《废后重生:腹黑二小姐》 第1章 破晓 几十道箭雨迸发而来,如飞羽划破天空。 肩膀,身上,胸口连中几箭,她的手臂再无力抬起,脚上又传来剧痛。 她微微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身子一软往后倒去,只看着漫天箭雨,瑰丽无比。 “明轩...明轩!”萧尘霜猛地坐起身来,拼命想要抓住点什么,可手边却是空空如也。 手上传来的疼痛让人有些不适,她抬起一看,是藤条抽打过的痕迹,胸口上却并无血迹和窟窿。 她疑惑的看着周围环境,发霉的棉被和潮湿的味道混合起来充斥在鼻间,屋子很破旧。 还不待她回神,一个尖利的女声便在门外响起:“懒货,一来就装病不想干活,老娘花这么多钱买你回来就是让你在屋里装死的?” 木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碎花袄子的妇人走了进来,约莫五十来岁。 萧尘霜脑袋嗡嗡作响,看着黄婆子这张深恶痛绝的脸,她忽然想起.... 黄婆子不是早就死了吗? 难道重生回了五年前被卖了的那段日子? “醒了还装死,来三天睡了三天,真以为是来享福的?赶紧给老娘起床做饭!”她嘴里仍是骂骂咧咧的,扯开了被子,伸出粗糙的手将她拉下床。 萧尘霜不敢耽误,她深知黄婆子的个性,动辄一顿棒打,于是赶紧穿上鞋子起身。 天刚蒙蒙亮,模糊间能看到远处山峦重叠,这里就是五年前的木家村,也是她噩梦的开始。 黄婆子在院子里砍猪草,喝道:“愣着做啥?难不成真是个傻子?我是说,咋能这便宜买个媳妇回来!” 她喉咙有些干,所以没有出声,转身走到厨房开始烧火做饭。 说是个厨房,其实只用乱石以及木头搭建的棚子,连灶也只是用石块的堆积的。 这一家人姓黄,共有四口人,两老口和两个儿子,家中土地贫瘠,靠着一亩三分地和帮别人养猪补贴家用。 在这个乱世年代大多如此,有些偏远的村落意图传宗接代,但又没有银子娶媳妇,便会从别处买来一些女人。 如果按照记忆发展,两个月之后萧义会找到她,而这家人全会被秘密.处死。 因为萧家的女儿是不容许有半点污名,可即便如此,回去之后得到的并无半点同情,只有唾弃和折辱。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让她声名狼藉,代替萧婉清嫁入太子府后更是过得猪狗不如。 吃点剩饭剩菜算什么?没日没夜的干活,实在饿急了便与狗争食,无论是萧家还是太子魏洛风,无人在意她的死活。 可现在,既然老天让她重活一世,能拥有抉择命运的权力,别说是一个小山村困不住她,就算是无间地狱也要搏上一搏! 做完早饭后黄老大和老二也相继起身,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下地干活去了。 黄婆子觉得自己花了银子就是主人,所以对萧尘霜也是非打即骂。 见她闲着,拿起一个背篓就砸了过去,满脸怒气:“赶紧滚,打猪草去,像个傻子,看了就碍眼!” 背篓砸到腿上,把刚结痂的伤口又割破,她冷冷的看了黄婆子一眼,弯腰捡起背篓和镰刀就走了出去。 经过门口的时候她忽然眼前一亮,因为墙角下长着几株相思子。 前世她误以为和萧婉清姐妹情深,在知道萧婉清生下的小皇子身体不好后,便费尽心思寻找古方制作药膳送去,却被告知小皇子因为药膳中的半颗相思子丧了命。 魏洛风雷霆大怒,废黜她的后位幽禁冷宫。 但那相思子,其实是萧婉清亲手下的! 她至今无法理解,这个女人怎么忍心为了争权谋位,毒死自己的亲生孩子! 她不配做母亲! 不配! 这个村子的人也一样,都该死! 因为他们的坏,是刻在骨子里,流淌在血液里! 他们将买来的女人当做牲畜圈.养,不听话就打,反抗就打,直至打到肯安心留在此处过日子。 这些女人不仅要伺候一家人,还要生养孩子,承担农活,供家中男人玩乐,更可恨的是连有了身孕也不肯放过。 如果生女儿,就落地掐死,因为口粮不够,实在没有闲钱多养活一个人。这些女人终其一生,会不停的生育,直至死亡。 她不会让自己落入这样的境地!也不会再让萧家的人得逞! 天彻底大亮,她走到田埂边,不管是杂草还是猪草,随便割了一些放入背篓,直至装满大半背这才起身准备回去。 “看,那是黄家新买的媳妇,他们家大牛都快三十了,这丫头看上去可不咋地,能伺候的来吗?” “伺候不来打一顿就听话嘞,不过说到这,你听说王家那口子没,啧,可惨了,昨儿被打死扔粪池里去了。” “啥?还有这事儿?” “可不是,多白生生一姑娘,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的绸缎,肯定是哪家大户的姑娘,啧,作孽哟...” “那也是活该,谁让她要跑的,西村那个,腿给打断了,现在生了五个娃,三个女娃当场被她婆婆摔死了,这不,那口子伤了心,昨儿上吊死了......” 回家的路上听到两个老婆子交谈,萧尘霜颤了颤,更加用力的握紧镰刀,一团熊熊怒火充斥整个身体。 她停下脚步,垂下头,现在脚下踩的这片土地,也不知葬了多少女人和孩子的骨灰,她平静的折下路边野花,轻轻放在地上,像是在对这片土地上所有被囚禁的冤魂耳语:“放心,总有一天这个村子所有人都会为他们的愚蠢而付出代价。” 回到黄家的时候,因猪草割的少,黄婆子抄起棍子就是一顿毒打。 萧尘霜为了不暴露目的,只得生生忍耐着想要逃脱的本能,一声不吭。 直到打累了,黄婆子才扔掉棍子喘了口气,又喊她先把猪草剁了去喂猪。 院子不大,这几头猪都喂在房子后面。她提着猪食走了过去,却见一个老头拿着烟杆子过来。 见她落单,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丫头喂猪呢,来,爹帮你。”说着就朝她走了过去,却趁机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 萧尘霜猛的侧身,冷冷盯着他。 黄老头倒也不生气,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水烟,露出发黑的牙齿笑了笑:“这屁股大,能多生几个儿子!” “你这老不死的!”黄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她早就觉得不对劲,故意让二人接近,果真被她逮了个正着。 当即便冲了过来,不由萧尘霜解释,狠甩了一个巴掌:“贱蹄子,连你爹也勾搭!赶紧给老娘去做饭!” 萧尘霜低下了头,捂着红肿的脸颊回到厨房准备做饭,看着跳跃的火苗,思考着如何逃走,因为机会只有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她透过窗户往外看,如果徒步行走,从木家村到清河镇大约需要一天,只要逃到镇上,总有办法回到淮安。 但现在,她要为黄家人准备晚饭。 打开麻袋,舀了一些面粉加水和好,又将之前采来的相思子,使劲一拧,将汁液挤在面糊里。 第2章 焚杀 她耐心搅拌着,等锅辣红了时这才放了几勺猪油开始摊面饼。 这时大牛二牛回来了,放下锄头随便洗了把脸,闻着厨房里传来香味,肚子就已经打起了鼓。 “还没做好呢?墨迹个啥,趁着天还没黑赶紧把饭吃了,省得待会费油!”黄婆子嚷了几句。 萧尘霜依旧没有应声,麻利的装好烙饼端上了桌。 “这手艺不错,闻着可香!”老大擦了一把汗水,拿起大饼就往嘴里放。 唯独黄婆子看到这油津津的面饼时,当即又是一个巴掌朝她甩了过去,“这么多油,你可咋就舍得?” 老二看了萧尘霜一眼,长得还不错,就是瘦弱了些,将来怕是不好生养,他打趣着说:“这丫头不说话,是哑巴吗,看起来脑子也不大好使。” 黄婆子打了她之后也算出了气,坐下来吃饼,不以为然的说:“管她哑巴还是傻子,能生孩子就成。老大你也不小了,今儿就让她去你屋里吧。” 一家人在闲话家常,萧尘霜不能上桌,蹲在地上看着远山,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双眼冷如寒霜。 她不知道自己今晚会怎样,但唯一知道的是,这家人都会归阎王爷! 黄老头子色眯眯的看着她,丢出一个果子,“来小傻子,吃个果。” 萧尘霜捡起果子。 果子在地上滚了一圈,落满了灰,但萧尘霜不在意,她仔细擦了擦然后吃了下去。 大饼是不可能有她的份的,所以就算再脏,她也要学会珍惜。 天已经很黑了,正值初秋,萧瑟的冷意让她更加清醒。 黄婆子起身正要关上大门,便觉一阵头晕,紧接着开始喘着粗气,看她面色迅速变化,像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一样。 黄老头三人见此也忙起身,可没走两步也相继倒下,嘴里吐出白沫,没挣扎片刻便停止抽搐。 萧尘霜躲在厨房,一双眼睛却冷冷看着堂屋发生的一切。 直至他们彻底不动,这才走过去探了探鼻息,确认已经断气,才安心的折回厨房开始和面摊饼。 一天没吃过东西早就已经饿得发慌,得吃饱,才能跑出去。 漫漫长夜,她也有的是时间吃东西和休息。 “我要杀了你!”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黄老二身形高大。 如果是平常,以她的身高和力气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现在不一样,虽然他并未立即被毒死,但因中了毒,每个动作都显得十分笨拙。 萧尘霜下意识后退,摸索到了灶台上的菜刀,紧紧握在手里。 只见黄老二挣扎着扑了过来,临了突然暴起。 她双眼一闭,把心一横,握紧菜刀挥刀砍去,鲜血溅了自己一身,脸上手上都是温热的液体,再次睁开眼时黄老二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他死前都没有惊呼,可见是一刀致命。 她喘了口气,随便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便将黄老二的尸体拖到柴堆处,接着打水清洗地面的血迹,做完一切才开始洗手,洗脸。 她一向爱干净,前世在屠户家做工,每日要接触许多血淋漓的内脏和鲜肉,但下工之后都会去河边清洗干净再回家。 做完一切,已有些脱力,她拿着大饼蹲坐在墙角,大口吃起来。 整个屋子静的可怕,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除此之外便是三具尸体。 身上没有钱,就算逃到镇上也没用。想到此处,她从黄婆子尸体上跨了过去,在屋里翻箱倒柜一番,只找到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又从黄老大的房间里找到十几个铜板放入腰间,至于身上的衣裳想也不想就扔到灶台里烧毁,顺便清洗了铁锅,一切做的还算细致,查不出什么线索。 她走到床边小睡了一会儿,同时也没闲着,思考应该如何下手扳倒萧家。 按照连蓉儿母女的个性,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回去之前得做完全之策。 和三具尸体共处一室,多少有些发慌,她不敢睡得太死。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起身收拾好包袱,拿起桌上的火折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临走前她看了一眼屋子周围的草垛,掏出火折子一一点燃。 风不是很大,为确保能彻底毁尸灭迹,又多点了几处,大火渐渐燃起。 她很清楚,不管这些人是否该死,可到底死于她手上,若是官府发现必定会捉拿。 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把大火,毁尸灭迹,永绝后患。 村里的庄稼汉大多起的早,刚下地就看到远处火光弥漫,于是吆喝几声,一群人放下锄头便赶往黄家开始灭火。 现场一片兵荒马乱,而她也趁此时迅速从官道离开。 之前就已经想过,如若别人发现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杀人放火,必然会心中慌乱,大多会走便于隐藏的山路。 所以她偏要反其道而行,大胆从官道出发,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碰到隔壁村进城的牛车。 “嘿,这不是黄婆子家买的媳妇吗?”李大婶夫妇赶着牛车往村子里走。 萧尘霜在原地站住,警惕的看着这对夫妇,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镰刀。 李大婶和善一笑:“瞧这孩子傻乎乎的,俺吓到你了?” 她可以肯定的是前世并没有见过这个老婆子,就算要见,也大概在半个月之后她家娶媳妇去过一次。 那一次也是在木家村这么久以来吃过最饱的一顿饭。 挣扎了片刻,她露出一抹苦笑:“二牛哥在镇上输了钱,黄大娘让俺把这些物件拿去置换点银子,好把人给赎回来。” 李大婶点点头,也没多说啥,和丈夫继续往回赶,只是默默感叹了一句可怜。 萧尘霜也不敢再耽误下去,赶路累了便躲在草丛里啃几口饼,丝毫不敢松懈继续赶路。 到达清河镇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尽,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这一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然而还来不及雀跃欢呼,人群里出现十几张熟悉的面孔。 从李大婶回去之后就知道一定会败露,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看着这些村户穷凶极恶的模样,手里还拿着锄头和木棒,如果被他们抓住,下场可想而知。 眼看着城门即将关闭,她必须要马上进城。 而这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看这马车豪华便知是当地富户。 大概是要赶着城门没关闭之前进城,也不由多想,她看准了时机,从马车经过的时候大概一米开外便冲了出去。 车夫一脸仓惶,勒住了缰绳,怒吼:“哪来的疯婆子,不要命了?” 事情闹大反而引人注意,她也顾不得别的,当即爬上马车钻了进去,急道:“救救我,我想活下去!” 可当看到眼前人时,如被雷电劈中,没想到重生后遇到的第一个老熟人居然就是魏洛风! 第3章 印章 魏洛风,当朝太子,前世的夫君。 不过他看上去情况很不好,面如土色,口齿流血,斜斜靠在软枕上,鹅黄色的袍子渗出鲜血,伤口已经泛黑,想来是箭头上面被喂了毒。 原来马车疾驰并非是赶着进城,而是急着救命。 到底死过一次,也算看的明了,她确实憎恶这个人,源于他的冷漠和无情。他也同样不喜欢自己甚至嫌弃,源于厌恶和唾弃。 说来也很好理解,满心欢喜的和心爱之人成婚,可到了洞房才发现早已被掉包,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何况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 因为他的冷漠,在太子府艰难度过五年,也曾天真的以为当了皇后便算苦尽甘来,可最后还是不得善终。 可这一切,归根究底,真正的始作俑者还是萧家。 现在的魏洛风并不认识她,也没什么好慌的,所以萧尘霜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你受伤了?” 魏洛风阴沉着脸,一把将她拉入车内,“不想死就闭嘴!” 她赶紧点点头,乖乖蜷缩在地毯一角,与狼同乘若要死也会痛快些,相反要是落入那群虱子手里,只会更惨。 外面人声鼎沸,那群人因为找不到她而破口大骂。 “公子....这...”车夫不知此时应当如何。 “继续走。”魏洛风抬了抬眼皮,上下打量着萧尘霜。 只见她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看样子应该是附近逃荒的难民,也没太在意,为了不多生事端便没默许了让她躲避追捕。 他没有多问,萧尘霜自然也不会多说,安心的靠着车壁,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如同灌铅,为了活下去,总是要受些苦难的。 可就当她闭上眼那一瞬间,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陌生的画面。 一帮黑衣人从天而降,那箭自百米开外射来,直直射中胸口。 她下意识躲避却发现射中的人正是魏洛风,但心里仍心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根据衣着打扮,这应该是前不久魏洛风受伤的画面,可为何她能看见? 她瞳孔中闪过一抹惊异,猛地抬头看了看魏洛风,他仍微闭着眼没有说话,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看样子他很辛苦。 忍不住说:“箭上喂毒,你应当立马找人医治,否则毒入骨髓很难医治,说不定会死。” 魏洛风闻言,抬了抬眼皮:“你怎知箭上有毒,莫非你是大夫?” 萧尘霜否认道:“我不是大夫,只是普通的百姓,此次出来本是寻找未婚夫,半道上却被人拐带至此,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拐带?”魏洛风皱了皱眉,真是世风日下,这些偏远地带已如此之乱?看来回京之后必须要查惩这些地方官! 萧尘霜沉默的点点头。 刚才那一幕真实无比,难道重生之后,竟能看到一个人先前所遭遇的事情? 她不敢太确定,可如果真是这样又有何用,只能看到已发生的某个片段或者某件事,并不能改变任何实质的结局。 既然无法确定的事情多想也没用。 但现在,她实在不想和魏洛风再有任何牵扯,漠然道:“公子身受重伤,自顾不暇,我也不想连累公子,不如将我送到衙门,我自会回家。” 魏洛风默然不语,从清河镇到丰喜县还有一段距离,此次出来行踪已然败露,只怕还会招惹杀身之祸。 所以这附近的医馆他不敢逗留,可现在伤势极重,只怕撑不到云林寺就会血流而亡。 “帮我把箭拔出来。”他艰难的移动着身子,声音有些沙哑。 萧尘霜仍是一脸漠然:“我不是大夫。” “你只需把箭拔出来,我自会送你到县城衙门,若你不愿,现在就滚。” 没出清河镇便不算安全,这一点她很清楚,定了定心绪之后,只好凑近看了一眼。 魏洛风所中的是追魂箭,此箭锋利,头上有两端倒钩,一旦插入皮肉会造成流血不止,可若贸然拔出必然是皮肉翻飞,或许连救治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是行医几十年的老大夫也未必敢轻易拔出,何况她只是个普通人。 萧尘霜面色微变,摇摇头:“我做不到,现在既已进城,你应当去医馆处理。” 魏洛风咬咬牙,显是有难言之隐,艰难开口:“你不必多管,这是紫金散。” 他从怀中掏出紫金散的时候,却意外露出印章的一角。 那是太子私章,与玉玺有同样的作用,只要公文或者信笺上印有此物,便代表太子的身份。 这倒是个好东西! 萧尘霜按捺住心里欣喜,如果她有了这个,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魏洛风动了动身子,自顾自褪下上衣,那鲜血凝固与衣服粘连在皮肉上,看着就十分痛苦,可男人却只是皱了皱剑眉,嘴角紧抿,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将紫金散递到她手里,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道:“拔箭!” 她只好接过紫金散,这确实是良药,不仅止痛,止血的疗效也是极好,个中药材更是难求。 前世的时候她被打的半死,是萧婉清求来此药为她疗伤,一开始确实有所好转,可是之后....那药被萧婉清做了手脚,不但没有痊愈,双腿反而开始溃烂流脓,几乎致残。 恨意席卷而来,但并未占据她的理智,一个人活得清醒必然辛苦,可若活的糊涂,那下场只会很惨。 她将裙子咬破一道口子撕下,随后拿起车内的水囊开始清洗外端的血迹,这样便于撕扯衣裳。 箭扎的并不是很深,更未伤及心脏,感觉深度应当在皮肉处,对于魏洛风而言,这算是件好事。她将箭柄折断,紧接着伸出手指探入伤口内,触摸到箭头两端的口子,找准位置后快速将箭拔出。 魏洛风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抓着凳子,手背青筋暴起,箭上挂着几丝皮肉,断线的血水往外喷涌,萧尘霜也是心悸不已,赶紧用手捂住伤口,鲜血顺着手掌滑至手臂。 “上药!”魏洛风几乎无力,萧尘霜连连点头,将紫金散倒在患处,紧接着便用撕好的布条包扎了好几层。 他深吸了几口气,缓缓吐出谢谢两个字,但话音未落就已痛的昏死过去。 萧尘霜皱了皱眉,推了推眼前的人,见他确实没了动静,这才从他身上将印章拿出,顺手拿走二十两白银。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掀开帘子对外喊道:“你们家主子伤势很重,我已经拔出箭头,可是…他情况很不好。” 车夫闻言,连忙停下马车,激动道:“多谢姑娘救我家主子,只是现在哪里都不安全...…总之多谢姑娘了。” “不必言谢。”萧尘霜摆了摆手,回到车内,期间他醒过一次,但全身高热,萧尘霜懒得管他,死了最好! 从丰喜到淮安只需半日,离家越近,就有一种怀揣着兔子的感觉,这里的集市很热闹,虽是小城,但人口还算密集。 她随便找了间客栈住下,并让小二准备好笔墨纸砚和热水,以及女子常穿的衣物首饰。 小二的手脚很快,办事也仔细,衣裳都是时下最新的样式,倒也符合她这个年纪。 以前在太子府的时候,曾见过魏洛风写字,毕竟生活多年,总还是知道一些,于是尽力模仿,并盖上私章。 准备妥当后才洗澡,她将头浸泡在水中,狠狠搓洗这一身的病气和污气。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其实这是一张很温柔的脸,弯弯细细的眉毛,只需用黛笔轻轻描画,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一股冷静,目光熠熠生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魏洛风,你也曾欠我,这一次拖你下水,就当作报还吧。”她拿起胭脂涂抹在脸上,整个过程,很是平静。 第4章 重回萧家 她穿好衣裳后便吩咐小二务必将这封信送到娄知县手上,并给了他一两银子当做打赏。 而她则去驿馆雇了马车,看着小二确实进了衙门,一直在门口等他出来。 “送到了吗?” 小二看着眼前人,点点头:“送到了,而且他好像很紧张,还给我一吊钱,让小人不要将送信的事泄露。” 萧尘霜静了片刻,又说:“确实不能说,否则可能连累你全家,他是为你好。” 马车缓缓前进,只留下小二一人摸不着头脑,但一听到会连累全家,他似乎也下了决定,这件事,绝不能说。 街边贩卖着从云林寺秋来的平安符,保家宅平安,她顺手买了几个,见鎏金佛像做工还挺精致,也顺道买走,这一路毫无耽搁,朝着淮安快马行驶着。 手上传来刺痛,这才想起应当是帮魏洛风拔箭时所造成,那箭头划伤了手指,看来入城后第一件事,应该先解毒。 而另一边,确实不太平,整个相府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萧义都快急疯了。 他必须要找到萧尘霜,原因很简单,太子势弱,如若真将箫婉清嫁过去,无疑是推她入火坑。 到时满朝文武,各自站队,都会认为萧家已是太子阵营,便会想尽办法来对付。 所以与太子结亲,非但不能振兴,反而还会拖累整个萧家。 箫婉清作为嫡长女,尊贵无忧,自是有更好的归宿。 眼下四皇子风势正紧,为人优异又有军功,加上勤贵妃也抛来橄榄枝,他作为萧家家主,没道理拒绝的。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找不到萧尘霜,就像有意隐藏,只差没把整个淮安给翻过来。 连蓉儿倒觉得无所谓,大不了过段时间派人去接回来,看到萧义如热锅蚂蚁时,只觉得太不稳重。 她有意讨好,夹了一块鸡肉在他碗里,心疼的说:“老爷,最近您清瘦许多,待会妾身命下人给你熬点滋补的汤,好好补补这身子骨。” “熬个屁,若非你自作主张让云嬷嬷去接人,现在哪能这么着急?”萧义甩了甩袖,一脸怒容。 连蓉儿也觉得委屈:“不过是个庶出值得您如此上心?嬷嬷伺候我多年,又一把年纪了,难道非要打死她才能消您的怨气?”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一旦太子回来请求赐婚...你是真想把清儿往火坑里推?”萧义压抑着怒火。 连蓉儿一听,事关自己女儿,这面色也不由变转,事态当真如此严重? 她往前走了两步,拉过萧义的衣袖,急道:“那我...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现在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为了一个庶女,非要我去死?” “那你就去死!”萧义一脚踹飞旁边的凳子,甩了甩袖大步走了出去。 清荷见状,连忙低声安慰:“夫人您别伤心,老爷定是被此事给为难到了,实在不行就让人给接回来。” “接什么接,清儿说了,她自有办法拖延太子,但此事必须等到两个月之后。”连蓉儿叹了口气。 她讨厌萧尘霜不是没有道理的,那许氏是什么身份,家中的三品丫鬟,却趁着她怀孕的时候爬上老爷的床。 再看后来,那萧尘霜出生的时候家中牲畜死绝,诸事不顺,这还不是妖物是什么。 而且也正因着萧尘霜的出身,害得箫婉清大病一场,将她母女送走之后病情才慢慢好转。 这一切都说明萧尘霜就是一个灾星,只要她回来准没好事。 想起这件事便觉得有些不安,于是去柴房看望云嬷嬷。 因为萧尘霜的事情,云嬷嬷办事不力,所以被责罚。好在有连蓉儿护着,没挨板子,但也在柴房关了好些天,日夜与老鼠蟑螂做伴。 下人见是夫人前来,也不敢阻拦,立马用钥匙打开了门。 云嬷嬷听得动静,立马就要起身跪拜,呜咽道:“小姐,是老奴连累了你,害得你与老爷生出嫌隙...” 连蓉儿忙将她扶起了来,无比真挚道:“嬷嬷你可别这么说,我从北齐嫁到这魏国,若不是你一路扶持,我哪能坐稳这主母的位置。” 她扶着云嬷嬷坐了下来,提起茶壶倒了茶水递给她。 又吩咐下人准备一床棉被,老年人体弱,这柴房又阴暗潮湿,向来都是处置下人的地方,阴气重还血腥,真怕云嬷嬷这身子受不住。 她叹了口气:“过些日子待事情平了,我便向老爷求求情,将你放出来,只是现在还需忍耐一下。” “小姐对老奴好,我都记着....”云嬷嬷扯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连蓉儿也看了揪心,但又想起什么,忽然道:“对了嬷嬷,最近我这心里总是心绪不宁,你说这丫头她能自个儿跑回来吗?” “这点小姐您尽管放心,只要咱们不去接就一定回不来。再者说她要想逃,那也得先问问黄家的人,木家村的人可都是些刁民,若是被发现了,那岂不是往死里打!” “是吗?那就好了。”连蓉儿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这才和清荷一道走了出去,并叮嘱看守的家丁务必好生待嬷嬷。 临近中秋了,可天气一点没有转凉的意思,还是热的人发慌。 正午的太阳也很大,但一点不妨碍行人买东西的欲.望,和摊贩们做生意的热情。 放眼望去,两道都是茶楼,酒馆,当铺以及作坊,余下的空地上有不少张着大伞的摊贩。 她的手指逐渐开始麻木,必须赶快医治才行,于是快速结清银子,便朝着一家医馆走去。 大夫看到她的伤口时也是一愣,奇怪道:“怎会中钩吻之毒?” 萧尘霜皱眉:“很严重?” 大夫嗯了一声,点点头:“幸好你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一些,你的肌肉虚弱,一旦麻痹神经,很可能会死。”说着他就要抬笔写方子,萧尘霜阻止道:“我不方便煎药,帮我做成丹丸,过几日你送到相府来。 “也行。”大夫没有多言,仔细给她处理着伤口。 从医馆出来后便见街上有人卖檀香香囊的,于是买了两个放在腰间,浑身充斥着一股淡香,如此风尘仆仆的味道便消失了。 她抬眼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管家应该还在铺子里,于是去了萧家经营的绸缎庄。 想要回到萧家,自然不能偷偷摸摸回去,更不能被拒之门外,她要的就是让连蓉儿母女措手不及。 管家刚清算完账目准备回去禀报,转眼便看到一个十二三的女子不远不近的站在门外。 他先是一愣,接着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可确定那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时,连忙抬脚走了过去。 二人寒暄了一会,得知前因后果,管家祥叔便立马备了轿子送萧尘霜回府。 门口有两尊玉石麒麟,金漆牌匾上写着丞相府三个大字,门口的家丁见是管家祥叔回来当即点头问好。 他并未立马进屋,反而转身掀开帘子,里面钻出来一个身着鹅黄色上衣,浅绿色下裙的大家闺秀,面料看不出好坏,但绣花却很精细。 她从容的下了轿,举手投足端庄无比,转头对祥叔说了一句:“有劳祥叔了。” 祥叔恭敬道:“二小姐里面请。” 这一路皆有下人和丫鬟盯着看,纷纷猜测这女子什么来头,连祥叔都对她如此恭敬。 进屋之后他先去通报萧义等人,而她则由一群丫鬟引着前往花厅。 几个身着锦衣的小姑娘在院子里放纸鸢,不过可惜,今日的风不大,怎么也放不起来。 眼见一只纸鸢落到了她跟前,萧尘霜不忍踩坏,准备弯腰捡起。 可此时,却有人吼了一声,“喂,哪来的丫头居然敢踩本小姐的纸鸢,你还不快给我送过来!” 那是一个身着浅粉色锦衣的少女,体态丰满,一张圆圆的脸蛋还没长开,气势汹汹的带着丫鬟走来,充满了敌意。 萧尘霜冷笑一声,她向来如此,别人对她什么态度,她就以什么态度对人。 她扬了扬手里的纸鸢,淡淡道:“本来是要给你的,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又不想给了。” 第5章 针锋相对 “好大胆的丫头!”萧锦绣双手叉腰:“看样子你是新来的?居然这么不懂规矩,回头得让母亲好好整治你!” 萧尘霜似笑非笑道:“我确实是新来的,但不是丫头。” “瞧你穿的这么寒酸不是丫头是什么?” 她上下打量箫锦绣一番,目光中充满了不屑,“若我所料不错你是萧锦绣,萧家的三小姐,不过是庶出。” “庶出怎么了?那也比你这个下贱的丫头好!若你今儿跟我道了歉,本小姐还大人不记小人过,可若你不道歉,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说着她撸起了袖子,作出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萧尘霜内心毫无波澜,冷眼看向她:“论年纪你还该喊我一声二姐,不过你这样张牙舞爪的妹妹我也不太想要,这脾气得改改,不然将来嫁到夫家也得哭着回来的。”她将纸鸢扔到了池子里,“想要就自己去捡,记得下次说话好听点。” 丫鬟们也不知这位二小姐是何来头,但见她连嚣张跋扈的三小姐都敢怼,想来必定是有人撑腰的,于是也紧赶着跟在她身后走去。 “喂你给我站住,回来说清楚。”箫锦绣气的跺脚,这个粗鄙不堪的女人居然说是她二姐? 想起刚才她那藐视的目光,有什么可横的,也只是个庶出而已,居然还敢如此嘲笑! 连蓉儿母女听说萧尘霜回来,也是一惊,前脚刚问了云嬷嬷,可这后脚就回来了? 急的连蓉儿立马就想去找云嬷嬷问个究竟。 相反箫婉清却镇定许多,拉住了她,不急不缓道:“母亲你急什么,谁知这突然冒出来的丫头是真是假,再者说只要派人去木家村打听一番,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她只是个无权无势的丫头罢了,莫非还怕拿捏不住?” 听到这里,连蓉儿才勉强定下心,目光阴狠的说:“不错,就算她命大逃了出来,可我们只要派人去打听,一旦确认了她的身份,再把黄家人找来作证,到时定要她身败名裂!” 箫婉清微微一笑,吩咐云罗通知云嬷嬷,务必派人去彻查此事。 母女二人朝着花厅赶去,连蓉儿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那种不安的感觉很强烈。 灾星回来了,不仅要弄得家无宁日,还要妨碍箫婉清登上皇后宝座的位置。 但眼下不回来的人也回来了,倒也没别的法子,只得先应付一二。 在丫鬟的带领下,她已来到花园,听下人说老夫人云氏向来不管家中事务。 常年在自己的院子里潜心修佛,此次也是去了寺庙尚未回来,最快也得明日。 而这萧家更是魏国一大世家,祖上三朝为相,百年基业,因而在魏国举足轻重,先帝曾言魏国的皇后出自萧家,往上数数确实也出过四位皇后,各个都有贤后之名,只可惜红颜薄命。 如今不算外戚,相府本家,一个老爷三个夫人,三女一子。 花厅里摆放着几盆兰花,上墙挂着一幅山水图,是出自名家李原石之手。 上堂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形清瘦,蓄着一些胡须,一双眼睛如鹰眼锐利。 他身旁坐着的便是主母连蓉儿,披着雪狐坎肩,脖子上挂着一串圆润通透的珍珠,板着一张冷脸。 余下左手边坐着两位夫人,二夫人李若兰,三夫人柳盈,二人小声谈论着。 萧婉清则坐在连蓉儿左手侧,魏国以左为尊。 她穿着淡蓝色的丝裙,明眸皓齿,艳丽动人,乌黑的头发梳的很是整齐,宝蓝色的上衣更显贵气。 萧锦绣在门外探了探脑袋,努了努嘴道:“这二小姐好大的架子啊,居然让父亲母亲在这里干等,让我们等也就算了,这实在太没规矩了,父亲母亲,待会她来了可得好好惩治她!” 刚走到门口就听得三小姐在抱怨,语气里全是敌意,这丫头前世就是萧婉清的狗腿子,与她半分不对付,没想到到了这一世还是令人厌恶。 她露出一抹笑意,从容不迫的走了进去,“父亲,母亲,女儿来迟,还请恕罪。” 萧锦绣翻了个白眼,看着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就反感,不冷不热的说:“还知道恕罪呢,看你这样可一点不觉得做错的样子,果然是乡下丫头,尊卑不分,规矩全无,竟让父母亲等你一人,你也好意思!” “这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身上又脏又臭,所以来之前去清洗了一下,也不至于太失礼,还望各位莫怪。”萧尘霜微微一笑,语气缓缓。 萧锦绣怒道:“根本就是找借口,姗姗来迟是真,刚回来就要摆架子,二姐真威风!” “够了!”萧义重重拍桌,不悦道:“锦绣,怎么和你二姐说话的?还有你,既身为姐姐也不知让着点妹妹?她到底比你小,多担待一些怎么了,一回来就吵个没完!” 李若兰见老爷发了火,也忙道:“锦绣,你怎么回事,常年待在你大姐身边,就没见你学半点好。人家尘霜自小在乡野长大,哪里能和你比,你快给人道歉。” 萧尘霜斜斜看了一眼李若兰,她这话明面上是帮着自己的,实际上嘲讽她在乡下长大不懂规矩,和真正的千金小姐比起来差远了,不仅比不上萧婉清,连萧锦绣都比不上。 “对不起二姐,我这个人向来嫉恶如仇心直口快,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免得来年被气死,我可担不起这个责!”她一脸不情愿,将头转向一边,极其敷衍。 萧尘霜倒也不生气,毫不客气的说:“那还真是巧了,我和三妹一样,不会拐弯抹角,以后我们相处,大家说话都直来直去,那就谁也不怕得罪谁了。” “你!你根本就是强词夺理,谁要和你一样!” “行了!”连蓉儿也发话了,神情肃然道:“别吵了,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好说的,倒是霜儿,你刚刚回来许多规矩不懂,虽然你是姐姐,却也要多向妹妹虚心学习府里的规矩。倒也不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严厉,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过两日便让云嬷嬷去教导你。” 她想着眼下人都回来了,也刚好趁着机会把云嬷嬷放出来,毕竟关了这些天,可真是受尽了委屈。 “母亲说的是,就该找个严厉的嬷嬷责罚她,让她目中无人!”萧锦绣将头转到一边,李若兰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多话了,这才不甘心的站到李若兰旁边去。 柳盈温和道:“好了,我们都是一家人,既然回来了就要好好相处,二小姐刚回来难免不适应,我们应当多帮助她一些才是。” 她是个温柔的人,柳家祖上是进士,后来便经商,也算正统的大家闺秀,更是裹了小脚,所以说起话来也是柔声柔气,在听觉上是一种享受,难怪萧义会如此宠她,即便膝下并无子嗣,她的待遇也和连蓉儿相差不了多少。 萧尘霜对她很有好感,报之以微笑,微微唱是,随后便退立一旁。 一直沉默的箫婉清忽然转头看向她,此人又黑又矮又瘦,全身上下确实无一处能看,想必这规矩礼仪也是苦心学过,不然以这样的乡下丫头,简直难登大雅。 之前母亲还把她当一回事,现在看来不过牙尖嘴利一些,刚回来便树敌,这样的人又何惧之有? 察觉到箫婉清蔑视的眼神,萧尘霜迎着她的目光看去,不卑不亢,从容见礼:“想来这位天仙般的女子便是大姐了,果然是貌美无双,尤其因大姐的美貌,还曾有学子赋诗一首,那醉美人乡可是传播甚远,连我们那种穷乡僻壤也知悉大姐的艳名。” 提及这个醉美人乡便让人生气,箫婉清的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 第6章 母慈女孝 这诗哪里是夸赞,根本就是淫词艳曲。 没想到这小蹄子居然用这等话来羞辱她,将她比作那秦楼楚馆的风尘女子! 她轻笑出声,起身走了两步,平和道:“美貌与否都是一副皮囊罢了,像妹妹这样的,想必应该更有体会。不过说到这,姐姐倒是好奇,从黄河镇回来最多也就一日,怎么这一来就耽误了五天,可是路上有危险?若无危险怎也不让人通信传禀一声,白白让家中长辈着急。” 果然,箫婉清比连蓉儿要厉害许多,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将她堵住了。 若说没有危险,却不派人通报,便是不肖子孙。 若说有危险,女子独处在外,近年来又是流民四起,这样一来,倒更是让人遐想非非。 幸好早有准备,这平安符还真是保平安的。 萧尘霜一派温婉大方:“是,女儿回来的途中听闻云林寺的不空大师要与八个有缘人结缘,于是特意去等候,只盼着能为祖母祈福,怎料女儿没这个福分,也只求来几道平安符。” 说到此处,她拿出腰间的平安符,恭敬地递到萧义手中,接着又给了连蓉儿,就连另外两位夫人也有。 连蓉儿看着这符半天说不出话,本以为箫婉清能压住她,没想到这丫头似早有准备一样,看来她顾及的不错,越是这样扑腾的乌鸦,更是聒噪更是缠人。 萧义低头看了一眼,虽然他不信这些,但母亲云氏潜心修佛,因而也知晓这纸张确实只有云林寺所有。 李若兰虽嫌弃这不值钱的玩意,但想着人家乡下来的,能吃饱饭已经不错了,哪还敢奢望像大小姐那样阔绰,出手便是贵重礼物,她假笑一番,将平安符放入怀间。 “听说在云林寺祈福得斋戒沐浴,你可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柳盈脸上全是赞赏之意,将平安符妥善收存,语气里还带着敬佩之意。 箫婉清头也不抬,看似漫不经心的说:“没想到三娘如此深谙佛法,若有机会,婉清还想向你讨教一二。” 柳盈不紧不慢的说:“只是常年陪在老夫人身边,所以对这些也只是略懂一二罢了。” 现场气氛逐渐僵硬起来,萧义最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何况只是一个庶出女儿,他也并不太在乎。 于是称自己尚有公文没有处理便先去了书房。 他这一走,在场的人也坐不住。 连蓉儿拉着萧尘霜往外走去,李若兰和柳盈也相继离开,各自回院。 她握了握萧尘霜的手,这手果然粗糙的很,确实是乡下来的没错。 但为什么明明已经卖到木家村,还能逃出来呢? 云嬷嬷之前还信誓旦旦保证过,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这几乎成了她的心结,只盼着派去木家村的人能早日打探到消息才行。 二人朝着阴风院走去。 这个院子曾是下人的居所,后来因为有个丫鬟不甘受辱就从水井跳下去了,听说第二天捞起来的时候泡的全身发胀。 再到后来一直听到里面有哀嚎之声,偶尔还能看到漂浮在井面的头发,这件事可是将整个萧家的女眷都吓的发慌。 而现在,连蓉儿却以她回来的太过突然,本想分配别的院子,但都已住的有人的借口,让她住在这阴风院。 萧尘霜倒不在乎这些什么鬼神传说,只是阴风的院的名字实在不雅。 “不如叫吟风吧。” 连蓉儿点点头:“这是你的院子,想叫什么便叫什么。你不会觉得母亲偏心吧?我们相府虽然富裕,但无论主子还是下人,相对来说都比较节俭。眼下你又回来的突然,所以没来得及准备,你暂且委屈一下,等过些时候母亲再给你安排,你看可好?” 这话在下人看来,确实是个宽厚的主母,毕竟是这位二小姐回来的突然,没准备好,那也是正常的事。 如若此时萧尘霜板着面孔表露自己不满的话,那就是太不识趣了。 萧尘霜仍是一派温婉:“让母亲费心了。” 连蓉儿微笑着看向她,但眼底丝毫看不见笑意,又再次握了握她的手:“你手凉的很,想来是身子骨太虚了,现既已回家,可得好好补补。” 说完她让身边的大丫鬟清荷将锦盒递来,里面放着一只雪芝,下人们见了也是一脸羡慕,听说此物重值千金,看来大夫人对这位二小姐是真真的好。 萧尘霜接过锦盒,这雪芝确实是个好东西,不过她天生体寒,要是服了这些,怕是得要她半条命! 果然是慈母。 送最好的补药,住最好的鬼院。 连蓉儿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刚才我已经让云嬷嬷先去院子候着了,毕竟你刚来,许多不熟悉,二来呢她也能教导一些。眼下我还有些琐事要做,我便让清荷送你回去吧。”连蓉儿仍是一副慈母样。 前世便是因此而被骗了,还以为一切真是云嬷嬷所为,才造就她悲惨一生,受所有人唾弃辱骂。 可惜当时的她手无权力,为了报复,也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来惩罚云嬷嬷,趁那老东西毫不设防的时候,用簪子刺瞎她的双眼。 虽然后来又被狠狠打了一顿,那段日子,没有一天不是在挨打中度过的。 回过神来,萧尘霜点点头称好,清荷也一直跟在她身后,快到院子的时候这才转身离去,连句话也没留下。 院里寸草不生,到处都是堆积的枯枝败叶,院里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子,满脸的褶子,身体有些发福,她悠闲的坐在摇椅上,手边放着瓜子和茶点。 她身前齐齐站了五个丫鬟和两个家丁,皆是低着头,等着训话一般。 “都给我听好了,待会那二小姐回来,你们只装作没有看到,能多懒散便多懒散,听明白了吗?”云嬷嬷面色阴沉,声音不大,但有些尖锐。 “明白了。”下人们齐声回答。 她们也不蠢,都知道云嬷嬷是大夫人的人,那么嬷嬷的意思也就代表是大夫人的意思。 萧尘霜初初回来,又是庶女,在这个相府无权无势,没人愿意为了她而得罪大夫人。 其中一名丫鬟怯怯的说:“嬷嬷,那到底是二小姐,我们这么做,万一她去告我们怎么办?” 云嬷嬷白了她一眼:“蠢猪,老爷主外夫人主内,若她真要去告,老爷哪里会管这些芝麻小事,至于最后是黑是白,那也得是夫人说了算,都记好了!” 众人散去,云嬷嬷依旧悠哉的磕着瓜子,丫鬟们有气无力的拿着扫帚清扫落叶,心不在焉的擦拭桌椅上的灰尘。 照这样的速度,只怕天黑了都未必能清理的干净。 这摆明了就是告诉萧尘霜,想要住干净的屋子那就得自己动手,要是不想动手那就得憋着! 以和为贵忍气吞声都是前世的事情,她天生当不了圣人,想让她不好过,那就大家都别好过。 萧尘霜缓缓走进院子里,云嬷嬷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仿佛没看见她似的继续坐在板凳上喝茶吃果。 其余丫鬟也闲聊着,但唯独不与萧尘霜说话,完去将她当做一个隐形人。 她径直走进屋里,却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喜儿。 萧尘霜不自觉笑了出来,但很快将喜悦之情藏于平静,原本还想着等稳定后再向连蓉儿开口要人的。 没想到这样就遇到了。 但现在,已不能再暴露自己的软肋。 她走进屋里,看着满床灰尘,淡淡的说:“你,过来。” 第7章 立威 喜儿见状,眨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放下扫帚就立马走到她跟前,福了福身:“二小姐有何吩咐。” “先别扫了,把床铺一下,我想睡会。” “诺!”喜儿乖巧的点点头,她动作很麻利,办事效率也很快。 云嬷嬷看着这一幕,怨毒的瞪了喜儿一眼,这丫头居然如此不听话,看来得找机会好好治治她! 萧尘霜敏锐的察觉到云嬷嬷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反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你们都下去吧,我刚回家,许多也不懂,还需要各位多加提点,毕竟要相处很久,我也希望能给你们留个好印象。” 听到这,云嬷嬷脸上暗藏得意之色,不冷不热道:“哎哟,咱们可真是跟了个好主子,既然人家二小姐都发话了,还愣着做什么,都下去歇着吧!”说到此,她又狠狠瞪了喜儿一眼,这才对身旁的碧珠和碧水说:“你们两个先别走,我们还得遵行夫人的吩咐,好好教二小姐规矩呢。” 所有人都扔掉了扫帚便下去歇着了,外人看来云嬷嬷才更像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好不威风。 云嬷嬷走到萧尘霜跟前,皮笑肉不笑的说:“二小姐,老奴可是奉了大夫人的意思来教导您规矩的,这作为大家小姐就得有小姐的模样,只要小姐愿学,老奴必然倾囊相授。” 萧尘霜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今天太晚了,明儿再学吧。”她正要转身回屋,却被碧水和碧珠拦住,皆是板着一张冷脸,“二小姐,嬷嬷话还没说完呢。” 见这个架势,是不学不罢休了。 “学规矩这事儿宜早不宜迟,要是小姐不是诚心诚意想学的,又何必拿老奴来消遣。” “奴?”萧尘霜瞥了她一眼:“既然知道自己是奴才就得有做奴才的样子,好端端拦住我的去路,还口口声声说规矩,依我看来你也没什么规矩,难道母亲就是这样教你对待主子的?” 主子? 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云嬷嬷压抑着怒火,可又仔细一想,要是此刻就与她闹翻了,那便有负大夫人的嘱托,反正以后也有的是机会,倒是不急于一时。 想到此处,她干笑两声:“是老奴唐突了,那小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就先告退了。” 萧尘霜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院子里的人一下就走光了,整个看去萧条又冷清。 这些丫鬟都是连蓉儿派来的,平日里顺手牵羊,偷奸耍滑都是常有的事情。 她们躲在配房里吃晚饭,伙食还不错,三素一荤,七八个人争先抢后的吃了起来。 碧珠惊奇的发现:“居然还有鸡腿!那病恹恹的小姐也不配吃这些,依我看,要不咱们分了吃吧?” 云嬷嬷闻言,当即叫好:“碧珠这丫头说的不错,都分着吃吧。” “可是什么都不留...小姐吃什么呢?”喜儿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也不敢夹菜,深怕给吃没了,多少总得给二小姐留一些。 她之前就听说过这位二小姐的事情,自小离家,孤苦无依,现在好不容易回来还要被这样欺负,便觉得有些不平。 碧水白了她一眼:“所以说你就是个木鱼脑袋,吃什么,她也配吃?夫人安排我们过来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清楚,就你这傻丫头还真把她当个主子!” “喜儿一向如此,别理她。”碧水又盛了一碗饭,含糊不清的说道。 喜儿还是觉得不妥,私藏了两个馒头准备给二小姐留着。可她刚退出去就撞上了萧尘霜,她睁了睁眼睛:“二...二小姐...也许她们真的只是饿了....” 萧尘霜平静的看了她一眼,这丫头果然和以前一样,心地纯善,喜欢为他人开脱。 喜儿吞了吞口水,都说这二小姐乡下长大,可眼前这个真是乡下长大的人吗?看着她那目光,冷静,不带半点感情,整个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寒,竟有种莫名的肃然,那种气势,压得人说不出来话。 她伸手摸了摸喜儿的脑袋,“正所谓人善被人欺,一味的退缩和忍让就是软弱。”说到此,她一脸冷漠的说:“给我找根火折子来。” “您要火折子做什么?”喜儿一脸不解。 萧尘霜不想解释,更不想说第二遍。 “这就去。”喜儿不敢与她对视,不自觉心生怕意,更不敢再多问,立马就去找了根火折子递给她。 她接过火折子便缓缓走进屋。 碧珠看到她进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冷不热道:“小姐您醒了啊,奴婢给你盛饭…哦忘了,已经没饭可吃了,烦请小姐下次早些,毕竟我们都是干粗重活的下人,得吃饱才有力气伺候您啊,多担待。” “碧珠姐,我们做奴婢的哪能像人家千金小姐,又不用干活,就算饿一两顿也没啥事吧。” “听说之前是在乡下长大的,那么苦的日子都捱过来了,总不能一当了小姐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吧。” 喜儿冲了进来,脸蛋胀鼓鼓的,怒道:“你们太过分了,怎么说也是我们的二小姐,既身为奴婢就该好生侍奉着,你们说的话越来越过分!” 萧尘霜不动声色,下意识将喜儿拉到自己身后,冲所有人温和一笑:“没关系,你们继续吃,吃饱了好上路。” “什么意思?” “你说清楚,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敢责罚我们不成!” 她不置可否,嘴角微微上扬,吹熄了油灯,将油泼到了幕帘上,柱子上,一切可燃物品上面。 灯火熄灭,整个屋子陷入黑暗,而黑暗又使人恐惧,婢女们开始不安躁动。 萧尘霜慢悠悠吹燃了火折子,黑夜里的一点光,所有人大骂她是不是疯了。 疯了,不错,就是疯了。 她气定神闲的点燃方才泼过灯油的地方,火势迅猛,很快,屋子里升起了浓烟,丫鬟们仓皇失措,撒腿就往门外跑去。 云嬷嬷愣了许久,是被碧珠等人拽着出去的,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急道:“快,打水灭火!” “疯了,二小姐疯了!” “快救火,快!” 现场一片混乱,所有人忙着打水救火,只有萧尘霜出奇的平静,她从屋里搬出一张凳子坐在院子里。 幸好火势不猛,加上她们手脚利落,要是再晚一些,怕是都要死在这里! 云嬷嬷喘着粗气,面色白如鬼魅,显然还在刚才的惊恐中,没有回过神来。 “你疯了吗?你想烧死我们!”碧水大吼一声。 碧珠也是吓到了,拍了拍胸脯,像是盯着恶鬼一样看着她,“快,你们去通知大夫人,这女人失心疯!” 萧尘霜端正的坐在凳子上,只是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你尽管去,最好把事情再闹大一点,最好让祖母也知道。” “你什么意思?” 萧尘霜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耐着性子说:“萧家百年基业,三朝为相,与其他高门大户自是不同,如若传出恶仆欺主,我只需说这把火是你们放的,到时候闹大了,我倒是好奇我父亲...是信我还是信你们这群外人。” 她这话说的很淡,但针针见血,只是这本该是一个温柔的人,可此刻看着仍有几分严肃。 萧家不是什么普通的人家,若是家中传出这等子事,像她们这些三品丫头确实是要被赶出去的。 而且被赶出去还不只是出去这么简单,她们通通会被卖到窑子里去! 院子里的人皆是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全无了主意。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萧尘霜起身走了两步,一脸冷漠的说:“都给我听好了,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今儿进了我的吟风院,那就得守着院里的规矩,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让我再发现这些弯弯绕绕,一个都别想活着出这个门!” 下人们吓得面色发白,转眼看向云嬷嬷,现在可是全靠着她这个主心骨发话了。 果然,在丫鬟们期盼的目光下,云嬷嬷也硬气起来,冷冷道:“二小姐,你可别欺人太甚,我好歹是大夫人派过来的。” 萧尘霜不置可否,温和一笑:“是啊,你确实是母亲派过来的,她让您好好教我规矩,只是眼下我还有许多不懂,就好比这跪拜之礼,我也做的不好,那劳烦嬷嬷亲自教习一遍。” “二小姐,二小姐实在乖戾,老奴难以胜任教导之责,待明天我自会与夫人说明!” “少拿夫人来压我,你这老东西,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要装糊涂?”她一脚踹飞凳子,“跪下!” 云嬷嬷惊得浑身一颤,双腿一软不自觉跪倒在地。当她的目光落到萧尘霜身上时,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因为那张脸上只有凉薄和冷漠,隐隐还有一层寒霜,那种感觉,就像跌入了冰窖,寒冷刺骨。 看来真如之前清荷所说一样,这小蹄子确实是来者不善! 她回来报仇了。 众人见状,也碍于她的威势,再想起刚才纵火的场景,更是仓惶至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重重磕着头:“二小姐,奴婢们知道错了,以后绝不敢如此了,还请二小姐开恩!” 第8章 立威(2) 如今借着纵火一事在院里立威,虽行事莽撞了些,却也能换来一段安稳的日子。 萧尘霜将喜儿扶了起来,平和道:“我向来赏罚分明,只要好好当差,我也不会为难你们,更不会亏待你们,要想大家都相安无事,就收起你们那些歪心思。” 这帮人都是三品丫鬟,没有背景也无靠山,平日里做的也是最苦最累的杂活。 所以当知道云嬷嬷和碧珠是连蓉儿派来的人时,自然是卯足了劲儿去巴结,也好为自己博得一个好前程。 无非是一帮趋炎附势的小人,根本不必费心对付,只要拿捏住她们的主心骨,自然也就不成气候了。 萧尘霜转身回到屋里,吩咐这些下人今夜必须将整个院子清理干净,何时清理完何时睡觉。 回到房间后喜儿又打水把里里外外擦了一遍,确定干净无尘,这才笑嘿嘿道:“小姐,您先休息吧。” “知道了。”萧尘霜取下头上的钗环。 而喜儿却又缩在一旁,怯怯的打量着眼前这位主子,不知该如何接近,但又忍不住想要接近。 这种感觉很是微妙,既怕她,却又觉得跟着这样的主子也不会受委屈。 她在这座院子里生活了三年,还真是头一遭见到这么硬气的主子。 大宅子里向来如此,见高踩低,明面上不会虐待庶出,可暗地里总会捻酸使坏。 要想过的好,除非真有过人之处,又或者懂得博老夫人欢心,博老爷宠爱。 府中的萧锦绣小姐便是如此,一张小嘴抹了蜜似的,哄得老夫人开心,大家也就舒心,自然不会为难她。 只是细细想着,二小姐刚回来就闹出这样的事情,只怕明日可不好收场。 她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你有话想说?”萧尘霜睨了她一眼,自顾自爬上了床。 被她一眼看破心事,喜儿也不再遮掩,当即走了过去,担忧道:“奴婢是担心…明天大夫人那边不好交差,若是老夫人追问起来,那可怎么办啊。” 萧尘霜淡然一笑,她向来不是个软弱的人,只要决定了要做一件事,不管多难都会朝着这个目标去做。 “怕什么,你亲眼看到是我放火吗?明明就是那帮奴婢不听话,憋着劲来欺负我。” “对啊,反正喜儿是没看见!”她憨憨一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萧尘霜搓了搓手,还是麻木僵硬的很,想来是因那钩吻毒的缘故。看着时候也不早了,她挥了挥手,温和道:“你也去歇着吧,若是她们打扫完了便在院子里罚跪两个时辰。” 喜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惊道:“两个时辰,那熬下去不是天都亮了?” “总要给她们长长记性的,去吧。” 她身上总有种不可抗拒的压迫感,喜儿胡乱的点点头不敢耽误什么,只留下了两盏小灯就转身走了出去。 碧珠等人见她出来,便立马迎了上去,焦急道:“喜儿妹妹,二小姐有没有说什么,我们已经打扫完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休息了?” 喜儿如实道:“小姐说了,今日是你们做错事,为了给你们长记性,罚跪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碧珠又急又委屈,要真跪两个时辰那岂非都天亮了? 一想到这二小姐待喜儿还算不错,虽然十分不情愿,但又无计可施。 只好拉着喜儿的袖子哀求道:“好妹妹,姐姐平日里也待你不薄,你可得为我们求求情。” 喜儿也是一脸为难,她哪里敢去求情,也不想和人起争执,直言道:“反正我话已经带到了,你们若是不愿,明日小姐问起来我也会如实回答的。”说完她便匆匆回到了房间里去。 只留下一帮下人又恨又气。 “她是不是要翻天了!”云嬷嬷一脸怒容,她本就憋着气,眼下还要跪两个时辰! “怎么办啊碧珠姐姐,真的要跪吗?” 碧珠面露苦色:“我怎么知道,谁想这二小姐竟如此难缠....” 云嬷嬷阴沉着脸:“跪什么,不许跪,我倒要看看这小蹄子有多大本事!” “不行啊嬷嬷,您和碧珠姐姐她们都有夫人撑腰,可是我们却没有啊。” “是啊,到底还要在这里当差,要是真给得罪了,我们日子就难过了....” “可不是吗,两个时辰而已,哄得她开心便算了,云嬷嬷您老人家就别再拖累我们了....” 云嬷嬷瞪了众人一眼,但也深知现在大势已去,既然这位二小姐口口声声用尊卑来刁难她们,做下人的不敢越矩,那就只得找一尊大佛来压住她!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对付这样的小鬼,那只能动用这座院子里身份最尊贵的女人。 她倒要看看,在老夫人面前她是否还能如此狂妄! 刚入正秋,早晨的空气里带着一丝凉意,天空如蓝宝石澄澈而明亮,院子外的枫树亦是层林尽染。 萧尘霜早早起身在院子里种花,这是她无意在房间里发现的种子,看着还没烂掉,应当可用。 现在种下,来年这个院子就不会再光秃秃了。 虽然她未必能住这么久,可目前还在这里,总要设法让自己住的舒服一些的。 一大早柳嬷嬷就过来传唤她,说是老夫人有请,这老婆子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在府里,就连连蓉儿也会多少卖些面子。 萧尘霜笑着点了点头,放下锄头转身回屋洗手,这才和喜儿跟着往玉琼院走去。 三人很快来到门口,柳嬷嬷却又说老夫人还未起身,便让萧尘霜暂且在门口候着,待老夫人起身了再进去。 这架势分明是要给她立规矩呢。 喜儿低声道:“小姐,老夫人必然是知道昨夜的事情,这是在给您难堪呢。” “祖母年纪大了,我们做子孙的,她让我们等等就等等吧。” 她一脸平静,看不出情绪,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外,直至太阳从东方升起,足足也站了大半个时辰。 连蓉儿和箫婉清走过来时,见她一副狼狈的等在门外,心中冷笑,假惺惺的关怀一句便转身进屋。屋内时不时传来老夫人的声音,似乎连柳盈和李若兰也在里头。 喜儿怯怯的看了柳嬷嬷一眼:“柳嬷嬷,我们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了,老夫人什么时候才醒来?” 柳嬷嬷漠然道:“主子的事情,我们做下人哪里知道,老夫人让等着,便等着吧。” 喜儿:“可是大夫人和大小姐都进去了,这…” “让她们进来吧。”这是老夫人的声音,听着有几分沧桑。 二人抬脚进了屋,果然看见李若兰和柳盈也坐在一旁,独独没有看到萧锦绣。 老夫人端坐罗汉床上面,双眼半睁半闭,头发乌黑而浓密,手上缠着一串南海乔木所制的佛珠。 因她常年茹素礼佛的缘故,几乎不管府中大小事,很少操心,所以看起来比较年轻,实则今年一过,便已是花甲之年。 连蓉儿母女端坐下方,云嬷嬷则站在二人身后。 自她进来之后屋里变得很沉静,且每个人神情冷冽,仅有的丫鬟伺候着,也是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啪!”云嬷嬷走过来便是一巴掌打在喜儿脸上,喝道:“半点规矩都没有,老夫人才起身就在外面吵,你主子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喜儿被这巴掌打的有点懵,也不敢说什么,捂住脸颊低声道:“是,老夫人,奴婢知错,还请老夫人饶恕。” “二妹刚回来,哪里懂什么规矩,依我看还是该由祖母指派个嬷嬷去教导一二。”萧婉清说话的时候语气不温不火,如同她这嫡女的身份一样,即便不说话,光是往那里一站就已显优雅尊贵。 这话听着是在帮她开脱,实际上是想老夫人派人来整治她,既然云嬷嬷栽了跟头,那老夫人派去的人,她总不敢放肆吧。萧尘霜也装作怯生生的,走到老夫人跟前行礼时,因太过紧张反倒把头磕的响亮。 李若兰顿时笑了笑:“瞧着,一大早来拜见老祖宗,就行这大个礼。” “尘...尘霜给祖母请安,愿祖母轻松不老,身体康健。” 老夫人抬眼看了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捻着手里的佛珠,厉喝一声:“还不跪下!” 第9章 戏精的诞生 “是,请祖母训示。”萧尘霜跪的端正,一脸怕意。 看着这个样子,连蓉儿才悄悄收回了目光,又睨了云嬷嬷一眼,仿佛在说,这样唯诺的人,会有胆量放火? 老夫人依旧板着一副面孔,正色道:“一大早便听闻你纵火之事,你可知罪?” 萧尘霜闻言,忙着又磕了个头,一脸无辜:“祖母,您一定要相信尘霜。” “简直满嘴胡话!”云嬷嬷冷哼一声,随后看向老夫人,恳切道:“老夫人明鉴,老奴昨儿可是亲眼看到那二小姐拿着火折子将屋子点燃,不仅如此,就连吟风院那些丫头都是亲眼看到。” 连蓉儿闻言,思索了一番,也点点头道:“母亲,云嬷嬷这话言之凿凿,如若再不信便叫那些个丫鬟过来一一询问便是。” 说到此处,李若兰也是有意无意的看了萧尘霜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厉色,“二小姐,您这刚回来,若是某人给你受了气,也不必如此极端,毕竟纵火可是大罪,一不小心,可是殃及池鱼啊。”说完,她又轻飘飘的看了连蓉儿一眼,“你说是吧大姐。” 连蓉儿懒得理会这等嘴巴上的便宜,这李若兰与她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现下更重要的便是拿捏萧尘霜的错处,最好借着此事发落了她。 她站起身来,肃穆道:“方才二妹说的不错,这等歪风不可长,若是不严惩,只怕坏了家里规矩,还请母亲明断!” 原来一大早就过来告状了。 若真教这帮人得逞了,那这把火不是白放了吗? 云嬷嬷也指了指萧尘霜,深恶痛绝的说:“二小姐,老奴想着您刚回来,许多不懂,多嘴两句,您脾气再大,也不至于纵火烧院,若非我们拼命救火,这一旦蔓延开来,上下一百多条人命,只怕就没了啊!” 老夫人面色一僵,越听越觉得来气,当即喝道:“传家法!”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她也是来了怒气,虽然她不管事,可若谁要危及萧家,那就是她的仇人。 喜儿见状,也是急了,忙开口说:“这件事和小姐没关系,都是...” “确实是我放的,如果说无意打翻烛火便是有意纵火,那尘霜无话可说!”萧尘霜抢先接过话,喜儿惊愕的看向她,小姐这是在...保护自己吗? 连蓉儿微眯着眼,显露几分得意之色:“你承认是你放的火了?” 萧尘霜没有应声,只是低着头,轻咬下唇,正酝酿着自己的情绪。 当抬起头望向云嬷嬷的时候,泪水夺眶而出,目光带着凄婉和绝望,再加上她本就身形瘦小,倒也惹人生怜。 被她这么一看,云嬷嬷心头突的一下,感觉不妙,然还不待她开口,便听萧尘霜带着哭腔说:“云嬷嬷,你好狠的心呐!我虽是庶出,可到底也是萧家的血脉,你如此阳奉阴违,如今出事倒是撇个一干二净,若传了出去别人不会骂你恶仆欺主,只会说母亲无容人之量,这样一来,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们相府,你,到底什么居心!” “什么阳奉阴违,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又想玩什么把戏!”云嬷嬷顿时也急了,几乎快要跳了起来,这祸害萧家的罪名,她一个奴婢可是担不起的。 萧尘霜爬到了老夫人脚边,身子不住的颤抖,哽咽道:“祖母您想想,我好不容易回来萧家,为何要自毁前程,能衣食无忧,有地方避雨,我为何要纵火烧屋?我倒是想问问嬷嬷,尘霜到底哪里得罪了你,偏让你下这死手。” 云嬷嬷按捺不住了,朝她扑了过来,萧尘霜见状顺势一倒,刻意露出手臂上的紫痕。 “这是怎么回事?”柳盈满脸疑惑,随后又看了看云嬷嬷,开口道:“嬷嬷,你可知虐待庶出这样的事传出去,对我们萧家的声誉可是有极大的影响,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云嬷嬷也忙跪了下来,哭求道:“老夫人冤枉啊,是这小蹄...是二小姐冤枉我,我没有做过。” 天上掉馅饼,今日却是天上掉下一口大黑锅,云嬷嬷当然没有打过她,这些都是黄婆子打的。 那火也确实是她放的,看着云嬷嬷那瞠目结舌,一脸无辜的表情时,她都快憋不住笑意,只得趴在老夫人脚边,这才带着哭腔笑出。 老夫人耳根子软,见萧尘霜如此悲怆,身上又有伤,面色也逐渐阴沉下来,沉声道:“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尘霜抬头看向老夫人,“祖母,昨夜已经很晚了,可是嬷嬷还要让我跪着,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她说是奉了母亲的命来教导我规矩,可哪里有拿着藤条鞭打的。” 听到这里,连蓉儿也按捺不住了,当即就要开口,却又被萧尘霜抢先一步,晶莹的泪水还挂在她睫毛上。 她换了口气,抽泣道:“依我看根本就是她在胡诌,母亲为人宽厚,昨日还送我价值千金的雪芝,下人们都是看的到的,她却将一切归咎于母亲的命令,您说,这不是阳奉阴违是什么....” “真有此事?” 看着云嬷嬷一脸受伤的神情,萧尘霜与她相比,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等云嬷嬷开口,她紧接着说:“那场大火确实是无心的,可是她...她却将门锁上,若不是喜儿拼死救我,恐怕……尘霜今日是见不到祖母了。” 只见那连蓉儿面色冰冷,死死攥着手里的帕子,想来是被气到了,本想好好发落一顿,给个下马威,却未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若兰暗暗笑着,看着连蓉儿这副样子,可真是大快人心。 连蓉儿深吸几口气,她万万没想到这萧尘霜竟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倒真是小瞧了她! “你...你简直强词夺理,恶人先告状!”云嬷嬷急的满脸通红,更是百口莫辩,只得暗暗叫苦。 若是再次动手做点什么,只怕会真的坐实了这殴打主子的罪名。 老夫人对一切都很佛系,平日里不闻不问,可不代表她是傻子。 无论这抽打的伤痕是真是假,可这把火也绝无可能是萧尘霜放的。 原因很简单,也正如萧尘霜自己所说,她在乡下吃苦,现在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来,哪里有不安生过日子的。 虽是个庶出,却也是有丫鬟伺候,锦衣玉食,又何必要自断前程。 老夫人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凝重的让人骇然,她重重捣了捣拐杖:“当我老婆子老了,不中用了,也是,人老了,就蠢了,这家里到底不是老婆子我做主了。” “母亲你别生气,可能确实有误会,也怪我,没有搞清楚就来叨扰您,是儿媳不对。”连蓉儿低声道歉,但脸上并无半点歉意,更多的是憎恶和不甘。 “那以后就查清楚再来叨扰我,你身为主母理应大度,应当知晓,一旦虐待庶女这种事情传扬出去,别人会如何看到你丈夫?又如何看待我萧家?你主事多年,不可能连这些都不明白。” “是,儿媳知道了。” 老夫人面露疲色,挥了挥手,让众人都退下。 至于云嬷嬷此等行径恶劣,便杖责十棍,另外从她玉琼院挑了个管事嬷嬷去吟风院伺候。 萧尘霜满意一笑,埋首道:“祖母真是菩萨转世。” 老夫人冷眼一瞥:“行了,别真以为老婆子是傻子,明轩也快回来了,安分些,别再无事生非。” 第10章 回溯 萧尘霜点点头,“祖母说的是,孙女以后一定事事小心,谨遵教诲。” 说到此处,她让喜儿将买来的鎏金佛像递了过来,又毕恭毕敬的说:“祖母,这是孙女在云林寺求来的,知晓祖母潜心礼佛,但孙女身无长物,也算是一点心意。” 柳嬷嬷见老夫人没有说话,便上前接过,温和道:“二小姐真是有心了。” 毕竟刚刚回来,就被恶奴惩治,她虽不爱管事,但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不管出身如何,那也始终是萧家的人,身上流着萧家血。 再看着这长得也是瘦小可怜,足见这些年吃了不少苦,难免有些懦弱胆怯,今日要不是她如实相告,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想到此处,老夫人让柳嬷嬷去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 盒子里是一对玉镯,墨绿通透,水头十足,确实是件好东西无疑。 萧尘霜愣愣的看着镯子发呆,柳嬷嬷从旁提点道:“二小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过老夫人。” 她一激动,眼圈又是一红,果然,会哭闹的孩子有糖吃,过分懂事的孩子有苦吃。 她刚要开口,便觉头痛欲裂,一些混乱的片段在脑海中挣扎翻腾,强忍着这些难受。 忙低下头收敛心绪,呜咽道:“谢谢祖母,只是这太贵重,孙女不敢要。” “让你拿着便拿着,到底是相府家的二小姐,如此寒酸像什么话,待会去管家那里支一些银子,若要买点什么便自己去买吧。”说完,老夫人挥了挥手,斜斜靠在罗汉床上,“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待她们一走,柳嬷嬷将佛像收好,笑了笑:“老夫人可真是心善。” 老夫人冷哼一声:“人是我要接回来的,如今被连氏夺了权,究其原因也不必细说。但既是我要接回来的人,一来就受到这等整治,那岂非是故意做给我这个老婆子看的?何况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她连氏不懂规矩,我这个当婆婆的,自然要兜着些。” “老夫人英明。”柳嬷嬷看了一眼这佛像,又道:“二小姐倒也诚心,云林寺离此地可相隔甚远,非但没有因为要过好日子而急匆匆回来,反倒去了寺庙,可见也确实是个好孩子。” 老夫人没说话,自顾自焚香,跪在蒲团上,手里拿着小木槌开始敲打木鱼。 此刻,云嬷嬷正被下人责罚,看在连蓉儿的面子上,倒也算手下留情,只是这十棍子打下来,这老皮老骨头的,也着实有些吃不消。 打完之后便紧赶着让人送到盈水园,连蓉儿拿出最好的金疮药,准备亲自给她上药。 云嬷嬷连忙阻拦道:“小姐,老奴身份低微,这样不妥。” “有何不妥,我母亲早逝,一直是您在照顾我,虽是主仆,可其中情谊你我皆知。”说到这,连蓉儿打开了瓶塞,小心翼翼抖动粉末洒在她臀上,看着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模样,她便恨得牙痒痒! 没想到这小蹄子如此不要脸,竟在老夫人跟前装柔弱,说的跟真的似的,害云嬷嬷白白挨了这遭罪。 痛的云嬷嬷哎呀的叫唤,箫婉清也是一脸揪心,看着照顾自己长大的嬷嬷被打成这样,心里也十分不舒服。 可不舒服归不舒服,一想起方才那小贱人手上的伤痕,她就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伤痕看上去可不像是昨夜新打的,都淡化许多,少说也该有三五天了。 她沉吟道:“母亲,这伤肯定不是嬷嬷打的,看着不像新伤,你说会不会是被那黄婆子打的?” 听得此话,云嬷嬷动了动身子,扯着伤口极痛,叫唤了一声,也急忙证明清白,“确实不是老奴做的,她昨儿在院子里可是威风了。” 连蓉儿一脸心疼:“好了嬷嬷,你安心养伤,可别乱动。” 云嬷嬷挣扎着起来,肃然道:“夫人,老奴觉得小姐说的有道理,她昨日放火那胆量,那摄人的眼神,可不像是个软弱可欺的,所以这么说来,就算她真的从木家村逃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三人对视一眼,似乎已明白个中缘由,现在只需要证据,便能推萧尘霜下油锅。 昨日就已经派人去打听了,最多不过四日,定能知晓这前因后果。 刚从老夫人的院子出来,满院都是桂花树,这正值秋天,桂花一开,满园飘香。 喜儿美滋滋的看着这对玉镯子,笑得合不拢嘴:“小姐,看来老夫人待咱们还是不错的,看着这么严肃,没想到居然是个热心肠,明事理的老太太。” 萧尘霜默然无语,此刻只觉头脑昏胀,敷衍的点点头,神情有几分痛苦。 刚才....似乎又看到....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就好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再一次出现遇到魏洛风时的症状。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半点预料都没有,幸而刚才竭力忍下这头痛之疾,没让老夫人察觉出来什么。 但现在,头痛的感觉仍未消失,她只好先坐了下来,揉了揉太阳穴,能缓解许多。 老夫人确实是个外冷内热的老太太,本来家里是由她当家的,只是后来连蓉儿进门后,一切就都变了。 连蓉儿家世殷实,是北齐武将世家。 这北齐本是苦寒之地,但那齐王庸显却掌握魏国大半兵力,为魏国守边关,抗漠北三族,西御燕州,大梁等地,近来种种,都有功高盖主之象。 而这连氏身为武将世家,更是庸显的左膀右臂。 因此这连蓉儿嫁进来,对萧家可是如虎添翼,在朝中地位又上一层,故而全府上下,都很尊敬她,更直白点就是,怕她身后的连家。 至于老夫人这边,她自然不是个省油的灯,没道理拱手让江山。 可之所以潜心礼佛,也是因为十二年前自己做错事。 换做任何一个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孙子,余生都不会太好过,也因此老夫人心灰意冷,礼佛也是为了还清业障,为自己赎罪。 十二年前,连蓉儿进门之后没多久就怀孕了,对于当时的萧家而言,是第一个长子嫡孙,因而老夫人十分重视。 这里里外外,包括安胎药,都是她一手操持,就连喂药,也是她亲自喂进去亲自喂进去。 可谁成想,反倒害死了孙子,还险些害得连蓉儿失血而亡。 她愧疚,倒也不是真的就在乎这么一个孙子。 而是无法原谅自己,亲手害死了孙子... 萧义得知此事,表面并未怪罪,可实际上,母子的关系也从那件事开始疏远,有了隔阂。 一个女人,嫁人之后便会失去自我,一生都为别人而活。 可她不仅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与儿子的亲近和信任。万念俱灰下便退居后院,至此不再过问家中大小事。 可如果让她知道,这些事情从始至终,都是连蓉儿为了夺权而编造的谎言。 那老夫人得知真相后,又会怎么做? 萧尘霜又揉了揉头,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喜儿见她面露苦色,担忧道:“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大概是昨天没睡好。” 喜儿点点头,又接着道:“小姐,奴婢觉得以后大夫人万万不敢再对付你了,只要咱们好好巴结着老夫人,那便是有靠山了。” “巴结?”萧尘霜嗤之以鼻,摇摇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去拿银子吧。” 第11章 吃亏是福 祥叔派人来通知去账房领银子,嫡出小姐每月例银是五十两,庶出的只有三十两,至于夫人太太的例银又是另算。 相当于每个人的俸禄,吃饭,买衣,或者吃些燕窝鹿茸等,这些花销都可以在账房支,所谓的公银,而这些都由连蓉儿负责。 至于那些例银,如果节俭些,一年也能省下不少银子。 但一定要亲自去,否则会出现层层克扣的现象,经手的人一多,就算想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最后还得自认倒霉。 祥叔人好,待她也不错,因此特意来通知,这样也省去被别人占便宜。 李若兰、柳盈两房也都到了账房,因锦绣要跟着萧婉清学女红,所以她这个当娘的便亲自来了。 至于柳盈膝下无子,这例银按理说应当酌情减少,但每月例银一直都没少过,再加上萧义偶有赏赐,这女人也算风生水起。 “这是给二小姐的例银?”李若兰眼尖,立马看到托盘里的钱袋,上面写着萧尘霜三个字。 账房先生点点头算是默认。 李若兰双眼一转,随即拿起道:“我们荔香园和阴风院也很近,想来她不识路,我就给她带回去了。” 出了门之后她立马掏出银子,却发现竟足足五十两!她张了张嘴,这是什么待遇?凭什么她一个庶出和嫡出相同!她毫不客气的将银子拿了出来,只留下十两,这才又系好。 柳盈见状,微微皱眉:“二姐,你这样不大妥当,若是她知道了这多难看,你也不像是缺银子的人。” 李若兰趾高气昂道:“有十两雪花银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她那样的穷酸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再说,三妹啊,我这个做姐姐的就得教教你,正所谓能吃亏,则是福,这是看的起她呢。” “哦是吗?”萧尘霜和祥叔一道走了过来,李若兰并不觉尴尬,一脸平静的说:“是啊霜儿,二娘这可是为你好,可莫要因小失大,毕竟你刚刚回来,得吃好些亏才能站稳脚跟呢。” 萧尘霜一把抢过钱袋,又摊出手示意她将余下的银子全部奉还,“一文钱都不许少。” 为了五十两就和一个野丫头争执,要是闹大发了也确实有够丢人,她双眼一垂,只道这人不识时务,将来有苦受的,满不情愿的拿出。 萧尘霜刻意点算了下银子,笑眯眯道:“二娘一席话,确实让尘霜受教了,那就如您所说,吃亏是福,祝二娘福如东海!” “噗嗤...”柳盈握着手绢低头一笑,李若兰听到这却是气的脸都绿了,“简直不识好歹!”她胸膛起伏不平,瞪了萧尘霜一眼,这才转眼看向身旁的丫鬟,“冬梅我们走!” 见她走远后,柳盈才凑近,笑呵呵道:“你这嘴巴倒是尖利,看来别人是占不了你便宜的。” “我不占别人便宜也不希望别人占我便宜,做人本就该这样,三娘,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萧尘霜福身告退。 虽然三夫人人不错,可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现在三夫人的位置,应当是自己的娘亲许氏。可惜便是为了她,至今娘亲连个名分都没有,自然不可能被萧义接进府中。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淌进这浑水来。 一个家丁匆匆赶了过来,“小姐你在这就好了,老爷回来了,说让你去书房见他。” 看家丁这样应该不是追究纵火一事,那必然就是为了替萧婉清出嫁的事情,她点点头,“麻烦带路。” 书房内外皆有松柏树遮阴,假山远石,以假乱真,不得不说萧义还是有些品位的。 家丁将她引到门前,通报了一声便速速退下了。 萧尘霜推门而入,只见萧义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双眼如鹰,让人不敢与他直视。 他穿着一身褐色的外袍,腰间悬着一串金叶子,下面则是一块佩玉,头发梳的整齐,已有斑斑白发。 他合上文书,抬了抬眼:“知道我为何叫你来?” “女儿不知。” 萧义沉冷着一张脸,沉吟道:“府里的事情我听说了,那火是谁放的不重要,你从哪里回来也不重要。眼下为父有件差事需要你去做,只要做好了我就将你娘接进府中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那如果我做不好呢?” 萧义阴森森的看向她,“如果做不好,你会死,你娘也会死,我萧家从不养闲人。” 他语气没有半点温度,不带一丝感情,父女见面,反倒如临仇敌。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此情此景还真是与前世如出一辙。 当时身处濒死境地,不同意是死,同意也是死,她根本没得选择,倒不如成全了母亲的性命,于是点头答应。 上花轿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萧义大可以随便找个人去替嫁,根本不必大费周章去寻她。 后来总算是明白了,按当朝局势来看,魏洛风几乎是个孤儿,可谓孤立无援,也就是说萧义认为只要和勤贵妃联手,迟早能拉他下马。 可如果他真的随便找个丫鬟嫁过去,以魏洛风的处境和个性必定会借题发挥,萧义反倒无法辩驳,很容易让人怀疑他别有用心。 但嫁过去的确确实实是萧家血脉,那就不一样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真到了那个时候,还不是由着萧义胡乱编造,只要能圆回去,这等丑事,皇家也会偏向于息事宁人。 魏洛风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是故意为之,但他有什么办法,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只得忍下这口气。 所以这也是为何他才登基一年就迫不及待的要铲除萧家,也顺便处死她的原因了。 如果说萧家的存在让他痛恨,那她的存在就是让他厌恶。 萧尘霜也沉下了脸,正色道:“那请父亲直言告知,女儿需要做什么?” “很简单,下个月太子回京会向皇上请旨册封,他要娶你姐姐。” 萧尘霜故作不知,带着羡慕和疑惑的目光看去,直言道:“这是好事啊,难道父亲...不愿意姐姐嫁到太子府?”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为父要你代替你姐姐嫁过去。” 萧尘霜恍然,用着最天真的模样看向他,嘴里却说:“父亲...您这是打算送女儿去死啊,人家要娶的是姐姐,却娶到妹妹,且不说我身为庶出身份低贱,光是这欺君之罪..就够我喝一壶的了。” 他愣了片刻,想不到一个乡下丫头,居然能看透这其中的文章,看来也不是蠢到极致。 不过既然被看破,他就更没什么好掩藏,肃然道:“为父只是通知你,并不是与你商议,这件事已是案板钉钉,由不得你说半个不字。” 是啊,向来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只有他宝贝女儿萧婉清才是众星捧月的公主。 至于其他人,都是低贱如芥草,不值一提。 萧尘霜温婉一笑:“父亲不必紧张,女儿没说不答应,我这等出身将来嫁出去也是充个妾,即便嫁了正经人家也只过着穷日子。眼下虽是替嫁,但至少能享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当然愿意!” 萧义有些意外,听到她刚才的言辞原以为不会答应,都已准备用强硬手段逼迫,没想到居然答应的如此爽快。 既然爱财,那便好办了。 对他而言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视钱财如粪土的,另一种则是连粪土也当作钱财的,前者难以收买,心高气傲,而后者却容易把握的多。 他似乎很满意萧尘霜的回答,所以也平和了不少,“既是如此,过两日我便把你娘接进府里。” 萧尘霜摇摇头:“不用了,祖母不喜欢娘亲,只怕接进来日子也不好过。” “那你想怎么做?” “我和娘亲在外流落十五年,父亲也未曾过问,等同露水姻缘,这名分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只要父亲给些钱,并请几个人去照顾我母亲,这门婚事我便答应,不止答应,如果我能活的好好的,将来在太子府扎根,对父亲来说也是好事一件,这桩买卖您不亏。” 第12章 黑市 听到此话萧义更是面色大变,在太子府扎根.... 他半天没有开口,这点他不是没有想过,倘若替嫁过去真的能活着,那将来还有所用处,若是死了,便当做一条废狗,随手掩埋了便是。 他点点头,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不过眼下接不接许氏,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至于请几个丫鬟伺候,相府家大业大,也不缺这么点,于是点头应允。 萧尘霜仍装作一副天真的模样:“对了父亲,既然要嫁给太子,我好歹也得装点一二,给我三百两银子,我想去买点东西。” “三百两?” 萧尘霜嗯了一声,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听说轩弟要回来了,他最喜欢紫砚,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想尽份心。” “待会我会与管家说,你去取三百两银子,不过你若敢与我耍花招....” “爹爹纵横官场多年,我只是个小丫头哪来那么多心思,再说真要有点什么,您不是一眼就看穿了?”萧尘霜吐了吐舌头,福了福身:“那女儿先去账房拿银子买东西,对了,云嬷嬷教的挺好的,我也愿意跟着她学规矩。” 萧义沉着脸:“还好意思说,她今日挨打,难道不是你造成的?” “父亲可真是冤枉了,我...” 他不耐的挥了挥手,这些事他并不觉得重要,“行了,先下去吧。” “诺!”萧尘霜缓缓退出门,刚走到院子里便见祥叔匆匆赶来,甚至还未见礼。 见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她刻意放慢了脚步,重新折回了书房,蹲在门口细细听着。 “老爷,李大人来了。” 萧义让他把门窗关上,嘀咕了几句:“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多半是为了公主和亲的事,那老爷您是见还是不见?” “请他过来吧。” 他们口中的李大人便是枢密院事,当朝正二品大臣,一向与萧义交好,但为避嫌很少私下来府。 可见此次是有重事发生才会来找萧义,刚才祥叔说是因为公主的事情。 只顾着自保倒是把公主这茬给忘了。 算算日子,还有半个月便是昭云嫁到塞外和亲的日子,可这件事其中还有不少曲折。 要是能帮公主解决这件事,那她也算抱上公主大腿,就算是连蓉儿,怕也得忌惮两分。 再晓以陈情,到时料萧义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逆皇命逼迫她嫁给那个狗屁太子。 从账房支了三百两银票后便独自出了府,下人倒是仔细,问她是否需要备轿,想着此遭去的地方不宜泄露便婉拒。 她穿过人群径直朝着四海赌坊走去,这一路都在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若要战,必然不能露出破绽和软肋,现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软肋便是母亲许氏。 为此必须要有退路,才不会再被人威胁,至于那些看不到的软肋,她也只能尽量克制自己的感情,不着痕迹。 前世的时候便有一个关于黑市的传闻,这老板神通广大,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 不管是千年的芝草,还是万年的玉石又或东海的龙珠,有足够的银子,那老板就一定有办法弄到。 但也因要价不菲,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触到,普通百姓但求温饱,哪里还有闲钱来献祭给黑市。 赌坊内一片乌烟瘴气,男女都有,大多都是三四十左右的。 有的男人光着臂膀,用力摇着蛊盅,骰子在里面哐当作响,赌徒们嘴里念念有词,纷纷掏出银子买大小输赢。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穿戴整齐,与周围的打手不一样,看样子是赌坊的柜主。 这柜主掌管着赌坊,也算的上是半个老板,平日里掌管着赌坊内的生意和银钱来往。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姑娘很面生,看来是第一次来我们这,不知想要玩点什么呢?” 萧尘霜不想啰嗦,直言道:“有笔生意,想和你们老板谈谈。” 柜主微眯着眼,“谈生意?这老板可不是谁都能见,姑娘可带齐了开路财?” “你们老板时间金贵,我也一样,烦请柜主带路。” 看着眼前人不过是个十四五的小姑娘,却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倒是颇有气度。柜主思索片刻,当即让一群打手将她引进内堂。 赌坊内有一座后院,装饰还不错,接着便是几个男童过来接引,挑起珠帘示意她在厅中等候。 下人们奉上茶水,这杯子是白玉石而制,茶叶也是上好的金骏眉,想不到这样一个乌烟瘴气的赌坊,竟有如此清新的雅阁,真是里外两重天。 喝完一盏茶后,才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来人走路步子很轻,如果不是因为周遭过于安静,是不容易被人察觉的。 “姑娘胆量不错,就不怕茶水里有毒?” 萧尘霜起身而立,回头看去,来人穿着一身黑衣,上面有些暗纹,戴着半边镀金面具。但从身形来看,应该二十五六,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射出点点寒光。 她笑了笑:“我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送命的。” 老板进屋后,当即坐在了上方,把玩着手中杯盏,漫不经心道:“那姑娘想做点什么生意?” 萧尘霜微微一笑:“我想要一个轻功高强身手敏捷的人,还有一瓶药。” 来做生意的,多少都会寒暄一番,难得碰上一个单刀直入的客人。 “毒药,解药?” 她如实道:“无色无味的西域奇药,渗透肌肤深入骨髓,杀人于无形之中,最好查也查不出。” 老板笑了笑:“姑娘倒是有眼光,我这里确实有,不过若说天衣无缝,似乎又太过于夸张,但轻易查不出,至于这人,何时要?” “这两样东西,我现在就要。” 老板嗯了一声,从怀中掏出巴掌大小的金算盘,“诚惠二百两。” 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是万万没想到,就这么点东西居然要价二百两! 她按捺住自己砰砰的小心脏,黑市就是黑市,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完全就是在抢钱....! “这是一百两,算作定金,事成之后,尽数结清。”她竭力保持着平静,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 老板点点头:“可以,签字画押。” 柜主拿上来一张纸,各自签字按好手印之后,这才算完。 但她并不打算起身,又问了一句:“听闻老板无所不知,最近连家的风头正紧,齐王也有功高震主之象,不知这些事是真的还是空穴来风。” 空穴来风? 这哪里是什么空穴来风,只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但若谣言四起,北齐沦陷,魏国会有所变数,这种国泰民安的日子,怕也就到头了。 老板抬眼看了看眼前女子,他微缩着瞳孔,想要仔细将此女辨认清楚,可他所看到的,却是一个平静而悠闲的模样,这话说出来也是语气平平,就好像是随口一问的样子。 可只有懂得人,才能知道这种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是一件多么可怖的事情。 萧尘霜见老板不肯多言,随即温和一笑:“罢了,我也只是听人说,如此便先告辞了。”说完,她从柜主手上接过那瓶药放在怀中,这才径直往着院外走去。 如果要动连氏,势必会惊动连家,而这连家在北齐又是颇有威名。 远在天边,动不了,可萧家就在眼前,只要让萧义成为众矢之的,势必会牵连到连家,如此一来,就算连蓉儿死了,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如果就这样下毒,似乎又太便宜了她。 第13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她的目的是要整个萧家倒台。 昭云公主的事情倒是给了她一个希望,只要医好昭云的病,那她便是有功之臣。 医术什么的,其实是并不精通的,只是以前闲着无聊的时候,曾翻过一些,简单的小病还可以应付,真要是什么疑难杂症,那就是束手无策了。 就连这认字也是当初在乡下的私塾外偷学,大抵是夫子见她可怜,又觉此女确实聪颖,久而久之也就默认了她在门外听学的举动。 话又说回来,公主这病来的蹊跷,也猛烈,毕竟出事这么久了,太医院那帮人没有法子,被皇帝痛斥为废物,朝臣上下也是人心惶惶。 其实倒也怪不得太医院的人,公主的病,就算医术再高也未必能治好,因为是心病。 既是心病就必须心药来医。 可是很巧,她有医治公主心病的法子。 所以从赌坊出来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外使馆。 这外使馆是礼部的一个分支,与那些贵族驿馆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又高于驿馆。负责于接待外国使臣,出使异国和各族的邦交事宜。 德宗皇帝是位明君,心系百姓,不喜战火,因为他知道,一旦开战,受苦的终究是百姓,所以对外使馆,可谓寄予厚望。 她来到门口,只见有几个官差守着,没过一会儿,周节使和赵行人便走了出来,这节使负责准备周全,了解各地背景,所有事情都必须准备周全,一旦出使,那代表的是整个魏国。 行人一职便是坐镇衙内,负责善后。 二人面色不佳,一脸愁云,交谈一番才各自离去。 萧尘霜眼见着机会来了,便一直跟在周节使身后,一直朝着朱雀大街走去。大约是察觉有人跟踪,周节使猛的回头一看,却见是个十三四的小姑娘,当下放松了不少。 “姑娘一路跟着我,可是有什么话想说?”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气若静娴,多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老成。 萧尘霜温婉一笑:“周大人,小女此次前来是希望助大人一臂之力。 “好大口气,年纪小小,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既然认识本官,还敢如此戏耍,难道小妹妹你就不怕我治你罪?” 萧尘霜仍是一派平静,漫不经心的说:“想必为了公主的事,您已经焦头烂额,恰好,小女刚好会治这样的病。” “治病?”他沉默了许久。 公主身上的红疹屡治不好,皇帝虽心急,但也并未昭告天下,担忧的便是传出去,土番族会有所动作。 除非那几个官家臣子知晓,这样一个小姑娘又如何得知?还是说是哪位大臣之后? 看的出他有些心动,萧尘霜本来也不打算遮掩,只要周大人想查,就一定查得到,与其让他去胡乱猜测,倒不如直接明言。 于是她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女姓萧,不过家父不喜欢我学习医术,总觉得女子抛头露面不是什么好事,但公主之事燃眉在即,作为魏国子民,也想尽一份力。” “莫非你是丞相之女?” 萧尘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此女确实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倘若真的能治好公主,那自是一件好事。不过...若这样一来,那岂非又让萧家独占鳌头? 萧尘霜似是看出他的顾及,开口道:“周大人,方才我说了,家父不喜我学习医术,因此治病的事情,还请大人帮忙保密。” 他虽没有马上答应,但却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萧尘霜时间不多,出来的机会也并不方便,所以她没有时间浪费,于是决定再抛出一个有用的线索,“所谓治病得对症下.药,小女给公主治病,大人向皇上谏言,此事一成,你我二人功劳平分。” 周节使迟疑道:“你....当真有把握?” 萧尘霜并未开口,只是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写满了坚定和自信,就好像这件事她确实能够办的很漂亮。 可话又说回来,这野心未免太大了些,既不想让箫丞相知道,又要与他平分功劳,来日若有功,便算不得相府的,倒是个有远见的丫头。 他思索片刻,这才问道:“那姑娘的药方是...” “和亲。” 听到此处,周节使觉得有些失望,这可不是什么好药引。 他正要转身离去,却又听萧尘霜说:“和亲是百试不爽的好药,但也要对症,大人焦头烂额,可又知为何这药.下去了,公主依然没有起色么?只要你与皇上说,将土番族的事情暂且放一放,让公主嫁到安南,小女以性命保证,必定药到病除!” 药到病除.... 周节使面色微变,安南...这是块硬骨头,如果真的能一口咬碎这个硬骨头,那漠北三族便不足为惧!他心惊不已,更是心动不已,当即道:“那土番之事....” 萧尘霜不急不缓的说:“这是药引,大人也得先试试能不能行,若是可以,再来找我。”说完,她盈盈行礼,便朝着萧家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周节使久久无法回神,这个丫头看似普通,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惊人,再看那不骄不躁的模样,宛若一个运筹帷幄的执棋人。 他竟觉心慌,若是这女子当真是萧家的女儿,那将来真的会局限于一个官家小姐的地位? 他摇了摇头,心情有些复杂,虽觉此事不妥,但也终究忍不住要试一试,倘若真促成魏国与安南之间的事情,那收复漠北三族便指日可待。 走路太累,所以萧尘霜雇了个轿子抬回萧家,看到路旁有卖菊花的,顺手买了一株。 这是她前世的习惯,那时候家里小院里种了很多菊花,每到重阳的时候就会自己酿造菊花酒,和娘亲她们开怀畅饮。 可惜后来,娘亲因为被她连累,被箫婉清刺瞎了双眼,割断了舌头,临了还要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和萧家一起上断头台。 她低下头怀抱着这束菊花,将那些痛苦回忆抛诸脑后。 记得痛苦,是要提醒自己曾经遭受的血海深仇,但并不是用来折磨自己,要折磨的,也该是这些恶人。 眼下安南这件事,就当是卖周大人一个人情,只要能对付萧家的事情,她都乐见其成。 但要扳倒萧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眼下以太子的名义封锁了木家村,哪怕多拖延十日,她就多一分胜算。所以周大人这件事,并不着急,总要给人一些时间考虑。 回到家里的时候,院子里的丫头们经过昨天和今天的事,也都老实许多,但云嬷嬷被责罚,所以告了假。萧尘霜点了点头,回到房中简单洗漱了一番。 喜儿便立即奉上茶水,笑眯眯的看向她,“小姐,这一天您都上哪去了?” 萧尘霜翻着手里的《安史》看着,淡淡道:“办了一些事,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自然是没有的...奴婢命真好,跟了您这样的好主子!现在跟在小姐身边,享受的可是一品丫鬟的待遇,如果小姐需要奴婢,就算舍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她忽然默了一默,喜儿前世因救她,乔装成了皇后的模样,一把火烧了整个冷宫。可惜即便明轩计划的再周全,也未能逃出那漫天的箭雨。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她语气很淡,有种疏离和冷漠,但偏偏又让人心里一暖,喜儿一脸感动的看向她,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早些睡。”萧尘霜让喜儿回去睡觉,她没什么困意,接着又了会儿书。 心里乱的时候,看看这本安史,从朝代更迭,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心情反而会平复一些,即便无法真的读进去太多。 她看向窗外的月亮,她已将性命拿来做赌注,所以接下来的仗,只能赢。 第14章 毒计 阴天朦胧,萧婉清倚靠在围栏上,低头看着水面,倒影出她曲线有佳的身形。 她穿着一身橙红的织水云缎,下裙拖地,乌黑的长发披散身后,如此俗气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反倒惊艳绝世。 手里捧着瓷碗,里面装着一些鱼食,但她每次只投喂一粒,要的便是看着池中锦鲤争先恐后的抢夺食物,世道本来就残忍,她向来喜欢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句话。 云罗匆匆走了过来,左右一看,这才低声道:“小姐,奴婢已经打探到,老爷找她是谈及与太子的婚事。” “这么快?”萧婉清眼眸低垂,满脸不屑:“那她答应了吗?” 云罗:“已经答应了...” “什么?”萧婉清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双手死死攥着瓷碗,“怎么会,她居然同意了?” 云罗道:“小姐先息怒,如果是奴婢也肯定会答应的,谁不想要荣华富贵呢?” “可她不一样!”萧婉清狠狠甩袖将手里的瓷碗扔到了池塘里,大片锦鲤游了过来争抢食物。 她目光逐渐变得冰冷,云嬷嬷在萧尘霜手里吃了亏,可见这个女人并非如此不堪,终究是她过于轻敌。 但她要走的这条路,不容许有半点偏差,和丁点变数。 爱情和权力,两者之间必选其一,但以自己的身份和美貌,凭什么只能选择一种? 这样一个女人,放在魏洛风身边,那许多事情,就难料了。 想要拴住魏洛风的心,就得让他此生都只爱她一个人!唯一的做法,便是给他一个全城最破烂的贱人,让他多看一眼都恶心。 箫婉清闭着眼,思索片刻,倏尔睁开,目如刀子:“本想放她一马,既然自己不珍惜,那我只能送她一程。派人去通知金老大,告诉他,只要帮我办成此事,要多少银子都可以。” “那...要做什么?” 萧婉清抬起美眸,坐到古琴边上,十指纤纤抚上琴弦,缓缓道:“我要她死,不,不能死,我要她生不如死,活着也被人糟蹋!” 这金老大是什么人,只要给他银子,不管是杀人还是放火,无所不作,一想起那些人的行事作风,再想想萧尘霜的下场,她便觉得整个人都很兴奋。 云罗闻言微微一颤,她是第一次在小姐身上联想到了怨毒这个词,不过很快还是以柔顺的姿态答应了下来。 萧婉清见她不为所动,看了她一眼,厉声道:“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喏,奴婢这就去安排...” 云罗走后她自然也没有闲着,四皇子喜欢听琴,所以这琴艺已练得十分娴熟。 箫锦绣又来找她,听着这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她便觉得聒噪。 但要维持大家闺秀的风度,也只能勉强接待,到底只有这种粗俗的人,才能更加衬托她的高雅。 箫婉清停止了弹奏,想起什么,忽然道:“对了三妹妹,二妹妹刚回来,估计衣物也不够,我想着我还有许多新做的衣服没有穿,待会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带给她吧。” “什么?”箫锦绣当即起身,不满道:“大姐姐你是不是疯了,凭什么要给那乡下丫头,像这种卑贱的人,是一点都不知感恩的,就算您对她好,那也是.肉...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萧婉清不屑一笑,果然是个草包。 她起身回到房中,用钥匙打开两个箱子,温声道:“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但到底是自家姐妹,总要互相帮衬扶持的,我这还有一些首饰,你自己来挑一挑。” 萧锦绣闻言,眨了眨眼,眼里绽放着异彩:“大姐姐你真好,那我先谢过姐姐了。”说着她便开始挑选起来。 嫡女手中的东西,和庶出的怎可能一样,这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还有些都是皇上赏赐,独一无二的宝贝。 她挑了一件珊瑚石耳坠和一支梅花金钗,又掂了掂重量,又赶紧道着谢。 “荔香园和吟风院倒是离的很近,若有机会,三妹妹要多多帮衬你二姐姐。”萧婉清端起一杯茶往嘴里送,朱唇轻启,留下一道玫红的唇印。 萧锦绣在铜镜前比划着,头也不回的说:“谁要帮衬她,乡下丫头,我就是不喜欢她,还踩碎我的纸鸢,我真是...”话说到此,她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又眨巴眨巴眼:“啊,我明白了,大姐姐是想让我监视她?” 蠢钝如猪,半天才反应过来,还真是不堪重用。 萧婉清朝她投过去一抹眼神,微微挑眉,嘴角勾勒起一个弧度,默然称是。 “好,那她那边以后有什么动静我都通知您!”萧锦绣嘿嘿一笑。 又是一脸羡慕的看着这些珠宝玉石,这可是三大口箱子,她要攒几辈子的钱,才能有这么多宝贝。 此时清荷从门外走来,见萧锦绣在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萧婉清意会过来,便拉着她走到门外,淡淡道:“怎么了?” “四皇子快要回来了,夫人让您做好准备,借着重阳宴好好拉拢一番。” 萧婉清不悦道:“重阳宴还早着,母亲这么着急做什么,木家村那边有消息了吗? 清荷摇摇头:“听说还在路上,估摸着这两日就能得到消息。”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箫婉清挥了挥手,又转身走进屋,看着箫锦绣那一脸贪婪的模样就觉得烦躁。 她沉声道:“好了,你将那些衣服送过去给二妹妹,毕竟马上要到诗会了,虽然她还未正式上学堂,但也可以借此与同窗都熟识一下。” 听到别人下了逐客令,箫锦绣自然也不敢久留,让丫鬟抱起这堆衣服就朝着吟风院走去。 刚到门口便觉阴风阵阵,她缩了缩脖子,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院里的丫鬟见是三小姐,也忙行礼作揖:“三小姐来了。” 箫锦绣不耐道:“萧尘霜呢?” “二小姐在屋里,奴婢这就去通传。” “还通传呢,真会摆架子!”箫锦绣才懒得等别人通传,当即便踏进了屋门,只见萧尘霜正悠哉哉的看着书,而她却要跑这一趟腿,想到这就觉得不舒服。 她将衣服扔到地上,撇过头道:“这是大姐姐赏给你的,看你穿那穷酸样,走出去可别说是我二姐。” 萧尘霜翻着书,淡淡道:“你以为我愿意做你二姐吗?实话说,我也不愿。” “行,我说不过你,你厉害,懒得和你吵,拿去。” 萧尘霜回头看了她一眼:“多谢大姐姐好意,不过我衣服够穿,你若是喜欢,就自己捡回去穿吧。” “你...真是好赖不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盼着穿都穿不到,你可知道这些料子都是天蜀锦绣,算了,你这样的乡下人,说了也不懂。”说完,她喊了一声:“春烟,我们走。” 碧珠和碧水看着地上的衣服,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先捡起来,当用手摸过的时候,这料子确实丝滑如女人的皮肤一样,可都是好料啊。 “小姐,这衣服....” 萧尘霜放下书,若是打发给下人,箫婉清必定会找话说,这样一来还会牵连到这些人。 她向来恩怨分明,也不喜徒增杀孽,于是让人先将衣服收起来。 可当碧珠折叠衣服的时候却突然被一根刺扎破了手指,她叫了一声,细细一看,惊道:“居然是根针....” 喜儿也是心生后怕,皱眉道:“还好小姐没有真的穿上,否则...” “收到杂物房吧。”萧尘霜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却听外面有人传话,说是一个大夫,因为他要急着去城西治病,出来的匆忙忘了带药,让萧尘霜自己上医馆去取。 众人闻言,好奇道:“药?什么药啊?” 碧珠瞪了碧水一眼:“这是主子的事情,容得你多问吗?” 萧尘霜点点头,拿出一吊钱打赏给了小厮,这才起身往外走去。 “小姐,要不奴婢去给您拿。”喜儿担心路途遥远,一个姑娘家老出门,传了出去也不大好听。萧尘霜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留着后门。” 她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中了钩吻的毒,否则以连蓉儿母女的心眼,查下去的话,势必会发现什么端倪。 搞不好就会引火烧身,至少目前,不能让魏洛风知道她是萧家二小姐的事。 第15章 谁派你来的? 天气沉沉的,摊贩们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她没有坐轿子,因为这次离的不远,大约就隔着一条街。医馆门开着,但那老大夫确实不在,小徒弟见来了位姑娘,便问道:“是来取药的吗?” 萧尘霜嗯了一声。 小徒弟便立马从柜子里取出一瓶丹药,一脸认真的说:“姑娘,师父吩咐过了,这药连服半个月之后,再割开您的手指放血。哎,也是可怜,要是有好药的话,您也不必受这些苦了。” “多谢。”萧尘霜付了银子,拿着药往外走。不远处却走来几个轿夫,先是看了萧尘霜一眼,才又接着问:“您是二小姐吧,我们是老爷派来接您的,说是找您有要事相商,得马上回去。” 老爷? 萧义? 什么要事相商,替嫁的事情也已经答应,还能有什么要事。 萧尘霜警惕的看了一眼这轿子,并不是府上的,而她出门前就和下人说了自己不用坐轿,就更不知晓她的去处,那这些人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小姐,老爷真的说有急事相商,这耽误了,小的们可吃罪不起啊。” 轿夫又在催促,她也只好点点头:“那也不好让你们为难。”说完便上了轿子。 天色越来越阴了,看样子很快就要下雨了,刚这么想着,便听到雨声嗒嗒落下。 轿子也越行越快,雨声盖过了行人的声音,逐渐变得安静下来,似乎只有雨声。 可如果回萧家,此时也该到了,她心生不妙,察觉事情不对,于是掀开帘子一看,这哪里是回家的路,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城。而且这些轿夫们脚力极好,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她暗自拔下簪子,问道:“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们也没办法了。”轿夫重重落下轿子,颠的她生疼,还不待她有所反应,几个人上前捂住她的嘴,捡起木棍便将她敲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破旧而矮小的屋子里,空气中夹杂着屎尿臭味,房间昏暗而狭窄,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上全是灰尘。 几个轿夫守在一旁,一改方才的谦和恭敬,露出狰狞的面容。 没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根木棒。 他歪着头看向她,眼神如钩子一般让人觉得不舒服。 “这就是那个女人?” 另外一个瘦弱的男人说:“金老大,就是那女的。” 男人抬了抬手中的木棍敲打着掌心,“还以为是个啥玩意,就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值得我们大费工夫?” “你们想做什么?”萧尘霜起身往堆积的杂物处靠去。 那称为金老大的人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想做什么?待会你不就知道了,我兄弟几个,肯定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几个人嘴里说着污秽之词,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你几个先出去,我完事再进来!”金老大回头又喝了一声,几个人便缓缓退出门去。 看样子这些人是收了钱财,倒不是来取她的命,而是来夺她清白的,这一遭,看样子是躲不过去的,所以再多的废话也没什么用。 她冷眼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男人,脑子里飞速运转着。 这里空间狭小根本无处可躲,现在外面又有人把守,身处荒郊野地就算呼救也未必有人能听见,她悄悄侧头看着整个屋子唯一的窗口,心里已有主意。 “小丫头,爷来宠你了!”说完他朝着萧尘霜扑了过去,她迅速后退两步,让金老大扑了个空。 他愣了愣,没有生气,反倒觉得有点意思,淫笑道:“哎哟,这小兔子,不错啊,躲的挺快!”说着又朝她扑了过来,萧尘霜再次一躲,他扑了个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管是身高还是力量,她一个小女子,又不会半点武功,那等于是与狼博弈。她四处看了一眼,忽然瞥见墙角处有半块青砖。 她急忙道:“哎哟,金老大,你急什么嘛,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哟,有点意思,放心,我待会一定会很温柔的...来吧小宝贝...” “等等!”萧尘霜朝着那青砖走去,故作妩媚:“你急什么...这样可不好玩,本姑娘喜欢自己来!” “自己来?”金老大双眼微眯,哈喇子流了一地,虽说这丫头其貌不扬,但鲜少有如此主动投怀送抱的,他搓了搓手,舔了舔嘴唇,“有意思...那好,我就让你自己来。”说着他开始脱下自己的衣服,嘿嘿一笑:“你要怎么来?” 萧尘霜欲拒还迎,又有些娇羞的说:“这种事情人家怎么好说嘛,不过外面这么多人,万一待会闯进来...我...我到底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行,我懂了!”金老大笑了两声,又对外喊道:“都给老子听好了,没有我的吩咐,谁他娘的都不准进来!” 几个人在门外应声答应着。 金老大耸着肩,张开了双臂扑过去,嘴里说着:“这下不怕人打扰了,来吧,小美人...”他庞大的身躯将她抱入怀中,覆在了她身上,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忍住胃中翻涌,假意逢迎,另一只手却紧紧抓住青砖,趁他无所察觉时,对着他的脑袋就是猛的一砸! 金老大吃痛,腾出手去捂住脑瓜子,反应过来,骂道:“狗娘养的,竟敢打老子!” 萧尘霜一脸冷漠,她哪里会给他反击的机会,双手握着砖头又是猛的拍了几下,顿时只见鲜血直流,金老大痛的骂娘,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倒在了地上。 面对重物锤击,攻击的又是最薄弱的地方,即便他是个大汉,可这猛砸了几下,也是扛不住,倒在了地上,血液流的满地都是,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不能再打头了,说不定真的会把人给打死,这杀人,毕竟是触犯律法的。 她看准了机会,拿起砖头猛的砸断了他双手双脚。 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一旦有了武器,再发起疯来就算是几个大汉也未必敢轻易上前。 尤其像她这样,丝毫不浪费时间,出手也是快准狠,直击他的弱点,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击的机会。 骨头折断,金老大又是惨叫出声,深怕被外面的人发现,萧尘霜立马翻身架住,死死捂住他的嘴。 “告诉我,谁让你来的?”萧尘霜毫不犹豫的拔下钗子,死死抵住他的喉咙。 此刻的金老大双手的痛的抬都抬不起来,本想装晕蒙混过去,却没想到这个女人还真能下得如此狠手! 他能真切的感受到这钗子渐渐刺入皮肉内,要是再往里进几寸,只怕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见他不说话,萧尘霜冷哼一声:“是萧婉清让你来的?你们收了她多少银子?” 看着他整张血脸露出讶异的神情,萧尘霜笑眯眯道:“不说也没关系,不过想要我死,那怎么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等...等等...”金老大艰难开口,他张了张嘴:“我说,我说...我是...”话音未落,只见其眼中闪过一抹怨毒,他似是拼尽了全力,抄起手边的木棒朝她挥了过去。 这一棍来的突然,她避无可避,只得下意识用手臂挡住。 前世没少受过毒打,虽然这棒子打下来很痛,但还能忍受! 萧尘霜冷哼一声,“不知死活,想要毁我清白?你说,我是直接废了你一只手还是一只脚?” 她左手捡起木棍走了过去,金老大见状,面带惊恐,“你,你要,做什么!”他还来不及出声,只觉脑袋钝痛,直接晕了过去。 她丢掉了木棒,长长舒了口气,手膀上的疼痛一阵阵传来,好似连肌肉也在跟着跳动一般。 右手无法动弹,只得用左手配合着嘴,撕下裙摆塞进他嘴里,又捡起麻绳将他绑在了柱子上,这才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正在下雨,一片泥泞,路上湿滑,她刚跳下去便摔了个狗啃泥,也顾不得痛不痛,拔腿就跑。 雨势没有变小的样子,回到城中反而更大,街上仅有的几个行人也匆忙避雨,没人在意这个满身是血和泥巴的女人。 她低着头匆匆走着,手臂的疼痛越发强烈,应该是刚才被金老大给打折了。 偶有几个行人经过时,见她满是狼狈,皆带着一抹疑惑的表情,她毫不在意,径直朝着萧家后门而去。 第16章 早有预谋 出来之前就和喜儿说过,这道门一定要留着方便她进出,可现在却怎么也打不开,好像是里面有人抵住一样。 现在手臂使不上劲,而且院墙又高根本无法翻越,看来…萧婉清真是做足了功夫! 只是这个女人没想到的是今天下雨,所以街上行人不多,不管她现在多狼狈,也没有几个人能看到。 不过看样子只得走前门了,她撑着墙壁艰难而行。 因下大雨的缘故,所以门口没有府丁值守,她试着推门,怎料门一打开,赫然看到屋檐底下站着几个女眷。 云嬷嬷的伤似乎好了,正站在在一旁撑着伞,雨水顺着屋檐落下,如断线的珠帘。 连蓉儿母女板着一张冷脸,李若兰和柳盈也站在身后,每个人的神情都极其严肃,目光冰冷,又充满了鄙夷。 唯独萧锦绣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后门被锁上,是箫锦绣做的?可是她们怎么知道自己要去拿药,难道....是碧珠?碧水? “二妹这是怎么了?怎么搞得如此狼狈?”萧婉清先走上前一步,冒着雨上前来,从腰间拿出手绢擦拭着她身上的血迹,才发现这血迹已干涸印在了衣服上,根本就擦拭不掉。 萧尘霜别过脸去,冷哼一声:“你又何必惺惺作态,我怎么了,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吗?” 萧婉清闻言,崛起了嘴,一脸受伤的表情,委屈道:“二妹这话从何说起,姐姐可什么都不知道。” 她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众人,绝美的脸上展露无遗的刻薄,耳语道:“不出两日,整个淮安都会知道你的丑事。所谓的替嫁太子妃,却是个破鞋,你说,洛风会不会气的直接杀了你?” 萧尘霜忍不住颤抖起来,死死瞪着她,“所以你承认都是你做的?” 箫婉清一脸得意:“是又如何?就凭你也翻不了什么浪,这就是你的命,你就得认命!我是淮安第一才女,而你,是淮安第一荡妇。” “贱人!”萧尘霜扬手便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萧婉清脸颊吃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居然敢打我!” 她抬起高昂的头颅,一脸嘲讽:“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你!”萧婉清死死揪着裙子,脸色变化极快,胸膛不停起伏。 她是相府嫡长女,身份尊贵,也是将来的皇后,就连父亲都没打过自己,可今天当着众人的面却被这个贱婢打! “贱婢!”她刚举起手准备还回去,可当落下的时候又突然收住,狡黠一笑,身子一软往后到去。 “还愣着做什么,大小姐晕倒了你们都瞎了吗!”连蓉儿怒吼一声,家丁们便立即上前搀扶将她抬到了园子中。 看着自己女儿晕倒在地,自是心急如焚,立马差人去请大夫。 可转念一想,虽站得远,但也清楚地看到萧尘霜只是打了自己女儿一巴掌,就算再虚弱的人,也不至于会晕倒,难道是故意装的? 既如此,倒也给了她机会,今日要是不结果了这贱婢,木家村的事一旦暴露,必然会受千夫所指! 在大魏有律法,无论是庶出还是嫡女,又或十恶不赦的犯人,无论什么过错,都不可随意动用私刑,若实在有错,必须由官府亲审。木家村一事,虽不会要了她的命,却能带来极大的影响。 为了自保,那只能由别人去死。 “跪下!”连蓉儿怒斥一声。 萧尘霜抬眼看去,“凭什么,我做错什么,就因打了姐姐一巴掌?”她的目光就像一道冰冷的月光照在人身上,竟有一种寒意,那寒意中又似乎带着不甘和倔强。 连蓉儿瞪着她,一字一句道:“难道这还不够吗?身为大家闺秀,恬不知耻,与男人鬼混,有失清白。”说到这,她脸上尽显鄙夷之色:“看你满身血迹,怎么,被人脏了身子?如今还敢顶撞嫡母,殴打长姐,简直十恶不赦!” 萧尘霜了然,看这个情形,无论她是否屈服,看样子都躲不过去了,原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只是没想到,母女二人竟还会故伎重施! 连蓉儿迅速转头看向云嬷嬷,喝道:“拿家法来!” “诺!”云嬷嬷那双三白眼透着寒光,转身拿起一条软鞭递到了她手里。 连蓉儿面色紧绷,一团火焰在胸口熊熊燃烧,深恶痛绝道:“身为相府之女,无视尊卑,置闺教礼仪于无物,顶撞嫡母,殴打长姐,屡教不改,若今日不惩治你,难以服众!” 她一咬银牙,拿起手里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萧尘霜身上,这鞭子乃牛皮所制,打在人身上初始不痛,可过后却如万千蚂蚁噬咬。 “你肯认错吗!” 此事与别的不同,倘若此间认了,罪名坐实,来日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萧尘霜紧咬牙关,她刚一张嘴,雨水便顺着灌进嘴里,混合着嘴里的血液流了出来,“我没错,你不问青红皂白便发落于我,就算今天打了我,你也难以服众!” “还敢狡辩!如今传出这等丑事,我都羞于启齿,难道那些不堪入耳的细节,你还要我说出来吗?”她握紧了鞭子,又朝她挥打过去,夹杂着风声落入皮肉之中,加上手臂的传来的剧痛,已彻底趴在了地上,如同垂死的老狗。 因强忍着疼痛,太过用力咬破了嘴唇和牙龈,血液顺着嘴角流出,全身上下已是血肉模糊,夹杂着雨水冲刷,整个院子流淌的水都成了红色。 她几次痛的晕死过去,却又被云嬷嬷扯着头发拍打两颊,一脸怨毒道:“你实在太会装了,现在老夫人不在,你装柔弱给谁看?哼,身为大家闺秀居然与男人鬼混,弄得如此狼狈回来,要是今日不好好惩治你,以后萧家如何立规矩!” 萧尘霜失声而笑,艰难开口,哇的喷出一口鲜血,“立规矩,是给我立规矩吗?老东西...你最好保佑我别死...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还敢嘴硬!”云嬷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连蓉儿手中接过皮鞭,继续抽打。 自始至终她都没吭过一声,可最后这几鞭落下来,几乎是打的她魂飞魄散。 众人见状,也是于心不忍,就算是对待府上的婢女也未曾下过这样的毒手。 萧锦绣平日里张牙舞爪,可真正看到鞭子一声声响起,又猛然落在皮肉上的时候,她也是一脸纠结,眼里尽是惶恐,两道黛眉微微皱着。 “娘,她会被打死吗?”萧锦绣轻咬着手指,心中骇然。 李若兰摇摇头,无所动容:“不知道,看她造化吧,听说是在城郊被人给...这事儿可别到处乱说,免得传出去丢人。” 萧锦绣听到这,方才所有的同情被一扫而光,撇嘴道:“她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认,我也是见她可怜罢了,不过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活该!” 柳盈听着二人的对话,也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女人的名节如此重要,岂能在这里胡诌。 她一脸苦涩,走到连蓉儿跟前,跪了下来:“大姐,这件事只是听闻而已,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要是给打死了,回头再传出是冤枉了,那...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连蓉儿满脸不耐烦,冷哼一声:“三妹还真是菩萨心肠,可惜你再怎么吃斋念佛肚子里还是没有半点动静,知道为什么吗?根本就是你伪善!” 柳盈后退两步,她自知是劝不了连蓉儿的,现在也许只有老夫人能救萧尘霜。 想到此处,她悄悄往后走了几步,正要准备转身之时,却被清荷拦住了去路。 她神情冷冽,微微一笑:“三夫人,您这是要去哪?” “你们实在太过分了,这件事还不知真假如何就要草菅人命,实在太轻率了!” 连蓉儿并不理会,只是让清荷看住柳盈,她则坐在一旁端着茶水缓缓送入口中,唯一扫兴的是这贱婢没有求饶。 也好,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她倒是想看看这骨头到底是不是铁做的! “夫人,她又晕过去了。” 连蓉儿眉毛一抬,不以为然道:“看看死了没有。” “诺!”云嬷嬷使劲踢了她几脚,见没有反应又打了几个耳刮子,仍无半点动静,不由心中一紧,连忙探了探她的鼻息,却吓得缩回了手,失色道:“她...她好像...没气..没气了。” 第17章 折磨 “什么!”连蓉儿也是一慌,但很快镇定下来,蹙眉道:“你怎么给打死了!” “夫人这....”云嬷嬷也是一脸无奈,赶紧走到连蓉儿跟前跪了下来,“夫人,老奴也是一时失手啊...” 死了好啊,这样就不会再有人妨碍婉清了,而这个家里,也能恢复宁静了。 她瞥了一眼众人,目光阴暗:“今日的事情若胆敢泄露半个字,仔细你们的皮!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拖到柴房去,待会老爷就要回来了,让下人们准备晚膳。” 雨停了,檐上滴着水珠子,家丁走上前拖着她往柴房而行,地面留下蜿蜒的血迹。 吃晚饭的时候,萧义扫了一圈,见所有人都来齐了,唯独没看见萧尘霜。问了一番后,连蓉儿才风轻云淡的说:“这丫头不是向来如此吗,大概是不喜欢与我们亲近,常常都在屋里吃饭。” 萧义沉吟道:“太没规矩了,云嬷嬷怎么教的?” “老奴惶恐,这二小姐的脾气,老奴可不敢用强的,这她不愿意学老奴也是没办法啊。” 萧义面色冷冽,拍了拍桌,怒道:“我萧家还容不得她放肆,回头物色几个嬷嬷严加管教!” 对于家中的事情,作为一个男人他不喜欢理会太多,但萧尘霜不同,她将来是要替嫁的,所以这规矩得会。虽然一如他所想那样,她的死活无所谓,可若能活下来那自然是最好的局面。 “柳儿呢?”萧义又看了一眼李若兰身旁的空位。 “三妹身子不适,妾身已命人送去饭菜了。” 萧义嗯了一声,平和的说:“近日天气转凉,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他还有公务要忙,因而吃了饭便回书房去了。 柳盈被人严加看管起来,为的就是防止她去老爷那胡说八道,她又急又心烦,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人被打成那样,怕是...怕是救不回来了。想到这里,两行眼泪便缓缓划过,还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屋里很黑,一点光也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大概两只手合并大小。 萧尘霜趴在地上,全身都是伤,根本动弹不得,左膀好似要断了一样,血液与汗水混合着,让本就湿透了衣裳更加紧贴肌肤。 身上的伤像是被一群蚂蚁啃食过一样,又痒又痛,令人难以忍受,恨不得挠得皮肤溃烂才能舒服些。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这间屋子,到处堆满了柴火,空气中带着一股腥味,试着动了动右手,发出沙哑的声音,“水...水....” “没想到你居然还没死,这也好,省下许多麻烦!我还在想应该怎么救活你,果然啊,贱命就是贱命,打成这样都还能活着!”门被推了开来,两个丫鬟守在门外,萧婉清踏着莲步缓缓走入。 萧尘霜睁开双眼死死盯着她,这一幕和前世竟如此相像,她曾经也是这样趾高气昂的走到她跟前,“这是皇上赏你的,姐妹一场,我来送你。” 痛楚将她的思绪拉回,萧婉清也缓缓蹲了下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不屑一笑:“妹妹,瞧你,怎就这么不知自爱呢,对了,姐姐送给你的这份礼物还喜欢吗?那些男人伺候的你舒服吗,若是不舒服,还有下次,再下次,直到你彻底消失。” 说到这,她又作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摇摇头:“不行,之前父亲说过,要留着你的命,那还不能让你死的太痛快,最起码你得替姐姐我完成使命再去死。” “箫婉清,多行不义必自毙,只要我还有口气,你这条命,我早晚要...要收走!” 萧婉清眼帘低垂,起身,抬脚踩在了她的手上,狠狠在地上碾压,“死到临头了还要逞强,实话告诉你,以你这样的身份根本不配与我做对手,你若肯循规蹈矩,我还能发发善心,可一想到木家村的事....我感觉恶心,看到你就恶心,明白吗?” 手指像要断裂一样,但并未真正断掉,血从整只手上溢出,染红了箫婉清穿着的绣花鞋。 她低头看了一眼,满是厌恶:“我最讨厌你这副样子,你为何不求我,你若求我,我便松开。” 痛到极致是麻木,她宛若死尸一样趴着,眼睛却死死盯着自己的手。 “你不过是个庶出,身份卑贱如蝼蚁,凭什么总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你到底哪来的优越感?骨头硬是吧,好,今日我就要拆了你的骨头!”说完,她移开脚步,转身拿起地上的柴刀,双目血红,好似魔障,下人见了也是遍体生寒,万般不敢阻拦。 “不要...”云罗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扑了过去,跪在地上死死拉住她的手,“小姐,她就是故意激怒你,你可不要被她骗了,若你此间真的杀了她,老爷那边无法交代,而且传了出去,对您的清誉也有影响。” “滚!”萧婉清一脚将她踢开,手起刀落的瞬间,却见下人匆匆来报,说是太子来了。 她这才顿住了手,但仍有些不甘心,将柴刀丢到一边,眼中尽是轻蔑之情,出去的时候对所有看管的小厮说道:“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送水送粮,如若发现,一并处置!” “哎,真可怜,这二小姐刚回来怎么就....” “可怜什么,你是没看到,她打了大小姐一巴掌,大小姐从小到大还没被受过这样的委屈呢...瞧着那小脸蛋,啧啧,红肿一片,看了都心疼死。” 门又被关了起来,屋里再次沉浸在昏暗中,她无法行动,手不听使唤的颤动起来,蜷缩着身子,伤痕因力度而撕扯的辣痛。 但此时,她面无表情,心中也毫无波动,只是阴恻恻的笑了笑,脸上全是血迹,那张脸也逐渐变得狰狞。 “终有一天,你们都将不得好死,我要睁大了眼睛,看着萧家如何成为败北!” 外面有些吵,似乎是喜儿和柳盈的声音,萧尘霜再次抬了抬眼。 “三夫人,真不是我们不通融,是大小姐吩咐过了....我们...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啊。” 柳盈自知说他们不过,拔下簪子抵住自己的喉咙,“那好,我就死在你面前,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老爷如何发落!” “三夫人...您别冲动!”小厮也是慌了,这上下都是主子,还真不好办。柳盈一副视死如归,恶狠狠道:“现在,立刻给我让开!” “那....那这样,只能进去一人,而且你们动作还得快点,若是被大小姐发现,我们也得受罚,三夫人,您也别为难咱们这些当下人的。” 听到二人松口,柳盈立马看向喜儿,急急道:“喜儿你听好,这水还有吃的你送进去,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去找老夫人出来主持公道。”说到这,她又下意识看了身后一眼,方才是假借上茅厕的借口出来,也不知来不来得及去老夫人的院子。 喜儿也不敢耽误,提着篮子往屋里走,昏暗的很,但空气中散发着血腥味。 “小姐...小姐...怎么会这样...”喜儿跪在她旁边,眼泪啪嗒落在手背上。 萧尘霜摇摇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告诉太子...印章...在我这里...” “小姐,奴婢听不见,您说什么....” “印...印章,太,太,太子....” 印章太子? 喜儿有些听不明白,但此时也顾及不得许多,忙给她喂了水,最后在小厮的催促下只得先匆匆离去。印章...太子? 小姐这是要让自己去找太子吗? 可是太子在哪里,又怎么出去呢...想来想去,只有三夫人是好人,于是打算找柳盈商量。 第一次就遇到这样的事,实在让人理不清头绪。 第18章 太子来救场 从柴房离开后萧婉清便先回院子里换了双鞋,丫鬟看着这么好的一双绣花鞋,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怯怯问道:“小姐,这鞋子....” “烧了。”箫婉清连眼睛都未曾抬过,专心坐到妆前开始描眉添妆。 她确实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有着淮安第一美人之称,身形匀称,多一分少一分都将失去这样的美。 双眉不画而翠,朱唇不点而红,双眼媚如丝,但又不俗,是那种狂热如火的美。 丫鬟还是觉得烧了有些可惜,打算洗洗干净再晾晒一二,来日还能送出府给外面的妹妹穿,反正是小姐不要的东西,便也不算偷盗。 一个身着玉白色直襟长袍的男子正在花厅等候。 他身上的衣服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 也只束了金冠,乌黑的头发光亮而整齐,鼻正唇薄,斜眉入鬓,几缕乌发从鬓角落下,给人一种意气自如的感觉。 萧义虽早已准备入睡,但听说太子来了,他也得起身来见。于是麻利的穿好衣服,见魏洛风果然坐的端正,连忙上前躬身施礼道:“不知太子驾到,微臣有失远迎。” 魏洛风神色平静,微微一笑:“不碍事,孤也刚到片刻,倒是扰了丞相。” “不敢,只是太子突然造访,不知所谓何事?”萧义也坐了下来,替他倒了杯茶。 “听闻婉清今日淋了一场大雨,所以来看看。”他话虽说的平静,可眼中却藏不住担忧之色。 萧义一下便明白了,太子与自己女儿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着急的让萧尘霜回来替嫁。 萧义故作恍然,开口道:“原来是这样,那微臣这便去....” “太子殿下。”萧婉清踏着莲步,仪态万千的走了过去,盈盈一拜:“臣女给太子见礼。” 听到这如百灵婉转的声音响起,魏洛风抬眼看去,掩藏不住眼中的喜悦,但很快恢复平静,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听闻你染了风寒,可好些了?” 萧婉清低头浅笑,眸中流露点点深情,又有女儿家的娇羞,“让太子挂心了,婉清已好了许多,倒也不碍事的,怎还专程跑这一趟。” “刚回淮安,还没入宫就来看你了。”魏洛风神情自然,嘴角挂着难得的笑意。 看着二人在这里卿卿我我,萧义只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古代女子名誉是为大,既未成婚,便一日算不得夫妻,因而有点距离才是最好的。 魏洛风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外的时候便是心心念念着心上人,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绝美,优雅,端庄,世间任何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好。 此次回淮安本有多日,但万不敢走漏消息,怕的便是将受伤的事情传扬出去。 眼下能看到她,倒也算解了相思之苦。 察觉到魏洛风目光中的深情,萧婉清心中一阵得意,但仍作娇羞:“殿下,臣女养的兰花开了,不知是否愿意一同去观赏。” 在萧义的示意下,魏洛风才应允,并非他惧怕萧义,只是不忍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半点诟病罢了,到底没有成婚,要恪守礼节,何况在心底最深处,他也更加不忍破坏她的美好。 二人并肩朝着花园走去,如浓墨的夜空中只有寥寥几颗星,伴着花香沁人心脾,让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萧婉清小心翼翼的将头靠在他肩上,这个有力的臂膀,是她毕生的梦想,可是人总是要在抉择中失去或得到。 既然选择了权力,她也明白,总有一天会失去这个温暖的怀抱和有力的臂膀。 可如果这个男人一直在心里为她留有位置呢?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让他身边的女人都生不如死,无人敢接近。 “殿下此次出行还顺利吗?” 魏洛风顺势揽过,柔声道:“一切顺利,只是太挂念你,不过快了,很快我们就要成婚,而你将会成为我的太子妃。” “太子妃之位可不好坐,多少名门淑女都眼红这个位置。”箫婉清仍是温和的说着,听着却有几分幽怨。 魏洛风忍不住笑了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傻瓜,若娶了你,我便只有你一人,绝不纳妃。” 箫婉清面色微红,低头道:“那你可要信守承诺。” “这是自然....”他后话未完,便见一个丫头毛手毛脚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子,您救救我家小姐吧,她就快要死了!” 魏洛风沉下脸来,眼中寒芒四起,“你是什么人?” “只是一个疯丫头,太子不必理会!”萧婉清急忙看向周遭,喊道:“来人,把这个丫头给我拖下去,竟敢冲撞太子,简直不知死活!” 听得此话,魏洛风愣了愣,他从未想过一向温柔大方的萧婉清发落起下人来竟如此熟练,不过也是,哪怕将来做了太子妃,若没这份威势,怕也是压不住的。 几个家丁上来拖扯喜儿,她拼命挣扎着,忽然想起什么,脱口道:“印章,印章,小姐,太子救我们家小姐!” 印章... 魏洛风神色一变,立即上前一步,拉起喜儿问道:“你说印章在你家小姐那?” “对对对...”喜儿赶紧答应,实则她也不清楚小姐是不是这个意思,但见太子如此重视,那多半是了。 “人在哪?”魏洛风丝毫不想浪费时间,直言问道。 喜儿道:“奴婢带您去!” 二人一前一后往柴房走去,只留下萧婉清在原地尚未回神。他刚才居然如此在乎别的女人,而且还是在她的面前...为什么? 她面色微白,指甲嵌入掌心,如果让洛风发现是她所为,那会如何?是否会觉得她蛇蝎心肠?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一念及此,她也匆匆跟了上去。 门再次被打开,外面全是火光,下人们拿着火把赶来,将整个屋子照的通亮。 连蓉儿和萧义也同时赶到,不明就已的看向魏洛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蓉儿强作镇定,但明显感觉得到萧义的目光不善,她垂下了头,有几分心虚,咬唇道:“是这样,她顶撞长辈,又殴打长姐,还败坏名声,所以我今日便用家法发落了她。 事情他暂不追究,太子尚在此处,家丑不可外扬,于是箫义忍了下来。 萧尘霜心中暗沉,难道真的要死了吗?他们要放火烧了院子吗? 不,不能死,还不可以死!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吃力的抬了抬眼皮,手上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这....”萧义也是一惊,看着眼前这个趴着的血人,心中也是骇然,这哪里是责罚,简直是不死不休。 “水...我要喝水...” 萧义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你动手打了婉清?” 萧尘霜抬起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父亲...我要..我要喝水,我...救救我...我想活下去...” 活下去.... 魏洛风脑袋嗡的一下回想起了什么,这话好生耳熟,并非记忆深处的那个声音... 而是... 他脑中忽然浮现出那个衣衫褴褛,长相奇丑的女人。 也正是这个女人拿走了他的印章,此物丢失,可是大罪,好一个不怕死的丫头! 他当即走到跟前,只见眼前趴着一个血人,全身上下无一处好肉。 这不是责罚,根本就是往死里打!即便他身为太子,除了对待细作会用这样的手段以外,普通犯人也不会下这样的狠手。 可现在他却很好奇,到底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能让主母这样对付。 萧义冷冷瞥了连蓉儿一眼:“你干的好事!” “妾身也是一时失手,本想找大夫为她诊治的,可是后来又有许多事绊着,我....”她想解释点什么,却又发现,摆在眼前的事,如何也解释不清。 魏洛风依旧没有说话,目光逐渐恢复平静,那如星辰的眸子里却带着一丝凉意,看的在场之人有些发毛。 他蹲了下来,看着眼前这满身是血的身体,皮肉翻飞实在触目惊心,就连那双小手也被踩的稀烂,看的出被人狠狠碾压过。 第19章 印章下落 印章在她身上,如果死了,就再也找不到,所以这个人,不管是否十恶不赦,都必须得活着! 萧义面色紧绷,咬牙道:“太子,此事微臣一定会彻查明白。” “不错,夫人的手段可真是高超,把一个大活人折磨成这样,居然还能留着一口气,看来孤有必要学习一二。” 魏洛风言辞中的褒贬不一,嘲讽之意尤为浓烈,萧义又是一脸惭愧,低下了头。 萧婉清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泪便不自主的流了下来,哭着扑了过去,“妹妹,怎么会这么严重,殿下,你一定要救救我妹妹。” “好了清儿,你先起来,为父这就让人去请大夫。”说完萧义就要交代下去。 魏洛风只觉好笑,看来这大院子的戏码和宫中是一样的,什么恶仆欺主,见高踩低,哪一样不比宫里的少? 他回头看了一眼萧婉清,视线不是很充足,但也能看到她脸上挂着的泪痕,再想起刚才她训斥奴仆时,心一点点沉淀下去。 她真的不知道此事吗? 如果她知道此事却能容忍....会不会也太过冷血。 萧婉清哭的几乎要昏死过去,“怎么会这样,妹妹,娘,你怎能下此狠手,这件事我已经原谅她,至于是否检点,还要追查,可你怎能动用私刑呢。” “我...我也是一时失手,没想到这么不禁打而已,何况一个女子败坏名声,她自己犯贱倒也算了,可不能败坏萧家的百年清誉。”连蓉儿眨了眨眼,硬是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魏洛风了然于胸,这话里话外都在说萧尘霜的过错,始终认为自己几乎杀了人是对的。可在这个世道,正是因为命如草芥,所以才更要珍惜生命,因为能活着,已经很艰难。 他深吸了一口气,此时心情有些复杂,既带有同情,又有报恩的意味,但不管如何,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于是弯腰将萧尘霜抱起,他不敢太用力,深怕撕扯到她身上的伤痕,可当手臂使力时,他玉白色的衣袍上沁出血迹,来源于他胸口上的伤。 萧义眼尖,一眼看到,太子此次回来受了伤? 魏洛风垂下眼帘,起身经过萧义跟前,目光平静,不咸不淡的说:“萧丞相乃国之栋梁,既能顾好朝廷,孤相信也能整肃家风。” “是,微臣一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萧义又恶狠狠的瞪了连蓉儿一眼,这笔账,等萧尘霜好了之后再算! 魏洛风沉下了脸,“丞相此言差矣,您的家事孤无权过问,可若连家中琐事都处理不好,是否该怀疑您治国的能力?” “是,此事绝不姑息。” 不待众人回神,他已抱着萧尘霜往府外走去。 萧婉清也追了出去,急道:“殿下,您这是要带我妹妹去哪?” “是啊太子,您这样传出去,对我们家霜儿的名声可是影响极大。”连蓉儿也赶紧附和道。 他微微停步,缓缓道:“即便是路边的阿猫阿狗,若是奄奄一息,孤看了都尚且有怜悯之心,可为人父母,却能眼睁睁看着子女命悬一线,还能如此坦然,毫无做派,可见人心凉薄。这是个活生生的人,既然相府要草菅人命,孤既身为太子,又岂能视若无睹? 说完便抱着她上了马车,秦和也没有多说,径直掀开帘子,待二人坐好后才驾着马车离去。 “殿下,咱们要去哪?” “回太子府,以最快的速度把温清辉请来,这个人,可能快不行了。”他神情是淡淡的,可当看到箫家的时候,却又闪耀一抹精光,耳语道:“小心后院起火啊,丞相。” 箫婉清回不过神,刚才他的那种表情好可怕,自小一起长大,从未见过如此令人胆寒的神情。 他居然不顾不管的抱着那个贱女人出了府,为什么,难道她们早就认识? 可是一个乡下丫头,怎会认识殿下。 萧义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连氏脸上,“你干的好事!” “妾身有何错,我只是按照家规做事,我哪里错了?老爷,您真舍得,为了一个庶出居然迁怒与我,看来这相府是没我娘俩的容身之地了。”连蓉儿一肚子委屈。 萧义摇摇头,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真是妇人之见,愚不可及!” 明日朝堂之上,那些太子党必然又要围攻他于,治家不严之罪,后院常有勾心斗角,这乃常事,可他身为一国丞相,就在眼皮子底下也发生这样的事,那便是官风不正! 马车一路回了太子府,管家王叔等人见太子来的匆忙,还带回一个重伤女子,也不敢多问,忙让下人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服以及一些外伤用药。 他将萧尘霜放在床上,而自己因这一路牵动了伤口,有些力不从心。本来他的毒素也尚未去除,如今更觉四肢僵硬,难以再起身。 温清辉来时,见魏洛风胸口上的血迹,当即放下.药箱,他那张清秀的面容浮现一抹难色。 走到他跟前检查了一二,这才道:“微臣是否已告知太子,不可做重力,怎如此不听劝。” 魏洛风一脸苦涩:“我也没想到看起来这么瘦小一个,抱起来还有些份量,不过我不碍事,倒是她,你看看还有得救吗?” 闻言,温清辉这次注意到床上躺着的人,身为太医的他救治无数,可现在床上躺着的人,浑身没有一处好肉,也不由震了一震。 “她手臂脱臼,若是不尽快接上,来日重新生长便会移位,想要恢复,还得再次打断才能接骨,无疑是二次创伤。”温清辉一边说着,一边将瓶瓶罐罐的药摆放出来,又拿出针包,薰了艾草等,这才用温水擦拭她身上的血痕。 魏洛风自顾自服下解药,淡淡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温清辉顿了顿,摇摇头称不知。 魏洛风诡秘一笑:“相府的庶女,二小姐。” “您是说....这是萧家的女儿?”温清辉也顿觉有了些意思,但说话间也没停过手中的事情,他必须要先施针,止血,再上药,才能开始接骨。 魏洛风摩挲着大拇指戴着的玉扳指,微微一笑:“想不到堂堂丞相,家里会传出虐待庶出之事,可见其为人品性之恶毒,若此时流言四起,萧家可就要热闹了。” “微臣以为殿下还欠缺一个忍字,不妨再等等看。” 魏洛风不置可否,却见秦和从外走了进来,他拱了拱手道:“殿下,杨大人来了,他说一年前的案子似乎有了眉目。” “你请杨大人先去书房等我。” 秦和点点头,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这才转身出去。面对太子这多管闲事的毛病,也已是司空见惯,嘴上比谁都绝情,可那心,终究是太软。 温清辉拍了拍萧尘霜的手,温声道:“姑娘,你还有意识,但我必须要告诉你,咱们得马上接骨,过程可能有一些痛,但千万要忍住,不可再撕裂身上的伤口。”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和他的姓名一般,总是淡淡的,温温的,不急不躁,好像对谁都是这样温和的态度。 萧尘霜无法说话,因此时喉咙干哑,全身灼热,像是沙漠里即将枯萎的花,急需雨水灌溉。 但她还能听得到,于是动了动手指头。 温清辉点点头,开始为她接骨,整个过程剧烈的疼痛,她硬是咬着牙关,强力忍着,不敢乱动半分。 还好,基本是一气呵成,就连温清辉也不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你是我见过第一个如此能忍耐的女子,比大多男人都还能忍。” 魏洛风也兀自叹了口气:“都说虎毒不食子,看来遍地是老虎啊。” “太子便是宅心仁厚,人家府上的事您又知悉多少?若是对敌人也万般仁慈,最终只能将自己推向深渊,万劫不复。” “行了,你赶紧走吧,一张嘴碎碎念,跟个女人似的。”魏洛风摇摇头,接过他手中的药。 温清辉却笑了笑:“若我是个女人,必定日日管着你这好管闲事的毛病。”他收拾着药箱往外走,二人又交谈一会。 “不过,从脉象看,她似乎中了与你一样的毒。”温清辉若有所思的说着,随后想到了什么,看了魏洛风一眼:“与你身上的钩吻毒,似乎很像,该不会是你造成的。” “钩吻?”他沉吟片刻,难道是帮他拔箭的时候? 他点了点头:“那你给她配置一些解药,至于身上这些伤…” 温清辉叹息道:“怕是要留疤的,除非有生肌膏,但此物西域只进贡来三瓶,其中一瓶就在勤贵妃手上。” “秦和,送温太医出去。”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药,目光忽明忽暗。 温清辉的话一直在耳边响起,虽然中了毒,可不管如何,盗取太子私章,这就是死罪! 但眼下要问罪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也不是他的作风。 魏洛风不善伺候人,更别说一个重伤的人,但此时也小心翼翼将丹丸喂到她嘴里,见嘴巴干的发涩,于是提起茶壶就往嘴里灌。 “咳…”萧尘霜瞪了他一眼:“你想我死,就明说,咳…” 魏洛风蹙眉,转过身去,冷哼一声:“你小没良心的东西,若非我救了你,你早就死了。”他眼中已有些不耐:“别废话,我印章呢?” 等了片刻也不见人说话,他回头看去,却见她早已昏睡过去。他强压下心中怒火,“好,那等你醒来再好好算这笔账!” 第20章 布局 待醒来的时候已是三天后,她身上的伤口虽未痊愈,但已能坐起来吃些流食。 这里的丫鬟伺候的还算周到仔细。但这三天她基本都没说过几句话,丫鬟们也不敢多问,毕竟是自家主子带回来的人,也深怕得罪了她。 她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那株葡萄架,这是太子住的地方。 那些碧绿葡萄似乎永远长不大,而且酸的很,一点都不好吃。 她起身下床往院子里走去,此次算是命大,逃过一劫,如果不用印章作饵,太子怎会出手相救。 眼下暴露是死罪,也总好比活活等死来的好。 “姑娘,您身子未愈,今儿风大,还是进屋里吧。”丫鬟走了过来,小心问着。 萧尘霜眉眼平静的摇了摇头,“无碍,我就在这里,不会乱走。” 丫鬟闻言,便从房中取出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 “多谢。”她转身坐在石凳上,掀开手臂看了一眼身上斑斑的伤痕,大多已经结痂,这些伤痕像是树根纵横,看上去还有几分可怖。 只是留疤而已,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事了。 魏洛风下了朝便听闻府中下人说他带回来的姑娘已然醒来,于是立马赶到瑶华院。 只见少女独坐院中,虽长得不怎么样,可此刻看去,却静谧如画。 他怔了片刻,上前一步,面色缓和了几分,“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应该叫你二小姐,还是女贼?” 萧尘霜冷笑一声,迎着他的目光看去,“太子又何必这样挖苦人,若早知你是太子,我也不敢这样做。” 魏洛风坐了下来,眼中依然带着嘲讽,“所以如果我不是太子,你就觉得这样做,是对的?” “太子自小锦衣玉食,哪里懂得贫苦百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当日确实是我走投无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 魏洛风冷笑道:“看来你还是觉得自己是对的,如果人人像你这样,做任何事都是逼不得已,那要律法何用?” 萧尘霜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既是我错,我无谓再解释什么,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断当,伤好之后就立马给你赎回来。” “当了?”魏洛风的脸黑沉下来,目如利剑:“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流的,印章下面有太子金宝四个字,孤还不信堂堂二小姐居然不识字!” “巧了,我还真不识字,我自小在乡野长大,也是这几天才回来,哪里有这个好命,上学堂学文习武。”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把不识字当做炫耀的资本的! “满嘴谎话的骗子!”他一手扼住她的手腕,眼中怒意更盛,“就算你不识字,却也该知道印章贵重,否则也不会让你的婢女来报信,你真当我是傻子?” 他手上的力量不自觉加重几分,却忽然发现她手腕上的伤口沁出血珠,再看她的面色煞白。 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带着倔强,还有一丝凄婉。 他忽然有些心烦意乱,立马松开了手,转过身拿出一盒膏药,淡淡道:“这是生肌膏,祛疤效果极好。但那印章的重要性,是你这样的人想象不到的,事情没传出去之前最好乖乖交出来,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到此,魏洛风抬了抬眼,眸光平静:“你不顾一切的想要活着,应该舍不得这么快死。” 待他走后,萧尘霜拿起生肌膏看了一眼,涂抹一些在手上。 虽然不相信他会安好心,但至少他不会下毒,因为毒死她,对他而言,可没什么好处。 其实魏洛风说的不错,世间没有那么多逼不得已,任何决定,是好是坏,都取决自己到底想不想做。 眼下印章留着也确实没什么用,与其等着事发,倒不如寻个机会归还。 她回到屋里整理了一二,打算先离开此地。现在首要对付的是箫婉清,她会做初一,难道自己就不会做十五吗? 所以从各方面来说,在太子府养伤是不行的,这萧家即便是龙潭虎穴,此刻也都要回去。 这一走,自己倒是了了,可那些巴不得她去死的人,又会如何编排,时局只会对她更不利,于是劳烦王叔备了马车,先去了一趟四海赌坊。 那柜主记性不错,因而还认得她,便轻车熟路的带她去见了老板。 萧尘霜已没什么耐心,直言道:“你的人若是再不来,恐怕我要死了。” 老板见她这副狼狈模样,不由道:“那人来过,只是你不在,但现在我可以安排你见他,至于要做点什么,你与他细聊。”说完便退了出去。 不过片刻,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走了进来,下巴是点点淅淅的胡渣,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萎靡,身上还有一股酒味,看的出他喜欢喝酒,却并没有酒糟鼻,这副样子,实在和所谓的高手完全不搭边。 “姑娘要做什么?”他饮了一口酒,说起话来软绵绵的,像是酒意未醒。 萧尘霜再看了他一眼,“两件事。”她直接说出,因现在时间不多,哪怕一个时辰,都要好好利用。 只见她嘴唇嗡动,随即勾了勾手指,男人会意,靠近一些,听得她说话,仍是面无波澜,只冷冷吐出一个好字。 只要保护了许梅的安危,她明面上的软肋就暂时无妨,至于那些不曾被人察觉的牵绊,便一直隐匿于心便好了,因为只有没有软肋的人,才是最强大的。 出了四海赌坊便径直回了府。 喜儿等人见她安然无恙,也是跪天地谢菩萨的。 她回到房间便躺下休息。 柳盈先来探望过,但听闻她情况很不好,也不忍心叨扰,便将带来的人参等物件放下,待来日好些再寻机会过来看望。 听闻萧尘霜已从太子府回来,萧义也赶过来一探究竟,他很好奇太子与这个女儿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 现在被太子攥住一个把柄,就像随时能引爆的土雷,一不小心,嘭的一声,就算不死,也得炸个遍体鳞伤。 所以很有必要知道来龙去脉。 他走到吟风院,喜儿见状,连忙行礼作揖,他挥了挥手,没多说什么就往屋里走去。 见萧尘霜蒙着被子大睡,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脸色有几分淡漠,淡淡道:“你身为庶女,该知道自己的本分,你的出身就注定低人一等,为了你的前程,选择息事宁人,不管是对萧家还是对你自己,都是最好的选择。” 见她还是不说话,他皱了皱眉,态度十分强硬,厉声道:“你母亲我已罚她闭门思过,只要你闭口不言,将来替嫁过去,我自会保你周全,这是你唯一的出路,没得商量!” 好一句息事宁人,好一句低人一等。 所以她被打的半死,轻飘飘一句话,连蓉儿就只得了一个闭门思过。 身份卑贱的人,就只能成为牺牲品?身份卑贱的人就只能当做刍狗,无还手的能力,眼睁睁看着等死? “那父亲的意思,如果我不息事宁人,您会再杀我一次?”她冷笑一声,直起身子坐起,神情不悲不喜,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看不出半点情绪,哪怕一丝怨怼,统统没有,宛若一汪死水。 萧义扬起下巴,漠然道:“如果你乖乖听话还能留着你,可若你不听话,必要时杀了你,会比留下你更省事。” “我明白了。” 这句回答,萧义很是满意,于是点了点头,不管她如何作想,只要此间答应了,那这一切就好办了。 “那你和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萧尘霜拉过被子,冷漠道:“我不舒服,就不留父亲久坐了。” “那好,你好生休息!”萧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来一趟,半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大抵在这些人眼里,身份低微就该死,比不上一个空壳的声望。 许多事情该有了结了。 “喜儿,你进来。” “小姐怎么了?” 萧尘霜拉着她的手坐下,目光幽幽,平静的说:“我要做一些事,可能会死,如果你害怕,我可以为你赎身。” “赎身?”喜儿愣了片刻,见小姐神情肃然,不似玩笑,立马道:“喜儿不怕,奴婢不太会说话,可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开小姐。” 萧尘霜欣慰一笑:“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蚂蚁撼大象。” 小姐说的话太深奥,她有些不懂,但心里却并没有半点不安,因为看到她那焕发的神采,忽然有种感觉,有些东西似乎在慢慢拉开帷幕。 第21章 以牙还牙 想起萧义种种事迹,无不是令人寒心至极。 既然他如此在乎这位嫡女,她倒想看看,如果失去他倾注心血的女儿,会不会痛苦的发疯。 她向来恩怨分明,人欺我一尺,必定报还一丈! 杀一个人,不一定要她死,人的嘴巴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 于是便将自己一小部分计划告诉了喜儿,既然是自己人,总不该有所欺瞒的。而既然喜儿选择待在她身边,就理应快速成长起来,否则只能任人宰杀。 太子昨夜带走萧尘霜的事情在府中传开,这让萧婉清措手不及,她本是准备让云嬷嬷去透露,那件肮脏的事的...可惜,让她逃了一劫。 云罗刚从外面回来,便直接回到盈水园,急道:“大小姐,太子还将温太医请了出来,可见对那女人是真真的好。” 萧婉清一把掀翻了桌子,怒道:“凭什么,这个贱人,早知道昨夜就该杀了她!伤成这样还能勾.引男人,你马上出去散播消息。” “散...散播什么?”云罗有些不解。 萧婉清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是猪吗?当然是金老大的事,我要整个淮安都知道她的丑事!” “小姐,这件事...”云罗一脸为难:“昨日的事,听说金老大被二小姐给打残了....” “打...打残了?”萧婉清瞠目结舌,愣了片刻:“打残了,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我受不了了,必须要杀了她,现在就去!” “你给振作点!”萧义见她被嫉妒冲昏了头,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径直往祖宗祠堂走去。他狠狠一摔,萧婉清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她哭嚎道:“爹,随便找个人去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是她!为什么!” 萧义怒喝一声:“你是萧家的嫡女,你的出身就是要做皇后的!太子之位早晚要易储,你嫁过去等于送死,人都死了还谈什么荣华富贵!我萧家百年基业,三朝为相,不能毁在我手上!” “我.....”萧婉清掩面哭泣,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回来就没好事,太子殿下如今对她这般好,连温清辉这样的名医,都舍得请出来给这样的贱人看病。 一想到魏洛风那冷淡的眼神,好像是在嘲笑她,嘲她心狠手辣,毒如蛇蝎,可她所做一切不都是为了他么?此刻的心中如同被压着一块石头。 见她仍是神伤,萧义缓和了几分,于是将她拉了起来,叹息道:“清儿,明轩虽然也是嫡出,可他才十四岁,你作为长姐,壮大家族的重任就落在你身上,你背负的是整个萧家!而她萧尘霜无非是我们一颗棋子,若是活着还能为我所用,若是死了也没有半点损失。” 她默然无语,双眼无神的看着这些祖宗牌位。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必须要是皇后,现在想要退出,你往那里退,没有回头路了孩子!” 萧婉清暗自握拳,不错,现在确实没有回头路了。 四皇子背后是整个勤家,再加上他本身优秀,两家若是结盟,这魏国天下就会有一半都是萧家人的。 萧婉清也算是想通了,与魏洛风之间,权当一场春花秋月的梦,既得不到,那也只能亲手毁掉。 她迅速擦干了眼泪,恢复原本的优雅高贵,拜别了父亲之后便回到房中重新装点。 镜子里她一双丹凤眼勾人摄魂,她擦了些香粉在耳鬓处,接着便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粉递给了云罗。 “这药极好,你拿去用。” 云罗福了福身:“多谢小姐。” 萧婉清摆摆手:“你跟了我多年,方才也是我一时生气,委屈你了。” “奴婢不委屈。” 箫婉清点了点头,之前就听闻老夫人今日要去静安寺礼佛,她心里便已有了主意。 于是打算和老夫人一道而去,顺便让人通知萧尘霜,毕竟家里出了事,烧烧香拜拜佛,求个心安,也是情理之中。 喜儿一看便觉此事不对,想出言劝阻,却不料萧尘霜一口就答应下来,她也只好带上一把匕首放在身上,若有个好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护小姐安全。 萧家女眷出行,自是要安排妥当的,不过这方面柳嬷嬷和云嬷嬷倒是很仔细周全,从一些护卫,到随行的丫头一应俱全,半点不少。 这次堂而皇之的出门,她便定要让萧尘霜荡妇的罪名坐实了,若是到时再有了身孕,这未出嫁的女子,可是要沉塘的。 她脸上的笑意越浓烈,心里的怨毒就更深。 萧婉清与老夫人共乘一辆马车,柳盈则和李若兰一道,余下的箫锦绣就算千般不愿也只得和萧尘霜一起。 “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同乘。”箫锦绣把脸别过去,似是连看都懒得看。 萧尘霜也毫不客气的说:“你看我这样像是求之不得的样子吗?” “你就牙尖嘴利,要真做点什么你敢吗?你若是不想,那你便滚下去,自己走路去!”箫锦绣依旧不依不挠,萧尘霜白了她一眼,“你这么一说,我又愿意了,既然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应该你下车走路才是。只是从这里到静安寺也得大半日。” “我…”萧锦绣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萧尘霜也懒得再多言,闭着眼睛开始筹划接下来的事。 按照箫婉清的个性,一计不成又生二计,此次出行刻意带上她,足以可见其中歹毒心思。 她撩开帘子,马车缓缓出城,只见一个身着布衣的男人出现在巷子处,腰间依旧挂着一只酒壶,怀中抱着剑,如普通的江湖侠客一般。 看到这里,她安心了不少。 众人来到静安寺便在主持的带领下各自分配了房间,待歇过一晚,沐浴更衣后明日便开始诵经念佛。一个大院子,前面四个房间,后院两个房间,而萧尘霜则被安排在后院的房间,离前院,可有些距离。 喜儿有些不悦:“凭什么我们就要住的这么偏远。” “远一点清静些,这没有什么不妥。”萧尘霜一脸笑意,推门走了进去,墙上用毛笔勾写出一个禅字,屋中简陋但一尘无染。 喜儿铺好了床,又点了蜡烛,屋里便亮堂起来。萧尘霜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却听见外面环佩叮当,一个三十五六的妇人走了进来,穿着一身墨青色的锦衣,面容微瘦,颧骨略高,双眼细长,嘴边噙着笑意。 “二姑娘,喜儿,你们俩尝尝这个。”李若兰将手里的面条放在桌上。 这是静安寺出名的浆面条,许多香客远道而来,便是为了一尝此味。 萧尘霜客气的道谢,李若兰却不肯离开,似是非要看着她把这面条吃完才会离开。 二人看出她的意思,便各自卷起面条尝了几口。 喜儿称赞道:“味道确实不错...可为何,头…好晕…”她话音未落,便觉视线越发模糊,直至彻底失去焦距,趴在了桌上。 萧尘霜回过神,忙推了推她,也忽觉头昏,倒在了桌上。 “好好睡一觉。”李若兰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双眼略显灼热,她又点燃了合.欢香,这才收拾好东西,不着痕迹的离开。 待她走后不久,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倏尔睁开,露出几分寒霜,好似一把锋利的刀。 她推了推喜儿,低声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李若兰跟她们确实是一伙的。这香也有问题,你捂着口鼻尽量不要吸入,先去后山等我。” 喜儿听话的捂住口鼻,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那小姐你呢?” “我还要等一个人,你快去。” “好!”喜儿也没有拒绝,缩手缩脚的往外走去,却迎面撞上一道黑影。她当即要惊呼,却立即被萧尘霜捂住了嘴巴,“自己人。” “嗯....”喜儿睁大了眼睛,点点头,这才往后山而行。 来人正是从老板那里买来的高手,他人很高大,扛着一个女人走来,就像是拿捏一只小兔子。 他轻轻松松的将女人扔到床上,丝毫不怕她会醒来似的。 “任务完成。”男人拍了拍手掌的灰,又拿起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 “慢着。” 第22章 自食恶果 男人有些不悦,身上散发着一股杀气:“我已经做完你交代的事,还要如何?” “这只是第一件,你现在还要去保护我要你保护的人,不然真以为这二百两银子这么好拿?”萧尘霜面色无惧,态度反倒还强硬几分,俨然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男人倒也没觉不对,就是有些不耐烦,“我的酒没了。” “好,明日事成,我给你好酒,最好的酒!”萧尘霜笑眯眯的看向他,又宛若一个天真的女孩。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心肠这么歹毒,哪谈得上什么天真。 不过既然有好酒,又有银子,只是保护一个人罢了,倒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 几个身形壮硕的大汉从院墙处翻了进来,粗略数数,八个人站在门口看了片刻,为首的人指了指右手边的房,便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屋里很黑,没有点蜡烛,他们也不敢点燃,只能摸索着前进。那香料的味道弥漫在空中,不慎吸入口鼻的时候,却有一种难忍的躁动。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似乎低低轻吟了一声,更加挑起男人心中暗藏的心火。 “还别说,这二小姐的身子可真软....” “这皮肤好滑....滑不溜丢的,好舒服…” 温香软玉,芙蓉帐暖,几个人七手八脚褪去她的衣裳。感觉有人,箫婉清迷糊间动了动手,可口鼻却被人死死捂住。 她一时如同跌入冰窖,因为他们的手不安分的在自己身上游移着,更可怕的是,这里似乎不止一个男人。 “唔唔...唔….” 她越是如此,反倒越能挑起人的不安分的心思,不顾她是否反抗与否,几个人一拥而上。 夜很宁静,可偏偏又那样嘈杂,所有的动静似乎都是从这个屋子里传出来的。 有女人的尖叫,男人低吼的喘着粗气,伴随着床剧烈摇晃,咯吱作响。时不时还能听到撞向墙壁,巴掌扇在脸上的声音,不必亲眼看到,就已是浮想联翩。 越是如此,萧尘霜就越是心静。她如老僧入定,跪坐在大殿的蒲团上,默念着往生咒。 她自不是什么圣人,所做一切无非是以恶治恶。只是那种肮脏的画面,她不愿想,连听,都觉得龌龊。 何况要是真在隔壁屋子里待着,如若听到动静却没有阻止,反倒惹人话柄,还不如置身事外。 绵绵细雨,天阴沉的可怕,估计转眼又要是一场大雨。 钟声回荡在山寺间,惊飞林中鸟儿。院里的人也活络过来,李若兰和柳盈早已穿戴整齐,却唯独不见箫婉清和萧尘霜起身。 二人来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门,见无人应声,但云嬷嬷心里却是清楚的很,怎会应声呢,那迷药与合.欢香的药效十分强烈,八成现在还醉生梦死中。 柳盈搀着老夫人走了过来,见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也有些不耐了,她向来虔诚,既决定要来烧香,怎能如此贪睡。 “二小姐,开开门,该起床了!”云嬷嬷开始粗暴的敲门,喊了几个小厮上前踹烂了木门。 这门本就腐朽,这么一踹,轰然倒塌,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正趴在床上睡觉。 她寻了一遍,瞧见一个少女裸着身体躺着,当即大叫一声:“天啊,二小姐...这,这简直,你们竟敢如此亵渎神圣之地,您当真不知羞耻怎么写吗?” 其实她根本没有看清楚那躺着的女人是不是萧尘霜,但昨日大小姐安排她住的这里,不管是与不是,对她而言,没什么区别,只需照本宣科。 老夫人也是微微颤动,这不堪的场面映入眼中,在场的女眷,未嫁的丫鬟或是这些妇人,没有一个不是面红耳赤的。 “什么?是萧尘霜?”柳盈也是一惊,这怎么可能,她伤势还未好,怎么能... “荒唐!实在荒唐!”老夫人重重捣了捣拐杖。 李若兰却觉力度不够,于是吩咐丫鬟,将那些早就安排好的香客带进来,没一会狭小的院子就站满了围观的百姓。 眼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外面纷纷议论着,屋里的男人互看一眼,也是心里一慌,提上裤子便冲出了人群。 云嬷嬷见状,假意上前阻挡,那男人根本没用力推她,人却已倒在了地上,大口破骂着这些男人下流无耻,毁人清白。 院子里,一个矮胖男人淫笑:“这啥女人都玩过,还真没玩过相爷的女儿呢。” “啧啧,瞧这身材,可真是极品的货色,就远远一看,便让人热血沸腾....” “可怜的姑娘,咋就这么被糟蹋了...” 看着所有人开始高声论阔,云嬷嬷嘴角藏不住笑意,目光如啐了毒液的蛇。 她走进屋里,捡起地上的衣裳,斥责道:“二小姐,你怎能如此败坏自己的名声,这要是传了出去,将来可怎么办啊?你们都别看了,今天的事就当大家给我们萧家一个面子,不要说出去啊。” 不要说出去?最好十里八乡都晓得,那才是最好的,不然岂不是浪费大小姐这一番心血。 其中一个老婆子摇摇头:“听说这萧家二小姐自小在乡野长大,回家之前就不检点,没想到今日竟在如此神圣的地方苟且,啧,这真是丢尽了脸面啊,将来还有哪个男人敢要她啊!” “那可不是...伤风败俗,**荡妇,我呸!” “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柳盈越听越难受,当即起身道:“够了,你们不要再说了,这件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多嘴之人,这是我们萧家的家事...” “哟,三夫人,你这话可不对,虽是你们萧家的家事,可丞相掌管朝政,要是门风不纯,养育出这样的女儿来,我们还真要怀疑这丞相是否有能力治国了....” 要是继续这么吵下去只会越添越乱,柳盈却又无计可施,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件事哪里都不对劲,像是被人有意安排一样。 “二小姐,您还真是荒淫,太不知检点了,今儿这么多人,几十双眼睛都看着,你这名声,怕是保不住了。”云嬷嬷哭戏一绝,声泪俱下,看起来十分悲痛。 李若兰也附和道:“我萧家怎就出了你这等不守规矩,败坏门风的女儿,真是作孽!” “可不是,也太不知检点了,在这样的地方居然和男人鬼混,还是七八个,二姐姐,你可真本事!”萧锦绣也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添油加醋。 见床上的人没反应,多半是被吓怕了。 云嬷嬷凑近一看,打算再羞辱一番,将事情再闹大一些。 可当清楚的看到眼前人时,她觉得自己要晕了过去,幸好扶着身后的墙壁才能勉强站立,不可思议道:“怎么会是大小姐....怎么会...” 李若兰面色也有些仓惶,“大小姐?大小姐不是在隔壁屋吗,这是怎么回事?” 她十分确定,昨日看到萧尘霜主仆二人已经昏迷过去,按理说现在受罪的应该是萧尘霜才是...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是萧家大小姐出事,外面的人又开始躁动起来。 那萧家大小姐是什么人物,可是嫡出的血脉,眼下出了这等喜闻乐见的大事,不消明日,也不止整个淮安,怕是方圆百里都会知晓。 老夫人双腿一软,一步都不敢踏进去,过度的紧张使她脖颈发硬,两眼发直,“这…真是清儿?” 眼前这个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少女...真的是她的清儿? “怎么大家都在这里,发生什么事如此热闹?”一个少女的声音从人群身后传出,如同泉水,涓涓细流,让人听了有种甘冽的感觉。 所有人回头看去,却见一个身着绿色翠烟纱衣裳的少女徐徐走来,来人长得很是清秀,与人对视的时候温柔的要溢出水来,可那份温柔中,又有一股子清冷。 一看到萧尘霜出现,云嬷嬷像是疯了一般扑打过去,喜儿连忙护住,却被她抓伤了脸蛋。 萧尘霜见状,不动声色的将她护在身后,抬眼看向云嬷嬷:“一大早的,发什么疯。” “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云嬷嬷此时像极了疯狗,见谁咬谁的模样,也着实有些滑稽。 第23章 身败名裂 萧尘霜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云嬷嬷可真是冤枉了,我从昨夜就和喜儿在佛堂诵经为祖母祈福,怎么反倒怪罪于我头上?如若不信,一问便知。” “你简直是巧舌如簧!” 萧尘霜一脸冷漠:“虽然您常常欺负我,可当着这么多人面,传了出去也不好听。”说到这,她耳语道:“你不是关心姐姐吗,与其和我废话,还不如先去看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小蹄子!你给我站住!” 柳盈制止道:“胡闹什么,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 云嬷嬷又气又怒,却拿她没有丁点办法,毕竟主子都未开口,她一个下人实在不好僭越。 萧尘霜只淡淡睨了她一眼,没再理会,而是自顾自走进屋里。 到底是自己的姐姐,发生这样的事情,做妹妹的当然要来幸灾乐祸。 看着屋内的一切,地上满是狼藉,衣服被撕的粉碎,就像被野兽围攻过一样。 少女整个人双眼无神,目光毫无焦距,似乎在看某个地方,又似乎什么也没在看。 她整个人躺在床上如同一具死尸,屈辱和绝望伴随着眼角的泪而涌出,嫩滑的皮肤上全是醒目的伤痕,有淤青,也有抽打的痕迹。 就连脖子上他们也未曾放过,到处都是啃咬过的印子,她紧绷的嘴唇溢出鲜血,双手被布条绑在床上,手腕上也全是血皮,看的出先前是怎样的拼命挣扎过。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门关上。”萧尘霜轻喝一声,捡起地上的被褥遮盖她的玉体,箫婉清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她呆滞的目光逐渐有了神采,眼白布满了鲜红的血丝,死死瞪着眼前的人,悲愤的情绪汹涌而来,一把拉过萧尘霜的手,在手臂上狠狠咬上一口。 并不是不疼,可眼下这咬伤的疼痛和昨夜她遭受的折磨相比,那也算不得什么。她头都没皱一下,直至萧婉清松开了嘴,手腕上留下一个带血的牙印。 萧尘霜看向老夫人,也是一脸忧伤:“祖母,这件事不宜闹大,我先和喜儿回去通知父亲,派人来接。”待她和喜儿走后,屋子里一帮女眷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柳盈皱了皱眉,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却见箫婉清不断往后蜷缩,目露惊恐的看着所有人,嘶吼道:“都滚,你们都滚,不要碰我...求你们,不要碰我....” 看她如此发疯发狂,身为女人也自有体会,便只好等人萧尘霜派人来接。 云嬷嬷小心翼翼靠近,以最温柔的语气说:“小姐,你别怕,嬷嬷会保护你...你别怕...” 箫婉清痴痴的看向身旁的人,终是忍不住,刹那间崩溃,哭着扑进她怀里。 云嬷嬷也是满面悔恨,眼泪如山洪决堤,更加用力的抱住怀中的弱小女子。 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遭遇这种事情,整颗心就像被人摔在地上,用力踩踏过一样。且连她也承受不住,如若夫人知道,又该如何。 李若兰也没了耐心,焦急的在屋里来回踱步,“不是说是萧尘霜吗,怎么会变成婉清呢?” “二夫人!”云嬷嬷回头看了她一眼,急急喊出声,深怕她说漏嘴,李若兰也立马顿悟过来,干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屋子里再次沉寂下来,外面的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那些议论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在场之人,都是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 从静安寺出来后萧尘霜便让喜儿回萧家送信,而她则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她不止是要箫婉清被侮辱,更要她尝到前世自己那生不如死,暗无天日的滋味。 人的嘴巴是最好的武器,也是最锋利的剑。正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萧义听说了此事,到底也是当朝丞相,没有那帮妇人如此慌乱,有条不紊的安排家里否府兵赶过去,毕竟此次出门只带了几个护卫和丫头,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是远远无法应付的。 柳盈帮她穿上了干净的衣服和鞋子,又打水给她洗了把脸。 此时的萧婉清面色依然惨白,如同鬼魅一样,任由夫人们给她穿戴梳洗,除了还有口活人气儿以外,已和死人无异,看的出,她还深陷恐惧之中无法自拔。 围观的百姓和香客都已被家丁驱赶离去,一行人搀着她上了马车,路上也没人多说半个字。 车子缓缓驶入,却被一些突如其来的鸡蛋和烂菜叶砸中,蛋液从马车流下,散发着恶臭,更有些挑事的百姓拦住了马车,根本无法行走。 “怎么回事?”老夫人沉声问道。 车夫如实说:“百姓们拦着路,不敢走。” 今天的事情老夫人受了不小的打击,箫婉清也濒临崩溃,本以为回到家里再好好商议,怎知被百姓们拦住去路,这要是耽搁下去,这二人都怕是要承受不住。 柳盈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却被一个鸡蛋砸中,也不知是谁的准头这么好,顿时便起了个大包。 李若兰皱眉道:“要是僵持在这里,估计车都得砸坏,赶紧,让这些护卫去开道。” “不可,这些护卫都是相府的私兵,这样一来搞不好还会传到宫里去…到时候老爷会很为难。”柳盈适时阻止。 萧婉清目光仍然呆滞,仿佛对周围的事情都没有兴趣,只安静的锁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蜷缩在云嬷嬷怀中。 车里的人陷入僵局,可外面却热闹起来,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嘴里都说着难听的话。 “浸猪笼…” “不要脸…下贱…” “还装作忠贞女子,真是败坏门风…” “以前是第一才女,现在怕是第一荡妇....” “这大小姐任人玩弄,还装作一派清高,哈,今年这淮安怕是要热闹了!” 萧婉清面色大变,呼吸越发急促,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躲进了云嬷嬷怀中,她张了张口:“不要,嬷嬷,不要,不要让他们来…我不要浸猪笼…” “好,好,不浸猪笼,有嬷嬷保护你,不怕,大小姐不怕…” 李若兰性子急,也顾不得别的,使唤车夫立马往萧家走,车夫无奈,只得小心翼翼穿插在人群中,艰难行驶。 而这时,外面的吵闹逐渐静了下来,十几个妇人,穿着青白相间的衣服赶来。 为首的叫宋明月,年仅二十五已担得女子会副会长,她接到消息便速速赶来了。 这女子会在京都也算颇有威名,自先帝一代便成立,至今差不多已有百年。 主要负责于检验女子清白,又或因妇人家中受了责打,家暴、屈辱,又或官府不敢插手去办的事,都会交由会所处理。 现下女子会既然插手管了此事,这些百姓多少都会收敛一些。 宋明月抬眼看了看马车,不卑不亢道:“我是女子会的,叫宋明月,现在群人众多,你们的马车根本行驶不了。所以把大小姐交给我们,若是清白的,必定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李若兰闻言,喜极:“这可好,赶紧把大小姐送过去…” 云嬷嬷虽然不愿,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心疼的看向箫婉清,无语凝噎:“小姐遭受此事已然受惊,那各位夫人就先回去向老爷报信,老奴陪小姐去女子会。” 萧婉清刚从马车里被带出来,围观群众又开始躁动起来,但在女子会的威名之下也不敢太过张狂。 这件事闹的很大,老夫人受的打击也不小,回到府中便病倒了。 整个相府可是闹的人仰马翻,萧义到底也紧张自己的母亲,背着她就往院子里去,吩咐祥叔去请大夫过来诊治。 众人都守在老夫人院子里,萧义沉着一张脸,心里像是住了头狮子,随时就会狂暴。他冷冷扫过一眼众人,却唯独不见萧尘霜,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忙完一阵,听下人说他引以为傲的女儿被接到女子会时,又是一怒:“混账,连个人都看不好!”他在花厅里来回踱步,决定先让家中府兵出动,将那几个男人抓起来关进丞相府的后院以待发落。 自己女儿出事了,连蓉儿怎可不知,但现在再怎么伤心也没有用处,她带着银子让管家备车,匆匆赶往女子会好做打点。 知道她私自出府也是爱女心切,所以萧义没有多加过问。 他背手而立,眼眶有些微红,沉声道:“那几个人什么来头?” 第24章 将功折罪 为首的府兵拱手道:“回相爷的话,都是一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萧义眸色渐冷,“二小姐呢?” “二...二小姐好像还没回来。” 没回来?家里出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回来! 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他此时的心像被针扎,又觉得是被人戏耍,左右不是,当即便让人把许梅抓回来,府兵微微唱诺,领命而去。 那几个被关起来的男人也是心生惶恐,那姑娘不是说二小姐是庶出,根本不值得相爷动怒,可现下却连府兵都出动了。 他们虽是亡命之徒,可如今得罪的是权贵,这种情况,鲜少遇到,心里也不免觉得惊骇。 柴房门被打开,萧义和祥叔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刀。 他黑沉着脸,坐在了凳子上,缓缓提起一只茶壶往杯里倒水,可越是平静,越让人不安,就像暴风雨来临前,几个男人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磕头认错。 “相爷饶命啊…” “饶命?”萧义冷笑:“一帮杂碎,连我萧义的女儿也敢动,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相爷,小的们冤枉,都是那姑娘给了我们很多银子,说...说只要...做成此事,还会送我们离开....这并非出自我们本意啊…”说着,又砰砰磕头,声音此起彼伏,狠狠撞击着地面。 萧义丝毫不为所动,目光阴狠的盯着众人,“谁给的钱,谁指使你们!若从实招来,本相便饶你们一命。” 几个人互视一眼,哪里能知道那个女子姓名呢? 为首的人说:“小人不知,那姑娘每次来都蒙着面纱....可我知道她是相府的人。” 萧义脸色平静,缓缓端起茶杯,刚送进嘴里,却忽然反手狠狠摔在地上,碎片飞溅,划伤了男人的脸颊,惊得他们大叫起来。 他起身往外走了两步,一脸冷漠:“死到临头还要装蒜,那我也成全你们,祥叔,带下去,剁碎了喂狗。” “别…!相爷饶命!小人想起了,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女子,可我们听过她的声音...而且看那穿着,应当不是小姐,大约是婢女。” 祥叔也是面色阴沉:“我们相府上下一百多人,这么多婢女,难道一个个找?既什么都不知道,那还是依老爷的意思,全部处理掉。” 说着,几个府兵冲了进来,手脚麻利的将他们抓了起来。 他们死命挣扎起来,脸色如灰,爬到了萧义脚边,“相爷,我们听过她说话的声音,只要能听到声音,我就能知道是谁!” 萧义脸色有所缓和,既能帮主子办这些下作事的,必然不是普通三品丫鬟,应当都是身边的心腹,所以要寻找这么一个丫头,并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先让人严加看守这帮杂碎,又让祥叔找个由头悄悄安排此事,千叮万嘱的说不能走漏风声,否则想要人赃并获就很难了。 三房的贴身婢女包括常年伺候的老嬷嬷都被聚在了厅中,侍婢们都不知发生何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锦绣身边的彩儿看向云罗,小心翼翼问道:“云罗姐姐,祥叔这是做什么啊,为什么让我们在这里候着?” “云罗姐姐?”彩儿一脸疑惑,怎么这云罗魂不守舍的,不过转念想想大房出了这等事情,现在有这个反应也情有可原了。 “我也不知道…”云罗敷衍着,心里七上八下,如今大小姐出事,老爷必然要去追究,若是发现与自己有关,那这条命怕是就没了。 祥叔走了进来,让家丁把她们的眼睛都蒙上,并转过身背对着门外。 而这时,为首的男人被抓了过来,期间让他一直保持着缄默。 分别让这些奴婢开口说话,云罗皱了皱眉,似乎已经猜测到什么,于是故意压低了声音改变声线。 听了一遍仍无所获,那男人无奈的摇摇头,称这里并没有那天的姑娘。 “既然如此,那便杀了吧。”祥叔淡淡说了一句。 “不要啊,等等…我,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是她,是她!”他颤巍巍的指了指云罗,既惊又怕。 祥叔微微抬眉,古怪道:“确定了?” 男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脸诚恳的说:“小的确定,小的确定,就是她,虽然今天声音有些不一样,但我可以肯定就是她!” 祥叔心中了然,让府兵将这个男人押回去,而云罗自然也被关了起来。 她大喊着冤枉,但无人理会,厅里的奴婢们也如惊弓之鸟,纷纷猜测这其中的隐情。 一开始云罗不肯说,经下人用刑之后她只好全盘托出。 可这样一来整个事情就更加扑朔迷离,既是萧婉清的主意,怎么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萧义苦思不解,但一想到自己宝贝女儿受辱,就恨得牙痒痒,恨不能吃他们的肉,拆他们的骨,微微吐出几个字:“剁成肉酱,喂狗。” 这种事情家里私自处决,可对外却要说已然报官,祥叔也很明白应该怎么做。 整个相府死一般的静,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这种压抑的气氛让人觉得恐慌、害怕。 萧尘霜刚和喜儿走进园中便被府兵团团围住,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刀,且面目肃然。 她心里冷笑,倒真看得起人,派这么多府兵来对付她。 喜儿也察觉不妙,下意识看了萧尘霜一眼,“小姐....”还不待她说话,便被几个人府兵架到一旁。 “没事的喜儿,你回去。”萧尘霜淡然一笑,当看向府兵之时,转换了一副面孔,“我自己会走,松开你们的手。” 闷重的大门被关上,供桌上供奉着萧家历代祖宗的牌位,檀香还燃着,只有几盏油灯随着一阵阴风明明灭灭。 萧义端着烛台走了出来,他步子很轻,在火光的映照下整张脸铁青而扭曲,一双鹰眼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是你做的?”他语气阴森森的,转身放下烛台,拿起供桌上的一把刀。 看着他的举动,萧尘霜不自觉后退两步,整件事情她之所以没有出面充当好人,便是因为知道,不管她想不想这么做,结果也始终是自己造成的,所以根本不必要假惺惺。 何况就算她装着无辜,装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帮人又会信吗? 看这样的架势,答案就已经很明显。 萧义拿起刀缓缓逼近,他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就像一头暴怒的野兽。 他手里的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贱人!你到底是谁,处心积虑想要扳倒我萧家,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若要杀我也不会和我废话了。”冰冷的刀深入脖子,她能感觉到有一股温热流出,又一次尝到了死亡的味道。 虽然嘴上说着不信萧义会动手,可对于自私自利的人而言,为了保全萧家,他想要做什么确实令人难以猜透。 萧义冷笑:“你知道婉清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你差点毁了我所有的计划,你说,难道我不该杀你?” “就算你杀了我,木已成舟又能改变什么?你大可以杀了我,反正我命贱,可是萧婉清如今已是声名狼藉,凭她现在的身份还想嫁给四皇子,你认为勤贵妃会答应?” 听到这里,萧义手背亦是青筋暴起,那张脸闪过一抹诧异:“你...你怎么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萧尘霜低垂眼帘,淡淡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也不是傻子,我眼睛看的到耳朵也听得到。不过眼下多说无益,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你从今天以后,会忙着去善后,根本没有闲暇追究我。” “可若我留着你,只会寝卧难安,既然你姐姐已经出事,那就用你这条贱命赔上。”萧义手中的力道稍稍加深,她怕死,因为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急道:“如果,我能将功赎罪呢?” 第25章 两条路 “将功...赎罪?”萧义饶有趣味的看向她,可看到的却是不同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着和冷静,这真的只是一个乡野屁民?真的只是一个刚刚十五及笄的少女? 此次虽是萧婉清布局,可最后这个笨丫头却把自己给搭进去,可见萧尘霜的智谋在萧婉清之上,不仅能站稳脚跟,还能改变不利于自己的局势。 若她愿意装下去,谁都不会想到是她在背后搞鬼,暗中改变了风向,才让事情愈演愈烈。 想来女子会也是由她安排的,果然够狡猾,进了女子会,就算再多钱财也不一定能轻易打点,这可是把清儿的后路都给断了啊。 想到此处,他松开了手里的刀,心里五味杂陈。 萧尘霜见他移开了刀这才松了口气,脖子上有些痛,但她全然不在乎,只是道:“对,我能将功赎罪,不过同样,我也明确地告诉你,我就是恨萧婉清,我恨不得她去死,但是我又不想她死,想留着她这条贱命苟延残喘的过完下辈子。” “贱人!”萧义终是忍不住扇了她一巴掌,这巴掌用力过猛,打的她整个人七荤八素,嘴里一阵腥味,惯性的吞咽下去。 她擦干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你生气有什么用,那你去告诉所有人,这件事就是我萧尘霜做出来的,你以为这样就能还她清白了吗?父亲,你好天真啊。” 萧义身形微微颤抖,这些话一针见血,冰冷的陈述当前的事实,这件事不只是关于萧婉清,更是关系到整个萧家将来的前程。 一旦此事闹大,那些与他对立的朝臣会借此打压他的势力,就连太子也会在此时抓住他的痛处不放。 他回过头瞪着她,“那你有什么办法?” 萧尘霜道:“昭云和亲之事是由你负责的,但现下公主病重无法胜任,可是这件事又不能昭告天下遍寻名医,太医院那帮废物医治不好公主的病。可是我能,只要送我入宫我就能医好她的病,那么萧婉清的事情就会淡下去。” 萧义微眯着双眼,目光里跳跃着火焰,“我凭什么相信你会治病,若是治不好,那岂非要牵连我萧家上下。” “我自己入宫,不管生死成败都是我一个人的事,和你们绝无半点关系!”说到此处,萧尘霜又笑了笑:“眼下有两条路,为何非要走一条死胡同?” 他抬了抬眉,鼻腔冷哼一声,走到她跟前,只手托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如果这件事能办好,为父就不与你计较,可若你敢与我耍花招,我动动手指头就能弄死你。还有你的母亲,以及你身边的人,都会为你而死。” 这是一个父亲该说的话吗? 父女之间根本再无半点感情,这样也好,将来动手的时候,也不至于会觉得内疚。 萧尘霜不惧威胁,正色道:“你放心好了,我好歹也是萧家的人,这件事关系整个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没必要给自己挖个坑跳下去,我还想多活两天。” 听到这里萧义也算放下心来,不错,只要她好好表现,萧家将来是亏待不了她的。 只是可惜了萧婉清,本来一切只要按照计划进行,必是万无一失。千算万算,却把萧尘霜给算漏了。他叹了口气,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祠堂,临了她又停住了脚步,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这座祠堂。 她当日从木家村回来后便被带去了女子会,再后来便是声名狼藉,行人见之而避。 为了正家规,她被云嬷嬷打的半死,便被老头子发落到了祠堂,被关了整整十二天,断水断粮。 若不是靠着一些蟑螂果腹,怕早就死了,其实如果知道后面会经历更多痛苦,她倒希望应该死在祠堂。 可现在… 萧婉清面临同样的事情,府中上下乱做一团,每个人都揪着一颗心,这就是所谓的区别对待,所谓的身份尊贵,所以结局和结果必然不同。 回到吟风院便开始替喜儿收拾行装,如今母亲被安排妥当,也不怕萧义会做出什么事情。而连蓉儿现在估计也没心思来对付她。 但此次入宫,毕竟前途未卜,若是赢了,那她将会得到公主和皇上的赏识,这大腿便也算是抱上了,若输了,小命不保,但至少不能再牵连任何对她有恩的人了。 许多事情可以先计划好,但变数这个东西,非人力可为。 喜儿见她收拾的仔细,奇怪道:“小姐,您这是要出远门吗?是不是老爷责罚你了,所以要出去避祸。” “对,不过不是我避祸,是你,这出府令牌可拿好了,若是下人盘问起,就说这些衣服是要拿出去烧的。”萧尘霜眨了眨眼,显得很轻松。 喜儿惊了惊:“难道喜儿做错什么事了?” “是我要进宫一趟,办些事,我会安排人送你到我娘亲的住处。”说到此处,萧尘霜低垂眼帘:“你顺便还能帮我照顾一下。” 虽然她还想问些什么,但如今小姐将她娘亲都托付于自己照顾,可见是信任的。 祥叔亲自过来通报,说是周节使特意来还人情的,因为萧尘霜上次在街边救了他。 本来周节使也想信守承诺,不暴露什么,可拗不过萧义再三追问,他也只好说当时犯了心绞痛,恰好萧尘霜出手救了他。 还苦口婆心的劝萧义不要如此严厉,女子会医术,虽抛头露面,却也是治病,那是造福百姓的好事。 虽然萧义不明白何故有此一说,但也因此更加确信,这丫头似乎真会些医术。如此那公主的事,也确实值得考量。 二人在厅里闲聊着,见一身着浅绿衣衫的少女走了出来,清新素雅,唯独这皮肤糙了一些,但那份从容的气势,却不是这样的少女应该有的。 萧义目光微变,淡淡道:“这么没规矩,见了人也不知道行礼。” 萧尘霜福了福身算作行礼,这才道:“周大人,您怎么来了。” “本官与你父亲说了,这治病救人是好事,希望他不要再苛责你。不过上次你开的药引子,后遗症很大…所以此次登门造访,希望二小姐再开一副药,也好让本官这病早些好起来。” 说到此处,周节使又顿了顿,报之以微笑:“最近我夫人头疾也犯了,不知二小姐能否上府看看,若是不愿,便也算了,细想想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当然不会。”萧尘霜深深地看了萧义一眼,挑了挑眉:“既是同朝官僚,女儿相信父亲应该也不会介意。” “既然周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你早去早回,莫要给人添什么乱子。”他的神态俨然一副关心子女的严父。 二人一路出了府,刚上马车,周节使便沉声道:“萧姑娘,宫里的事很复杂,你可莫要多嘴,否则就算是本官也保不住你。” “我知道的,周大人引荐之恩,小女谢过。” 周节使点点头,见这女子如此坦诚,有些话倒不如当面问的好,于是又道:“其实本官不明白的是,你父亲是丞相,为何不与他明说,还要瞒着?” 她岂能直言告诉周大人,只是摇摇头,面露苦色:“我只是庶出,长得也不出众,也不聪明,更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才艺...” 听到此,周节使也差不多能明白过来,所幸他家只有一妻一子,还算过的踏实,没这么多纷争,只是愧疚的是常年不在家小身边陪伴罢了。 周节使沉吟片刻,眼看着马车已从东侧门进入,不消片刻就会到达御清殿。 他本来也是并无把握的,可与皇上细细思量后发现,公主和亲安南的事确实比和亲土番的价值更大。 所以这才冒着险来见萧尘霜,其实来的时候也很担心这小女子是否真的有主意,还是只是随口一说,但无论如何,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骑虎难下,也只能盼着这小丫头不要触怒了龙颜才好。 长长的宫道好似没有尽头,太阳的光芒投射在这红墙绿瓦之上,穿透两旁的枝叶,斑驳洒在地面。 第26章 献计 说起这皇上,前世也只见过两次,当时魏洛风带着她和萧义去理论,可大错已铸成,皇帝说为了女子的名节,此事也只能将错就错。 那是第一次有人把她当做一个人来看待,在乎她的感受和名声,做梦也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是高高在上的魏国皇帝。 第二次再见到的时候,则是他驾崩的时候,安静的躺在金龙棺椁里,像是个睡着的老人。 阎公公在殿内伺候着,听着小太监来通禀,便招了招手让周节使和萧尘霜一道进来。 “微臣给皇上问安。” “臣女给皇上问安。” “嗯,起来吧。”他的语气很平和,没有想象中那样严肃,只是招了招手,便让众人先退下,就连周节使都被他发落到了殿外候着。 整个大殿内只有阎公公和小李子从旁伺候着。 他正在泡脚,里面的水是褐色的,大约是一些养生补气的汤药。 萧尘霜偷偷打量了一眼,这皇帝还挺会享受的,不过这样似乎也太不端庄了些。 “这水凉了,再打点热水来。”说到这,皇帝看了她一眼,不耐道:“你,就你,去给朕打点热水来。” “诺。”萧尘霜点了点头,便缓缓退出殿外,周节使见她出来,也没想过会这么快,忙问道:“如何,皇上说什么了?” 萧尘霜无奈道:“皇上让我给他打热水。” “啊?”周节水也是一脸懵然,这皇上玩的又是哪一出啊。 “我先去打热水了。”她朝着院外走去,在宫女的指引下来到茶水房,因皇上喜欢喝茶,所以这里几乎一整天都会备着热水。 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既不问她土番的事,也不问别的,偏是让她打水?莫非这是一种奇怪的..试探? 看着那小丫头还没进来,阎公公摇摇头:“皇上,您又何苦戏耍一个小姑娘呢。” “什么小姑娘,能想出这些法子的哪能是小姑娘,依朕看这丫头精着呢。”皇帝抬了抬脚,小李子便立马上前将他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腿上,仔仔细细的擦干净。 “舒服多了。”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但见萧尘霜端着水从外进来,这才笑了笑:“朕已经洗完了,你先把这水端出去倒了。” “诺。”萧尘霜点点头,又端着盆子原路返回,这折腾一二,才总算能安安静静的在殿内待着。 皇帝坐到了椅子上,看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一直没有说话,而萧尘霜自然也保持着不动。 她站在一旁悄悄打量着这位皇帝,眉眼间透着慈和,但整个脸部线条又很坚毅,一双眼睛又细又长,刚才笑起来的时候,几乎都要看不见。可生的儿子却一个比一个俊俏,这老皇帝倒也算厉害的。 大约过了半刻,皇帝才伸了伸脖子,看向萧尘霜,目光平和,可总给人一种压迫感,大抵这就是天家皇帝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打了个呵欠,轻描淡写的问道:“昭云嫁安南的事,是你出的主意?” “是。”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朕倒是想听听你有何见解。” “是。”萧尘霜缓缓道:“臣女也是无意得知公主和安吉王子的事情,既是两情相悦又能促进邦交,对我魏国而言是一件好事。安南为漠北三族之首,只要控制了安南,铁勒高车二族便不足为惧。” 皇帝起身抬了抬手让人赐座,这才端起茶盏缓缓开口道:“这是个好办法,可同时你又丢给朕一个难题。你可知去年征战土番之时,折损我大魏多少兵将吗?” 萧尘霜起身下跪,低声道:“臣女不敢遑论国事。” “不敢?”皇帝紧绷着脸,竖起的眉毛下,一双灼灼的眼睛如烈火般燃烧,他又抬高了声音:“不敢?朕看你胆子很大!竟敢撺掇公主嫁往安南,还说不敢遑论国事,如今都已插手去做,你可知罪?” “是,臣女有罪,还请皇上恕罪。”萧尘霜伏小做低,埋头在地。 皇帝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从架子上拿下一把剑,那剑长二尺一,全身通青,乃玄铁而制,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为一条金色龙雕之案。 他举起剑擦了擦,似是自语道:“下月本是公主嫁到塞外的日子,却因大病一场暂缓婚事,土番族首领也表示一切以公主为先,他们本就有示好之意,可若在这件事上处理不当,必定会咬着此事不放。我大魏如今兵力寡弱,正是用人之际,实在不宜再开战。” 虽然刚才他发了火,可现在愿意与自己说这些事,那是不是说明皇帝心里多少有些信任。 她垂着头,若根据前世所发生的事情来看,德宗皇帝心系黎民百姓,因而才排斥战火。 不过他这种想法并不被广大朝臣所接受,但他也用事实证明,精心部署这么多年,确实让三族臣服。 可现在不同,既然插手了别人的命运,也就是说所有的事情都会脱离原先的轨迹,换句话说只要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念及此,她又磕了个头道,这才抬起头,肃然的说:“既然皇上信任臣女,那臣女也只好发表拙见。实际上确实不需出兵,土番族在漠南一带,并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听到此处,皇帝频频点头,抬了抬手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她也没了刚才的紧张,语气平静而缓和道:“可是安南不一样,若能结为邦交,来日再设法收服,那才是重事。至于土番族,既不会构成威胁,只需让他们乖乖臣服,但皇上也深知,这草原上的牧民天性散漫,要他们心甘情愿臣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咱们就必须斩断他们的生存来源。” “生存来源?”皇帝听到这,细想了片刻,随后道:“你的意思是切断钱银?” 萧尘霜摇摇头,神态变得坚定起来,可那坚定中又带着几分凉薄,正色道:“皇上,尘霜认为他们并不需要大量银钱,因为大多人都停在以物换物的阶段。现在正是秋季,也是我大魏的绝佳时机,只要派人潜入内部杀死待产的牛羊马,断掉他们的后路,到时我国再送去牛羊,恩威并重,他们必定感激涕零,甘愿臣服。” 她知道自己这番话会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可与其苟延残喘的在萧义手底下过活,倒不如拿着这条命搏一个未来。 “好一个恩威并重!”皇帝神色依旧阴骛,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静默片刻,她仍跪的笔直,双手交缠,有些许紧张。 皇帝似乎也不打算再捉弄她,忽然爽朗一笑:“可惜啊,你若是男儿身该多好!也算有点小聪明,留在朝中还能为朕分忧。” 他弯腰将她扶了起来,一脸惋惜,平和道:“不过珠宝绫罗,玉石金器,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确实可惜了一根好苗子,她可是唯一一个,除了周节使以来,没有让他应该以战止战的人。 尤其这个一石二鸟之计,既能收服土番族,还能牵制安南,只要解决了这三族,来日想要征讨列国,他们就是去了天然的保护屏障,也不需担忧后方虚空,大可带兵挥军直下。 萧尘霜面露诚恳之色,拱手道:“皇上,尘霜虽为女儿身却也想为国家出力,我不求大富大贵,但求皇上应允尘霜去外使馆帮忙,不求官职,只求为皇上分忧。” 皇帝满眼赞赏之情,双手叉腰,腾出右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不错,是个有志气的好孩子,可在外使馆没有官职怎么行,不如就当个上差,在周大人手底下做事。” 萧尘霜喜极:“多谢皇上,卑职一定全力以赴!” 皇帝沉吟片刻,走了两步,肃然道:“此事既是你二人提出,那公主的事便交由你与周大人操持,到底这女儿家的心思应当要细一些。” “诺,定不会辜负皇上重望!” 皇帝甚是欣慰的点点头,挥手让她下去,不过到底外使馆一职,并非普通人都能任职,事关各国邦交,若是使用巧妙,一人可抵一支军队。 而此女看似温顺,实则颇有些心气高,想要驾驭,怕需要一些手段。 阎公公见皇帝目光久久停留殿外,笑了笑:“看来皇上很喜欢这个丫头。” 第27章 东窗事发 “你嘴巴很笨,但这双眼睛倒挺好使,刚才这小丫头献策,她的想法倒与朕的想法十分贴近,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他继续低头擦拭这把剑,此剑名为尚青,为先祖征战时所用,后律令上斩昏君,下斩佞臣。 阎公公双眼一转,似乎想到什么,“看来皇上是为这事儿给难住了,不过老奴愚见,既能为皇上所用,那自该留在宫中,到时占个一宫主位…” 皇帝抬手便是一记,不悦道:“说你这嘴巴不会说话,朕已经老了,年轻人总得和年轻人在一起才行。”说到此处,他诡秘一笑:“依你之见,老三和老四,二人如何?” 若依最近种种之事,看得出皇上确实起了这易储的心思。眼下太子虽勤勉,却无大功,而四皇子军功赫赫,若是当得储君,可他身后是勤家,甚至不知还有多少,有千丝万缕的蚂蚁跟着,又恐有外戚干政之象。 看得懂,却未必要全部说出来,越聪明的人,若是无能自保,那离死,也就不远了。 他一脸懵然装作不懂,只笑呵呵道:“皇上您这是想喝媳妇茶了,不过老奴认为这丫头还可以再打磨打磨,再者说天赐良缘,也得看她是否有这个福分当太子妃了。” 从御清殿出来后,周节使便被皇上宣进去觐见了,大概是与他商量昭云此次婚嫁事宜。 萧尘霜松了口气,这一仗,应该算赢了。 而这时,远远走来一个身穿宫装的女子,那人直朝着她走来,随即福了福身:“您是萧姑娘?公主殿下有请。 昭云公主? 她跟在宫女身后,一路来到御花园,只见一个身着秋香色水缎的女子坐在凉亭里,手里执着扇子,画师正在给她画像。 生的也极是出众,眉眼中带着三分英气,三分秀气,又不失公主的威仪,约莫十七八的年纪,穿着素雅,戴着两朵簪花。 当她看到远处的少女时,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萧尘霜毕恭毕敬行礼作揖:“臣女给公主请安。” 昭云面露喜色,拉着她一道坐了下来,并说:“把她也画下来。” “诺。”画师点点头,又开始执笔。 “听说是你向父皇提议的?你怎么知道本公主的事情?” 萧尘霜眸色平静,如实道:“臣女也只是偶然听闻,得知公主与安吉王子情比金坚,甚是感动,何况....不敢欺瞒公主,臣女这样做也是有私心的。” “私心?”昭云实在受不住累,又悄悄换了个动作,这才问道:“什么私心?” 她温声道:“帮了公主也是帮了臣女,何况本就是一对鸳鸯,岂能棒打。” “你倒有点意思,不过不管怎么说,是你帮本公主解决了燃眉之急。”说到此处,她又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画师,想起之前种种,顿时没了心情,只好先让画师退下。 秋风吹来时,她的衣裳猎猎飞舞,露出手臂上的红疹子。 萧尘霜叹了口气:“所以公主为了抗婚,便....服毒,才导致久治不愈吗?” “是。”昭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苦笑道:“我贵为公主,却无法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此次若非是你,可能本宫就要深陷地狱了。” 萧尘霜温和道:“没有这般严重,公主聪明伶俐,就算没有臣女,也会想到办法。。” “你就不必和她们一样谄媚,我不喜欢那样。不过…这次是我欠了你,来日若有机会定会报答你的恩情。”说到此处,昭云当众一拜,萧尘霜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公主,您实在不必如此。” 昭云爽朗一笑,颇显英姿:“见你比我小一些,叫你一声妹妹,应当可以。” “既然公主不嫌弃,那您这位姐姐,尘霜便高攀了。” 她低垂眼帘,有些怅然:“你真的帮了我大忙,那些臣子张口闭口邦交,哪有以和亲为荣的。最可恨的是父皇居然会同意。” 其实德宗皇帝没有看上去那样平庸,能坐稳皇位的,又有多少人会是草包。他这么做虽显得软弱,可也正是如此才达成了他扮猪吃老虎的目标。 昭云见她忽然沉默,也挥了挥手,似乎要将烦恼挥走,笑眯眯道:“行了,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中秋的时候我打算宴请好友,到时你也可以入宫来,这是我的玉佩,有了此物就能入宫。” 萧尘霜朝着公主点了点头,“公主盛情相邀,当然不能扫了公主的性。不过皇上将此次婚嫁之事交由尘霜与周大人一同操持,也可以趁此了解公主喜好。” 操持婚嫁? 这可是个肥美的差事,也是最难办的差事,因为要费尽心思和精力,其中的油水自然也是最多的。 想不到父皇竟会如此重视这姑娘,看样子必然是有几分过人之处。 二人又说了会话,相谈甚欢,天快黑的时候才让秋霞备了马车一路送至丞相府。 因着明日便是中秋了,街上到处都卖着花灯和月饼,还有一些各式新鲜玩意,处处都透着热闹的气氛,按照习惯又买了两束菊花。 门口的家丁看到这豪华的马车时,也是眼前一愣,再瞧着那马车上挂的牌子,这可是从皇宫里来的马车。 “那萧姑娘,奴婢们便先告辞了。”秋霞客气一笑。 萧尘霜将其中一束淡黄色的菊花递给秋霞,“送给公主,虽然很普通。” 秋霞眼中闪过一抹嫌弃,但仍笑着接受,又福了福身,这才与众人一道回宫。 家丁也更为殷勤,以往见了也只是敷衍喊一声二小姐,可现在的嘴巴却甜的如蜜。 “是她....”萧婉清大惊失色,眼中闪过恐惧,将头埋在了连蓉儿怀中,誓死不愿在看到眼前人。 连蓉儿看着自己女儿这副模样,比用刀子划她的肉还要难受,她一边安慰道:“没事,孩子,没事,咱们回屋,咱们不看她,就算看了也是脏了我们的眼!” 她挽着萧婉清往外走,可那整张脸是毫不掩饰的怨毒,带着浓浓的恨意,咬的牙齿咯咯作响,真恨不能现在就杀了眼前人! 察觉到连蓉儿身上腾腾的杀意,萧尘霜仍很平静,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本就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何错之有? 于是更加坦然的看了连蓉儿一眼,淡淡点头:“母亲。” “母亲?”连蓉儿冷笑:“这声母亲我可当不得,事到如今又何须惺惺作态?” 萧尘霜没有理会,只是瞧了一眼箫婉清,道:“姐姐身体可好些了?” “萧尘霜!你可别忘了,木家村的事是包不住的。”她死死盯着萧尘霜,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但可惜,她什么都看不到,除了冷漠还有一丝不屑。 贱婢! 箫婉清瑟瑟发抖,带着哭腔说:“母亲,我们回去吧...” “清儿,你看到她那样了吗?难道你真的要认输?以前那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去哪了!” 连蓉儿有些急了,更是怒火难平,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重了些,吐出一口气,“算了,是娘没保护好你,不过你放心,我总有办法对付她!” 二人回到盈水园,丫鬟们熬了药,她便伺候着箫婉清喝药,然后休养身体。 这都是被那群杂碎折磨的,几乎快要丢了半条命,大夫说若是不好生养着,怕是来日难以成孕。 这也成了连蓉儿心头大石,这清白毁了便也算了,只要还能生育,来日花点银子,托户好人家,就算做不成皇妃,只要将来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做母亲的也就放心了。 “夫人,喜事!大喜事!”清荷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蓉儿正憋着一肚子气,可看到是清荷,也稍稍按捺住。 她坐了下来,扶了扶额:“我现在唯一的喜事就是要听到,那贱婢死了的消息!” “不是,不过也相差不了多少。”清荷拿出一封信拆开,“这是小三子寄来的信,他说木家村十几个人昨日就已到了淮安,而他还在找那个叫李婶子的,若是找到,明日也会来。” 连蓉儿低着头看这封信,喃喃道:“木家村....木家村...好啊,连老天都在帮我,清荷,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报应,做的坏事多了,连老天都不会眷顾她!” 清荷道:“除此之外,碧珠刚才还说,她一回到吟风院便开始不停狂呕,后来又出了一次门....” “什么?”连蓉儿闻言,又激动起来:“她狂呕不止,那看来必定是怀了黄家人的杂种。” 清荷皱了皱眉,其实她也不敢太确定,毕竟那碧珠丫头也没有跟着出去,谁知道去抓的什么药,或者又出去做了什么。 但见夫人脸上难得露出笑容,她便也就忍着不说了,免得败坏了夫人兴致,临了又是一顿打。 连蓉儿死死抓着手里的信,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然后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 萧尘霜,该算算总账了,你欠我清儿的,明日定要你用命来还! 第28章 中秋宴 八月十五,又是阴天,小雨依然淅淅沥沥,落在树叶上,凝成水珠。 府中上下到处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下人们也忙坏了,处处都是张灯结彩挂着红绸。 这办中秋宴是其一,更为主要的,便是远在太渊学院的四少爷,萧明轩会在今日赶来,实际上从上个月就已经开始筹备这场中秋宴。 历来这些宴会向来都是在盈水园办。 这盈水园便是连氏母女平日里所住的地方,更是整个相府的中央位置,假山石水,甚是逼真,处处皆见九曲亭台楼阁,可见其在府中地位。 婢子们也穿着光鲜,因着这中秋宴家宴,萧家族老以及外戚都会在今日赶来,不止如此,更有些与箫义相好的朝中大臣也会到此喝杯水酒,故而今日是万万怠慢不得的。 老夫人接到家书,说明轩马上就会到,于是连忙安排了人到门外去接。 虽然家里出了事,但明轩是家中嫡子,何况才十四岁便已是淮安难得的才子,被破格收入太渊学府,更是一件与有荣焉的事情。 太渊学府虽不涉及朝廷,却是德高望重的地方,也不是那些高门子弟想去就能去的。 远远就看到马车赶来,一个少年从车内跳了下来,身形清瘦,白净的脸上嵌着一个尖尖的翘鼻子。 浓浓的眉毛下有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头上束着木簪,穿着一身浅色的银灰色的长袍,散发着书生气息。 “孙儿...”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明轩也立即迎了上去,“祖母安好,祖母,我好想你。” 老夫人笑的眼睛都弯了,“回来就好,来,快,去见过你父亲和母亲。” “好嘞!”明轩嘿嘿一笑,他身后的书童则抱着一大摞古书跟着进屋。 明轩回来是件喜事,也算让连蓉儿和箫义夫妇二人有了些许欣慰,一家人说了会儿话,便开始去招呼客人。 毕竟现下回家,有的是机会相处,但今日的中秋宴上也万万怠慢不得这些客人。 那些个夫人和朝臣都带着贺礼赶到,萧义将自家外族,和这些同僚各自安排酒席。 李若兰与人交道很有一套,甚至比连氏还要技高一筹,因而一直带着箫锦绣在身边与人寒暄客套。 她心里明白,这虽是家宴,可谁也保不准就有一些大臣看中自家女儿,来的都是达官贵族,说不定将来就成了一家主母,这也是极好的。 所以应付的时候,也在暗暗打量着这些人,从父母身上就能看到家中儿女品性如何。 萧家大伯婶笑道:“二夫人,您这架势可是要撑起半个家了啊。” 李若兰一脸惭愧:“伯婶这是什么话,这啊,都是大姐最近操劳给病的,作为妹妹的,能分担一些就是一些。” “可我怎么听说是因为大小姐出事,所以这连氏没心情。”说话的是杨夫人,相公便是当今礼部尚书,杨则达。 “这.....” 李若兰当然知道她其中意思,这些个夫人没一个是省油灯,但要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来日那连蓉儿要是知道了,不得发落死她。于是笑着道:“哎呀,瞧我这记性,怎么把最重要的一道菜给忘了,你们可得吃好喝好,我去催催厨房。” 见她一走,几个妇人低声窃语,无不是在谈论着箫婉清的事,就算这萧家想压下来,但这事已然发酵,任凭如何遮掩,也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倒也是可怜,这萧家高门大户的,又是当朝丞相,倾注心血的嫡女却出了这等子荒唐事,也确实有够倒霉的。 但更多的还有惋惜,毕竟这箫婉清曾是淮安第一美人,多才多艺,又是多少青年才俊的梦中人,可如今,却落得这个地步,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大抵就是天妒红颜。 柳盈不善与人交往,但都是宗族里的人,所以怎么也得硬着头皮招呼着。她举手投足间都是一派闺秀模样,倒也很得这些族老们的欢喜。 府中上下一片热闹,氛围极好,席间推杯换盏的碰撞声,与人交谈之声交织一片。 萧尘霜没几身衣服,来来去去就那两身青绿色、浅绿色的衣裳,主要还是懒,认定了某一种,就懒得再换别的颜色。 她蹲在篱笆院内,照看这些花种子,小东西已经发芽,为了看顾好,又让人特意留意一下淘米水浇灌。 忽觉胃中一阵翻涌,她又忍不住要呕出来,碧珠见状,双眼一转,看这些症状果然十之八九,定是有喜,也不知夫人是否派人去查探。 “碧珠?”萧尘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今天怎么老是盯着我看啊。” 碧珠赶紧移开目光,打着哈哈说:“没有啊,小姐,奴婢只是好奇,今天外面这么热闹,为何您还不出去。” “要去了。”萧尘霜微微一笑,将药锄放在一旁,进屋洗了洗手才和喜儿一道出去。 刚走到盈水园便看到了人群中的明轩,她顿了顿脚步,迟迟收不回目光,他为自己挡过两箭,那些恩情恐怕无法偿还。 今非昔比,所走的路也不一样,毕竟她是要亲手除去连氏和萧婉清的。 喜儿指了指不远处的萧明轩,低声道:“小姐,那位便是小公子。” “倒是挺可爱的,很英俊。”萧尘霜点点头算是了然,她怎会不认识明轩呢,一想起前世的事情,她的心就一阵抽痛。她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绪,目光落到喜儿身上,吐出几个字:“差不多了。” 喜儿明白过来,立马称好,便从后门出了府。待喜儿一走,她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 连蓉儿看向她的目光像锥子,但也只是一瞬,很快恢复了平静。 云嬷嬷鬼祟着走了进来,低声道:“夫人,已经办妥了。” “很好。”连蓉儿微微一笑:“待会看我眼色行事。” 说完,她才起身朝着萧尘霜走过去,露出慈母的微笑,拉着她与一堆达官夫人坐在一起。 官夫人们也都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少女,其中一人道:“倒是个不错的,模样也清秀,只是身子骨太瘦了些,女孩子总得有些汤水滋润着才好。” 云夫人道:“我魏国向来以纤细为美,依我看倒是个合适的。” “对了,怎么不见这萧大小姐呢?”蒋夫人左右一看,按理说今日这种场面,怎能少了这第一美。 “咳......”李夫人压低了声音说:“这萧大小姐出了事儿,现在估计也怕出来见人,不然你们以为这连氏怎么就舍得拉着庶女来充场面。” 杨夫人淡淡道:“依我看这身份高低倒不算什么,做人该堂堂正正,且不说萧家大小姐的事是真是假,便说只是传言罢,也不会有空穴来风之事。” “倒也是,说到底还是自己不检点...” 听着众人小声议论着,连蓉儿的指甲嵌入掌心,竭力保持着镇定,她必须再忍,再忍片刻。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萧尘霜,握了握她的手,似乎要将这只小手活活捏碎一样。 萧尘霜吃痛,抽了抽手,一脸天真的看向她,目露关切之色:“母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连蓉儿松开了她的手,面目中充满了鄙夷,漠然道:“母亲没有不舒服,倒是待会开席的时候可全是酒肉鱼菜,母亲反倒怕你觉得不舒服,因此让云嬷嬷给你准备了些酸梅蜜饯,你看你喜欢吃什么,便自己挑一些,待会可不要失仪。” 萧尘霜心里一阵冷笑,今天的中秋宴本就是为了给明轩接风洗尘,按理说主角应该是明轩,看样子要易主了。 “怎么,二小姐身体不舒服?” 王夫人道:“我就说,身子骨瘦弱了可不好,这还年轻,将来老了满身都是病,不过也不着急,还能再调养调养。” “多谢各位夫人关心,不过我家霜儿可不是身子不舒服,只是现在有了身子,一个人吃饭可是两个人享,确实应该多吃些。” 几个夫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就连一旁的男眷也不时回头观望,和妇人打交道的好处便是什么小道消息总能第一个知道,于是也渐渐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着。 萧尘霜心里沉下几分,眼中却透着惊慌和哀求,摇摇头:“母亲,有什么事我们关起门来说...母亲....” 云嬷嬷嗤之以鼻,却刻意高声道:“二小姐,夫人也待你不薄,你却暗中找贼人毁大小姐清白,如今自己还怀上孽种!你在木家村的丑事可全被捅破了,今日你还有什么好说?”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骚动,所有人都议论着,这消息可真震撼,什么珠胎暗结什么孽种,又牵扯木家村什么,看样子今日怕是要热闹了。 云嬷嬷突然这么说,在场的人心里也犯起了嘀咕,不明所以,但细细捋清楚就是这萧家二小姐被逼卖去了木家村,现在怀着孩子回到府上,还盼着找人接盘,实在无耻到了极点。 见着这边气氛不对,萧义与诸位大臣说了一二,这才急匆匆的赶到女眷席这边来。 他黑着一张脸,伸手拉过连蓉儿低声道:“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第29章 好戏开场 连蓉儿嘴角浮现一抹冷意,并不予理会,反倒走到人群中来,悲怒交加,“够了云嬷嬷,别再说下去了,这都是家丑,是我教女无方,今日当着这么多人面,还是算了。” 云嬷嬷咬牙道:“本来老奴是不想多嘴的,可实在看不下去了!之前我奉命去接二小姐,可是半道上....她却和别的男人跑了,回来半月之久,因大小姐窥破她身怀有孕的事实,所以才被陷害,白白毁了名声。” “所以萧家大小姐还是清白之身?” “可怎么听说那天…禅房内好几个男人光着,难道真的无事发生?” “如此说来,这二小姐还真是心如蛇蝎!” 听着众人议论,云嬷嬷暗自窃喜,紧接着又是一番哭天抢地:“还好老天开眼,那帮歹人没能得逞,如今女子会还大小姐一个清白,原以为此事便算了,可昨天还要下杀手,老爷,你可要为我们大小姐做主啊!” “行了,你别说了,来人,把云嬷嬷带下去!”连蓉儿也是一脸伤心欲绝,低垂着头,用手绢捂面。 萧义脸色铁青,傻子都能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今日是为明轩接风洗尘,本来好端端一家人吃个饭便算了。 可没想到如今却当着诸多人的面又传出这等事,一个萧婉清已让他元气大伤,再来一个萧尘霜,如今是要翻天不成! “够了,这件事私底下再说,今日人多事多,别给我添乱子!”这句话自然是警告连蓉儿的。 连蓉儿哪里会听他的,偏就是趁着人多,若是人少了,那今天这场戏演给谁看呢? “老爷,是妾身教女无方,是妾身对不住您,让妾身去死吧。”说着,她正要撞上柱子,一众女眷也立即上前拉住了她,大好的日子怎么能见血。 她瘫坐在地上,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哭诉道:“我也从来没想到霜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婉清也劝我不必透露,毕竟不是我亲眼看到的事情,而她又不愿与姐妹生出嫌隙,所以便忍下这委屈,希望霜儿能改过行善,但万万没想到.....” 在场的人都炸开了锅,就连看向萧尘霜的目光都透露着一股鄙夷。 萧尘霜默然不语,静静地看着主仆二人,这两个一肚子坏水的老女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把萧婉清身上发生的事情都推到了她身上来。 言语中又证明了萧婉清还是清白的,而她,却是个珠胎暗结的下作女子,不仅手段狠毒还阴险放荡。 就连宗族的长辈也看不下去了,对她指指点点一番。 其余人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萧家这件事还真是另有隐情。 更有的人说,看着萧尘霜人模人样,没想到做出的事情简直令人发指,这样的人就算沉塘一百次也不算过分! 什么样的声音都有,简直不堪入耳。 世人皆是如此,人云亦云,永远只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从来不会自己去思考。 明轩也闻讯而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二姐。 听说连云嬷嬷这样的狠辣子都栽在她手里,也一直想见见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可眼下听这些人说着怎么都觉得不对,难道大姐的事情…真的二姐造成的吗? 他当即走了过来,抱拳行礼,“父亲,母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云嬷嬷老泪纵横:“小少爷,老奴也不希望这是事实,婉清小姐是老奴一手带大的,实在不愿看她受这等委屈啊,还请老爷为婉清小姐做主啊!”她将整个身子砸向地面,脑门子清脆落地。 萧义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不住的颤抖:“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不是,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萧尘霜一脸委屈,可目光却十分坚定,半点没有心虚的样子。 云嬷嬷睁大了眼睛,颤巍巍的指了指她,像是在看一个可怕的厉鬼,痛心疾首道:“二小姐,您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事已至此,就算老奴把这条命豁出去,也要还我家小姐清白,更不能让萧家清誉蒙灰!” 萧尘霜嗤笑一声:“空口白牙,就凭你一张嘴便要诬陷于我,父亲,您作为丞相,难道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吗?” 云嬷嬷也豁出去了,当场道:“好,要证据,我这就给你找证据!”她起身走出大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转过去。 进来的是一个村妇,那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头发乱糟糟的,鞋子上还沾了许多黄泥,风尘仆仆而来。 她是乡下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所有人都穿着最昂贵的布料,那些妇人头上的钗子,珠花,以及那手上的金银镯子,腰间的白玉,随便一样,都看的人眼花缭乱。 连蓉儿冷眼看着她,一脸嫌弃,乡下人都是这样,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婆子。 要不是她轻咳了一声,这李大婶还不知道要呆到什么时候去了,这个节骨眼,她可不容许有半点闪失,半点都不行。 云嬷嬷一脸肃然,让李大婶赶紧辨认辨认,这人是不是当初木家村的那女子。 李大婶细细盯着萧尘霜看了许久,这但皮肤白嫩了些,就连穿的衣裳也是锦缎。 虽然这模样有些变化,可这双眼睛她却是记得的,于是赶紧点点头:“不错,这就是黄二牛家的媳妇,没想到还是千金大小姐,可惜他们命不好,都死了…姑娘,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萧尘霜原是不想与她们纠缠的,更不想买账,但在这种情景下,弱者会得到更多的同情。她挤出两滴眼泪,无声哭泣:“我自小在乡野长大,却也知道女子的名节重于泰山,平日里打骂责罚我都能容忍,可唯独此事,我绝不会认下!” 连蓉儿目光逐渐变得怨毒起来,“萧尘霜,是我太小瞧你,也是,对于这种杀人放火,浪荡不羁的女人来说,尊严良心都是多余的。” 杀人放火? 再看这李大婶一脸笃定,半点不像是撒谎,可二小姐又是哭的一个泪雨梨花,难不成是装的?那到底谁在撒谎? 那如此说来,这萧家大小姐那回事也是二小姐安排的,自己不知羞耻珠胎暗结也就算了,怎还对自己长姐下毒手,这样的女人还真是比蛇蝎还要毒上百倍! 萧尘霜擦干眼泪,抬眼看向李大婶,“你既说我是被卖去的,可有凭证?又可知我名姓,何时何地去的木家村?李大婶,我与你素不相识,更谈不上仇恨,难道你这么做就是为了些银子,便要出卖自己的良知?” “这....”这么多问题一下子把李大婶给问懵了,她挠了挠头,为难的看了一眼云嬷嬷。 连蓉儿急于撇清关系,“你看我们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我们故意让你诬陷的。” 李大婶皱了皱眉,小声道:“我哪知道这么多,大约三四天的样子…后来那场大火,你逃了出去,还说是去当些物件赎黄二牛。” 听到这里萧义再也绷不住了,这件事不能再追究下去,深怕再爆出一些令人骇然的事,否则到时萧家可就真是闹得满城风雨,会成为朝中笑话,淮安耻辱! 于是立马让祥叔先清场。 然而有热闹看,这些宾客又怎舍得轻易离去,这一连出两件事,堂堂相府,可是百年难得一见。 萧义铁青着脸,怒道:“愣着做什么,把二小姐给我带下去!” “昭云公主驾到!” 秋霞挎着篮子,提着一些花瓣,撒的漫天都是,又铺上了红毯,这才见外面的马车下来一个仪态端庄,威仪凛凛的女子,穿着一身紫色的锦袍,衣服上有暗纹,可见是降龙盘绕,腰间束着金玉,头上斜插两支金步摇,梳着一个凌云髻。 公主? 在场的人一时炸开了锅,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也没有什么失仪之举,见昭云缓缓踏步而来,众人不急不缓的行礼作揖,齐齐喊了一句参见公主。 昭云抬了抬手示意免礼,随即对众人微微一笑:“看来今日好热闹,本来是想特意来邀请二小姐与本宫去夜游的,没想到相爷人缘之好,瞧着这阵仗,您不会责怪本宫不请自来吧。” “哪里敢,公主驾到蓬荜生辉,只是今日却被扰了这热闹,让公主见笑了。”萧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 “哦?到底是什么笑话这么好笑,不如让本宫也高兴一下。”说罢,秋霞搬来一张椅子,她顺势坐下,理了理自己的衣装,轻轻挥手,宫人们便立即搭好了炉子,开始烹茶。这些茶具都是上好的瓷白玉,茶叶更是难得一见的天山雪耳。 萧尘霜抬眼看了看她,脸上泪痕未干,轻叹一声:“让公主挂心了,只是一些小人无端栽赃罢了。” “栽赃?我大魏律法可不是唬人的,方才听到有人在说什么杀人放火珠胎暗结,这些说出来啊,可样样都是死罪啊。”说到此处,她双眼一瞥,落到了李大婶身上,淡淡道:“你便是那李大婶,你说眼前这位二小姐是木家村的人,你确定是黄家人买去的?” 第30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大婶重重点头:“是,民妇确定。” “简直胡说八道!”昭云满脸怒容,肃然道:“她堂堂相府二小姐,怎会被卖到那偏僻之地?你既说是被卖去的,什么人卖的,何时卖的,至于这杀人放火之罪,可都是要掉脑袋的,当然,作伪证的人,查出来,也是要掉脑袋的。” 听到要掉脑袋的事情,李大婶顿时也慌了,她只是个普通的农妇,哪里见过这等世面。瞎子都看得出这二小姐和公主似乎交好,若是与二小姐作对,那岂非也是得罪了公主? 连蓉儿见势不好,看来这老婆子不禁吓,搞不好就要反水,于是出言道:“公主,虽然您贵为公主,可这到底是臣妇的家事。” “是吗?”昭云端起茶杯却并未立即喝下,只是看着茶叶慢慢浮散,这才正色道:“那既然是家事,就该关上门来说,可如今丞相夫人却当着众人的面理论此事,还言之凿凿,难道不是想让在座各位评个理么?” “这....”连蓉儿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公主放心,臣妇绝不会冤枉人,此事除了李大婶,还有木家村的人都可以作证,即便她清誉还在,可这杀人放火的事,却是抹不掉的。”说罢,她转头看向云嬷嬷:“把人带进来。” 十几个村民被请进了偌大的萧府,看热闹的人也觉得这件事越来越精彩了,每个人都是一副言辞恳切的模样,谁又知道结果会如何发展? 他们低声议论着,这木家村离此地可是极远,没想到这么远的事,都能传到淮安来,还真是有意思。 他们也如李大婶一样,看到这高台别苑,一时回不过来神,得几辈子才能住这么好的房子,穿这么好的衣服?还有桌上的美味佳肴,就算一年到头,不吃不喝,也得不到这般的待遇。 昭云冷冷看着他们,“怎么,你们认识眼前这个姑娘?” 为首的男人抬眼看了看萧尘霜,但见她一派云淡风轻,丝毫没有慌乱。可眼前此人分明就是黄家买去的媳妇,若这次不是因为庄稼险些被烧毁,想着要出这口恶气,为了维护村中的规矩,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的跑这一趟。 昭云冷笑一声:“你们当然说不出来话,因为根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 为首的人神情闪过一抹慌乱,支支吾吾半天,在场之人都屏住了呼吸,提着一颗心,等着他说下半句话,可怎料,他却忽然陷入了沉默, 连蓉儿也急了,怒道:“若知情不报可是死罪,你最好看清楚了,她是不是黄家的儿媳妇?” 听到死,谁都会怕,何况只是一群村民,平日里再横,可落入这些贵族手里,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为首的人叫大壮,他抬起头道:“当初也只见过一两次,这过了这么久,小人其实也记不太清了...” “放屁,老爷夫人,这个女人我认识,正是李婶子说的,她真是个歹毒心肠,烧死自己的男人和婆婆!” 萧尘霜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眼神冰冷瞬间可以冻住对方,并且霎那间崩裂。 男人不敢与她对视,慌乱的低下头去。 这男的正是黄家坡对面的那个住户,好像姓朱,平日里也是个臭虫。 亲手杀死了自己四个女儿,其中一个掐死之后直接扔到大路上,被人的牛车碾压,还有一个好像直接就烧了,当时这事也在村里传开,还算轰动,所以她也知道一些。 连蓉儿见她目光流转,显然是认识这帮人,那这件事根本无需再问,她胜券在握,正色道:“现在证据确凿,你再怎么抵赖也无用,害手足,杀人放火,顶撞长辈,珠胎暗结,样样都是死罪。但我相府向来公正,此事应当送官究办,还请老爷勿念私情,秉公处理。” 话音刚落,府丁便一拥而上,萧尘霜见此,立马道:“慢着!” 就连李若兰也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萧尘霜,这丫头又要搞什么名堂? 就连萧锦绣也觉得越发精彩了,虽然她还是讨厌萧尘霜,可不得不说,在面对这么多人,又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她竟还如此镇定,确实让人有些佩服。 萧尘霜微微一笑:“在此之前,我有几句话想问问母亲。” “够了!”在柳盈的搀扶下,老夫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还请各位看在我这个老太婆的份上,暂请回避一二,实在让大家见笑了。” 她说话底气不足,现在又出来这么一桩,已是无力招架了,疲软的坐在椅子上,柳盈一直负责照顾伺候着。 见她年老体衰,大家也都有所动容,可此刻,宋大人却开口道:“老夫人,这件事若真牵涉纵火杀人,那可就不是你们的家事了,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这可得送官究办的。” 眼看萧义又要动手,萧尘霜却走到十几个男子跟前,一脸平静,甚至有些冷漠:“看仔细了,当时确定是我吗?如果确定,那请你们告诉我,是谁把我卖过去的。” “这....” “其实....咱们也记不清了....” “对对对,这过的太久了,实在记不住了....看着小姐这样,好像又不是,怕是认错了人....” 十几个人垂着头,任凭那姓朱的再怎么咬着不放,一个人的证词哪里有十几个人的同出一辙强悍。 他们方才来的时候便被人威胁,如若乱说话必定全家性命不保。 再加上如今还有公主坐镇,哪里敢豁出这条命去,想着那人给的银子,怕也是有钱没命享。 他们的沉默却让事情陷入僵局,所有人都在自己猜测,这件事到底真假如何,还是说真如谣传那样,主母善妒,无容人之量,才有今日这场闹剧。 萧尘霜眼神灰暗,一字一句道:“我次次忍让,换来的却是你们咄咄相逼,如今更是串通了人来诬陷我,女子的名声如同第二条性命。大姐之事已是满城风雨,让我们萧家成为全城笑话,现在....又是我,母亲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吗?还是说,根本就是母亲居心叵测。” “你简直就是血口喷人,明明是自己做错事,却要推到我身上来?” 连蓉儿也并未想到,这群昨日还信誓旦旦的木家村人,到了今日却忽然说不确定不清楚,这突然的翻供,简直是将她推入了险境,而此时萧尘霜又说出这番话,让人听了倒好像真是她一手布局,自导自演。 萧尘霜叹了口气:“本是一家人,我又是庶女,自知身份不高,小打小骂便也就忍了。可今日的事,关乎我的名誉和清白,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护我清誉。” “好,清白,那你要是真的没有珠胎暗结,你可敢让大夫检查?”连蓉儿也不顾萧尘霜是否同意,立马让云嬷嬷将大夫请了进来。 那大夫朝着公主和在场的贵族行了个礼,这才把药箱放在一旁。 可当为她把脉的时候,脸色却逐渐凝重起来,时而摇头时而嗟叹。 连蓉儿急迫道:“怎么样,是不是有喜?” “回夫人的话,这滑入走珠,确实是有喜的迹象。” “还真是珠胎暗结啊....” 萧尘霜面色微变,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大夫,“为什么要说谎?” “老夫万万不敢说谎话,小姐您确实是有喜了啊。” 昭云也算是看明白了,失声而笑:“既然这位大夫口口声声说是有喜,那好,便让我身边这位赵嬷嬷为二小姐验明正身。” “公主有心偏袒,民妇怎知....” “放肆!”昭云怒喝一声:“赵嬷嬷可是年年担任秀女选拔的女官,如果她作假,便是欺君之罪。还是说,需要本公主再立即从宫里召御医出来?” 第31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2) 尽管如此,大夫好似下定了决心,仍是一口咬定萧尘霜确实有喜。 昭云无奈的摇摇头,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让赵嬷嬷带萧尘霜进去检查,虽然此举有些侮辱,可若能当着众人的面还她一个清白,那这件事不管再丢人,再受辱,那都是值得的。 大家都在外面等着,萧义的脸色也是越发的臭,这帮人平日里还看不出来,如今一出了事,却都等着看他相府的笑话! 与此同时昭云也确实让太医速速出宫来诊治。 没一会儿,门开了,赵嬷嬷走了出来,每走一步体态端庄,肃然道:“丞相夫人,女子名节关乎大小,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是查清楚再说,二小姐仍是清白之身,在皇恩面前,老身不敢有半句假话。” “不可能!她明明呕吐不止,大夫也说是喜脉,怎可能是清白之身!”连蓉儿几乎快要晕了过去,本来设了一场好戏,可最后自己却成了这戏中人。 “事实摆在眼前,萧丞相,家风不纯,对您的仕途可是极有影响。”昭云面色阴沉的看着他。 萧义此时如同吃了死蟑螂一样恶心难受,咬牙道:“公主说的是,此事微臣必定彻查,绝不姑息!” 连蓉儿连忙跪了下来,哭诉道:“老爷,问题她真的被卖到木家村,她真的是黄家的共妻啊,老爷你信我!” “如此我更想问问母亲,您怎么如此清楚,还是说你承认是你将我卖到木家村的?”萧尘霜饶有趣味的看向连蓉儿。 一霎间,连蓉儿慌了,全身紧张的像石头,心像是灌满了铅,她面色发白,急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老爷,你相信我,我不知道,我也是听说...” 萧尘霜面色微沉,语气十分冷酷:“云嬷嬷来接我,半道上却将我丢弃荒野,若非遇到云林寺高僧搭救,我早就死了,母亲,你倒是真的狠心,丝毫没有半点主母该有的样子,妒妇罪犯七出,理应休之!” 连蓉儿险些栽倒在地,幸而云嬷嬷及时搀扶,这才稳住身形,她心悸不已,却强作镇定,“一派胡言,我这里还有你与娄知县勾结的书信,是你让他帮你封锁木家村的,谁知道你们有什么勾当!”说到此处,她让云嬷嬷将信笺拿出,直接递给了萧义。 信... 听得此话,萧尘霜面容平静,可双手却紧攥着袖子,她是如何得知的?可转念一想,就算她真的知道什么,事情没闹大之前,也大可否认。 可当萧义打开信一看,却赫然见到上面有人的手指印,几行小字无不透着连蓉儿的阴狠毒辣,竟将萧尘霜卖到木家村,难怪他几乎把淮安翻遍都找不到,原来这才是真相! 萧义深吸一口气,竭力压抑怒火,沉声道:“你自己看!” 他一甩手,把信纸甩了过去,其实信笺很轻,可真正砸到脸上的时候,多少有些感觉。连蓉儿手忙脚乱的捡起信纸匆匆一览,却见她脸色迅速变化,瞳孔不由放大,身子不住地颤抖。 “不....怎么会...老爷你信我,我不知道她使了什么妖法,昨天看到信根本不是这样,为什么会变成卖身契...” 她眼下是真的看到这封信,白纸黑字擦拭不掉,也只好朝着别的方向解释,可惜这番辩词听起来更像是在推脱。 在场之人也不是泛泛之辈,谁黑谁白一眼就看得出来,何况从夫妇二人的表情和对话来看,这确实是卖身契。 这位嫡母也实在太丧心病狂了,一个庶出的女儿罢了,就当养条狗也好,至于将她往死里打压吗? 这种做法实在令人发指,每个人看向她的眼神像是一道强光,透着厌恶和讽刺。 昭云端起杯盏,嗅了嗅茶香,开口道:“那这帮造谣生事,颠倒黑白,无中生有的刁民应当如何处置?”说到此处,她一脸严肃的看向宋大人,“宋大人,本宫想请教一二,应该处以什么刑法?” “按律当行拔舌之刑。” 这都是什么事? 眼下连蓉儿彻底倒了,这十几个人心里也顿时慌了起来,他们当了一辈子农民哪里经历过这些事情,又听说要拔舌,就差没吓得尿裤子。 于是为首的人赶紧磕头道:“公主饶命啊,冤枉啊,小人冤枉啊,都是她指使的...!”说着他便指着连蓉儿,余下的人包括刚才的李大婶也指着连蓉儿,“对,就是她,她说要是不出来作证就要杀了我们全家啊,还请公主为我们做主啊!” “不,不是这样的,老爷你信我…”她的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木头一般瘫坐在地上不动,,楞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这些人。 怎么会变成这样,刚才明明是萧尘霜陷入绝境,可为何现在深陷泥潭的却是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萧义死死攥着拳头,根本不想再多看连蓉儿一眼,压低了声音:“给我带下去!” 他铁青的脸色并无半点缓和,反而越来越阴沉,他挺直了腰板,无奈道:“今日的事,是我萧某人治家不严,让诸位见笑了,只是如今还需清理门户,请各位先回,来日必定登门造访。” 谁能想到这么一出,竟是曲折至极,峰回路转,真真让人看了好大一出戏。 “哎,可总算真相大白了,这孩子倒是可怜....” 杨夫人眼带嘲讽,温温柔柔的说:“这丫头我看着欢喜,若是丞相实在不喜欢,便送到我们杨家来,刚好与我家芝儿做个伴。” 听得这话萧义更是气的嘴角抽搐,他萧家怎会连个孩子都养不起?这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可这一切都是这个贱妇搞出来的。 “杨大人真是治家有方,夫人此番话,实在让本相惊诧。” 杨夫人岂会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便是说杨则达过于纵容了自己,她欠了欠身,失了一礼便和其余的宾客相继离去。 宾客离开之后,萧义立马下令将连蓉儿绑起来,扔到柴房等候发落。 云嬷嬷见此,立马扑了过去,摔倒在他脚边,哀求道:“老爷,都是我的主意,这一切都是老奴出的主意,您饶了夫人,夫人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萧义狠狠一脚将她踹开,“贱.奴,就是你干的好事!来人,把这老东西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老爷...老奴的错,都是老奴的错,放过夫人吧....”云嬷嬷被府兵拖了下去,老远就听到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她并未惨叫,仍只是帮连蓉儿求情。 老夫人只觉得身子异常沉重,今日的事情是无法善了了,萧家只会成为笑柄,她若是死了又该如何面对祖先列宗。 柳盈和众丫鬟将老夫人送了回去。 李若兰和萧锦绣也是绷着一张脸,不敢多说半句,明眼人都看得出,连蓉儿这一遭怕是彻底完了。 现在想想拿静安寺的事,她也不遗余力的帮忙,如今连蓉儿遭殃,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李若兰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萧尘霜,却不料她也正好看着自己,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可如今这抹笑意看起来就更显诡异了。 她心里一慌,忙低下了头,这个小女子实在不简单,心机未免太重,还是她一直在等的机会,便也是今日?如果真是如此,那....此女不除,恐怕将永无宁日。 一群人都在厅中等着,萧义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脸色和今天的乌云一样。 明轩也站在一旁,他虽想求情,可毕竟还不知悉前因后果,想着父亲正在气头上,此时开口只怕会适得其反,只好再寻时机。他吩咐旁边的下人端来一杯茶水,双手奉到萧义跟前,“父亲,先喝杯茶。” 看了一眼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萧义僵硬的面容总算松动几分,他端着茶杯迟迟没有送到嘴边。最近家中事情频多,而这一切似乎都是从萧尘霜回来之后才开始的。 想到此处,他抬眼看了看她,一双鹰眼太过锐利,似乎想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但看了半晌,也没有发现萧尘霜有任何奇怪之处,难道真是巧合? 还是说根本就是连蓉儿自己做贼心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义板着一张冷脸,“尘霜,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不早说,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才说出来?” 第32章 灯会 第三十二章:灯会 早说? 如果真的一早说出来,可能刚回府就被弄死了,何况老头子向来疼爱嫡长女,哪里会在乎一个庶出的死活? 光是萧婉清受了委屈都对她要打要杀,现在却好意思这么问。 萧尘霜凄凉一笑:“回父亲的话,我也是才知道,之前还不敢确定,没有证据更不敢贸然指认。只是没想到母亲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上一出,为维护自己,只好如实说了。” 听到此处,萧义慢慢坐直身来,神情有些复杂,目光紧紧的盯着她:“没有证据,那今日你也没有证据,却能拿捏的及时,将劣势转变为优势,反倒让你母亲不打自招,这样的心机城府,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几分?” 萧尘霜语气徐徐:“尘霜自知百口莫辩,我虽孤苦却也懂得礼义廉耻,更懂得做人就应该行的端做得正,一切全凭本心行事,愧不敢当城府二字。” 他慢慢冷静了下来,事情来的突然,几乎失了方寸,这件事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家中宅斗,可实际上却牵扯许多事情进来。 现下连蓉儿犯这些条例,即便他不愿,若是传了出去,那也得休妻。 可一旦休妻,就是去北齐连家的保护伞,至于如何处罚,还真是让人有些头疼。 再看看萧尘霜这副无辜的样子,他也确实不信一切都是她筹算好的,如果仅仅如此,倒也还好,可若不是这样,那这样一个女儿,岂非留不得.... 眼下既然家里出了事,那自然需要时间整理,倒不如趁着这次家乱避嫌,让那些世家也无话可说。 只是可惜勤贵妃这边,怕是难以交代了。 他闭了闭眼睛,让众人都下去,至于连蓉儿暂且将她关押在柴房。 萧尘霜明白,夫妻几十年,萧义舍不得亲手杀了连蓉儿。可她做了这么多恶事,如果还能活着,那这世间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何况现在还牵扯到娄知县的事… 一旦查出她写信下令的事,到时笔迹对比,再加上魏洛风的指证,这些都对她很不利。 所以,连蓉儿必须要死。 这件事暂时平息下来,她正要往屋外走,却见明轩急急跟了上来,低着头,明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愧疚,“这件事是我母亲对不住二姐,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做。” 萧尘霜淡然一笑:“没什么,至少结果是好的,只是你母亲....她这个做法,若不是想着有连家护着,换做普通官夫人,应该是要被休的。” 此话的意思便是,她并不打算原谅连蓉儿,若不是因为有连家,定会乘胜追击,就算不让她被休,也得送官究办,是打也好罚也好,都是律法说了算。 明轩很能明白,若是易地而处,他这样被人陷害,也不可能轻易原谅的。一想到此,就更加愧疚,“你放心,如果是真的,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好。”萧尘霜点点头,没多说半句便已然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明轩叹了口气,明明比自己还要矮一个头的二姐,那么瘦小一个人,应该受到保护的。 雨一停,似乎又有炎热的趋势,今年的天气倒也十分古怪。 昭云提议去晚上的花灯会,顺便还能帮萧尘霜觅得如意郎君,想着要调查那稳婆的事,还需找到大酒鬼问结果,于是同意和昭云一道出去逛逛,也当做散心。 临出发前,昭云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实则她并不喜欢穿的太招摇,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平淡过着,也是她毕生的心愿。而今日这么大排场也全是想着要帮萧尘霜出一口恶气。 下人们已准备妥当,安好踏凳,搀着二人上了马车,缓缓朝着城中央行驶过去。 往年萧家人都是要出去的,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府中的人都没什么心思去玩。 昭云看向窗外,缓缓开口道:“我终于能明白你说的帮你,就是帮我的意思了。” “是,如果不是公主及时赶到,只怕我有十张嘴怕也说不清了。”萧尘霜点点头,露出真挚的神情。 昭云叹了口气:“我正因不喜欢这些争斗,才想远嫁安南,那里山明水秀,民风淳朴,牧民们牧牛羊而生,是个极好的地方,虽比不上这里的繁华,却能让人过的自在。” 萧尘霜笑了笑:“公主能达成心愿,我心里也很欣慰。” “可我一直在想,若我走了,你又该怎么办,要不与我一道去安南好了。”昭云语气柔和,听得出这句话是真心的。 昭云深怕她对安南这个地方陌生,于是与她说:“那里有一望无垠的草原,苍茫浩渺,春夏两季的星星也是最多的。躺在草原上喝着酒,跳舞唱歌,看星星,享受着徐徐微风,待冬季的时候大度山上便是皑皑白雪....” 她说这段话的时候全是一派向往之情,眼里藏着光华,比珍珠还要璀璨。 这样一个圣地确实令人向往,萧尘霜苦笑,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 淮安是魏国的都城,但逢节日,都会很热闹。 街上两道都是杂耍的艺人,喷火变脸,虽都是些老把戏,但衬着节日的喜庆,围观的百姓也很多,不时拍手叫好。沿街还有数不清的小吃店铺,一些不出名的戏班子也会在空地上搭建台子,戏曲拉开帷幕。 马车停靠在虹桥上,二人下了车,徒步行走。 花灯也是千奇百怪,耳边还有孩童们吵闹的声音,整个淮安被照的亮堂堂的。昭云也毫无公主姿态,现在的她便像是个普通人,拉着萧尘霜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大概这才是昭云真正想要过的生活。 “老板给我来两串!”昭云拉着她停在一个老者跟前,兴奋的说:“我跟你说,我们淮安的糖葫芦,白斩鸡,和杯莫停的乳鸽都是最好吃的,待会一一带你尝遍。” “等等....”秋霞急忙阻止,低声道:“公主,这个人是贫民窟的,你看他连鞋都穿不上,这些人生来就是贱民,他们卖的东西不干净。” 听到这里,昭云有点生气:“别忘了,你也是贱民。” 秋霞不以为意:“奴婢不一样,奴婢虽然家境贫寒,但我的姓氏却注定我是贵族,而且进宫做宫女也是层层筛选,哪能与这样的人相提并论。” 昭云默了一默,有些说不出话来,秋霞确实不是贱民,而在这个时代,贵贱区分实在过于明显。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顾秋霞的告诫,买下两串糖葫芦。 她拿了一串递给萧尘霜,故作高深的说:“你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可怜,我却没有多给银子吗?” “他们只是穷,出身低微罢了,并不是乞丐,若您多给了,反而像是施舍,有伤自尊。”萧尘霜淡淡说着,也没作多想。 人的出生无法选择,可将来要走的路,却是可以自己选的,只是普通人会比贵族多走一些路,也许会很难,但只要不放弃,未必就不会成功。 她也坚信这一点,要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成为强者。但这条路没有捷径可言,只能付出更多的努力。 糖葫芦外面包裹着一层糖衣,入口先甜微酸,其实味道还不错,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这些小孩子的玩意了。 “不错,你与我想的一样。”昭云点点头,满是赞赏之意。 秋霞指了指前面,“公主,猜灯谜快要开始了,我们快去吧。” 老板看着两位少女走来,笑呵呵道:“姑娘,猜中灯谜送花灯,你们随意看看。” “好。”昭云点点头,手里握着笔,很快就已解答出许多灯谜来。 反观萧尘霜却在一盏灯谜前停足良久,她确实没什么才识,眼前这盏花灯上面不是灯谜,而是对子上联。 老板见状,走了过来,解释道:“这是刚才那位公子留下的,看着是简单的对联,实际上没有人能对的出。” “一杆银枪当雄兵百万?”昭云想了想,“唔,半支金笔书华章万千?” 萧尘霜摇摇头,认真道:“他这上联有武器,有兵,此句又有包揽天下之象,实乃雄心壮志,公主这下联虽好,却也不是最佳。” “那你对的出来吗?” 萧尘霜想了想,随即提笔写道:“两袖清风润黎民万千。” “不错,不错啊,一杆银枪当雄兵百万,两袖清风润黎民万千,那横批就是安定乾坤!”昭云拍了拍手,笑道:“这对联甚好,老板,你看她是否已对出?” 老板拿出字条看了一眼,脸上的喜意更浓,取下两盏金鱼花灯递给她,“姑娘,下联确实如此,看来那位公子是找到知音人了。” 第33章 线索 萧尘霜嗯了一声,将手里的花灯递给了昭云,“公主,送给你。” “谢谢!”昭云的笑容很干净,她低头看着花灯,一双黑瞳转了转,又看向老板,“老板,那位公子长得怎么样?” 老板印象自是深刻的,淮安城中青年才俊很多,但唯独这样翩翩气度的公子却是很少见。 长得英俊不说,举手投足间又散发着贵气。 于是开口道:“那公子长得自是英俊的,一双眼睛亮亮的,气质很好,穿的是紫色的衣裳,刚才往虹桥去了,若是你们现在赶过去应当还能碰到。” 昭云道了谢,坏笑着看向萧尘霜,“你可听见了,那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你们既然如此投缘,说不定他就是你的如意郎君,去见上一见吧。” “不用了,天不早了,我们再逛逛就回去。”萧尘霜直言拒绝。 对于目前处境艰难,朝不保夕的人而言,哪里还敢奢望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 可公主不一样,少女总怀春,对爱情有所憧憬都是正常的。 一阵奇怪的香味传来,几人皆是一愣,原来是酒香,还从未闻过如此香甜的杏花酒香。 她想起还欠那个酒鬼一壶好酒,于是先和昭云打了招呼,带着喜儿去买酒,待会在虹桥见面。 昭云拗不过她,也只好先去逛逛,看着时辰差不多再去虹桥。同时心里也想着若能找到那位公子,定要留一留,搞不好就真的能撮合一段天赐良缘。 喜儿奇怪道:“小姐,你好像不会饮酒。” “可我们还欠人家一壶酒不是吗?”萧尘霜笑了笑,与她一道走到店铺门口。这家酒坊酿造的酒很香甜,也有自己的独特配方,所以每天只限卖一百壶酒,现在已排着长队。因人群熙攘,她还没站稳便被一个人撞倒在地,那人回过头,一脸歉意:“对不住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萧尘霜摇摇头,只是脚崴了而已,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排了一会儿队总算轮到她,刚好,那也是最后一壶酒,因白天的时候已卖了大半,这大晚上人多,后面没买到的也是遗憾离去。 她打开瓶塞,想着有酒的地方,必然就能吸引到那人吧。 一道身影从眼前掠过,她下意识侧身一躲,可那酒还是被人从手里夺走。 喜儿怒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自己想喝便自己买去,仗着有武功便欺负人,算怎么回事。”她如老母鸡护崽一样将萧尘霜护在身后。 男人没有理会,只是轻轻摇晃着酒壶,想也不想就往嘴里灌去,好一会儿才懒洋洋的说:“还行,果然是百年老字号的,看你如此诚心,那我便也告诉你,那人住在西牛村,姓赵。” “你可真本事,这么快就能查到,以后不要当杀手了,转行做包打听好了。”她露出一抹微笑,脸上洋溢着少有的轻松。 那男人懒得理她,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自顾自将瓶子里没喝完的酒倒入自己别在腰间的葫芦里,又将剩下的一些酒灌进口中,这才满足的擦了擦嘴,“你让我保护的人...” “怎么了?”萧尘霜有些急。 男人见她如此紧张,有种想要逗弄她的兴趣,又怕她会生气,便道:“紧张什么,凭我风九尘的武功,能与我做对手的还没几个。就是前两天有伙人来,不过我带着她躲到了后山去,那群人没找到。” “那就好。”萧尘霜松了一口气。 风九尘斜斜倚在墙边,漫不经心的说:“刚才见你身手敏捷,天生的练武奇才,若你愿意,便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我传你武艺,但前提是…”他扬了扬手里的酒,意思很明显。 原来他就是风九尘? 以前曾听闻江湖上有个白衣飘飘的公子,长得是玉树临风,为弈剑山庄首徒,精于剑术,可谓出神入化。可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愿意?”风九尘伸了个懒腰,“多少人求着我拜师我也未必肯。” “当然愿意。” 不管他因何而变成这个样子,能与武功卓绝的人交好自不是什么坏事。 更何况她早已决定强健自身,倘若真能学个一招半式,对以后的助益也是很大的。 风九尘倚着墙壁,喝了口酒,“拜师吧。” 萧尘霜正色道:“拜师岂能如此草率,现在也不知你师承何派,更不知是否酒后胡言…” “庸俗!”风九尘摇摇头:“本大侠无门无派,若你喜欢,随便建一个门派,但我向来不喜欢被约束,若你出师,大可自己看着办。” 如果不是知道他武功高强,光是这副模样看去,便觉得无非是个酒鬼罢了,可当与他注视的时候,能看到那双眼里跳跃着的光芒和正气,方知此人不容小觑。 萧尘霜点点头,“那如果徒弟有难…” “虽然我不喜欢麻烦,可既是自家徒弟,那自然,从来...嗝儿,帮亲不帮理。” 说到此处,风九尘也无比认真的说:“徒弟的事,就是师父的事,那师父没酒喝,徒弟,徒弟就得买酒。” 喜儿皱眉,有些看不懂,但又觉得二人分明是认识,可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看着眼前人身形很熟悉,好似哪里见过,她恍然想起,静安寺的事,惊道:“原来他就是那天晚上那个...” 风九尘抬眼看了看她,“你也不算太笨。”说完,他又挑眼看向萧尘霜,指了指她,“你,来,磕头拜师!” 萧尘霜摇摇头:“既然是拜师,就要认真且严肃,总得备好茶酒。” “也行,反正我这辈子…嗝儿,估计就你一个徒弟了…隆重些,隆重些……”他摇摇晃晃走了两步,看样子似乎要爬.墙。 这个师父未免也太便宜了,纯粹就是为了骗酒喝。 萧尘霜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给了他一些银子,“师父,这银子你拿着,好好找个地方洗一洗,身上都臭了。” “是吗?”风九尘抬手闻了闻,险些没吐出来,有些尴尬道:“好像,是有点臭了,我们江湖中人向来如此,行了,这银子我拿着,先走了。”说完,他踮脚而起,纵身跃出墙外。 “师父,那我上哪里找你?” “城西十里快活堂。” 喜儿看着他翩然离去的身影,久久回不来神,这可真是一位洒脱不羁的大侠。 待她回神后,才看向萧尘霜,“所以小姐真的要拜他为师?对了,你之前让他帮你查什么?” “查稳婆的事。”萧尘霜看了远处,“走吧,找公主。” 天香楼内,那人穿着一身玄色黑袍,面具下的寒光趋于平静,直至看着那二人离去,这才回过头坐下。 他坐的很端正,面具之下的脸很平静,那双眼睛深如寒潭,帽檐里藏着几缕银发。手指很修长,抬起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字迹娟秀,行如流水。 脚步轻响,珠帘微微晃荡,一身着白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戴着一层薄纱,细眉软眼,皮肤白的像是没照过太阳一样,她手里怀着一只信鸽,淡淡道:“少主,尊主来信,让您务必尽快寻到玄月令。” 他接过字条匆匆看过,随即扔到了香炉里,两片淡桃色的嘴唇轻启,“我大概已经知道在何处,这封信帮我交给尊主。” “诺。”白衣女子接过字条小心翼翼保存,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道:“尊上此次让我回天机楼,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回不来,少主务必要保护自己,万事小心。” 他眼眸低垂,顿了顿,只道了一句:“一路平安。” 白衣女子愕然,眼中晕开一朵花,但很快被麻木替代,如同没有感情的木偶,她再次福了福身便挑开帘子转身下楼。 女子走后,他才摘下了铁面具,高挺的鼻梁,红唇诱人,多了几分女子的柔气,可那乌木般的黑色瞳孔里,不夹杂一丝感情。左脸是被火烫伤的疤,但随年月长久,已淡了不少,不那么鲜红。 玄月令是整个天机楼寻找了二十多年的东西,可到现在,也只是刚刚有点眉目,随着一声轻叹,淮安的灯会也即将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今夜过的还算舒心,没有府中那样沉重压抑的感觉,昭云一路送萧尘霜至相府,这才打道回宫去。 但她并未直接回吟风院,而是去了账房,她一个庶女自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但祥叔可以。 第34章 中饱私囊 祥叔屋里的灯还亮着,他平日要操持家务,配合着连蓉儿倒是做的井井有条。 但现在连蓉儿出了事,一些开销和家中的账目也就落下一截,这几天倒也不打紧,再记上便是了。可是越看账目,就越觉得有问题。大半夜还在和账房先生对账目数额,支出收入,每笔都差一些,可常年日久下来,竟发现差了好几万两银子。 他坐在椅子上,拨弄着桌子上的算盘,摇摇头:“这一笔,府上购买燕窝的钱,这是上好的血燕,价格确实昂贵一些,可四月才购了五十斤,就算主子们每人每日都吃,若按照每人一年吃三斤,那余下的燕窝呢,银子也瞧不见。” “这....”账房先生皱眉道:“会不会是府里的丫鬟们中饱私囊了?” 管家摇摇头:“这里记着老夫人那边分过去十斤,然而还不到半年就又来拿,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是谁在这中间做了手脚。” 萧尘霜走到门口敲了敲门,祥叔抬眼望去,却见是二小姐,和账房先生忙起身行礼。 “祥叔,我想看看账本。” 账房先生一脸为难道:“这.....您虽是主子可并不主事,这恐怕于理不合。” “家里如今出了许多乱子,我身为二小姐自然有责任拨乱反正。方才听你二人言辞之间颇有难处,倒不如让我也看看,三个人清账起来,总比两个人要快。” 说完她便坐了下来,等着祥叔亲自将账本交到她手里。 这倒也是,家里最近乱,将来谁当家做主还是个未知数,三个人坐起事来确实要快很多。 她并没有看别的账目,只看了记载大房和老夫人那边每日的花销用度。 看着这些每日所支出的银子也是心惊,但这账面做的极好,若不是这次堆积太多,要仔细去核算,平日里也不会注意到。 从这些账面就能看出,这十几年,连蓉儿究竟贪了多少,原来人人都想当这家里主事,那小金库可是养的肥肠满肚啊。 这些事要细查下去,又会揪出多少这样中饱私囊的人。 老夫人房中每年用度也得小三万两,平日吃穿用度还是用的府中公银,而她平日里礼佛鲜少花费,那么这一年用度私银三万,所用何处? 看样子这柳嬷嬷可真是太过贪得无厌了。 她不动声色,看着上面字迹签署,乘二人不备时,暗中撕下一页,这才起身将账本交付,“我看了一些,确实数目不对,不过这是门大工程,一时半会也是核算不清楚,明日我会奏报父亲让他多加派两个人手,将这十几年的账目,都粗略核算一遍。” “如此甚好啊。”祥叔拱了拱手表示谢意,萧尘霜也还了礼,这才和喜儿一道往老夫人房中走去。 经过长长的走廊,却见明轩独自坐在廊下,对着满池的锦鲤发呆,水面时时泛起涟漪,吐着气泡。 喜儿指了指明轩所在的方向,低声道:“小公子肯定伤心极了,以往每年中秋回来的时候,家里都是一团和气。” “和气...”萧尘霜目光幽幽,淡淡道:“可自我来了之后便不再和气。” 喜儿急道:“那不是这么说的,小姐您回来是拨乱反正,嘿嘿,奴婢现学现卖,您可别笑话。” “我何故要笑话你,能学东西是好事。”萧尘霜看着明轩的背影叹息一声:“这只是刚刚开始。” 察觉身后有人,明轩猛地回头看去,只见两个少女站在不远处的假山下,他起身走了两步,但想想又觉得无颜面对。 家里频频出事,老夫人遭受打击不小,大夫说是急火攻心,只要喝一两副药便也没什么大碍。 柳盈算是个有孝心的,从事发到现在也一直守在老夫人跟前,亲自煎药,亲自喂服,就连这每日的膳食,包括那些忌口的,也都记得一清二楚,全然将老太太当做自己亲娘伺候着。 本来老夫人是不怎么待见她的,总觉得那柳家虽是富商,却因家中争夺产业导致衰落,但再怎么说也只是富商之女,这身份是差了些。倒也是萧义心好,收留了这丫头,再后来二人生出感情,才纳为三房, 而现在每每自己有事,这柳盈总是在跟前伺候着,就算是石头做的心,也总有暖和的时候。 怕老夫人靠的不舒服,柳盈打算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棉被,但刚一起身就觉得有些头晕。 老夫人见了,目光也柔和了几分,温声说:“你守了一天了,上次病着你也在守,回去吧,这里又不是没有下人。” 柳盈却是笑了笑说:“下人哪里有我仔细,人大夫说了,你这个病得静养,那些人毛手毛脚的,我放心不下。” “要是你病倒了,那我也无人顾着了。”说到此,她转眼看向身旁的丫鬟,“带你家夫人回去歇着,我这里还有一些没吃完的人参也带上,据说是三百年的....也算罕见,快些去。” 柳嬷嬷照她所说去做,打算从库房拿出来,刚一开门就看到萧尘霜和喜儿一道过来,忙喊了一声二小姐,这才离去。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祖母病了,我当然要来看看,听说从大姐的事情到现在,都是三娘在照顾。”说到此,她上前接过柳盈手里的棉被,“三娘,我看你面色不好,应该注意身体,今夜让我守着祖母,你尽管放心。” 柳盈有些为难,但确实这身子有些吃不消,老夫人也希望她能回去好好睡一觉,在一旁劝着,拗不过二人的意思,便也只好先回去。 临走前还不忘絮絮叨叨一番,让萧尘霜注意这个主意那个的,十足一碎嘴老婆子。 待她走后,屋里也安静了下来,萧尘霜将棉被折叠一二,这才放到老夫人背后,这样靠着确实会舒服一些。 “老夫人,三夫人走了吗?”柳嬷嬷端着一个红色的盒子走了出来,见三夫人并不在屋内。 萧尘霜开口道:“三娘刚走没多久,你现在去还追的上。” “那老奴先给三夫人送去。”说完便匆匆出了门。 大抵是看出萧尘霜的意思,老夫人也没有多说,直言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这件事确实你母亲做的不对,不过她到底为家里操持十几年,也算有些功劳,若是休了她,外人也只会说闲话。” 萧尘霜并未急着开口,只是缓缓吹着手里的汤药,直至不烫了之后这才又让喜儿去准备一些蜜饯,毕竟她自己就怕吃苦药。 喜儿出去找蜜饯了,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烛火明明灭灭,她起身去关了窗户,这才又坐到凳子前。 “祖母,有些事我本不想告诉你。” 老夫人疑惑道:“什么事?”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仍是不解,认为她故弄玄虚,敷衍的看了一眼,可当看到上面的用度银两以及签署时,也是震了一震。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忙问道:“这是什么,从何而来?” 萧尘霜道:“祖母,你该喝药了。” 老夫人却一把将药碗打翻,“到底从何而来!” 还不待她说话,只见汤药溅落在地,地毯冒起轻烟,立马灼了一个大洞。 老夫人双眼死瞪,遍布惊恐,坐起身来,不可置信的问:“这是....有人要害我?这药是柳盈熬的。”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传来,萧尘霜起身走到门外,板着一张面孔看着来人。 柳嬷嬷笑着道:“二小姐,您站在门口作甚?” 萧尘霜淡淡道:“我想陪祖母说会儿话,你先下去歇着吧。” 第35章 借刀杀人 “哎哟二小姐,这恐怕不太行,老夫人晚上要有点什么,老奴还得惊醒着点,这....”说着她就要硬闯,萧尘霜则拦住她的去路,依旧重复道:“我说了,我要陪祖母说会儿话,你先下去歇着。” 柳嬷嬷有些为难,但见眼前人气势摄人,也只好先退下,临了说:“那老奴醒着点,您若是走了便让下人知会老奴一声。” “这是自然,我相信嬷嬷是真心对祖母好。”她关上了门窗,走到老夫人床前。 “为何不让她进来?”老夫人有些不悦,她如此这般擅自做主。 萧尘霜叹息道:“祖母一定不知道柳嬷嬷在外还有个庄子,一年的收入也是好几千两银子。您算算,这么多年,她到底私藏了多少银子,又从您这里拿走了多少银子,如此贪得无厌的人,就算要下毒也是情理之中。” 她并未给老夫人反应的机会,又接着说道:“您肯定很疑惑,为何柳嬷嬷要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她早就与母亲勾结一起,方才给您看的只是冰山一角。” 老夫人面容有些仓惶,摇摇头:“不…不可能…这…你一定是在骗我!” 萧尘霜并不打算解释,起身行大礼,俯首拜跪:“当年连氏为夺家权,谎称身怀六甲,实则乃编造谎言,腹中并无子嗣,祖母也从未谋杀亲孙,一切都是子虚乌有,孙女这里有确凿证据,还请祖母以家令之责,除污秽之风!” 死婴...谎言.... 老夫人猛地喘了几口气,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半卧在床上,神情恍惚至极,看的出她内心很挣扎。 萧尘霜并没有因她吐血而紧张,只是掏出手绢坐到床边,替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因为她知道,祖母一定无法立马接受,换做谁都无法接受。 愧疚了十二年,寝卧不安十二年,囚禁于此十二年,人生如白驹过隙,又有多少个十二年,她将自己一生的葬送在了此处,拱手让权,不战而败,对宅子里的女人而言,是最大的耻辱,等同一国之君不战而降。 不过话又说回来,连蓉儿倒真是用了个好计谋,拿捏老夫人的小八字也是稳稳当当。 看着沙漏里的沙子逝尽,她又拿起沙漏倒过来,重新开始计算起来。 半晌,老夫人才重新坐起身,静静地看着她,又道:“你是如何得知,可有证据?这件事很遥远,那时你也才出生,应该还不到三岁...” 萧尘霜肃然道:“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是经过此次母亲的栽赃陷害,我觉得有问题,所以便暗中去查。没想到还真的有问题,那稳婆的住处孙女也已经找到,如若祖母不信,明日我便去接她入府。” 听到此处,老夫人又是良久不语,家里有没有太多子嗣并不重要,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总有一个能有出息,扛起大旗。 可她真正在意的是自己亲手害死了嫡孙! 所以后来有了明轩之后,她更是百般疼爱,自小就养在身边,事无巨细,深怕再旧事重演。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当年的一切都是连蓉儿的计谋! 她扶了扶额头,听下人说连蓉儿只是暂时被关在柴房,萧义也没有任何动作,每日还有人送饭菜。便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念着旧情,舍不得下手,用不了多久总归会放出来,可现在萧尘霜却来说这些话… 早不说晚不说,却要此时开口。 “我明白了....”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复杂,“你是想借我之手除去她,可你也该知道,我礼佛多年,手上绝不可能沾血腥。” 萧尘霜毕恭毕敬的说:“孙女愿代劳。” 老夫人瞳孔微缩,跳跃着某种火焰,不急不缓道:“北齐连家不容小觑,可有法子脱身?” 萧尘霜温声道:“孙女会想到更好的办法,但求祖母安心养病,早日主家中之事。” “那你先退下吧。”老夫人挥了挥手,面色有几分焦灼。萧尘霜和喜儿一道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她走后不久柳嬷嬷便进了屋子,见药碗已空,这才说:“老夫人,二小姐还真是有孝心。” “是啊,最近家里出了许多事,也辛苦你多担待一些。”她不动声色,在柳嬷嬷的伺候下缓缓躺下。 柳嬷嬷又给她捶了捶腿,温声道:“老夫人,方才老奴去看了夫人。” 听到她这话,老夫人就已经猜到她是想为连蓉儿求情,若萧尘霜没来之前,她还可能看到曾经害死那孙子的面上,去萧义那里说说好话,关一些日子便放出来。 可如今,她只想出了心中藏着的怨气,将这十二年的怨恨全发泄在连蓉儿身上,她真想扒开那伪善的面皮,剥开那胸膛好生看看那颗心脏,到底还藏匿多大的野心。 她甚至开始联想,连蓉儿所做一切,是不是为了北齐连家?为了扳倒萧家? 老夫人对连蓉儿本就颇有微词,萧尘霜这一番话,更是撼动了她心里那最后一点愧疚感,眼下既能有怨报怨,又有人愿为自己代劳除去这肉瘤,她自是情愿的。 听着柳嬷嬷喋喋不休,老夫人更是厌恶,一想到她伺候几十年,竟为一些蝇头小利就要毒死她! 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无疑是抱蛇而眠,于是找了个借口打发了柳嬷嬷,这才得了片刻清静。 多半是因为老夫人病着,所以脾气不大好,柳嬷嬷只好先出去,可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萧尘霜说了些什么才让老夫人有此转变?想到此处,她立即去了柴房,却没想到萧婉清也在,匆匆行了礼。 连蓉儿一脸倦容,无力道:“嬷嬷你不必多礼了,老夫人那边怎么说?” 柳嬷嬷叹了口气:“老夫人还是不肯松口,也不表态,估摸着是那萧尘霜跟她说了什么。” “又是萧尘霜,又是这个贱人!”萧婉清一拳打在了柱子上,手上顿时起了血皮,连蓉儿见状忙上前扶着她,一脸心疼:“你这是做什么,何苦拿自己的身体撒气,你还没养好,可要顾惜一些。” 萧婉清咬牙道:“母亲你能体会我的感受吗?我现在每晚做噩梦,都会梦到那些很可怕的事,就算他们死了,还要日夜缠着我,我现在觉得我自己好脏...娘,我该怎么办?” 连蓉儿何尝不恨,三番两次行事,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不仅赔了清儿,连自己也身处这样的肮脏之地。 她忽闪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恨恨道:“柳嬷嬷,你明日再提醒提醒老夫人,大概是人老了,日子过的太舒服了,有些事情她老人家忘了,可是我们该记得。” “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柳嬷嬷便退了出去。 待她一走,莲蓉儿才拉着萧婉清的手坐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不自觉流露出怜爱和慈和,“清儿,这件事是我们栽了跟头,眼下你父亲正在气头上,可若按照萧尘霜的个性,我可能很难善了了。” “不会的娘,我可是嫡女,你放心....我这就让父亲把你放出来。”她擦了一把眼泪,正要起身,却又被连蓉儿拉住,“清儿你乖,好好坐下,听娘亲与你说。” 她拿出手绢小心翼翼为萧婉清包扎,温声道:“人应该未雨绸缪,居安思危,经过这次,娘亲明白一个道理,无论时局如何,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到了最后,无论是否能够承担,都不会毫无退路。” 说到此处,她从怀中掏出一封带血的信笺,这才注意到她咬破的十指。 萧婉清无法接受,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是血书?娘,您这又是何苦呢,为什么要白白遭这样的罪。” 连蓉儿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反复抚摸着这只如丝绸一样嫩滑的手,无奈道:“傻孩子,如果不这样,我又怎么能帮你做最后一件事?你要听好,这封血书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送到你祖母那里。” 萧婉清脸上写满了不确定信,颤巍巍的接过那封血书,难道事情真的已经艰难到了这种地步吗? 连蓉儿毕竟经历这么多年的宅斗洗礼,无论是行事还是想法,都比萧婉清要通透稳重一些。 她想的很清楚,如果不幸身死,最起码还能帮助自己的女儿打完最后一场翻身仗。 第36章 借刀杀人(2) 萧尘霜早早的就让风九尘帮忙打听那西牛村的赵婆子,那老婆子本就是当地有名的稳婆,她那双手迎接了许多新生命的到来,所以要找到并不难。只是当年的事情她记得不太清,但光是所能记得的寥寥数语,就已让老夫动了肝火。 送走赵婆子之后,老夫人跌坐在了凳子上,陷入良久的沉默,萧尘霜也没有多嘴,只是在一旁伺候着。 柳嬷嬷又送了汤药,说是三夫人病倒了,还不忘着亲手熬汤药,又顺嘴夸赞了一番,说二小姐二小姐也是真真的孝顺,昨儿来了今日又来。这话明里暗着就是说她殷勤,将死之人,让她快要快语,萧尘霜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萧尘霜微微一笑,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药碗,“我来伺候祖母喝药,你没事就先下去吧。” “这...”柳嬷嬷干笑了两声,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想了想,还是说:“老夫人,夫人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说希望能看到大公子的份上,便饶恕她这一次。” 昨日求情今日又求情,每个人似乎都在提醒着,她是这个宅子里最愚蠢的老婆子,就因轻信了别人的鬼话,害她常年被圈禁在此,与儿子生出隔阂,丧失了母子该有的那份温情! 萧尘霜见老夫人面色不佳,又提高了音量将柳嬷嬷打发了出去。转而拔下头上的银簪浸入药中,看着末端微微变黑,她摇了摇头,嘲道:“我还没见过这么黑的。” 下毒的事情,不是头一遭了,可现在再次看到,老夫人还是有些绷不住,她僵硬的面色缓和下来,目光也变得明亮,整个人豁然开朗了一般,似乎想明白了。 柳嬷嬷这番作为,只要她这个老婆子死了,连蓉儿就能被放出来,届时再重掌大权,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萧尘霜也没有开口,看着这碗汤药,便觉人心黑暗。府里人都知道这药是柳盈守着熬的,如果老夫人中毒一事被人察觉,那大家首要怀疑的人是谁? 这柳嬷嬷倒也是心肠狠毒,伺候了老夫人几十年,就只为了一己之私可置多年感情于无物。 正所谓多忿害物,多欲害己。 欲.望这个东西可以促发人成长,却也能把人拉到深渊,相信过不了多久,柳嬷嬷就会自食恶果。 她将药倒在了花盆里,又走到老夫人跟前跪了下来,“祖母,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恐夜长梦多。” 老夫人叹了口气:“我潜心修佛多年,未曾想到这把年纪了,还要增添杀孽。”她目光飘远,很快又变得坚定,好似做了什么决定一样,转动起手里的佛珠,缓缓起身道:“我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些,你去吧,若是有人问及只管说是我的意思,我绝不会推辞半分!” “那柳嬷嬷....” “到底伺候我多年,若她愿意诚心改过,便留她一命逐出府去吧。”说到此处,她顿了顿:“若是胡乱说话…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孙女明白。”箫尘霜低着头退了出去,眼里跳跃着喜悦的光芒,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太久。 从记事起,她便混迹于市井,住在乡下脏恶臭的屠宰场,就连梦里也是血腥味和牲畜的屎尿味。 许梅身体不好,一个女人要抚养孩子,又无半点手艺,只靠着帮富人洗衣服过活,她生的貌美,被人揩油也是常有之事,但为了生存,不得不忍气吞声。 命如贱草,更要顽强生存,这也是后来不管多凄苦,萧尘霜都能忍下去,再用自己的方法报复给曾伤害她的人。 萧尘霜端了些酒菜,银色的镂空酒壶在托盘中摇晃,袖子里藏着两个杯子。下人们见她端着食物来,便直接打开门让她进去。 连蓉儿坐在一堆干草上面,见有人进来便伸长了脖子去看。 可当看到是箫尘霜时,她眼神又暗淡了下去,不悦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怎么,想来奚落我?看我笑话?想都别想,此次我没死,等我出去之后,定要你血债血偿!” 箫尘霜一脸冷漠,自顾自斟酒,待酒斟满后拿起酒杯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 连蓉儿见她不说话,再看看那手中的杯子,顿时只觉喉咙发干,后退了一步:“你这是什么意思?萧尘霜,你竟敢对我下毒?你不想活了!” “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母亲这么聪明,应该一猜就能猜到!” 连蓉儿双目圆睁,面带惊恐,待反应过来起身跑向门外,却发现已被锁上,她疯狂的挥舞手臂:“你想做什么,你想杀了我?老夫人要是知道你想害我,她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觉得人生真是无常,你处心积虑的想杀死我,可没想到最后却是我为你送终。至于祖母.....”萧尘霜歪着头看向她,“你认为祖母还会理会你吗?她的病早就好了,只是不想见你而已。” “什么....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你对老夫人做了什么!” 箫尘霜不耐道:“你听清楚了,我不想说第二遍,她老人家为什么不想见你,难道你心里没点数?” 连蓉儿震惊不已,她确实是听明白萧尘霜的意思,如果这么说来...那自己已是弃子,被老夫人给放弃了.... 可是没道理的,老夫人一直愧疚大公子的事情,就算此次做的再过分,也万不该甩手不管。 箫尘霜看出她心中所想,笑眯眯道:“柳嬷嬷的庄子一年能挣不少吧,她可是特意去给您求情,这才求来这杯酒,你也可以死的痛快一些。” 柳嬷嬷... 如此一来连蓉儿就很能明白为什么老夫人会放任不管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柳嬷嬷这个贱.奴所搞的鬼! 本想着这个贱婢会看在彼此有共同利益的份上,会去向老夫人求情。 可没想到正因为她被关在此处,失去自由,反倒给了这个狗奴才可乘之机! 她死死盯着这杯酒,不甘心和委屈还有愤怒在她身上展现,可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走到了箫尘霜跟前,“尘霜,母亲求你,婉清是你姐姐,你们身体流着同样的血液,你好歹留她一命。” 见她不为所动,连蓉儿又激动道:“我愿意喝,只要你放过婉清....我死后,你可以把你母亲接进来,以你的手段以后她就是当家主母,你还可以把清儿贬为庶出,只要留着她的性命,我求你!”她哭的很伤心,所说之话发自肺腑,让人看了也不免有所动容。 萧尘霜暗暗抽了抽袖子,指了指那杯酒,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连蓉儿赶紧点了点头,“你答应我,否则就算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我答应你,留着她的命。” 听到她亲口答应,连蓉儿伸出手颤巍巍的拿起酒杯,仰头一口喝下,毒酒穿喉而入,渗至肺腑,顿时便觉腹中绞痛,如受千刀所剐。 死亡的最后一刻,她忽然笑了出来,荣华富贵和权力都在离她远去,可任萧尘霜再聪明,也想不到她率先走完这步棋,便是帮萧婉清铺路,即便是死了,也值了。 萧尘霜不知她心中想法,只是神情也逐渐变得麻木,仿佛看惯了生死,她喃喃道:“你大概想不到,你最疼爱的儿子明轩是死在她亲姐姐手上,中了好多箭,活像个刺猬。” “你大概想不到,黄家的人确实是被我杀死的,前世你女儿用相思子陷害我,说我杀死小皇子。有了经验,我就如法炮制,把黄家人杀了,还放了火这才逃出来。” “我以为回来之后一切可以无恙,但你们不死心,还想害我....所以我将计就计,再到后来,静安寺一事,明明是你女儿布局,可最后受尽折磨身败名裂的,却是她。”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静的出奇,就那样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只低头看着这绣花的料子,“其实我很不想和你废话,但很多事情埋在心里,不敢对人言,那种滋味是很难受的。” “你知道我小时候是怎么过的吗?就因为你一句话,让我和我娘颠沛流离无家可归。我吃过蟑螂,吃过老鼠,就是为了活下去,因只有活着,才能将你们萧家所有人送上断头台。” 连蓉儿张了张口却已经发不出声,死死的盯着眼前人,看着她的脸色由黄变白再变青,身子痛的抽搐起来,她应该很恨,可是那又有什么用,这西域毒药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萧尘霜冷漠道:“我一无所有的来到这个世上,只有委屈和不甘,所有伤害我,欺负我的人,我都会讨回来,否则我便不配重活一世,你们作的恶,终有一天会报应在你们身上。” 她阴恻恻的笑了笑,抬手合上连蓉儿的双眼,收起地上的酒壶,收拾的很仔细,这才起身整了整衣装,开门走出去。 “大夫人突发急病,已经没了,通报老爷和老夫人。” 第37章 丧事 家丁们闻言瞠目结舌,赶紧往门内探进去,只见那连蓉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待走近一看,身上也并无半点伤痕,更也无血迹,再看这面容蜡黄,确实像因病过世的。 可真的是因病去世吗?昨夜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 几个人面面相觑,又呆呆的看着萧尘霜离去的方向,还记得前不久她被关在这个柴房里,要死不活,可是转眼间竟能在府中上下只手遮天,这个二小姐是真的....不简单呐。 接到下人的通报,箫义也是心中悲痛,十几年夫妻同床共枕,多少会有感情,突然惊闻噩耗,总有些不适应。 缓过神后他先去检查了连蓉儿的尸体,又暗中请了仵作和大夫来检验,也说只是腹肠绞痛而死,但若非要说是中毒,恐怕也只有夹竹桃能吻合,但现场并未发现夹竹桃,除非将尸体剖开。 但仵作也没有剖尸的经验,萧义也绝不认同人死后还要被开肠破肚,于是此事便已病逝了结。 他询问了下人,据说是箫尘霜最后看望了夫人,也就是说这件事和箫尘霜是脱不了干系的。 但现在萧家再也禁不起折腾,何况他并非傻子,任凭箫尘霜再有本事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多半是另一个人的授意,只是这个人,他不能动,到底母子一场。 既然连蓉儿已死,正所谓人死债消,只要能让府中安稳一些,便也就算了,他叹了口气,面露苦涩,让下人着手准备丧事。 办完了差事自然是要回玉琼院交差的,老夫人跪坐在蒲团上,敲着圆形的木鱼,上面刻鱼鳞,神龛里供奉着一尊佛像,但并不是箫尘霜送的那一只,那只是鎏金镀成的倒也算了,个头又小,确实难登大雅。 她闭着眼,嘴里念着佛经,甚是祥和。 “祖母,母亲因病去世了。”箫尘霜毕恭毕敬的说道。 老夫人没有回头,手中的小木槌停了停,“你父亲知道了?” “已经让下人去通禀了。”说到此处,箫尘霜顿了顿,接着说:“连蓉儿的死,父亲一定会觉察端倪,这样一来,祖母和父亲的母子情...恐怕是无法再恢复如初了。” 老夫人转身看向她,眼神里有哀怨,也有一抹恨意,切切道:“从连蓉儿撒这个弥天大谎起,我与你父亲的母子情分早已生疏。能安然在府中度日,靡享奢华,也是因为这份血缘。我年纪大了,终究是要退位的,你作为庶出,即便你有能力,可尊卑有别,以你的身份,是不配担任一家主事的。” “是,孙女明白。”萧尘霜低垂着头,甚是柔顺,对于主事之位,她从未有过想法。老夫人没再开口,她也有些走神,如今连蓉儿死了,萧婉清的名声也恶臭了,看起来一切都像是尘埃落定。 可有些事情,并非明眼那样简单,因为这,只是她踏出的第一步。 这一路靠仇恨支撑而来,可若仇人都死了,她又该怎么活下去? 但她相信,自己会找到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老夫人见她神情平静也不说话,确实是个沉得住气的,这才接着说:“依你看三娘和你二娘谁更为合适?” 萧尘霜不急不缓说:“二娘心胸狭窄,难免会重蹈覆辙,而三娘向来与人为善,膝下也无子嗣,恐难以令人臣服。若要扶持三娘,还需祖母在背后帮衬,这样一来家中大权仍握在您手上。” 老夫人眼底藏着笑意,“你若是个男儿,即便是庶子也能入仕,到时还能谋个一官半职,可惜了,是个女儿身,终究也只能深居后院。”她轻轻一挥手,“罢了,这些都是后话,先料理完连蓉儿的后事,毕竟她当家这些年也并无什么大过。” 片刻,她又抬眼看了看萧尘霜,满眼委顿,“柳嬷嬷的事情,之前也与你说了,留她一命便也罢了,且去吧。” 箫尘霜起身施了一礼,心里已经很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之前老夫人就已说过,那么活着的人不能说话,那也只能是哑巴了。 她吩咐下人将柳嬷嬷的衣裳收拾起来并让人将她送走。柳嬷嬷自是不解,吵着嚷着要见老夫人,见她吵的凶了,便直接打晕了,命人割断她的舌头,又喂下了止血的汤药,这样可以留她一命。 但箫尘霜没有立马走,亲自安排了马车,待她醒后才缓缓道:“你也别怪我,如今割了你舌头也算是开恩,至少留着你的命,便是念你服侍多年劳苦功高。” 柳嬷嬷瞪大了瞳孔,看着箫尘霜的时候既惊惶又畏惧,她无法说话,只能勉强发出呜咽之声。 “我没有给你带银子,只是让人收拾了你的衣服,毕竟你在外的庄子一年也能收不少,够你柳家上下吃喝用度了。至于祖母以往赏赐给你的东西,当然,一件都带不走,因为你不配。” 听到她的话,柳嬷嬷的脸色更僵,此时竟觉跌入冰天雪地,如此说来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毕生的造化。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箫尘霜会洞悉一切,又或说难道老夫人早已发现....每日所服的汤药里皆有慢性毒药? 见她神情迅速变化,箫尘霜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便让她这后半生都自己瞎琢磨吧,脑子里有了事做,人生才不会太无趣。 眼下家中主母因病去世,有人欢喜有人忧,二房已经开始雀雀欲试了,只有三房还按兵不动,这柳盈向来如此,不喜争抢,只安心待在自己的彩霞院。 看起来,这主母之位的悬空,李若兰似乎已经志在必得,操持丧事,萧义也几乎交由她来打理,所有规章制度,都按照嫡夫人的祖制。 在下人看来,确实也该巴结巴结这位二夫人,指不定将来便是当家主母。 知道这个消息后明轩感觉好像被人重锤了一下,满面的痛切和沮丧藏也藏不住。府里人只道到底是个小孩子,母亲忽然离开,不管再伤心也是人之常情。 在萧义的抚慰下,他还是打起了精神,承当起了这个年纪不应该承担的责任。 灵堂前白幡飘动,香烟缭绕,熏的人睁不开眼来,整个相府都被纯白笼罩,空气中夹杂着冥钱烧过的味道,有些臭也有些呛人。 棺材停放在眼前,萧义平静的盖上了棺木盖板,眼中溢出不易察觉的悲伤。所有人都跪在堂前,每个人都是一脸忧伤。 “大姐,你怎么就走的这么突然....”李若兰拿着手绢掩面哭泣。 萧义单手扶着棺木,叹了口气:“按照规定,三日后出殡,还有许多琐事要处理,接下来这些时日我会亲自操持。” 李若兰低声啜泣,安慰道:“老爷,您朝中事务繁忙,家里还有我和三妹,也不必太劳神....” 柳盈也提不起精神,看了一眼在场众人,唯独没看到萧婉清,便问道:“怎么不见清儿呢?” “她...才发生那种事情,如今大姐又突然走了,心里怕是承受不住...”李若兰擦了擦眼泪。 其实不止是她,就连萧尘霜也认为,此时的萧婉清应该垂头丧气,悲伤欲绝,又或者像中秋宴那样抓狂发疯,毕竟在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若是承受能力弱一些的,怕也是哭着吵着要投湖了。 可当她真正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皆是眼前一亮。 她只着了一身雪白的孝服,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只簪了一朵小白花,出尘中夺了几分淡雅。只见萧婉清款款走来,朝着萧义盈盈一拜,便和明轩跪在前头,开始行礼磕头。 萧婉清抬头看着这些飘扬的白幡,默念道:“母亲,你放心,清儿一定会为你报仇,我不会再软弱,欠了我的,都要还回来!” 第38章 再起迷雾 丧事办理的很妥帖也很顺利,萧义也趁着这个机会肃清家中乌七八糟的事,打算称病来躲避朝中大臣的挤兑。 出殡的时候是特意安排在深夜,几乎没什么行人逗留,萧明轩端着灵位走在最前面,萧婉清则走在他身旁,身后跟着一堆萧家的人。 棺椁被人抬着缓缓出了城,虽然人死的突然,但该少的礼节一个不少,该陪葬的东西更是半点不缺,所有事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这几日萧婉清都没怎么说话,但若别人问及,还是会如以往那样礼貌且谦和的回答。 转眼到了城外,当看到棺木被黄土掩埋的时候,她却有些慌了,大喊一声:“等等!” 所有下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转头看向她。只见萧婉清一步一步朝着那深坑走去,又拉着明轩跪在地上,猛地磕了几个响头,这才抓起黄土点点洒在棺木上。 她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大声啼哭起来,因悲伤过度,哭的时候声音微颤,明轩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将萧婉清揽入怀中,“姐,你别这样...咱们让母亲安心下葬吧....” 萧婉清哭着摇头,她舍不得母亲在此长眠,被悲伤笼罩的同时还有那对未来的恐惧,好一会儿,才慢慢从怀里掏出玉坠,将它放在棺木里,又用黄土掩盖。 这是她亲手打磨的,本想在母亲生辰的时候赠与她,可是这辈子....她再也不能了。 萧义叹了口气,拉起萧婉清走到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振作一些,又抬了抬手让下人们闭棺堆土。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去的,可这一回去就开始睡觉,明轩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便只道是姐姐不愿意面对现实罢了。 这件事从发生到结束,老夫人也没有露过面,萧义站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还是不知该不该进去。 只见烛火忽然亮起,一个年迈的身影倒影在窗户上,那人已经有了老态,甚至连身子也有些佝偻。 她穿好了衣裳,下意识的拿起佛珠盘坐在罗汉床上。 柳嬷嬷因病被送回老家了,所以现在负责在跟前伺候的,便是齐嬷嬷。 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久了便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她点了熏香,烫好了热茶,这才开门道:“老爷,夜里起凉风,您还是进来吧,老夫人已经烫了热茶等着呢。” 被人撞破心思,他有些尴尬,轻咳两声这才进门,朝着老夫人行礼作揖,“母亲。” “怎么,是来兴师问罪的?” 萧义顿了一会儿,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您误会了,儿子只是来通知母亲,蓉儿的事情已经善后了。不过已经这么晚了,母亲您怎么还未就寝。” 老夫人面色也有所缓和,睁开眼来,抬了抬手示意他坐到罗汉床上来,母子二人相邻坐着,她亲自沏茶推到他手边,这才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北齐连家如今权势庞大,但此事已经发生,消息早晚也会走漏,你现在应该多安抚一下婉清。” “这是自然的,儿子明白。” 老夫人摇摇头,她并不认为萧义真的听懂自己的话,如果真的听懂,就不会有这些糟心事。她满眼失望的看着他:“萧家百年基业,不是说倒下就能倒下的,如今朝堂纷争,我这个老婆子懂得也不多,但唯一明白的是,以我们萧家的实力,根本无需去淌这趟浑水,怕只怕你心比天高,最后摔下来的时候,却是万丈悬崖啊。” “母亲所言有理,但儿子却并不能认同。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萧家如果一直原地踏步,终有一日会被别人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老夫人轻笑一声,满是不屑:“所以你倚仗的是什么?清儿确实是完美的女子,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自小就是被当做皇后来培养的。可现在她是什么,那名声可谓一塌糊涂,在府中尚不可知,但凡你去街上打听一二就能知晓,她在别人嘴里是何等样子。” “这.....”萧义沉默了下来,这确实是他一块心结,眼下虽让女子会澄清了清白,花费不少人力物力也算值得。 可这个事,就像一碗白水,但凡注入一滴墨,那整碗水,也都将毁于一旦。 到底是多年母子,亲情骨肉相连,无论发生什么也割不断的,看着自己儿子犯难,老夫人心里也不好受。 僵持片刻,老夫人缓缓开口道:“尘霜这丫头也算是可造之材,虽是庶出,但这为人处世也算果断坚决,深受我喜欢,也堪得重用。至于清儿,始终也是嫡女,位置和身份自是不可更改的。” 提起萧尘霜,他就觉得不舒服,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身边养了一头不知名的怪物,不知习性更不知她的善恶,却又不得不面对,还要日夜防着被小畜生咬伤。 但他想着母亲这么说,也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所以母亲是想扶持她?” 老夫人又是一阵失望,摇摇头:“怎可如此浅薄,假若你有一百金,放入两个钱袋,被偷走一个还有另一只,这样才不至于满盘皆输。如今夺储之事,人人自危,你实在不必去淌浑水,任其自由发展,做好一个忠臣该做的本分,可莫要本末倒置了。” “母亲说的是…”萧义也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客观一些去定义这个庶出的女儿。其实从这些日子看来这个丫头确实有两分小聪明,不仅能自保还能活的如鱼得水。 关键是短短时日就能让老夫人如此刮目相看,可见其对笼络人心确有一套。 萧义想了想,嗟叹道:“其实母亲您有所不知,这丫头油盐不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拉拢的。” 老夫人冷哼一声,自是看出了自己儿子的心思。 “你根本就是在意她的出身,哪里是想不到办法。你真不知如何去做?她母亲到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有,你也该做个父亲应有的样子。” 萧义恍然道:“所以母亲是让我把许氏接进府中?” 老夫人挥了挥手:“行了今日我便言尽于此,你且去吧,时候不早了也得多注意身子才是。至于这主母之位悬空,家里必然又要有一场争斗,你作为一家之主,应该知道怎么做。” 萧义毕恭毕敬起身行礼,拜别了老夫人之后才离开玉琼院。听着老夫人的话,也觉得不无道理,这件事不可久拖,于是他立即吩咐祥叔去办这件差事。 其实上次婉清出事的时候便去找过,但并没有许梅的影踪,他也忍不住在想,难道她早就知道什么,所以提前躲了起来? ..... 中秋过后的月亮依然很圆,萧尘霜坐在摇椅上吹着风,摇摇晃晃的让人觉得很是惬意,院内又让下人们移来一些石榴树和花架,整个吟风院看去多了两分清雅,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书。 碧珠端着酸梅汤走来,“小姐,这酸梅汤消暑解渴,您尝尝。” 萧尘霜接过碗喝了一口,“后门是你锁上的吗?” “小姐....”碧珠脸上闪过一丝仓惶。 萧尘霜站起身说:“明日你出府吧,我这里不需要不忠心的奴才。” 碧珠跪在地上,紧紧拉着她的裙子,伏乞道:“小姐,是奴婢的错,可是三小姐说了,若是我不这么做,她就...她就要发落我,将我卖到窑子里去,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您不要把奴婢卖到那种地方...” 见她磕头求饶,萧尘霜没什么波动,只是挥了挥手,“明日我会让祥叔将卖身契给你,出府去吧。” “什么?”碧珠有些不相信,“小姐您不卖我?” 见萧尘霜仍不作声,她又重重磕头:“小姐如此开恩,碧珠无福,不能在您跟前伺候,这辈子也不知道是否还能报答您的大恩。” 说到此处,她又迟疑片刻,轻咬下唇道:“小姐,其实....木家村的事情,奴婢也知道一些,这一切都是裴家小姐报的信,她好像对您的来历十分清楚。” 裴家小姐? 萧尘霜面色微变,看了她一眼:“哪个裴家?” “就是裴尚书家的裴媛小姐,奴婢还记得前几日去买胭脂的时候,看到清荷姑娘和裴小姐在说些什么,后来又看到一封信...” 裴媛... 萧尘霜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可关于裴媛的事情却是所知甚少,只是知道她和萧婉清一向交好,家里也算殷实,如今裴尚书掌管着整个户部,也算官运亨通了。 可她如何知道木家村的事?那信又是从何得来? 难不成娄知县的事情便是她暴露的,但一个深在闺中的小姐,且也不认识她,怎会如此针对,这其中又有什么曲折? 如果真如碧珠所说那样,那自己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 可身边的人,却都是位高权重者,看起来每个人都想伸出手绊住她。 碧珠见萧尘霜陷入了沉默,虽看不出神情如何,却也觉得她静下来的时候更添了几分威势。她不自觉吞了吞口水,低声道:“那奴婢先去收拾包袱,小姐的恩情,碧珠会铭记于心的。” “好。”说到此处,她又拿出二两银子,“银子不多,以后好好生活。” “谢谢小姐...”碧珠满眼感激,深深鞠了一躬。 第39章 新官上任 她翻了几页书,但已全然看不进去半个字,碧珠的话不断在耳边回荡着,让人心生不安,如今看来....得抽空去一趟快活堂了。 不过现在倒也不必太急,一旦着急反而会自乱阵脚,应当先帮昭云筹备大婚事宜才是正事。所以第二天一早,她简单吃了些早膳便去了外使馆,和周节使商议之后,粗略的拟定了一些陪嫁清单。 列如送亲的将士名额,嫁衣,珠宝绫罗,陪嫁的宫女等事宜都需要一一核对,所以要操办起来确实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 萧尘霜看了一眼清单,这才起身说:“还得再问问公主的喜好,这样吧周大人,晚些时候我抽空进宫去,与公主见上一面。” 周节使连连点头称好:“到底是女儿家,心思果然细腻一些,看来皇上这个决定是不错的,你也是我们外使馆第一个女上差。” 萧尘霜温婉一笑:“我初来乍到,还希望各位多多帮衬,若有不对的或者不懂的地方,也请各位同僚与我直说,有则改之无则勉之。” “不错啊小丫头,这份气度,还挺像个男人。” “既然是上差了,大家便一起共事,就算偶有争吵,那也是正常的,以后若是受了委屈可莫要哭鼻子。” 看着外使馆的人并不排外,相反还如此热情,萧尘霜也甚感欣慰,想着初来乍到,便提议今日午饭在杯莫停吃。 沈定秋见她如此豪爽,也笑了笑:“既然萧上差如此盛情相邀,那我等就不客气了。” “你们都在这呢,哎哟天啊,这外面的太阳可快晒死我了!都快九月了,凭什么还这么热,老天爷有毛病!”一个少年走了进来,眉目疏朗,穿着很单薄,可非但不觉半点凉意,反而是满头大汗,手臂夹着一大摞书籍。 “周越泽,你是怎么回事,被狗追啦?”沈定秋一脸嘲笑。 周越泽白了他一眼,提起茶壶就往嘴里灌,“我刚从裴大人府上回来,可累死了,来,这都是过去那些户籍陈文,可都在这了。”说到此处,他坐了下来,喘了几口气:“下次可得多派个人跟我一起去!” 裴府... 萧尘霜心念一动,拿出手绢递给他,“擦擦汗吧,外面有这么热吗,按理说过了中秋应该凉爽了才是,最近怎么了,真是奇怪。” “可不是吗,简直有毛病!”周越泽随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可当抬起头看向萧尘霜时,却是惊了惊,此人还算清秀,身形也纤细小巧。他当即问道:“这是哪位姑娘啊?” 沈定秋敲了敲他的脑瓜子,“瞧你那好.色的模样,可莫要胡说,这位是皇上新任命的上差大人。” 周越泽那张圆而白净的脸上又增添了几分崇敬,“原来是上差大人,没想到这么年轻,而且还是个女子,看来皇上还真是对你委以重任。” “行了,这都到中午了,刚才萧上差说要去杯莫停吃饭。” “阔气!”周越泽竖了个大拇指,随后又道:“听说那杯莫停新来了个卖艺歌女,那嗓子可是犹如天籁,之前就想去了,要不是为公主的事情绊着,这脱不开身...不过现在可好,蒙了萧上差的面子,总算可以去开开眼界。” 沈定秋白了他一眼,“还有姑娘在这里呢,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周越泽一本正经的说:“你这话不对,狗嘴里怎么可能吐出象牙呢,那要是狗嘴能吐出象牙,不成宝贝了吗?” “行了,越发没规矩了。”周节使黑下了脸,催促他去洗把脸再说。 众人也是摇了摇头,也是哭笑不得,不过也多亏了外使馆有这么一个活宝,在枯燥公务中也增添了些许的乐趣。 一行人收拾好后就去杯莫停订了一个包厢,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萧尘霜,她虽不在乎这些人奇怪的眼神,可想着既然要长期做事,那也总得方便一些,于是暗自决定以后改用男装办差。 周越泽这小子倒是不客气,一来就点了杯莫停的招牌乳鸽,萧尘霜也忽然想起昭云也说过这里的乳鸽好吃,待会吃完后还得给她带一份送到宫里。 各自点了菜,便开始闲聊起来,周节使也与萧尘霜讲述一些平日要注意的事项,还说若有机会也会带着她周游列国见识见识。 “爹,你这就不对了,我是你儿子,我都没去过,你凭什么啊。” 周节使白了他一眼:“带你这个惹祸精出去,那是给我添堵了。” “切,那是您没见着我的真本事...”周越泽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放,含糊不清的说着。 萧尘霜托着下巴,原来这个周越泽和周节使是父子啊,难怪...长得还有几分相似。不过应该怎么找借口让周越泽和自己去裴府呢?这小子看上去就是个吃货,看来得出点血才能探知到关于裴府的问题,她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荷包。 这一顿也算吃饱喝足,但周节使以萧尘霜刚刚上任还没有发俸银为由,自己偏是把银子给结了。吃完午饭,一行人从杯莫停出来,却被几个人推着木板车的人撞了一下子,那人面色微变,留下一句:“对不住各位官老爷。”就匆匆走了。 “嘿,这些人赶着投胎呢。” “算了,人家也是为了养家糊口罢了,何必一般见识。” 萧尘霜惯性的多看了那人两眼,只一眨眼就转身进了巷子里。今日衙内不算很忙,只要将之前的户籍整理出来,对比往年的外使出入进行一个评估考核,也就算了了。 萧尘霜自也是认真的誊写,正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个身着浅黄色衣裳的少女在衙外门口张望,看得出来她很着急,沈定秋听到外面的人通报,于是走出去询问了一番,这才回来与萧尘霜说:“你家丫鬟在外面等你,看起来很着急,肯定是家里出事了。” “多谢。”萧尘霜大步走向门外,喜儿果然是被外面的官差拦住。 当见到自家小姐的时候,她也顾不得寒暄,直言道:“出事了小姐,明轩少爷被绑架了!” “被绑架了?什么时候的事,父亲知道了吗?” 喜儿道:“老爷还没回来,说是去了河东办事,现在府里上下都慌作一团,但奴婢觉得小姐对明轩少爷是有感情的,所以我才立即来通报你。” 萧尘霜嗯了一声,但也并未慌乱,回到衙内与众人说了一遍。 “这是大事,你先回去,衙内不必操心。” “要不要帮忙啊?” 萧尘霜挤出一抹笑意:“不用了,多谢各位体谅,那我先回去了。” 二人匆匆离开了外使馆,她并未直接进屋,而是去盈水园问了一遍下人当时的情况。据说明轩当时正在晒书,还与柳盈说他想吃百合莲子羹,可是一转眼人却不见了。 相府有这么多护卫守着,活生生一个人,难道是穿墙走了不成?按理说就算他自己要出去,也总会与家里人言语一声,不可能不声不响。眼下却说是被绑架,那这个绑架的人肯定对府中上下很熟悉,才能够在诸多人眼皮子底下把明轩绑走。 花厅里,所有人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尤其老夫人,眼圈都红了,看的出刚刚哭过。 萧婉清也是坐不住,母亲出了事,现在弟弟又失踪,如果真的有个好歹,这双重打击之下,未必能承受的住。所以见到萧尘霜的时候,没有露出任何敌意,淡淡看了她一眼,便在屋中来回踱步。 柳盈起身抬了抬头,“尘霜,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外使馆忙着吗?” “我告了假,听说弟弟出事,所以我就赶回来了。他何时被人绑架,有没有派人去四处找?或者是不是与同窗出去游玩…” “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萧婉清厌恶的瞪了她一眼,“我弟弟出事,你心里多半是盼着吧。” 萧尘霜垂下了头,没与她计较,只是看向了柳盈,“三娘,弟弟被绑走的时候…就没留下什么线索?” “才短短一个时辰,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他之前还说想吃我做的百合莲子羹,可我一回来...就只看到一封信。”柳盈叹了口气:“这件事又不能立马报官,那贼人信上所说,若是不交齐二十万两赎金,三日后就要撕票。”说到这里,她将信封递到了萧尘霜手上。 这字迹潦草,一看便知是没什么学识的。上面也写道如若报官,会立即撕票,可二十万两白银哪里是什么小数目,一般朝廷赈灾也才拨款二十万两而已。 相府虽说家大业大,却也没有到这种遍地是黄金的地步,何况三日内要凑出,根本是强人所难。 第40章 绑架 这件事看似来的蹊跷,可实际上却是早已筹划好。否则这帮绑匪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趁着萧义去河东的时候才来。现在的相府也是最乱的时候,人群出入又多又杂…想要混水摸鱼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这样的话,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出了内贼,可见是熟人作案。 她以前见过许多山匪,他们绑架大户人家的孩子要赎金,可是当真正拿到钱财之后就会立即逃跑,而那个孩子...则会被杀死,甚至弃尸荒野。等找到的时候,尸体都已快腐烂。 和贼人讲道理讲诚信,那与虎谋皮毫无区别。 此时的萧婉清已是满脸通红,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看着这封信,咬咬牙:“祖母,我们还是交赎金吧,二十万两虽然不是笔小钱,可是能救明轩的命,难道不比什么都重要吗?” 柳盈也忙点了点头:“不错,就算钱庄里面没有,咱们家里上上下下凑一些还能凑出来的。” 说到此处,她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小箱子打开,里面全是珠宝玉石以及一些金子,她擦了把眼泪:“不太多,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再不交赎金,说不定轩哥儿真的就救不回来了。” 见三房都表态了,李若兰也道:“我这里也有些细软,还有锦绣的也在这儿了,老夫人,我只是个小女子,说不出什么大道理,这件事还是你们拿个主意吧。” 在这帮女眷中,连蓉儿一死,老夫人就成了主心骨。 她自然是心系萧明轩的安危,这孩子又是萧家唯一的嫡子嫡孙,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急,可越是如此就更要镇静。 老夫人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眼睛却下意识看向门外,似是盼着谁立马回来一样。 但为做表率,她捣了捣拐杖,沉声道:“你们慌什么,我堂堂相府还能被人掐着喉咙走?这件事前后不对,阿丁,你先去找宋大人报官,一切都等老爷回来再说。” 现在也别无办法,萧尘霜坐在一旁反复看着这封信,却意外发现信封上面有黄色的汁液。她立马让人将西洋镜拿上来,放大看之后,这半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似乎是橘子汁。 还有三天的时间,也就是说,只要在这段时间内找到明轩,那他就安全了。 萧婉清刚坐下又站了起来,不停的走来走去,更是一刻都消停不得,她又派了人去河东请萧义回来,现在只有自己父亲回来才能主持大局了。 “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那贼人又...又....”丫鬟手里拿着一封信,上面还订着飞镖,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箫婉清也顾不得许多,赶紧接过一看,字字如血,整个人几乎昏厥,促道:“祖母,那贼人说,若明日午时还见不到银子,他们就要撕票了.....”她低头看着这封勒索信,神情异常悲恸。 这句话,无疑是晴天霹雳。 萧锦绣也慌了:“啊?不是说要三天吗?” “这可怎么办,老爷还没有回来...现在去取银子也需要时间,现在只剩下半天了,怎么来得及啊....”柳盈捂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明轩是这么懂事的孩子,为什么会要遭此横祸啊。 “不行!绝对不能交赎金,祖母,我知道你担心明轩,我也很担心...” “你闭嘴!”萧婉清跌跌撞撞走到她跟前,“自从你回来之后,就家宅不宁,我母亲死了,现在弟弟又被绑架,你果然是二月生的灾星,你果然是灾星啊!” 箫锦绣也不酸不楚的说:“不交赎金?那你这根本就是盼着明轩去死,萧尘霜,你可真恶毒,就算四弟出点什么事,分家产也轮不到你。” 其实箫锦绣这个人不是什么大奸大恶,可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烦。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自从她回来,这个丫头就一直针对,就好像是杀父仇人一样。 萧尘霜懒得理她,而是看向老夫人,这个家里唯一有点脑子的,可能也只有老夫人。 她走到老夫人跟前,蹲了下来,面色平和道:“祖母,赎金是万万不能交的,我已经有怀疑的对象,可是我不敢冒进更不敢打草惊蛇。总之这件事,父亲也会同意,如果他不同意,您想想,从河东赶回来需要这么久吗?” 这倒也是.... 老夫人和柳盈几乎同时出声:“所以你的意思是,老爷故意不回来的?” “对,你们想想,贼人为何能轻易掳走四弟?还不是因为了解,又知道家里情况,才会漫天要价。可他们得罪的是权贵,拿到钱只会杀了弟弟,根本不会放人,一旦放人就会暴露,他们就再也逃不掉,所以赎金一交,明轩必死无疑。” 萧尘霜言辞肯定,一点不像是胡编乱造,虽说的凉薄了些,可听起来也有道理。 老夫人更加犹豫了,如果真的马上交了赎金,那明轩死了怎么办? 可绑匪来势汹汹,若是不交....她简直不敢想象,多日之后收到的是一具尸体。 李若兰双眼一转,冷笑道:“如果按照你这么说,那明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负责吗?” 萧尘霜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的说:“我不保证他一定会活着,但至少没交赎金之前,他还有一线生机。可一旦交了赎金,就只能死,连半点机会都争取不到,你们自己想吧。” 萧锦绣一脸得意:“听到了吧,正因为不是她的亲弟弟,她才可以如此漠然...”她自是得意,因为这一次,她猜中了萧尘霜的心思。 萧尘霜白了她一眼,倚着墙壁,双手抱臂,“是啊,他本来就不是我亲弟弟,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和你们浪费口舌,要交的话就尽管去,但我提醒你们,准备好棺材和白幡!”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寂然,每个人的表情甚是复杂,有真正为明轩担心的,也有觉得无所谓的。 萧婉清思索许久,虽然萧尘霜所说的有道理,可是她却无法眼睁睁看着明轩有半点危险,他从未吃过苦,也不知道那帮贼人会怎么对付他。 “二妹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自己的弟弟,我自己去救!”说到此处,她擦干了眼泪,下定了决心,拿上钱财,又让老夫人交出萧义留下来的底票,准备前往钱庄先去凑齐银子。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包天,竟敢绑架萧家的嫡子! 萧尘霜也是急了,上前拉住她,“你听我说,赎金不能交,真的不能交,你这不是在救他,是在害他!” “我救我的弟弟关你什么事?帮不上忙也别添乱!”说罢萧婉清就要往外走。 “不错,赎金不能交!” 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这个声音甚是好听,低低沉沉,富有磁性。 来人个子高挑,穿着一身玉白色的袍子,一双丹凤眼透着平静,如同两汪清水。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浅紫色劲装的男子,头发高高束起,身形魁梧,也算得上仪表堂堂,走起路来十分沉稳有力,手里持着一把长剑。 “太子殿下?” “太子?” 一行人见状,连忙行礼作揖。魏洛风上前扶起老夫人,温声道:“我听说了四少爷的事,但此事确实不能急着交赎金。”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萧婉清,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婉清,你放心,我已经派神卫营的人去搜索,相信很快会有结果,现在不能慌,遇急则乱。” 见到自己心爱的人,她这些日子承受的压力忽然间如山洪崩塌,也顾不得身份礼节扑进他怀中,“殿下,明轩被绑架了,那些贼匪说若是明日不交齐二十万两白银,他们就要撕票...殿下,我不能再失去弟弟了。” 之前他曾来探望,堂堂太子却得门而不可入,但心里却一直牵挂着心上人。眼下见她的眼泪簌簌落下,心中一软,长长舒出一口气,拍了拍萧婉清的肩膀,“我明白,这件事我已经有所眉目,不过赎金一定不能交。你乖乖去吃点东西,再睡一觉,等你醒来,我保证,明轩能安然无恙的在你眼前出现。” “我现在哪里能睡得着…不过殿下,有你这句话,我也很放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把明轩带回来的,对不对?”她眼中带着渴盼,此时虽有千言万语,却也不知如何出口,她既觉得无颜面对眼前的男人,却又不得不依靠着他。 魏洛风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这才让翠竹将萧婉清带回房中。 随后又询问了一些案发时的细节,他暗自思忖着,这帮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会不会与一年前的案子有关? 相府守卫森严,即便要踩点,也必须了解更替的守卫换班时辰,除了熟悉的人,哪里会知悉如此清楚,那这个所谓的绑架案,必定是熟人作案。 不过若真与一年前的童男童女失踪案有关,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手软,定要将这些丧尽天良的贼人一网打尽! 想到此处,他看了一眼萧尘霜,二话不说便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去,兴许觉得自己力气过大,暗自松了手。 他看了她一眼,姿态傲然:“你知道了些什么?” 萧尘霜揉了揉手腕,淡淡道:“那你又知道了什么?” 第41章 绝不低头 魏洛风皱了皱眉,眼角余光瞥见了她手腕上的伤痕明显有所好转,心里宽慰许多,这才又接着说:“你真好笑,明明是我先问你的。” 他既然也赞成不交赎金,也许想法上有所交集,不管有何纠结,可现在只要能救明轩的,那都是她的恩人。于是萧尘霜将信纸递到他手里,“这是绑匪的信,那黄色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橘子可能...是别的。” 魏洛风拿起信纸仔细看着,又闻了闻,这是紫莲斋的信纸,价格不菲。他面色微沉,看来这帮人确实很了解箫丞相,知道他必然会给这笔赎金,所以才会下此血本。 至于这黄色的东西,却并非萧尘霜口中所说橘子,而是芒果。 他一脸肃然道:“这是芒果,可此物一般出自于蜀中等地,若运到此处来,早已腐烂,所以需要特别的方法保存,因而价格高昂,普通人是吃不起的。” 萧尘霜不解道:“他们狮子大开口,证明缺钱,又怎会吃这么好的水果?” 魏洛风轻蔑一笑:“不是只有花银子才能买到的,据我所知还有些地方也有这样的野生果子。”说到此处,他转头看向秦和,正色道:“秦和,你派三十个神卫营的人扮作布衣,分别前往西村,黄石坡以及九里亭附近去暗中搜寻,这几个地方常年生长野生芒果,但个头极小,不甜也不解渴,却可以填饱肚子。” 她愣神片刻,魏洛风怎知道这些地方有野生芒果? 魏洛风看出她的疑惑,却不打算解释,而是径直朝着府外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在这种时刻,对一个人有成见并不利于追查绑匪。 看着萧尘霜还算有几分聪明头脑,于是他缓缓开口道:“其实一年前曾出现过一起血案。” “什么血案?” 魏洛风叹了口气:“说是一起,实际上前后大约二十几个童男童女失踪,大约五到七天,会发现他们的尸体出现在城中附近,那些贼人手段阴狠,几乎掏空了他们的内脏,最可怕的是,他们的血都被放干了。” 萧尘霜闻言,竟觉遍体生寒,不用亲眼看到,也能想象到那是多么残忍。 魏洛风瞥了她一眼,只见她面色煞白,心想大概是小姑娘被吓到了,又或者是太担心明轩的安危,下意识开口说:“不过那些都是些孩子,最大的也才十岁,可明轩已经十四,所以我觉得也许和那件案子没有关系。” 喜儿惊讶道:“怎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人,那后来抓到了吗!” 魏洛风眸光暗淡,“没有,这件事是我的过失,后来他们像是销声匿迹,但我们并未放弃追查。” 其实这件案子,她曾经略有耳闻,几乎每夜都能听到凄厉的哀嚎声,那段日子几乎所有小孩都闭门不出。 大人们不愿破坏他们的童真,不愿他们知晓世道险恶,便哄骗着说外面有山精豺狼,专门喜欢吃小孩的肉,所以孩子们也乖乖听话,天一黑就不敢出门。 她当然不会单纯到认为这件事和那件案子相同,这帮人摆明了是冲着银子来的。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箫婉清沉不住气,冒失的去交了赎金。 这样一来,明轩就真的再无生还的可能。 “太子,如果是你的弟弟被绑架,你会怎么做?” 魏洛风道:“没有谁敢公然与皇家为伍,除非是反贼,和你弟弟的情况并不一样。” 这倒是.... 萧尘霜死死攥着绢帕,眼下既然找不到绑匪,那就只能广而告之,事到如今即便是兵行险着,也得去做点什么。 想到此处,她拿起摊子上的铜锣,又赶走了茶摊的客人,一口气将桌子抬到朱雀大街。 几个老板都是干瞪着眼,正要上前去追,魏洛风也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可老板们却认为是一起的,不依不挠。 他也只得留下为萧尘霜善后,安抚民众后又给了些铜板,这才紧赶着追了上去。 百姓见少女爬上了桌子,手里还拿着铜锣,莫不是要唱大戏?皆带着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她。 萧尘霜用力敲打着铜锣,人群声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哐当作响的铜锣声。 “我是萧家二小姐,我弟弟被人绑架,贼人漫天要价,这是要把我萧家逼上绝路。所以我们商量过,坚决不交赎金!并且我们萧家会将这二十万两白银当做悬红,不管谁找到我弟弟,这钱就是他的。” “二...十二万两白银?” “这绑匪简直狮子大开口啊!” “萧家少爷?我曾经见过,是个一表人才的小少爷,心地还极好,眼下居然被绑架了?” “那要真能找到萧家少爷,那我岂不是八辈子都不用愁了?” 听得这些,萧尘霜只觉鼻子微酸,眼眶已有些微红,但态度却更加强硬的说道:“如果三日内,绑匪交出我弟弟,我保证萧家可以既往不咎,绝不追查,可若三日后,还见不到我弟弟,那我萧尘霜这辈子就只做一件事,那就是追究到底!” 她一脸冷漠的看着在场之人,不知什么东西从眼眶掉落,划过干燥的皮肤,留下一道痕迹。 魏洛风那平静的眸子里有所泛动,他从未见过官家小姐如此这般,心里更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萧尘霜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感情,更加沉静道:“我知道绑匪就在这帮人当中,这是我的意思更是我父亲的意思。否则,以我弟弟萧家嫡子的身份,我父亲怎会不重视?可祖训难违,我们堂堂相府,绝对不会向绑匪低头!” “对,就不该向绑匪低头,而且这件事必须追查到底!” “还好有这条祖训,不然一次次的,总敲诈勒索,那这相府可就永无宁日了。” 围观的百姓也因这番话激起热血,萧尘霜露出一抹笑意,像是松了口气。 她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将铜锣递给了喜儿,又与魏洛风说:“魏洛风,我萧家绝不交赎金的事,麻烦你帮我散播出去,我要让那些人听到。” “……??”秦和一脸懵然,这个女子居然直呼太子其名? 他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但见他面色冷峻,不免为这位二小姐捏一把汗。这下完了,直呼其名便也算了,还从未有人敢用命令的口吻…除了当今皇上。 魏洛风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此间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是越发看不懂这个女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但很快,他目光恢复了平静,一如之前的清泉,两片薄唇轻启,“你这又是何苦?这番话一出口,如果找不回明轩,或者出了半点意外,那么这么大口黑锅就砸在你身上,以后萧家人都会恨你。” 萧尘霜漠然道:“那又如何,我不知道将来的事情,但我只知道现在不这么做,我一定会后悔。” 她欠明轩一条命,无论如何都要偿还。至于连蓉儿一事,如若真相大白,是仇人还是亲人,在面对明轩的时候,也不会觉得亏欠什么。 魏洛风闻得此言,一时豁然明朗,忽然有点佩服这小骗子的心胸,如此冒险的事,若换作是他,定也会先计较后果是否能够承担。 他看了一眼秦和,让他传令下去,出动神卫营的人去找,就算把整个淮安翻过来也要找到! 事到此,他又仍忍不住怀疑,这件事真的只是普通的绑架案? 一个身着墨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过来,在魏洛风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他惯性的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继续带人搜索,我现在去一趟萧家作坊。”说到此处,魏洛风又看了一眼萧尘霜,淡淡道:“羡林说发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应该是你们家染布坊的工人。” 萧尘霜喜极:“那我们现在就去!” 魏洛风见她比自己还要着急,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行人上了马车便赶往萧家染布坊。 相府的家产都是一些宅子和田地租赁,但手下还有一间最大的染布坊,从染料,织布,到制成绸缎,都是一气呵成。 可是这么大一个作坊,足足有两百个工人之多,要想从两百个人中找到贼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她站在院子里看了许久,魏洛风也一直在身后保持着沉默。 管工忙完一阵后却见两个身着华衣的年轻男女,他定睛一看正是二小姐。 这位二小姐的事情他们这里上下也得知一些,何况还有今天朱雀大街上发生的事情,可谓是响当当了。 他连忙走到萧尘霜跟前,毕恭毕敬道:“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萧尘霜温婉道:“是这样,前日我被贼人抢劫,是我们作坊的伙计救了我,所以今日是特意来感谢他的。” 第42章 猫腻 “原来是这样,那请公子小姐屋里坐。” 他是整个染布坊的管工,大家都叫他李叔,看上去五十来岁,个头不高,人很精瘦。 一行人到了屋里,他给二人倒了茶,这才道:“二小姐,那伙计叫什么名字?我帮你去问问。” 萧尘霜一脸为难:“我当时太害怕,太过紧张,所以忘记问他的名字,回过神却听说是咱们作坊的,但当时已走远,所以这才来麻烦李叔你。”说到此处,她又陷入沉思,缓缓道:“不过我记得他手上有个疤。” 李叔点了点头,手指不停叩击着桌面,“二小姐,咱们都是做粗活的,手背上有疤的人很多,这...要是想找出来,可能一时半会也是很麻烦的。” “那还真可惜,本想给他些银子。”萧尘霜叹了口气,又道:“那这样好了,李叔可以先帮我留意一下。” 李叔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那我们就先不打扰李叔做工了。”说到此,她看了一眼魏洛风,四人一道走了出去。 季羡林站在门口等着,并未和他们一起进去,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只鸽子,随后将其放飞,拱手道:“殿下,信已送到,萧丞相应当不会立即返回。” 魏洛风平静的点点头,现在只希望箫丞相能明白他这番良苦用心。 “多谢。”她向来是恩怨分明的人,不管以前有什么过节,可现在为了萧明轩的事情他也算费了精力,至于他这么做是为了谁,她无所谓,只要能救出她弟弟。 “还以为你聪明,却没看出那管工有问题?”魏洛风冷冷扫过她的面庞,负手而立,“撒谎的时候,人会有一些小动作,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这么有本事,可以无所顾及的睁眼说瞎话,乃至脸不红心不跳?” 萧尘霜漠然道:“若你只想挖苦我,那就闭嘴吧。” 魏洛风皱了皱眉,这人怎么每次见了都有如此浓重的敌意?自问并未得罪她,反倒未曾计较印章之事,还曾出手救她,即便不感念恩情,那他才应该是那个受害者才对。 “烦请殿下接着说。”萧尘霜比划了个手势。 魏洛风才缓缓开口:“他的破绽太多了,一个人若是在回想,他的眼睛会向右,可刚才却是向左,再加上他的手敲击着桌面,代表他很焦灼,你这一趟去,倒也是吓着了他。” 萧尘霜闻言,思索片刻,连忙道:“所以只要跟着这个李叔,就一定能发现什么线索。其实刚才我想到了杯莫停之事,那帮人神色慌张,穿的衣服似乎是我们作坊的,而脚上则是普通的布鞋,奇怪的脚上有黑泥。” 其实有黑泥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但那种黑泥和下过雨时踩到的污泥不一样,再加上最近很久没有下雨了,街道上很是干爽。 “莫非是黑石岗?” “难道是黑石岗?” 二人几乎同时出口,魏洛风挑了挑眉,听得相同答案,萧尘霜也总算能松了口气,可越是这个节骨眼上,就越要镇静,而她现在必须马上回去通知老夫人,让她们稍安勿躁。 方才已经听到魏洛风说已经通知了萧义,他应该不会回来,所以现在要稳住府中的局面。 李叔这边有人盯着,倒也无需担心,魏洛风派人送她们主仆二人回萧家。 是季羡林亲自驾车送她们回去的。 秦和看了一眼,这才接着汇报:“殿下,那件事已查清楚,现在信已经到手,目前还差一件凭证。” 魏洛风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扳指,“告诉无痕,就算此事查不到也不要冒险。我们并不急于一时,虽然很多事情必有牺牲,但不必要的牺牲,能免则免。这是通关文牒,如果实在查不到,就让他回来。” “其实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魏洛风温和一笑:“你不是外人,有话当然可以直接说。” 秦和道:“属下以为如今萧大小姐出了事,您也可以完全不必结这门亲事...又或者为了稳固地位,大可以从其他世家挑选出太子妃。”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又偷偷打量着自家主子的神情。 但见魏洛风目光平静,并无怒意,他当然明白秦和是为了自己好,只是与萧婉清成婚并非全然为了牵制萧义。 他淡然一笑:“迄今为止,我都在自保。朝廷争斗,宫中风云,最后受苦的只能是百姓,正逢飘摇之际,我并不急着对付萧家。” 因为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人,那个人才是他的心腹大患! “三年前废太子之事,我们都曾经历,死伤无数,属下只是觉得殿下最近仁慈许多,只是担心最后惨遭杀戮的是我们。” “我明白,人生在世本就如此,有太多身不由己,有太多你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你放心,我的位置是母后用命换的,更是因为这一点,我必须要先彻查当年的真相。”魏洛风那双清澈的眸子逐渐变得坚毅,渐渐地沉入寒底,不着一丝痕迹。 因为他知道,杀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只有时局稳定,才能真正安享太平。 他拍了拍秦和的肩膀:“这些事以后不必再说,我会时刻记住,但眼下先找到明轩再说,我马上要启程去西京,若找不到明轩,恐怕婉清会承受不住,那样我离开也不会安心。” “定能找到的。”说到此,秦和又奇怪道:“这位萧家二小姐与那四少爷似乎并无什么感情,可今日看她的模样,倒是比亲姐姐还要着急。” 魏洛风摇摇头,没再说话,只是也觉得这个小骗子有点意思。 下午的时候萧婉清已经让人安排马车亲自去河东了,她实在无法坐以待毙,总要做些什么。 而且她也想看看,萧义是否真的是缩头乌龟,面对贼人挑衅毫无作为,难道他就一点不在乎自己亲生儿子? 老夫人等人知晓后已是晚上了,也只得派几个府兵前去保护,以免再出静安寺那样的事情。 萧尘霜把玩着手里的杯盏,想了许久,开口道:“祖母,我打算带些人去黑石岗再找一找。” 还不待老夫人说话,柳盈便道:“天都快黑了去哪里找,你又是姑娘家,这样不妥。” 萧尘霜知她是真的关心自己,也不免触动,温声道:“三娘,这件事已迫在眉睫,我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线索,相信我。” “不行,婉清刚刚出去,你又要出去,都是萧家的千金,这样子像什么话,就算要找,也得天亮再去!”老夫人出声制止,她堂堂萧家怎么也不会轮到让一个女人出面的。 因此将此事通知了表亲那几个子嗣,让他们设法去找,今天找不到就明天,明天再找不到,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那伙人揪出来! 老夫人不同意,她也没有办法,这个节骨眼上也知道老夫人比谁都难受,因此更不能受刺激,她还没有真正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于是只好匆匆告退,和柳盈一道走了出去。 “好了,你先回去睡一觉,明日...明日老爷应该会回来...” 萧尘霜正色道:“三娘...我必须如实告诉你,我今日放出消息就是让那群人害怕,所以现在是寻找明轩最好的时机,你借几个人给我,我向你保证,如果子时前还找不到就回来。” “可是....老夫人刚才已经说过...我...” “三娘,明轩现在很危险你知道吗?”萧尘霜也是急了,又道:“不管你同不同意。” 柳盈叹了口气:“我拦不住你,这样,我多找几个人陪你一起去。” 喜儿也是一脸担忧,“小姐,奴婢知道您着急,要不我与你一起去。” 萧尘霜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在家里等我,若天亮前我还未回来,你就去找太子。” 在这件事上,她看的出,这位太子还是很用心。 喜儿张了张口,还想说点什么,可伺候这些日子也知她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得盼着此去平安。 晚上找人并不大好找,更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但她坚信今日放了话,若真是熟人所为,那帮人必然会有所动静,也就是说他们必然会犹疑着是否要放人。 所以这个时候,她必须要想方设法去找,就算找到天亮也要找! 漆黑的夜晚,寂静阴森,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十个家丁拿着火把前往黑石岗,这片都是乱石地,石头就像是煤灰一样,轻轻一踩就能沾到鞋底上,再联想到她见到的那个人脚底上也是黑色的砂石,所以这个地方最有可能找到明轩。 “四少爷!” “四少爷.....” “明轩,萧明轩!” 第43章 疑云 萧尘霜举着火把看向身后的人,“阿丁阿勇,你们和我去这边找,阿肆云伯,你们带人去山坡后面找,我记得那边好像有一个山庙,咱们分头搜寻会快很多。” “好,二小姐。”云伯看向身后三人,“你们跟我来。” 她看了一眼这座树林,又道:“阿勇,你们要看仔细,哪怕半点蛛丝马迹也不要放过。” “知道了二小姐。” 十个人兵分三路,各自搜寻,萧尘霜带着阿勇二人往山林走去,能看到地上有许多凌乱的脚印,她将火把靠近一看,脚印很多,大小不同,可如果细看会发现花纹一致,也就是说在她们没来之前,已经有一队人马来找过。 一阵脚步声从树林深处传出,只见一群身着戴着乌纱帽,穿着锈红色的便服,高举着火把。为首的人好像姓墨,前世有过一面之缘。 他并不认识萧尘霜,但曾见到她与太子在一起,当即点点头,拱手道:“二小姐,穿过那片树林,已经是悬崖峭壁,我们已经全力搜索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是吗?”萧尘霜皱了皱眉,像是站在冰天雪地里,被泼了一盆冷水。 墨统领知她不死心,又说:“这周围听说有野兽出没,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不如明日再来找,我们还要赶着去汇报殿下,先告辞。” “我知道了,多谢。” 阿勇也道:“二小姐,天已经很晚了,而且看起来要下雨,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是啊,刚才听他说山林那边有野兽出没,我们人少,又没带什么武器,若是遇到野兽,恐怕应付不了....” 萧尘霜沉思片刻,他们只是萧家的下人,到底没有任何血缘,没道理会为了一个萧明轩而置于险地。 她只好道:“那你们先回去。” “那你呢?” 萧尘霜漠然道:“不用管我,如果找不到我就回来。” “那不行,你一个小姑娘,我们怎能看着你....” “回去通知老夫人,就说这里已经有了明轩的踪迹,让她多派些人来,带上武器。”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往树林走去,与下人们多说也无用,他们心思已不在此处,就算强求着去找,也未必能尽心做事。 索性干脆让他们回去,二来她现在已经出来,老夫人若是知道,总不能真的置她生死不顾,肯定也会加派人手。 她高举着火把,火在风中明明灭灭,阴风阵阵袭来,伴随着几只扑腾的乌鸦掠过,确实让人心生怕意。 不过好在她小的时候每次回家都要穿过大片坟地,何况她心里只顾念着明轩的安危,相比之下,怕意就减少了几分。 山林尽头没有路,脚下站着的是悬崖,放眼望去全是一片墨色的山脉,风声呼啸而来,她拿着火把晃了晃,却见那地上有把扇子。 她心中喜极,连忙走了过去拿起扇子一看,果然是明轩的东西,她记得,明轩每次写字的时候都尾端都会多一个点,这上面的图画是他亲笔所画,字也是亲笔所提。 这么说明轩真的在这里,真的来过这里,那么证明不交赎金是对的! “萧明轩,萧明轩!”她抱着扇子,小心翼翼探出头去,这悬崖高百丈,低头看去,到处都是黑压压一片,只有她的声音不断在山谷间回荡着。 “明轩....!” “明轩,萧明轩!” 声音划破夜空,清楚的落在耳中,他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明明这清脆的女声回荡在自己耳边,很想要回答这个人,可偏偏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但他清楚,这也许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他吃力的抬起手,从腰间拿出一只埙,放在嘴边吹了起来,但声音很小,刚刚传出山洞就被外面的风吹散。 求生的欲.望战胜一切,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吹响。 埙声.... 萧尘霜环顾四周,想要自己去分辨到底是什么声音时,耳边又是呼啸而过的风。 难道是自己听岔了? 不,不会,也许是明轩,是明轩在向自己求救! “明轩,是你吗?”萧尘霜爬起身来,将扇子小心翼翼放在怀中,高举着火把朝着荒草地走去,这边都是半人高的杂草,可刚才声音确实是从这里传出。 她扬了扬火把,周围都是荆棘丛生,划破了衣衫,于是她捡起一根棍子将这些草笼拨开,继续喊道:“明轩,你在这里吗?明轩你要是听到你就回应我,明轩....” 又是一阵气声传来,那是由乐器发出来的声音,她大喜,拨开眼前的杂草,后面则是一个狭小的山洞。 步入山洞,一股诡异的风呼啸而过,寒得彻骨,石壁缝隙间是密的不透光的苔藓,单是站在山洞里就不自觉地脊背发凉,恨不得马上离开此地。 伴随着微弱的呼吸声,她吞了吞口水,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洞里,除了黑暗还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她小心翼翼举着火把继续往里走,却见一个人趴在石头上,那人看起来十分虚弱,她立即蹲了下去,火光映照出一个苍白的面容。 萧尘霜将火把插在泥土里,又将萧明轩扶坐起来靠在自己怀中,“明轩,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姐...姐姐...我...”他动了动手指,张着嘴却是说不出半个字,疲倦从四脚钻到肉皮里,骨髓里,他的肢体他的骨骼,都软绵绵的。 “他们...还回来,你快走,别管我....”他话音未落就昏在了她的怀中。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溢出一股坚毅,“你放心,他们不会回来,就算要回来,我也绝不会抛下你不管。这里很危险,我们先到安全的地方。” 她将明轩背了起来,这昏迷的人分量会更重,她咬咬牙,撑着石壁艰难起身,又用手托了托,往上一颠,这才举着火把朝着洞外艰难行走。 回到原地的时候,周围已没了人影,除了哀嚎的风声便是风声,什么也没有,看样子云伯他们也跟着回去了。 如果现在放下明轩,万一那帮匪人又折回来,她和明轩都会死。 而且方才听墨统领说附近有野兽出没,那更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去通风报信,若是遇到豺狼虎豹,明轩岂不是会成为它们腹中之餐? 她回头望了一眼背后的人,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可难以承受的重量,使她步履艰辛,摇摇晃晃,每走一步,脚印都深陷在了泥地里。 她一刻不能停歇,直至走出黑石岗,刚到城外就已力竭,实在走不动半步,二人就地倒下,看着那被云雾遮住的朦胧月光,她已累的无力起身。 马蹄声轻响,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夫见前面有人,便停下了马车。 他仔细看了看,惊道:“小姐,这好像是四少爷...和二小姐。” “明轩?”萧婉清一把掀开帘子,地上躺着的果然是明轩,她激动的跳下马车,将他揽在怀中,“明轩,你醒醒啊,我是姐姐,你快醒醒。” “姐...姐姐...不要管我,自...自己跑。” “什么?”萧婉清听不大清,但此时也顾不得多想,看着他这模样便是一阵心痛,不过还好老天开眼,让她弟弟平安无事。 见明轩又昏了过去,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喊车夫来帮忙将他抬上去。 “那二小姐....” 萧婉清冷冷看了她一眼,心中全是腾烧的怒气,“不必管她。”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她将披风脱下盖在了明轩身上,一直用手臂枕着他,希望能让他舒服些。 天刚蒙蒙亮,已有些店铺开门,她小心翼翼下了车,看着眼前的相府,愣了片刻,又将裙子撕破,抹了一把灰在脸上,把明轩背在背上,用力的拍打大门。 “开门啊!都死了吗,快开门!” 家丁揉了揉眼,可当看到眼前人时,“大小姐?”再当他定神一看,一个弱小的女子身后竟背着一个少年,而那个少年居然就是被人绑架的四少爷! 小厮不敢耽误,连忙将少年接过,背着朝屋里走去,大喊道:“四少爷回来了,四少爷回来了!” 听到萧明轩安然回来时,府中女眷们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了出来。 这颗揣着的心总算能放下,老夫人亦是笑中带泪,对着菩萨是拜了又拜,“太好了,明轩终于回来了,谢天谢地真是祖宗保佑!” 老夫人又赶紧吩咐下人把明轩抬到屋里去,着人去请了大夫,待闲下一阵,才问道:“婉清,你是在哪里发现轩哥儿的?” 第44章 功劳 箫婉清疲累的坐了下来,喝了一杯茶后,才缓缓开口说:“我一直没放弃找明轩,从河东回来便去了九里亭,又去了黑石岗,好在,总算找到了他。”说到此处,她已是喜极而泣,仿佛做再多牺牲都是值得的。 “所以大姐姐你是背着四弟回来的?”萧锦绣又惊喜,没想到萧婉清如此弱不禁风的女子,竟能背着一个少年徒步走这么远回来,实在让人佩服感动。 萧婉清苦笑道:“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能将弟弟救回来,其实本是有马车的,可惜路上坏了,我只好背着弟弟回来。” “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柳盈擦了擦泪水,又看向明轩,一阵摇头叹息。 李若兰打了个呵欠:“果然是一母同胞,大小姐与轩哥儿心有灵犀,这么多人去找都没找到,偏生被你找到了。” “老天从来不会辜负人,只要有恒心,一定能找到。” “倒也是...”李若兰嘴角抽搐,这话说出来便是说她们并未尽心去找,不过眼下轩哥儿平安回来,家里也总能了事,倒也不必与她逞口舌之快。 李若兰端起杯子,抿了口茶,以掩饰尴尬,目光却不经意瞥见萧婉清的鞋子上,鞋面干干净净连一丝泥土都没有,可这黑石岗是什么地方,怎可能如此干净? 反观那手和脸倒满是灰尘... 而且最奇怪的是,背着一个人徒步走了六七里地,少说也得两三刻,怎得不见喘气也不见汗水。 虽然奇怪,但此事也不宜节外生枝,她装作没有看见。不过这样一来,大小姐怕是要声名远播了,先前静安寺的事也可以随之而被压下去。 将来她在府里的地位,可算是保住了,如今连蓉儿死了,那主事的位置,莫非要给一个小姑娘? 如此说来,这萧明轩被绑架的还挺及时,刚好就造就这么一出美事,还是说.... 想到这里她心中微颤,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大夫来时替萧明轩把了把脉,神情却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老夫人和柳盈见状,皆是一副担忧的神色,忙问道:“大夫,我家轩哥儿怎么样了?是不是伤的很重?” “四少爷并无外伤,可头部曾受过撞击,可能导致淤血,待他醒后才能施针,我也只能尽力一试,倘若医治不好,来年怕是要留下病根。” 老夫人几乎要哭了出来,哽道:“大夫,无论如何你都要救我家明轩,用最好的药,再贵的药我们萧家都买的起。” “老夫人您别着急,医者父母心,在下会想办法的。” 柳盈看向丫鬟,“把诊金给大夫,再按照这方子去抓药回来。” “诺。” 萧锦绣走到萧婉清跟前,关切道:“大姐姐,你去休息会吧,待会四弟醒了我来通知你。” 背明轩走这么段路,也确实累极了,这里一大帮人照顾着,便也不作推辞。待她走后,萧锦绣瞥了瞥嘴说:“看那二姐姐,说的比谁都好听,什么关心极了,可现在倒好,连个人影子都瞧不见。” 李若兰也附和道:“还说不要交赎金,幸好现下人是找到了,不然还不知道出什么事。” “你们以为找到人,是碰运气?”老夫人瞥了她们一眼,不再说话,这件事不得不说确实萧尘霜做对了,不交赎金便代表有一线希望。 而她又放话出去,多半是贼人吓破了胆,到底这钱拿不到,回头再把命搭上,无论如何也是划不来的。 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要是没什么作为,那以后相府只怕用无安宁,所以此次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这帮贼人给逮出来,好好收拾一番方能补偿明轩所受的苦难。 萧义听到消息就急忙赶回来了,实则昨夜就想回来,但偏偏萧尘霜那丫头出去胡说八道,再加上太子送信在前,即便再着急,可只要静下来一想,不交赎金便是对的。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可算回来了,所幸二丫头力阻交赎金,方能保轩哥儿一命。你迟迟不回,莫不是也因为这个缘由?” “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回来。”说到此处,他又接着说:“对了母亲,此次去河东也是为了处理连氏一事,以免将来北齐的人会兴师动众。” 老夫人目光微变,也点点头:“这些事我相信你能够处理好,不必与我细说,只是轩哥儿是婉清背回来的,让人放风出去,也正好洗脱她之前不好的名声。至于那些个绑匪,务必要找到,否则我萧家岂非阿猫阿狗都能欺负?该怎么做...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萧义道:“我知道了,让母亲费心了。” “罢了,轩哥儿还没醒,方才大夫来瞧过,你去看他吧。” “儿子这就去了。” 萧尘霜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在听街坊传言,这萧家大小姐舍身救弟的事迹。 言语之中无不是敬佩赞赏,显然将之前静安寺不堪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可成为淮安争相效仿的圣贤美德。 喜儿托着头靠在桌边,时不时打着瞌睡,又猛地惊醒,左右看看,门窗都关的好好的,这才确信自家小姐还没回来。 她站起身洗了把冷水脸让自己更精神些,这才推开门,准备去打听一二,却见门口正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 “小姐?您...您回来了怎么不进屋呢?”喜儿脸上笑意未散,可当看到眼前的人蓬头垢面,就连指甲里也嵌着泥土,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和大小姐一样?她下意识捂住嘴巴。 萧尘霜白了她一眼:“别胡乱猜测,什么都没发生。” “没发生...那就好那就好...”喜儿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脯。 她坐到萧尘霜旁边,拿出手绢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泥土,这才道:“哦对了小姐,四少爷已经回来了,听说是大小姐给救回来的,果然是姐弟情深,心有灵犀,你看派出去这么多人找也没找着....” “我知道。”萧尘霜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到屋里洗了脸,顺便洗了个头,把自己收拾干净,这才坐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了双腿。 喜儿觉得奇怪,明明很担心四少爷,可现在听到回来,怎么一点不着急呢?她走到萧尘霜跟前蹲下,小心翼翼问道:“小姐,您不去看看四少爷吗?” 萧尘霜没好气道:“不必看了,因为是我背着他回来的,只是到了城外恰好遇到萧婉清。” “什么?”喜儿几乎快跳了起来,原来这才是真相! 现在府里上下可都在传这手足之情,可没想到居然是大小姐抢了功劳。 她看了一眼萧尘霜的脚,确实连鞋子都磨破了,就连这脚掌也磨出血泡,喜儿摇头叹息,去打了热水让她泡脚。 萧尘霜微微一怔,心中一暖,便将脚泡了进去。 喜儿捧着她的脚,用温水抚过脚背,笑眯眯道:“没事小姐,咱不委屈,只是奴婢觉得,虽然大小姐抢了你的功劳,可要是现在去戳穿了此事,她肯定会恼羞成怒,定会想办法对付你的。”说到这里,她又犹疑道:“要不等过段时间,风头淡了,咱们再告诉老夫人。” 若真的等风头淡了还去戳穿,就更加没意思了。何况她此番作为并不是为了得到任何人的谢意,只是问心无愧罢了。所以她不会去找萧婉清的麻烦,既然那女人喜欢出风头,那便让她出好了。 萧尘霜闭了闭眼,一脸疲累的说:“就算我肯安稳做人,难道她就会放过我吗?按照她的性子,不会轻易就算了的,毕竟还有连蓉儿的死。” “可是大夫人...她是得了急病才去的,和小姐你有什么关系?” 萧尘霜苦笑道:“罢了,与你说这些也不懂,总之这件事...你放心,我不会去戳穿她,现在闹的难堪也没意思。眼下既然明轩安然回来,就比什么都强,至于是谁的功劳,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小姐果然看的开,如此那奴婢就放心了。”喜儿微微叹息,实则她是知道小姐心里不舒服的,可偏偏受了委屈也什么都不能做。她伺候好萧尘霜上了床之后便收拾起你堆残破衣服,府里的人尖,若是让人看到又会遐想非非。 可当拿起衣服的时候,却抖出半个手掌大小的埙来,她捡起一看,此物做工粗糙,且已掉瓷,上面还刻着一个轩字,难道是少爷的东西? 第45章 混元宗 她不动声色,把埙悄悄放在袖子里,又将残破衣服装好准备丢掉。 知道萧尘霜在气头上,再加上奔波这么久,身子定是吃不消的。于是打算自作主张带些补品去看望明轩,也顺便让萧明轩知道到底谁才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 萧尘霜刚睡着便听到碧水的声音,说是太子殿下来了,她皱了皱眉,这魏洛风没事往她这里跑什么? 见萧尘霜不肯动,碧水才接着说:“好像是关于李叔的事情。” “李叔?”听到这里,她如同打了鸡血般,顿时困意全无,穿上鞋子便往外跑。魏洛风在后门等着,一出门便看到马车,秦和和季羡林朝她点了点头,算作示礼,随即安好踏凳搀她上了车。 “什么事?”她刚一坐下就立马问道。 魏洛风睁开眼,见她满脸疲倦,声音也软了几分,淡淡道:“听墨统领说你去找明轩了。” “是,你还是说正事吧。”萧尘霜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也就没有多加追问,缓缓道:“那个李叔和你们家的几个下人勾结,本是一件普通的绑架案,可经我盘问之后才知道原来和混元宗有关。” “混元宗?”萧尘霜重复了一遍,见他肯定的点点头,这才问道:“这是什么门派?” 魏洛风摇头:“是一个邪教,追查之下好像还和一年前那个案子有牵连,这件事我已汇报给父皇,要求彻查下去。所以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这绑架的人交由我神卫营来处置。” “是谁绑架的?”萧尘霜抬眼看向他,不带一丝感情。 魏洛风缓缓道:“李叔与阿胜等人合谋的,还有...一些盈水园常年伺候的老人。” “他们这么做又为了什么?和混元宗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真是个问题少女,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萧尘霜漠然道:“我只是关心我弟弟。” 魏洛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所以就一个人,大半夜的背着你弟弟下山?然后被人发现,指指点点的从城外回来,连名节都不顾了?” “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我弟弟?”萧尘霜避而不答,她现在只关心这些人的动机何在。 魏洛风见她是真的急了,也不再打趣,一脸平静道:“那李叔的儿子快死了,听阿胜说混元宗的神水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哪怕是不治之症都能医治好,可是要价高昂,一瓶就得一两,对于病情严重者,往往需服下十几瓶。” “神水?”萧尘霜失声笑道:“简直荒谬,世上怎会有如此愚蠢的人,要是真能起死回生,真能医治百病,世间哪有这么多疾苦,不知所谓!” “愚蠢的人...我眼前好像就有一个。”他挑眼看向她,萧尘霜不以为然:“至少我问心无愧,好了,谢谢你来告诉我。” 这混元宗确实是个很庞大的组织,以前总有江湖传闻,但那时她挣扎求生,所知道的并不详细,只是偶尔听闻是修道高人。 可撇开邪教不谈,光是德高望重者,即便贪图钱财,也不会要价高昂,更何况逼人到这种地步,那就不是要钱了,而是要人命。 傻子都看得出来,根本就是骗局,却没想到依然有人上当受骗,尤其李叔更为离谱,为了自己儿子就绑架别人儿子? 不过此事与她没什么关系了....明轩已安然回来,神卫营的人也会处理此事,作恶的人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此事已算作罢,后面的事情也无需萧尘霜处理,到底还轮不到她当家做主。而萧明轩也经过多日卧床好转起来,偶然一次见到喜儿,得知了那日的真相,他听后也是良久回不了神,原以为背着自己跋涉回来的是萧婉清,可事情一转却成了萧尘霜。 对这个庶出的二姐姐他是又敬又怕,萧婉清拿来披风替他穿上,手里还端着一碗莲子羹,“你刚刚好些,可莫要再染了风寒。” 萧明轩握了握拳又暗自松开,鼓足勇气问道:“姐姐,那天你在哪里发现我的?有没有发现我的埙?” “埙?”萧婉清皱了皱眉,明轩问这些做什么?最近那女人也没来探望,按理说不该是泄露什么。她故作平静,一脸宠溺:“傻弟弟,那埙都破成那样了,早就给你扔了,哪里还有什么埙。你就好好养着身子,书院那边我已传信过去,梁先生知道后也让你安生养病呢。” “哦,多谢大姐。”萧明轩闷闷的垂下脑袋,握了握藏在广袖里的埙,犹豫良久还是决定前去问个清楚。 吟风院没什么人伺候,他走到院子的时候,也没个人通传,一眼便看到萧尘霜坐在摇椅上旁若无人的看书。大概是察觉身后有一双目光注视着她,萧尘霜回头看了一眼,“四弟,你怎么来了,身子可好些?” 他握了握手里的埙,深吸一口气道:“我听喜儿说了,既然是二姐姐历经万难来救我,那为何不与父亲陈明?” 萧尘霜淡然一笑,让碧水泡了花茶,请他到屋里来坐。她看着玉盏里的花苞,“你是我弟弟,救你是应该的,不必觉得愧疚,我也没奢望要你报恩。” 明轩怔住,简简单单一句话,可落到他心间处,却不断旋转回荡。 府里的人都在说是萧尘霜对连氏怀恨在心,自她去看过之后便传出连氏病逝的消息。尽管他不相信下人们的传言,可每每听到的时候,也会觉得心里不好受,更加坚定了他要彻查此事的想法。 但现在....当得知原来从黑石岗背着自己一步一步离开的人是萧尘霜时,他又纠结起来。 她一个弱小的女子,怎么能背着他走? 真的是她救了自己吗? 真的是她不顾脸面的在大街上敲锣打鼓,铿锵有力的说不会交赎金,也是她挨了自己姐姐一个巴掌,却仍固执的说不要交赎金。 他把头垂的更低了,却瞥见角落那双早已被磨穿的绣花鞋,不由又是一震,看着这双鞋就能联想到当日的情形,此时心里更加五味杂陈,不自觉红了眼眶。 萧尘霜看了他一眼,知他定是感动,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报还前世恩情罢了,实在不值得如此,于是温声一笑,转移话题,“你会吹埙,我从未听你吹过。” “那你要听什么曲子,我吹给你听。”明轩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她无非是随口一问,但见少年眉间带着怡乐之色,也不忍拂了他的热情。萧尘霜欣慰一笑:“其实我不通音律也听不出好坏,你什么曲子拿手,便吹什么罢。” “好。”他拿起手中的埙置于唇间,深吸了一口气后便款款奏起,这首东风曲应当是欢喜的。 可听着却有几分悲凉和沧桑,尤其到了高.潮部分,更是让人不自觉觉得心情低落,不自然的就有些凄凉,就像那满腔的心事都借着埙声而带出。 一曲了罢,明轩笑盈盈道:“二姐若是喜欢,我便给二姐寻个最好的埙来,到时候我教你。” 萧尘霜嗯了一声:“可以,就你手里这个也挺好。” “那我送你,二姐...”明轩像是鼓足了勇气,问道:“母亲的事....” 萧尘霜默了一默,语气迟缓的说:“其实有些事情并非眼前所见那样,个中缘由和是非曲折又如何分得清,你若相信那便是真的,你若不信那便是假的,做人不必这么辛苦。” “我当然不信那些传言,二姐姐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恐怕其中确实有许多误会。”明轩的语气里还参杂一些奇怪的情绪,不知如何说,更不知该怎么做,他也自私的希望母亲真的是病逝,真的只是病逝而已。 “二小姐!”碧水急匆匆赶了过来,脸上洋溢着笑意:“许...夫人来了,夫人来了!” 萧尘霜起身而立,上前问道:“夫人,哪个夫人?” “许...就是许姨娘。” 什么? 娘亲怎么来了? 看出萧尘霜脸上的不安,明轩有些不明所以,但小娘能回来这无疑是件好事,可为何二姐姐会满面愁容? 听碧水说萧义还要给她一个名分,等过段时间萧家的事情淡下去,便摆几桌宴席,请家中族老来喝杯水酒。 担心许久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可担心是一回事,眼下就能立马见到母亲,萧尘霜心里的隐忧也被随之而来的思念所填满,她立即让人准备房间,收拾院子,等着许梅入府。 在一众人的安排下,萧义也听从老夫人的话,打算让许梅和萧尘霜一道同住。不过吟风院到底太小,因而决定将梅兰院收拾出来,估计快的话就这一两日能安排出来。 许梅再次来到这个相府时,只觉恍若隔世,原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踏足一步,可没想到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因长期困苦,她的手不如同龄富家妇人那样柔软白净,而是微微发黄,随手绾着的发髻增添了许多白发,因汗水两鬓湿湿的贴在脸上,看起来很疲惫,但是两眼却非常有神采,经过岁月的洗礼,却也掩饰不住她曾经的美丽。 在下人的带领下一路来到吟风院,远远便看到一个身着绿色衣裳的少女亭亭玉立,皮肤似乎也白了一些,只是一个多月没见,却像是过了一年。 萧尘霜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一路小跑着奔了过去,母女二人紧紧相拥,就连明轩看了也甚是触动,他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自己的母亲,若知那是最后一次见面,也许他会看的紧紧的,绝不会想到来日方长四个字。 第46章 削权 许梅立即热泪盈眶,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舍不得松开,好一会儿才抚上她的脸颊,凝噎道:“你过的好吗?父亲对你如何,姐姐妹妹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没有,她们都待我很好,我过的也很好。”萧尘霜擦去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拉着许梅往院内走去。 许梅听她这么说也算能放心,可当看到周遭的环境时,再一对比萧尘霜所穿的衣服和其余两位小姐所穿的衣裳,便知道,这孩子在府中过的并不好。 可那又如何,再不好也总比跟着自己在外飘摇,朝不保夕的好,至少萧义良心未泯,肯让她回来也肯让萧尘霜认祖归宗,对她而言,已算是天大的恩赐。 明轩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许姨娘,您肯定不记得我了。” “你是?”许梅看了一眼,但见那少年明眸皓齿,才十几岁就很是英俊,眉眼中和连蓉儿有几分相似,她忽然反应过来,连忙就要行礼。 “许姨娘这不是折煞我吗!”明轩也慌了,赶紧阻止她行礼,一脸真挚的说:“您可是长辈,怎么说也该我见礼才是。” “没想到…四少爷已经长这么大了,我带着九儿离开的时候,你好像还未出生,若不是你与你娘亲十足的相似,恐怕我也认不出来你,这时间当真过的好快啊…”许梅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细细的褶子,看着这张饱经风霜的脸,萧尘霜心里又是一痛。 再想想前世悲惨的遭遇,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母亲,再不让她被牵连进来。 许梅和明轩聊的很开心,反倒忘了萧尘霜的存在,于是她悄悄走出去,拿出一些银子让喜儿去办事。 “二姐你陪着姨娘,我就先回去了。”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整个院子说:“你们院子里缺的东西多,我这就去街上逛逛,再请两个裁缝回来帮姨娘裁两身衣服。”说着他人就已经走远,萧尘霜无奈一笑,到底只是一个少年。 她回到屋中,母女二人说了许多体己的话,无一不是牵挂着对方,诉说这一个多月的思亲之情,可对萧尘霜而言,却是恍若隔世。 许梅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其实这次你父亲能来接我,我心里很高兴,娘亲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后半辈子能看着你出嫁,能照顾你...” 出嫁... 萧尘霜目露几分愧色,钻进了许梅的怀中,小脑袋在她怀间蹭蹭,“娘....其实大宅子里是非多,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光鲜,明争暗斗都不足以形容,女儿也不希望娘亲受到伤害。” 许梅一脸恬淡,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轻轻晃悠着,“我这一生向来不喜欢与人争抢什么,就连这名分也可要不可要,但只要能日日看着你在我眼前,就算是做个洗衣嬷嬷,我也是甘愿的。” 听到这席话,萧尘霜只觉喉头发紧,她从来都是自作主张的要去做什么,却从未问过对方是不是真的需要,甚至能硬下心肠不与许梅见面,便是因着所谓的保护。 可一想到老夫人那般,人生又有多少个十二年,白白错失与自己亲人相聚的时光。 想到此处,她便更加用力抱紧了许梅,不管未来长短,只要这一刻,母亲还在自己身边,那便什么都值得,哪怕被萧义牵着鼻子走,她也认了! 整个相府看起来也算暂时安定了,萧尘霜也过了一段清静的日子,除了每日上衙内帮公主准备婚事以外,闲暇时间便是陪着许梅说说家常。 日子飞快过着,眼看着要到重阳节,天也亮的越来越晚,让每每上早朝的大臣们心情郁郁。 大约演时过一些,风吹来的时候有了几分寒意,大臣们裹紧了朝服等在奉天殿外面。阶陛中间是一块巨大的石雕十分引人注目,上面雕着云朵,湛蓝的海水、险峻的山崖,九条龙雕刻的生动二形象。 钟鼓司的大监敲响第一声钟声,等在奉天殿外的臣子便缓缓步入殿中,按照高低品阶一一站好排列开来,以萧义、杨大人、李大人,和内阁四宝为首站在殿中首例,魏洛风以及各位皇子也按顺序站开。 皇帝还未来,但百官皆不敢开口说话,负着手等在一旁。 现在朝中形势大致分为四派,中立派,以及魏洛风与杨大人,还有最近新提拔上来的范大人之流,称为太子党,但因皇帝严令不准结党营私,即便是一派,也很少聚集往来。 萧义则与枢密使李大人为自形一派,暗里地还牵涉勤国丈以及其子勤侍郎有所挂钩。另外一派则是平王与端王,二人皆是军功赫赫,握有部分兵权,而在朝中也与中立派的大臣颇有往来,试图拉拢。 可最近相府风头正紧,别有用心之人都在考虑如何着手进行打压。 随着一声尖声高喝,一身着明黄色锦衣的中年人步入殿中,身后则跟着几个打扇的宫女太监,阎公公小心翼翼搀着皇帝上了龙椅,这才高喊一声上朝。 “皇上万岁。”群臣跪拜行礼,山呼万岁。 皇帝看着手边的奏折,连头也没有抬一下,正色道:“相府之事,朕有听闻,得悉公子回府,实乃大喜,然近日之事,多有家风不严之名,萧丞相,如何作解?” 萧义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是微臣治家不严,闹得满城风雨,还请皇上降罪。” “丞相为国出力鞠躬尽瘁,正所谓治国齐家平天下,如若家中不定,何以治国?”说到此处,皇帝眉眼一转,又和声道:“此次之事,百姓们和文武百官也颇有微词,鉴于近日相府家事缠身,因而朕应允丞相告假,整肃家中杂务。” 此话一出,百官皆是呆滞,李大人等人也是流下微汗,若不猜错,皇帝接下来便是要削权。 萧义心里也很明白,这一出是迟早的事,本想着压下箫婉清的事再作打算,然而事情却愈演愈烈。 再加上连氏之死,北齐那边也上了奏疏,恳请入京,要知道放北齐的人入京,对魏国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正所谓请神容易入神来。 萧义汗颜,一脸愧色:“感念皇上恩德,微臣定会整肃家风,绝不再出现此诸类之事。” 魏洛风看了他一眼,转头望向皇帝,扬声道:“听说箫丞相府中甚是热闹,待庶出之女宛若老狗,虽尊卑有别,嫡庶有差,可作为一家之主,是否理应公正些许?” “殿下,此话微臣不能苟同。”李大人拱了拱手,肃然道:“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嫡庶之分也非我魏国始之,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正所谓规矩不能坏,既有首例,又岂可乱套?即便要做改革,可如此一来,只会提倡偏房之风,对嫡系血脉有失公允。” “李大人所言甚是。” 魏洛风挑了挑眉,嘴角微微扬起,露出洁白的牙齿,拱手道:“李大人此话,孤也十分赞同,但恐怕是误解孤的意思了。” “哦?太子,你是何意?”皇帝面容平静的看向殿中的人。 魏洛风平和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并未苛求公正公平,只是丞相对嫡庶观念如此偏颇,这是家事,倒也无妨。可朝中之人,那些寒门学子,皆是家世清贫,可若能担得重任,为国效力,为朝尽忠,是否算是重用之材?” 皇帝想也不想的说:“这是自然。” 与此同时,杨大人看了魏洛风一眼,领会其中意思,拱手道:“可据微臣所知,那范佑纯便是因出身不高,即便拔得头筹,为今年武状元,却也只得了个仁勇副尉之职。” “武状元竟得如斯田地?” “那未免也太过看轻,这是伤了将士的心啊。” 在魏国因高祖帝时曾是天下混乱,所谓英雄造时势,那些将士于乱世而生,军功赫赫,可天下初定后又因怕大将举兵造反,故而实行打压政策,重文轻武,让不少将士寒了心。 直至今朝,早已是文官天下,却也因此让那些有勇之人弃武从文。 到了德宗皇帝这一代,开始重用武将,因要实行天下统一,必是需要武将马背打天下。然先前种种做法让人心寒,因而这好将更是难求。 听到这里,众臣面色一僵,这意味着什么,明知当朝时势,无论是否为了一己之私,可此番作为难道不是在与皇帝作对?就连李大人也哽住,睨了一眼杨大人,退到群臣中去。 魏洛风笑了笑:“父皇,那范佑纯武艺过人,又熟读兵法,更为新科状元,还请父皇再做定夺。” 第47章 削权(2) “放肆!”皇帝起身而立,面色愠怒:“萧丞相,杨大人与太子所言可为属实?” “回皇上的话,是臣未能尽心校对,但微臣认为任重而道远,那范副尉心高气傲,曾出言不逊,故而怕冲撞龙颜,这才想打磨一番,还请皇上明鉴。”萧义跪倒在地,将头埋的很低。 皇帝沉吟片刻,随即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毕竟是武状元,理应由朕亲自会试任职,丞相,你似乎僭越了。” 萧义道:“微臣过失,还请皇上责罚。” 魏洛风嘴角浮出一个笑意,饶有兴趣的看向箫义。 杨大人再次开口道:“皇上,选拔人才为国出力,乃是当之要职,可箫丞相却因一己偏私,导致此般结果。臣以为应当知人善用,此事可交付于贾大人选拔,早先听闻贾大人为官清正,且家中也只有一妻一女,可没有丞相这般操劳,必定会将更多心思用在为官之道上。” 这话多有贬低嘲笑之意,萧义垂着的脸绷得紧紧的。他与杨则达不对付虽也不是一天两天,可当着满朝文武用家事奚落,倒是头一遭。 皇帝看了一眼箫义,他缓缓走下台阶,将他扶起,“此事确实是丞相之过,朕向来赏罚分明,听闻萧家长女为手足赴汤蹈火之事,此乃孝义美德,理应嘉奖,过两日重阳节,便将令爱带入宫中饮宴。” “皇上言重了,她也只做了一个长姐应做之事。”箫义仍是一脸愧色。 皇帝笑呵呵道:“爱卿不必过谦,该赏则赏该罚则罚,眼下是为孝义圣贤之事,应当传与各大臣内宅知悉,只有家中安定国家方能安定,才可长治久安。但至于考核新晋文武殿试之职,那便暂且交由贾大人担任。” “老臣叩谢陛下隆恩!”一个年迈的老者缓缓走出,见他骨骼清瘦,约有七十左右,他跪在地上拜谢隆恩。皇帝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又按流程走了一遍,商议国事之后便退了朝。 下了早朝,群臣散去,贾大人被单独请去了御清殿,多半是要与他说这选拔官员考核的事情。 萧义依旧紧绷着一张脸,李大人从后走来,与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匆匆说了句话:“萧丞相,正是多事之秋,在这个节骨眼上,您可得沉住气。” 萧义道:“我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李大人多费心了。” 李大人左右一看,随后道:“这范佑纯要是升上来,皇上必然会发兵土番,有些事还得早做打算。” “我知道了,李大人慢走。”萧义温和一笑,朝他拱了拱手。 准备出宫时却见香寒走了过来,说是章台宫来了一些上好的蜀锦,想着马上要入冬了,正要做新衣,请萧义过去挑选两匹给老夫人裁做衣裳。章台宫历来是皇后的住所,勤贵妃虽未正式册封为后,却已握了权力,有了皇后之实。 花园里坐着一个女子,穿着一件黄色绣着牡丹的碧霞罗,拖曳至地,浓密乌黑的头发高高耸起,梳着一个鸾凤髻,额前垂下蓝色的眉心链,颗颗细小的水晶串成珠子垂下。目测约莫三十六七的模样,除了眼角有些细纹,岁月并未太过侵蚀美人。 旁边的宫人手里托着一只鸟笼,里面关着一只金黄色羽毛的红嘴鹦鹉,她拿着鸟食小心投放着。神情有些恍惚,不知觉间竟被鹦鹉啄伤。 宫人见状,一脸仓惶:“娘娘恕罪。” 勤贵妃看了一眼笼子里的鸟,面上并无波澜,淡淡道:“只是一只畜生罢了,本宫哪里会与它计较。”说罢便让人将鸟笼挂在树枝上,端起一只碧绿的杯子,喝了口茶。 “娘娘万福金安。”萧义躬身施礼。 勤贵妃忙扶了一把,笑道:“早先就想请丞相过来坐坐,只是最近事多,还要筹备重阳夜宴,所以抽不开身来。” 萧义道:“那是皇上倚重娘娘,才放手让娘娘操持。” “你我之间不必客套,丞相请坐。”勤贵妃指了指凳子,示意他坐下。 她回头看向宫人,着人将那批蜀锦拿出来,这些料子是极好的,细细密密,且花纹也是采用烫金印染,更是难得,总共也就送了五匹过来。 勤贵妃伸手摸过布匹,“这些颜色适合小姑娘,这匹褐色的又过于老重,所以本宫就想着既不能浪费,又得给它们找到合适的主人,这不,就想起丞相你来了。” 萧义起身道谢:“难得娘娘还挂着微臣,在此先替家小谢过娘娘。” 勤贵妃脸上笑意未减,只是暗自打量了一番,今日在朝上的事情她自然也知道一二,但所谓不揭人短,此事自不好摆开面来说。 于是又让人备了些西域来的葡萄,紫红色的葡萄衬的她双手更加白皙,缓缓道:“还有几日怀瑾就要回来了,此次平乱有功,想着皇上应当会给予封赏。再者,婉清也已十八,与我家怀瑾倒也相衬,依丞相看,可否安排二人见面熟络一下。” “娘娘....”萧义皱着眉,叹息道:“前些日子家里出了许多事,婉清也已是声名狼藉,怕只怕高攀了四皇子,微臣有罪啊。” “相爷快些起来,这又是哪里的话,若本宫只计较于家世,那您看看那武定侯府的女儿岂非也是望族?那件事已然查清,根本是有人故意陷害,可现在都在盛传婉清舍身救手足之事,这样的女子,乃大义孝贤之人,本宫如何不喜。” 说到此,勤贵妃又接着说:“身在皇家,免不了勾心斗角,各自为营,此等手足情谊实在难能可贵,相爷也算是教导有方了。” 萧义起身施了一礼:“娘娘如此垂爱,微臣甚是受宠若惊,只是四皇子乃人中龙凤,倘若真能看中小女,那也是她的福分。” 勤贵妃点头笑道:“听说你还有余下两位庶女,那二小姐也算是个得体的,恰好本宫家中还有一小侄,虽年长许多,却也懂得顾人体贴,若能成其好事,也算是喜上加喜。” “娘娘所言甚是。”萧义点点头,本以为家里出了事,这勤贵妃会弃之如敝履,可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还依然如此垂青。 至于萧尘霜的事,那勤家小侄子已三十有五,也只算和勤家为表亲,按辈分算作侄子而已,这年龄也未免相差太大。再者说,如果这样一来,那太子这边可就真的掌控不了。 勤贵妃见他不说话,便知心里定有其他打算,虽想用婚事将勤家和萧家牢牢绑住,可人家既然不愿,她也不好多言。 到底是堂堂丞相,虽今日被分了些权,难堪了些罢了,也没动摇根本。 于是又说了些别的事,顺带着问候家中上下,这才亲自挑选了三匹蜀锦让宫人亲自送到他府上去。 “那微臣就先告辞了。”萧义颔首,身后的太监抱着锦缎跟在其身后一路出了宫。 待他一走,勤贵妃瞬间冷下脸来,“萧义那个老匹夫,真以为他家萧婉清配得上我儿!” “娘娘息怒,为了大事,您也暂且忍耐一下。” 勤贵妃冷哼一声:“那东西实在难以到手,如今出了萧明轩的事情,想必府中上下的护卫都会重新撤换,想要潜入相府就更难了。” 香寒道:“是奴婢的错,方才只顾着去请萧丞相,却忘了告诉您,那边传来话说...此事不必娘娘再插手。” “不必再插手?你的意思是他们计划有变?” 香寒蹲下去捡起地上的碎片,讪讪道:“奴婢也不得而知,但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娘娘您,到底身居高位,盯着的人多了,反而不方便做事,搞不好还会暴露身份,葬送了四皇子的前程。” 勤贵妃暗自点头,不错,香寒这番话确实惊醒了梦中人,既不让她插手,也乐得清闲,只是浪费了这段时间的布局。 她摆了摆手,让宫人去准备午膳,稍后皇上下了朝便会赶来,也趁机说说这婚事。 临走时她看了一眼笼子里的鸟,不悦道:“这小畜生饲养多年竟敢伤本宫,把它的羽毛一根一根拔下来,若还活着便养着,若死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诺。”香寒福了福身,转眼看向那只鹦鹉,到底饲养多年,让她亲手拔掉羽毛,着实有些残忍。 于是去司制局要了一些颜色差不多的雀毛,随后将这只鹦鹉放飞至宫墙外。它在空中盘旋几圈,像是在表达自己的谢意,再一振翅就飞了出去。 第48章 奴隶 九月初七,天气已无之前的燥热,早晨的时候还有两分冷意,街道上湿漉漉的,前两日一直阴雨绵绵,今日好不容易初晴,家家户户都准备好棉被和冬衣拿出来晾晒,似乎在为接下来的初冬做准备。 街上贩卖着许多吴茱萸,此物味道辛辣浓郁,十分呛鼻,年轻女子们向来不喜欢,会盖过身上的香粉气息,但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规矩,不仅具有药用价值,还能够驱赶蛇虫,驱寒祛湿,也只得被迫接受。 萧尘霜从风九尘那里得知已将那十几个木家村的人安置在贫民窟,本来想立即行动的,可是一想到这些人的恶行,她便觉得应该让他们吃些苦。 想想那屎尿自溺,用不了几天就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小姐,有菊花,要不要买一些?”喜儿也算知悉了她的习惯。 萧尘霜嗯了一声,默默掐算着公主出嫁的时间,等到冬月也就差不多了,所以她眼下要做的,必须得在昭云离开之前,把木家村一事彻底了结,不过现在,还是让他们再煎熬两天方能解恨。 “小姐,那边怎么如此热闹?”喜儿伸长了脖子,看向奴隶市场那边,已围满了人群。 萧尘霜看了一眼,原来是淮安有名的奴隶市场,这里贩卖的奴隶几乎都是匈奴的后裔,化而为高车族。 但骨子里残暴,曾杀害不少中原百姓,因此所有人对他们都是恨之入骨,只当做牲畜对待。 其实他们有什么错,血脉不可以更改,身份无法选择,前人做的错事,却偏要后人来承担,这又是什么样一个道理? 虽然憎恨世道不公,但转念一想,自己将来要做的事确实...需要一批忠心的人,而这骨子里就带着凶残血液的高车奴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老板是个中原人,长得瘦小,敲打着铜锣大声吆喝着。围观的人自然也是越来越多,再看那铁笼子里关着的奴隶,每个人脖子上都套着一条麻绳,像狗一样蜷缩在笼子里的角落里。 “只要一两银子就可以带走,这个力气大,可以当牛一样使唤!” “这个女的,身材圆润,不止能干活还能生孩子!” 百姓们一阵躁动,纷纷议论着是否应该买一个,还有些鳏夫看着这些外族女.奴,早已是垂涎三尺,眼睛都看的发直。 “姑娘!”老板朝着萧尘霜走了过去,笑呵呵道:“姑娘,一看您就是大户人家的,我这的奴隶听话又懂事,才五银,包买断,任凭你处置,买一个吧。” 喜儿道:“刚才还说一两银子,怎么,看我们家小姐好欺负?” “哎哟,姑娘冤枉...倒也不是,这奴隶好坏和咱们三六九等是一样的,越好的奴隶当然越贵。那也得看这位小姐想挑选个什么样子的。” “哼,这还差不多!”喜儿瞥了瞥嘴。 这些人就像集市上贩卖的牲畜一般,可他们都是人,活生生的人,她忽然厌倦这个世道,为何贵贱如此区分,难道贱命就不是人命? 她不自觉走到笼子跟前,每个人皆是一副怯懦的神情,那眼神里有恐惧,有期盼也有好奇,可更多的还是怀着对未知的恐惧。 其中一十七八的少女却是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这目光里更多的还是渴望和求生。她仿佛在告诉萧尘霜,她想活着,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愿意做。 老板凑了过来,笑道:“这姑娘也挺水灵,就是性子不太好,有待调教...” 萧尘霜掏出一两银子递给老板,他一开始不情愿,可想着能今早把这疯子脱手也是件好事,于是拿出绳子将她套住,像牵了只狗一样送到萧尘霜跟前。 少女很是抗拒,可当看到萧尘霜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溢出的温柔时,又变得安静下来。 喜儿时不时回头看少女一眼,不解道:“小姐,我们为什么要买她啊?” 萧尘霜淡淡道:“心里觉得喜欢,便买了。” 喜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离开奴隶市场,她带着少女去巷子口吃了碗阳春面,因为身上的铜钱也只够吃一碗面。 少女不会用筷子,抓起面条就往嘴里放,看她吃的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饿极了的人,真的是连泥巴也会吃进肚里果腹。 萧尘霜拿出手绢递给她,“慢些吃,我还有五个铜板,还能再吃一碗。” 少女闻言,乖巧的点点头,放慢了手中的速度,小口吃起来,吃的很干净,连汤都不剩。 萧尘霜满意的笑了笑:“你也不必感激我什么,之所以救你,是因为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想要活下去。而我如今救了你,可以让你活下去,但我要你的心。” “心?”少女一脸懵懂的看着她,萧尘霜抿了抿嘴,“我要你的忠心,我既救你,你便是我的人,我既给了你新的生命,那你这条命就属于我,要你生则生,让你死则死,明白吗?” 死... 少女面露几分杀气,但很快又收敛下去,只是木然的点点头。 主仆三人朝着箫家走去,少女顿在门口,看着这高墙大院,目露几分警惕。 萧尘霜见她踌躇不前,便知是心生怕意,上前拉起她的手往吟风院行去,这一路不少下人背地里指指点点。 远远便见着萧婉清带着丫鬟走了过来,见到萧尘霜时,也再无以往的恐惧,她温婉一笑:“二妹妹才从衙内回来吗?” “上午事情不多,下午再去。” 萧婉清点头笑道:“父亲刚刚从宫里回来,勤贵妃赏赐了三匹蜀锦,我想着如此好物,自然要与妹妹分享,要是现在紧着做出来,恰逢还能赶上重阳夜宴。” 蜀锦确实是好物,即便前世当过皇后的人,也无缘见得这样的布匹。 每一匹蜀锦的织法都甚是繁杂,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一人负责投梭,另一人负责挽花,投梭控制颜色,挽花控制图案,因而弥足珍贵。 萧婉清叹息道:“姐妹之间不该有深仇大恨,经过母亲的事,我也看开许多,若妹妹愿意原谅姐姐,我...”说到此处,她竟有些哽咽。 又来这套? “如此那便多谢姐姐美意,只是我身份卑微,穿不得如此好料,怕是会浪费了,若姐姐实在找不到人送,便送给三妹妹,她应该会感激涕零。”萧尘霜的语气很平淡,又不失客套,倒是让萧婉清不好再接着说,如此珍贵之物,到了她萧尘霜这就像是送不出去一般。 萧婉清也是个倔脾气,从来都是她挑剔别人,还从未尝试碰一鼻子灰,她接着说:“妹妹要不要是妹妹的事,姐姐送不送是姐姐的心意。” 萧尘霜看了她一眼,耸了耸肩,要是继续接下去,必然又要闹得不愉快,实在没这个必要,因为她根本不想纠缠下去,再次福身便和喜儿等人一同回到了院子里。 喜儿与碧水说了几句,便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裳。 少女从未洗过澡,她生来就是贱.奴,甚至在身上还有着奴隶的烙印。 所以看着陌生女子靠近时,她像是受了刺激般,飞快的跳到了桌子上,龇牙咧嘴,宛如一头野狼,对谁都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喜儿皱眉道:“姑娘,你身上又脏又臭,必须要洗澡,就是....把身上洗干净。” “小姐,这姑娘看起来好凶的样子....”碧水也在一旁附和道。 萧尘霜不作声色,只是走到少女跟前,耐心与她说:“喜儿你见过,至于其他的也同你一样,都负责伺候我的,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更多,但现在你必须洗澡更衣。” 听得此话,少女才慢慢放松了警惕,脱下了不可以称之为衣服的破布,背后全是抽打的伤痕,如鱼鳞一样密集。 看到这些伤痕,萧尘霜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抹怜悯,她收回了目光,让人帮着少女洗澡更衣。 她也不敢动,任凭喜儿等人的手在自己身上触摸,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元...轻羽...” 萧尘霜滞了滞,继续剪着她那长的卷曲的指甲,温和道:“名字很好听,以后跟着喜儿姐姐,不该说的莫要多说。” 第49章 旁敲侧击 “萧尘霜,你给我出来!” 闹山雀一样的声音从外传来,萧锦绣板着一张脸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就连许梅也没有拦住。 她肚子里正憋着火,可萧尘霜却偏偏如此悠闲,还有心思为下人剪指甲。 “萧尘霜,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凭什么大姐姐要把蜀锦给你!” 原来是为了蜀锦来的。 许梅道:“三小姐,这...也不是我们九儿愿意要的,都是大小姐人好,所以...” “你给我闭嘴,哪有你说话的份!”萧锦绣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 本来萧尘霜是懒得理会她许多,可这把火气都迁到自己母亲身上了,那哪能忍着? 不过与她这样的人大吵大闹是没用的,因而萧尘霜只稳稳坐在那里,“你倒是好笑,应该去问你大姐,跑来我这里撒什么野。” “我....”萧锦绣一时语塞,试图用眼神杀死她。 萧尘霜白了她一眼:“我这里不欢迎你,看不出来吗?识趣的话就自己滚出去。” “你居然让我滚出去?你这个没有教养的疯女人!”说罢,她抬手便要扑打过去,却被元轻羽一掌击退,她倒退几步,摔了个屁股墩。 在婆子丫鬟的搀扶下才勉强爬起来,因为恼怒导致整张脸有些扭曲,“你给我记住,这笔账,咱们没完!” 许梅皱着眉,摇头道:“这个三小姐,真是越来越骄纵了,明明和你没关系,是那大小姐的意思,怎么就只来找你麻烦。” 萧尘霜继续为元轻羽剪指甲,期间也不忘安慰许梅几句。 其实这萧锦绣不是不知道事情的源头,那萧婉清想把东西送给谁,又岂是外人可以左右的。 只是心里憋着气,不敢招惹嫡女强权,只能来欺负她这个软柿子罢了。 可这年轻丫头偏偏想错了,她萧尘霜向来是别人什么态度,她就什么态度。 剪完指甲后,见许梅仍然满面忧愁,她放慢了语调,温和道:“对了娘,听说祖母要去祈福,你收拾收拾与她一起去。” 许梅反手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我来正是要与你说这些,老夫人年纪大了,身边缺个照应的,那柳氏身子弱,怕是吃不得许多苦,我在她身边,一来能为你说说好话,将来许个好人家,二来要是得了她的欢心,以后有老夫人照拂着,也能给你减少些麻烦。” “谢谢娘。”萧尘霜扑进她怀中,如孩童那般贪恋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许梅眉间带着慈和,“傻孩子,这么大个人了,叫人笑话了你。” 萧尘霜不以为然道:“笑话就笑话吧,我才不怕她们笑话,再说,羡慕我还来不及,因为我有最好的娘亲。” 许梅虽嗔怪着,却也是喜不自胜,一脸宠溺的看着她。 “不行,此次祈福山高路远,喜儿,你帮着夫人收拾打点,娘,你也要亲自去看看,免得有什么遗漏。” “嗯…那我这就去看看,我这一去也得好些天,你可得照顾好自己。”许梅仍有些不放心,但也知道萧尘霜一向要强,无论是穷困的时候还是现在,总是想法子要做到最好。 她更知道自己是一个普通妇人,什么也帮不上,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萧尘霜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为人父母的,不管对错,首选的自然是站在孩子这边。 萧尘霜坐了下来,从腰间掏出一只红色的小瓷瓶,呆呆的看着此物。 方才所见,那元轻羽一掌打出去甚是有力,看样子应当是练过武的。 于是便支退了所有人,将她拉到身边来,“我有件事需要人帮忙,你愿意帮我吗?” “愿...愿意。” 萧尘霜闻言,很满意她的回答,也不自觉流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那好,接下来我告诉你怎么做,你要认真听。” 元轻羽仔细听着,接过她手里的瓶子放入怀间。萧尘霜找出一份地图给她看,用黛笔标出一些地方,又问:“你能看懂吗?” “能!”元轻羽再次重重点头。 “那你去吧,事关重要,早去早回。” 元轻羽将那地图烧毁,“我已经记住。” “好。” 木家村的事情并未结束,现在反倒是悬在头顶上的天刀,如果娄知县一旦被彻查出来,她又岂能幸免,唯一的办法便是自救。 下午的时候她亲自去送了许梅和老夫人,因家里的事多,老夫人早就想去静安寺斋戒沐浴,为家里上下祈福,所以许梅也顺着说自己愿意陪同照顾。 一直看着她们的马车远走,她才赶紧回去换了身男装,浅绿色的外袍,鹅黄色的里衣,衬的整个人白净不少,也多亏了这段日子的休养,出落的也有几分翩翩少年的模样。再加上她五官本就生的不丑,黑白分明的杏眼增添了几分灵气。 外使馆今日不算忙,公主需要准备的东西交由尚宫六局来制作,只是还需再细查,怕的便是缺漏什么物件。 她又仔细核对一遍,端起茶杯润口,左右瞧了一眼,朝着那穿着青蓝色长袍的少年招了招手,“周越泽,来,你过来。” 周越泽也没作多想,才小跑到她跟前,装的神秘兮兮的,低声问:“上差,有什么吩咐?” 萧尘霜笑眯眯道:“这不是快中午了吗,我想着上次那杯莫停的乳鸽可是极好吃的,我打算去买一些给公主送去,咱们呢....”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配合着他的紧张兮兮,“咱们顺便去吃点东西,你看看想吃啥。” “乳鸽?”周越泽两眼发直,但很快回过神来,咳嗽两声故作严肃,“上差说的这户人家在城东,不过你第一次去肯定找不到,这样吧,念着咱们是同僚,我带你去。” 沈定秋听得此话,撇过头看了他一眼:“又在搞什么鬼,你可别带坏了箫上差。” “沈定秋你胡说什么,你看不到我们在谈正事吗。”周越泽冷哼一声,这才又接着说:“眼看着时候不早了,走吧,咱们早去早回。”说罢,他撂下手里的事,拉着萧尘霜就往外走去。 几个百姓路过,见两个少年拉拉扯扯,不由面色一红,啐道:“真是青天白日,有伤风化!” “咳,周越泽,赶紧松开。”萧尘霜白了他一眼,挣脱手去。 周越泽却不以为然,顺势挽过她的肩,“说吧,你找我是不是有事求小爷帮忙?” “你倒是挺聪明。”萧尘霜也没想过自己也有如此奉承别人的时候。 周越泽摸了摸额前的碎发,往后一抹,“那是,也不看看小爷做什么差事的,这察言观色是本能,刻在心里那种,说吧,想知道什么。”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肚里传来咕咕之声,咳嗽两下以缓解尴尬,笑道:“但在此之前得先祭爷的五脏庙,那边有家铺子叫三品回粥铺,我跟你说,那什么鸡丝粥,皮蛋粥,我每天早上都得吃,走,小爷带你去尝尝。” 店铺在河道岸,是一家很小的铺子,甚至连个招呼人的小二都没有。 一个中年妇人拿着手里的细锥飞快在手中旋转,对她而言,眼前的牛肉不是肉,而是一件弥足珍贵的艺术品。 她双目炯炯每一锥子都刺在牛肉的筋脉上,且手法极快,看的人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牛婶,我来了。”周越泽找了个地方坐下,拿起抹布擦了擦桌子,顺便帮牛婶收拾完上一桌客人留下的空碗,这才回到跟前坐下。 牛婶回头看了一眼,擦把擦把手,笑呵呵道:“今天还带了朋友来啊。” “是啊。”他看向萧尘霜,“想喝点什么粥?” 萧尘霜道:“就要牛肉粥吧。” “你是不是来过这?”周越泽瞪大了眼,“我跟你说,她这一绝的还真是这牛肉粥,味道鲜的很,保证你吃一回还想吃第二回。” 说罢他便要了两大碗牛肉粥,牛婶端着粥过来,笑了笑:“周少爷,牛婶看你红鸾星动,怕是交桃花运了。” 周越泽面色一红:“莫要胡说,这是我衙内的同僚,不过牛婶,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是周少爷捧场罢了,行了,我也不打扰你们,若是不够吃的话,锅里还有,只管自己去盛便是。”牛婶面容和善,收拾完其他桌子继续忙活起来。 这牛肉粥入口鲜嫩,熬粥的火候也掌握的极好,老板娘并未用松粉让牛肉变得细软,而是精通穴位之道,每一锥子都正好落入筋脉中,因此吃起来特别松软,就连这腥味也少了些,转变成了鲜甜。 看着她吃了一碗又一碗,周越泽又是呆了呆:“看着你这么瘦小,你怎么能吃下三大碗?.我的天啊,你怎么吃这么多,以后谁敢娶你!” 萧尘霜不以为然:“胃口好,是好事。” “....好事...确实是好事...”周越泽尴尬极了,看看自己碗里的粥,又看看萧尘霜,没想到这么瘦弱的女孩子,居然这么能吃。 她觉得没吃饱,于是又喊了一碗粥,边吃边问道:“你下次什么时候去裴府啊?” 第50章 身份 周越泽没抬头,将香菜挑了出来,“下午还得去一趟,怎么,你想跟我去?” 萧尘霜道:“是啊,这重阳过后...眼看着要到诗会了,我不学无术什么也不会,听闻这裴小姐作画很是一绝,我不求学个十成十,哪怕能够看上一眼也是满足的。” 周越泽笑道:“你们这些姑娘啊,真是...不过这可不巧,这裴小姐去江南别苑办事了,估摸着要回来那也得重阳以后吧。” “去了江南?”萧尘霜更加疑惑了,追问道:“她什么时候去的?” “大约有两个月了,说是那边的酒楼资金出现了问题,不过话说回来,这裴小姐经商确实有些手段,听说已经到了起死回生的状态。” 听着周越泽吹捧,她默默吃完了剩下的粥。 心里却更加不解,这裴媛若真的早在两个月以前就去了江南,那她又是如何知道木家村的事? 而且听碧珠说,裴媛似乎很了解自己...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目的何在? 就像是一团迷雾将她困住,如何也拨不开,更看不到真容,这种感觉就像是猫抓一样,让人觉得心痒难耐。 她微微叹息,喝完剩下的粥,掏出铜板付了钱。 途经万宝斋的时候周越泽拉着她进去逛了逛,嘴里说要为他母亲挑选一件首饰。 想到这里,她也觉得自己还未送过东西给母亲,于是买了一支珠钗。 “这支紫玉簪不错。”周越泽笑着拿起来细看,萧尘霜道:“这似乎不适合你娘。” “不适合我娘,可适合你啊。”说着,他拿起簪子在她头上比划一番。 老板眼神暧.昧,有些不自然,好像是在看一对恩爱的男子般。萧尘霜面色一沉,“行了,别捣乱,赶紧回去吧。” “不是,真的适合你。”周越泽抢赶着付了银子,将簪子递到她手里,他目光落到身后,整个人像被电住一般,脱口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上差你先自己回去!” 也不等萧尘霜开口,便朝着一条巷子追了过去。 她低头看着这紫玉簪,又看向周越泽消失的方向,方才那个模样...莫不是看到心上人? 年轻就是好啊,万般风风火火,不计后果。 路过酒铺的时候,她顿了一顿,风九尘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也许会知道裴媛的事情也不一定,果断买了两壶新酿的菊花酒,又买了匹马,朝着城西打马而去。 山林众多,她在原地转了几圈,还是没看到半点快活堂的影子,恰好看见砍柴的樵夫路过,她询问了一二。 那樵夫也说附近并没有这样的地方,只说后面有一座草屋,但荒废许久,平日里根本无人问津,还热心的劝她莫要找了,这荒无人烟的,多半是被人给蒙骗了。 萧尘霜客气的道了谢,但她坚信风九尘不会骗她。干脆席地而坐,拔下瓶塞那一瞬间,酒香四溢,又拿出纸包里的肉干,像是供奉神佛那般。 阴风四起,地上的树叶被卷入半空,一道灰蒙蒙的身影掠过眼前,地上的酒壶和肉干随着身影而消失不见。 萧尘霜道:“师父,多日不见,轻功见长。” “小丫头,怎么想起来找我?”风九尘立于树枝上,他依旧戴着那顶破旧的帽子,周遭的风在涌动,可他的衣服却很整齐,就连头发也丝毫未有凌乱之感。 萧尘霜如实道:“我是来兴师问罪的,您为何不遵守承诺?” 风九尘顿了顿,拿起酒壶,当场痛饮几口,满意的擦擦嘴,又从树上凌空跃起,稳稳落地。 他懒洋洋的说;“你母亲仿佛知道什么,她十分坚定的与我说,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都要陪着你。”说到此处,又轻笑一声:“你有位好母亲。” 许梅自然是极好的,其实一听说她要回来的时候,萧尘霜的心里是五味杂陈。 因为她的缘故,害的许梅被刺瞎双眼,割断舌头,回想当时的场景,鲜血满溢。 她即便有再强大的内心,也不忍看到身边人落得这样的下场。 其实这段日子来,每每一闭上眼,那些噩梦就仿佛厉鬼缠身。 若是看不到便也罢了,她还可以慢慢去筹划,以平静的心态对待敌人。可当看到他们在自己身边围绕,那种感觉既有愧疚又有恐惧,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不能重蹈覆辙。 眼下萧义被削权,也算一个良好的开端,而萧婉清的事件,她必须要阻止萧家和勤家的婚事,才能将魏怀瑾置之事外。 可这所有的一切,对于扳倒萧家来说,还是远远不够。 有时候她常常在想,应当如同黄家一样,一把火烧了萧家。 可对于她而言又能得到什么,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若是死了,剩下的人又该怎么办?欠下的情又该如何偿还。 所以她不仅不能死,更要好好活着,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 风九尘与她认识不久,算不得太了解,但也知道她有时候是淡淡的,有时候也会有些小情绪。 可这样的凄苦无奈之色,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意识到是否自己做错什么,或是不该轻易答应许梅的请求。 正犹豫着要如何开口,却见萧尘霜扬起一颗小脑袋,笑眯眯道:“对了师父,我来是有事想问你。” 看着她这副模样,他非但未觉得松了口气,反而紧张起来,“怎么了?” 萧尘霜睁着一双眼睛打量着他,“师父你紧张做什么,我只是想着师父行走江湖之上,应当见多识广,也知晓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风九尘不屑一笑:“鬼灵精,有话便直说,捧我做什么?” 萧尘霜耸了耸肩:“裴尚书家的女儿,裴媛,我就想了解她一些。” “我又不与官场的人打交道,怎可能知道,不过若你想了解她的身份,我倒可以去帮你查查,不过嘛....”他轻声一笑,摇晃着已经空了的酒壶。 萧尘霜拍了拍胸脯:“你的酒,以后我来承包,不过还是得少喝一些,毕竟这东西喝多了可是伤身的,我可不想还没出师...就要为师父披麻戴孝了。” “你这小嘴,说不出半句好话。”风九尘瞥了她一眼,随后道:“所以你来就是为了与我说此事?” 萧尘霜摇摇头,无比认真道:“倒也不全是,还是想来看看你。” 风九尘倚着树干看向她,“不过我倒是有件事想与你说。”此话一出,他犹豫片刻道:“有个人想见你。” “什么人?” 风九尘叹了口气:“本想瞒着你,可你这牛脾气,若是不与你说实话,怕你会生气。” 萧尘霜顿了顿,风九尘帮了她许多,何况还愿在乎她的感受,又如此坦然告知,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他既开了这个口,那这个人,是一定要去见的。 她爽快应声:“好。” 风九尘轻笑一声:“就不怕把你拐去卖了。” “若真要卖,也一定是个好买主,一般人养都养不起。” “鬼灵精。” 二人一前一后走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竹楼,上下两层,院子里种着几棵桃树,但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他推门而入,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正背对门外坐着,桌子上摆着一把古琴,琴架前坐着一个身着黑衣长袍的人。 那人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只随意拨动琴弦,便传出悦耳的音律。 明明是个男子,却是侧颜娟媚,红唇诱人,风九尘暗自退出了门,随手关上。萧尘霜自是注意,但也并未慌乱,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一曲音罢,男人抬起头来,那张面具之下的双目射出寒光。 萧尘霜平静的看向他,“与老板一别,多日未见,银钱我已付清,我实在想不出来,你为何要见我。” “萧姑娘确实聪明,九尘说的不错,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男人自顾自收起古琴。 来的时候风九尘就与自己交了底,所以他不存在欺骗,而眼前人的意思也可以听得出来,他是希望萧尘霜能看着风九尘的面子上,帮他做完某件事。 萧尘霜微微一笑:“老板有话不妨直说。” 男人面色冷清,从怀间掏出一块破碎的衣衫和一些干透的绿色汁液。 萧尘霜见状,面色不由一变,这是相思子的汁液,而这块碎布,她自是记得,是在木家村时所穿的衣服。眼看着这碎布几乎烧成灰烬,也只留下一角,这人倒也细心,这样都能发现。 那人嘴角勾勒起一个弧度,“中秋宴上,若非我出手相助,恐怕萧姑娘没那么容易脱身。” 第51章 一见倾心 原来那帮人突然改口,除了怯于昭云的威势,还是因为这个老板? 可他为什么要做这些,还暗中调查木家村的事,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但她不是生来就带刺的,宛若一面铜镜,别人带着善意,她便回报于善意,若别人带有敌意,她便回报于敌意。 眼下的人明显是来者不善。 萧尘霜挑眉道:“你想做什么?或者希望我能帮你做什么。”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找到玄月令,你的事情我来帮你善后。”男人随手一挥,那块碎布便无火自焚,见萧尘霜脸部略显僵硬,笑着摇摇头:“萧姑娘实在不必如此警惕,我的要求很简单,那玄月令就在你们相府,只要你用心去找,定能找到。” “玄月令?”萧尘霜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招了招手,一个男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图纸。 那令牌为青铁铸成,花瓣形状,看起来并非是传说中那些所谓号召武林的宝贝,更像是打开某种特制锁的钥匙。 他红唇微扬:“只要姑娘帮我找到,以后便是我天机楼的贵客,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只需言语一声,我段离渊绝不会推辞半分。” 萧尘霜看着这图纸,随即起身道:“段公子所说的条件很吸引人,不过您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萧尘霜从来不会在没了解事情之前,就做出任何决定,所以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了。” “我可以给萧姑娘时间考虑,也很期待我们能成为朋友。” 萧尘霜滞了滞,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风九尘见她要骑马离开,便上前一步:“若你不愿,没人能强迫你,就算是他段离渊也不可以。” “我知道,谢谢师父,裴媛的事也希望你能帮我打听一二,日后我下了差便来找你,教我武功。” 风九尘懒洋洋道:“女孩子家家学什么武功,有我保护你还不够吗?” “那也总不能一直麻烦师父。” “我愿意被你麻烦。”风九尘似笑非笑的看向她,可此时的萧尘霜倒也说不出什么感动的话,只是如实表达心中感受:“师父,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但每个人有自己的要走的路,我总不能烦着你一世。”说罢便扬起马鞭,朝着淮安城出发。 她知道以风九尘的个性不会轻易屈居人下,定是这段离渊曾给了他一个大恩。 可不管如何,身在光明里的人,是不会了解在黑暗里的人那种感受。 黑暗能够将人吞噬,宛若一个深渊,她一点点陷下去的时候,只能靠着自己爬上来,更不是每个人都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爬上来。 而风九尘……至少他还有段离渊拉他一把,所以他未必能体会她的那种感受。 进了城之后是严禁骑马的,她只好下了马开始步行,回到萧家便让下人将马儿养在马厩里面。 花厅里正热闹,李若兰夸赞萧婉清国色姿容,穿上那古朴典雅的蜀锦,显得整个人既端庄又高雅。 这帮人都在为明天的夜宴做准备,实际上庶出是无法入席的,官家臣子带去的都是嫡系血脉,但箫婉清却要彰显宽容,于是说服了箫义,让他同意带着两个妹妹去。 萧尘霜没什么兴趣,更不想去打扰她们的兴致,免得大家一开口就是不愉快,正打算偷偷溜走,却见明轩抱着一只三四个月大的狗过来。 他一见到萧尘霜,便笑盈盈的,“二姐姐,这只小狗可不可爱?” 小狗长着圆圆的脑袋,中间有一条白色的条纹,像一个小毛球,好奇的摆动着小脑袋,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萧尘霜伸手摸了摸,“确实很可爱,取名字了吗?” “可爱吧,我就说二姐一定喜欢,我给你买的,所以这名字自然得你来取。”明轩小心翼翼将狗放到她怀中,一边出声安抚,这狗也不认生,在她怀里蹭来蹭去,还想舔她的手。 萧尘霜露出难得的笑意:“就叫小灰灰吧。” “姐姐的狗,你取什么名字都可以。”明轩挠了挠脑袋,又想起什么,忙道:“对了二姐姐,最近可不要出门了,听说贫民窟那边有人感染了瘟疫,也不知道严不严重,只希望不要扩散太快才好。” 瘟疫... 萧尘霜点了点头,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知道了,那你自己也多注意。” “好,那我先进去了,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你和小狗玩去吧!” 看着明轩一本正经的模样,倒像个小大人般,还懂得考虑别人的感受。 萧尘霜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捏了捏那张圆润的小脸蛋,“那我回去了。” 把小灰灰抱回吟风院的时候,丫鬟家丁们都围拢过来逗狗,那小灰灰虎头虎脑的,看着所有人都在逗它,看着人们手里的糕点,它摇头晃脑的跑了过去,嗅了嗅,似乎没什么兴趣。 下人们打趣说笑,说这狗太挑食,喜儿拿出一块肉,小灰灰便立即跑向她,大口大口吃起来。 萧尘霜在摇椅上晃来晃去,见着时辰差不多,便起身去了后门,将之打开,想来元轻羽应当快回来了。 “汪...”小灰灰却趁着空隙跑了过来,在她脚边蹭去蹭去,无辜的惹人怜爱。 萧尘霜蹲坐在了石阶上,将它抱在怀中,小狗便来舔她的手。 她也并不在意偶尔经过的行人,脸上流淌着淡淡的温柔,见它在自己怀中睡着,仍不自觉的抚摸着它的毛发,神态随意而放松,显得有几分悠然。 一个男人朝着巷子钻来,从她眼前飞快跑过,手里还拿着钱袋,虽然飞快狂奔着,可脚步却像是迈不开,反而不停的喘着粗气。 身后的人刚追到巷口,遗留的只有一个匆忙逃窜的背影,他双手叉腰,自知定是追不上了,但目光再一瞥,落入眼中的却是一个女子,坐在门口石阶上的女子。 那无疑是一个极漂亮的姑娘,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襦裙,头发并非一丝不苟,也没有像其他女子那样涂抹头油,而是随意的绾着发髻,耳边垂落几缕头发,头上只簪了几朵银饰而作的小花。 她的面容极其柔和,那垂下的眼帘生出几分厌倦,眉毛细细的,朱唇轻染半点红,整个人又多了几分清冷。这样一个女人,她应该是温柔的,应该是需要人呵护的,可眼下看去,总有种即便人潮拥挤,也唯有她一人孤独的感觉。 只是这么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他便觉得有头小鹿在心里乱撞,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却是半天都回不了神。 慕楚赶到时只见他脚步不曾移动,而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坐着的女子看。他双手抱臂,一副就然于胸的模样,看来这从不近女色的四皇子,今日是被桃花砸中了。 意识自己有些失神,他忙回过神来,面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忍不住走了上去。 “姑娘,刚才有没有看到...看到一个小偷?他偷了那位大婶的银子。” 萧尘霜闻言,抬头看去,是个年轻的男子,大概二十左右,穿着一身金甲,显得整个人十分英气,同时身上还有一种很干净的感觉,浓眉大眼,尤其那双眼睛甚是明亮。 是魏怀瑾。 不过毕竟这段时间经历许多,再加上以后还要遇上许多曾认识的人,不管是讨厌的喜欢的,都总会遇到,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抱歉,我没有看到。” “还是官爷呢,抓个小偷都抓不着,我真是倒霉!”那胖大婶骂骂咧咧的,慕楚也是无奈,走了过去:“这样好了,前面就是衙门,我带你去报官。” “刚才是我打扰了,不过…姑娘住在这里吗?”魏怀瑾抬眼看了看这座府邸,再看这穿着,莫不是这相府的丫鬟? 他心中窃喜,若是这样便好了,来日还能再找到她。 萧尘霜还是想帮他的,抱起小灰灰起身道:“刚才那人手上有被抓过的痕迹,跑起来的时候...脚步虚浮,应该是个病弱之人,因为他喘气很厉害,手里似乎拿着一个红色的钱袋,再具体的,我便也不知道了。” 她仍是客气一笑,笑起来的时候更加温雅,那双眼睛像是泉水一般,能扫去人身上的燥热和不耐,仿佛只要一看到她,就算再大的火气,只要被她轻轻一扫,就消失不见。 他忘了最后是怎么离开的,等反应过来时,那后门已经关上,他又快步走到前门,鬼使神差的想要进去。 慕楚见他这般,失声笑道:“我说四皇子,就算追女孩子,也不是这样追的。” “胡说什么,我哪里要追女孩子,只是觉得刚才那位姑娘很聪明罢了。”他暗自敲了敲脑门,只觉自己万分失态,回想起刚才与她说话的时候,那女子身上还有股香味,现在还萦绕在鼻间,像是一种果香,甜甜的淡淡的,很是好闻。 第52章 相亲 慕楚经历许多,怎能看不出这小子心中所想,只是一见钟情这样的故事,似乎也太过俗套了些。不过到底情窦初开,如何也得帮自己这位好友把把关才行。 但现在,必须要提醒一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他拍了拍魏怀瑾的肩膀,“若是再不进宫,估计贵妃娘娘又得给我难堪了,为了我的名声,你还是先做正事比较要紧。” 魏怀瑾摇了摇头,甩去脑中那些不好的杂念,问过方才那胖大婶是否安置好后,这才和慕楚一道入宫觐见。 阎公公在门口站着,见四皇子回来,自然也是欣喜,二人寒暄了一番,却得知皇帝正在商议土番之事。 他犹疑了一会,回来的时候确实也听过不少流言,本打算在殿外等着,可章台宫那位却已是等不及,玉嬷嬷和香寒立马过来相请,他也只得先去拜见勤贵妃。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却被一阵歌声所吸引,那女子的声音,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乍一听似那黄莺出谷,鸢啼凤鸣,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 慕楚指了指不远处一身着宝蓝色锦衣的女子,头上插戴着许多钗环,但衬得整个人高雅而华贵。 玉嬷嬷双眼一转,低声道:“那好像是萧家大小姐呢,四皇子,既然遇上了要不过去看看吧。” 慕楚双手抱臂,一脸悠然道:“此女歌声不错,弹奏的琴音也是一绝,仔细听听...这不是你作的东风曲吗?” “还要见母妃,别误了时辰。”魏怀瑾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慕楚笑着摇摇头,俨然看透一切的模样。 琴弦忽断,箫婉清立马道:“臣女不知四皇子来了,慢待了殿下。” 魏怀瑾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回头道:“原来是萧家大小姐。” 眼前女子一贯柔弱,可那双眉眼却又夺人心魄,她轻声道:“当年四皇子创下这首东风曲,冠绝天下,可惜小女苦练数年,还是一无所成,方才实在让皇子见笑了。” 魏怀瑾道:“这首东风曲本就不好弹奏,更不是人人轻易弹得,就算萧小姐不会,那也是正常的,否则又如何配得上冠绝天下四个字?” 若是常人,怎么也会安慰一番,可这四皇子倒好,竟直言嘲弄,箫婉清面色一红,只得连连唱是,挺直了身子,还不忘摆出一副嫡女的姿态,末了又继续奉承几句。 魏怀瑾见她红了脸,到底是女儿家,也不好欺负了去,于是甩甩手,喊上慕楚便朝着章台宫行去。 慕楚强忍着笑意甚是难受,终于忍不住说:“你简直不知怜香惜玉,得多伤那些少女的心。” “又不是我在乎的人,管她伤不伤心,现在就让她死心,也好过来日投放更多心血的好,到时想放又不能放,欲得又不能得,岂非更难受。” 他本就生的俊美,自是少不得被京中女子仰慕。只可惜为人泾渭分明,不如魏洛风看上去平易近人,就算再有才华,再是英俊,光是这番言辞就足以让少女们却步。 但也有不怕死的,至于是真的仰慕他还是想攀附勤家,就不好说了。章台宫这边,勤贵妃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是将所有的母爱和心血都奉献在他的身上,所以一听到自己儿子要回来,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满面红光的,早早的就让人将宫里收拾出来,打扫干净,这样魏怀瑾回来也能住的舒服些。 “娘娘,娘娘,四皇子来了。” “是吗?”勤贵妃放下手里的花枝,在宫人的搀扶下走出殿外去。 她远远的看着这大小子,一年前走的时候还那么瘦弱,可现在身体却壮实了许多,甚至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现在都不得不仰视着与他说话。 魏怀瑾也是激动,连忙下跪行礼:“儿臣不孝,未能侍奉在母妃身边。” 慕楚也拱了拱手:“贵妃安好。” 勤贵妃只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了魏怀瑾身上,“傻孩子,快快起来,让母妃好好看看你。” “早就听说你要回来,怎么这么迟?”母子二人搀着手臂往屋内走去。 魏怀瑾如实道:“已经算早了,本来慕老将军是说可能要到年关的时候,现在提前回来,难道母妃不开心吗?” 勤贵妃说:“母妃当然开心,只是你常年不在身边,难免觉得孤寂了些。这次回来你可得待久一些。”说到这,她立马抓起他的手,“要不母妃向你父皇求个情,若你在京中安定,成家立室,也许就不会再让你出去了。” “三哥都尚未成婚,我这个做弟弟的,怎能抢先一步。” 真是个不开窍的木鱼脑袋! 勤贵妃板着脸,又问了问箫婉清的去向,说是在殿外等着,香寒也嘀咕了几句,说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她点头也算是了然,肃然道:“还不把萧大小姐请进来。” “臣女萧婉清给贵妃娘娘请安。” 勤贵妃和气一笑:“都快是一家人了,还这么拘泥做什么,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诺。”箫婉清每走一步甚是稳重,她轻轻坐下,刚好能清楚的看到魏怀瑾的模样,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似乎连有几根睫毛都能数得清。 勤贵妃道:“瑾儿,本宫与你父皇曾商议过,这萧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人品又是极好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说到这里,深怕他会反驳,又接着说:“至于你三哥,那能一样吗,人家是太子,娶的太子妃便是将来的皇后,自然得慎重挑选。” “我....”魏怀瑾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起身道:“母妃,我忽然想起还有要事没与父皇相商,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你。” 与这样的人纠缠自是不能用强的,勤贵妃忽然捂着嘴咳嗽起来,在场之人也都慌了,玉嬷嬷连忙递上茶杯,让她抿一口润润嗓子。 魏怀瑾也急忙回过身,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母妃你怎么了?” “还能如何,老毛病了...咳咳...” 玉嬷嬷道:“老奴本是不愿多嘴,只是娘娘这病时好时坏,身边也确实缺个妥帖的人照顾着,皇子您又常年在外,娘娘也是心里苦啊。” “......”魏怀瑾懂了,母妃可能是真的有病,但看起来更像是突发的''疾病''。 勤贵妃深怕他再次跑了,于是紧紧扯着他的衣袖,满面愁苦的说:“瑾儿,母妃早晚是要先你一步去的,若看不到你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你让母妃如何安心?” “……”魏怀瑾沉下脸没有说话。见母子二人这样僵持,萧婉清也觉得有些不舒服,虽然她曾经历那些事,可到底身份摆在这里,多少王侯公子想要娶她,都未曾正眼瞧过。 若非为了家族,她眼里也未必容得下这个才情精绝的四皇子。 她沉稳妥帖的让人去宣了太医,又柔和的说:“贵妃娘娘,虽然小女心中仰慕四皇子已久,但所谓姻缘乃是天定,也许四皇子心中早有心仪的姑娘,咱们还是莫要勉强了才好。” 闻言,勤贵妃面色微沉,看了一眼魏怀瑾,这才坐直身子,难不成如此推搪,真是有了喜欢的女子? 魏怀瑾迟迟没有出声,慕楚则是双手抱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在场之人,轻易察觉出每个人那些细微的表情。 这个萧婉清还真是个厉害的,简简单单一句话,既能表示她对魏怀瑾的爱慕之情,又能体现她的大度以及无私付出。 更重要还能试探出来魏怀瑾心中是否真有良人,倘若没有,她便也知道自己是否有这个机会成为四皇妃。 若真将这样的女子放在四皇子的枕边,对这夺储之争,那自是大有益处。 勤贵妃这算盘打的妙啊,娶了一个萧婉清,等于得到一个萧家,按相府目前的趋势,只要两家联手,想要扶持魏怀瑾,绝非难事。 勤贵妃沉吟道:“瑾儿,你在外这一年里,婉清事事体贴照顾,本宫确实欣赏她的为人,所以这正妃之位,那自是非婉清莫属。可若你心里真的有了良人,来日也不是不可以给她一个名分,想来婉清也不会在意这些事。” 萧婉清面露感激之情,激动道:“娘娘所言极是,婉清别无所求,只愿陪在四皇子身边,别说是正妃,即便是让婉清做侧室,也是甘之如饴。” 第53章 夜宴(1) 听着眼前这俩女人一唱一和,魏怀瑾早已待不下去,正想办法脱身,朝着慕楚狠狠使了个眼色,他虽然不想管这位四皇子,但作为好友,也实在有些不忍心。 于是拱了拱手,施了一礼:“贵妃娘娘容禀,此次回来的匆忙,还有许多军备尚未点算,这些都还要向皇上复述。” 慕楚虽是年轻有为,但并无官职在身,平日里更是流里流气,半点不像将军世家之后,偏偏魏怀瑾还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句坏话。 所以勤贵妃极是不喜欢此人,淡淡道:“慕老将军身子还好吗?你也老大不小了,身边如此多的红粉知己,怎么也不为自己将来考虑一下?” 她心里自然是希望魏怀瑾能早日成婚,哪怕慕楚先成婚也是好事,如此自然就疏远了,再不可能生出别的感情来! 慕楚自然是知道勤贵妃不喜欢他的,但仍是抿嘴一笑:“多谢贵妃娘娘关心,爷爷一切都好,至于婚事...还言之尚早。” 魏怀瑾也急道:“母妃,这事情耽搁不得,若是去晚了父皇怪罪下来,这可就不大好了。” “既然是这样,那便算了,反正有的是机会。”说到这里,勤贵妃挥了挥手,让宫人们送二人出去,又留下了萧婉清,说了会子屋里话,再加上今晚本就是重阳夜宴,因此也就不必再出宫去。 萧婉清起身相送,举手投足皆有一股大家风范。 她抬眸看向魏怀瑾,轻声问:“四皇子,婉清自也不是横刀夺爱之人,若您当真心有所属,小女也不会纠缠下去。” 魏怀瑾见状,愣了一会,但见她神色自然极为真挚,不禁动容道:“那多谢姑娘如此看的开,只是我母妃那边,她向来执拗,还请萧大小姐多想想法子。” “好。”萧婉清自然要退一步,最起码该知道他心里喜欢的是哪位高阁小姐。 出了章台宫后,二人像是逃窜的老鼠,迈开步子离开。 魏怀瑾也松了口气:“那萧婉清看着也是个知书达礼的,我觉得这件事肯定成不了,不过还多亏了你,你是没看到那场面,一唱一和,太可怕了。” 慕楚却不认为萧婉清如此简单,他伸了个懒腰,满不在乎的说:“小事罢了,只是你确实该成婚了,你是没瞧见贵妃那眼神,恨不能把我吃了似的。” “我母妃就是那个性子,大不了以后少见她便是。”魏怀瑾无奈的叹了口气。 慕楚道:“不过话说回来,贵妃眼高于顶,恐怕你喜欢的女子,未必能入她的眼。” 提起这个魏怀瑾就有些头疼,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没了。 慕楚深邃的瞳孔露出一抹柔和,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肩,“这事很简单,只要你坚决不娶萧婉清,你母妃没办法就会退而求其次,答应你娶那小丫鬟过门,可这样一来就得委屈你的心上人了。” 毕竟萧婉清这样的女子,身份又摆在那里,可不是个简单的。 听到这里,魏怀瑾的眉宇间透着一丝丝焦躁,明亮的眸子也变得阴沉起来。他摇了摇头:“我若娶妻,那只会娶我喜欢的人,没有什么大小之说,至于这个萧婉清,她若真像方才所说一样,那自是皆大欢喜,可如果她非要纠缠,我总会有办法让她知难而退。” “哦?”慕楚也只是摇摇头,怕只怕此事可由不得你了,四皇子。 二人去了御清殿向皇帝述职,父子许久未见,除了公事以外,自然也少不得说说家常。 这重阳宴是每年都会在宫里举行,有着君臣同乐之说,但也并非百官都能到此间,也只有正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入宫饮宴。 萧家上下一团和气,在李若兰的建议下,萧锦绣今日穿着的衣服,既不张扬,又不失.身份,一切还算妥当。 总共备了三辆马车,萧义在车上等的有些不耐烦,于是吩咐下人通知这帮女眷手脚麻利些,作为臣子的家人,这若是迟到,那可是大大不敬。 元轻羽坐在一旁,懵然的看着屋子里的人转来转去,也不知究竟是在做什么。喜儿和碧水都快忙慌了头,早知道以往就该多做些衣裳,可现在...别说这些首饰钗环,就连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看着她们慌作一团,像是没头苍蝇般,相反萧尘霜的神态倒是很从容,拉了拉身上的狐肩,“若是等着你们,只怕今夜的晚宴我就不必去了。” 喜儿道:“马上就好了,你这身衣服和老夫人送的狐毛披肩半点不搭,今夜肯定是贵妇小姐云集,咱们可不能丢了面子。” “是啊小姐,说不定还会被哪家公子相中,到时候您嫁过去可也算当家主母,这可关系到您的前程,自然得好好打扮一番的。”碧水也在一旁附和道。 总算在妆匣子里找到一支玉簪,淡紫色的小花,垂下来的流苏又增了几分俏皮,如发现至宝似的,等不及要在她头发上摆弄。 萧尘霜便也由着她们摆弄,其实这种场合,喜儿她们也说的对,去的都是达官显贵,那箫锦绣母女打的便也是这个主意。 可实际上她是半点心思没有的,去这一趟无非也就应付一下。 萧家嫡女在场,即便曾出过静安寺之事,可她身后的相府仍是屹立不倒,所以人们的目光,无论是好意还是坏意,总会聚集在箫婉清身上。 又哪能注意到这些个庶女,所以费尽心思的打扮,到最后还不如人家一个身份来的耀眼。 婆子已经来催促,手里托着木盘,上面放着一件紫色的锦衣,而这件衣服正是箫婉清说要送她的那匹蜀锦。 婆子毕恭毕敬的说:“二小姐,老爷已经等不及了,烦请小姐快些更衣,随老奴出去。” 紫色的衣服倒也不是只有王公贵族才能穿,但作为一介庶女身份,却是万万不能穿的。 这箫婉清还真是一片好意啊! 且不说能不能穿,就算可以穿,她也不会穿,原因很简单,若是让别人见了还只会给自己招黑,那之前所挨的打,岂非白白受着了。 萧尘霜摇摇头:“不必了,我有合适的衣服。” 婆子有些不情愿,“这是大小姐吩咐的,您也别让老奴难做。” “我怎么让你难做了,是打断你腿还是折断你的手?衣服我收下,但穿不穿,那就是我的事,就算大小姐问起来,我也是这么说。” 萧尘霜神情仍是淡淡的,回头与元轻羽和碧水交代了几句,刻意叮嘱她们务必把衣裳珍藏起来,算是封住了老婆子的口。 马车上的人早就等急了,萧义看了她一眼,眉头紧皱,眼睛里时不时跳出一些颓气和怒气,不耐的挥了挥手让车夫行驶起来。 跟在后面的马车则是李若兰母女,那萧锦绣掀开帘子,“真不知道大姐为何同意你去,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传了出去还以为我们相府真真虐待了你。” “三姐,你每天说这么多话口不渴吗?”明轩白了她一眼,可当看向萧尘霜时,却洋溢出一抹甜甜的微笑:“二姐,我们共坐一辆车。”说完,他小心翼翼搀着她上了马车。她看了一眼这坐垫,触感很软,明轩见此,笑道:“我特意让人加了软垫,虽然说一来一去要不了多久,可我也怕你坐的不舒服。” 萧尘霜内心毫无波澜,只是淡淡的说:“其实你真的不必这么做,我说了,救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弟弟。” “我也说了,对你好也只是因为你是我姐姐,我想对你好就对你好!”明轩一脸坚毅,实则她是了解这孩子的脾性的,看起来对谁都随和,可有个地方却是与她相像的。 譬如别人怎么对他,他就如何对别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尘霜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便没再说话。 马车摇晃着行驶起来,她垂下了头,思绪飘忽。 前世明轩本可以逃脱,只要和魏怀瑾一起出了城,总能活下去,来日想要报仇也好,洗清冤屈也罢,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然而却固执的要带她一起走,到最后不只是他,连魏怀瑾都没有逃出去。她重活一世除了要改命,便是要将这些人的恩情还清,至于别的,也实在不想有任何纠葛。 每个人走的路总归是不同的,既不是一路人,也无需同行。 太和殿内,德宗皇帝坐在上首,左边坐着的是勤贵妃,右边则是杨妃,她看上去极年轻,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长得并不算出众,但因德行较好,深受德宗喜爱。 第54章 夜宴(2) 七皇子魏怀敏坐在德宗皇帝腿上,双眼滴溜溜转着,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双手也很不安分的在桌上捣鼓着什么。 杨妃坐的端正,视线未曾离开过魏怀敏,真怕这小孩子不懂事,万一说错话做错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是要闹出笑话的。 然而皇帝却说总该让孩子见见大场面,免得以后如那小兔子般,轻易受惊,只会失了皇子的威仪。 昭云和昭和公主也坐在下手处,依次排列左下侧的便是其余成年的三位皇嗣。 大皇子为端王,老二则是平王,二人掌管军中之事,碍于祖制,也不敢行不矩之事。 他们喝着酒,低头交谈着什么。 魏洛风则排行老三,正坐在席间,未与人交谈,清澈的眼睛盯着琉璃杯盏中的酒,仿佛能看出花来似的,秦和则是一脸严肃的站在他的身后,一双眼睛没有动,却已能眼观六路。 端王看向魏洛风,缓缓道:“如今四弟立了大功回来,怎么说也该封王了。” “父皇的心思我们岂能随意猜度。”魏洛风温和一笑,如沐春风。 平王不以为然道:“我说三弟你就是太紧张了,咱们兄弟三人私下聊聊也无关紧要,你何必时时抱守这臣子规矩。” 魏洛风仍只是淡淡一笑,未再多言。 大臣们也都携着家眷缓缓入了场,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每年都是如此,也少不得寡淡。 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却是宫中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了。 皇帝也如往年那样,称赞各位大臣的功德,又勉励了一番,这才抬起杯盏与众臣同饮。 萧义被安排在了首席位置,与他同坐的还有李大人,郑太师,杨大人等,以及最近新上任的贾大人。 一些朝臣带着暗昧的目光看向他,果然是丞相,虽经历了一场波折,可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与那贾大人坐在一起,不仅没有露出半点怀恨之心,反而能谈笑风生。 今日该来的,要来的也早都到齐了,臣子的家眷,男女分开而坐,共同欣赏着歌舞。 萧婉清因早早就来了,被一群妇人包围着,这些个女子可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皆是受过严厉的规矩和礼仪熏陶教养出来的,与那日相府中秋宴时来的人,身份可是大不相同。 萧婉清左右看了一眼,目光落到了另一旁的萧锦绣身上,那丫头意会的点点头。 而这时,只见一个身着长青色锦袍的少年和一大约十四五的少女缓缓走了进来,因来的迟了些,免不得人们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二人身上。 妇人们见状,互视一眼,只见那少女神态从容,丝毫没有因大场合而慌乱,看起来也不像是初初经历这等夜宴。至于那模样,自然也是极不错的,虽比不上萧婉清的艳丽天下,却也是清秀有余。 “这位就是那相府二小姐?” “看起来还算不错,只可惜是个庶出。” “人才不论身份,不过这位二小姐,似乎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那大小姐出了静安寺一事,虽然后来又有舍命救弟之事,可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日这种场合,若我是她,必然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哪里还敢如此招摇过市。” “整个相府...还真是流年不济呢。” 这些妇人说话的声音其实很小,伴着曲乐声,若不仔细听也是无所察觉的。 可对于此时的萧婉清而言,字字入耳钻心挖肺,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静安寺的事件,就像这具身子,无论怎么洗,也都是肮脏不堪。她端着酒杯的手不住的颤抖,只好垂在双腿上,双手交缠不自觉抱作一团,指甲深陷入掌心皮肉。 看着萧尘霜与自己的弟弟如此要好,再想想以往那些事,她便觉得心中不平,明明是自己救的人,可这个萧明轩非但没有表示太多的感谢,现在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真恨不能将自己所受的苦和委屈都报还在萧尘霜身上! 不过快了,很快,就会看到萧尘霜人头落地。 她坐直了身子,勾起一抹笑意,让整个人都看起来缓和不少。 嫡出和庶出自是不能同桌的,因而萧尘霜便和萧锦绣坐在了一起,怎料她刚一坐下,屁股上便是一团湿迹。 萧锦绣装作不知,还故意为她倒了杯酒,李若兰见此,也明白过来,笑呵呵道:“霜儿,你姗姗来迟,理应是要自罚三杯的。” “可不是吗,二姐姐,这些可都是大臣的夫人们,你怎么也该自罚三杯以表歉意。”萧锦绣更在一旁附和说。 母女二人这一唱一和,席中的妇人小姐也都将目光投向她来。喜儿轻咬嘴唇,她站在身后自然是看到那屁股上一滩血迹,若是这传出去,今日可是丢人了。 她正犹豫着要如何开口,却见一道挺拔而修长的身影走了过来,那人长得自是极好看的,一眼就让人觉得似明媚的小太阳。 穿着也很是简单素朴,不像其他贵公子那般,恨不能将天下最好的布料穿在身上,佩戴着最贵的发簪和饰物来显示自己尊贵。 殊不知那样一番下来,只会让人觉得奢靡享华,要是举止再轻挑一些,就更像是浪荡公子哥了。 可眼前人只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绫衣,头发束起,只簪了一支银龙,整个人看起来贵气中又不失清爽。 当他目光落到萧尘霜身上时,不自觉就亮了起来,喜欢一个人就算嘴巴不说,可那眼神却是如何也藏不住的。 偏是这样,眼前的年轻人对自己笑,萧尘霜便隐约察觉出什么,但又不太确定。 她刚要起身行礼,却被魏怀瑾拦下,他温和道:“今日虽是重阳宴,可喝酒伤身,我前些日子从祁山带回来一些果子,用那汁液经过发酵酿造出来,也算是清甜可口,今日便无需饮酒,请各位夫人小姐一同品尝。” 说罢,他让宫人端上来一个坛子,将塞子打开的时候便立即闻到清香的味道。妇人们也显然忘了方才萧尘霜要敬酒的事情,只是悸动的看着这坛子果汁,当然,嘴里也不忘着道谢,毕竟这是四皇子亲自赏赐的,再如何也不能失了这规矩。 看到这边有人解围,昭云也总算能安心饮酒吃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那边有个偏殿,离此处很近,不如先去更换衣裳。”魏怀瑾低声说了一句。 萧尘霜闻言,想想自己这副样子倒也确实狼狈,在这种场合传了出去,也的确不雅。 只是她没想到萧锦绣现在是越发胆大了。 之所以这么久以来一直让着萧锦绣,是因为觉得这个人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 现在,她依然不想动手,可若这萧锦绣还如此不知收敛,那也别怪她欺负小妹妹了。 李若兰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二人,席间她几次想插话,都被这帮妇人给拦下,各自品尝这果汁,酸酸甜甜,倒是美味的很。 她只好作罢,即便不甘心,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尘霜和魏怀瑾离去。 离开宴席后视线便暗了下来,只有几个宫人步履匆匆手里端着一些食物和酒水,远远便见掌事太监在给宫人们立规矩。 魏怀瑾带着她从一条小道往偏殿走去,这里是容皇帝暂歇的地方,是一座很大的阁楼,共有七层高,据说过年的时候,皇室中人大小都会聚集在这间屋子里。 她曾是皇后,却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甚至连听都没听过,而现下站在这门口,足以感受到天家的威严与高不可攀。 魏怀瑾见她在发呆,以为是担心被人发现,出声慰道:“这里没人会来,父皇才喝了一些酒,不会那么快就过来的,只要咱们速速换了衣服离开便好。” 萧尘霜朝他行了一礼,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温和道:“方才多谢皇子解围,之前不知您是皇子,若有冲撞,请恕罪。” “没有没有!”魏怀瑾赶紧摆摆手,又弹了弹自己的脑门,有些懊恼的说:“应该是我唐突了佳人才是,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相府的二小姐,更没想到今日能在夜宴上看到你...” 那种不妙的感觉越发强烈,萧尘霜忽然想立即出宫,如果和魏怀瑾扯上关系,勤贵妃会放任不管?一个萧家已经很难对付,再扯上一个勤家,即便她有再多的法子,却也没有相应的力量抗衡。 见二人都僵着不说话,喜儿左右看看,低声提醒道:“小姐,若是咱们不快些回去,多半又要出什么岔子了。” “对对对,里面有些衣裳。”魏怀瑾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又想起什么,补充一句:“你放心,都是干净的衣裳,没人穿过。” 第55章 不速之客 喜儿却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虽未经历人事,可正所谓旁观者清,她总觉得这四皇子看自家姑娘的眼神不对。 而且堂堂皇子,又常年在外解决流民暴动之事,怎么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可怎么在自家小姐面前,就成了这般畏首畏尾的模样。 里面确实有许多衣服,萧尘霜不知从哪里来的,但既然魏怀瑾说能穿,那自然就是可以穿的。她挑了一件雪青色的衣裳穿上,又整了整头发,这才和喜儿出去。 魏怀瑾见她出来时,又是呆立不动,“你...现在开宴还早,你想不想上楼去看看?从这里能看到整个淮安城,还有整个皇宫。” “我…”萧尘霜愣了愣,实则她没想过这些。 可在魏怀瑾看来,这小丫头发着呆,倒是有几分可爱,与平日的清冷不一样。他也顾不得许多,拉着她的手就往楼上走去。 二人倚在窗前,确实能将整个皇宫收入眼下,有些地方灯火通明,有些地方则无一点光,远远地看去,那些个宫人太监像是蚂蚁一样。正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些渺小如蚂蚁的人,在强权面前,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她也是如是,实在太渺小了。 再往远处看去,还能见着最热闹的朱雀大街,将整座淮安分割成大大小小的方块,这便是京城了,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是那样的繁华。 只可惜这万家灯火中,并无一盏为她而留。 魏怀瑾见她神色放松,笑了笑:“你看到那边吗,便是我的皇子府,过些时日就要封王了,到时我也能娶王妃了。” “恭喜。”萧尘霜垂下眼帘,封王不会如此顺利举行的,若一旦封王,再想争夺储君之位就是难上加难了。 所以勤贵妃必然不会让他轻易当上王爷的,后来成了安王,也是由魏洛风亲封的。 只是这一重生,许多事情并不完全按照原先的轨迹行走,也许有变,也许没有,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她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明知那是死路,还要放任魏怀瑾一头扎进去。 恭喜这两个字,显然不是他想要听的话,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也只好化作叹息随风飘散。 萧尘霜也莫名有些慌张,立马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否则让人发现就不好了。”说罢,便和喜儿匆匆下了楼。 宴席上一切如常,似乎也没人发现她和魏怀瑾消失,但唯独一道目光,那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又好像有种杀气,具体也说不上来,她随之看去,那人立马又低下了头,与身旁的人低声说着什么,便起身离桌而去。 随着乐声停止,人声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德宗皇帝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杨妃见状,便告称不适,带着魏怀敏离桌而去,他也没有在意,只是盯着那道红漆大门。 大门果然被打开,进来的是一个约莫三十五六的男人,那个男人五官极其立体,说不得英俊,却也不难看,唯一独特的大抵便是一头卷发,就连睫毛也是卷而浓密,合着那锐利深邃目光,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左边的约莫四十左右,右边的大约二十多岁,二人皆穿着一身盔甲,手中带着兵刃,浑身散发出一种戾气和杀机。 德宗皇帝面色微变,阎公公见状,立即走下台阶,拱手道:“大抵是齐王多年未进京,早已忘却宫中规矩,这...面见皇上,是不可带兵刃的。” 齐王... 原来这个人就是庸显。 难怪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萧尘霜收回目光,看着杯中酒,想必身后那两个人便是连家当今家主,连秋舫,他身旁的应当就是他的嫡子连清嘉了。 这三人入了京都,非但没有半点惧怕,且一来就是杀机重重,震的群臣无言以对,唯有阎公公忠心护主,上前开口提醒,可这话也足足给够了台阶。 可见外界偶有传闻,也并非全然空穴来风,假以时日,这魏国必定是要易主的。 庸显闻言,不以为意,但很快还是单膝下跪,抱拳道:“这些年未入京来确实忘了些许礼仪,还请皇上恕罪!”他声音洪亮而有底气,嘴里说着恕罪,却是笃定皇上不敢轻易降罪。 “快快起身,你与朕虽是君臣,实则手足,来人,赐座!” 皇帝大手一挥,让人赏了座椅,这位置还真就与太子魏洛风对立而坐,这用意,也不免让群臣猜测。 见舞姬们也停止了跳舞,就连乐曲也停了,庸显环顾四周,却未曾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只是自嘲一句:“看来本王还真是受不得欢迎,方才还歌舞升平,怎么现在却全场静默?”说到这里,他微微抬眸:“奏乐。” 场上又是一片寂然。 这做法显然有些喧宾夺主了。 好一会儿,魏洛风心念不动,却已起身,双手捧上一杯酒,“齐王难得回归京师,今日宴下之后必定还要再设宴款待,也好好感受这故土淮安。” 庸显并未起身,举起杯盏,饮了一口酒,并未说别的,之后才缓缓起身,走到殿前,拱手道:“皇上,实则微臣此次进京是有两件事要办,若是办妥,便会即刻返回北齐,所以太子殿下的款待,恐怕本王也无福消受了。” 听到这里,皇帝面色缓和了几分,挤出一抹和善的笑意:“不知齐王是要办什么事,怎么也不早前通知一声,朕也好亲自出城迎接。到底是我大魏的功臣,万不可怠慢了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则是为了连家的事,二则回来的路上听闻许多官吏无为,甚至暗自揣度圣意,更过分的是居然有人胆大妄为,擅自篡改旨意。”说到此处的时候,他那深邃的眸子扫了一眼在场的女眷,最后定定的落在萧尘霜身上。 这一眼来的突然,萧尘霜也不自觉微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就算是连蓉儿再怨毒,就算是以往的那些臣子嘴脸再丑陋,也未曾如此。 她终于明白杀机四伏的含义。 皇帝起身而立,怒道:“放肆,在我大魏竟有如此混账之事!” 他虽在发怒,却也忍不住腹诽,这庸显的手未免也伸的太长,远在北齐却能洞悉魏国境内之事,尤其连他都尚未察觉的事,看来这魏国迟早有一场大乱。 “皇上不必动怒,这种事情自然是交给我们做臣子的来办!”说到此处,他朝着连秋舫使了个眼色,便立即有人拖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走了进来,说是走,可到了眼前却是直接扔到了地上,一个踉跄跌在阶梯殿前。 在场之人见他穿着绿色的官服,便知定是那外围官吏,算不得什么名堂,区区七品芝麻官罢了。 齐王闹这一出是什么居心? 按理说他刚回来,理应会给皇上递折子,可眼下既无折子,也无消息,还不知从哪里拐了个小小官吏回来,还扬言要帮着皇帝肃理朝政,这根本是居功自傲。 萧义上前一步,正色道:“齐王此言大有不敬,你眼中可还有皇上?可还有大魏?虽然你齐王军功赫赫,镇守边关,御敌抗外,确实有功。可此间并未饮酒,却已说胡话,若是传入天下人耳中,又当如何看待?” 众臣见萧义也开口说话,便也纷纷附和起来,如今倒无人关心这个小官吏犯了何事,倒是开始声讨庸显大不敬的罪状。 庸显仍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只是上前一步扯下官吏嘴里塞着的布条,“把你所知的事情都说出来,本王倒想看看,今日是谁大不敬,是谁狼子野心!” 那官吏如同踩在荷叶上,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稍微一动弹就要落入水中。他爬到了殿前,扬起头道:“皇上明鉴,下官也是奉命行事,未曾料到会发生变故,还请皇上明察啊!” 皇帝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清楚。” “是,皇上容禀...小臣只是那丰喜县的县令,却偶然收到太...”说到此处,他看了一眼魏洛风,但很快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去看,低着头说:“收到太子的信,说要小臣以瘟疫的名义封锁木家村,然后...事成之后必定能升迁入京,小臣也是鬼迷心窍,皇上恕罪.....” “这....”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和殿下扯上关系了?” 第56章 诏狱 还不待皇帝说话,杨大人便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其中必定有所误会。” “你们眼里可还有朕?”皇帝淡淡吐出几个字,可整张脸像是被霜打的茄子,紫的发黑,众臣也不敢再开口,心里皆有所想。 尤其那端王和平王更是神色奇怪,倘若太子真的出了事,这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件好事。 魏洛风只是撇嘴一笑,这才慢悠悠起身,抱拳道:“父皇,儿臣并不知晓此事。” “太子殿下可莫要否认的太早。”说到此处,他拿出一张信笺,上面确确实实盖着魏洛风的印章,此物如同玉玺,理应不离身,可如今却出现在此处,如何也是抵赖不得的,除非是有人偷盗。 可魏洛风为人小心谨慎,大家也是心中晓然,又如何会遗失?那即便私自传旨,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瘟疫这个东西,却触犯了皇上的底线,这波下来,必定要获罪。 本以为魏洛风此刻会立马出来认下,又或者坚决否认,可他仍是不急不躁,上前拿起纸张看了一眼,随后点点头:“不错,这确实是孤所有物。” 庸显冷哼一声:“皇上,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今太子无故封锁木家村一事,百姓们早已怨声载道,您作为皇上,理应公正,理应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皇帝往龙椅上一靠,转眼看向魏洛风,“太子,你还有何话可说?既是瘟疫,理应上奏朝廷,怎可私自解决?此事可大可小,如若蔓延,必将是人力不可控!你身为太子,却知情不报,你可知罪?” 魏洛风上前一步,面色并无波澜,拱手道:“儿臣自知有罪,实则这印章早在月余前便已然丢失,这是儿臣的罪过,被小人加以利用,甘愿受罚。”他双膝跪地,将头埋的低低的,也看不清此时是何表情,可语气却十分坦然。 此举在众臣看来,若这话为真,便不全是他的过错,倒显得这位太子当真有与其共罪之胸襟。 萧尘霜震了震,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想一个人揽下所有的罪责吗? 但她知道,既然连庸显和连家的人都来了,也插手了此事,那萧婉清必然不会轻易罢休。 与其等着被人当作罪犯揪出来,倒不如主动去认下这错。 她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昭云,正要起身,却见魏洛风远远投过来一抹眼神。 这是何意?真是想一人担下罪责? 同情? 施舍? 萧尘霜不屑一笑,这个人情,她不会去欠,欠谁都不会欠这个人的。 也许对他的了解有所偏差,可前世的毒酒不是他安排的吗?他深爱萧婉清,却能眼都不眨的杀死萧家上下,若说作为帝王需要稳固朝政薄情寡义,倒也情有可原,但也正因如此,她就更加厌倦这些勾心斗角。 而现在所为,都并非她的本意,但做人便是如此,总有些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 想到此处,她起身走了出去,在魏洛风身旁跪了下来,叩首道:“皇上,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一切全是臣女所为。” “什么?”萧义当即走了出来,怒道:“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萧尘霜抬眸看去,一派夷然自若,所有人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望着她,这小姑娘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若是太子认下便也算了,左右不过一顿棒打,可如今她来这么一出,这可是冒认皇亲,欺君之罪! 魏怀瑾和昭云也是一慌,几乎同时走了出来,连忙行礼道:“父皇,此事可能有所误会,不如等彻查之后再做定夺。” 魏洛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在从朱雀大街那次他便有些看不懂,这个小女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是说她认为只要认下,那么自己还有办法帮她洗脱罪名?可这白纸黑字,又有印章,怎可能说洗脱便洗脱。 “皇上,臣女当初从木家村离开的时候,确实假借太子名义给娄知县写信,命他封锁木家村,而这件事,与旁人无关,全是臣女一人所为。”说到此处,她瞥见萧义那嘴唇泛青,整张脸也是一会白一会红,宛若变脸的戏子那般。 她要扳倒萧家,却不是以自己的性命当赌注来扳倒。何况萧义此时甩甩手,称什么都不知,难道皇上还会因此而发落他? 显然是不可能的,倒不如送个顺水人情。 萧尘霜又磕了个头,肃然道:“皇上,木家村一事,与萧家上下也并无关联。” 皇帝神色复杂,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 庸显听过这个女人的事迹,知她善于伪装,这手段也自是一流的,此次入京若非为了大事,也绝不会管这等闲事。但也刚好,便是有了这闲事,一则更让连家死心塌地,二则也算是投石问路。 因而他拱了拱手,一派冷冽之色:“皇上,如今证据确凿,还请皇上依法处置,这冒认皇亲国戚,又是欺君之罪,罪当枭首示众。” “父皇,此事肯定是别有隐情,儿臣不信萧二小姐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四哥说的不错,父皇,您得再彻查,可不能听信小人的一面之词!父皇,您是明君,可不能屈打成招….” 皇帝深吸一口气,神情冷酷,厉声道:“萧尘霜罪犯欺君,立即打入诏狱,择日处斩,至于太子,保管不慎,实乃失察之罪,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父皇!”昭云还想说什么,却被魏怀瑾拉了拉,他摇摇头,示意昭云不要多言。此间这齐王必是有备而来,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何要对付萧尘霜?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浓眉紧皱,如今应该给父皇面子,只能等夜宴过了之后,再与父皇陈明。 十几个禁卫军拥入殿内,用铁链将她拴住,一路扣押至诏狱。 那诏狱是什么地方,是由皇帝亲自掌管的监狱,也就是说需皇上亲自下令才能有所抉择。至于别的地牢,例如大理寺等地,只要有过高的权位和关系,想要放出一个人,并非什么难事,可诏狱这样的地方,一旦进去,再难出来。 被称为‘法外之地’也毫不为过,因为它无需经过任何司法程序就可以进行缉捕抓人、审讯逼供、行刑处决。 萧婉清伸长了脖子看着这一幕,她知道这个女人一向要强,一向清高,可如今进了那等地方,是否还能有一副傲骨? 诏狱与外界不过一墙之隔,却是一面明媚一面阴暗,在禁卫军的推搡下她戴着沉重的枷锁往里走去,这牢房味道古怪,是那种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她找了处略显干燥的地方坐下,默默掐算时间。 另一端,受到牵连的娄知县也并不好过,他是受命行事,本算情有可原,可当场也被关入了地牢,等候皇帝发落。 至于魏洛风,身为太子,保管不慎,酿出这等大祸,那三十大板自然也是免不了了。温清辉来给他诊治的时候,也是摇头叹息,用着最好的伤药敷在他屁股上。 温清辉埋怨道:“我说你怎就是死性不改,若是全推与她身上便也算了。” 魏洛风趴在床上,被打了三十杖,自是不好过的,但他还是一副故作轻松的模样。只是笑笑:“如果不这样,怎会如了那齐王的意,此次他入京来不会只是为了连家的事。” 既然齐王不喜欢他,就如了他的意,这样一来,还能使他放松警惕。 “那你也犯不着用自己去换她的命,值得吗?”温清辉小心翼翼为他处理伤口。 魏洛风道:“值得和不值得只是权衡利弊的事,何况就算我不这么做…...父皇也不会就此罢休。” 温清辉略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你接下来呢?”在他看来这太子就是故意狡辩,什么权衡利弊,根本就是多管闲事…可是他以前管闲事也没有这么明显,最多是暗中相助,都是在不损害自己利益为前提下。 可为何一碰上这个女人便什么都顾不得?他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魏洛风露出一抹笑意,那笑容甜的像西瓜,“我要知道齐王真正的想法,清辉,我现在这个残样,可就靠你了。” 温清辉知他想说什么,一脸嫌弃的,手上的力度加重几分,“出风头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现在的下场?看来你这辈子得死在萧家手里。” 魏洛风也没太在意,甚至回避这个女子上面的话题,只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我这里可有洛华神针的半卷古方,这可怎么办,真愁人。” 闻言,温清辉自是心动,却又感慨不已,他这小八字可真是被这个太子给攥的死死的。 “那晚上便帮你探探虚实,只是这些日子你可莫要轻易走动,我是怕了你了,再这么好管闲事,这太子之位你还想不想坐稳了。” 第57章 探监 “你是真的很啰嗦。”魏洛风无奈的摇了摇头,温清辉冷哼一声,起身收拾好药箱,临走前又道:“记好了啊,那洛华神针...你可莫要食言。” “我几时骗过你,赶紧去吧。”魏洛风挥了挥手,实在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如此聒噪。 他走后,秦和才立即走了进来,见魏洛风这番狼狈样,也竭力忍住笑声。他缓和了心绪,这才说:“殿下,属下已经打探到,那齐王暂时会在相府入住,您说会不会是为了那个东西而来?” “那勤贵妃那边有何动静?” 秦和道:“勤贵妃那边....四皇子正缠着她设法救人。” 魏洛风不解道:“这老四是怎么回事,他与那小丫头认识?” “这点...属下不知,不过那丫头进了诏狱,恐怕无法善了,那齐王的人也会多加关照,你说要不要下令知会一声?” 魏洛风沉吟片刻,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有两分小聪明就能揽下所有的事,那诏狱自是苦不堪言,可若能借此磨磨她的性子,也算不错。 于是道:“不必了,让她吃些苦头也好,何况我也要养伤啊,实在不宜再抛头露面,你只需派人看着便是了,别让她死了…” 说到这里总觉得奇怪,不知道的人还认为他喜欢这个女人。 秦和轻咳了一声:“太子放心,应该不会死,不对,是一定不会死。” 静默片刻。 魏洛风试着转移话题,“其实我不是在乎她死不死…” “懂懂懂……”秦和一副了然的模样。 魏洛风:“……???”我都不懂你懂什么你懂,他摩拳擦掌一番,某种小心思被暴露,真想杀人灭口。 但随便杀人又不是他的作风,也只得摩拳擦掌,好一会儿才开口,“因为这件事,恐怕没有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齐王不会因为一个萧尘霜发难,他可能另有图谋。” “您是怀疑....” “你且去吧,我要养伤。” “诺。”秦和拱拱手,退了出去。 刚才明明感受到杀气,是太子想杀他?唉……看来嘴巴这个东西,还是不该说太多话,否则怎么死何时死都不知道。 相府上下皆有传闻,萧尘霜被关进诏狱。老夫人也得知此事,匆匆赶了回来,多半已经在半道上。萧义也是无奈,本不想让这位老娘奔波,但拗不过,也只得同意了。 现在还有连秋舫等人缠着要追究连氏的死因,他只得先行安抚,至于萧尘霜那边,若能活着便也算命大,看情况来,那昭云公主倒是极为在意的,应当不会受许多苦楚。 明轩一回家就立即让人准备换洗的衣服,碧水得知后,也不敢耽误,紧赶着收拾了些衣服,虽然也不免担心,二小姐要是回不来,她们是否会被卖到窑子里? 看来为了自己的前程,得多巴结巴结各房的大丫鬟,将来被别的主子看重,能留在府中也行。 明轩有些不安,但那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又太痛苦。 元轻羽皱了皱眉,看着地面发呆,随后起身道:“少..少爷...我也想去看看二小姐。” “你?”明轩看了她一眼,于是轻声点头应允,收拾好东西后便带着喜儿和元轻羽一道上了马车,此次是有魏怀瑾和昭云打了招呼,因此可以去探视一番。 出门的时候便遇到了萧婉清,她提着一个食盒,并未带任何仆从,见明轩出来,表情淡淡的,不悲不喜,“弟弟。” “大姐?你这是...” 箫婉清掀开帘子上了马车,“我们快些去吧,时间紧迫,我想去看看二妹妹,再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一日未行刑,就总有机会的。” 明轩也十分认同此话,随后点点头,一行人便坐上马车往宫里行进。 这一路畅通无阻,到了诏狱时,那狱卒自是推搪阻拦一番,但箫婉清搬出勤贵妃来,也只好看在这贵妃的面子上,应允一行人进去探视,但最多只给一刻钟的时间。 走到门口的时候箫婉清却忽然停住,摇摇头,无奈道:“妹妹不喜欢我,到了这种境地,我也不希望她再受刺激,弟弟…还是你们去吧。” 说着便将食盒递到了明轩手里。 他无法理解女人间为何会有这么多仇恨,但现在也不是过问这些的时候,提着锦盒便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牢房前。 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就灭了两盏。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 一个正常人待着一会儿也受不了。关在这里的人,可能一辈子也出不去了。即便出去了,但凡进了诏狱便是挑战皇权之人,就算出来,也是个半死人。 原来,这里不光是潮湿和血的味道,还有一种死亡的气息。 他忽然觉得冷,这种冷并不是外界的冷意,而是来自于心底,看到这些,他不禁联想出许多,二姐姐如何能受得了?她会死吗? 牢房里其他的人并未在意明轩等人进来,他们已是生不如死,更多的宁愿痛快的死去,也不想再忍受这些酷刑,因而没有半点求生意志,只是呆滞的看着他们一路往前走。 “姐姐!”明轩趴在牢门前。 按照规定是无法与犯人有过多的接触,狱卒就那样站在一旁,双手微垂,似很不耐烦。 萧尘霜抬起头看向来人,又见到元轻羽和喜儿,心里也慰藉不少,连忙上前,“你们怎么来了?” 明轩道:“我们来看你,还给你准备了衣服换洗,还有吃的,我想着你肯定饿了,我很担心你。” 不待萧尘霜开口,喜儿也急急开口,“小姐,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她扶着牢门,将手探了进去,二人双手交握 “我没事。”萧尘霜这一说话才发现声音有些沙哑,怕他们担心,又再次说:“我是真的没事,只盼着不要连累你们才好。” 明轩叹息道:“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不要连累我们,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 他很想问问萧尘霜为何要这么做,可又觉得多余。 他虽未亲眼可见,但从云嬷嬷那里也得知许多,关于木家村的事,是母亲命人将姐姐卖到木家村的,可想这中间受了多少的苦。 萧尘霜凄然一笑:“事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轻羽,记住我说的话。” “轻...轻羽记得。”元轻羽垂下头,低声应了一句。 “不行,这实在欺人太甚了!”明轩起身,看向狱卒,趁他不留神的情况下拔出狱卒腰间环佩的刀,紧紧握在手中,怒道:“立即把牢门打开!” 狱卒并不害怕,在这里多年什么没见过,这些少爷公子的无非都是花架子,真要做点什么还没这个胆量。 他掏出钥匙把锁打开,又道:“只有一刻钟,你们要说什么,做什么都快一些。” 明轩丢了刀,提起食盒就往里面钻,他将食物一一摆出来,有红烧狮子头,以及清蒸鲈鱼,不过是些家常小菜,可现在看起来却是人间美味。 早知在夜宴上会闹出这些事,她确实应该多吃一些,也总好比现在挨饿好。 “姐姐,你身子要紧得多吃一些,我们会再想办法的。”说到这里,他又拿出一件披风亲自为她系上。 萧尘霜点了点头,心里一阵暖意,如阳光洒在心房,照耀着那颗风尘又发霉的心脏。 但很快,这种感觉立马消失不见,她还无法保护要保护的人,和明轩…也终究会成对敌,还是不要有过多的羁绊好。 毕竟连秋舫等人也来了,那么必定会彻查连氏的死因,虽然未必会与她扯上太大关系,可自此之后她与明轩的关系定会有所改变。 她苦笑一番,又朝着喜儿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如果我不能...” “不,小姐一定会吉人天相,奴婢什么也不要听,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喜儿说着,已是声泪俱下,她眼中的担忧和痛苦岂会看不出。 萧尘霜抬手擦拭她脸上的眼泪,正色道:“你听好,在我枕头里面有一封信,如果我活不了了,一定要打开。” “小姐....”喜儿终是忍不住,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萧尘霜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好了,话不能多说,不过…”她抬眼看了看明轩,低声道:“弟弟,你要帮我一个忙。” 明轩凑近了一些,郑重道:“就算一万个我也会帮,姐姐你说。” 第58章 条件 萧尘霜背对着狱卒坐着,耳语道:“帮我送个信到娄知县那,切记将纸条藏在梨花酥里面。” 如果让人直接去带话,等走后,那些狱卒必然要为难娄知县的。倒也不是她仁慈什么,只是怕娄知县泄露什么,那就不太好了。 “要带什么信?” 萧尘霜睨了一眼狱卒,平静的说:“想活命就闭嘴。” 明轩怔了片刻,但随后明白过来其中含义,重重点了头。 她满意一笑,拉起元轻羽的手,在掌心画着什么,淡淡道:“以后要听喜儿姐姐的话,她会保护你,不要再落入那些人的手里,人要活着才有希望,不要再被关起来当做奴隶...” “轻羽...知道了。”元轻羽低头琢磨着掌心的东西,明显什么都没有,却还是呆呆琢磨了许久。 在狱卒的催促下,明轩等人也只得先行离开。 他们走后不久,狱头满脸不悦的走到她跟前,看了一眼她身上披着的斗篷和地上的饭菜,朝着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便将这两样东西拿走。 嘴里说着:“都快死的人了,还吃的这么好,简直就是浪费!” 他们拿出碗筷,又取出藏酒,一只脚搭在板凳上,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没了御寒的斗篷,湿气裹着身体,黏黏糊糊又冷又潮。她只好又挪动一处比较干燥的地方,环抱双腿,将头埋的很低,只有如此才能有丁点温暖。 半夜的时候,冷水从头淋了下来,惊得她一个激灵,心脏都快要跳脱出来,她惶恐的看向来人。 为首的狱卒已不是先前抢她食物的人,而是换了一个,看那穿着打扮,应该是神卫营的人。 神卫营,向来主管诏狱,而掌管神卫营的却是当今太子,可见这些都是魏洛风授意。 到底害的他挨了三十板子,现在落入他手里,自然是讨不到好的。 很快她收敛了心绪,只是一桶冷水下来,因寒意刺骨,牙齿咯咯作响,身体也不住的颤抖起来。 “拖出去!”那人大手一挥,余下的人三脚两手的将她扣押出去,从后一推趴在了硬邦邦的地面,摔得脑瓜子发昏。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又被人推到架子上,双手双脚被分开,各自用牢靠的铁链死死拴住。 那人坐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她,“昨儿那狱卒死了,你可知道?” “顾统领...那食物..是萧...”他旁边的人低声说着什么,听不太真切,可看那唇形却像是说的萧婉清。 她没有想到这帮狱卒误打误撞竟然代替她去死,吃了那有毒的食物。这萧婉清倒是狠辣,如果她死在此处,便也算了,无人追问,正合了她的意。 可若昭云公主和魏怀瑾一旦追究此事,就会发现这食物是明轩送来,那最后受到牵连的自然是明轩。 她胸口闷闷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现在全然忘记自己还身处险境,只是忽然有些感慨,身在门阀,高门望族,哪有什么真正的亲情,无非都是利用,当没了利用价值,自然就弃若烂靴。 顾统领起身而立,一身精致的官服已遮盖不住他眼中的暴虐,慢悠悠的拿起烙具,铁锅里全是烧的通红的铁,“这是诏狱最低等的刑法,灼于受刑者的皮肤,使其产生痛感。那滋味...可不好受,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让人毒死这些狱卒,为的就是想越狱?” 毒死狱卒?莫非那些人吃过她的饭菜就中毒了? 萧尘霜吞了吞口水,这火红的铁还未近身就已感受到那种灼热感,如果真的烙在皮肤上,那会是多大的痛苦?会不会就此痛的死去? 可她偏是这样,前世如此,今生依然如此,如果真的确定要死,又何必慌张,平白惹人笑话?在想杀自己的人面前,求饶会有用吗?显然,都是徒劳。 她别过头去,有些不服气,一字一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啧,倒是个有骨气的,那是你没尝过这种痛苦,不过没关系,我们诏狱一百零八种刑具,一样一样来,我倒想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说到此处,他拿起烙具浸在木桶中,立马便见黑烟飞起,水被烫的沸腾作响。 他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又看向一旁的狱卒:“先上点心,再来主食,老规矩,你们看着办。” “顾统领慢走。”几个狱卒讨好般的语气,回过头才拿起一条软鞭抽打在她身上,之前在相府已遭受过此等折磨,没想到这伤刚好,又要添新伤。 她闭着眼,咬着牙,已暗自做好了准备,等待着那一鞭子落下。 ‘啪’的一声,鞭子嵌在皮肉离,血就从身体里流了出来,那种疼痛自是无法言说。 如果双手未被绑住,此刻她必然能拿起大刀与这帮人同归于尽,因为极限的痛楚,会让人失去思考能力,听着耳边鞭子的呼啸,就像是打在一面墙壁上的声音,她不住的抖动,像一片坠落的树叶。 大约一刻钟后,那狱卒停了手,诏狱的高超之地便在于不会轻易处死犯人,而是让她们生不如死,甚至连主动求死的机会也不会给。 她昏昏欲坠,脑袋无力的垂了下来,紧接着又是一桶凉水劈头盖脸淋了下来,再下一刻,身体不住的抽痛,宛如被烈火焚烧。这些都是盐水,灌进皮开肉绽的肌肤内,辣的人钻心的痛,她终是忍不住嚎叫起来,无比凄厉。 “差不多就行了。” “可那大小姐说了,得好好关照她这个妹妹...” “这到底还没下旨,要是你把人弄死了,岂是你我能担待的。”说着,那人便叫其余的狱卒将她放下,一路拖行至牢房内。 “这倒也是,行了,回去歇会,明儿再给她加点主食,反正这进了诏狱还想出去,那是门都没有,把她打个半死也是怜悯了她,省得回头砍头的时候心生怕意。”他说的冠冕堂皇,好像所作所为真的出自于一个菩萨心肠的人。 她趴在地上,盐水渐渐干涸,却印在皮肤里,全身的神经都在跳动,剧烈的跳动,下半身的裤子也早已湿透,因痛楚强烈,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水还是尿,夹杂着牢中的臭味,更让人头昏目胀。 这诏狱果然名不虚传,就连最普通的鞭刑也让人痛的死去活来,屎尿失禁,难怪那些细作或杀手被抓之后,大多都会在出使任务前,口内藏毒,若是被抓,就即刻就咬毒自尽,也绝不受这等苦楚。 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忽然听到动静,她已无力抬眼,多半是这些人睡醒了,又要旧事重演,这一次她倒想看看,这诏狱还有什么花招,若是不尝个遍,那就白来一遭! 那人蹲在牢房前,没有半点动静,面具的寒光冷射,嘴唇抿紧,“我说了只要你帮我,我可以救你出去。” “.....你以为这样救我出去,之后呢...皇帝会放过我?我是逃犯,也不可能回到相府,更加无法帮你。” 段离渊默了默,他从小刀刃舔血,是义父手里的好刀,从小就在厮杀中长大,对于血腥早已习惯。曾经训练的时候,看着同伴死去,大多还不足七岁。 所以对于现在看到的一切,倒是显得麻木,他张了张口:“若你之前答应我,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现下我还是可以救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段离渊缓缓道:“我救了你,那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以后只得听我的命令行事,我天机楼向来仁慈,收容的都是你们这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贱如野草的人。” “呵呵...”萧尘霜失声而笑,转了转头:“我不需要!” “真是自讨苦吃,既然你毫无求生意志,我也无需多管。”说到此处,他又顿了顿:“只是风九尘那个傻子想来救你,他也是挣扎在地狱中的人,如果你真的有那么一丁点良善,就不应该把他再卷进来。” 风九尘... 萧尘霜喉中一哽,挣扎着要起身,眼角有些湿润,“你告诉他,我不需要他为我冒险,如果他执意要救,我就立刻咬舌自尽。” 段离渊笑了笑,摇头道:“真是个怪人,真是可惜,可惜你这样的铁血不能为我所用。不过你放心,这狱中有我的人,只要你改变了主意,告诉他...我还是会看在风九尘的面子上,带你离开这座牢狱。” 第59章 推波助澜 待他走后整座诏狱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她趴在地上,在这里面待着的人对时辰是没有半点概念的。天边渐渐地亮起来,像在淡青色的天畔抹上了一层粉红色,在粉红色下面隐藏着无数道金光。 御清殿门口跪着一个少年,他从昨夜就在此间跪着,到现在粗略算算也有四个时辰了。 阎公公也是无奈,抬眼看了看天色,只好上前道:“四皇子殿下,皇上还没起身呢,您...您先回去吧,若是彻底惹怒了皇上,这回头...哎...” 魏怀瑾跪的很端正,双手背在身后,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额头,他呼吸越来越重,视线越发模糊,一言不发。 阎公公叹了口气,摇摇头,又折回了殿前,这皇上摆明了是不想见这四皇子,可…老的说不得,小的劝不住,最后主子们心情不好,那最后受罚的搞不好就是他们这些人,当奴才的也太惨了些。 眼下一个齐王已经让人头疼,这四皇子怎能如此分不清礼数。念及此,他让小李子去告知端王和平王,以及把太子也请过来,到底也得好好劝劝。 他的话四皇子听不进去,可那这些兄长的话总能听进去一些。 听着宫里传来消息,端王先是一愣,随便吃了两口饭就和端王妃告别,让人备了车先去了平王府。 平王刚刚起身,也得知了消息,正收拾着,却见门外一个身着绯红色常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当即拱了拱手:“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得来和你串个气,那老四在咱父皇跟前跪了大半宿。”端王拿起茶壶就往嘴里灌。 平王沉思片刻道:“大哥,小弟认为这是我们的机会。” “什么机会?若是劝得着还好,倘若劝不了,咱们也得跟着受罪。” 平王摇头一笑,“边走边说。” 二人上了马车,朝着宫里行进,路上却遇人声鼎沸,几个百姓撞了上来,车夫连忙勒紧缰绳,斥道:“大胆,王爷的马车也敢拦!” “平王救命,救救我吧...” “救命啊平王.....” 端王不耐的掀开帘子,“怎么回事,吵成这个样子?” 一旁的守卫道:“平王殿下,是几个百姓,他们捂着肚子喊疼,也不知怎么回事。” 平王附和道:“那知州府干什么吃的,这种事情也来叨扰本王,赶紧轰走。” “今天怎么回事,真是倒了霉了!”端王暗暗看了他一眼,平王露出一副笑容,接着刚才的话说:“大哥你想想,老三因为这件事被搅了进去,那娄知县自然算不得什么人物,可若此时咱们把这潭水越搅越浑,再加上那老四想救那丫头,至于什么原因暂且不论,但如果一个要救,一个要杀,那你说,最后受益的不是咱们吗?” 端王闻言,如醍醐灌顶,面露喜色,连连叫好:“不错,二弟此话有理,再者把水搅浑,想要拉咱们三弟下马,那岂非很简单的事,就算不能给他安上别的罪名,光是和四皇子一斗起来,哼,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鹬蚌相争...只怕勤贵妃可未必会看着她的儿子沦落到这个地步,所以必要的时候还得再帮帮这位四皇子。平王收敛心绪,示意端王先别开言,等待会到了皇宫之后,见了这四皇子,再好好演出手足情深直戏。 二人来时刚好看到魏洛风的马车,朝着前面去了,互相对视一眼,心有默契。那魏洛风挨了板子,本是轻易坐不得马车,可听说魏怀瑾在殿外跪着,这无疑是让皇帝难做,他也只得忍着痛入了宫来。 这一跪,换作平时也不要紧,可现在情况不同,若是以君臣相待,那势必要伤了父子和气,若是父子相待,又无法面对悠悠众口。 皇帝说的择日行刑,到底还有转圜余地,可若真让皇帝见到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折腾,怕是会快刀斩乱麻,即刻斩杀,非但不能救,还反而是送她去死。 三兄弟到场的时候,平王和端王见魏洛风行走困难,迫不及待的上前搀他下来,又是一阵体贴寒暄,让外人看了,无不叹言,谁说皇室没有骨肉情的,这眼下不就是吗。 魏洛风挤出一抹笑意,实则他很不愿应付,但表面上也得装作一团和气,这是皇帝希望看到的,他们自然也要尽力去扮演深情厚谊。 阎公公一脸焦急,连忙上前道:“哎哟,太子,端王殿下平王殿下,你们就别说了,赶紧帮忙劝劝四皇子,先离开此地再说,免得皇上待会发了怒可就不好收场了。” 魏洛风看了一眼魏怀瑾,一瘸一拐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四弟,你先起来。” “我必须要面见父皇,这件事漏洞百出,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做。”他的一颗心落了下去,空空的,又仿佛到不了底。 他简直无法想像,一个弱女子到了诏狱那种地方,该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便是在这里跪着,只要能见皇上一面,那就代表还有机会。 端王苦口婆心道:“我说四弟你这又是何苦,那不过是个普通女人罢了,你若是喜欢,哥给你搜罗天下的美女送到你府上。” “不错,有什么事咱们哥几个再商量,现在父皇还未下旨,你就闹上这么一出,多难看。” 魏洛风叹息道:“你就算跪到死又有何用?若你真的在意她的生死,现在应该去诏狱探望,应该着手为她洗刷冤屈才是。” 听得此话,魏怀瑾也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打起精神看向魏洛风,“三哥,你会帮我吗?” “当然,因为你是我的四弟,但现在你必须跟我回去。”魏洛风上前拉了他一把,因动作太大扯裂了自己的伤口,魏怀瑾见状,担忧的问:“你的伤要不要紧?” “我没事。”魏洛风摆了摆手,让秦和帮忙搀扶魏怀瑾起身,他跪了这么久,这双腿早就不是自己的,酸痛僵硬,跟断了似的。 见兄弟几人离去,阎公公才松了口气,转身进殿去禀报。皇帝依然在泡脚,神色平静,见阎公公进来想要说些什么,他当即摆了摆手:“朕都听到了。” 阎公公也不由叹了口气:“这萧尘霜怎就会闹出这样的事来,纵使有心却也无力了。” “晚些时候叫太子过来,朕有事问他。”皇帝抬了抬脚,身旁的宫人便上前为他擦脚,这才穿上鞋子走到龙案前,看了一眼这些奏折,其中也不免求情的,可唯独有一道奏折很是奇怪。 是清水镇的王为递呈的,这些小官吏平日里无大事不可奏,可这字里行间也都是些流民作.乱的事,早就曾派人镇压安抚,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送来。 他看了一眼阎公公,“让宋西去查。” “诺。” 一行人离开之后,端王和平王自也安抚几句,又命下人送些好药去太子府。实则要离宫的时候,魏怀瑾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揉了揉膝盖,喊停了车夫。魏洛风没有管他,不必说也知道此刻是要去看那萧尘霜了。 只是他很好奇,这四弟常年在外,又是如何与萧尘霜认识的,看起来也极为认真,不像是闹着玩的。 他跟在魏怀瑾身后往诏狱而去。 刚进去便听得犯人传来凄厉的哀嚎声,二人的手也算不得干净,多少也见过死人,更是染过鲜血,可此刻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传出,竟让人觉得不适。 顾统领坐在火炉旁,拿着一封信笺,“这上面可都是你的罪状,只要我递呈上去,不消三日你就会人头落地。不过在此之前,这狱卒的事情也总得查清楚,你的同党何在,谁想劫狱?你们封锁木家村又到底有什么阴谋?” “.....”萧尘霜吞了吞口水,没有说话,如果她现在是好手好脚,真的恨不得砸他两砖头。 可现在只觉得喉咙干燥发痒,身上那些伤也半点没有结痂的趋势,反而越来越严重,时不时流出一些枯黄的血水,折磨的人简直生不如死。 顾统领叹了口气,起身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得让你尝尝我们诏狱的拿手好菜,来人,给她上菜!” “诺。”狱卒拿起烙具,嘴里说着:“这上面可有个奴字,不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贵人,只要有了这个烙印,你这辈子可就彻底完了。若是你肯说出来,你的同党以及你们的阴谋,我们还可以高高手,让你死个痛快。” 萧尘霜哑然失笑:“既是要死,有没有这个印记又有什么关系?”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狱卒一步步逼近,萧尘霜下意识往后一缩,不怕是假的,那热气扑面而来,终究还是躲不掉吗?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无论如何都要挺过这一关,只要不死,那一切都有希望! 那烙印离整张脸只有两三寸的距离,狱卒的模样也愈发狰狞。 可就在此时,一道紫色的身影闪过,眼前的狱卒早被一脚踹开,那烙铁落在他的胸口上,痛的满地打滚。 顾统领愣了半晌,面色由红变黑,这二人怎么同时来了? 第60章 双倍加诸 他没作多想,赶紧躬身施礼:“太子殿下,皇子殿下...这肮脏之地,您...” 魏洛风脸色发黑,两片薄唇紧紧抿着,没有说半个字,可这样的气势却是平日里少有的。 再看那魏怀瑾,也同样板着脸孔,察觉他气息急促,余下的人也不敢有半点行动,更不知如何自处。 魏洛风看了顾统领一眼:“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殿下...您掌管神卫营,而这神卫营又主管着诏狱,那每次来的犯人都是这样处置...”顾统领仍不知死活,搬出历来的规矩来当托词。 “顾统领的觉悟很高,但孤向来不喜欢底下的人擅自做主,我是否亲口告诉你要虐杀她?既没我的指令就擅自行动,顾统领你倒是教教孤,应该怎么做?” “这...”顾统领俯身叩首,“是卑职擅作主张,可这...还请太子恕罪。” 魏洛风冷笑一声:“恕罪?好,孤就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法子。”说到此,他转头看向秦和,“把刚才在她身上用过的,统统双倍加诸在顾统领身上。” “殿下饶命,是卑职不识好歹擅自做主....” “统领神卫营不是那些杂耍班,倘若各个如此不听号令,将来又如何服众?这顾统领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违背主子心意,就该死!”魏怀瑾全身上下散发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戾气。 听到这里,萧尘霜虽是面色平静,可心里还是不住的慌张,幸好这二人来的及时,才幸免于难。 魏洛风那模样又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顾统领这么做是受了别人的指使?还是说根本就是为了演戏,为的便是在魏怀瑾身边装出大义凛然的模样,让他放松警惕? 若是这样,那就得尽快把魏怀瑾带离这个充满血腥和阴谋的皇室才行。 “殿下,你这样做,传了出去对你的名声可是有极大的影响,为了一个女人...”那人话还未说完,魏怀瑾就已经抽出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你也想同罪?” 魏洛风见状,立即拦下,但他的面色仍未有缓和,甚至焦躁,看得出是在竭力忍耐,“这件事我自会查清楚,眼下还是救你的心上人比较要紧。” 他不知自己何故说出心上人三个字,但见魏怀瑾居然没有反驳,便确信多半是真的早就与这女人认识,不知为何,竟觉有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魏怀瑾没有多言,麻利的砍断铁链,没了铁链的支撑和捆绑,萧尘霜只觉身子一软就倒进了他的怀中。看着怀里的人伤痕累累,可想这短短一日的功夫就已受了多大的罪! 在场之人也都是昏了头,都说这相府嫡女即将嫁给四皇子,而太子又对这嫡女情有独钟,可眼下却出现在此,为了一个庶出的女儿发火,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 还是说这个中曲折根本不似外界传闻那般? 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萧尘霜面露苦涩,抬眼看了看眼前人,不管她想不想,眼下也挣扎不得,因为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宛若一条死鱼依附在他怀中。 魏怀瑾让人将桌子拼在一起,又命狱卒们脱下自己的衣服垫在上面,这才将她小心放下。 对眼前的女子,他既不敢用力抱着,也不敢太轻的放手,就像瓷娃娃那般,稍稍碰一下就会碎掉。 他先安抚了萧尘霜几句,这才回头对人说立即请温太医过来诊治,并让他带上最好的疗伤圣药。 “你不会有事的,我听说你叫尘霜,这是个好名字,我会记住一辈子。”魏怀瑾也不知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见她全身血淋淋的,这么瘦小一个人儿,心脏剧烈骤痛。 “如果不是出了这种事情,我真想把你带回我的皇子府,好好养着。” “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一定会接你回去,再不让人伤害你,欺负你。” “现在条件艰苦,你就暂且再忍耐一下...”魏怀瑾重重叹息,他很少如此失态,可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却全然顾不得什么所谓的礼仪,如果不是魏洛风拦着,倒恨不能将这些人都杀了! 萧尘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全身痛的要死,一点话也不想说,可偏偏魏怀瑾还在耳边喋喋不休,若不是前世他救了自己,可能早就堵住他的嘴了。 魏洛风见她一脸不情不愿,似是看出什么,忍不住笑了笑,“这次还敢不敢贸然出来认罪了?现在知道错了?” “三哥,她都这样了,就不必再说了,这温太医怎么还没来?”他伸着脖子张望着,再看看怀里的小人儿,伸手摸了摸她那带着鲜血的脸庞,又捋了捋那凌乱的头发。 他在战场上杀人,击退流寇的时候,也从未如此恐惧和害怕,可这一刻,见她呼吸越发孱弱,竟觉得莫名慌了,好怕她就这么死了。 这种感情和情绪来的半点不突兀,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无法言明,爱一个人更是说不清,这种感觉就是怕她冷怕她饿更怕她死,怕她永远离开。 他眼圈红了,哽道:“你别怕,以后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魏洛风皱了皱眉,他实在搞不懂自己这位弟弟是不是根本没有见过女人,像呵护一件珍宝似的,他就怎么没发觉这女子有何独特之处,除了自大妄为一些,还真不知有哪里值得如此宝贝的。 看着萧尘霜遍体血淋漓的伤,和上次在相府还真是如出一辙。 不过真要相比,这次似乎更严重一些,因为伤口还在不断溃烂。而且身体还很热,更简单的说便是在发高热,是由这些伤引起的。 “去,再派几个人去请,还有赵太医也一并请来,她伤势很重,而且还在发高热。”魏洛风神情清明,大概是因为他没有魏怀瑾的那种惧怕的心理,所以处理事情来很有条理。 狱卒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着往太医院去。魏洛风也慢慢冷静下来,神卫营归他管着,却有人私自授意做出此等事,可见这神卫营里也不太干净了。 他朝秦和使了个眼色,秦和便一眼即明,暗自退了出去,这件事必须要好查查,至少从顾统领嘴里得出一些什么,哪怕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也总比一无所知的好。 太医来的时候便为萧尘霜包扎了伤口,然而这一切就和魏洛风没什么关系了,人家郎情妾意的,确实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于是说了一声就离开,怎料那魏怀瑾眼里根本就没有他。 不过这样也好,一个人心里只有美人没有江山,看来有些人要无用功了。 秦和见他走路时一瘸一拐,颇有些老态,忍住不笑,但偏偏又没忍住。魏洛风白了他一眼:“想笑就笑,忍着多辛苦。” “殿下,要不还是属下搀着你吧。”说着他递过来一只手,魏洛风挥手打开,“行了,这点伤还不至于,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暗杀...”说到此处,他眸光渐寒,忽然咽住,随即摆摆手不再说下去。 皇帝派人来请,还专门准备了御撵,但说实在的,让他现在坐着,还不如慢慢走过去的好。不过好在这些宫人步伐沉稳有力,一路不算颠簸。 “父皇。”魏洛风喊了一声父皇,正要行礼,那端皇帝就摆了摆手:“说正事。”话虽如此,但他的眼睛还是不住的在他身上打量片刻,这才沉着脸说:“现在知道错了?” “是,儿臣知错了。” “罢了,那丫头现在怎么样?” 魏洛风愣了片刻,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皇帝会关心一个黄毛丫头,但并未失仪,仍不急不缓的回答说:“就是受了伤,已经让人诊治了。” “如此甚好。”皇帝转手扔掉了手中的折子,魏洛风见此,上前捡起一看,记载的都是齐王暗中招兵之事。 皇帝冷哼一声:“除此之外庸显还暗中打造了兵器,作坊就在老齐王的行宫中,而本国也有几个官员多少与他有些往来,既然现在齐王入了京城,朕就不能再轻易放他回去。” “父皇,儿臣认为如果要扣押齐王,难免会泄露风声,他虽是小小齐王,可传了出去,异国定会认为我魏国朝政不稳,故而会蠢蠢欲动,反倒给了齐王一个时机。”魏洛风说此话的时候,神情依然平静,那清澈的眸子此时却像是一口深井,让人猜测不透。 若是强行扣押,确实给了别国的可乘之机,魏国要是真的内政不稳,大梁燕州等地岂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北齐那边暗中调度兵马,打造兵器,这谋反之心,也已是昭然若揭。 皇帝沉吟片刻,心里有些烦闷,“这也正是叫你来的原因,交给别人朕不放心,你身为太子,将来迟早要登得皇位,若能在此间帮你拿下北齐,也算是为你铺路了。” 第61章 疫源 他说此话的时候特意留心魏洛风的神情,但见并无喜色也无得意之情,这才松了口气。 作为皇帝是如此,不喜欢自己的太子野心太盛,也不喜欢太子唯唯诺诺。魏洛风又何尝不明白,正因为如此,即便受人排斥陷害,也依然能稳固储君之位的原因,他懂得如何展现出别人想看的那副面孔。 魏洛风如实道:“依儿臣之见,暂时不要冒进,先暗中派细作收集这几个官员与齐王互通的书信,等时机成熟,再设法潜入北齐,那二十万大军驻扎,既不能抛也不能舍,还请父皇再给儿臣一些时间。” 皇帝道:“此事全权交由你去做,但我煌煌天威也不能任人践踏,那卢侍郎最近行事不妥,你自己寻个机会,最好杀鸡儆猴。” “诺。”魏洛风缓缓退出殿。 秦和在外等着,见魏洛风出来便凑了上来,低声道:“殿下,勤贵妃那日与萧丞相会面,似乎是为了婉清小姐和四皇子的婚事。” “婉清?”魏洛风一愣,在心里摇头笑叹,他与萧婉清也算青梅竹马,二人之间的感情岂是能轻易破坏。 若不是出了许多岔子,他现在早已娶了她为太子妃,哪里还容得旁人惦记。 只是这个勤家倒是个麻烦事,不过当务之急还得先处理了卢侍郎,震一震朝中这些有心之人。 然而二人还没出宫就听得李大人等人前来上报,说是淮安发现几处瘟疫,此事自然是很紧急的,古代医术即便再好,可在这种未知的病情前也是显得束手无策。 魏洛风一瘸一拐,刚刚出了御清殿的门就见阎公公来喊他,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悦,但听说这种事情他还是打起了精神,又一瘸一拐的回到寝殿中。 模样确实有几分狼狈。 裴尚书也来了,先前告了假,现在再次见到,还是觉得有些亲切的,毕竟少了他与自己作对,这日子过的也实在乏味了些。 几个大臣见到太子过来,当即躬身施礼,便开始与皇帝陈述这瘟疫何时发起的,又在哪里发起,于是皇帝立马下旨让几个大臣联合太医院的院署前去查探,并做好防护准备,以免瘟疫扩大。 这种事情,没扩大之前实在不必让许多人跟着扎堆进来,一来人多了事也就多了,只会让小事都变成大事,这一点皇帝还是很知道轻重分寸的。 魏洛风跟着李大人等出了宫,赶往了贫民窟,据说这瘟疫就是从此处传出,于是他当机立断,用绳索将整个贫民窟围了起来。 官兵们冷着一张脸,没有多言,开始麻利的做事。 这样一来自是让民声沸腾,当地颇有些学识的张秀才立马走出来道:“朝廷就是这样对待黎民百姓的?如果这里真的是感染源头,那我们这些好的人,岂不是也要被传染?” “贱.奴就不是人了吗?若没我们这些贱.奴,你们又如何享乐?” “仗着高人一等,就如此草菅人命,我们要见皇上!” 百姓们开始起哄,这让魏洛风心情很糟糕,他虽然知道应该怎么做,可对于处理这样的事情,却又并非拿手。 仍然只是下了严令,让太医们细细检查,倘若确定没有感染者,便将他们接到在城内的一个庄子上去,倘若是感染者便要留在此处,会有太医熬药,也保证绝不会牵连一个无辜。 但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便也甩甩手,开始着手查探这瘟疫的源头究竟是如何产生。 淮安是都城,若是感染了瘟疫,却没有及时控制,很有可能就此变成一座死城,死伤惨重,还会伤及皇室,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尽快彻查出来。 他负着伤不便亲自行动,便将这些事交由下面的人去做。 街上闲逛的百姓一听说有瘟疫发生,也都自觉的闭门不出,深怕感染上便丢了性命,这一点他十分满意。 “姑娘,请速速回家,这里...” “洛风?”萧婉清戴着帷帽,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可当看到眼前人时,绝美的眸子闪耀着光芒。 魏洛风也是又惊又喜:“婉清....你怎么在这里,不行,你得赶紧回去。” “我不回去,我来了这里就是为了要帮你,洛风,你才受了伤实在不宜奔波,贫民窟那边交由我来处理,你只管回衙门坐镇,只要你在,百姓们就会安心。”萧婉清也十分执着,她心里牵挂着魏洛风的伤势,自然免不了要来看看的。 刚好又听说了这样的事,也能为自己挽回在他心里的好感,语气里更多了几分坚定。 有那么一瞬间,魏洛风忽然觉得眼前站着的人是萧尘霜,但很快甩开这个念头,那样的小骗子现在身边有魏怀瑾照顾着,应该好的不得了。 只可惜就算再浓情蜜意,勤贵妃那一关就过不了。 比起来,他忽然觉得庆幸,自己身边没有这么多俗事。 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此事理应争分夺秒,于是同意萧婉清去安抚贫民窟的人,一开始还觉得作为相府嫡女,鲜少与这些贫民百姓打交道,可现在又这么一看,倒也有些本事。 那帮人也很听她的话,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检查,喝药。她见太医们忙不过来,便也戴上面巾,帮忙煎药。 魏洛风面露几分赞扬之意,便着手去查探瘟疫源头。秦和押着几个百姓走到跟前,说一开始是在兴隆客栈发病,后来又从贫民窟发病,如此说来这一个传一个,那病情很快就会蔓延。 温清辉喘了几口气,擦去头上的细汗,走到他跟前,面色略显凝重,“这瘟疫不算严重,但治疗过程繁琐,而且周期很长,只要现在检查出来,将这些染病者集中治疗,微臣有把握,不会传太多人。” “我知道了。”魏洛风点点头,又看向秦和,“你接着说。” 秦和拱拱手,如实道:“那感染的人似乎都是来自木家村的,十几个人都是男人,还有一个老妈子,都说是来自木家村的。” “木家村?” 魏洛风和温清辉同时出声,接着又互相看了一眼,木家村人怎么会在这里? 要是一个两个的倒也不奇怪,可怪就怪在一来就是十几个,仿佛是故意想把这瘟疫传过来一般,如果真的如此,那木家村岂非是瘟疫的源头? 他当机立断,将这些木家村的人隔离起来,并立马备车亲自入宫面见皇帝。 当皇帝得知木家村疑似疫源地的时候,神色有些奇怪,说不上紧张,隐约还带着几分喜悦。 他下令让杨大人亲自去木家村,并且带上了随行的太医,命当地官员竭力协助此事。 魏怀瑾得知了此事,见萧尘霜已脱离危险,知会了诏狱的人,不可再对她用刑,因为这件事很可能有了新的转机。 他自荐协助杨大人办理此事,皇帝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算是应允。 一行人也不敢耽搁,当日便启程快马加鞭赶往了木家村调查。这件事一来一回就要三日,而这三日里萧尘霜也算过的不错,虽然还是没能改善居住条件,但至少不用半夜起来挨打。 从狱卒那里得知淮安确实爆发了一场小瘟疫,因为发现的及时,并未蔓延太广,却也还是让整个京都人心惶惶。 她起身望着高墙之上唯一的窗户,那小小方框中透进来一丝微光,在光线的折射下,照得她整张脸像纸一样白,没有半点血色,透着一股瘆人的鬼气。 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 如今只是受点伤,却保住了命,相信不多时更能戴罪立功,有功之臣大于天,到时必定好好问候问候齐王全家! 只是被折磨之事,倒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若说是萧婉清的授意,她无官无职,凭什么让狱卒如此听话,至于那齐王,会这样费心来对付她? 足以可见萧婉清身后还有别人,至于是什么人,现在还不得而知。 萧义作为一国丞相,为了瘟疫的事情,自然也免不了奔波。 可唯独这位齐王每日也什么都不做,喝茶听评弹,要不就是出府逛逛,与连秋舫父子倒也算过的清闲。 萧婉清却没那么安宁,母亲的事情未有结果,还专门请有名的仵作验了一遍,也只说是犯了腹绞痛而死。 这倒也罢了,人已死还能追究什么,可萧尘霜还活着,不仅活着,诏狱那帮人还转变了态度。 听说魏怀瑾因为萧尘霜的事情,在御清殿门口跪了一夜,想到此处,她又飞快联想到,当日勤贵妃说要指婚的时候,魏怀瑾万般推辞,难道他喜欢的人是萧尘霜? 如果真是这样,萧尘霜就真的留不得! “翠竹,帮我梳妆。” 第62章 对簿朝堂 翠竹应声回应,拿起梳子替她梳发盘髻,见小姐面色不善,她想说的话也只能憋着。 萧婉清看了她一眼,“你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是这样的小姐,那云罗姐姐被卖到窑子,却是不肯接客,现在被打的半死,那妈妈说....小姐您要不就将人赎走,要不她就自己个儿看着办了。” 萧婉清闻言,沉吟许久,云罗跟了她那么多年,多少都会有些感情,说实话,卖到窑子里也并非她的意思。 可若不这样,萧义又岂会相信她才是受害者?实则在云罗走后翠竹便来伺候,可是样样也不如云罗用的顺手。 她愁眉不展,此时也没了心情打扮,叹息道:“让妈妈看着办吧,你回头送些银子去,等过段时间,我...对付完萧尘霜...就去接她,送她回乡下,也算尽了这主仆之情。” “奴婢明白了。”翠竹应声回答,又帮她盘了发髻,这才取了银子去办差。 庸显等人回来的时候已是下午,身后的下人皆是抱的满满当当的货物,看得出来他心情极好。 但见花厅里坐着的少女两道眉毛蹙着,当看到他们回来时,才算是松了口气,看样子萧婉清等了许久。 “齐王,伯父...表哥....” 连青嘉连忙上前虚扶了一把,“快些起来。” 萧婉清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说:“那萧尘霜的事情,迟则生变,还请齐王在皇上面前提上一...”她话还没说完,便见庸显的脸已经沉了下来,注意到他的眼神,便知道这个人已经生气了,萧婉清也不敢再开口,但不说又觉得心里不舒服,一时僵在了原地。 连秋舫刚死了妹妹,眼下只有这么一个侄女,自然也是心疼的,于是出声打着圆场了几句,让她莫要着急。 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的人,她又岂敢挑战这位齐王的权威,也只好听了舅舅的话。 不过庸显想了想,眼下既然提起,想要处死萧尘霜也不过是吹灰之力,那就为连家跑上这一趟。 他让人安排好了马车,轻便出发,一路上却听闻瘟疫之事,实则从上午就听说这么许多,他也没怎么在意,天灾人祸,本来就是常有的,一年到头难保不会演练几出。 然而刚到大殿上就见到一个身着囚衣的女子稳稳站着,他眉毛一挑,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上前踏了一步,几乎走到皇上跟前,才顿下脚步,躬身施礼:“微臣给皇上问安!” 皇帝坐在椅子上,只是微微抬手,便自然的垂放在扶手上,“齐王来的正好,朕今日听到一件怪事,倒是有点意思,你想不想听听?” 齐王挑了挑眉,含着笑意:“北齐偏远确实不如淮安热闹,这趣事自然也听的少,若有机会微臣肯定愿意多听一些,来日回去的时候也好讲给北齐的将士听。”说到此,他的目光落到了萧尘霜身上,“不过现在,皇上是否应该立即...处死这个欺君罔上的人?” 这简直就是施压威胁,齐王不愧是齐王,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难道真的要反了不成? 可按照前世的记忆,并未听说齐王要谋反,还是说真的因为改变一些事,所以导致事情有所偏差? 皇帝也并未生气,保持着笑意:“齐王治理北齐也算井井有条,可这规矩却要好好学学。既然你说到娄知县的事情,朕不得不好好赏你,若非你洞悉先机,将这娄知县抓到朕的跟前来,那这场瘟疫自不可避免,而朕也会因此错失忠臣良将。” 他斜眼看向那个与萧尘霜同样是满身狼狈的人,那娄知县身形胖胖的,矮矮的,他听到皇帝这么说,连忙含糊不清的称是。 齐王双眼微眯,双手叉腰,强笑一声:“微臣是个粗人,不知礼数,皇上应当都是知晓的,可不要因为小人的挑拨,便对微臣颇有微词。至于这所谓的赏赐,微臣却是听得云里雾里。” 皇帝笑呵呵道:“朕与爱卿情同手足,岂会受人挑拨,齐王多虑了。” 庸显道:“那皇上刚才说的赏赐,微臣实在费解。” 不等皇帝接话,萧尘霜便跪倒在地,诚惶诚恐的说:“皇上,臣女自知有罪,且罪该万死,其罪一,不该借着救助之名盗用印章,其罪二,更不该冒用太子名义,让娄知县封锁木家村。” 皇帝沉吟道:“不错,挑战天家威严确实乃死罪,轻者砍头,重者足以诛杀九族,但念在萧丞相忠心一片,又三代为相,自可从轻发落。” “皇上这话臣不敢苟同,若真是如此,那岂非人人可欺君?”齐王的语气里充满挑衅,让人听了就有一种想打死他的冲动。 萧尘霜现在正是这种体会,她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那按照齐王的意思,就该置那些发病的村民不理会?” 说到此,她又是毕恭毕敬的看向皇帝,正色道:“当初臣女从木家村离开时,便已发现有瘟疫迹象,本想直接去报官,岂料路上碰到重伤太子,因回家在即,实在耽误不得,只能写信告知。如此才免去瘟疫扩散的危机,这功劳臣女不敢冒领,可作为魏国子民,理应守望相助,替皇上分忧解难,而不是故作刁难,事事扬威。” 齐王道:“若真是如此,那你为何不告知太子?” 萧尘霜白了他一眼:“齐王,我只是个乡下丫头没有半点见识,何况当时太子重伤,自身难保,我根本没有机会与他说,只得犯下这欺君之罪。可若用我一人性命,换得魏国安宁,即便是死了,我也认了。” 齐王没有说话,只是睥睨的看着她。 萧尘霜温温柔柔的笑了笑,“眼下瘟疫爆发在即,我不敢居功,但我敢说,若非我与娄知县冒天下之大不韪,现在瘟疫横行,再加上各地水患未解,对魏国而言无疑是劳民伤财,各国便会趁虚而入,北齐抗敌的压力,也会增加,如此说来,齐王应当褒奖我才是。” “褒奖?”庸显走到她跟前,煞气毕露,好似要将她活吞一样,但很快他却大声笑起来,好像脾气很好一样,“赏赐,这么说本王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你。”他的声音冷酷且低沉。 萧尘霜倒也不怕他,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何惧之有? 她露出一抹假笑:“其实臣女做这些并非冲着赏赐,曾经有幸读过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我作为魏国子民,即便贱如蝼蚁,可有人要想祸害江山,杀我子民,尘霜相信,届时必定全民皆兵!” 此话一出,就连皇帝也直起了身,他知道这丫头心思多,却也不知竟敢在这大殿之上,说出这等指桑骂槐的话来,这明摆着就是要与齐王过不去。 她一个小女子,怎可如此胆大妄为,难道真的不怕死? 当然,同时他很欣慰,这番话是他想说却未能说出的话,这些年碍于没有明面交战,也无确凿的证据证明庸显想要造反,君臣之间看似和气,实则关系生硬,暗藏刀光剑影。 空气一时凝滞。 庸显脸上的笑意隐没下去,他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表情僵的有些可怕。 她垂下的手藏在袖子里,死死抓着袖管,后背汗湿一片,庸显轻轻吸了口气,眉头稍稍舒展开来,竟连说了几个好字。 见他表情缓和,在场的人也勉强松了口气,这尴尬的气氛被范大人打破。 他上前一步,抱拳道:“皇上,臣以为法理不外乎人情,如今萧姑娘与娄知县虽犯下欺君之罪,但此事功在黎民社稷,不如就让二人戴罪立功,也好彰显我皇天威与仁德。” 皇帝沉吟片刻,开口道:“范大人此言有理,既如此,便命你二人十天之内彻查瘟疫源头,戴罪立功。” 原以为庸显应当恼羞成怒,但他只是施了一礼后便告退,临走前看了萧尘霜一眼,那神色怪异的很,就像是仿佛还留有后手,让人摸不着底,不免心生怕意。 她承认,若是论经验未必是这个庸显的对手。 可若说到装腔作势,说到拿命来赌,庸显敢吗? 他不敢,因为他们位高权重,自以为生命金贵的很。 怕死,谁都怕死,可对于现在无权无势的萧尘霜而言,光脚的从来不怕穿鞋的。 眼下进了诏狱这一趟,这些罪也没有白受,只要接下来处理妥当,会与她所想的那样发展,包括连氏之死,也会顺顺利利画上完美符号。 范大人和娄知县先行一步,缓缓退出殿中,可萧尘霜却并未离开,她也知道,皇帝这是有心庇护,因而直挺挺立在殿中等待发落。 整个大殿也只剩下平日里伺候的宫人和阎公公,皇帝确实看了她许久,那目光淡淡的,和之前慈祥的老人比起来,多了几分压迫之势。 第63章 戴罪立功 没僵持多久,皇帝觉得脚痒,赶紧让宫人准备了药水泡脚,他坐在椅子上,任宫人卷起裤腿,将双脚浸泡在药水中。 萧尘霜走到他身旁蹲了下来,将手伸进去为他洗脚,其实这脚不臭,充斥着浓烈的药味有些难受而已。 皇帝微微一怔,眼圈微红,看着这幕便想起往事,不免有所动容。 他叹息一声,像个普通的老人,脸上浮现出怀念之情,“以前昭云也会给朕洗脚,那时候她还小...后来大了便再也不愿与朕亲近,说这屋里总是有种怪味。” “其实公主还是很关心皇上的。”萧尘霜头也不抬,认真搓洗。 皇帝摇了摇头,有些落寞,叹了口气:“朕是一国之君,是魏国皇帝,可是到头来却要被算计,被儿子算计,被女儿算计,连枕边人也是各怀心思,那些什么手足,也统统算计着朕,你说,这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又有什么用。” 他确实是魏国最尊贵的人,是当今皇上,在朝堂之上被万人敬仰,被百姓视为天。众人向往的高位,可真正坐上来后,才能懂得其中酸楚。 朝中那些老头子们看着随和,实际上每个人的心眼都多,看着可怜的人未必可怜,看着恭敬却未必忠心。 就拿那郑太师来说,堪称皇帝的左膀右臂,谁知最后竟会与北齐勾结,如此做皇上也没什么好的,日防夜防,难有真心,天家凉薄。 阎公公又加了些热水,一脸关切,“皇上,脚舒服些了吗?” “老毛病了,倒是这温太医确实医术极好,他给朕配这些汤药,还算管用,应当有赏,这太医院副院署还空着,阎公公,你回头安排一二。皇帝抬了抬脚,身边的宫人便上前为他擦拭,整个人看起来也很放松,神态自然,不像刚才板着脸。 皇帝看着她好一阵,这才正色道:“你要记住,光有勇有谋还不够,做人得学会变通。变则通,在你没有足够的力量扳倒敌人的时候,必须要学会投诚。” 道理谁都懂,这番话不管放在何时何地都是有用的,可她偏是不想受这样的气。 总是有许多人,不管遇到什么都需要忍耐,可如果习惯了忍耐,就再也没有勇气反击。 既然要得到什么,必然要去做,过程肯定很难,只要结果是好的,谁会在乎过程。 萧尘霜点点头,假意赞同,却被皇帝眼观鼻鼻观心的给看出来,他似乎放弃了教育她的念头,又扮作凶态:“至于这件事,确实可恨,要不是看你受伤,真想把你拖出去打个三十大板。” “皇上...尘霜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事情太突然,我在相府本就没有地位,被她们各种欺凌....小女实在是命途多舛...”说着还假意擦了擦眼泪,一副柔弱女子的模样。 原以为自己情真意切的一番表演,却没想到皇帝笑了出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褶子很深,看起来整个人很亲切。 他渐渐收敛了笑容,“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演技确实不大好?” “是吗?”萧尘霜也放松了下来,其实这个皇帝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还挺像个小孩子的。 都说老小老小,原来人老了之后确实像孩子,只要哄着他顺着他,大家日子就都好过了,与家里的老夫人一样。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和皇帝相处这几次,也算领悟些心得。 皇帝抬手便是一记敲在她脑门子上,冷哼一声:“虽然朕喜欢你这个小丫头,但也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这种事情再有下次,可得小心你的脑袋。” 萧尘霜正色道:“是,尘霜知错,等这件事查清楚之后,尘霜一定来负荆请罪!” “对了,你今年多大了?”皇帝假意漫不经心的问。 萧尘霜却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阎公公会意一笑:“萧姑娘,皇上问您话呢。” “回皇上的话,尘霜已经及笄,来年便是十六了。” 皇帝哦了一声,便也没再多说,好一会儿才又问:“有心仪的人吗?” 不是吧,真要纳妃? 虽然当妃子听起来确实不错,待遇也好,至少萧老头以后见了自己还得点头哈腰。 可一想到宫里娘娘那些高超残酷的手段,便觉得泛着寒意。 这和杀人不一样,如果别人想杀你,你反杀回去,这叫自卫,也不必受到良心谴责,过后反而觉得兴奋,因为成功自救,捡回一条小命,并且会感到自豪。 但在宫里被杀了,那可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她自认要论宫斗手段,还没有达到那个层次。 皇帝见她迟迟不回答,一脸茫然的模样,便知在胡思乱想,他有些不悦,放下折子,起身道:“小丫头,满脑子装着什么,你这个年纪应该叫我一声爹!” “咳...”萧尘霜回过神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皇上,小女身份低微,怎么高攀的起,不过皇上,尘霜现在还是戴罪之身,您要是不介意,等我处理完木家村的事,回头就认你当义父,反正我爹对我也不好...” “咳...”阎公公高声咳嗽一番,这个萧姑娘聪明的时候很聪明,可对这些事情怎就如此迟钝? 反观皇帝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但很快又笑了笑:“昭云要出嫁了,以后就只剩下昭和,宫里也确实太冷清,若认你当了义女,便算是郡主。看你体贴又懂事,没事拿你解个闷什么的,也算不错。” 阎公公张着一张嘴,有些看不懂,心里却嘀咕着:“皇上,您不是想选儿媳妇吗?怎么转眼就多了个闺女,那要是这真当了闺女...这不就乱套了。” 其实不是萧尘霜没有听懂,言下之意想为她指婚,但大事未成,谈什么婚论什么嫁,何况她这样的人,哪有资格轻言婚事,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个可能。 她磕了个响头谢恩,并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一定会戴罪立功,不辜负皇帝重托。 皇帝表达了自己的善意,然后也没再多说,弯腰放下裤管,仿佛忽然想起什么,才悠悠说道:“土番之事还算顺利,确实已然俯首称臣,说每年要上贡,想着我魏国国富民旺,那点贡献也算不得什么,因此朕倒是回绝了。” 萧尘霜点点头:“是,我魏国确实富庶。” “是啊…富庶。”皇帝目光飘忽,眼下土番解决,可是还有一件事尚未解决。 他有些不安起来,不安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取出那把尚青剑,用绫绢擦拭起来,缓缓道:“齐王是朕的肉中刺,虽伤不到朕,可扎在肉里却是彻夜难眠,罢了,你且去吧。” “诺。” 昭云听闻她出来之后便立即用御撵来接她,这可是公主的仪仗,着实让宫人好生羡慕了一番。 但当听到说她是为了保护百姓,才犯下这罪恶滔天的罪行时,又多少有些佩服,同样是女人,怎么人家就有胆有心,反观自己却要在这深宫里为奴为婢,苟且偷生呢。 昭云穿着朴素,没有那么多钗环佩饰,只着了一身橙衣,她守在宫殿门口等着。 萧尘霜也没有太多扭捏,行了一礼后便被她拉过去坐下。 “这次可真是把我吓坏了,为什么你不早些告诉我,也许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让公主担心了,其实之前也想说,但一直没有机会,怎料这北齐王...”萧尘霜幽幽叹了口气,这个庸显不仅是整个魏国的肉中刺,更是她的。 提及这个庸显,昭云也是一肚子气,重重拍桌:“这个庸显确实太过目中无人,夜宴那日什么态度,如果我是父皇,必定立马派兵绞杀了他去!” 萧尘霜知道公主在气头上,生气没用,最多也就是伤了自己的身体,她出声宽慰道:“要是都这么简单,皇上也不会头疼了。” 说到皇上,她想起那个有些凄凉的老人,随后便道:“公主要出嫁了,以后见皇上的机会就少了,以我之见,不如公主多去陪陪皇上。” “这倒是,最近忙着筹备倒是把父皇给忘了。”昭云敲了敲脑袋,一脸懊恼,为人子女虽有自己要过的人生,却也不该忘却还有父母需要关爱,何况这次去了,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再回来,幸好萧尘霜提醒及时。 二人说了会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一些关切的话,昭云见她满身伤痕,便立即扬言要好好责罚这些人。 “公主,需要上菜了吗?” 昭云赶紧点点头:“我让御膳房给你熬了汤,这些几道鱼汤不带重样,想着你这些伤,要多喝汤才能好的快。” “谢谢。”这话是真心的,从未有人这样待她,这颗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多少会有所感动。 “傻妹妹,有什么好谢的,只可惜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说到这里,昭云满是自责,不过幸好平安出来了。 第64章 和气 吃完饭后本想留她在宫里多待几日,好好养伤。 但萧尘霜说自己还是戴罪之身,不便牵扯,昭云也无奈,知她脾气执拗,只好差宫人准备马车,又垫了软垫,风风光光送回了相府。 许梅也早早准备了火盆,以及柚子水,一群下人丫鬟都站在门口张望着,喜儿搀着许梅站在一旁,几乎是望眼欲穿。 听到说萧尘霜被放了出来,以及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瘟疫不散播,才甘愿犯这欺君之罪,一时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担心。 从寺庙回来到现在,她一直忧心忡忡的,甚至想到这次回来,可能是要见萧尘霜最后一面,要去法场为她收尸.... 想想那诏狱那种地方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的,肯定身在水深火热中,受尽了酸楚,也不知道此遭回来,是不是要看到一个面目全非的女儿。 马车驶过的地方,两旁都是围观的百姓,低声说着,但无一不是称赞。 说这位相府二小姐还真是大仁大义,自己去那诏狱受了一趟苦,可实际上却是为了不让瘟疫扩散。 对于官家小姐来说,能有这份心思,也算得上是活菩萨了。 她闭着眼休息着,凳子下垫的软软的,车夫行驶也稳妥,身上的伤也不算太痛。 只是现在越临近相府,便越觉得心绪不宁。 大抵是因为庸显如今还住在相府的缘故,面对这样强劲的对手,不害怕是假的。 她掀开帘子,见有百姓拎着鸡蛋走来,谢恩一番,无不是说着感谢的话,因为她们都是住在贫民窟的,若不是早早封锁木家村,可能现在瘟疫就已经蔓延过来了,幸而早有设防。 萧尘霜也客客气气的接受,说是自己应该做的,作为魏国子民,国富才能民强,这话一出,那几个贫民窟的百姓又是一番彩虹屁。 “小姐回来了,那是公主的马车!” 许梅哽了一下,连忙上前去接应,萧尘霜刚下车便见到许梅等人,这劫后重生的喜悦,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反而无言,母女二人只是紧紧握着手。 半晌,许梅才憋出几个字:“回来就好,平安就好,你肯定饿了,娘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枣泥糕,咱们去吃。” “好。”萧尘霜爽快的答应下来,便被一群下人簇拥着往府里走去。 临了却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却只见到灰色的影子跃过围墙处,眨眼不见了人影。 是师父? 这瘟疫并不大,因为她控制的很好,不会出乎掌控,所以按理说那些并未感染的百姓应当是无所谓的,可现在却都知道了此事,想来也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之前还在想会是谁这么做,但现在看到风九尘,便一切都明了了。 因为知道的人多了,就算庸显查到什么,还想对付她,就会闹的很大。 这样一来庸显会分心,一旦分心就很容易露出破绽,此次入京真正目的也会暴露。 不得不说,还是师父聪明,她心里流淌过一阵暖意,也没作多想,在喜儿的带领下跨过了火盆。 “跨了火盆,邪事自避。” 接着碧水又端了一盆柚子水,拿起柚子叶洒在她身上,笑眯眯的说:“去了霉气,福气满满。” 萧尘霜忍不住笑了笑:“娘,都是你安排的?” 许梅拍拍她的手背,温柔的说:“是你二娘安排的,大家都很牵挂你。” “是啊,现在平安回来,我们也总算能放心了,许姐姐,你可真是教了个好孩子,为国为民,按理说皇上也该封为县主才是,怎么一点表示没有呢。”李若兰还有些不平。 箫锦绣撇了撇嘴,不就是封锁了木家村,没让瘟疫扩散吗,有什么值得吹捧的。 明轩也上前扶着萧尘霜往里走,刚一触碰她的手肘,便见萧尘霜冷汗涔涔。 他赶紧松了手,发现萧尘霜手臂上有伤,紧张道:“你受伤了?他们在诏狱欺负你了?” “这是正常的,他们也没有想到进了诏狱的人,还有机会出来,我没死捡回一条命,也要多谢四皇子。” 明轩叹息一声,这个傻姐姐,总是故作轻松,又不是铁做的,痛了就该哭,高兴就该笑,可偏偏一个人逞强。 想到此处,他更加小心的扶着萧尘霜,“我记得四皇子喜欢琴,我那里还有一把绝世名琴‘凤尾琴’,到时替你送他。” 萧尘霜点点头,一行人走进花厅,就连老夫人也坐在上堂,看得出经历这一遭,让这个冰冷的家庭复燃起来,至少表面如是。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就连丫鬟们也有些懈怠,恣意平常,不再向以往那样谨慎。 “祖母。”萧尘霜正要下跪行礼,但身上的伤实在严重,着实有些勉强。 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挥挥手道:“行了,又不是外人,这么多礼节,你折腾半天也累了,这些都是你娘给你准备的,还有你二娘三娘,心里都挂着你。” 柳盈亲自端上来最后一锅鱼汤,见萧尘霜回来,连忙放下了汤锅,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摸了摸,“都瘦了好些,你啊,真不知道是个什么命,不是挨打就是受罚,一个女孩子,身上这么多伤,以后可怎么办。” 许梅满眼柔和的看了柳盈一眼,“你就是爱瞎操心,自己身子也不顾了。放心吧,现在九儿回来了,以后我就守着她,天天汤汤水水的滋补着,我就不信补不回来,至于这伤....”说到这里,她看了老夫人一眼,诚恳的说:“听说老夫人这里有不空大师赠的药,这恢复伤口的疗效是极好的,就是不知老夫人肯不肯...” 老夫人道:“一瓶药罢了,我还能活多久,若是真有用,就将这幻心草拿去熬药,行了,你们也别多说了,她刚刚回来身子又亏损,早早吃完饭,回屋里好好歇着。” “谢谢老夫人!”许梅激动不已,拉着萧尘霜入座,席间体贴照顾着。翠竹站在一旁,介绍着菜名,都是萧婉清用心来取的,只是因为她这两日都帮着熬药,照顾感染瘟疫的病人,因此身体不适,在屋里休息。 萧尘霜微微一笑:“那麻烦翠竹代我向姐姐道谢。” “小姐说了,都是自家姐妹。”翠竹又让人拿上来一副绣图,“这是小姐亲自绣的,实则早在两个月前就在绣,本想送给夫人...可惜夫人....但想着寓意极好,这万福图便送给您了。” 萧尘霜看着这幅绣图,看样子这是萧婉清在提醒自己,连蓉儿的死....她不动声色,命碧水小心收藏起来,改日拿去装裱,就挂在房中,定要日日看着,感念萧婉清的心意。 吃完饭后便各自散去,为表示心意,二房和三房都送了些名贵的补品,叮嘱许梅定要好好照顾她。 萧义本是让她们迁居梅兰院的,但许梅不想再多添麻烦,便说吟风院极好,因此现下还是住在这吟风院内。 小灰灰扑了过来,萧尘霜无奈一笑,抱起小狗往屋里走去。 元轻羽还如之前那般沉默寡言,既没有高兴也没有难过,面容平静,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见萧尘霜回来,便立即起身走了过去。 萧尘霜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温和一笑,便什么也没说,玩了会狗就叫碧水等人带出去。 她刚坐下一会,喜儿就奉着木盘走进来,碗里的药是一点没洒,甜甜一笑:“小姐,喝药啦。” 萧尘霜如临大敌,扶了扶额,“我待会再喝。” “待会喝就凉了,凉了就没有效果了。” “那现在很烫,也没法喝。” 喜儿端起药喝了一口,又抿了抿,“温度刚刚合适。” 萧尘霜叹气:“一定要喝吗?” “良...良药苦口...”元轻羽默默说了句。 萧尘霜嘴角一抽,生无可恋的模样,这根本不是良不良药的问题,而是真的太苦了,她宁愿吃苦,也不想嘴里发苦,肠子发苦,胃发苦。 许梅端着一篮果脯进来,满是无奈,嗔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怕死了这些苦涩之物,所幸你娘我早有准备,来,乖乖喝完之后便吃点果脯,嘴里甜甜的就不觉得苦了。” “这是好东西...哪里来的?”萧尘霜看着一篮子果脯,还有一些蜜饯和一溜的吃食都整整齐齐排在篮子里。这些东西平日轻易吃不到的,尤其她这样的身份。 许梅看出了她的心思,如实说:“是四少爷送来的,听说老爷赏给了他,这不,一转手送到你这里来。还别说,这连氏是个跋扈的,可偏偏生出这么好一个儿子来,只可惜她命不好,突然就得了急病死了。” “哦。”萧尘霜不太想提及连蓉儿的事。许梅也看出来,便也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及。 第65章 秘密(1) 喜儿把药碗推到她跟前,笑容如同恶魔,“这下可没有借口了吧。” 萧尘霜撇了撇嘴,拿起一块芒果干往嘴里放,还是觉得苦。又拿起一颗蜜枣放入嘴里,才觉稍甜。 端起药碗的时候,憋足了气一饮而尽,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看着这副狼狈样,也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许梅眼底的笑意逐渐收拢,出神的看着萧尘霜,估计还在担心着什么。 萧尘霜原本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才让她陪老夫人去寺庙。因为这一切本来就要发生的,如果她不这么做,只会死的更惨。 所以为了自救,受点苦楚,其实真的算不得什么。 她拉起许梅的手,“娘,你就别皱着眉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是吗?” “你小时候也总是如此,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见,决定什么谁也劝不住你。可世上并不是非黑即白,不能一根筋。可你偏偏这样,你说,让我怎么能不担心?”说到这里,许梅顿了顿,接着说:“要不还是听你二娘的话,反正你也及笄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你。” 萧尘霜急道:“我还小,娘,你放心,以后我不会这么冲动了,我保证。” “我就怕你闯祸,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又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萧尘霜沉默了下来,说再多也是没用的,许梅不会理解她真正的想法,同样,她没有做过母亲,也不会理解许梅如今的心情。 喜儿母女二人气氛颇为尴尬,看了一眼许梅手里的草药,忙道:“对了夫人,这药....” “哎哟,瞧我这记性,我得赶紧熬出来,这伤疤累累的,以后可怎么办。”许梅叨叨着走出去熬药。 萧尘霜松了口气,朝喜儿投过去一抹感激的神色,看来她不在的时候,喜儿这丫头也变得聪明些了。 “床…铺好了,要不要歇会?”元轻羽收拾好床铺,又放了个手炉进去,默默退到一旁。 “睡不着,身上痒的很。”她掀起袖子使劲挠了挠,刚要结痂的伤疤又灌出脓水。 大概是要长新肉的缘故,伤疤实在痒的很,挠破了也不行,干脆走到院子里,将整只手臂浸泡在水缸里面。 元轻羽着急的说:“水...水...风寒,会染风寒。” “不怕,就泡一会。”说到这里她支开了其余人,悄声问道:“你办的妥当吗?” 元轻羽:“嗯。” 萧尘霜点了点头,算是了然,这件事不能拖,于是让人去传信,告诉娄知县务必即刻启程回木家村处理此事。 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到底也是自己人,只有自己人去了,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至于那是谁人在背后捣鬼,此事还必须要去彻查。可想想自己这个处境,又能仰望于谁?难道事事要依附师父?这自然是行不通的。 正想着,一小厮面色匆匆的赶了过来,低声道:“小姐,云嬷嬷想见您。” “云嬷嬷?”萧尘霜下意识道:“她还没死吗?” “这....”小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说云嬷嬷差不多快死了,老爷责罚她之后也没请人去看,那五十仗本来也要了她半条命,每日三餐不继,整个人瘦如柴骨,估摸着也快不行了。 萧尘霜嗯了一声,放下袖子,让小厮在前面带路。 这个柴房和之前关押她的柴房是不一样的,来了这里等于到了诏狱那种地方,即便不用下人动手,几乎也没一个能活的长的。 她走的很慢,不是故意想走这么慢,因为伤势的缘故,就算最好的圣药也不是仙药,没有一会就好起来的道理。 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可听着云嬷嬷快死了,临死之前还要见她,必然不是为了求她饶命,兴许还能逼问出来一些关于裴媛的事情。 元轻羽小心扶着她,走累了便在石凳上歇一会,喜儿也准备了水囊,怕的就是她容易口渴,这不短不远的距离,偏是走了两炷香的时间。 “萧姑娘!” 听到有人喊,她回头看了一眼,来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手里拿着长剑,每走一步都沉着有力。 萧尘霜稳稳坐着,看了他一眼:“你找我有事?” 秦和看了一眼其余人,拱手道:“在下有几句话想说,单独与姑娘说。” “她们都是我信任的人,若你不愿说就算了。”萧尘霜没什么兴趣听他说话。 秦和面露难色,但还是拿出一瓶天肌玉骨丹来,漠然道:“这是殿下托我给你的,他在与丞相议事,抚州那边闹独立,暴民很多,所以托我转给你。” 萧尘霜哦了一声,“然后呢。” 秦和皱眉,面色冷冽:“萧姑娘,有些话我其实不想说,但必须要说。上一次,你偷走太子的印章,就已经惹了大祸,但...看你受伤,殿下还是带你回去治疗,可你非但没有感激...”他越说越激动, “还有,那生肌膏你以为人人都有?你以为有钱就能买?太子和勤贵妃一向不对付,可为了这药却去章台宫等了两个时辰,你是不知道勤贵妃如何羞辱他的!” 他实在不明白,太子不是喜欢大小姐吗,可为什么要为这种女人去受辱?仅仅是因为一念仁慈?可反观这个女人,丝毫没有半点感激,还总是怀着敌意,这样的人根本就是不知好歹。 萧尘霜听的很认真,露出一抹假笑,“说完了吗?那我走了。” “萧尘霜!”秦和喊住了她,手里的剑铮铮作响,他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 元轻羽握紧的拳头也暗自松开,继续扶着她往前走。 刚才秦和说的话.... 萧尘霜皱了皱眉,这个魏洛风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她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是看出魏怀瑾对自己好,所以他想从自己身上下手?可那时候...还不认识魏怀瑾... 那勤贵妃对魏洛风可当做眼中钉,居然肯将那生肌膏给他,难道是在里面下了毒?萧尘霜心里一慌,可身体似乎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喜儿见萧尘霜这副模样,适时道:“小姐,那太子其实人不错,听人说是一个温和的人,奴婢不知道为何你对他一直都有敌意,可刚才听秦侍卫说起来,奴婢也觉得好感动...若有一个男子肯这样为我....” “都是披着羊皮的狼罢了,真正如何,也不是肉眼能看到的。”萧尘霜没太在意,转眼间已来到柴房。 屋里很暗,与外面的强光形成强烈对比,还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腥味,鲜血与尿液混合的味道,还有一些皮肤溃烂的血水味,很是刺鼻。喜儿受不住已经退出房门吐了出来。 萧尘霜看了一眼元轻羽,见她面色不变,还是问了句:“你还好吗?” “习...习惯了...” 她走进屋里,推开了窗户,让空气流通一些,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石床上面坐着一个人,棉被裹身,披头散发,整个人油的发腻,身上不断散发出恶臭来。 那人却浑然不知外界的事情,裹着被子轻轻摇晃,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如小厮所说,确实很可怜,脸瘦的几乎凹进去,只突出来一双眼睛,大概是油灯的缘故,脸色蜡黄的可怕。 萧尘霜拉开凳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坐了下来,逼视着她:“你找我来就是听你碎碎念的?” “我以为你不会来....”云嬷嬷声音很是沙哑,就像是被烟雾熏坏嗓子,听起来像鸭子。 萧尘霜低头拢了拢袖口,“我不想浪费时间。” “夫人死了...小姐变成这样,我也快死了...你就是灾星,当初就应该把你杀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大约是感觉到她身上的杀气,元轻羽上前了一步,将萧尘霜护在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云嬷嬷。 云嬷嬷冷冷一笑:“我找你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你放过大小姐。” “云嬷嬷,你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萧尘霜失声笑了笑,“除非你告诉我,裴媛到底是什么人。” “你....”云嬷嬷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都知道了?” 萧尘霜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你等死吧。” “等等...”云嬷嬷一激动,从床上滚到地上,像蛆一样朝前面蠕动,“二小姐,木家村的事情是她通知我们的,娄知县的事也是她通知的。” 这些她早已知道,所以云嬷嬷现在说这些没有半点用处,至于萧婉清,也不是她想对付就能对付的。现在死了一个连蓉儿,连家不会坐视不管,想要再下手,没那么容易。 第66章 秘密(2) 云嬷嬷见她不为所动,双手死死抓住她的裙摆,“二小姐,我想起了,你十三岁回来祭祖的时候不是摔伤了吗?后来你消失了两年,谁都找不到你,夫人说你是灾星...老爷才没继续找你,后来你又突然出现,却好像失忆一样,我才商量说把你卖到木家村....” “失忆?”萧尘霜陷入沉思。 云嬷嬷重重点头,接着说:“当初是裴小姐送你回黄河镇的,所以我和夫人才....” “我知道了。”萧尘霜走了出去,还听见云嬷嬷在屋里哭惨,口口声声求着她放过萧婉清。 她确实有一段记忆是空白,至于是一年还是两年,完全是半点印象都没有。 虽然总觉得奇怪,可家里穷,哪有闲钱请大夫,再到后来听隔壁邻居说大概是撞了邪,再加上没有任何不适,便也不当回事了。 只是现在云嬷嬷这么一说,她越来越好奇,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去见裴媛,可惜这个裴媛远在江南,从某种情况来说,似乎在刻意躲着,看样子只得暂时放一放。 眼下皇上只给了十天时间,还亲自下了旨,只要戴罪立功,之前的罪就一笔勾销,还会赏赐黄金千两。 萧尘霜领旨谢了恩,因娄知县先去了,所以她可以先养伤,否则这个状况去,身体可吃不消。 这三天几乎都是吃了睡,睡了吃,许梅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一天几乎要吃个五六顿才肯放过她。 天越发的冷了,明轩便找来许多帷布将整个院子封锁起来,还特意叮嘱吟风院的人千万别让她出这个院子,本来身上就有伤,万一再染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有时候躺的累了,想出去走走,还没出院子门就被拦下,她嘴角微微一抽,实在无语至极,很想问问这个院子到底谁说了算,怎么才短短几天就易主了? 所幸还有小灰灰在眼前转来转去,吃吃喝喝睡睡,也没有讨厌的人来打搅,小日子过的不错,心态好了,每天按时服药,这伤也是好的极快。 她在家里养伤这些日子,并不太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这几日魏洛风几乎每天都往相府跑。 说实在的,贵为太子,就算要和相爷商议国事,也不该他这般屈尊降贵。 但下面的人都明白,还不是为了多和萧婉清相处一二,因为这次瘟疫,萧婉清忙前忙后,倒是让他很欣慰,果然是自己所爱的人,没有让他失望。 这一日,他又带着用月华石打造的项链往盈水园去,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响声,花瓶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萧婉清一甩袖,妆匣里的首饰都落在了地上,眼眶红红的,满肚子的怨气没有地方撒。 过了一会儿,她才问道:“裴小姐回来了没有?” 翠竹摇了摇头称没有,萧婉清闭了闭眼,来回踱步,“现在出了事反倒见不到她人!萧尘霜没有死,我简直是坐卧难安,齐王那只老狐狸也甩手不管!” “大小姐...奴婢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您又何必和一个庶女计较。” “你懂什么!”萧婉清冷哼一声:“她把我害的这么惨,还逼死我母亲,现在…魏怀瑾又在乎她,说明他心里喜欢的人就是萧尘霜。如果这个贱人不死,来日必定要坏我大事!”说到这里,她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她,“小贱人过两日就要启程去木家村了,这一次,必须让她有去无回,你知道该怎么做?” “奴婢知道了,不过...”翠竹咬了咬唇,起身道:“表少爷好像很关心这件事,要不去给表少爷传个话,那小姐也不必亲自动手,太子这边...也不会发现什么。” “表兄?”萧婉清怔了片刻,冷静下来之后才仔细思索,算是默认了翠竹的提议。 现在娘亲死了,表兄又是最疼爱她的,如果与他提出,确实不必亲自动手。 她点了点头,让翠竹立即去知会连青嘉。 听到这,魏洛风整个人僵住,双腿如同灌铅球,无法迈出,更不敢推门进去,匆匆离开了盈水园。 远远看到一个丫鬟端着糕点赶来,她低着头走的很快,但脚上的鞋子明显不合适,因此绊住了脚摔倒在地。 她也顾不得痛不痛,慌手慌脚的捡起糕点,可想着大小姐的脾气,若是发现脏了肯定要被责罚,可若现在回去重做,免不了也是一顿责罚,无计可施之下居然哭了出来。 魏洛风最是讨厌别人哭哭啼啼,别人一哭他就会觉得头痛。 他压着烦躁的心绪,沉声问道:“哭什么?” “太子....”丫鬟赶紧行礼,解释说:“奴婢...奴婢是要给小姐送吃的,可我打翻了....” 魏洛风道:“打翻不奇怪,重做一次便是了。” “可....”丫鬟叹了口气,也没多说,捡起糕点就要起身。 他那清澈的眸子落在了她的那双绣花鞋上,一眼便认出这双鞋子,是他走遍了全城,提前三个月去定下的,穿着会很舒服柔软,就连花样也是他亲自画,再让鞋匠做的,花费不少心思。 可现在却出现在一个丫鬟的脚上,而且还带着洗不掉的血迹。 他浑身微颤,两片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全身散发着冷意,沉声道:“鞋子怎么来的?” “这是小姐不要的鞋子,不是奴婢偷的...请太子明鉴!” “孤问你,怎么来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丫鬟全身冒着冷汗,见他面色不善,深怕惹怒,只好如实说出。 她小心观察着魏洛风的脸,那张脸慢慢紧绷又舒展,原本清澈的眼睛忽然沉寂下去,几乎失去了所有光泽。 魏洛风就那样定定的站着,面色逐渐苍白,双眼盛满痛苦之色,袖中的项链松落掉在青石砖上,碎成一片清脆作响。 他从小就是太子,是皇帝念着与皇后的情分,册立他为太子,但自小以来经历暗杀十八次,毒杀无数次,每一次都是死里逃生。 所以能适应人间痛苦,可以忍受所有伤害,唯独...不能忍受欺骗,尤其是他所爱之人。 皇后早逝,他由宦官所养,父皇并不是很疼爱他,虽有太子之名,却无人教导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后宫那些女人都想看着他被废黜,所以从小灌输他,命如草芥,这些宫人都是伺候他的,是他的奴隶。 久而久之便认同这样的说法,不开心的时候会杖杀宫人,看着那些宫人求饶的模样,仍然觉得无所谓,正如她们所说,这些都是下人罢了,本来就贱如蝼蚁。 有一次他骑着人形战马,小太监像狗一样趴着,他便骑在他的身上,只要一不开心就会用鞭子抽打那个小太监。 那太监也毫无怨言,其实与他年纪也差不多,每次挨打之后还会笑嘻嘻的伺候他。 “你为什么要欺负人?”小女孩双手叉腰,嘴巴崛的老高。她穿着大红皮靴,白白嫩嫩的脸蛋,一双眼睛很漂亮,水汪汪的,自小便是个美人胚子,可那双眼睛跳跃着怒火。 他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是在欺负人吗?没有,这些不过是奴隶,生来就是要伺候主子的。 小女孩继续说:“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为什么要欺负人,你以为你是太子就了不起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太子,那你又是谁?” 小女孩一脸得意:“我是萧家的女儿,未来的太子妃,也就是你的太子妃。可若你老这么欺负下人,那我就不会做你的太子妃。” 没人敢反驳他,更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当然觉得生气,想要训斥她几句,可当看着那女孩水汪汪的眼睛时,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觉得害怕,又觉得震撼,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小女孩走了过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皮鞭,又将那小太监扶了起来,怒道:“没有谁天生就该死,他们伺候你,是因为入宫成了仆人,可不代表你就能轻易打杀,你懂吗?” 懂吗? 他不知道自己懂不懂,可从那时候起,他便觉得每个人的生命都该受到尊重。 就算是一只蚂蚁来到世上,它应该也有自己的梦想,所以有时候他心善的连蚂蚁也不会踩死。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他也要迫不得已的杀人,因为要保护自己,也知道也许还要杀很多人,直到生命不会受到威胁。 这是照顾他的那个宦官说的,可惜那张大监死的早,不会有人再告诉他任何事情,必须要靠着自己的努力,才能保护自己。 后来有一次宫里的婉妃在他食物里下毒,早早被他察觉出来,于是命人将她杀死并且在御花园挂了许久,直至被风干,像腊肉一样,夏天的时候还引来了苍蝇,臭烘烘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宫妃敢去御花园。 那时候朝政不稳,皇帝没那么多心思放在他身上,后来知道这等残忍的事情,便狠狠责罚了他。 他挨了打,屁股都被打烂了,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再到后来...没有人再轻易给他下毒,唯恐成为下一个婉妃。 皇帝彻查出来的时候,那婉妃一家都被处死了,谋害太子,本就是死罪。 第67章 合作 可现在.....那个信誓旦旦告诉自己生命平等的人,为何会变成这番模样? “殿下?” “太子殿下?” 萧义见他站在这里发呆许久,又想着那消息来的很急,也顾不得别的,只好出声唤他。 “丞相。”魏洛风拱了拱手算作见礼,面色也逐渐恢复平静,又抬眼道:“怎么了?” 萧义如实道:“抚州的事情已暂时安抚下来,一帮小民罢了,不知是受了谁的蛊惑才闹这么一出。已经让人去细查了,但现在....齐王向皇上请辞。” “请辞?”魏洛风愕然,这些天他都派人盯着相府和庸显的一举一动,按理说东西没有得逞,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萧义嗯了一声,他眉头皱了皱,语重心长的说:“如果现在放走齐王,无疑是纵虎归山,北齐那边有所动静,此遭要是放走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魏洛风沉着脸,静默片刻,开口道:“明日我会上奏父皇,让齐王入宫去住,至于这理由,自然也是有的,昭云即将出嫁,留他在宫中饮宴也没有什么不可。至于别的,我相信丞相应该会做的更妥当,之前收到的消息,相信父皇也告知了丞相。” “有的人可以直接杀,可有的人却不可以,既然皇上信任殿下,而殿下又信任微臣,那此事我必定会去办理妥当。” “好…”魏洛风怅然至极,捡起地上断掉的项链往外走,路上却听下人说已经在安排去木家村的事,他心中忽然一突,想起萧婉清刚才那番话,于是立马召见了秦和。 “殿下是说要属下护送萧尘霜?”秦和有些不解。 魏洛风点点头:“我不是为了她的安全,我只是想证实一些事情,你点算十个暗卫,一路保护她。” 在秦和看来这太子万般借口,那都等于是要保护萧尘霜的安危,他忽然有些心烦,也说不上哪里烦,只是觉得太子对这个萧尘霜不一样,也未免太过在乎了些。 若是娶了萧婉清,那对于太子来说是如虎添翼,可若娶了这个萧尘霜,却是什么都得不到。他跟随魏洛风多年,自是把太子的前途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也不怪他会有这么多忧虑。 ...... 吟风院后门,自从买回元轻羽之后,萧尘霜便觉得自己真的是慧眼识珠,这个元轻羽平日不吭声,可要用到她的时候却是第一个冲在前面,且有些武功,还精于下毒。 偶然一次发现她在炼制蛊虫,一再追问之下,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说脑子里面有这些东西,所以自然而然就会了,但如果要问是谁教的,她便做出一副痴呆的模样。 看她的模样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心想着元轻羽也没什么异心,便也没有多想,又问她是否会骑马,仍是一副痴板的模样,便知一定不会骑了。 路上全是飘零的金黄落叶,她们去酒坊打了酒,出了城便打马而去。元轻羽像只松鼠一样死死攀附着她的腰,深怕被颠了下去,她只好放慢了速度,在林中悠闲的骑着马,这样一来她才稍稍松了手。 树叶堆积一层又一层,一脚踩下去便淹没了整只脚,冬天要来了,叶子掉的厉害。 竹楼的院子清理的很干净,她推门走了进去,屋里没人,但床铺乱糟糟的,衣服和足衣丢的到处都是,灶台上也是久未清洗的碗筷。 萧尘霜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酒壶和买来的食物,挽起袖子便收拾起来。 元轻羽也没闲着,有样学样的做起来,两个人动手能力都很强,没一会就把屋子打扫干净了,她见后山灌木丛里的木槿花开的极好,便顺手采了几朵摆放在桌子上。 “伤还没好全就到处跑,到底是年轻。”风九尘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放下手里的鱼,面对屋里的改变是一点惊讶都没有。当然,萧尘霜做这些也不是为了邀功,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师父,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吗?” 风九尘上前拿起酒壶往嘴里倒了几口,软绵绵的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目光落到元轻羽身上,又冷又独的看了她一眼。 元轻羽也不客气的回望过去,两个人目光交汇,如电光火石。 萧尘霜赶紧把元轻羽拉到身后,对着他说:“我的朋友。” “……”风九尘移开目光,又道:“我抓的草鱼,你会做鱼吗?” 萧尘霜:“蒸煮煎炸,想吃什么鱼?” 风九尘靠着墙壁,懒洋洋的说:“做你拿手的。” “好。”她又看了一眼元轻羽,“去帮我烧些热水吧。” “好...”元轻羽点点头,在她肯定的目光下开始拾柴火,生火烧水。 萧尘霜拎着鱼走到院子里,拿起菜刀麻利的切刮鱼鳞,开膛破肚,十分娴熟,很快就收拾出来,放在清水中浸泡,准备好了其余的配料。 她拿着菜刀片净鱼肉,又取鱼腹部的肉,刮掉内部薄薄的黑膜去腥。 待锅辣红了之后,倒油,放入葱段,姜蒜花椒,以及胡椒等物,待爆炒之后,一阵香辣味传来,才将鱼肉丢进锅里混合爆炒。 多炒了几遍香味便出来了,她舀了小半瓢水放进,盖上锅盖,掐算着时间。 “看不出来,还有两下子,今天的下酒菜可就有着落了。”风九尘咧嘴一笑,扇了扇香味,深吸一口,确实让人极有食欲。 萧尘霜洗了洗手,淡淡道:“我小时候在屠户家里做事,至于厨艺,算不得好,至少也饿不死。” 她又拿起帕子擦拭了一遍手,确定再无腥味,才开口问道:“师父,我让你帮我打听的事有着落了吗?” 风九尘道:“这个裴媛今年十九,去年有桩婚事,但是被她给推了,为人也算知书达理,名声还算不错。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三年前她曾失踪,再回来之后性子就变了,可以说是脱胎换骨。” “失踪?” 风九尘看了她一眼,喝了口酒,“不错,是失踪三年,但我查到一件更奇怪的事。”说到这里,他故作玄虚的问:“徒弟,你信不信世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什么意思?” “裴媛失踪那三年,她突然回到家,可就在她回家的第四天,有人说曾在燕州见过她。”风九尘换了个让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口吻依旧慵懒的说:“燕州距离此地甚远,她远在燕州的亲戚明明见她出现在燕州,相隔只有四天,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错,除非这个裴媛有分.身术,但也从未听闻裴媛是双生女,难道真有人长得一模一样? 这件事越发迷惑了,她失踪三年,而自己丢失两年的记忆,偏偏又是裴媛将她送回黄河镇,这件事……越来越乱了。 元轻羽显然是听不懂二人的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那锅里面,“糊了糊了...” 闻言,萧尘霜赶紧将锅盖揭开,幸好这水煮鱼还不算太糊,至少还能吃,她拿起盘子将之装盘,又顺便炒了几个小菜,三个人便坐下来准备开吃。 “我来的正好。”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身着黑衣斗篷的人,几缕银发垂在额边,嘴唇红的如同吸了血一般,不过长相却是妖冶至极。 他手里提着两壶酒,抬脚走入屋中,自顾自倒着酒,放到三人跟前。 风九尘下意识摸了摸眉毛,淡淡道:“小孩子不能喝酒。”说罢,他拿起萧尘霜面前的酒摆放在自己身边。 段离渊冷笑一声:“你徒弟都没说话,你凭什么替她做主?” “就凭我是她师父。”风九尘得意一笑,端起酒碗与他相碰,风九尘豪气的一饮而尽,段离渊却是小口抿着,一举一动,甚是斯文。 吃饱喝足之后,风九尘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起身,“轻羽,来,帮我忙。” 元轻羽看了一眼萧尘霜,似乎在问她是否可以去。得到萧尘霜的回应和肯定后,才跟着出去。 屋里只有段离渊,他不动声色,拿起筷子夹了一道清炒竹笋往嘴里放。 萧尘霜坐的不算端正,只是双脚并拢,看起来十分随意,但不得不说,即便随意这么一坐,看起来都甚是优雅。 她看着手里的碗,淡淡道:“你上次说的,我答应。” 段离渊:“既然你现在要答应,为何当初又非要受苦?” 萧尘霜道:“我向来恩怨相报,但我并不喜欢欠人情,当时那种境地若是我答应了你,我便处于下风。” 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也果然如他所想,这样一个人,且不当她是男是女,就冲着这样一个人,与她合作,定是不亏的。 段离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否欣喜,只是淡淡道:“玄月令确实很重要,不只是对我,想要找它的人,也很多。所以我很好奇,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尘霜笑着说:“如果当时的情景我答应你,你与我是不平等的关系。可现在不同,从某种意义说,我们是平等的合作关系。” 确实是个无法掌控的人,这一点,段离渊确实没想到。他红唇微扬,干脆道:“那你想要什么?” 第68章 刀光暗影 萧尘霜起身收拾起碗筷,“我要的东西你一定能给,但是现在我还没准备好。至于另一件事....我要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段离渊抬了抬手:“你说。” “我在诏狱的时候是谁下的旨意?” 段离渊道:“旨意?你是说谁对你用刑?其实不必去查,事情我都知道,无非是齐王安排的,至于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我就不得而知了。” 萧尘霜愣了愣,随后道:“好,为表诚心我可以先帮你打探玄月令是否在相府,至于别的事情,我还得再做准备,到时一定会通知段楼主。”说到此处,她目光幽幽,随意的说:“我还是戴罪之身,只要没人在背后使坏,很快就能解决。” “有意思。”段离渊忽然笑了出来,“你放心,事情会顺利解决,木家村的事会轻易解决。” 萧尘霜会意过来,又问:“那我该去何处找你?四海赌坊?” “天香楼。”段离渊只留下三个字,便起身往外走。只见风九尘正在鼓捣着手里的剑,元轻羽也看不懂,便坐在旁边,巴巴的盯着屋子。 但见那段离渊径直走了出来,她第一时间便闯了进去,见自家小姐正在洗碗,这才平静下来。 洗过碗之后萧尘霜便与风九尘聊了两句,便说自己要去木家村解决此事。 风九尘点头表示了解,又顺嘴问了一句她和段离渊之间的事,虽然很不合时宜,可到底是自己的徒弟,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徒弟,他这个当师父的不操心,又该去操心谁。 何况和天机楼打交道,不是明智之选,总担心着这孩子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萧尘霜看了他一眼,这副表情和许梅是一样的,估摸着也是在担心什么。她拍了拍风九尘的肩膀,“师父,不必担心,我这样的小狐狸,不会被轻易逮住。” 风九尘喝了口酒,没再说话,面上的担忧并未减少,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挥挥手,嘱咐她此去木家村万事小心,至于裴媛那边,一旦有消息便会立即通知她。 拜别了风九尘之后才和元轻羽骑马往萧家赶,经过贫民窟的时候,却见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衣的女子,戴着帷帽和面纱,专心的照看火炉上的药。 她察觉到有一抹目光投来,便抬眼看去,只见萧尘霜和元轻羽拉着马进了城。 萧婉清放下.药碗和蒲扇,朝着她走了过去,温和一笑:“二妹妹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只是身上这伤怕是愈合不好,待会姐姐向温太医讨要一些方子。” “不用了。”萧尘霜也笑眯眯的看向她,叹了口气:“我听府里的下人说,母亲的病不是突发的,而是与木家村那些人症状很像,姐姐有没有找最好的仵作来验验,若真的是瘟疫,恐怕不能土葬,只得火葬了呢。” 萧婉清死死抓着手绢,故作轻松,戴着帷帽也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只是说了一句:“人死为尊,母亲已经安葬,即便是瘟疫,想必也传染不了。只是姐姐觉得奇怪,妹妹从木家村逃脱,可为何偏你一人没染上瘟疫?” “姐姐读了这些书,还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如果真的怀疑真的好奇,可以去问问太医们,毕竟每个人体质不同。”说到这里,她自嘲一笑:“大概是我命贱,天生好养活,就像十三岁的时候,差点都死了,最后还是安然回去,这大概就是贱命的好处。” 她说这话的时候,注意着萧婉清的小动作,但见她仿佛全然不知,心里也有了底,可见这萧婉清和裴媛的交情不是很深,否则如果真的知道什么,此时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萧婉清被她三言两语转了话锋,也沉下脸去:“我还要忙着,妹妹回去好好歇一天,听说明日就要启程了,到时候便要奔波受累了,毕竟故地重游,总有些不堪的记忆,真怕妹妹受不住,所以姐姐祝你,此去万般顺利。”说完,她轻轻点了点头,算作示礼。 “好啊,谢谢姐姐,我此去必定一帆风顺。”萧尘霜也笑着点点头,便和元轻羽一起回府。 连青嘉坐在茶馆里,听着小曲,悠然的听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这淮安确实比北齐好太多,若不是为了连家,他也不会到那种地方吃苦。 这京都确实让人流连忘返啊。 他端起一杯茶喝下,不仅景美人美,就连这普通的茶水喝起来,也是别有风味。 “少爷。” 连青嘉看了他一眼,“说。” “小姐传话,说明日那女人就要启程,还请少爷早做准备。” 听到这里,连青嘉立即起身,点点头:“我知道了。”说罢,便让人备了马车,打道回府。 这些天一直住在相府,可每晚夜探,却什么都查不到,如今齐王向皇上辞行,可这皇上却称病,避而不见。 想想便知这老皇帝心里有了自己的计较,但如果真的一直留在这里,不仅北齐危险,留在此处就更加危险。 想到此处,他加快了脚步,一来要帮自己表妹做成此事,二来则要与齐王商议。 庸显独居一个院子,作为一个藩王,在京都并没有自己的住所,何况无召入京已是犯了大错,眼下暂居在丞相府,无疑已是让人非议。 所以在对付齐王这件事上,萧义才会如此用功,为的便是撇清两者之间的关系。 “齐王。”连青嘉抱拳施礼,庸显刚刚起床,正半躺在床上,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连青嘉道:“下面人来回话,说皇上看了您的奏折,却不打算放我们回去。太子也提议说您难得入京一次,眼下正逢公主大婚,特意留您在此处。”说到这里,他又迟疑道:“并且...还有其他大臣谏言说,您贵为一方藩王,住在皇上的臣子家中多有不妥,于是太子便顺嘴一说,暂时将别苑打理出来,给您换个更好的地方。” “更好的地方?”庸显起身穿上了衣服,倒是不怎么在意,“这是想把本王当做那笼中鸟困起来,有意思。” 此时,连秋舫也走了进来,见自己儿子也在这里,便挥挥手将他喊了下去。屋里只剩下二人,他才毕恭毕敬的说:“人已经安排好了,如果我们真的被留在京都,北齐那边必定大乱,对我们发兵,可是大好时机。” 庸显冷哼一声,丢出一道纸给他看,连秋舫拿起一看,面色微变,“这...难道皇上已经洞悉?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必须得先离开了。” “他现在都没有动作,就证明心里有所忌惮,如果此时我们乱了阵脚,反倒不妥。”庸显揉了揉太阳穴,又使劲敲了敲,才得以缓解。 连秋舫劝道:“齐王,咱们不得不多打算一些,毕竟现在是与狼同室啊。” 庸显嗤笑一声:“没有爪子的狼,有何惧怕。不过这京都确实不错,本王还想多留几日,顺便让她传消息到各国,如果我真的被软禁,到时魏国只会面临一个四面楚歌的局面,我倒要看看魏国皇帝如何收场。” 他又锤了锤脑袋,可这一次却不再管用,突然之间觉得脑袋炸裂的疼痛,整个太阳穴暴突,跳个不停,双目血红,布满了血丝。 连秋舫见状,也是见怪不怪的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丹丸递给了他。服下之后庸显才觉得好了一些,手背上是一些没有消散的青痕。 “这些都是小事,找到东西才是大事。现在皇上已经留不得我们,拿到东西之后立即离开。” “那散播消息的事....” “你去做。”庸显挥挥手,又重新躺回了榻上。连秋舫回转身关上了门,却见连青嘉等在廊下没有离去,他上前便抓起连青嘉的手一路走到花园里,这才松了手。 “爹,我都听到了。” “还好意思说,此次借着你姑姑的名义回来,本想顺手帮清儿处理那些事,没想到现在要面对的是更大的麻烦。” 连青嘉不以为然:“那有什么,一个傀儡太子罢了,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心里属意的是魏怀瑾。大不了把他杀了,这样一来就没人再与我们作对。” “胡说八道!”连秋舫郑重的说:“你什么都不许做,如果让齐王知道,我也保不住你,不过眼下倒是要交代你几件事,寻个机会和清儿一道进宫,去见见那个人,告诉她,齐王的打算。” “知道了。”连青嘉有些闷闷不乐,拜别连秋舫之后更是觉得不满。 明明杀人就可以解决的事情,非要一拖再拖,也不知这齐王到底在怕什么! 而且以往父亲是很信任他的,就算这些事也会当着他面说,可今天若非他偷偷听着,又怎会知道现在的时局如何。 第69章 找茬 憋着气的他却忽然看到一个可以解气的人。 “萧尘霜。”连青嘉不怀好意的看向她,高大的身躯却是挡住了她的去路。 元轻羽上前一步,怒视着他,连青嘉不以为然,抬了抬眉:“怎么,主子都没发话,狗就要咬人了?” 萧尘霜露出一副淳善的模样,“表兄,你好端端挡住我的去路,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连青嘉冷哼一声:“难道你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别忘了你低贱的身份,如果再敢对婉清不敬,我连家可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就算萧义也护不住你!” 萧尘霜按捺住烦躁的心情,仍是脉脉温和:“那又如何,母亲已经死了,姐姐的清白也毁了,现在能不能嫁到勤家,还尚未可知。不过嘛,我看表兄如此关心姐姐,难道你喜欢她?但我得提醒你,你们有相同血脉。” 连青嘉怔住,眼神充满了厌恶,“之前我还不信,但今天总算见识到,世上怎会有你这种恶心的女人?你给我记好了,要是再敢在婉清身边使坏,我一定会让你死的很难堪!” 萧尘霜抬眼看他。 这个连青嘉和她本来是没什么交集的,但一向仗着自己是连家的人,谁都瞧不上眼。 自古一府不能出两位皇妃,当初替嫁的时候,萧义就没有打算让她活着,因为萧老头要保留的从来都只有萧婉清一个,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她活了下来。 可是她的存在,却让萧婉清无法顺利登上皇后之位,唯一的办法便是杀死她,才能让萧婉清顺利入主后宫。 在文盛武衰的魏国,谁又敢轻易得罪连家,当年范大人一家正是极力反对,要保她这位废后,却被连家使计,逼迫范大人率兵出征,最后死在了战场上。 而范佑纯等人则因家族衰落,虽保住了性命,却也落得残疾。 朝堂阴险,人心晦暗,连家是越发猖狂了。 他当然也看萧尘霜不顺眼,只是顾及着萧尘霜身上有伤,这个时候毕竟在相府,如果在这里动手,只会落人口实。反正已经准备好,此次她去木家村,便是见阎王爷,所以也不打算计较。 “牙尖嘴利,我倒要看看你能狂妄到什么时候,到时候可别向我求饶!”他本想发泄下心中的怒火,反而给自己找了不痛快。 连青嘉有所顾忌,可萧尘霜却没有。 她作出一副虚弱的模样,那睫毛微颤,看的出是希望连青嘉能放她一马。 连青嘉见状,面露几分得意,果然也就嘴巴厉害,真说两句就吓成这样。 可就在二人擦肩而过时,萧尘霜却一改方才柔弱,使出全力猛地把他推向墙边。 他脚步不稳,猝不及防的撞向了墙壁,脑袋磕上了一个大包。他恼怒至极,握紧了拳头就上前揪着她的衣服,“你找死!” 萧尘霜甜甜一笑,“我不想死。” “你!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萧尘霜没有说话,只是往地上一趟,奄奄一息,嘴里喊着:“救命啊,表兄杀人了,救我...” 附近的丫鬟听到这里立马赶了过来,就连李若兰等人也匆匆赶来,正好看着连青嘉揪着萧尘霜的衣裳,左手已作拳状,要不是来的及时,估计这一拳打下去,她得面目全非。 明轩也冲了过来,一把将连青嘉拉开,转而扶起萧尘霜,“怎么回事?” 萧尘霜掩面哭泣:“表兄突然就要来打我,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连青嘉,你别太过分了,二姐身上还有伤!”明轩也攥紧了拳头,随时随地做好了准备。连青嘉看着人越来越多,可自己的脑袋却生生作痛,刚才明明是这个贱人趁他不注意,把他推向了墙边才磕着头。 现在冷静过来,他也放下了拳头,“萧明轩,搞清楚谁才是你亲姐姐,你居然如此护着这个贱人!” 萧尘霜还想说点什么,却忽觉眼前一黑,脑袋一垂,倒在了明轩怀里。 许梅等人哪里还顾得别的,当即喊人去请大夫,看着连青嘉这人高马大的,刚才也不知道是不是打了自己女儿。 她恶狠狠的瞪了连青嘉一眼,“我虽是偏房,我女儿也是庶出,可如果我女儿有半点闪失,我绝不会放过你!” 一群人将萧尘霜抱回了吟风院,大夫来看过,就连萧义也惊动了。 他虽说不在意这个女儿死活,可想到因为齐王等人一来,让他在朝廷上的位置更加尴尬,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看萧尘霜有没有事,他不是傻子,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分明是有心包庇这个丫头,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没能顺利解决木家村,他萧家又如何能安然处之。 大夫为萧尘霜诊了诊脉,又摇摇头,许梅见状,立即问道:“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 “身子亏损的厉害,尤其这身子外伤太重,要是不好好养着,怕是要落下病根的。”大夫叹了口气,对于这些府中之事,他也算知道一些,提笔写了药方,无非都是一些补药。 许梅便立即吩咐下人去熬药,心心念念盼着萧尘霜尽快醒来。 临走前大夫又说应当多加静养,不能再受刺激。听到此处,萧尘霜挣扎着醒来,下意识揉了揉胸口,萧义见状,连忙走了过去,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萧尘霜虚弱的靠在许梅怀中,无力道:“刚才我和堂兄发生一些口角争执,谁知道他居然一拳打在我的胸口上,现在只觉得喘不过气,娘...父亲...我是不是要死了?” “姑丈,这和我没关系啊,明明是她来推我...你看我的头,还撞红了!”说到这,连青嘉上前就扯过她的被子,“你给我起来,装什么装,你赶紧告诉你爹,到底是谁先动手的?” “我错了,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我错了...”萧尘霜吓得往床角一缩。 萧义也再是看不下去,黑着一张脸,沉声道:“青嘉,你是清儿的堂哥,也算是我侄子,现在既然在我相府做客,那就得守我相府的规矩,如果住的不开心,你随时可以回你的北齐,如果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也莫要怪我这个当姑丈的不给你面子!” “姑丈...”连青嘉还想说点什么,却见一个人影从门口走了进来,正是连秋舫。 这当爹的就是比当儿子的上道,先是代替自己儿子道了个歉,萧尘霜也大大方方的接受他的歉意,但仍作一副柔弱的模样。 这事儿就算连青嘉说的是真的,可不管从男女差异,身高差异甚至武力差异,也没人会信他的话,只觉得这少年实在太没教养,私心里都觉得他是为了帮自己的妹妹出头,才会做出这种冲动又失仪的举动。 当着众人的面自是少不得被训斥一番,看着连青嘉一副明明是我被欺负的模样,萧尘霜快要憋出内伤,简直开心到飞起。但很快又冷静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眼瞅着许梅端进来汤药,她便知道,自己下次应该克制一些,不能再随时随地暴露自己戏精的本质。 “九儿,来,乖乖把药喝了。”许梅又拿出两颗蜜枣给她,萧尘霜扶了扶额,“好的娘亲,对了,我忽然想起明天就要走了,可好多东西没有准备。”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喜儿,让她与许梅帮着自己收拾。许梅不疑有他,起身走了两步,又叮嘱道:“把药喝完,我回来可是要检查的。” “好的。”萧尘霜温顺的回答,待她一走便连忙下床,把药倒进了花盆里。 对于她这种行为,元轻羽不认同,便道:“不喝药的话,伤..怎么会好。” 萧尘霜道:“我没受伤,之前那些就涂涂药膏好了,你是不知道,这些药真的太苦了,我根本喝不下。” “哦....”元轻羽点点头也没多说,这些天跟着喜儿她们也学会了如何伺候主子,见风有些大,便立即拿出斗篷披在她身上。 下午的时候周越泽却登门造访,说是周节使体恤她的身子,便让她放心的在家里待着,至于别的事情,衙内还有人在处理,不用太着急。二人寒暄了一阵,便让人送周越泽出府,这幕恰好被李若兰看到,她装作不知,转身去了玉琼院。 老夫人沉吟片刻,转着手里的木珠,“你说的都是真的?” 第70章 启程 李若兰忙不迭的回答:“自是真的,这周公子长得是一表人才,妾身倒也不是说为自己女儿打算,只是想着眼下锦绣年纪也不小了,想请老夫人开个恩,给安排一件好婚事。” 老夫人挑了挑眼,眼下正是乱局,若能用喜事冲淡,倒也无妨。 且听闻这周家少爷,家里就他一个孩子,这将来嫁过去也不用看人脸色,没有妯娌姑子这样的麻烦事情,也算桩好婚事。李若兰见老夫人不说话,一时也没个主意,这萧尘霜和锦绣都是庶出,能攀得一桩好婚事,那可关系后半辈子的前途。 方才见那周越泽长得不仅俊俏,且家中不错,这老父亲也深得皇帝重用,要是真能和周家结了姻亲,那她李家岂不是也跟着鸡犬升天。 “老夫人?” “自古都是男方向女方提亲,哪有女方家里主动去说亲的。”说到此处,她思索道:“这样吧,晚些时候向老爷提一下,他们是同朝官僚,好说一点,若是能成,你可得好好教导你家锦绣,如何侍奉公婆,这些个规矩千万不能乱了套。” “那妾身就先谢过老夫人。”李若兰起身行了一礼,陪着老夫人用了些茶点,这才细细交代下人要好好照顾。 齐嬷嬷焚了香,扶着老夫人往神龛走去,每到这个时候老夫人都会念经,方才的事情也听到一些,这个二夫人倒真是吃不得一丝亏。若要婚嫁,那自然也该是二小姐为先的,大小姐为嫡女便也算了,既都是庶出,也该由长到幼才行。 “把老爷请过来。” “诺,老奴这就去。” 说到这婚事,她心中倒突然有了个主意,慕家是世家之一,和相府自然也是门当户对,何况这慕老将军年事已高,但昔日战功赫赫,他迟早会死,这家主之位就落到了慕楚的手上。 现在的相府可不是以前的相府,连家就是最好的例子,跟着齐王呼风唤雨,只手遮天,要想在京都活命,保留这百年基业,到底要手中握着兵权,才算有了保命符。 “娘您找我?” 老夫人并未回头,有条不紊的敲打着木鱼,淡淡道:“慕家公子尚未娶亲,依你看如何?” “这....慕少将军也算一表人才,娘的意思是....” 老夫人抬了抬手,萧义便连忙上前搀她起身,瞧着她那张冷静的脸,萧义盘算了一下子,这慕家确实是个不错的,若是家世也算相当,没有谁高攀了谁。只是未免老夫人对萧尘霜也太过看重,这要是成为将军夫人,那是何等殊荣。 可如果这样一来,之前的计划岂非都要作废?还是说,要将锦绣嫁过去? “我听说此次抚州作.乱,导致民情暴动,那些百姓争抢粮食,又遇天灾。” 萧义心里泛起了嘀咕,这种前朝之事,怎么连娘亲也知道? 老夫人笑了笑:“你在想我怎么会知道此事?难道你认为皇帝当场反驳你的意见,你不说,京都就没人说?” “不错,抚州一事,我确实派官兵镇压,再者那天灾,粮食不够,可官家储存粮食也是告急,没想到皇上居然让开仓放粮。”说到这里,他心里有些怅然,可谓从少年时便辅佐皇上到现在这一步,眼下齐王势大,又有连家的关系,即便他说自己是清白的,又有几人能信。 以前....皇上还是很信任他的,大小奏折都会送到他这里,可如今...已是两种境地。 老夫人看着萧义,“如果能和慕家结为姻亲,比卷入皇储之争要好太多,这才是我们应该走的明路。” “母亲....” 老夫人抬手为他整了整头发,“我能做的不多了,还能活几年也是未知数,可我不想在还没闭眼前,就看着相府...衰落。” “这件事....”萧义慢慢平复了心绪,将之前怅然的感觉抹去,随后点点头:“母亲言之有理,儿子会慎重考虑的。” 老夫人道:“尘霜明日要启程,该安排的,都安排妥当了吗?到底是个女子,可不能再出了婉清那等子事。” “母亲放心,儿子明日亲自去送她。”萧义躬身施礼,缓缓退了出去。 天气越来越冷了,说话的时候也带着白气,要去木家村的事,相府上下都知道,明轩本也想亲自前去,无奈回学院在即,此次再回来多半也只得年关。深怕萧尘霜分心,所以没有告知,默默为她准备好了马车和软垫。 萧义点算了十个护卫随行,本来还想多派两个丫鬟伺候,萧尘霜婉拒了,只带上元轻羽,命喜儿好好守着院子守着许梅。这丫头虽单纯,却也聪明,许多事情一学就会,有她在吟风院守着,万一这几天出了什么事,也有人能帮衬着许梅,不至于孤立无援。 在淮安待了这么久,现在要故地重游,不堪的记忆确实让人有些恶心。 元轻羽也看出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就连老爷在问话也没有回答。她悄悄捏了捏萧尘霜的手,“你怎..么了?” 萧尘霜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转眼看向萧义,微微福身:“父亲,不必再送,府中都安排的妥当,只是我母亲,还请多多照拂。” “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此次皇上肯让你戴罪立功,也是你的造化,多的父亲也不说了,你身子不好,一路上多加小心。”萧义面色有些不自然,硬着头皮说这些话来。 明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正色道:“我备了炭炉,马车上很暖和,还有坐垫,小被褥都准备好了,对了,此去路途遥远,还有吃食,现在出城距离下一个县城还有些距离,可能要风餐露宿了,所以我准备了一些食材。”说到此处,他又看向身后的护卫,“好好照顾二小姐,若有任何闪失,你们可吃罪不起!” “少爷放心,我等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小姐安全。” 明轩点点头,仍有些不放心,又看了萧尘霜一眼,还想唠叨些什么。萧尘霜最是怕人碎碎念,连忙道:“弟弟的好意,我都已经感受到了,谢谢你为我安排的一切,眼下再耽搁下去,大晚上的赶夜路,可不大好。” “这倒是....” 萧义面色一僵,不耐的挥挥手:“好了,上路吧,早去早回。” 萧尘霜心里一阵冷笑,没有多说,撩起裙摆上了马车去。车内确实很暖和,还备了小几,炉子上有热茶,食盒里也准备了吃食。而且都是她最爱吃的...看来花费了很多时间来准备。她放下食盒,又立即探出头,朝着明轩挥了挥手:“弟弟,好好保重。” “祝愿姐姐一路平安。” “好。”萧尘霜放下了帘子,捧着手炉,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她不值得别人这样待她好。元轻羽打开盒子,端出一盘糕点递到她手里,“你要吃嘛?” 萧尘霜舔了舔嘴唇,拿起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甜淡适宜,口齿留香,还算不错。早上吃的不多,没一会儿就见了底。 “你也尝尝。” 元轻羽咽了咽口水,她确实早就饿了,而且最近不知为何,总是能吃很多,这饭量都快赶上萧尘霜了。再加上平日她本就话少,又听话,萧尘霜让她吃,当然也不会顾及什么礼节。拿起盘子就往嘴里倒,见她吃的香,萧尘霜也有些嘴馋,本来准备的是一天的东西,二人刚上车这一小会功夫,就吃个精光。 “嗝~”萧尘霜摊在绒毯上,靠着坐凳,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下来。元轻羽也靠在她身上,随着马车缓缓起行,马蹄飒踏,三辆马车一路朝着城外赶去。从这里到木家村,如果一直赶路,最快也得三天,所以路上免不了要风餐露宿,对于这些她没什么意见,过的了好日子,也能过苦日子。 随行护送的护卫走上前来,毕恭毕敬的说:“二小姐,眼看天快黑了,那边有间破庙,咱们可以先暂时去歇息,兄弟们赶路也是累极了,您看....” “可以。”萧尘霜下了马车,一股冷风吹来,让人有些不适应。她拢了拢衣衫,又从马车里找出一件稍厚的袄子披在元轻羽身上。 萧尘霜看了看身后的护卫,随后道:“从这里去破庙也很麻烦,不如就地歇息,咱们吃些干粮,就继续上路。” “可是二小姐,晚上行驶不安全,万一...” 拖延越久才越不安全。 萧尘霜:“我说了,暂时在此歇着,你们去生火,吃完之后便继续赶路。” 她又吩咐几个护卫去周围放哨,确定没有可疑人物,这才分批休息,再接着站岗。 “二小姐,一切无恙,那小的们先下去吃东西。”说罢,护卫拱了拱手,起身告退。萧尘霜拿起树枝拨弄着火堆,这冷冰冰的面饼又干又硬,于是她拿出藏于靴子里的匕首将树枝削尖,穿着面饼架在火堆上炙烤。 这烤过的面饼闻起来酥酥脆脆,吃进嘴里香脆无比,其余护卫见了,也忙有样学样,配着水吃起来,味道还算不错。 第71章 腐骨林 一群蒙着面的刺客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直接绕过了护卫的防线,明晃晃的长剑直接朝着萧尘霜刺了过来。护卫们立即反应,慌忙去拿武器,却被冲的七零八落。 元轻羽见状,和另外一个护卫上前,拉着萧尘霜就往林子里跑去,想要躲开那些护卫。场面太过混乱,萧尘霜也没及时反应过来,她根本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来刺杀自己,但一时也无法考虑到底是谁想要杀她。元轻羽虽反应的及时,但她慌不择路,只得被另外的护卫拉着跑,可是这林子却越跑越偏。 萧尘霜停了下来,挣脱了护卫的手,“你要带我去哪里?” 那护卫又上前紧紧拉着她的手,力气很大,“二小姐这是什么话,属下当然是带着小姐避开那些刺客。” “是吗?那这是什么地方?”萧尘霜回头看了一眼,这山雾弥漫,连路都看不清,可偏偏这个护卫如此轻车熟路,逃命是假,刺杀才是真。 护卫见她不相信自己,也只好作罢,死死盯着她看了一眼,拔出腰间的刀朝她缓步逼近,“既然被你发现,也没什么好隐瞒,二小姐,对不住了。” “慢着!”萧尘霜挤出一个笑容,“那个...大哥,我就要死了,但是死之前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啊,您为什么要杀我啊?”她缓缓后退,脚下一滑却摔倒在地,元轻羽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从后抱住护卫,死死扣住,怎么也不撒手。 那护卫因此被分了心,挣脱两下,却见这丫头手劲挺大,握住了刀柄朝她脑袋砸了过去。萧尘霜见状,也不敢耽误,掏出靴子里的匕首,朝护卫的胸膛狠刺了下去! “你....”护卫疑惑的低下头,但见那匕首没入胸膛,鲜血流出。萧尘霜喘了几口气,拔出匕首又是狠狠插入,那护卫才倒下再不动弹。 她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拔出匕首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又将之装入刀鞘,藏入靴中,接着便扒下护卫的衣裳穿在身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元轻羽没想到萧尘霜竟如此大胆,杀了人也毫不惊慌,且能如此细致。萧尘霜也没在意她的眼神,擦了擦身上的血迹,便掏出手绢替元轻羽擦拭额头的血渍。 “没事,我...我...刺客很多,霜...”她一着急,说话就更是不清楚,只好扒拉下萧尘霜身上的斗篷披在自己身上,“我引开他们,小姐你快逃命!” 萧尘霜直言拒绝:“不行,这样很危险。” 元轻羽皱了皱眉,“来不及,这里...只有一条路,你先走!” 这帮人肯出了城再下毒手,证明这幕后的人是不愿事情闹大的。所以如果发现是元轻羽假扮自己,未必就会大开杀戒。 “好!”萧尘霜点点头,也没多说,朝着林子跑了进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又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元轻羽怎么知道这里只有一条路? 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前面山雾迷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会不会是陷阱?可刚才元轻羽明明是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她是真的想救自己。 “受死!” 刀光明晃晃的从眼前闪过,萧尘霜就地一滚,那蒙面人见一刀未中,又毫不留情的举起大刀往她砍了过去。 “你们到底是谁?” 蒙面人冷哼一声:“去问阎王爷!” “看招!”萧尘霜随手掷出一颗石头,那蒙面人立即挥刀挡住,待回过神来人却已跑入了林中。 他还想往前追,却被身后的人拦下,那人的瞳孔在火光映射下,微微泛蓝。 “主子。” “让她进去吧,进了腐骨林,必是连骨头都不剩,又何须多此一举。” 秦和一行人赶到时,现场尸体狼藉,他走到其中一人跟前查探,刀刀都是致命伤害。马车倒在一旁,看这样的情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殿下,来人下的死手,相府护卫都死了!” “太子殿下,找到一个女人!”几个神卫营的人抓着元轻羽走了出来,她身上全是血迹,身上穿着斗篷也都被刮破,尽管她双手被缚,眼中却无半点恐慌,那瞳孔颜色也不像是中原人。 魏洛风想起她是谁,上次在府中曾见过,于是让人解开了绳子,走到她跟前,“你是萧尘霜身边的婢女?” 元轻羽并未开口,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算作称是。魏洛风又追问道:“那她人呢,你冒充你家小姐,那她呢?” “我...她...林子,去林子里面了。” “你们先送她去木家村,我去看看。”说罢,魏洛风随手捡起一把剑便往林子跑去。 秦和皱了皱眉,甚至来不及开口,人就跑没了影。他转头看向身后几人,让他们立即前去护佑。 雾气越来越重,乌云将月亮遮住,在进行最后的酝酿,整片大地被笼罩在黑暗之中,树林原有的张牙舞爪也浸泡在一片死光之中,显得颓然无力。 她身上没有火折子,而此刻也不敢轻易生火,这个地方透着诡异,深怕惹来不该招惹的东西,走的累了便就地歇息,开始思索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杀了她会有什么好处?就算她不去木家村,在段离渊的庇护下,事情也能办的妥当,可不管怎么想也没有半点头绪。 迷雾里走出来一只雪白的动物,毛发很是光亮顺滑,看着像是狐狸又像是狼,她不确定是个什么物种,下意识起身,掏出了匕首。两个生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视好一会儿,确定对方并无敌意,这才有所放松。 她忽然想起方才还有没吃完的面饼,于是拿出来放在离它不远处。小白狼上前嗅了嗅,眼睛透着幽绿的精光,叼着食物就往前走去。 听老人说,万般皆有灵,这些个小动物如果受了人的恩惠,极有可能报恩,于是她扶着树干起身,跟着它往前走去。 穿过迷雾便是乱石堆,被雾遮住的月光也洒了下来,映照在矮矮的山丘上,不远处还有水源。 她大喜,只要有水就有路! 可当她迫不及待的走到河边,却发现河水的颜色像血一样红,再一回头时,那只小白狼早已没了踪影。 她有些失望的看着血河,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捡起一颗石头丢了进去,还没听到水声就被河水吞没。隐隐还能看到浮在水面的白骨,她更是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 难道这河水会腐蚀人的身体? 这个地方鬼气森森,河水是红色的,久留必定不安全。 可现在天又黑,根本没法去找别的出路,坐以待毙也不行,最起码先摸清当前环境。 岸边是一些破旧的衣服,大多残缺不全,只剩下破布,腐烂不堪。石头缝里还藏着一些闪闪发光的金银,她捡起一块金子擦干净,端详片刻,这金子都已被腐蚀了一角,更别提这些撒落的珠钗和银子,早已变黑,成为一堆破铜烂铁。 也许是有人误入此处,那些人想要渡河,却被河水腐蚀,所以才有现在看到的这一幕。 她捡起两块石头相互碰撞,希望借此燃出火花,能点燃这些干柴,折腾半天不仅没有用,还反而浪费体力。 几只鸟从山丘飞了过来,嘴里刁着一些蘑菇,将它投放进河水里。萧尘霜看的仔细,这些蘑菇细长白嫩,不仅能填饱肚子还能补充水分,逃命许久,早已是筋疲力竭,她现在急需这些东西救命。 那些鸟来回从山丘处啄下这些蘑菇,又从半空投下,如此来回反复,岸边也撒落一些,三三两两的聚成一团。 她赶紧捡起蘑菇,随便擦了擦就要往嘴里放,就在这时,却觉脖子冰凉,她不敢动弹,只侧眼看了看,架在脖子上的是一把双面锋利的剑。 “有毒,这个不能吃。”他收回了剑,转而撑住自己沉重的身体。 四周荒凉死寂,除了那不知疲惫的鸟,就再也没有其他活物。 所以当看到眼前这个身着玉白色锦衣的人时,也是惊愕不已。 他双眼低垂,竭力撑着自己的身体,最终还是坚持住,倒在了地上,这么会子功夫,还来不及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便闻到一阵血腥味。 “你怎么会在这?而且还受了伤。”萧尘霜丢了手中的蘑菇,上前扶了他一把,“你是不是命不好,每次都受伤。” 第72章 腐骨林(2) 魏洛风已没有心思与她争辩,方才来的时被鬼枯藤给缠住,虽然挣脱,却也受了伤,所以跟着原路返回,再带上这个拖油瓶,是不可能了。 他微闭着眼睛,无力的躺在乱石堆上,胡乱的在身上摸索着。萧尘霜皱了皱眉,这里诡异的很,甚至连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如果靠着自己肯定无法出去。 不过眼下有了魏洛风,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再把他推出去当垫背的,也算不错。 “你这是怎么弄的?”萧尘霜阻止了他的动作,从他身上掏出药瓶,又顺势拉开袖子看了一眼,他手臂上都是藤条禁锢的痕迹,几乎深可见骨。 魏洛风道:“鬼枯藤,刚才来的时候碰到了,所以原路返回是不行的,你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被人追杀。”萧尘霜没想别的,只是这里又没有干净的水源,连最起码的清洗伤口也做不到,只好胡乱给他上了药,只要止住了血就行。 魏洛风抬眼看了看她,眼前少女甚是平静,想来是不知道这腐骨林的可怕之处,于是出声道:“看到那条河了吗?困在这里的人根本出不去,最后只能死,死的人多了,那河水就变成了红色。” “出不去?”萧尘霜回头看了一眼那条河,虽是心悸不已,可手里的动作并未停下,给他上好了药后便扶着他往山丘处走去。 方才见有鸟禽飞过,所以应该还算安全,她不会武功,魏洛风又受了伤,两个废物在这种地方,自然不能暴露在外。 魏洛风的目光也柔和几分,见她沉默不语,大抵是真的害怕出不去,虽然他也没有把握,但在这种时候,哪怕只有最后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 他张了张口:“其实也不必沮丧,等明天天亮,我们再想办法。” 萧尘霜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没有沮丧,只是在想如果真的出不去,那你为什么会进来?” “我…”魏洛风挣扎着坐起身,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张,眨了眨眼,“我追查一个案子误入此处,没想到居然会碰到你。” “是吗?”萧尘霜没有多问,她并不关心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但见他唇色发白,自己也也有些冷意,就近拾了些柴火堆积起来,对野外生存她很有方法,穷人家出身的,不管是爬树抓鸟还是下河捞鱼,多少都会一些,这样才确保饿不死。 她伸出手烤了烤火,漠然道:“你靠近一些,身上有伤,最是虚弱,如果在这个时候感染了风寒,你只能死。” 魏洛风也没再说话,默默的往前移了一点,见他如此乖巧,萧尘霜也表示很满意,现在怎么也算是同坐一条船。 火光明明灭灭,伴着冷风吹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捡起地上的剑,头也不回的往山丘走去,砍了一些树枝往回拖。 魏洛风嗤笑:“看你这样,难道准备在此扎根?” 萧尘霜白了他一眼,这个病夫,不帮忙就算了,还嘲讽。她没心情理会,用剑砍下分叉的枝叶,又插在石缝里面。 脱了身上的衣服,又拿起魏洛风的斗篷盖住,算是搭建一个简易的窝棚,两个人蹲坐在一起,围在火光前,各怀心事。 这个林子不会有人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腐骨林常年生长一种奇怪的植物,全身黑乎乎的,砍断的时候流出的黑色液体能腐化人的骨骼。山丘后面仍是一些不高不矮的山丘,一眼望去,像是被困在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魏洛风受了伤,已经睡下了,可萧尘霜却不敢睡,她要照看火堆,还要提防万一有野兽出没,实在困得不行才打个盹。那些飞鸟不知疲倦,有时候扑腾着翅膀,传来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能轻易将她惊醒。 她看了一眼这火堆,渐渐熄灭,又起身去找了些枯柴树枝,能捡到破布已算是幸运,小心看着柴火,直至越来越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好冷....”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来,但见火光旁坐着一个少女,她满脸倦容,看得出很是疲惫。 他虽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却被困在那一方天地里,身不由己。没有朋友,没有爱他的人,兄弟众多,却充满算计,连他的生母也死在一场大火之中。 张大监死后,他身边就只有秦和,两个人在这巨兽的巢穴中,历经多少磨难和生死才勉强稳住脚跟,有了今日的地位,可无人晓得,为了活下去,为了变强,付出多少。 八岁那年,被册立为太子,当时皇后便告诉他,天家凉薄寡淡,没有真正的亲情,如果他没有本事站在最高位,掌握生杀大权,到最后就只会死,甚至连个收尸的人都不会有。 其实回想起来,他的母亲总是很理智,可突然之间,就变得疯狂,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疯癫,这样的女人已经不适合再照顾孩子,皇帝只能将他交由勤贵妃抚养。 凤栖宫那场大火,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当夜,皇后神志癫狂的拿起火烛点燃了帘子,帷幕,很快那火光四起,染透半天的夜空。张大监死死拉着他,一字一句在他耳边说,“太子,你要记住,娘娘是为你而死,如果她不死,那些人就会让你死,所以你必须要爬上最高的位置。” “咳....”魏洛风挣扎着坐起身来,萧尘霜见状,连忙走了上去,“怎么了?” 魏洛风扯起一个笑容:“虽然没有出路,但我们可以原路返回,你也不必害怕。” “你不是说无法原路返回?” “我去吸引鬼枯藤的注意,给你机会...逃出去。” 看着他目光诚挚,不像是开玩笑,萧尘霜皱了皱眉,这和她以为的那个人,似乎有什么不同,但很快恢复平静,淡淡道:“我不会一个人出去的,也不会丢下你。” “好....”魏洛风眼帘微动,安心的闭上了眼,萧尘霜见他情况不对,上前摸了摸他的手背和额头,冰凉的可怕,只好将火堆移了移,又脱下自己最后一件外衣搭在他身上。 他靠在萧尘霜的腿上,环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就像跌入冰窖,被寒意紧紧包裹,眉毛上覆着一层冰霜,因寒冷咬的牙齿咯咯作响,仿佛尝到了死亡的感觉。 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渐渐地,身体又有了些温热,鼻间充斥着果香,被一团温柔和热气所包围,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来,那少女的面庞模糊不清,再想看清一些,可偏偏像是笼上一层雾。 这一觉睡的很好,天亮的时候,太阳投下第一束光线,他抬了抬眼皮,四处打量一番,身上盖着那个少女的衣裳,火堆已经熄灭,可却见不到她的人。 去了何处?难道遇到危险? 这里本来就不安全,他怪自己为何会睡的那么沉。魏洛风捡起身旁的剑,支撑着起身,除了有些饥寒以外,已经不如昨日那样严重。行走起来也不算太困难,他刚走出山丘,便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泥土里刨着什么。 “你怎么起来了?”萧尘霜擦了擦手,递出一个果子给他,“我今天早上发现的,不知道能不能吃,如果这个再不能吃,可能我们就真的要饿死了。” 魏洛风呆了片刻,其实这个少女长相普通,算不得好看,甚至太过瘦弱,偏偏是这样瘦弱的人,却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他一时走神,不自禁的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 这双手很是冰冷,触过肌肤,她本就穿的单薄,现在无疑是雪上加霜。可同样,似乎又能感觉到这只手是那样小心翼翼,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奇妙,她的心脏猛地颤动着,她是不习惯与人这样接近的,可此时脑子虽保持着冷静,整个人却僵在原地,移不开脚步。 “你累了一晚上,穿这么少,是不怕死还是不怕冷?”魏洛风脱下衣服披在她的身上,转身握了握手里的剑,现在回想过来,那张脸又粗又糙,一点肉都没有,摸着并不舒服,但....他不自觉抬起手来,这种让人觉得心悸的感觉,对未来的帝皇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看清楚魏洛风脸上的嫌弃之情,萧尘霜也有些烦闷,明明是她被人摸,怎么还被人嫌弃了!她瞥了瞥嘴,再次开口问道:“这个东西能吃嘛?” “不能。”魏洛风简单吐出两个字,转身朝着林子走去。 听到这话,不免有些泄气,刨了这么久,居然还是不能吃。她喟叹一声,魏洛风让她回去歇着,也没说自己要去做什么,但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子,打算再去附近找找是否有水源。 她爬上最高的土坡,再远处便是一片密林,但那条血红色的河水将整个地形围绕,如果要去到那片密林,就必须要渡河。她不敢走远了,大概了解地形后便折返回去。 却见魏洛风提着一条蛇和蜥蜴,这两者都已经死去,他丢到一旁,开始为自己包扎伤口,又上了一层药粉,这才拿起剑迅速处理干净。 这种地方太过荒芜,没有什么野.鸡野兔可以吃,能抓到这些已经算是幸运。看着萧尘霜那满脸难以下咽的表情,魏洛风冷笑一声:“想要活命,只能吃这些,当然比不上相府里山珍海味来的好。” 第73章 雨夜 萧尘霜白了他一眼:“老鼠蟑螂都吃过,倒是无所谓,可你要确定这真的没有毒。”她上前帮忙,魏洛风的手微微一滞,想起之前在相府看到的情况,这个女人险些被打死,可以联想到平日里过的并不大好。 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像她这种性格,又不会低头认输,吃点苦头也是再正常不过。 心里这么想,还是忍不住说:“你去生火吧。” “好!”她又捡了一些干柴堆回来,看着魏洛风浑身都是血迹,却还蹲在地上处理这些‘食物’,他身上的伤似乎又加重了些。 萧尘霜有些担忧,如果他的伤不好,想要出去就会更困难,看来在此期间,她还必须承担起找食物以及照顾他的责任,最起码没出去前得好好让他养伤。 两个人的动手能力都很强,各自分工,很快就完成了手中的事。 苦于没有锅,魏洛风便将之前那些破铜烂铁捡起来打造成铁皮,架在用石头堆积的灶上,将蛇肉和蜥蜴一片片的剔除,摊在上面。 没有盐,也无任何调料,可吃进嘴里的时候味道还不错,是原生态的味道,很鲜,肉质也很滑嫩,这蛇肉经过烤制后香的入骨。但食物很少,这点东西还不够她塞牙缝,可是想着现在还有个伤患,便将余下的肉夹到他跟前。 “你多吃些。” 魏洛风道:“我比你大。” “什么?” 魏洛风:明明比她大,怎么成了总是被照顾的那一个?看着她瘦不拉几的模样,要是不多吃点,怎么走出腐骨林。于是把自己的那份食物递给了萧尘霜。 “现在食物暂时解决了,可是咱们没有水源,你先歇会,我待会去看看。”萧尘霜收拾好东西,又捡了一些柴堆回来,火折子只能再用两次,不能再轻易浪费,所以要保证火种。 反正此处什么都不多,就是树多,那些枯枝败叶烧起来,就是味道有些刺鼻,贵在取暖。 魏洛风拿起了剑,起身道:“你在此歇息,我伤好的差不多,水源.....我去找。” 伤好的差不多? 萧尘霜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经过温太医的妙手回春,其实好了大半,但这些鞭痕时不时的还隐隐作痛。 可这个人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居然说好的差不多?莫不是在逞强。她暗笑一声,没有拆穿,再加上自己确实没怎么休息,听话的留在原地休息,刚躺下便想起什么,又朝他喊了一声。 “对了,我之所以进入这个山丘,好像是被一只狼引进来的。”萧尘霜想了一会儿,“也许找到那只狼,就可以知道怎么出去。” 狼? 魏洛风眉头紧锁,如果此地真的有什么狼群,那自然是危险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剑,交付在萧尘霜手上,谨慎道:“既然有狼,就要万事小心,你留着防身。” “我....”萧尘霜愣了愣,看着这把剑默默发呆,秦和的话也时不时的在耳边回荡着,因为她...所以魏洛风去勤贵妃那里自取其辱?就是为了讨回那生肌膏吗? 离开驻扎地后,魏洛风朝着东边走去,他身上的伤不仅没有好,反而越发严重,这鬼枯藤的毒,不容小觑,可为了不让萧尘霜担心,不让她害怕,便下意识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情况。 这里环山越岭,看似每条都有出路,但一不小心只会泥足深陷。 之前听说过腐骨林的传说,这里曾经有一个古老的部落,族人与外界几乎没有联系,世代隐居于此。本来是相安无事,偏偏因为一支军队给打乱,听后世传言,那帮人来此是为了寻找古格王朝的宝藏洞窟。 可当那些人入了此地之后,便疯魔一般互相残杀,血流成河。连带着整个部落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再没人敢轻易踏入此地,除非是故意将人逼进腐骨林,当然,魏洛风是个例外,他是自愿进来的。 逛了一圈后什么也没发现,除了一些尚未完全腐烂的尸骨以外,便是些金银首饰,有些还好完好无缺,他便捡起擦干净放在身上。山丘后面一双幽绿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魏洛风早已察觉,不动声色的捡起一块石子,待他飞身一转,手中石子脱手而去,凌厉无比,化作数道,朝着那人飞射而去。 “呜....”那东西摔在地上,一双狐狸眼上下转悠着,流露出点点委屈之情。魏洛风起身查探,石头嵌入它的皮肉内,鲜血溢出,看得出来它很是痛苦。 这像狐像狼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魏洛风不敢放松警惕,但见那活物翻了个身,像是在求饶一般,希望眼前的人能放过他。 难道这就是萧尘霜嘴里说的那只狼? 魏洛风见它没有敌意,受了伤还在原地转了几圈,像是在表达着什么。 “那你能带我们出去吗?” “呜....”小白狼又转了几圈,双眼灵动至极,看起来充满了灵性。见它是被自己所伤,魏洛风拿出药瓶洒在它的皮肉上,拖着往回走。 一人一狼往回走,萧尘霜连忙凑了上去,昨夜天黑看不清,但凭感觉也能确定,这就是吃了她烧饼的那只狼。 “你怎么给打伤了?”萧尘霜平静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心疼,这狼极具灵性,而且又不伤人也没恶意,保不准就真的能带着他们出腐骨林。 可现在却伤成这样,那简直就是把活生生的引路人给玩废了。 魏洛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自顾自坐下,身上的口子又再次裂开,然而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居然连看都不看一眼,得亏他不顾生命危险的冲了进来...... 算了,越想越气。 “这个怪叔叔把你伤的这么重,你可不要和他一般计较,你放心,如果你能带我出去,以后我就养着你。”萧尘霜难得露出一抹微笑,她不是大夫,加上条件限制,只能简单为它处理伤口,见那白狼眨了眨眼,像是在表达感谢。 萧尘霜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我家里还养了一只狗,看你这么温顺,应该相处的来,到时候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喝的。” 魏洛风咂了咂嘴,没说什么,默默为自己疗伤。 两人一狼在腐骨林逗留了几日,食物还算能解决,可水源却成了最大的问题。 魏洛风站在河边,抬头看着夜空,见那乌云蔽月,狂风四起,再过不久会有一场雨。 这个简陋的棚子明显不能遮挡什么,所以还得重新找个地方暂避才行。 小白狼的伤也好的差不多,再加上萧尘霜将自己的食物分给它,所以伤口愈合的很快,现在已能稳步如飞。 它讨好似的扯着魏洛风的衣袍,又咬着尾巴转了几圈,魏洛风这才回过头看它,还不待开口,它就已跑向了土山丘处,爪子拼命刨着,没一会便出来一个狗洞。 “小东西倒是挺聪明,知道要下雨了,怎么,平日就是这么避雨的吗?”魏洛风眼中带着一抹柔和,蹲下.身挠了挠它的脑袋。 他收敛起嘴角的笑意,侧眼看向那个正在生火做饭的女子,正准备朝这里走过来。魏洛风眨了眨眼,“你娘来了,可别作出这副样子,免得又以为我欺负你。” 萧尘霜一看到魏洛风接近那匹狼,护犊子的走了过去,“不要和危险人物待在一起,忘了你的伤怎么来的?”她挽了挽袖子,从泥土里找出一些破瓦瓶罐,看着这狂风大作,应该很快就会下雨,欣喜的同时也要设法多储存一些水源,谁也不知道下次再下雨,又是什么时候。 云层越发密集,伴随闪电划过夜空,一场大雨骤然而下。萧尘霜欣喜至极,赶紧将瓦罐摆在外面接水。魏洛风见她一整天都在忙活,或者说这些天都在忙活,明明自己也那么小小一只。 他有些不忍,冒着雨将她拉进矮洞之中。躲雨的地方很不错,有之前的树枝简棚遮挡一二,而洞内全是石头,不至于会造成泥土滑坡,唯一的缺点就是小了些,两个人已经很勉强,再加上一条半人高的狼,更是拥挤。 她伸手端起外面的瓦罐,里面已接满了雨水,她赶紧喝了两口,又给小白狼喝了一口,才拿起另外一个碎片递给魏洛风。 魏洛风:人不如狗系列,这日子没法过了。 见他迟迟不动,萧尘霜露出一抹讥笑:“在宫里锦衣华服,哪里受过这样的苦,要是别人知道堂堂太子,却沦落到这种地步,让人知道,不得笑个十年八载的。” “太子也只是普通人,皇帝也如是,只是在外人看来,身份高贵而已。其实人与人之间,不该有太多贵贱之分,每条生命都诚之可贵。”说到此处,他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因这些日子条件艰苦,整个人又消瘦了一圈,他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泥土,“这也是当初为什么我会救你,看你拼命想要活下去的样子,像极了.....幼时的我。” 听着他一席话,在这种时候很难不被触动,萧尘霜幽幽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们这种普通人,想要好好活下去,都是一种奢求。人的身份就决定了未来,低贱的人只配当做踏脚石,如果没有用了,便能随手杀死....” “不会。”魏洛风脱口而出,看着她眼中溢出的无奈,他一时有些慌张,咳嗽几声缓解了尴尬,“那个...人固然有高低之分,但,我相信以后在大魏,会有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你相信吗?” 第74章 险象环生 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给人第一眼的感觉是,这个男人很干净,可有时候...有时候这双眼睛会布满杀气,她无法知道魏洛风经历过什么,可此时此刻,竟有些理解他。 不管是太子还是普通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再加上后来看到皇上之后,更加明白,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什么叫做孤家寡人。 她低头一笑,出神的望着外面串连落下的雨,“也许吧。” 魏洛风迟疑的抬起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很快又划过,他的身体很凉,就连指尖也无半点温度,可刚才...残留在指尖上的余温,让他想起之前那个夜晚,是她给予了自己温暖,一切像是梦,不敢确信,但在刚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开始相信那都是真的。 萧尘霜微微颤着,那冰冷仿佛还留在面颊上,一时有些恍惚,但很快恢复平静,漠然道:“这几日休养的差不多,我们明天应该找出路了。” “对...还有这小东西,看起来颇有灵性,你一直叫它小白狼,也太委屈了些。” 萧尘霜想了想,如果这狼兄愿意跟她回家,那便和小灰灰作伴,确实该有个名字。见它全身灰白,一脸认真道:“那就叫小白白吧,刚好和小灰灰凑成一对。” “看到了吧,你在你娘心中就这么点地位,连取个名字也是随意敷衍。” “什么随意敷衍,我可是绞尽脑汁。”萧尘霜瞥了瞥嘴,“你爹就嘴上功夫了得,那有本事,取个更贴切的。” 魏洛风眉毛一挑,笑着说:“那就叫雪球吧。” 承认,这个名字确实比小白白好听,但这种事情也得过问人家孩子的意见。得到小白狼的同意之后,便给它正式取名叫‘雪球’。 魏洛风抬眼看着外面的雨,又侧头看了看身旁那如小鸡啄米的脑袋,目光变得柔和甜软,伸手一摁,那小脑袋便跌落在自己肩上,许是寻到了支撑,萧尘霜也没有过于矫情,困意阵阵袭来,也是抵挡不住,便靠着魏洛风的肩膀睡了过去。雪球也蜷缩一团,躺在魏洛风怀中。 雨夜,腐骨林,三个生灵便相互依偎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还出了一阵子太阳,休息一晚,伤也好的七七八八,商议着准备离开此地。 萧尘霜拿出身上最后的食物递给雪球,轻声说:“雪球,这次能不能出去,就看你了,你应该知道出路,应该知道怎么把我们带出去,对吗?” 听得出她语气里带着的期盼和渴望,魏洛风也有所动容,原来人在这种境界,从来都是求生没有求死的道理。 雪球一口吃掉她手里的肉,朝着东边跑了过去。 腐骨林之所以可怖,除了那种奇怪的鬼枯藤以外,便是林子中常年不散的迷雾,很容易就会让人迷路,兜兜转转,找不到真正的方向。 萧尘霜见雪球撒腿就跑了,也赶紧扶着魏洛风跟着它的脚步。 她坚信雪球能带他们出去,原因很简单,雪球长期生活在此,如果真的没有出路或者没有食物,是没办法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 那么必然,就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出路。 如她所想一般,跟着雪球七拐八绕的出了腐骨林,她不知道是不是第一个走出腐骨林的,但现在确实是出来了。 那帮追杀她的人,显然是知道这里没有出路,所以才放弃追杀,只是没想到,他们运气很好,遇上了雪球。 到达外界的时候,萧尘霜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下意识抓住魏洛风的手臂,“太好了魏洛风,我们出来了!我们真的出来了!” 魏洛风感觉周遭还有危险,大概是来源于习武之人的直觉,但见她如此开心,那些话也就藏在了心里。 不远处有炊烟,许是有人户,二人打算先去歇息,暂时安顿一二,再设法与秦和他们联系。 方圆百里只有这么一户人家,老妇人是个瞎子,也看不见二人长相如何,但询问后得知,也深表同情,准备好了热饭热菜招待。 魏洛风坐下之后,看了一眼屋里的陈设,确实很简朴,想来这个老婆子生活也不易。但这些饭菜却十分新鲜,方才来的时候周围也没有看到种植蔬菜,家中更无牲畜,即便有钱,可如果一个老婆子独居生活,她是否会不厌其烦的长途跋涉,去镇上买这些食材? 老妇人摸索着说:“听你们的声音应该是年轻夫妇,我这里实在偏远周围也没什么人,这样好了,暂时就安心住在老婆子我这里好了。” “那就多些老婆婆了。”萧尘霜也没有客气,老婆子起身钻进厨房,又给她们二人倒了茶,这才去屋子里找出两身换洗的衣服。 “这都是我老伴身前穿的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适。”老婆婆将衣服递到了魏洛风跟前,他客气一笑:“其实不必麻烦了,如果有热水的话,我们想洗个澡。” “好好,我这就去给你们烧水。”见她提着桶,摇摇晃晃,蹒跚前行,萧尘霜便立即上前帮她打水,婆婆又是笑呵呵的表达谢意。 萧尘霜倒没怎么在意,只是刚才接过木桶的时候,却注意到老婆子的手很细嫩,可以说比她的手还要嫩,再看看那满脸皱纹的模样,头发都白成这个样子了,难道就只会养护手? 她心里觉得不妙,但仍装作不知,烧好热水后便让魏洛风先去洗澡,又故作亲昵的说:“相公,我来帮你。” 见萧尘霜突然如此肉麻,便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为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魏洛风没有多说,放好热水后,便自顾自脱了衣裳,露出紧实的胸膛。 萧尘霜白了他一眼,别过头去,背对着他说:“这个老婆子有问题,我刚才看到她的手....” “在这种荒野之地,能出现村户的,你以为会是什么好人。”魏洛风闭着眼,被热水浸泡着,身体总算有了丝温度。 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说着,难道早就发现?既然发现,为何一点都不慌张,他现在受了伤,而自己不会武功,对他们而言,这是很危险的境地。 魏洛风睁开双眼,拿起帕子擦拭,“来的时候我已经沿途留下记号,秦和他们很快会与我们汇合,这个老太太不必操心,你安心去洗漱。”说到这里,他面不红心不跳的起身,水渍从满身伤疤的皮肤上滚落,萧尘霜愣了片刻,她从来都不知道,魏洛风身上居然有这么多疤痕。 “看够了?”魏洛风歪着头,扬起一抹笑容。 萧尘霜咳嗽两声,赶紧低下头不再看他。魏洛风却失声而笑:“怕什么,我也从未将你当做女子看待,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看的?” “谁跟你是兄弟!”萧尘霜一脸嫌弃:“洗了澡,我们立刻离开,这里实在不宜久留。” “好。”魏洛风点点头,穿好衣服便走了出去,萧尘霜也紧赶着更换热水洗了个澡,整个人清爽了许多。 二人没敢逗留,找了个借口拜别了老婆子,临走时,魏洛风从怀里掏出珠钗翠环,这些都是他之前在腐骨林拾来的。 本来身上是有些银子的,可经过鬼枯藤一遭,身上的东西也掉的差不多,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对付很多人,希望能看在这些物件上便算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暂歇了片刻二人又开始赶路,现在已经出了腐骨林,相对来说,自由许多。 本来想找个客栈好好睡一觉,吃顿热乎的,可是搜遍全身才发现,两个人身上都没有银子。 眼下客栈去不了,只能风餐露宿。 魏洛风去打了猎物,提着两只兔子回来,萧尘霜已经生了火,有了腐骨林的经历,更加得心应手,吃够了那些蛇肉和蜥蜴,现在吃着野兔,已经觉得是人间美味。 她去河边洗了洗手,又背靠着树干,在他身旁坐下,嗤笑道:“身为太子,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身上只有二十两,现在更进一步,沦落到身无分文的下场。” 魏洛风也不客气的回击:“咱们似乎都差不多,你也不遑多让,萧二小姐。” 萧尘霜看了他一眼,默默叹息:一个相府小姐,一个太子,却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雪球吃饱了与她玩了会,就围着火堆坐下,盘成了一个圈,远远看去,像极了圆滚滚一团的‘雪球’。 秦和确实很快找到了他们,魏洛风与他简单说明前因后果,秦和心下了然,立即安排人护送他回京。 “萧姑娘呢,是要与我们回京,还是去木家村?”秦和抬眼看着她,那种眼神说不出是恶毒还是恨意,让人觉得别扭。 明知道人家不喜欢自己,她也不会厚着脸皮贴上去,直言道:“不了,我还要去木家村,至于雪球,我现在带着它不方便,烦请太子帮忙照看。” “没问题。”魏洛风微微一笑,吩咐几个人护送萧尘霜去木家村。路上的时候就被魏怀瑾等人拦住,一起来的还有那个矮矮胖胖的娄知县。 来的时候魏怀瑾就收到了消息,所以当看到萧尘霜时,也顾不得别的,当即便奔了过去。 “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不该来,娄知县已经协助我们处理,瘟疫的事情也有了眉目,何必要犯险?” 第75章 回京 他在生气? 萧尘霜抬眼打量着他,光是被这么一扫,他那火急火燎的心情又被一块寒冰压住,方才有些生气,也不好说是撒给谁的,但就是生气,觉得这个丫头不让人省心,也太不爱惜自己。 他摇了摇头,冷静下来说:“算了,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你现在跟我回客栈安顿下来,其他的事情,你若想知道,我再慢慢告诉你。” 萧尘霜顺从的点点头,路上的时候从娄知县嘴里得出,此事办的顺利妥当,他也因此算立了功,现已升迁,言语中还带着对萧尘霜的感谢。 大概也是看出来魏怀瑾对她的态度不一样,心想着将来好歹是个皇妃,又有着过命的交情,怎么说也算是抱上大腿了。 一行人暂时在客栈安顿下来,魏怀瑾将事情都交由娄知县和杨大人处理,瘟疫的事情也慢慢步入正轨,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出发。 萧尘霜吃了些食物,似乎要把这几天没能好好吃饭的日子给补回来。 魏怀瑾坐在一旁看着,无奈道:“你太瘦了,才吃了五碗,你不必为我省钱,应该再多吃一些。”说到这里,他看向一旁的小二:“再来一桶米饭,还有肉,鱼,鸡鸭,这些统统做上一份。” “等等!”萧尘霜皱了皱眉,算是怕了他了,喂猪也不是这么喂的,她赶紧摆摆手:“不用了小二,再给我来一碗甜汤就好了,方才他点的那些吃的,统统不要。” 魏怀瑾皱着眉,认真想着以后怎么给补回来,瘦成这个样子,一阵风都能吹的倒,如果再不补回来,等入了冬,这小身板怎么扛得住。 同时也暗暗决定此次回京之后便向相府提亲,到时候定要将她养的白白胖胖的。 看着她喝完银耳甜汤之后,魏怀瑾仍是一副担忧的模样,“你真的吃饱了吗?” 萧尘霜忙不迭的点点头:“我真的吃饱了,就是有点累,我需要休息。” 回到房间之后萧尘霜便简单洗漱一番,准备睡觉。 魏怀瑾因担心再出变故,派了人在门口团团守住。 与娄知县沟通之后,瘟疫之事闹的不太大,但仍需防范。杨大人先行回京禀报,而魏怀瑾却想多留一些时日,最起码等萧尘霜养好身体之后再起行。 这一觉她睡的很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她爬起身来,全身酸痛的难受,脖子也很是僵硬。点燃了烛火,屋里便逐渐亮堂起来,魏怀瑾见屋内有光,便抬手敲了敲门。 萧尘霜警惕的看向门外,下意识取出靴内匕首,“谁?” “是我,你醒了?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是熟悉的声音,萧尘霜也放下了警惕,“请进。” 魏怀瑾推门而入,目光变得明亮起来,“你饿不饿,我让厨房一直热着粥,就是怕你醒来会饿。” 萧尘霜有些不自然的坐了下来,这年轻人眼里有光,让她觉得不安。 对魏怀瑾这个人,她从未有任何男女之情,唯一想做的就是报恩。 “四皇子....我有话与你说。” 见她忽然严肃起来,魏怀瑾并未觉得有什么,却仍带着笑意,转移了话题说:“刚才小二送了一些葡萄到我房里,我尝过了,很甜,我给你端过来。” 说着他便起身回屋里端着一盘紫色的葡萄过来,颗颗圆润,晶莹剔透,还专门为她剥了皮。她皱了皱眉,重新摘下一颗,确实很甜,甜中带些酸涩,这种时候还能吃到葡萄,哪里是什么小二送来的,可见他是用了心的。 人就是这样奇怪,越是情意深重,越是想要逃避,深怕还不清。 萧尘霜整了整思绪,她不确定魏怀瑾对她是不是喜欢,如果真的是喜欢,又该怎么做。难道直接告诉他,“我不喜欢你,你也别喜欢我,连单恋都不行。” 这种说法太过直接,她只是一个庶女,什么也不会,甚至不算太出众,这样一来的话,未免太过高傲了一些,对寒门女子来说,能飞上枝头变凤凰,那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何况....喜欢一个人本是没有错的,只要不给对方造成负担,那就是自己的事,可以选择说可以选择不说,都与别人没有关系。 “九儿,你过来。”魏怀瑾朝她招了招手,见那黑白分明的杏眼中带着一抹疑惑,他解释道:“之前听你母亲这样喊过,你的乳名叫九儿吗?” 萧尘霜道:“是,小时候都这么叫,乡下人总会取一些奇怪的名字。” “不奇怪,很好听。”此话一出,他才觉得无比谄媚,有些紧张起来,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转头看向外面。街上行人很少,但今夜的月亮很圆也很清明,夜幕中点缀着繁星,连贯起来就像是一幅图画。 他指了指北边夜空上的星星,“听钦天监的上官大人说,星际浩瀚,藏有无数奥妙,非寻常人能轻易窥伺。每道流星划过,都含有深层的意义。” “那片星星连起来像不像一个人拿着弓箭?” 萧尘霜随之看去,可她的目光却落到另一片的星空,几颗星星连贯起来,像一只孤独的蝎子,高高挂在夜空。 魏怀瑾不自觉靠近一步,笑眯眯道:“还有...你看那边,像不像小白兔?” “白兔?”萧尘霜安静的看着,嗯了一声:“确实很像,你真厉害,我们寻常人眼里便知是星星,我也从没有如此认真的观察过这些。” 魏怀瑾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其实....小时候跟着太傅看星星的时候,我会给它们取名字,白兔星,射手星,蝎子星。” “既是天上的蝎子,天蝎星不错。” “对,这个名字好听。”魏怀瑾侧眼看向身旁的人,她身上带着一种果香味,像是橘子散发的阵阵幽香,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按捺住心口上乱撞的小鹿。距离太近,总是让人胡思乱想,看着她那双眸子透着好奇,他知道,自己沦陷了。 萧尘霜收回了目光,温和一笑:“时候不早了,你也该休息,明日我们还要赶路。” “赶路?”魏怀瑾想了会儿,忙道:“可是你这身子骨太弱了,我怕路上颠簸,会让你受苦,不如再歇两天。” 萧尘霜转身整理着床铺,平缓道:“此事迫在眉睫,我还是戴罪之身,能早些回去自然是最好的,而且来的路上,被人追杀,我很想查清楚到底是谁要杀我,而且轻羽...对了,你们见过轻羽了吗?” “轻羽?”魏怀瑾仔细回想着,脑海中闪过那个皮肤黝黑,眼里却带着怒意和恨意的女子,恍然道:“是她啊,我见过了,手臂还被砍了一刀,不过三哥已经让人把她送回相府了。” 得知轻羽安全,萧尘霜才真正松了口气,幽幽道:“那明天我们就回去吧。” “真的要明天吗?”魏怀瑾的目光落到葡萄上,又问:“那你真的不饿吗?我是担心你吃不饱,被子够不够,炉子暖不暖?要不多给你拿两床被子来。” 萧尘霜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正色道:“真的不用了,其实四皇子不必做这么多,我身份低微,实在受之有愧。” 他微微叹息,坐了下来,想了会,说道:“你放心,追杀你的人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三哥那边肯定很快就有消息。既然你决定明日就返京,那我也会去安排一切的。” “好,麻烦了。”萧尘霜福了福身,魏怀瑾了然,脸上闪过一丝沮丧,退出门外时却忍不住在想,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她觉得自己太烦,话太多?其实他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的就去做某些事。 第二天一早,娄知县便亲自打点一切,安排二人回京事宜。临走时,娄知县送了些东西给她,再次拱拱手道:“萧姑娘,这次的事情可真是艰险,不过下官倒是发现一件事情,也不知该不该说。” 萧尘霜客气道:“娄知县不必见外,此次事情能如此顺利解决,你的功劳是最大的。” 娄知县微微一滞,随后道:“当初在大狱的时候,平王和端王分别来逼供,下官自是九死一生,不过幸好姑娘送信及时,这才转败为胜。所以下官是在想,姑娘来时被人追杀,会不会是和二位王爷有关?” “到底是谁指使的,还得查了才知,如今大人升迁,在此先恭祝大人今后平步青云,仕途顺畅。” 娄知县笑了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如实说:“其实瘟疫这件事,姑娘虽算的准,但期间也出了纰漏,杨大人似乎发现什么,但四皇子也没少做手脚,看得出他对姑娘是真心一片,说句不该说的,也希望姑娘能惜取眼前人。” 第76章 商讨 “我知道了。”萧尘霜默默叹了口气,她这样的人,不值得魏怀瑾如此倾心相待。 所以她便想,该怎样做才能将他置身事外。 如果勤家真的决定对付魏洛风,魏怀瑾的下场便会如前世那般,从堂堂皇子沦为阶下囚。 魏怀瑾确实很细心,加固了马车,又加了些垫褥,如此舟车劳顿,也不会太辛苦。他还备了许多吃食,包括此地最著名的油闷鸭也买了些,本想借着此事带她好好逛逛,却没想到走的这样突然。 杨大人先他们一步回京,禀报了此事,而京中的瘟疫也算控制下来,没有发展的趋势。只是这些天由萧婉清自告奋勇的照顾着病人,倒是博了一些好感。她还用自己的私房钱买米买菜,在城门口搭了棚子,每日定时定点派发粥水,接济贫民窟的人。 此举为善,博得城中贵人以及百姓的赞赏,她倒也没说什么,只说都是应该做的罢了。天气越发严寒,她自小娇养,成天在外奔波,手上已生了些冻疮,但对这些,仍是全不在意,没有一天缺席。 “后面的人要排队,锅里还有很多,若是不够再熬煮一些。”萧婉清低着头,认真的为每一个人添加粥水,临了还配发了几个馒头。 百姓们围坐一团,小心翼翼捧着粥碗,还有些年纪尚小的孩子蜷缩在母亲怀里,如同嗷嗷待哺的雀鸟。远远几个人打马进城,又各自下马,牵着马儿缓步走向城中。 “看到那边的天仙了吗,还真是个心善的,这是哪家姑娘啊?” “这你都不知道?相府嫡女,萧大小姐,果真是人美心善。” “对了慕兄,听说老将军准备给你娶亲,似乎属意这萧家小姐。” 慕楚闻言,抬眼看去,那女子戴着面纱,穿着浅紫色的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身形有致,手背冻得发红,还是在重复着为每个百姓派发米粥。 “都说官家小姐傲气,若慕兄真能与这样的女子成婚,倒也是不错的。” “别胡说了,慕兄眼界可高,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身旁的人在耳边叽叽喳喳,各有言论,慕楚的脸色并没什么变化,一双眼睛含着温情,暖如岫玉,腰间常年别着一把折扇,他看了一眼众人,语气懒散道:“顾公子与我们打赌输了,如今杯莫停的乳鸽正出炉,不如就让顾公子做东,去品尝美味好了。” “对,顾离,你可得说话算话!” 那叫顾离的少年拍了拍胸脯,“别说杯莫停的乳鸽,就算是天香楼的豚鱼,今儿也得请,兄弟们,走着。” 几个伙夫推着车子走了过来,木箱子里装满了肉包,还没走到,那味儿就已经飘香十里。百姓们见状,立即上前哄抢起来,像极了饿慌的野狼。见人群激昂,萧婉清也是一愣,她本是好意,可为何这些人如此激动? “你们别抢,每个人都有!” “肉包子!” “我闻到了,是肉的味道,好香,快!” 萧婉清皱了皱眉,眼见时局失控,她仍是不解,明明刚才吃了东西,可现在为何如此兴奋?台下的百姓一拥而上,棚子在寒风中东倒西歪,只听得‘嚓’的一声,支撑的木柱折断,萧婉清下意识闭上了眼,可等待许久并未被倒塌的棚子砸到,而腰间还多了股力量和温热。 她低头一看,揽着自己的是一只粗糙的手,再看看眼前人,与他那贵公子温润的形象,全然不一。 慕楚只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再一踏脚便朝着空地腾空而去,待稳稳落地时,仍是面不改色,他左手背在身后,看着怀里的萧婉清,淡淡道:“是我唐突了,但那种情况,我没法见死不救。” “我....”萧婉清惊魂未定,忙退后两步,匆匆行礼,“慕公子,多谢公子相救。” 慕楚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又理了理垂在耳边的两束长发,淡淡道:“无碍,这棚子承重力尚可,只是被百姓一哄而动,才出了事,下次得加固一些。” 萧婉清点点头,眸光微闪,“小女记住了。”说到这,她方才回头看去,那棚子轰然倒塌,吓得身边的百姓落荒而逃。 她无奈道:“本想着做好事,却没成想,弄巧成拙,既然碰到慕公子,那可否帮忙?” 慕楚唇角微扬,朝着顾离等人招了招手,“萧大小姐都开口了,那自然是该帮的。”他眼带轻挑的看向众人,淡淡道:“方才相府小姐的话大家都听到了,你们可得好好表现,若是得了美人垂青,可谓一段佳话。” 几个人凑了上来,无不是一脸殷勤:“萧小姐,我们该怎么做?” 萧婉清眉间闪过一丝不悦,仍温柔的说:“粥棚倒塌,是我的过错,只怕伤及了无辜,烦请公子帮忙救人。”说到此处,她又抬了抬眼,眸光微动,楚楚可怜,“那慕公子....” 慕楚失声一笑,满不在乎的说:“有人巴不得要在小姐面前表现,我又何必凑这个热闹,只是下次别派发肉包子。” “好...我记住了。”萧婉清温和一笑,转身投入救人行动中。慕楚嘴角向下,撇了撇,这才拉起马儿往慕府走去。 刚才他看的很清楚,那帮人出事后便趁乱离去,看来是有人故意要捣乱的,不过为何要捣乱,他并不是很在乎。 小厮见自家公子回来,立马上前把马拉到棚子里,管家看了他一眼,连忙走上去,递上手里的信递给他。 慕楚接过信笺,匆匆一览,神情仍旧没什么变化。 管家低声道:“少将军,老将军让您回来先去见他,说是有要事相商。” “我知道了。”慕楚把信封贴身收藏,先回屋换了身衣裳才去见慕老将军。 慕家在魏国绝对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虽比不上萧家以及顾家等世家,却也是后起之秀。 慕老将军兵法诡谲,用兵如神,堪为魏国第一大将。能与他匹敌的,也只有早已过世多年的战神孙柏峰了。 慕老将军两个儿子皆在战场上战死,甚得皇帝重视,因而颁发圣令,慕家得以继承世袭封爵。 老将军常年打仗,现在退下来也每天保持着锻炼,以及晨起练武的习惯。所以看起来整个人身子健朗,步态轻盈。 慕楚刚踏进院子,便见一团光影从眼前闪过,他眼带笑意,只拂袖一挥,那把剑铮的一声断成两截,落到了地上。 老将军被这道凌厉的气流震得连连后退,慕楚抿嘴一笑,身影闪过,上前扶住了他。 老将军一脸心痛的捡起地上断成两截的剑,“混小子,也没说让着点我这糟老头子,这已经是第几把断剑了?” 慕楚拿起桌子上的衣服披在老将军身上,微微一笑:“这可不能怪我,是爷爷你自小教导我,战场无父子,即便你是我爷爷,我也必须要出手,如果我不出手,你更加会认定我看不起你。” “就你能说会道!”老将军嘴上不满意,可心里却满意的紧,也不枉费他在慕楚身上花费许多心血,自小教他习文习武,熟读兵书,为的便是替慕家争光,为国效力。 如今看看,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当初那个小娃娃竟已长成了大人。 慕楚依然只是赔着笑,老将军白了他一眼,心里嘀咕着,这臭小子,每次洞悉先机就会做出这副样子。他咳嗽两声,有气无力的说:“你爷爷我年事已高,能把你带大,已经是借来的福气,想想这些年咱爷孙俩相依为命。”说到此处,他又侧眼看了看慕楚的表情,这臭小子,居然还在笑! “爷爷,您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好了,何必和我拐弯抹角的。你这身子骨硬朗的很,就算我战死了,您也一定会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当你爷爷我是乌龟啊?”老将军板着脸严肃说:“带兵打仗向来如此,战场上厮杀,本来就是在和命运博弈。为了报效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这是一个好男儿该做的。” 老将军捋了捋下巴那几丝胡须,又一脸沉重道:“可是!作为慕家子孙,你的当务之急就是传宗接代,也让我这把老骨头,再享受几年天伦之乐,到时两腿一伸,人死了,也不白来一遭。” 慕楚起身站到老将军身后,替他揉了揉肩膀,笑容可掬:“所以爷爷是想让我娶妻吗?这个简单,只怕没人愿意嫁我。谁会想嫁给一个浪荡子?风尘女子您又看不上,我这辈子怕是要终身不娶了。” “少说浑话,这亲事我已经帮你看好了,平日里你任性也好,花天酒地也罢,这件事必须得听爷爷我的。”老将军一脸严肃,容不得半点反驳,慕楚耸了耸肩,倒也不甚在意,怕只怕外界传闻是真的,那勤家又该怎么做,或者说这萧家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第77章 自求多福 到达淮安是三日后,一进城又看到萧婉清忙碌的身影,就连魏怀瑾也是愣了愣,远处那个人难道是萧婉清?他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放下了帘子,问萧尘霜是否需要稍作休息再入宫。 萧尘霜摇摇头,“现在就入宫。” 魏怀瑾有些担忧,最主要还是担心她这小身板是怎么扛过来的,但这几天相处也知道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心里的话也就没说出口。 奉天殿内,皇帝高坐在龙椅上,目光无神的看着殿中官员,他不说话的时候,并不会很严肃,眉宇间反而流露出一种慈和的心态。细细长长的眼睛转了一圈,听着下面人争执不停,他忽然开口问:“各位爱卿吵完了?” 杨大人顿了顿,当即上前两步,躬身施礼:“皇上,瘟疫之事虽已解决,却不能太过松散,谁也不知是否彻底消灭,以微臣之见,应当再派人封锁各路。” 皇帝嗯了一声,缓缓吐出准奏两个字。 郑太师挑了挑眉,神态镇定,与往日一样,他平日里几乎不发表什么意见,但前阵子收到消息,说定州那边已经持续两年颗粒不收,原以为今年会多少有些收获,结果还如前两年一样。 “皇上,定州那边情况严重,灾民遍地,已连续三年无收,现在群情激愤,以微臣之见应当开仓放粮。” 萧义道:“皇上,万万不可放粮,今年的冬天来的早,秋天短暂,雨水也少,我京都的储存也不多,定州那边人口众多,如果真的要放粮,仅靠定州官仓也是无济于事,到头来还要赔上淮安,淮安乃我国都城,若是连都城都出了乱子,那可是大大不妙。” 说到此,他挺直了腰板,不以为然的看了郑太师一眼,刚才他便与郑太师在争执此事,一个要放一个不放,吵了许久,大半天时间过去了。 整场下来皇帝几乎在走神,可心里却清楚两位臣子说的究竟是什么。 郑太师冷哼一声:“萧丞相此举是要陷皇上失了民心啊,自皇上继位以来,便是以仁德治理天下,定州虽偏远,并非富庶城镇,每年收获银钱少之又少,甚至还要从其他富庶的城镇去贴补,可更是因此,才不能置黎民百姓于不顾。还请皇上准予开仓放粮,以解千方生计的性命之忧。” 萧义急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倘若真的放粮,那....” “萧丞相,若是不放粮,那难民便会四散流离,届时涌入京都,又该如何安置?” “可....” “行了!”皇帝撑着龙椅两旁的扶手站了起来,他眉头紧紧皱着,双眼微眯,几乎形成一条缝隙,淡淡扫过萧义,又看向郑太师,“此事就按郑太师所说去办,开仓放粮,务必要将定州的百姓安抚好。” “皇上英明,那微臣这就着手去做。” 阎公公见皇帝面色不大好,又惯性的喊了句有本启奏,无事退朝的话。百官缓缓走出奉天殿,萧义却是垂头丧气,郑太师见状,不由一笑:“丞相这是怎么了?” 萧义不动声色,转问道:“太师的身子可好些了?” “劳烦丞相挂记,我这身子时好时坏,幸好得了神医诊治,如今已好的差不多。”郑太师微微一笑,双手放在袖中交叠,看了看天色,“要变天了。” 要变天了.... 萧义也随之看去,天色虽是万里无云,算的上极好的天气,可那空中漂浮着的黑气却是越积越多。 李大人出来时,神神秘秘,低声道:“丞相,以我之见你该避避风头,皇上估计是在气头上,等过些日子淡了便也好了。” 萧义闻言,有些恼怒,甚是怅然,他萧家三代为相,匡扶明君,也算是立下汗马之劳。可如今皇帝却再也不肯听他的话,这不免让人觉得心情郁郁,却又无可奈何。 大抵皇帝真的有了自己的主意,再不会重用于他,如果此遭真的卷入这皇储纷争,只怕稍有踏错,整个相府更是会一落千丈。 他微微叹息一声:“李大人慢走。” “勤贵妃找我过去问话,说是挑个好日子计划公主出嫁的事宜...”李大人无奈道:“丞相,古有卧薪尝胆,咱们来日方长啊。” “我明白。”萧义吐出一口气,面色缓和许多。刚上了马车,车内还坐着一个人,是他相府养在家中的门客。在各大世家权臣家里都会养着一些较有谋略,又或才能出众的人,称之为门客。 但萧义向来自视甚高,虽也曾礼贤下士,但家中养的并不多,且都住在外面的别苑里,有专人照顾着,只在他有难题时才出现,为此出谋划策。 “相爷,您看上去面色不大好。” 萧义冷哼一声:“定州如果要放粮,必然会点算粮仓,如果一旦被彻查,便会牵连到我头上来。现在皇上已经应允,事情就变得麻烦了,不管如何这件事必须得处理妥当。”他神色阴晴不定,谋客当即作揖,恭敬道:“这个简单,多找些替死鬼便也无妨,之叶受了您的恩惠,自然该帮您解决后顾之忧。” “但愿你能心口如一。” 下朝不久,皇帝并未返回寝宫,去了奉天殿的东殿,这边通常是个偏殿,一般只与几个小臣,三五几人留下来商讨,算是关起门来说话。 皇帝端着蜡烛点燃了熏香,没一会儿便见一个身着朱红色圆领官服的男人走了进来,约莫五十左右,长得甚是威严,连心眉更平添了几分气势。 他朝着皇帝作揖,“皇上,齐王一事,不可再拖。据微臣所知,大梁燕州等地皆有动作,倘若齐王不回去坐镇,只怕会趁此攻打我魏国。” 皇帝放下油灯,抬脚走到范大人跟前,“朕找你来就是为了此事。齐王不除,乃是我魏国的心腹大患,若朕一死,魏国必定易主,可如果真的像你这么说,齐王必须放回去,既然放回去又等于纵虎归山。” 范大人道:“微臣相信皇上心中已有主意,不管要微臣做什么,就算赴汤蹈火,只要为了国家,微臣都在所不惜!” “好!”皇帝欣慰一笑,眉间透着慈和,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朕所看重的人,至于令子之事,朕已平反,现在在为禁卫军,来日只要功绩卓越,升迁也是迟早的事。” “古语言,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功夫老始成,皇上既看重犬子,好生磨砺一番,也是为了更好的为国效力。” 皇帝龙颜和悦,很是满意范大人这番言辞,又道:“范大人,朕想你助我下一盘天下棋!” “天下棋?”范大人是个典型的武夫,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可见皇上心里有了主意,也不再多说,当即双膝跪地,拱手道:“皇上尽管吩咐,微臣必定全力以赴!” 皇帝点点头:“目前昭云出嫁是重中之重,至于那齐王的事,便由范佑纯护送他安然回去。” 听得此间安排,范大人没有多言,便立即着手去办,皇帝还顺道赏赐了庸显一些珍宝,以慰他守关有功,理应奖赏。 但想着公主要出嫁,也同样给了庸显选择,若是即刻走,或是公主举行和亲大典再走,皆可随意。 此话传到庸显耳朵里,不禁腹诽,眼下他要的东西不在相府,虽然这并不影响他想要做的事情,却也觉得有些遗憾。 他心里也清楚,若非把这件事传到各国,哪能这么容易脱身。 眼下皇帝松口让他回去,自是立马命人准备启程事宜,面子上与萧义拜别,萧义藏不住心中喜悦,大喜过望,日盼夜盼,总算送走了这尊瘟神。 与此同时,萧尘霜和魏怀瑾也顺利抵达皇宫,只是这一路来的时候听到些流言,都说萧家和慕家要结亲,但至于是谁要出嫁,又没有明说。 萧尘霜隐隐有些担心,慕家深得皇上倚重,将来必然是前途无量的,不管是哪个女儿嫁过去,这将军夫人,主母之位,可算是坐实了。 可到底是谁要嫁过去? 萧义这老头打的什么主意? 魏怀瑾见她眉头紧蹙,抬手抹了抹她的眉间,似乎要把这皱着的眉毛给抹平。萧尘霜尴尬一笑:“四皇子....我刚才好像走神了。” “不是好像,是根本就在走神,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魏怀瑾以为她还在担心那些刺客的事情,下意识拍了拍她交叠一起的手背,“别担心,我说了我会帮你彻查此事,以后也不会再让你有任何危险。” 她想了片刻不知如何作答,便没再说话,魏怀瑾深吸了口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阎公公见二人走来,藏不住笑意,远远看去,好一对璧人,倒是绝配的。他迎了上去,朝魏怀瑾见礼,“四皇子,萧姑娘,一路辛苦了。” 魏怀瑾同样抱拳示礼,“阎公公,父皇下朝了?” “已经下朝了,不过皇上听说您要回来,便在殿里等着。” “那我们先进去。” 第78章 谁想害你? 殿内并没有伺候的宫人,就连阎公公也守在外面。 皇帝端坐在金銮殿上,神情有几分凝重,目光放空,就连魏怀瑾二人进来,也没有察觉,直至魏怀瑾唤了几声父皇,他方才如梦初醒。 “朕都已经知道了,你们此行还算顺利,眼下京都的瘟疫之事,已交由杨大人去办。”皇帝的手紧紧抓着龙椅上的扶手,随后起身走下台阶,又看了一眼萧尘霜,“小丫头,这次吃够苦头了,以后可就得安生过日子了。” 萧尘霜眨了眨眼:“尘霜一直安分守己啊。” 皇帝冷笑了两声,挥了挥手,“怎么好像又瘦了些,可是老四在路上欺负了你?” “没有,四皇子对尘霜很是照顾。” “是吗?”皇帝看了看魏怀瑾,但见他一言不发,面带犹豫,可见这路上是发生了什么事。 魏怀瑾确实在犹豫,本想说出萧尘霜被追杀一事,但想想还是决定先彻查,有了足够的线索和真相再说。 皇帝笑容可掬:“对了小丫头,云儿明日要出嫁,特意告诉朕,让你一回来就去见她,你们也算姐妹情深,此次一别,怕是无再见之日,好好说会话,算作告别吧。” 闻言,萧尘霜福了福身便离开了大殿,前往昭云寝殿。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泉宁宫,花坛里全是盛开的木槿花,门口又有喷泉假山,各色交加的锦鲤在池子里游动来回。 风景不错,但无暇顾及,殿前站着的人来回踱步,似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当看到萧尘霜走来时,秋霞立即迎了上去,福身道:“萧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公主在等你。”她叹息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也不待萧尘霜作答,便拉着她往殿内走去。 屋里飘散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帷幕垂下,隐约瞧见里面躺着一个人。萧尘霜连忙撩开帘子走了进去,却见昭云脸色发青,手背上是数道蜿蜒的紫痕,呼吸缓慢,十分虚弱。 萧尘霜坐在床沿上,注视着眼前的女子,“怎么会这样,你生病了?” 昭云抬了抬眼皮,伸出颤抖的双手,嘴巴一张一合,“不,不是,尘霜,有人想害我。” 萧尘霜震了震,迟疑道:“谁想害你?” “我不知道,前日我吃了晚膳便睡下,可是到现在身上几乎没有一点力气,而且身上全是这些紫痕,我怀疑...是有人对我下毒。但嫁往安南在即,不想多生事端,偏巧三哥不在,四哥也不在,我只得等着你们回来。” 听得此话,再看看昭云这副模样,作为朋友,萧尘霜自然很难受。不过幸好昭云很聪明,没有将此事扩大,就连皇上也不知道。如今昭云要嫁往安南,已筹备完毕,只等着钦天监卜出黄道吉日便可举行送嫁大典。可好巧不巧的就在这个时候出事,明眼人都看的出,有人不想让昭云嫁过去。 这种事情只靠她一个人是无法解决的,必须要告知魏怀瑾,至于皇上那边,现在要对付齐王,已是分.身不暇,她思索片刻,立马让秋霞把魏怀瑾给请过来。 她小心扶着昭云,往床内坐了坐,这样让昭云可以更好的靠在自己肩上。昭云虽中了毒,却不是全无意识,至少她还撑着一口气,等也要等到信任的人回来。她那张泛青的嘴唇嗡动,开口道:“尘霜,我还能去安南吗?” “能,一定能,昭云你放心,我会帮你。” 昭云苦笑:“是谁下的毒我都不知道,你如何帮我,我怕等不到出嫁....尘霜,我从小到大没有害怕过,可现在我真的很害怕,他们为何要害我?我即将要去和亲,他们为何要害我?”说到最后,她情绪开始激动起来,紧紧抓着萧尘霜的臂膀。 萧尘霜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叹一声:“也许并不是与你有仇,只是碍着别人的事了。” 听说昭云出了事,秋霞也表达的不清楚,反而让魏怀瑾更加担忧,他大跨着步子匆匆赶来,但见自己的妹妹满脸乌紫,气若游丝的倚在萧尘霜身上,他几乎是冲向床前。 “怎么回事,刚才秋霞说你中了毒,怎么会中毒?可有查出是谁?” 昭云艰难开口,却无声音发出,萧尘霜只好道:“四皇子,稍安勿躁,此事是公主刻意瞒下,成婚在即,不能在这个时候传出风声,否则安南那边必定会多作想法。前有齐王,后有安南,于大魏而言可谓两难。” 听得此话,魏怀瑾扫了一眼她那透着冷静的眸子,又坐了下来,让自己慢慢平静。不错,此时如若声张,只会打草惊蛇,倒不如...想到此处,他的眼睛立即明亮起来,让人秘密去请温太医过来查看,当务之急得先解毒。 温清辉赶来时也了解一二,当即把药箱放下,走到昭云身边,先替她诊了诊脉,又仔细复验着。突然,昭云全身抽搐,吐出一大口黑血,仔细一看,那血中居然还有些黑色的虫子。 在场之人皆是面色大变,互视一眼,目光落到了温清辉身上。他的神情也逐渐凝重起来,没有开口。萧尘霜蹲下.身去看着血迹里的小虫子,温清辉立马上前一拦,警惕道:“这是蛊毒,不能碰,否则会吸附你的皮肤,钻进肉体。” 魏怀瑾闻言,赶紧把萧尘霜拉到自己身后,定了定神色,问道:“能不能解?” 温清辉没有说话,只从腰间掏出一包粉末洒在那些小虫子身上,黑色的虫子形似水蛭,被这药粉覆盖,扭动身躯奋力挣扎,密密麻麻死了一片。 萧尘霜紧皱着眉头,只觉汗毛竖立,“这是什么蛊毒?” “还不能确定,我对蛊毒并不了解,眼下只能勉强试一试。”温清辉转头看向秋霞,“去小厨房备些白醋和清水,速去。” 温清辉又从药箱中取出针包,在火中烤过备用,秋霞端来了清水,按照他的吩咐将白醋倒入,这才坐到床边,取出银针插入昭云十指指尖。光是看着便已不忍,秋霞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但见那鲜血顺着银针流出,到了水里面,转眼成了深绿色。温清辉面色微变,迟疑的看了一眼魏怀瑾,“这是阴蛇蛊。” “阴蛇蛊?”魏怀瑾紧张道:“那有没有办法可以解?” 温清辉叹了口气,目光定定的看着昭云的脸,肉虫在她皮肤表层穿梭来去,就连面颊也有攀爬的痕迹,可见中蛊多日。 这阴蛇蛊入体,如若三十日内得不到救治,会腹痛而死,内脏被噬咬而亡。 要解蛊倒也不难,只是温清辉并不钻研蛊术,只得依靠中药下去,且看谁胜谁负。他先用金针封锁昭云的穴道,避免这些蛇被血气豢养。 温清辉提起箱子往外走,又回头对魏怀瑾说:“我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晚上我会再来,如今用金针封锁穴位,公主暂时无碍。” “温太医。”萧尘霜唤住了他,“此事不可声张,若别人问及,就说公主只是吃了些东西,导致腹痛,烦请温太医也帮忙留心是谁在打听消息。” 此话一出,温清辉便立即了然,常年在深宫之中游走,替这些个贵人诊治,其中的门道他是十分了解,于是应声称好,便立即去准备接下来所需的物品。 萧尘霜呆了片刻,忽然想起元轻羽曾在养虫,虽然问及她的时候,说不清从哪里学来的蛊术,但说不准她就有办法解这阴蛇蛊。 想到此处,她立即让魏怀瑾派人将元轻羽接到宫中。 现在出了中毒的事情,追查刺客的幕后主使者也只能先缓缓,否则以安吉鲁达的性子,倘若昭云不能安然嫁过去,怕是会暴走。 魏怀瑾站在殿外良久,回过神来,一脸认真的说:“尘霜,你先回家吧,回去好好养着,云儿的事情还有我,刺客的事情我也会追查,方才我已经通知三哥,他会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不了四殿下,我想留在宫里陪着公主,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这些人既然敢下毒,肯定就做的万无一失,岂能轻易查的到。现在昭云出了事,我不想你也再出事,难道就不能听我一次?” 萧尘霜摇摇头,“我说了,我想留在宫里陪公主,她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放心不下。你不必担心我,该怎么做怎么查,你尽管去。” “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没有,好,我现在先去和三哥商量一下,你就留在泉宁宫,哪里都不要去,听清楚了吗?” “我知道了。” 送走魏怀瑾后萧尘霜便以公主好友的身份,召见了在宫里伺候的各人,算是闲聊一般打听着三天前的情况,看似普通的闲聊,可一双眼睛却透着精光,不放过每一个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但结果一无所获。 秋霞伺候着她用了午膳,宫里的伙食确实比外面好,一顿又吃了三碗饭,连盘子都吃的干干净净。她用手绢擦了擦嘴,听闻这些都是小厨房做出来的,安顿好昭云后便去了小厨房转了一圈。宫人见她进来,点点头算是示礼。 负责小厨房膳食的王嬷嬷却是不以为然,只是公主的朋友罢了,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这皇宫内可不是谁都能当主子的。 第79章 阴蛇蛊 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姑娘,您若是饿了只管言语一声,作为公主的朋友,奴婢们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但你这亲自入了厨房,怕也是不大好,失了规矩。”说到此,她又一本正经的说:“若是让宫女们传了闲话,只会说相爷教女无方。” 这是拿萧义来压她,倒是个无趣的,萧尘霜没心思与她吵嘴。自顾自看着这一箩筐的新鲜蔬菜,房梁上挂着的鲜肉,以及肉铺干等,看起来一切井井有条,没什么特别的。 她目光轻瞥,扫了一眼,却发现水缸下面,压着一只耳环。她收回视线,每走一步,文雅大方,温和道:“嬷嬷说的是,只是刚才那道红烧狮子头甚是好吃,所以特意来看看,是小厨房的人做的,还是御膳房做的。” “原来是这样,方才是小厨房的太监做的,姑娘要是喜欢,那晚上的时候也做这道菜,您到底是公主的客人,我们也不好怠慢。” 萧尘霜笑眯眯的说:“那就麻烦了。”临走时,手一松,绢帕便落在了地上,她弯腰捡起,不动声色道:“对了,那小太监叫什么名字,手艺不错,公主平日的膳食是由他加工的?” 嬷嬷有些不悦,似乎是觉得萧尘霜问的太多了,但还是一副好脾气的说:“公主金枝玉叶身骄肉贵,所有的食物自然都是御膳房烹饪的。只是偶尔吃个宵夜,才会让小厨房开火,姑娘问这些做什么?”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都是小太监负责,本想在公主面前为他美言几句。”萧尘霜装作平常,挥了挥袖便走了出去,待四下无人时,才拿出那只耳环细细看着。 椭圆形的水晶,大圆小圆互相融合,温润高雅,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她用绢帕将耳环包起来贴身藏好,心里想着秋霞是泉宁宫的大宫女,理应熟识这些人,便找她来问了问。 果然,秋霞看到这只耳环的时候,双目圆睁,显得十分惊异。 萧尘霜微微蹙眉:“这是谁的耳环?” “是小桃子的,不过她早就告了假,说是家里父亲死了,公主也仁慈,便放她出宫去尽孝,大约走了四五天。” 光凭一个耳环自然不能断定谁是下毒的人,何况小厨房每日进出的人很多,她之所以注意到此物便是一眼发觉价格高昂,而刚才那些小宫女,就连嬷嬷头上也只是插了两支银簪而已。 其余的宫女就更不必说了,做着这些粗事,哪能会佩戴贵重首饰,所以当时她的心里便猜测着,此物应当属于一品宫令所有物。 现在经秋霞这么一说,她便立即问道:“那小桃子走之前去过厨房?” “小桃子走的很是匆忙,萧姑娘,难道你是怀疑小桃子?” 萧尘霜没有回答,既然找不出凶手,那只能引蛇出洞。 于是让秋霞故意去请了别的太医,嘴里说着仍是腹泻,却将整个泉宁宫封闭。 就连平日里的二品宫女也不能轻易接近,如此一来便让人觉得奇怪,公主既然没事,又为何一趟一趟的请太医?还把门锁死,看着情况怎么都不对劲。 皇宫是个好地方,事情这么一传出去,知晓的人便也就多了起来。就连勤贵妃也忍不住猜测,马上就要成婚了,这又是搞的哪一桩? 至于其他宫里的娘娘得知此事,皆想表示好意,便差人前来打听,萧尘霜吩咐秋霞务必观测这些打听的人,他们的动作,神情,要如实与她汇报。 萧尘霜坐在殿中细细想着,没一会儿,元轻羽便在禁卫军的带领下来了宫中。见元轻羽手臂上缠着麻布,走动的时候还沁出殷殷血迹,可见当时她受了不少罪。 元轻羽正要行礼,萧尘霜连忙道:“不用了,我也没把你当做下人看待,眼下更重要的是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小姐你说...”元轻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来的时候只晓得说小姐要急着见她,禁卫军却也不肯与她讲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还以为是萧尘霜又惹了什么祸。 萧尘霜拉着她走到昭云床前,“她中了阴蛇蛊,我上次见你炼制蛊虫,我想也许你有办法可以解。” “阴...阴蛇蛊!”元轻羽的眸子在光照的情况下,微微透蓝,那双眼睛很漂亮,晶莹的像宝石,萧尘霜不自觉多看了两眼,目光闪了闪,很快回过神来。 元轻羽有些紧张的说:“是谁给...公主...下...下的毒!” 她越是紧张,就越是结巴,其实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后来很少说话,再到后来又误食了有毒的果子,至此说话便成了她最自卑的事情。 以前伺候的主子,常常一句话没说完,巴掌就拍了下来。 在萧尘霜的示意下她小心翼翼坐到床边,发现在她之前就有人为昭云做了施救,不过这样也只能暂缓,并不能医治根本。 所谓蛊,最直接有效的说法就是将万千条虫子放在一个股盅里面,倘若活到最后的那一只便是毒中之王。 然还不能称之为真正的蛊,但凡养蛊的人,三年一生死,不是别人死就是自己死,不管有没有仇怨,都会给别人下蛊,为的便是保证自己不受痛苦,不遭反噬。 元轻羽让人备了几个鸡蛋,又从腰包里掏出一只锦盒,里面躺着的是一只浑身发着寒气的蚕。 萧尘霜上前看了一眼,欣慰一笑:“轻羽,你真有办法解蛊?” “我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可眼下...只能一试,如果再拖延下去,蛇变大之后会掏空公主的内脏,她...她会死!” “只要能救公主,你说什么都配合你。”萧尘霜便立即让她放手去做,而她则站在一旁准备帮忙打下手。 只见元轻羽低念了几句咒语,便将冰蚕放在昭云的额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滩水迹与皮肉融合,整个人冒着寒气。 她不慌不忙的让宫人将公主翻身,又将鸡蛋塞入体内,不过片刻功夫,便见昭云腹部账实,微微隆起,她双眼遍布血丝,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立即坐起身来。 殿内只有三人,可谓是手忙脚乱,所幸最终还是应付下来,待昭云缓过神后,秋霞却又晕了过去,她端着的木桶里是一窝一窝黑色的小蛇盘横交错,令人头皮乍麻。 元轻羽见秋霞昏死过去,在萧尘霜的示意下,才走到她跟前,诊了诊脉,只是受了惊吓暂时晕过去而已,没什么大碍。 温清辉赶来时却听说昭云的蛊已经解了,他倒不觉得没有用武之地,只是神情有些复杂的看向元轻羽,又看了看萧尘霜。 只觉得这女人身边的人都不简单,普普通通一个丫鬟居然能够解蛊毒,连他都是翻遍了古书,才找到疗效的方子,居然被人轻易解决。 虽然蛊毒已解,却也更加危险,背后的人既能如此狠辣,便证明是非要看着昭云被折磨死不可了。 她放出去的消息也果然有效,为彻底引蛇出洞,和昭云商议一番,就连她的贴身宫女秋霞也不知情。 昭云换上了普通的太监着装,愁眉不展:“尘霜,这个办法真的可行吗?会不会连累了你?” “事到如今没有更好的办法,此事光靠我们还不够,必须得通知皇上,否则明日的和亲大典,途中必定还会出问题。” 寒夜的天幕,半个月亮斜挂,宫内两旁的五角枫随着袭来的风,影影绰绰。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戴着面纱,穿着皮裘,将整个人裹的紧紧的,密不透风。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婢女,那眸子越发深蓝,凝聚着一股寒光。 几个太监围坐在假山旁,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么。 只听其中一人叹息着说:“我的肉老了!” “小玄子,你的蛋应该熟了。” “别动别动,先把我的肠子放下去!” “分我点血。” “慢着!”另一个太监急忙说:“我脑花还在里面呢。” 元轻羽一脸懵然的看着萧尘霜,满脑子都是问号,她又开始紧张起来,双手攥着,“小..小姐...这些人未免太血腥了,看样子就是他们对公主下的毒。” 第80章 请君入瓮 萧尘霜看了她一眼,也是心存疑虑,但未有结论,打算先观看清楚再说。她又走到树后探了一番,几个太监鬼鬼祟祟的围坐在一起,锅里面沸腾飘香,原来是背着主子在这里吃火锅。这些人几乎都要守夜,然而现在天气寒冷,有点小动作也是情理之中。 她蹑手蹑脚的和元轻羽绕过偏殿,扶着木梯爬上了房檐,趴在了房顶上。如果所料不错,听得公主并未中毒的消息传出去,那些人必定还会有所行动,如今在这个地方,几乎能将整个泉宁宫尽收眼底。 元轻羽像一只狼那般,眼珠子未曾转过,她猫着身子,只盯着那大殿门口。萧尘霜的耐心也是极好的,如果此招不行,自也留有后招,看着天色,此时的昭云应该已经去了御清殿,但愿一切顺利。 趁着夜色,远远便见到一个宫女朝着殿内走来,但见门口有许多太监宫女把守。她先是顿了顿,侧身一闪躲到了假山后面。她冷静的从怀中掏出瓷瓶,藏在背后,挎着食盒缓缓向前。 “我家主子听闻公主身体抱恙,特意做了药膳,派奴婢前来探望。” 秋霞上下打量她一番,“哪个宫的娘娘?我们公主已经睡下了,明...”她话还未说完,与身后的太监宫女齐刷刷的倒了一地。元轻羽神念一动,低声道:“醉清风。” “是迷药?” 元轻羽点点头,继续盯着那个宫女,但见她走进了宫殿,便和萧尘霜一道从房檐上跳了下去。 她没有元轻羽身子康健,更提不上武功,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难免会拖了后腿。她摆摆手:“记住,抓到她!” “好!”元轻羽一个箭步冲了进去,那宫女见有人忽然闯入,手中的瓶子落到了地上,元轻羽见状不好,立马捂住口鼻,却还是不慎吸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宫女左右一看,掏出匕首就狠狠往床帷此去,一刀刀刺下去却没有半点动静,她意识到自己受了骗,正想逃离,却觉脖子一凉,冰到了骨子里,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萧尘霜歪头看向她,“谁派你来的?” “你是谁?” “你想杀我,却连本宫是谁都不知道?” 宫女浑身一颤,正想转头,却又觉脖子上的刀加重了几分,因此不敢轻易动弹。她后背已经是冷汗涔涔,不可置信道:“你是公主?” 萧尘霜冷哼一声:“你们的事,本宫早已洞悉,想让我中毒,岂会那么容易。你一个小小宫女死不足惜,本宫要的是你身后的人,如果你如实相告,本宫可以保你一命。” “呵,你以为我会信你?”那宫女话还未说完,就觉双颊吃痛,黑黝的手已死死捏着她的脸颊,本想咬舌自尽,但眼下也是动弹不得。紧接着她被推到椅子上,萧尘霜拿起绳子将她五花大绑起来。 萧尘霜转动着手里的匕首,面纱之下的目光透着一股寒气,语气十分冷酷:“土番的事,本宫略有耳闻,你若从实招来,你家中老小皆可活命。如果你不愿意说,本宫也有能力查的到你背后的人,只是早晚而已,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你会死,你身边的人,都会死。” 满屋充满惶惶不安的气氛,那宫女闻言,额头冒着冷汗,不自觉睁大了双眼,“唔...唔...” 元轻羽看了她一眼,适时说道:“公主,看样子她还是不肯说,不如现在就杀了她,等那边来了消息,咱们再杀了..她全家!” 萧尘霜欣然的看着元轻羽,目光分明是在说:不错啊,有点长进,会威胁人了。她收回眼神,冷漠道:“本宫向来不喜欢杀生,可现在...”她看着手里的匕首,叹息一声便缓步逼近,那宫女拼命摇着头,吓得她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眼里出现讨饶的哀求。 元轻羽也配合得当,上前一步,扯开她嘴里的棉布,“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说!”宫女急忙开口,她只觉自己的心跳动得很快,像是要裂成两半儿。萧尘霜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本宫听着。” “都是淑妃娘娘让奴婢来了的,公主,奴婢也是逼不得已,还请公主放过奴婢一家老小,如果您要杀奴婢,奴婢死不足惜...可是我家人都在淑妃娘娘手中...我....” 萧尘霜罢了罢手:“不必说了。”她转过身去,这淑妃是郑太师的妹妹,难道是郑太师让淑妃这么做的? 眼下这个宫女看样子也只知道这些,再逼问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可如果此时扣下这个宫女,淑妃那边必定有所举动,所以... 她看了一眼宫女,温和一笑:“本宫现在就能给你活命的机会,回去告诉淑妃,就说...你没有刺杀成功,至于这个借口你随便找。总之....这样一来她也不会怪你,你还能活着继续为她效忠。” 宫女重重点头:“公主你放心,奴婢此遭回去必定不会露出端倪,更不会让淑妃知道您...已经晓得真相。” 萧尘霜心底冷笑,让元轻羽解开宫女身上的绳子,让她回宫。待她走后,元轻羽有些不放心,“小...小姐,这宫女看上去不老实。” “你刚才配合的很好,怎么现在又结巴了?” “我...我也不知道...” 萧尘霜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倒也不怎么在意元轻羽这个毛病。她嘴角微扬,“既然知道是郑太师在背后搞鬼,那这件事就简单多了。” 事情有了新的进展,对于昭云来说,是一件好事。只是前世与土番勾结的分明是李大人,怎么此次成了郑太师? 这个郑太师给人的感觉是沉默寡言,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对朝廷也算是鞠躬尽瘁,让人摸不着把柄,也从不与人勾结。 那淑妃更是个贤德体贴的,这兄妹二人,怎么看也都是纯良无害,却不曾想一出手,就是狠辣无比。 果然应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此事不能耽搁,她让其余人将外面的宫人处理完毕,便和元轻羽往御清殿走去。 御清殿外是宫人把守,但见来人穿着昭云公主的宫装,也没有上前阻拦,立即进去通报了。 皇帝脸色紧绷,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太监,那太监说:“父皇,是女儿与尘霜互换了身份,眼下可能是有了眉目。” 他招了招手,让宫人将萧尘霜带进来。 “皇上,此事阻止公主嫁到安南的人,似乎是淑妃。” 皇帝回过神,迟疑问:“似乎?” “是,尘霜不敢确定,此事还待细查,但眼下是当把公主嫁出去。至于淑妃为何会这么做,恐怕得问问郑太师。” 皇帝似乎并不意外此事和郑太师有关系,在齐王离开这件事上,那些流言蜚语能尽快传到各国耳朵里,背后也少不了郑太师的推波助澜,这个人比齐王还要留不得。 他看了一眼萧尘霜,忽然笑了,“安南的事情是由你促成,现在出了问题,小丫头,可有勇气应对?” 萧尘霜毕恭毕敬的回答:“昭云是尘霜的好友,如今她贵为公主,既然遇到麻烦,自然是该解决的。不过在解决这件事之前,尘霜还想问皇上要一些赏赐。”说到此处,她有意无意的看了昭云一眼,目光明朗但带有顾及。 皇帝心下了然,让昭云先去殿外等着,并加派了暗卫,让在东殿休息,不能耽误明日的大婚典礼,毕竟这一路长途跋涉,他也是心疼女儿的。 待昭云走后,萧尘霜才行了个天揖礼,将双手重叠置于头顶,俯身跪下。 “你想要什么?”皇帝抬眼凝视着她,似乎从她身上察觉到野心,如若真有野心,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可若加诸在一个女人身上,对于男人的天下而言,过头了就不妙了。 怎料,萧尘霜并未说出自己要什么,先陈述自己的观点,开口道:“明日的事情皇上不必担心,那宫女被抓获,肯定会告知淑妃。一旦此事闹大,就会牵连到郑太师,所以臣女猜测他们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只要公主嫁到安南,此间事了,就能着手专心对付齐王。” 皇帝沉吟片刻,此话不无道理,又问道:“那方才你所求之事....” “还请皇上恩赐,请皇上赐予臣女一枚免死金牌。” 只是要一张免死金牌?皇帝满腹狐疑,却也觉得欣慰,一枚免死金牌算不得什么,说到底天下生杀大权都在他手中握着,让谁生让谁死,实则都可一意孤行。 他点了点也没有多问,答应了她的请求。 眼下既答应了赐予免死金牌,她悬着的心也总算能放下。 此物得来不易,只能暂时得到一块,萧家的人有的该死,有的不该死,但人都是自私的,如果真的只有一块,她会毫不犹豫的给许梅。 人之常理,生养之恩大过天,至于别人,现下情况未定,结局难料,也不好预判太多,最后谁输谁赢,一切尚未可知。 她将自己所想如实告知皇帝,在明日大婚时以假乱真,护送真的公主出城,只要出了城,离开京都,无论郑太师身后还有多少牵扯瓜葛的人,都不会再轻易动手,除非他们有十足的把握,不然那便是自寻死路。 皇帝闻言,虽觉冒险,但见萧尘霜有这等勇气和魄力,他简直是越看越顺眼。 这果然是个好孩子,虽然萧义不怎么样,可生的女儿却是聪明的,以他所见,比萧婉清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挥了挥手,让萧尘霜先行退下,至于萧义那边,他也会找借口解决,好让这丫头没有后顾之忧。 从御清殿出来后,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元轻羽跟在身旁没有说话,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沉默。 忽然,她顿了顿脚,转头看向元轻羽,“轻羽,你去东殿陪着公主。” 第81章 贵妃有请 元轻羽愕然道:“那..你呢,要回泉宁宫?我害怕那个宫女还会....还会...”她恨死了自己这个结结巴巴的样子,想说的半天说不出来,暗暗决定以后定要好好练习发声说话。 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萧尘霜都明白,随之温和一笑:“你去吧,今夜应该会很安宁,实在不必担心我有什么意外,公主才是最重要的。” “那...那我去陪公主。”元轻羽说完,却坚持要目送萧尘霜离去,在她走后,那双泛着微蓝光芒的眸子才逐渐恢复平静。 萧尘霜一直如此吗?把别人的生命看得比自己还重,她这么做...值得吗? 夜已经很深,皇宫很大,有的地方还有微弱的烛火,有的地方则是一片黑暗。 几片雪花落在她的狐毛大裘上,她眉眼一弯,颇有些惊奇,抬手接住从空中飘落的雪花,开始下雪时还伴着小雨,不久就只见鹅毛般的雪花,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落下来。 南方很少会下雪,可今年的雪却来的这样早,多半又是一个灾年。 前面树下站着几个宫人,还特意准备了步撵,玉嬷嬷上前一步,“萧姑娘,贵妃娘娘有请。” 宫里只有一个贵妃,那便是勤贵妃。眼下准备的周全,就算想要推辞也是万万不能了。 她倒是佩服这位勤贵妃,与昭云互换身份的事无人知晓,对于中毒一事,后宫数人只保持着信疑存半的态度。 可这勤贵妃,却能一眼洞察,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她上了步撵后便被抬向了章台宫,一路无话,伴随着这样的雪夜,显得有几分压抑。 萧尘霜心里也有些不平,猜测着勤贵妃突然要见自己是因为何事。 她看了看玉嬷嬷,这老妪约莫四五十年纪,仪态端庄,规矩较好,想来是勤贵妃的心腹,所以想从玉嬷嬷身上打听什么,多半是没用的。 章台宫殿门是开着的,厚重的帘布里三层外三层垂下,屋里的炭火烧的很旺,一进来就很是暖和。 屋里陈设精致,看得出一书一画,皆是精心布置。月洞门后面是一张拔步床,架子外面设浅廊,像一个房间,也是最奢华最大的床,看得出勤贵妃的尊贵,确实无人能及。 金丝楠而制的贵妃榻上斜躺着一个妇人,绾着一个牡丹髻,左右插着珠翠,额中发髻稳稳冠上金色镶红宝石的凤尾。 身上穿着金丝百鸟衣,双眼半闭着,她那双浓密的眉毛毫不杂乱,使其眼睛很美,想来魏怀瑾便是很好的遗传了她的浓眉大眼,看的整个人眼前一亮。 萧尘霜在殿中站了许久,因炭火烧的很旺,身上穿的衣服太多,早已沁出热汗。她偷偷看了一眼摆在条案上的沙漏,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勤贵妃才倏而睁开双眼,见萧到萧尘霜时,便缓缓起身坐起。 “刚才本宫睡着了,玉嬷嬷,既然萧姑娘来了,怎的也不通知一声?” 玉嬷嬷毕恭毕敬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见娘娘为公主大婚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又想着娘娘多日未曾好好休息,实在不忍心吵醒了娘娘。” 勤贵妃嗯了一声,展露笑颜:“那便让萧姑娘干站着,还不快去奉茶。” “诺。” 萧尘霜朝勤贵妃见礼,“不知娘娘唤臣女前来所谓何事?” 勤贵妃吩咐宫人端出一只托盘,上面摆放着精致的木囊锦盒,她拿出里面的一对耳环细细打量着。 那耳环看似简单,可做工极其繁复,金银交加,坠着月光石,小巧而精致。 她下意识抚了抚发髻,朝着萧尘霜招了招手,“来,过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臣女不敢。” 勤贵妃不急不恼:“本宫让你坐便坐是了。” 萧尘霜只好走到她身侧坐下,保持着礼仪姿态。 勤贵妃看着很是满意,温和道:“你与瑾儿的事情本宫听说一些,他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过着,也从未吃过苦。没想到此次平反流寇回来,性情也有所转变。” 说到此处,她将手中的耳环递到萧尘霜手里,“这副耳环是本宫珍爱之物,你若肯收下,日后本宫便将你当作干女儿,定会有求必应,你便与瑾儿以兄妹相称。”说到这,她放下手里的物件,抬起了她的手,“这手粗糙的很,本宫这里还有上好的茯苓膏,抹在手中连续七日,便能嫩滑如昔。” 萧尘霜诚惶诚恐道:“娘娘抬爱了,臣女愧不敢当。” 勤贵妃皮笑肉不笑的说:“本宫对你甚是喜欢,也当你是自家人,便也就不拐弯抹角,世家女子才情容貌出众者,京都不在少数。但你这样的身份,嫁入勤家,看似是攀龙附凤,实则却是闯入龙潭虎穴,来日瑾儿要是变了心,你的日子只会举步维艰。” 萧尘霜暗自冷笑,原来找她来,便是说这些,可见勤贵妃对魏怀瑾确实紧张的很,连她都无法确定的事情,甚至还没有发展,到了贵妃这儿,就已经要扼杀在摇篮里。 她福了福身,平静的说:“娘娘多虑了,臣女从来没有攀龙附凤之心,至于这副耳坠,既是贵妃娘娘珍爱之物,臣女又岂能夺人所爱。至于四皇子他想和谁在一起,将来又要娶什么人,那得看他自己决定。” 闻言,勤贵妃嘴角一歪,脸上的肌肉跳了几下,眯细的眼缝里射出两束阴冷的目光。 好一个巧嘴丫头,明面上说着自己不会攀龙附凤,可暗地里还暗讽她过多干涉四皇子的婚事。 这样一个女人,不肯臣服,又不愿示好,若是留在宫里,只会不安生,更会阻挡她儿子成就大事。 勤贵妃把玩着手里的耳坠,笑呵呵道:“本宫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姑娘,眼下此物虽是本宫珍爱,但见你气质堪绝,也确实配得上此物,如今便赠与你,若你不肯接,便是看不起本宫。” 萧尘霜福了福身:“那便多谢娘娘赏赐,既是如此,再推辞倒显得臣女不识抬举。” 勤贵妃瞧了她一眼,起身亲自为她戴上耳坠,但由于她耳洞过小,几乎许久没有戴过这些饰物,皮肉都快愈合,却被外界的力量生生戳破,顿时,耳垂血迹斑斑。 萧尘霜忍着痛,耳朵是痛觉最明显的地方,她已是憋得脸色通红,临了却还要俯首做低,连声道谢。 对于她的反应勤贵妃倒是满意的,对她耳朵上的血迹视而不见,让人将锦盒收起来,眼帘低垂,淡淡道:“本宫听闻你字迹娟秀,抄的一手好佛经,明日公主大婚,又担有出使之责,你与公主又是姐妹情深,不如今夜就留在章台宫为公主祈福,你可愿?” “抄佛经?字迹娟秀?”萧尘霜叹了口气:“娘娘有所不知,臣女虽是相府二小姐,却从小养在乡间,完全不通文墨,又怎会写字,之前姐姐愿教导一二,却因臣女实在懒惰,不愿用心去学。只是这佛经嘛,这段时间与祖母学过些,往生咒可是倒背如流....” “大胆!”玉嬷嬷怒喝一声:“公主出嫁,竟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人,掌嘴!” 几个宫女上前拉扯,萧尘霜寡不敌众,生生被扇了两个耳光。 看着打的差不多了,勤贵妃才挥手道:“放肆,本宫还没开口就率先行事,你们几个,下去各领十个板子。” 勤贵妃不痛不痒的训斥一番,走到萧尘霜跟前,将她扶了起来,“是本宫教导无方,这章台宫的人都被本宫给惯坏了。瞧着这小脸蛋,本宫看了也很是心疼,既然不会抄写...”她冷笑一声:“那便先回去吧,好好陪着昭云。” “臣女绝无大逆不道之意,还请娘娘明鉴!”萧尘霜耳旁嗡嗡作响,嘴里渗出血迹,那两个宫女下手倒是很重! 勤贵妃温温柔柔的说:“那你先回去吧,今日的事情…” “娘娘放心,尘霜不会乱说话。”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勤贵妃眼中的冷意收敛,让宫人将她送出去。 待萧尘霜走后,玉嬷嬷板着面孔走到勤贵妃跟前,“娘娘,老奴觉着这女子好生狡猾,竟敢忤逆娘娘的意思。” 勤贵妃淡淡道:“本就是想刁难一番,这些攀龙附凤的女人本宫见多了。会不会写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让本宫看见,否则这辈子她就永远别想写半个字。” 她闭了闭眼,挥手让玉嬷嬷先下去。 勤贵妃心里很清楚,没有什么怕不怕死,今日这么一遭,算给萧尘霜一个警钟。 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与非是仗着魏怀瑾的喜欢罢了,才敢这般放肆。 可惜这萧尘霜还不懂,一个女人没有足够的权力自保前,以为抓着男人的宠爱就恃宠而骄的话,下场只有死。 倒也不值一提。 勤贵妃嗤之以鼻,起身吹熄了烛火,整个宫殿一下就昏暗起来。 宫人不耐烦的送萧尘霜到殿外,指了指不远处,“沿着这条路就能回去,不用我送了吧?” “多谢姐姐…”萧尘霜低声道谢,转过身时,那眉间被一层冰霜覆盖,整张脸显得格外冷漠。 她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这勤贵妃果然不容小觑。也是因为这两巴掌,把她给打醒了,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是蠢货,蠢的人都活不长。 第82章 和亲大典 她开始想淑妃和郑太师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会轻易相信自己所使的计划吗? 路过怡音阁的时候,屋里还是一片明亮,几个宫女鬼鬼祟祟的在土里面埋着什么,凑近一看才知原来在埋一些药材。 她忽然想起前世听闻,怡音阁的玉嫔娘娘曾有身孕,且顺利的生下小皇子,还借助皇子一事嫁祸了勤贵妃,罚她禁足了三个月。 这个玉嫔有点手段,能够瞒得住勤贵妃的耳目,最近正是紧要关头,称病卧床,很少出来闲逛,实则是暗中养胎,就是怕被勤贵妃给毒害了。 后来陷害勤贵妃要谋害皇嗣,得到了皇帝的重视,这才顺利诞下孩儿得以平安长大。 她眼底浮现出笑意,虽然勤贵妃对她不善情有可原,但她向来不是个软弱可捏的人,这两巴掌迟早会还回去。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公主的婚事,才是最要紧的。 天启四十八年,冬月十五,昭云公主和亲安南,身负重任,百官送行,还需上太庙祭祀,鸾车之上坐着一个头戴凤冠的女子,就连遮脸的面纱也镶了晶石。 公主和亲与公主招驸马,看起来像是失去一个公主和留住一个公主如此简单,实则不然,其中还牵扯到血脉等事宜,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和亲实在是下策。 但此次昭云和亲安南,却是志在收复部落,带去安宁,待安南被魏国真诚打动,又有这层关系,于未来统一天下而言,无疑是一大助力,朝中上下也是褒贬不一。 她目光平静,面纱之下,并没什么喜色,穿着大红的嫁衣,袖口上绣有龙纹凤尾,柯子上的绣花亦是精致,镶嵌了十二颗东珠,裙边则是用金边镀成,也同样镶嵌了珍珠,颗颗圆润,皆是精挑细选缝制。 她端正的坐在鸾车内,撑着的黄罗伞上垂着金铃,一路行走,清脆作响,至太庙从神武门出行,身后跟着数百名宫女女官,以及上千将士,可谓声势浩大,就连陪嫁所用之物,足足十车之多,算是给尽了安南面子。 皇帝曾点算过,认为还不太够,但昭云体恤,只让简单备些便可,实在不必铺张浪费。 街上挂着红绸,百姓们围在两旁送公主远嫁。 而与此同时,另一对看起来不怎么豪华的马车,也从西城出发,身后这队人马皆是千机营的精干,每个人手里都配有火铳,以此来护卫马车中人的安危,目的地是九里亭的方向。 到达城外不久,遇突袭埋伏,但这帮将士身手极好,很快制服了一帮‘刁民’。马车内的人探出头来,喝道:“抓活口!” “诺!” 但突然,又见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来势汹汹,每招每式皆配合得当,几个人将车上的公主掳劫而去,其中一人扔出土雷,只见烟雾弥漫,所有人皆跑远伏地,可等待多时并未听见任何声响,直至烟雾消散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上当了。 “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怕我父皇怪罪下来?” “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是想杀了我?难道不怕被诛九族?” “本宫今日要出嫁安南,却被你们劫走,到底是谁安排你们这么做?” “闭嘴!”黑衣人实在受不了这女人聒噪,出声制止。她果然也就不说话了,原因无他,被人抗在肩上狂奔,颠的她胃里翻江倒海,哪里还有心情啰嗦。 到达目的地时,黑衣人将她扔到了地上,此时已撞得她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才起身站立。 光回头这么一看,竟是万丈悬崖顿觉双腿发软,头脑发昏! 黑衣人手中持剑,朝她紧逼过来。后面是悬崖,她不敢再轻易后退,冷静的看了黑衣人一眼,“你是郑太师的人?你若杀了我,父皇一定会彻查,如果你能及时悬崖勒马,我可以向父皇请求,赦免你死罪。” 黑衣人冷冷的回答:“不错,我就是郑太师的人,可那又如何,我不会杀你,我会推你下去,到时候你死了,谁也不会知道。” 这是香炉山,可是杀人越货抛尸的好地方,来了这里,除非大力搜索,否则就算死了一年半载,也很少有人会发现。 因为尸体会跟着悬崖底下的水一直漂流到淮河以南。 “等等!”她忽然跪了下来,从头上取下银饰物价递给他,“大哥,你就放了我吧,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子,你杀了我又有什么好处,只要你肯放过我,等我回去告知父皇,让他给你加官进爵!” 黑衣人愈是生气,眼中的怒气就更盛,他实在受不了这个女人罗里吧嗦,只见他一挥拳,朝她击了过去,拳风凌厉,蓄势极快,她虽然准确的看到,却还是躲不开。 她并没有大喊大叫,求生的本能让她在被击出去的一瞬间,死命抓着崖边生长的小树上,整个身体沉沉坠在半空。 “求生意志倒是很强。”黑衣人走到悬崖边来。 那株小树生长在土沙里面,根本不牢固,她虽不是金枝玉叶,但此刻上面的刺已经磨破了手指头,可如果松了手,掉下去就会立即被河水吞没。 黑衣人摇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中剑光闪过,那株小树被砍断,她惊呼一声,身子不断往下坠。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吹得人头痛,震得耳膜都要撕裂。 要死了吗?那未免也太不甘心,她重生一遭,也仅仅报了连氏的仇,本想着等萧家的仇报完,若是觉得无趣便去死了算了,可现在真要死了,她却感到害怕,能活着才是世间上最美好的事情,她还不想死。 身后的人注视黑衣人的背影,她眉头轻蹙:“其实你没必要杀了她。” “皇室的人都该死,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捡起地上的剑,想了想又朝着悬崖抛了出去。 那人怔了怔,皇室的人确实该死,可看着公主死在自己眼前,心里又觉得不是滋味。 她叹息一声,回想这些年来,这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 黑衣人见她出神,冷冷道:“怎么,心软了?可当初这帮人却从未心软,连刚刚出生的婴儿也不放过,如今你与皇室的人讲情面,讲仁慈?” “我没有。”她立即否认,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白蜡点燃,等这一天她等了很久,也许接下来还要等下去,虽然她不确定是否能够报仇,但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应该放弃。 寂寞的山风哀嚎着,黑衣人心念一动,走到她身边,“是仇恨逼迫我们活着,可如果有一天你心里有了爱,就再也不是我们的人了。” 女子神情寂然:“回去吧,狗皇帝的人定会来搜寻。” 第83章 战神孙柏峰 她没有死,被一棵大树勾住,身上也只是刮破点皮外伤。 大树旁边是一块凸出来的石块,她小心翼翼移动身子,看准了时机纵身一跳,落到平台上的时候,惯性的滚了几圈。 “这么痛…”她撸起袖子,揉了揉手肘,已是殷红一片。 好在那群黑衣人肯定没有想到,不仅她没有死,而真正的公主此时也应该顺利出城。 这是能为昭云做的最后,也是唯一一件事。但愿以后这位公主会坚持自己的选择,并且不会后悔。 萧尘霜长长舒了口气,撕扯下来布条随便包扎了身上的伤口。 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了心绪,那种死亡的感觉,可不是什么什么好的体验。 崖底是碧绿的湖面,静时像丝绸一样柔和,微荡着涟猗,从高处看,烟波浩渺,一望无际。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崖顶,想要爬上去不是很难,可她没有武功,这才是最难的。 也不知道魏怀瑾他们能不能及时赶到。她忽然很想念风九尘,要是以师父的武功,带着她飞上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保证自身安危,站在悬崖边实在太危险。萧尘霜往里走了几步,这多出来的山洞看起来并不深,而且面积应该也不大。 难道是什么野兽巢穴? 她暗暗责怪自己,方才临时和昭云互换衣服的时候,居然忘记带匕首! 现在手里没有武器,又身处这种环境,那种不安的感觉就强烈了几分。 “请问里面有人吗?”萧尘霜客客气气的问。 洞内视线不好,但能隐约能看到一个人盘坐在地上,看起来像是在修炼。 她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你好老先生…” 那人没有任何回应。萧尘霜皱了皱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发现那身体既僵硬又冰冷,就像……死了很久。 难道是个死人? 萧尘霜赶紧缩回了手,刻意屏住呼吸,却还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而这声音正是来源于眼前这个老人的。 这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穿着一件蓝布长衫,身旁有一支长达两尺的烟杆子,双目紧紧闭着,一动不动。 再一次确定他还有呼吸的时候,她才放下心来,往四周看了看。 石洞内有简单的脸盆,碗筷等日用品,看样子这个老先生能在这里住下,那就证明是有办法可以出去的,兴许等他醒来后就能知道答案。 她掏出火折子点燃插在石壁上的火把,随手掏出两张面饼,这是在腐骨林养成的习惯,带火种带些吃的,无论何时何地,就算遇到危险也不至于被饿死。 她又从案板底下翻腾出两个红薯,还有土豆,切成了薄片,又舀了一勺猪油放在锅里。将薄片放入锅中,待炸的差不多,又撒上一层细盐,出盘后便闻得香味。 老者也似乎闻到香味,嗅了嗅,转头看向了萧尘霜,没有任何寒暄,但见他大手一挥,那盘子便悄然落到他的手里,拿起两片放入口中,咔嚓一咬,香脆作响。 “不错,这手艺不错,平时我也就扔到水里,煮熟了就能吃,还不知道原来还能油炸。”老者一脸赞赏之意,又吃了几片,发现吃完的时候,不好意思的笑了:“哎哟不好意思,老头我给你吃完了。” 萧尘霜一脸温婉:“老人家喜欢吃就好了,不过你怎么会在这个洞窟里面?” 老者满不在乎的说:“被仇人追杀,找不到地方躲得,后来掉下来,发现还不错...老头我也不怕你笑话,受了伤,暂时避避风头。”说完,他又看了一眼萧尘霜,细细打量片刻,“看你年纪不大,怕不是也惹了江湖仇家,所以才躲到这里来?” 萧尘霜苦笑:“我是被人推下来的。” “原来是这样...”老头见她穿着宫中吉福,这是只有公主才能穿的衣裳,难道是魏国公主?如果是魏国公主,那自然就该知道那个人的下落。 他当即放下盘子,肃然道:“丫头,如果我能带你上去,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萧尘霜见他年纪虽大,但看着却不似普通人,一时犹豫着该如何回话。老头叹了口气,见她面露难色,便转移了话题说:“可惜我的内力没有恢复,如果不是你打扰了我,再睡个一二十年,就能彻底恢复了。” “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老头笑了笑:“看到我这满头白发没,就是当初痴恋于武学,愁的头发都白了,所以大家都叫我孙白发,其实我叫孙柏峰。” “孙柏峰?”萧尘霜忽然有些激动起来,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孙柏峰啊! 她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小女子的姿态,双眼冒着星光,“你就是战神孙柏峰?就是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孙柏峰?!” 孙柏峰嘿嘿一笑:“都是些陈年旧事,有啥好说的,看你如此崇拜激动,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是前辈...小女曾听过关于你的传说,可是都说你早死了。” “呸呸呸,这小丫头片子,瞎咧咧什么,老头我活的好好的。”说到这,他又不禁嗟叹一声:“不过要是严格说起来,我也确实是死了,死在黄河之战中。” 这孙柏峰可是个鬼才,不仅剑法高超,用兵如神,就连智谋也是数一数二的。当年慕老将军与他交战时也曾在他手上吃亏,不过两个老人却是惺惺相惜,只是碍于立场不同,在战场上也只能兵戎相见。 后来听说孙柏峰战死,慕老将军还千里迢迢,不顾安危生死的前去祭奠,嚷嚷着说要为老友收尸,在当时倒是成就一段佳话,都为两个老人的情谊所感动。 如果现在有纸和笔,真想让孙柏峰写个名字,盖个印,将来定要妥善保存,然后再对所有人说,她见过孙柏峰本人! 孙柏峰也觉得奇怪,笑呵呵道:“小丫头,你年纪可不大,又是个女娃子,怎么就对这些事感兴趣?”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是从心底里去崇拜你,黄河之战,以少胜多,你还能全身而退,可真是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哎,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大约过了好久的事情。” 眼下碰到孙前辈,自然是好事,可方才他也说了,是被仇家追杀,而且内力尽失,想仰仗他带出去,恐怕不现实。 她沉默了下来,既能碰到前辈,别说相处一天两天,若不是因为有事要办,哪怕多相处一年两年她都是甘愿的。 萧尘霜偷偷打量了他一眼,刚才前辈说有事相求,会不会是想与慕老将军重逢? 想到此处,她当即道:“前辈是想与慕老将军见面吗?” “难道慕小鬼还没死?” 萧尘霜嗯了一声:“慕老将军身子稳健的很,若是可以小女愿意帮忙。” 如果慕老将军知道自己的多年好友,不仅没有死,还活的好好的,必然会很开心。 可反观孙柏峰却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他吧嗒吧嗒吸了几口旱烟,一一时也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紧张,“要是真能见到慕小鬼,那我就算死了也没啥遗憾了。” “你放心,等我们出去,我一定会设法替你们安排。” 孙柏峰笑了笑:“光说我,倒是你...似乎也不像是公主。” “我代公主出嫁,实则是为了送她出城,宫中多变,一时说来话就长了。” 她话未说完,但对于久经沙场,又历经生死的人而言,大可以猜透其中的门道。看起来也不像是被逼迫的,想不到年纪小小,就能做出此等大义之举,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想到此处,孙柏峰从怀中掏出半张旧纸,透着古朴的味道,因年深日久,上面的字迹已经泛黄模糊。 萧尘霜不明所以,“前辈这是....” 孙柏峰道:“能再和慕小鬼一起喝酒,是我的心愿,但我伤的很重,能活多久还是个未知数。这东西可不要小看了去,得好生藏着,若你读不懂便交给慕小鬼,但绝对不能落到心术不正之人手中。” “我们都会出去,只有出去就一定能和慕老将军见面。”萧尘霜一再保证,见她模样坚定,孙柏峰笑了笑,也没多说,将那半张旧纸交付到萧尘霜手里。 其实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也许萧尘霜也是个心术不正的,但能为国牺牲,为情受累的人,再坏都不会坏到哪里去。 萧尘霜也有些受宠若惊,孙柏峰对她未免也太过信任。她终是忍不住问道:“前辈,其实我们刚刚认识,此物又如此重要,难道您就不怕....” “老头子我看人准的很,心里有的爱的人,是当不了坏人的。”孙柏峰起身坐到石床边上,随后挥了挥手:“走吧,你的朋友来接你了。” 还不待萧尘霜回话,便听见崖顶上一群人喊着她的名字。 这声音清脆而洪亮的声音是魏怀瑾不错了。 她欣然的看向孙柏峰,“前辈,我们可以出去了。” 第84章 提亲 “我现在受了重伤,要是被人知道,怕会引起轩然大.波。我这一生没有收过半个徒弟,眼下既将我身家性命交给了你,也不指望你喊我一声师父,但见过我的事情,不要对任何说,除了....”孙柏峰没接着说下去,只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她。 萧尘霜有所触动,她确实无法一师二拜,只朝着孙柏峰点了点头,既然前辈不肯离开,也总有他的道理,她将半张救纸贴身收藏,这才钻出洞窟,赶紧应声。 没一会便见一个少年从崖顶探出头来,他咧嘴一笑,目光明亮,“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马后炮! 萧尘霜咂了咂嘴不想理会他,魏怀瑾知道她是生气了,便立即丢下绳子让她绑在腰间,不管气不气,现在也得先上去再说。 她接过绳子捆在腰间,上面的人便开始往上拉,期间她也没有闲着,双手攀附石壁,随之缓缓上升。 她刚刚上地还没站稳,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入怀中,魏怀瑾忍不住发抖,“是我来迟了!” 萧尘霜愣神片刻,回过神来忙挣脱了怀抱,“你还好意思说,刚我真的差点死了。”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但我看着他们往这里来,所以我知道你不会死。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让你犯险了!” 萧尘霜白了他一眼:“你可真爱说对不起,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年轻人。” 魏怀瑾尴尬一笑,挠挠头:“是吗,其实以前也不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你就觉得很愧疚,总觉得应该多保护你一些,但最后也没有做到。” 萧尘霜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摇摇头:“算了不用说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把我带到此处?” 魏怀瑾诡秘一笑:“就许他们安插人进来,我们就不能安插人进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萧尘霜忽然明白过来什么,虽然此次有惊无险,可刚才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魏怀瑾仍是一脸歉疚,“你放心,等此次我就与父皇说,我要娶你。” “什么?” “没...没什么,我们先回去禀报父皇吧,也不知道昭云那丫头有没有顺利出去...” “好。”萧尘霜点点头,一行人上了马车朝着皇宫而去。皇帝得知自也是欣喜的很,当即便赏赐了萧尘霜黄金千两。若说别的她倒不怎么在意,可唯独这银子... 之前就说戴罪立功回来会有千两黄金,可眼下救了公主也算立了功,怎么还是一千两黄金? 皇帝见她面色犹疑,咳嗽几声:“最近...赈灾你知道吧,就是...嗯....对了老四,你是不是还有话要与朕禀报?” 魏怀瑾一头雾水:“父皇?就是昭云下毒之事,儿臣已经彻查出来,不过昨夜就已经禀报了...” “是吗?那还有刺客追杀一事,必须得查出来,得严查!得还尘霜一个公道才行,竟敢行刺相府的人,简直是活腻了!”皇帝义愤填膺的说着,又适时安慰了萧尘霜几句,这一出让人目不暇接,还堂堂魏国皇帝呢,这根本就是在耍赖。 不过算了,想着皇帝也曾救过自己,这一千两黄金就算作抵消罢了。 萧尘霜拜礼而去,宫人们则抬着两箱金子跟在她身后。 “尘霜!”魏怀瑾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我想带你去见我母妃。” 萧尘霜冷笑一声,摇摇头:“不必了,贵妃娘娘不会喜欢我,我先出宫了。” 阎公公安排了出宫的马车,她坐在车内,扶着那一箱金子。 眼下昭云的事情总算结束,齐王一行人也离开了京都,总算能让人缓口气了。 那么刺客一事…… 她揉了揉太阳穴,想起还没回来时,娄知县说的那些话。难道真是平王和端王搞的鬼?问题是她和这二位王爷可没有半点过节,他们何苦要费尽心思对付她? 看来是时候该用到天机楼了。 回到家后便让喜儿去天香楼送了信,她必须要知道端王和平王的动机何在,前世并未与这二人树敌,没道理腾出手来对付她的。 许梅看着这一箱金灿灿的物件,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而且还是皇上亲自赏赐的,这样一来就再也不怕自家姑娘将来嫁不出去了。 “娘,你数了好多遍了。” “我得确保眼睛有没有看花,一千两黄金啊....女儿,你可真本事,实在太有本事了,也不知道将来要便宜哪家的小子。”许梅喜极而泣,拉着萧尘霜好好说了一番。 又提及这最近慕家上门提亲一事,萧尘霜也顿时来了兴趣,“是谁要出嫁?” “你姐姐,说回来这慕少将军也是年少有为,与你姐姐还算相配。” “萧婉清?” 许梅赶紧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怎可直呼其名,她现在还没出嫁,到底是萧家的嫡女,就算出嫁了那身份也是不会改变的。” 娘亲此言也有理,她现在虽得了皇上的赏赐,但到底并无实权,说起来还是要矮了萧婉清一头。 倒还真是小看了萧婉清,她确实很能审时度势,现在就算嫁给了魏怀瑾,那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可嫁到慕家就不一样了,两家看似旗鼓相当,而最主要相府主文,慕家主武,手中又有兵权,那便是有实政。 这门婚事对萧婉清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皇家注重名声,就算勤贵妃不介意,勉强娶了萧婉清过门,可若将来夺位成功,这所谓的皇后却有一段不堪的历史,那后人又会如何说道。 还真是打个一手的好算盘。 眼下萧婉清的婚期已经敲定,两家都在忙着准备婚事,反观萧婉清不急不躁,除了帮着施粥以外,便是在家里待着,练练琴看看书,过的也算惬意。 她好过起来,相府也难免人心浮动,都是一群见风使舵的人罢了。 李若兰让冬梅从库房里拿出一些上等的阿胶,听闻萧婉清这些日子施粥派米,由于太过忙碌,大概是疲劳所致,看起来病恹恹的,所以才准备了这些去探望。 当听说二夫人求见的时候,萧婉清手中的笔微微一颤,一滴墨晕在纸上,化作墨色花瓣,她有些不耐,把纸揉成一团丢到了竹篓里。 翠竹见此,知道小姐不想见这个二夫人,便想着要怎么去回绝。 却见萧婉清又铺开一张宣纸,提笔画着梅树,淡淡道:“请二夫人进来吧。” “诺。”翠竹走到门口,请李若兰进屋。她一进来便将手里的锦盒递给了翠竹,笑容满面,“大小姐,我早想来看你,但最近帮着老夫人打理家中琐事,实在抽不开身。” 萧婉清头也没抬,目光平静,淡淡道:“让二娘操持家事,是祖母看重你,可莫要辜负祖母的一番信任。” 李若兰见她有拒人之举,也不泄气,屏退了一众丫鬟,这才道:“大小姐,其实我是有件事想与你说。” “哦?二娘想说什么?” 李若兰理了理思绪,温和道:“这些年二娘对你也算不错,虽是高攀了,可心里却把你当做亲生女儿……听说那萧尘霜得了皇上的赏识…您是不知道,她拿着一千两黄金的事儿,上下皆知,别提多威风了。” 见萧婉清不说话,李若兰低下头,状似伤心:“要我说还真是不公平,你做那么多好事也没得个嘉奖,要是继续这么下去,谁也说不准以后会不会转了风向。” 萧婉清冷笑一声,这个李若兰倒是个心眼明亮的。 第85章 查证 知道她恨不得这个萧尘霜去死,所以特意来告诉她,为的就是让她来出头。若是以前,萧婉清必然会迫不及待的做点什么,但是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她很好的认识到一些事情和如今的现状。 这个节骨眼上,她好不容易挽回自己的声誉,怎么可能为了别人,去做一些不利于自己的事。 萧婉清放下了笔,吹干了上面的墨渍,“二娘,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一忍字,要懂得审时度势。我有刀,只会自己磨自己用,绝不会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刃,更何况借刀杀人。” “难道你就甘心认输?” 萧婉清挑了挑眉:“认输?二娘活了半辈子,怎么还不懂得,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猖狂的道理?” 李若兰闻言,那颗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倒不是说萧婉清面目可憎,而是总觉得不可能。以前那个心高气傲的嫡女,哪里懂得这些,可现在....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留下一句好好养病便匆匆逃了出去。 冬梅见李若兰神色复杂,几乎是小跑出来了,奇怪道:“夫人您怎么了?” “太可怕了,她变了...”李若兰仍有些心悸,好一句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猖狂。 冬梅听得云里雾里,李若兰走到石凳前坐了下来,她确实很害怕,萧锦绣和萧尘霜都是庶出,若是同样差劲便也罢了。可如果照这样的苗头发展下去,她的女儿就会真的只是一无是处,将来又怎会讨得好亲事? 送走李若兰后,翠竹端着一盘蜜瓜走了进来,外面已经在下雪,来时她肩膀上还有许多细碎的雪花。 萧婉清目光柔和下来,拿出手绢替她拂去身上的雪,转身坐在了暖炉旁,拿起一本书认真读起来。 “姑娘,这蜜瓜很甜,是太子差人送过来的。”翠竹把盘子放到一旁,走到她身旁蹲下,为她捶了捶腿。 萧婉清没什么变化,看着晦暗的天色,她与魏洛风之间彻底完了。不管有没有慕家的婚事,也绝不可能再嫁给魏洛风。如果得不到爱情,得到权力也是好的,慕家有兵权,而魏洛风有什么?一无所有。 她连看都没看一眼那蜜瓜,以为几个破瓜就能让自己回心转意? 萧婉清不耐的翻过书,淡淡道:“有空的时候派人去打听打听慕楚的喜好,另外诗会上面的名额,也将萧尘霜添上。”说到此处,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盘子,拿起一块马蹄糕放入嘴里,问道:“裴小姐回来了吗?” “奴婢正想和小姐说这件事,裴小姐已经差人来传话,说是回来了,让您去百花楼见她。” 好大的胆子!这个裴媛越发目中无人,以为她做了件好事,却不曾想还是让萧尘霜侥幸逃过。 而今,居然让她堂堂相府嫡女,去见一个尚书之女? 但生气归生气,现在她确实需要裴媛的帮助,正所谓人在屋檐下。 她整了整妆容,穿着的浅紫色罗裙缭姿镶银丝边际,披上斗篷,吩咐下人备了马车,一路朝着百花楼而去。 盈水园这边刚刚一走,就有个丫鬟前来报信,在萧尘霜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但见萧尘霜眼帘一动,喜儿便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她。 丫鬟见状,喜极:“多谢姑娘,那这鞋子....” 萧尘霜看了一眼她脚上的鞋子,笑眯眯道:“事情已经过去,可以不用再穿了,那太子最近可有去盈水园?” 小玉如实道:“今日殿下差人送了蜜瓜和佛手柑,看起来似乎没有因为鞋子的事情而与大小姐生出嫌隙,只是大小姐不愿意搭理太子,需要奴婢去打探吗?” “不用了,辛苦你了,以后不管盈水园有什么事,都务必要过来对我说,但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危为主。”说到这里,萧尘霜又顺口问了一句她妹妹的病是否好了些,小玉也如实告知,心存感激,捧着银子往回走。 喜儿有些云里雾里,很是不明白,这小玉在盈水园待了这么久,怎么会轻易的出卖萧婉清的行踪。 萧尘霜见她一副呆样,抬手便是一记,“对于她们来说,忠不忠心是次要的,为奴为婢的都是些家境贫苦的人,更需要的是银子,相比之下,忠心与否,就算不得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喜儿恍然大悟,但很快又道:“不过小姐你放心,喜儿不会出卖你,给再多银子都不会出卖你。” 萧尘霜温和一笑,甚觉欣慰,眼下萧婉清去了百花楼,说明那裴媛已经回来。等了这么久,今日总算能亲眼得见。 于是回房换了身衣服,元轻羽在厨房里按照许梅的吩咐熬好了粥,见萧尘霜二人要出去,她低头看了看粥,一脸无辜。 “你手臂的伤还没有好,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我要出去一趟。”萧尘霜摸了摸她的脑袋,又看了一眼粥,不忍浪费一番好意,端起喝了一口,咂了咂嘴,“还不错,记住了,在家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就让碧水他们去做。” “知道了...”元轻羽低头应声。 天气越来越冷,就连摆摊的人也少了许多,铺子里基本上也都是暖烘烘的,因为行人少,没什么生意,那些老板都打起了盹。 百花楼是淮安最大的戏园,里面的戏子都是个顶个的名角,来这里的大多都是些富家千金或者官家太太,闲极无聊也只能来此消遣。 而淮安每到年关时举办的诗会也会在此展开,算得上顶有名气了。 两个少年看起来很是清秀,并肩进入了百花楼,在楼下看了一圈,这个时辰戏园还没开始唱戏,所以来的人很少。 这裴媛从江南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见了萧婉清,可见两个人是有所密谋。且见面的地方又不是尚书府,而是这种地方,那么必然也不会出现在大厅了。 二人往楼上走去,但见一个小丫鬟从从最尾端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喜儿下意识一躲,全然忘记现在已穿着男装,且没涂抹脂粉,别人未必能认出来什么。 那丫鬟正是翠竹,门已经被重新关上。萧尘霜见她离去,便立即走到门口,目光落到旁边的房间里,门是开着的,里面都些戏子的行头,应当是他们平时在此更换衣服梳妆的地点。 “二位公子,这地方可不能随便进的,要是想看戏,还得再等会,现在还没开台呢。” 萧尘霜看了他一眼,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身后还站着两个身形挺拔的男人,手里还拿着花旦的假髻,看样子应当是要进屋梳妆。 “不好意思,我走错地方了。”萧尘霜讪讪一笑。 那班主目光冰冷,抬了抬眉,对着门内的人说:“姑娘,那人已经走了。” 萧婉清:“你怎么知道她们会来?” 裴媛微微一笑:“用脑子想想也该知道。” ”萧婉清被怼,很不舒服,“谈正事。” 裴媛端着绣绷,拿着针线仔细绣着一朵花,“你想谈什么正事?” “什么正事?木家村的事情是你安排的,还有...她现在风头正盛,我实在想不出该如何打压她,裴媛,你必须帮帮我....”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萧尘霜捏了捏拳,明明听到二人的声音,可偏偏却不能进去,而且还被这班主拦下。这裴媛果然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倒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喜儿叹了口气:“那现在怎么办啊?” “怕什么,来日方长。” 第86章 抢来的婚事 既然人已经回来,还怕见不到吗? 萧尘霜找了间茶馆坐下,让喜儿挑些礼物先行回去,算是给萧婉清大婚的贺礼。说书人说着最近的一些趣事,讲的最多的还是那妖怪吃童男童女一事。小二又上来给她续了杯茶,这才慢慢退下。 “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地方?” 她抬头看了看来人,原来段离渊不着黑衣的时候,也还算不错,只是那面具之下又该是怎样一张脸? 萧尘霜替他倒了杯花茶,淡淡道:“烦请段楼主帮我查查端王和平王的事。” “怎么对他们有兴趣?” 萧尘霜道:“我想知道他们过去的一些事,麻烦了。” “不麻烦,那我要的东西可有下落?” “上吊也要喘口气,我会抓紧。”萧尘霜掏出银子付了钱,出了茶馆便直接去了一趟慕府。现下慕家和萧家的婚事已经敲定,她作为萧婉清的妹妹,就算去拜访一下也不会惹人起疑。 只是很不凑巧的是,家丁说慕老将军被召进皇宫,现在还没出来,让她留下名帖,待自家老爷回来后便会如实通禀。 萧尘霜摆摆手称算了,便也不作逗留,径直回到萧家。 周家夫妇前来家中拜访,还带了好些伴手礼,不过老夫人正在佛堂礼佛,便是李若兰先接待的二人。 听说是要上门提亲的,而这求娶的对象便是萧尘霜。夫妇二人皆是听说萧尘霜最近种种事迹,心里是越发喜欢这个孩子,所以才冒昧前来。 李若兰一听,这周家是个好婆家,也是她之前所想的。莫非老夫人并没有让老爷去提及?既无人肯帮忙,到手的婚事岂能便宜他人! 她得知夫妇二人来意,垂下了头,叹息道:“只可惜我们家尘霜已经定了亲。” “定了亲?什么时候的事?”周夫人愣了愣,转眼看向周使节,似乎是在埋怨他怎么都不搞清楚状况就上门,还好没让老夫人什么的看到,不然也有够丢脸了。 李若兰佯装惋惜的模样,又微微叹道:“小时候便定了门亲事,这不,刚刚及笄也没想过何时候嫁出去。” “那还这是可惜了。”周夫人摇了摇头,眼底溢出一抹难色。李若兰双眼一转,和善一笑:“其实她还有个妹妹,也是我女儿....早便对你们家越泽有几分爱慕,也曾见过几面,实则还以为你们此次上门是为了....” 她没再接着说下去,但傻子都听得出来,这话的意思,周夫人顿觉有了希望,其实娶萧尘霜是萧锦绣,她都没什么意见的,也只是听自己夫君说,这萧尘霜还算有胆识为人也聪慧,才生出几分好感。 眼下既然萧尘霜没这个命做她们周家儿媳,倒也就罢了,反正听说也不得宠。即便现在有着皇上的看重,所谓君心难测,谁又知道能护到几时。周夫人思虑着,也不好立即做决定。 李若兰派冬梅去打听许梅现在在何处,待会可莫要说漏了嘴。老夫人来的时候,这茶都喝了大半,李若兰也称自己还要督促萧锦绣读书,便先退了下去,实际上则是去找了许梅。 随便安了个由头让她帮自己做点事,只要不出现在周家夫妇跟前,这件事就跑不了,顺道上又掏出银钱给了些家中丫鬟,让她们待会送周夫人出去的时候,说几句话。 丫鬟们一听,只是说几句话就有赏钱拿,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心里想着可别说一句,哪怕是十句也要去说。 夫妇俩本就是为了求亲来的,现下听说要娶的儿媳妇有了婚事,和老夫人也没什么好说,只好客套了几句,顺便问问府中情况,放下礼物就走了。 “真倒霉,像个傻子似的坐在那里。”周夫人一肚子气。 周使节道:“我都说了这件事还得再看看,偏是你着急,问也不问清楚就跑上门来,现在知道丢人了。” “你以为我想?还不是怕你那宝贝儿子....算了,不过方才那个姨娘说相府的三小姐还不错,依我看...要是咱们和相府攀上亲家,将来你在朝中就算有了仰仗,再也不怕被那些人给挤兑了。” 周使节笑笑不语,他常年游走在宫外,确实因为出使之事受了不少冤枉。若非靠着皇上看重,时时为他说话,也没那么容易过得顺畅。如果朝中有位亲家,那确实就方便太多了。 “周大人周夫人慢走。”丫鬟引着她们一路到了门口,特意从东侧院那边绕了一圈,周夫人心里抱怨着这相府偌大,出个门也得花半天时间,真费事。 可转眼就看到花园里站着一个女子,正抬头挺胸,端庄的迈着小碎步。周夫人停了下来,拉了拉周使节,“看到没,那姑娘是谁?”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盯着人姑娘看。” 丫鬟适时道:“回周夫人的话,那位便是我们家三小姐。” “三小姐?”周夫人顿时也来了些兴趣,又问道:“那这位三小姐平日为人如何?” 丫鬟笑呵呵道:“三小姐平日里活泼有余,深受老夫人喜爱。” 就这么一句话,敲定了周夫人的心思,她已经改变主意,虽娶不到萧尘霜,可这萧锦绣看着还不错,性子活泼倒是与自家儿子相配,何况还受老夫人喜爱。 听说相府那老太太是个精明能干的,能得到这么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太喜欢,那以后对周家的帮助也是极大的。 她藏不住嘴角笑意,当即拉着周使节往回走。周使节被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折磨的没脾气,甩了甩手,“你就算相中了,也得问问人家母亲愿不愿意,你真以为你儿子是宝贝疙瘩人人稀罕?” “这倒也是....” 周使节白了她一眼:“既然你心里有了想法,晚个一两天再上门提亲又怕什么,依我看还是先多了解,别又像尘霜这次,一股脑扎进去。” 见夫妇二人往外走,丫鬟便立即回去报信,李若兰拿出一两银子打赏了一番。方才那个小姑娘便是常年在萧锦绣身边伺候的丫鬟水晴。 其实隔的老远也看不太清,两个人身形也差不多,这才得了周夫人的好话,只要再加把劲,这桩婚事也就成了。 李若兰美滋滋的回到荔香园,推开门就看到一个身形圆润的少女,抱着一盆钵钵鸡狂吃起来,桌上堆满了鸡骨头。 看到此幕,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李若兰紧皱着眉头,喊退了所有丫鬟。 “娘你怎么了?不舒服?”箫锦绣吧唧着嘴,拿起手绢擦了擦嘴角。 李若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你...你这死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在这里吃东西!” “吃东西怎么了,谁不吃东西啊?”萧锦绣不以为然,又拿起一只鸡腿递给李若兰,“娘你尝尝,这是大姐姐院子里的小厨子做的,味道可真是一绝。” 李若兰白了她一眼:“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帮你看了门亲事,嫁过去也还不错。那周家家里又只有一个独子,将来你若是过去便是当家主母,也没有什么姨娘太太的,日子应该算是好过了。” “周家?哪个周家?” 李若兰道:“便是那周使节的儿子,本来人家今儿上门是准备向萧尘霜提亲的,幸好你娘我机警,这不,现在婚事就落到你头上了。” “萧尘霜?”萧锦绣撇了撇嘴:“就她那样的出身,凭什么嫁这么好的人家?她那样的贱命哪里承受的起这样的福分。” 这句话属实恶毒,李若兰也不觉得有什么,那样的人,本来就不配过好日子的。 且说女人嫁人之后就和在娘家大不相同,若是娘家家底雄厚,这日子还能好过一些。 第87章 故友重逢 但这也不代表以后的日子就一定能顺遂,毕竟生活里总会受些委屈,夫妻之间也总会有些摩擦,她也不能日日看着。 所以这嫁到周家那绝对是最好的归宿,一来周夫人看起来也好相处,二来家里没有姬妾不必提防什么,三来家中又是独子,那将来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这主母的位置也就算稳固了。 只要掌握了家中大权,就算将来为那周家小子纳妾什么的,对萧锦绣也没什么危险。 李若兰估摸着这周家肯定会上门提亲,但深怕有什么变故,倒不如自己主动一些。 于是又差冬梅准备了些礼品,让她代自己上门拜访一番,名义上只是说方才招待不周,实则将萧锦绣的八字也藏匿其中。 周夫人发现之后又请算命先生对照了一下,果然是天作之合,于是这件事就彻底敲定下来,打算约李若兰出来商讨细节。 而这件事老夫人也一直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后来听下人说那天周家夫妇来是准备提亲的,而这求娶的对象自然是萧尘霜。 她估摸着本来是好事一桩,怎么后来周家夫妇只字不提? 直至今日李若兰拿着周越泽的八字庚帖赶来时,老夫人才顿时明了。 见老太太板着一张脸,李若兰便知此事瞒不过去,赔着笑脸说:“老夫人,这是周家公子的八字,和我们家锦绣也是六合,所以您看看挑个日子,咱们就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定下来?怎么,现在还需要我这个老婆子发话?” 李若兰急道:“老祖宗这是哪里的话,您是一家之主,那这肯定得让您过目。至于这婚事....其实说来话长,前些日子不是想着大小姐要出嫁吗,于是我就拿着二丫头的八字去算了算,要是嫁到周家,那必定是拖累了她。” 老夫人的神情立刻就变了,本来看着这李若兰是个当事的,家里有些她不便处理的家事便交由她来做,没想到却生了这等歹毒的心眼。 都是她的孙女,即便有嫡庶之分,但也不代表她就厌恶萧尘霜,何况和锦绣比起来,她更是看重尘霜的。 李若兰小心翼翼的说:“老夫人,这件事不成也成了,说句不该说的,您也是当母亲的人,也知道替自己的儿子铺好路。我又何尝不想如此?锦绣一无是处什么也不会,唯一能改变命运的也就这桩婚事。尘霜不一样....二丫头深得皇上喜爱,说不定来日入宫当个妃子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混账话!”老夫人气的发抖,“你是当母亲的,你为了自己的女儿好,就牺牲了别人的幸福?这周家明明要的是尘霜,你三言两语把婚事夺了去。要是让尘霜母女知晓,这家里又要乱起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老夫人...妾身也是鬼迷心窍,还请老夫人息怒,您怎么责我骂我都可以,独独不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老夫人沉吟片刻,眼下不该发生的事情也已经发生,尽可能的在许梅还没知晓之前,就给压下来。 她冷哼一声:“你倒是个精明的,骨头没几两重,心却比天高,眼下既已如此,你最好祈祷能够瞒得住,否则按照二丫头的个性,你以为这门婚事能就此轻易促成?” 听得此话,李若兰便知老夫人已经默认,其实就算她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呢,本来这嫁女儿和老夫人也没什么关系。她暗自松了口气,也唯恐夜长梦多,就打算在萧婉清尚未出嫁前把萧锦绣嫁过去。 “那这婚期....”李若兰一脸柔顺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端起一杯茶,翻开茶盖,淡淡道:“怎么,还想在婉清没出嫁前给嫁出去?还当真是做贼心虚。” “老夫人,妾已知道错了,我这辈子没啥指望,就盼着丫头能过的好些。若是她能过的好,即便我...”李若兰咬咬牙:“即便不再主理家中事务,也毫无半句怨言。” 老夫人冷哼一声:“还得我出面给你解决,那家里的事你就暂时别过问了,最近这段时间我看着许氏和柳氏还不错,让她二人齐齐打理,也没什么不对。至于锦绣出嫁之事,还得与婉清商量,毕竟她是长女,你明白?” “是,妾身明白,那这件事就全仰仗老夫人了。”李若兰深深鞠了一躬。在她走后不久,老夫人就把萧婉清喊了过来。 虽说的含蓄,但萧婉清也不是傻子,又从下人那里探听了一二,知晓前些日子周家夫人来过,便晓得是这李若兰为了自己女儿抢走萧尘霜的婚事。 “我与慕楚还需日子相处,这婚事也不急在一时,既然眼下三妹妹有更好的婚事,也无需分长幼嫡庶。”萧婉清蹲在地上,轻轻敲着老夫人的腿,温和道:“依我看不如就早些办了婚事,自从娘亲死后,家里很久没有热闹过了。” 老夫人一派欣慰,叹了一声:“难得你如此懂事,只是有句话祖母还是想问你。” “祖母请说。” 老夫人:“你与太子的旧情,确实已然放下?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我们萧家实在不必卷入这纷争中,可若你还是放不下,那便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过活。至于慕家的事情,便舍下我这张老脸...” 萧婉清微微一滞,苦笑道:“飞花落,伤离别,与君相思绝...祖母,您无需多虑,孙女会担起重任。” 从玉琼苑出来的时候萧婉清便先洗了手,原因无他,老夫人常年服药,搞得衣服上都是一股子药味,实在恶心至极。 翠竹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大小姐,奴婢觉得其实可以让三小姐知道此事。” 萧婉清微微笑:“你倒是学聪明了,不过....这件事不能你我去说。” “那小姐的意思是?” 萧婉清道:“去把云罗赎回来,安排她与萧尘霜见面,要从她的嘴里把这件事说出来,会更有信服力。” “奴婢明白了。”翠竹福了福身,这便出门去办差。 一大早许梅就被老夫人叫了过去,萧尘霜倒也不担心什么,只是让喜儿和碧水一同陪着过去。 “打听好了吗,老将军现在在府里?” 元轻羽道:“已经打听好了,那我...我现在要去了吗?” “你去吧,注意,别让人知道这件事。”萧尘霜微微笑着,吩咐元轻羽先去香炉山送信,而她则收拾了一番出门。 这寒冷的天气待在家里是最舒服的,但答应人家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何况那孙前辈还如此信任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该让他失望。 出门的时候听说萧义要将聘礼清单带过去,萧尘霜得知便自告奋勇的接受这门差事,萧义也不作多想,估摸又要下一场雪,叮嘱她早些回来。祥叔备了马车便直接往慕府而去。 家丁一见是相府的马车,便直接领着萧尘霜进去了。 那小厮说是慕老将军正在后院练剑,四季如常,雷打不动的习惯。 见萧尘霜来的早,心想着应当没有吃早饭,管家便吩咐人备了些粥和包子以及葱油饼,嘴里说着不知她喜欢什么口味,便都备一些。 来的早确实也没有吃东西,萧尘霜说了些客套话,便坐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刚吃没多久,便见一个老头走了进来,约莫七十左右,他脚步沉稳有力,穿的单薄,但额头上却有些汗珠,脸色红扑扑的,看得出气色极好。 萧尘霜连忙放下筷子,起身行礼:“老将军近日可好?早先来拜访您,却是不在,只好又上门叨扰了。”说到此处,她将清单拿出,管家见此便紧赶着收下。 第88章 故友重逢(2) 慕老将军也让下人把剑收了下去,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他看了一眼桌上吃的差不多的饭菜,慈和道:“看来还很合萧二小姐的胃口。” “是啊,没想到老将军府上菜式都不错。”萧尘霜如实说着,目光落到众人身上,随即低声道:“其实此次前来叨扰老将军,是因为尘霜有事想与您说,还请屏退左右。” 慕老将军闻言,挥了挥手让人众人先下去,脸上慈和未减,他自是知道萧尘霜的身份,因此也不敢怠慢了去。 萧尘霜起身道:“老将军,您有一位故人很想见您,如果方便的话,咱们现在就去会会故友。” “故人?”慕老将军陷入沉思,他戎马一生,刀下亡魂倒是不少,可若提及这故人,唯一交好的挚友,早已逝世多年... 萧尘霜道:“孙老前辈在香炉山等你。” “你是说......他没死?”慕老将军大喜过望,听到老友未死哪里还顾得别的,立即让人备好车马,和萧尘霜往香炉山而去。 出府的时候,慕楚刚好瞧见,便询问一番,心里却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也命人悄悄备马,尾随而去。 老人独坐在亭中,多年来的风餐露宿,让他本就苍老的脸,更添风霜。 慕老将军忍不住,一时酸了鼻子,他很想立即冲过去,可双腿像是灌了铅球,移动不得,只是看着那个背影,怔在原地许久,甚至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抬手揉了揉眼睛。 萧尘霜自然能明白故友重逢的喜悦,于是在一旁提醒道:“老将军,时间不多,你快去吧。” “...孙子!”慕老将军走到孙柏峰跟前,看着眼前的人,虽很苍老,可那眼睛还如几十年前初见时那样,透着精光,好似暖阳,照进人的心底。 孙柏峰拍了拍他的肩膀,“慕小鬼,原来你还没死,还真是活得够久啊!” “你总是这样,明明是我该问你的,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 孙柏峰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两个老人在亭里叙旧,萧尘霜则识趣的退到一旁把风。因为孙柏峰说过,他不想任何人知道他还在世上的消息,除了慕老将军,而现在又多了一个人,元轻羽。 她看向元轻羽,喃喃道:“我可以信你吧。” 萧尘霜的声音很小,小到微风一吹就可以听不见。但元轻羽听到了,只是她没有说话,心里激起波浪,却又无话可说。 躲在草丛里的慕楚看着这一切,原来这丫头把他爷爷带出来,就是为了和故友重逢?倒是让人意外,这个人还知道些什么? 元轻羽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山上覆着的白雪,这是她第一次在南方看到下雪。 两个老人叙旧之后,也不知具体说了什么,但见他们再度相拥,各自抹了一把眼泪。 孙柏峰朝萧尘霜挥了挥手,她便走到亭中来。孙柏峰语重心长的说:“慕小鬼是个好人,来日若有什么麻烦需要帮忙的,只管找他便是。” 慕老将军有些不服,提高了声音说:“我已经七十多了,你还一口一个慕小鬼,成何体统。” “现在跟我说体统?不错啊,小鬼,有点长进。” 慕老将军一脸黑线,随后摆了摆手:“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此次一别,下次再见,可能就得在葬礼上了。” “放屁,你能长命百岁,等我搞完那帮孙子,再回来找你喝酒。” 慕老将军有所动容,连连开口道:“那你可得记住了,到时咱们便去终南山,找个村子避世。许久没和你下棋,真让人手痒痒。” 人生本就在不断的前进,不断的离别,两个老人此次见面之后,大概心愿已了,以后的事情,谁又说的清,但至少在躺进棺材那刻,发现没什么遗憾,也是好事。 孙柏峰老了一眼萧尘霜,随后又看向慕老将军,“这丫头心性不错,以后得劳烦你多照顾一二。” 慕老将军冷哼一声:“我是傻子?不用你说老子也知道,只是你这一走我们何时又能再见?你可别真让我给你收尸!” “谁给谁收尸还不一定!”孙柏峰啐了几句,赶紧挥了挥手:“行了,赶紧回去,好好活着,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懒得废话,我得先走了。” 慕老将军别过脸去,眼眶微红,孙柏峰瞪了他一眼,真是个没出息的!他握了握慕老将军的手,转身离去,没走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咬咬牙,再次抬起了脚步往来时方向走。 从香炉山离开后慕老将军也口口承诺,此次萧尘霜完成他一个心愿,将来若有事相求,无论什么必会允之。 至于那半张黄纸,萧尘霜自然也有私心的,所以没告诉慕老将军。 一来就算给慕老将军,也没什么用处,他年纪大了,应该不会再率兵打仗。至于慕楚,她不是很了解,既然孙柏峰肯交给她,便说明了信任,又怎能随便给人? 和老将军告别之后她便如约去了茶馆,段离渊实则很是嫌弃这里,人又多又吵,根本不适合谈正事。 他纤长的手指在碗沿上转着圈,虽穿的普通,可整个人的气质,往那一坐便不似寻常人。 当见到萧尘霜来时,他才淡淡道:“你来迟了。” 萧尘霜道:“不好意思,有点私事,耽误了。” “这是你要的。”段离渊从怀中掏出几封信笺,萧尘霜见此,大袖一挥将之藏起,贴身放在斗篷之中。段离渊抿了口茶,“我的事情却一点进展没有。” 萧尘霜道:“我说了会帮你就一定会,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你的诚意我已经看到,过河拆桥的事情我萧尘霜做不出来。” 段离渊起身道:“茶钱我付过了,下次别来这种地方。” “好!”萧尘霜笑眯眯的看着他离去,元轻羽一脸不解,问道:“你真的要帮他找玄月令吗?” 萧尘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喝完茶后便和元轻羽回府了。她自然也没有回答,毕竟现在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否则只靠着自己,可谓孤立无援,怎么可能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回家的路上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被一帮大汉追打。那女子慌不择路,揣着馒头朝萧尘霜撞了过来。元轻羽下意识护在跟前,少女也并未近身就被几个大汉按在地上痛打一顿。 萧尘霜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哼,这贼婆娘偷我钱,还偷他们家的馒头,这种人就算不打死也得送官查办!” “救救我..…!”少女抬起头来,脸上全是灰土泥渍,她眼中带着欣喜,“是二小姐,二小姐救我!”她拼命朝萧尘霜爬了过来。 “云罗?你怎么变成这样?” 第89章 诗会 云罗护着馒头,摇了摇头,还没说话眼泪就流了出来。萧尘霜叹了口气,问清缘由后便将银子给了其中一个大汉,又把馒头的钱付了,几个人这才骂骂咧咧的离去。 三人来到一处小店,见云罗这副惨样便知饿了许久,且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可见没少受苦。待她吃完后,才无比真诚的说:“谢谢二小姐...谢谢二小姐....” 萧尘霜拿出余下的一锭银子递给她,“回老家去吧。” “我不能要...以前我对二小姐也不好,而且...”云罗一脸愧疚的低下了头。萧尘霜不以为意的说:“那都是萧婉清吩咐你做的,和你也没什么关系,收下吧。” 她不是什么善心的人,之所以救云罗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全然因为上次差点死在萧婉清手里,还是云罗求了情,这才逃过一劫。 现下既然碰到了,且又过的如此境况,没道理见死不救。 云罗虽一再推辞,但想想自己确实过的困苦,也只好收下银子,打算回老家谋生。她擦了擦眼泪,又道:“对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二小姐呢!” “恭喜我什么?” 云罗眨巴眨巴眼睛说:“周家不是上门提亲吗,昨天讨饭的时候听到周家的丫鬟说....夫人很生气,本来去相府提亲的,求娶的对象就是您...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闹得不愉快...那现在答应了吗?” “提亲?”萧尘霜看了一眼元轻羽,二人皆表示不解,这件事没有人与她提及过。 云罗见此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又忙说:“估摸着...是老夫人不喜欢周家,所以这件事没有成....可是方才见到二夫人和冬梅出来,说是筹办嫁妆和嫁衣...我也是云里雾里的。” 萧尘霜点了点头算是知晓了,送走云罗之后便和元轻羽打道回府。花厅里坐着一帮子人,来的便是周夫人,屋里还堆了些聘礼,看样子是来下聘的,都进行到了这一步,那婚期也不远了。 当看到萧尘霜回来时,李若兰一边吸气,一边笑了起来,忙上前问道:“二姑娘回来了。” 周夫人闻言,转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要说相貌还是不错的,就是身子骨看起来似乎不大好,未免太瘦弱了些。也暗自庆幸着自己选了这相府的三丫头,那身段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很热闹,在准备婚事呢?” 李若兰笑呵呵道:“是啊...这不,周夫人上门下聘,我说也太着急了些,不过算命先生说就后日便是个好日子,这婚事得赶紧办了才好,对两家都是大有益处呢。” “难道不是因为心虚...才匆忙筹备婚事吗?”萧尘霜的神色很是温婉,若是不知情的,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李若兰心虚,所以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可现在都到了这个节骨眼,要是再出了乱子,将来箫锦绣的名声可就算是毁了。 她走到萧尘霜跟前,低声下气的说:“算二娘求你,你有什么气什么火,私底下都可以撒给我,我求你...” 看着她这副委屈状还真是让人动容,不免感叹果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一心一意都是为了自己儿女着想。 但就因为如此,便要夺了本该属于别人的东西?做好人难,难就难在要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萧尘霜抽回了手,一脸漠然的说:“二娘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随便问问,既然是要出嫁,那必然是好事,作为姐姐得送妹妹一份大礼才是。” “谁稀罕你送礼,再说....你又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箫锦绣嘟囔着,话里话外全是嫌弃。李若兰瞪了她一眼,示意少说几句,别人不清楚难道这傻姑娘也不清楚?抢来的婚事本就见不得人。 萧尘霜露出一个微笑:“放心好了,妹妹,姐姐说话算话,肯定给你准备厚礼。”说到此,她朝着周夫人等人福身行礼,这才转身离去。 婚期在后日,她倒要看看这婚事办不办得成,算计别人倒也罢了,竟敢算计到她头上来,若此时受了委屈,那将来别说立足,就算勉强生存也是难事。 何况...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到手之后未必会心安,就算心安,也未必能过的好。 许梅毫不知情,见萧尘霜回来,还笑眯眯的提及这门婚事,想着自己女儿要到了适婚年纪,该准备准备,定下来后,要是双方都满意,再找日子成亲。 所以从老夫人那里讨来一些名帖和小像,都是各家公子少爷的,有的出身好但家世不行,且不论外在因素,还得看好这相貌和品格。 喜儿看着一堆名帖也是发愁,又拿起几张画像递到萧尘霜跟前。 “小姐你瞧瞧,这个公子还不错,虽说....家世不怎么样,可长得是虎眼浓眉,甚是英俊。” 萧尘霜看也没看,就说:“怎么,这么快想着嫁人了?” “什么啊....这都是夫人精心为你挑选的。”喜儿见萧尘霜兴致不高,也有些郁闷,可惜了这么好一个公子哥...她嘴角窃喜,双目炯炯的看着这幅画像,真是越看越好看。 “九儿,这范家小子确实不错,父亲也是一代忠臣,虽然不怎么得志,但为人忠厚,与你倒是相配。” “范佑纯?”萧尘霜留意了几分,画中的他确实身形壮硕,看着一副忠厚模样。 这范佑纯可是一代名将,现在约莫二十左右的样子,但后来等到魏洛风登基后,才是他真正大展宏图之日。 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侍卫,后来升到了禁卫军统领,但因得罪权贵,被贬在冷宫当值。 那些年里对她也是多有照拂,还曾教过她两招半式,才没有被那些冷宫妃子所欺。 只可惜好人命不长,后来国家安定之后范佑纯.... “二小姐!” 外面传来翠竹的声音,她的思绪也就此被打断,屋里几人面面相觑,这大小姐的丫鬟怎么就过来了? 再看她手里还抱着一盒子首饰,脸上笑嘻嘻的,说是诗会要到了,所以大小姐专程吩咐过来,把东西送来让她挑选一番,免得到时候失了礼。 翠竹温和道:“二小姐,我们小姐说过了,您必须得挑一两件,再加上三小姐马上要成婚,怕您拿不出什么厚重的礼物,所以才让奴婢专程跑一趟的。” 喜儿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确实有许多首饰,翠玉镯子,金银发钗,一看便知这些物件昂贵至极,还有些式样还是新打造出来的。没想到大小姐居然如此慷慨,竟能送这么好的东西为自家小姐撑台面。 “二小姐,我们小姐说了,您一向喜欢高雅的物件,所以这些首饰怕是太俗了,因此特意准备了这支木簪。”说着她便从匣子最底层拿出一支簪子。 这簪子看似很普通,但做工以及打磨都十分精巧,且还隐隐戴着一股香味,萧尘霜见此,心念一动,爽快的将其收下。这点倒是出乎翠竹的意料,不过也好,为自己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萧尘霜屏退了众人,称自己要休息,便锁上了房门拆开信笺。 上面记录的都是端王这些年暗地里做的龌龊事,事无巨细,一一记载,看样子搭上这天机楼,还真是一条明智的决定。 三年前....孩童失踪一案,乃端王破获,事后又从端王府发现孩童遗骸,于失踪的其中一人吻合,但事后查证与端王无关,乃混元宗栽赃所为。 也就是说和端王没有任何关系,可真的没有关系吗?她又看了些其他发生的事,包括这些年平王克扣的军饷也在其中。 第90章 风波 这两兄弟还真是互相掩护狼狈为奸,这些事皇上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但按照皇上的性子,应当不会姑息。且不管这些事是否隐秘,可若让知晓的人多了,任凭他们有滔天的本领,也难以自圆其说。 回想起这些日子受的罪,哪一次不是死里逃生,受尽折磨。 可如果不是形势比人强,谁愿意这样折磨自己来换取胜利的机会。 眼下.... 萧尘霜的目光阴恻恻的落到这些信件上,刺客的事情最好与这二人无关,否则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就别怪她赶尽杀绝了。 天已黑了下来,又飘起一阵细碎的白雪,但因温度不够,所以无法堆积成雪,落入肩上,手上,便已悄悄化作一滩水渍。 喜儿送了些晚膳进来,伺候着萧尘霜用下,便又有小厮来报,说是丫鬟们已经备好了马车,若是再耽搁下去就赶不上诗会了。 她这才想起原来今日就是淮安一年一度的诗会,城中贵族女眷都会去。所去之人几乎都是家中嫡出,像她这样的庶出是没资格参加的。 但萧婉清为人随和,倒也不当回事,所以每年都会带上萧锦绣,让她开开眼界,而现在有了萧尘霜,自然不能厚此薄彼,两个妹妹都得带上。 至于她的真正用意,也许萧锦绣不知道,但萧尘霜心里却很明白,无非是为了衬托她的才情和美貌罢了。 许梅将之前挑选的簪子拿了出来,坐到她身旁低声说:“九儿,既然大小姐让人送来东西,特意让你打扮,咱们也不能拂了她的面子。” “娘亲说的对。”萧尘霜拿起那支木簪插在发髻上。 这孩子…开窍了?许梅原以为还得苦口婆心一番,这倒是让她出乎意料。 此次出行备了两辆马车,排在前面那辆,以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窗户上被一帘胭脂色的绉纱遮挡,使人无法探究车内的华丽。 而后面的马车则要简单多了,没有什么额外的装饰,甚至因年久,而生出几分古朴。 “每次都要等她,大姐姐,要不我们先去吧。”萧锦绣努了努嘴,很是不耐。 萧婉清温柔一笑:“都是自家姐妹,等等也没什么,何况这是她第一次去,怕是找不到地方。” 萧锦绣道:“有什么找不到的,车夫不也知道吗?再说了,昭和公主也会来,那些个小姐姑娘的,肯定就先去抢了风头了,大姐姐,你每年都能拔得头筹,咱们可不能再耽搁了。” “这....”萧婉清一脸无奈,她自然要维持自己的人设。正纠结的时候,便见穿着绿衣长裙的少女走了过来,衣服很素,头上只簪了几朵银色的小白花。 萧尘霜笑了笑:“不好意思,大姐,三妹,我又来晚了。” 萧锦绣撇过头去:“二姐姐真是好大的架子,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也是,一个洗脚丫鬟,出身不高,又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 “你....”元轻羽上前一步,浑身散发着怒意。萧锦绣下意识躲开,上次吃了她一掌,胸口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 萧锦绣躲在萧婉清身后,不依不饶的说:“下次可得再快一些,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庶出的女儿都爬到嫡女头上去了,竟让大姐姐好等。” 见二人剑拔弩张,萧婉清作出温婉之态,“诗会将要开始,公主她们今日也会到场,你俩就别在这斗嘴了。” 说罢,她撩起裙摆往排在前面的马车走去,临了又回头道:“我马车宽敞,二妹妹要不要一起?” 都准备好了两辆马车,现在却问她要不要一起,这未免也太虚情假意了。萧尘霜轻轻摇摇头,嘴里说着尊卑有别,便自顾自往后面的马车去了。 萧锦绣自然和萧婉清一道,那马车宽敞而明亮,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都是些夸赞的话,听得萧婉清头疼。 好不容易到了诗会,萧婉清的性子几乎也磨没了,若不是想着萧尘霜什么都不会,待会想看她出丑,早就没那么好脾气,忍受萧锦绣一路。 百花楼早早开了门,班主也挂了牌子,暂不开台,让这帮达官贵人家的小姐能在此以诗会友。 即便魏国民风不算封建,但作为高姿态的大家小姐,也不会轻易去那些勾栏之地,所以像这样的诗会每年都会有一次。 而操办人正是裴媛。 她虽只是尚书之女,但无论相貌还是才情,也仅仅屈居萧婉清之下,而她为人人缘也极好,总能笼络许多贵族小姐。 戏院后面是一个大园子,细细白雪上立着条案,上面摆放着各类瓜果以及酒水。旁边的两束早梅已含苞待放,隐隐能嗅到一股冷香。早早到了的官家小姐们各自寒暄,随后又聊到了萧尘霜。 她们常居深闺,再加上这个年纪只心想着找到如意郎君,因此对外界的事情所知不多,唯一知晓的便是闹的极大的退婚一事。 都说这庶出的自然不比嫡出的好,也亏得萧婉清大方,肯带两个妹妹来见识一下世面,多结交一些朋友。 有些个心里轻蔑,但嘴上不说,一些年纪更小的则已按捺不住,想要见一见这个萧尘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听说是在乡下长大的,那自然不通文墨,也不知萧姐姐为何要把她那样的土傻子带来。” “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不过依我看她来了咱们这园子,是来自取其辱的,一个乡下女子,什么都不懂,多半我们隐晦点骂她一通,也都听不出好赖呢。” “就是就是,待会她来了就让她题诗一首,若是作不出来,便罚酒,定要将她灌醉,闹的她颜面尽失。” 少女们交头接耳,好不愉快,可唯独坐在上席间上的女子,只是低头烹茶,她轻轻拢起袖子,将茶壶和茶杯都用热水烫过,所谓温杯,接着便是挑选茶叶,不可多不可少,分量要足够。 她身旁的少女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凑到她跟前,“裴姐姐,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裴媛目光平缓,问道:“好奇什么?” “裴姐姐真没意思,何必要明知故问呢,我们说的当然是这萧尘霜啊。” 裴媛轻轻摇头:“真的是胸无点墨,她自己也会无地自容,又何必费心去猜测议论。再者说,相府是名门世家,就算只是养在乡间的庶女,也许回来之后也请了嬷嬷教导一二。” 白笙听得此话,叹了口气:“我可不这么认为,听说她连私塾都没上过,更别说上学院,看样子分明是萧姐姐想带她来出丑才是。” 正说着,便见三个少女在下人的引荐下款款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萧锦绣,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袄子,脖子上围着兔毛领,头上插着粉色的碧玺,像是盛开的花,红宝石的粒子宛若娇盈的花蕊。 她十分爱惜这件首饰,还是之前在萧婉清那妆匣里挑来的,为的就是在今日震惊全场。 相反她身后的萧婉清则穿的朴素许多,淡蓝色的长裙,外罩一件深蓝色的披风,颜色倒是相互映衬。 将头顶的头发随意盘着,青丝如瀑,披散在身后,略施胭脂粉黛,一双桃花眼碧波粼粼,轻轻一瞥便是万人眼中第一眼。 萧锦绣挽着萧婉清的胳膊缓缓入场,再身后便是跟着的丫鬟,那几个丫鬟中又有个清瘦的女子,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毫无波澜,略带几分冷漠。 看样子这便是萧尘霜了。 陈如芸起身上前,笑盈盈的说:“怎么才来,等你们好一会子了。”说到此处,她东张西望一番,“怎么没见二小姐?” 第91章 风波(2) 这话十分不合时宜,在场之人都强忍着笑意,若是换做旁人,被这样无视,大抵会羞的满脸通红。 萧尘霜怎会不知这陈如芸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不卑不亢的走了出来。 萧婉清连忙将她拉到跟前,笑眯眯的说:“这位就是我的二妹。”说到这里,她又注视着萧尘霜,“二妹妹不必介意,这些都是姐姐平日里的闺中好友,得知你回来,一直想见见,却总是不得机会,也只好趁着这次诗会。” “原来这就是二小姐,长得...也还不错,看样子还是相府的生活好,就连土妇也能养成这番模样。” “难怪人人都想往上爬,听说她娘…” “咳!”陈茹云咳嗽一声,笑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快快入座。” 萧锦绣也有交好的人,便没和萧婉清坐在一起,如此两姐妹都找到了座位,徒留下萧尘霜尴尬的站在原地,谁也没有要邀请她的意思,各自说话,仿佛将她当做了空气。 元轻羽皱了皱眉,似乎也察觉到这种微妙的气氛。还不待她说什么,便被其余的丫鬟喊了过去,说是主子们叙话吟诗玩乐,下人们只得在旁边守着。 她有些不愿,抬眼看了看萧尘霜,直至得到肯定,这才和其余丫鬟退到了一旁的偏院。 主子们有所攀比,下人们也如是,但见元轻羽穿着朴素,也无意与她交好,这种局面倒是与她的主子萧尘霜一样。 裴媛抬起了头,见萧尘霜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有些郁郁不得志,明明该是畏畏缩缩,觉得格格不入才是,可不知为何,她竟没露出一丝胆怯。 萧尘霜也平静的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视线停留在了裴媛身上。好一个荣辱不惊,稳如泰山,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与这些少女相比,更像是一个看破红尘的老者,又如那居高临下的执权者。 难道她是裴媛? 想到这里,萧尘霜不由多看了她两眼。那少女模样十八九,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明眸亮齿,穿着一件朱红色的金绣衫,大朵荷花绣样在她裙子上,摇曳生花。 二人目光交汇一瞬间,已是电光火石,谁也不甘落于下风,足足僵持半刻。 “萧妹妹,到姐姐这里来。”裴媛起身朝她招了招手,萧尘霜也不矫情,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裴媛将烹好的茶推到她跟前。 本来还想晾她一会儿,却被裴媛解了围,也不知这裴媛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白笙端起一杯酒,“你们萧家三姐妹可来迟了,怎么说也该罚酒。” 陈如芸也附和道:“不错,让我们这帮姐妹等了许久,确实该罚。不过嘛....”她亮晶晶的眼睛微微一转,随后落到萧尘霜身上,“光喝酒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咱们就以今日的梅花题诗吧,若是题不出来者,罚酒三杯!” “这个好玩,那可是谁先来呢?” “我既是长姐,便由我先吧。”萧婉清站了起来,她光是往那一站,便含日月光辉。她甩了甩手里的绢帕,抬眼看向梅花,“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婉清不愧是淮安第一才女,看样子这杯酒,你是喝不成了,既然如此,那我便你替你喝了。”陈如芸端起酒杯,爽朗一笑,仰头喝下。 “好,有气魄!” 陈如芸还未入座,又看向了萧尘霜,“这位...萧二小姐,若是按资排辈,理应该你了,若是无法题诗,可得喝三杯酒。” 萧锦绣却急着展现自己的才华,抢说道:“等等,我先来!” “好啊,那三妹妹先。”萧尘霜抬了抬手,仪态甚是端庄。萧锦绣白了她一眼,随后又露出笑颜,看向众人,“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咦....” “锦绣这是想郎君了啊。” “不害臊!” “小姑娘春心动了,你大姐二姐还未嫁呢,就想郎君了,哈哈哈....” 萧锦绣羞红了脸,“什么嘛,人家...人家只是随口一说...你们不要笑话我了。” 白笙笑道:“也不着急了,听说周家已经来下聘了,你倒是命好,据说这周公子一表人才,又见多识广,可算是找到如意郎君了。” 萧锦绣得意一笑,随后看向萧尘霜,一字一句道:“我哪能有二姐姐的好福气,那赵公子不也是想上门提起吗?父亲还是中书侍郎,对于咱们这些庶出来说,可算是顶好的家世了。” “赵公子?中书侍郎家的儿子?” “家世好是不错,可我怎么听闻他双腿不便,而且不好女色。” “不好女色?那岂非是....” 大家越说越热闹,到此间的时候,便都带着一种同情的目光看向萧尘霜。其实这番所作所为,无非都是为了激怒萧尘霜。 可当看到主角面无波澜时,这种热闹,就显得甚是怪异,大家也都觉得索然无味。 陈如芸也打量着她,这个土妇,是真的沉得住气,还是在忍气吞声? 萧尘霜见众人说的差不多了,这才微微一笑:“三妹妹觅得如意郎君,姐姐心里也是开心的。但这门婚事怎么来的,别人不清楚,难道妹妹也没自知之明?” “萧尘霜,你什么意思?” 萧尘霜道:“我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怎么想的。” “你!” 见萧锦绣这副模样,众人纷纷猜测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白笙与萧锦绣交好,自是不想见她尴尬,于是忙出来打圆场。 “明明是以诗会友,说那些不相干的做什么?” “白姐姐说的对,方才锦绣已经作诗,现在该轮到尘霜妹妹了。”其中一个少女目带挑衅的看向她。 这种场合萧尘霜是极不愿意来的,可为了一睹裴媛当地是何方神圣,这才爽快的答应。对于作诗她确实不会,能识得文字已算是万幸。 现在让她当场题诗,无疑是在为难。 “要是答不出来这可就丢人了。” “哪怕随便说两句也算过关的,可她却半句话不说,莫非真的大字不识?” “依我看呐她还真是答不出来,这下可好了,明年就再也见不到这等无知女子了,大字不识一个也好意思来参加诗会。” “还别说,听闻以前在屠户家做工,她娘亲啊...帮人洗衣服养活她,也不知道跟多少男人好过,想想还真是恶心,怎么就带这样的人来,那简直是拉低了我们的身份!” “瞧她,眼睛都红了,八成再过会就得哭出来了。” 萧婉清抬眼看了看萧尘霜,温和道:“妹妹,她们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想着带你来认识认识朋友,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不如这样,姐姐与你说一句诗词,待会你默背出来,可好?” 她话音刚落,便见那端又响起一个甜美的女音。 “本宫来晚了。”走进来的少女和昭云模样有两分相似,但细细一看,浑身散发着傲气,与昭云身上的气质大不相同。昭和兀自取下.身上的斗篷交给贴身宫女,坐到火炉边上暖了暖手,裴媛也赶紧让出一个位置给她。 “参见公主。”少女们齐齐行礼。 昭和笑容可掬:“都免礼吧,本来就是自家姐妹聚聚。” 她与萧婉清关系向来不错,难得见面,自然免不了寒暄一番。 当看到萧尘霜时,昭和眼里全是无来由的敌意,害的萧婉清当不了太子妃,那便是欺负她朋友,自是看萧尘霜不顺眼的。 她微微笑:“方才好像听到让二小姐作诗,那不如就由你与本宫比比如何?”她毫不掩饰身上的傲气,上上下下将萧尘霜看了个遍。 萧尘霜笑道:“公主文采了得,小女不通文墨,实在不敢献丑。” 第92章 反击 昭和的脸色逐渐垮了下来,满脸的骄傲化为嘲意,“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咱们以一炷香为限,谁作的诗多便算赢。但输了的人就不许再参加明年的诗会。” “公主,我二妹在乡间长大,确实粗鄙愚钝了些,不如让婉清代劳。” 昭和道:“你是淮安第一才女,本宫也从小不喜舞文弄墨,刚好尘霜也不精通,我们二人较量,才算公平。” 看样子今日不随便说一首诗出来是逃不了了。其实从始至终萧尘霜都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裴媛身上,只可惜现在人多,不好多问,何况就算去问,裴媛也未必会说什么。 萧尘霜温和道:“既然公主执意如此,尘霜也不好拒绝,也只好献丑了。” “萧姑娘如此爽快,那不如你先来。”昭和一脸自信,全然是一副不将对方放在眼里的模样,随时准备着大展身手,等着看对手出糗。 萧尘霜满眼不屑:“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此话一出,全场寒蝉一片,倒不是说她作诗多么绝妙,但在短短半柱香内就能得出这两句,就算是第一才女也未必能做到。昭和也尚未回过神来,待回神之后却听得少女们窃窃私语,无不是叹服。 “你这种粗野俗气的人,哪里懂什么作诗,莫不是知晓今日要参加诗会,刻意从哪里抄来的吧?” 萧尘霜微笑着看着她,“贺小姐说的对,为了参加诗会尘霜确实费了心思,但这诗并不是抄的。” 昭和低骂了几句,“本宫不信居然比不过你一个黄毛丫头,方才我说的是谁题诗多便算赢,有本事再来!” 相比公主那阴沉沉的脸色,萧尘霜自然是心情大好,她本不喜欢这样出风头,但既然被逼着要出风头,那也只能成全了她们。 她叹息道:“公主来了兴致,尘霜也很愿奉陪到底,不过眼下嘛...一炷香已经燃尽,可公主却一首诗都没作出,还望公主金口一开,遵守承诺。” 昭和本就不是什么贤淑之人,她不高兴了不管是谁都不会放在眼里。当即便要冲过去,却被裴媛等人拦在跟前。 裴媛温和一笑:“好了,大家都累了,公主,这是我新泡的茶,不如您先润润嗓子,稍作歇息。” 昭和面色难堪,本是想让这个萧尘霜吃个苦头,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自己丢了面子,丢面子也就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还得被迫答应明年不能参加诗会,这口气如何忍得下去! 萧尘霜已打算要走,坐在她旁边的少女却不慎打翻了酒杯,正巧落到萧尘霜的衣服上,湿了一片。那少女慌张失措,连连道歉,萧婉清见状也立即起身,带她去换衣裳。 “妹妹,这衣裳倒是衬你,只是太素了些。”说到此处,萧婉清将自己方才戴在腰间的玉佩取了下来,系在她的腰间,这才说:“看着果然舒服些了。” 萧尘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这萧婉清又想做什么? 大约是察觉到眼前人的目光不善,萧婉清挤出一抹微笑,无奈道:“人和人之间不应该只是恩怨相对,不管曾经错的还是对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应该向前走,而不是执着于过去。” “......大姐,我们耽搁太久了,先回去吧。” 二人并肩行走,算不得亲密,可比起之前水火不容的模样要好许多。 刚穿过长桥,便见一美貌妇人被丫鬟婆子们簇拥而来。那人看上去大约二十七八,走到一众少女跟前,上下打量一番,目光落到了萧尘霜身上。 昭和见状,展露笑颜,连忙上前见礼,“嫂嫂,你怎么来了?” 平王妃冷哼一声:“我若不来,怎会被我抓个正着,起初就看着不对,没想到你这小蹄子居然敢在本王妃头上撒野!” 众人面面相觑,这平王妃今日又是怎么了? 早就听说这位王妃颇为善妒,可在场的都是官家小姐,哪一个不是身份尊贵。 现在她这么说,又是何意? 当务之急自然是得让平王妃息怒,裴媛上前一步,“王妃安好,不知您嘴里说的小蹄子又是谁,到底是哪位姐妹得罪了您?” 平王妃径直走向萧婉清,目光逼视着她。在场之人又是一愣,这萧家嫡女居然得罪了平王妃?二人之间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猜测还未完,那平王妃的目光又落到了萧尘霜手上,视线游移到了她腰间,狠狠拽下她腰间系着的玉佩。她一脸悲愤,“小贱人,你还不承认,就凭你这身份也想嫁入王府?” 萧尘霜心底一阵冷笑,原来这才是玉佩的用意。她看了一眼王妃手里的玉佩,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王妃姐姐,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依我看...这尘霜也不像是那种攀龙附凤的人啊。” “倒也说不准,难怪不愿接受赵家的婚事呢,原来是另有高枝可攀,平王深受皇帝重用,难怪了....” 萧尘霜点点头,算是了然,顺着说:“所以王妃这是来兴师问罪?那你说说我是怎么勾搭你家王爷的。” “怎有你这般如此不知羞耻的女人?你们听听,这是一个闺阁女子该说的话吗?”平王妃举起手里的玉佩,环视众人,“这是我和王爷的定情信物,可没想到转眼就送给这个小蹄子,难道那些不堪入耳的细节还要我继续说?” 这是个什么世道,别说她私下都没见过平王,就算他千般好万般好,可若无法做到一心一意,这样的男人她是不屑看入眼里的。 “王妃息怒,肯定啊是这萧尘霜勾.引王爷的。” “对对对,如果不是她使了狐媚手段,王爷怎会看上她这样的人。” “可不是吗,手段可是一流的,就连太子殿下...”陈如芸话未说完,却察觉到萧婉清怨毒的目光,虽然那些都是传闻,可到底也说到人家的痛楚,她识趣的闭上嘴。 平王妃的面色越发难堪,怒目圆睁,当即扬手朝萧尘霜脸上打了过去。这一巴掌来的凌厉,眼看就要落下,可半空中却被人死死缚住。 平王妃愣神片刻,恼羞成怒:“萧尘霜,你居然敢拦我?你可知道我是谁?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对我!” 萧尘霜也有些恼了,王妃又如何,就因为是王妃就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人?还是说就因为她无权无势,就可以任人拿捏,随便一条狗都能咬上来? “没了解清楚就在这大吵大闹,在你们看来,我萧尘霜的名字就不值一文,我的名节就是大街上的白菜,随随便便就可以践踏?” 昭和也怒道:“早就说你心思不正,没想到还是真的,你想做什么,难道想要撒野?” 这是平王妃来挑事,她并不想把矛头指向任何人,也不想平白无故树敌,虽然这些人本就不是她的朋友。萧尘霜上前一步,平王妃竟被她逼的步步后退,“你....你想干嘛,难道你敢打本王妃?” 萧尘霜正色道:“且不说我私下连平王的影子都见不到,就算我真的见到他,钟情于他又如何?你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好,还觉得很光荣。” “你....你给我等着,这件事我不会轻易算了!” 萧尘霜微微一笑:“平王妃,真想找麻烦,也该是去查查这玉佩是怎么落到别人手里的,别被人当了枪使,还在这里卖乖,那可就...配不上您高贵的身份。” 说到此处,她冷漠的看了众人一眼,目光定格在了裴媛身上。 裴媛苍白的脸上展露一抹笑容。 第93章 日子没法过 萧尘霜也冲她笑了笑,喊上元轻羽便扬长而去,在场的女眷皆是一愣,原以为是个软弱可欺的,没想到连王妃都敢顶撞。 再看平王妃的脸色,气的连牙根都在颤抖。 昭和也是一脸尴尬,忙道:“嫂嫂别气,这...我这就去拦住她,打一顿给你出气!” “你给我站住!”昭和说做就做,当即冲了上去,一把拉住萧尘霜的衣领,她一个趔趄不稳,险些摔倒在地,却落入温软的怀抱中。来人浓眉大眼,双眼带着光彩,他微微一笑:“怎么冒冒失失的!” 昭和喜极:“四哥!” “哦,昭和也在。” 昭和亲昵的挽过他的手臂,“今日本就是诗会,我当然会在,倒是你,身为一个男子怎么会来?”说着她往外探了探头,只见准备了一辆马车,笑眯眯道:“原来四哥是来接我的,本来是要晚一些,不过就是因为她,所以才走的早了些。” 魏怀瑾皱了皱眉,尴尬道:“其实我是来接....算了,你们可以再进去玩会。” 昭和摇摇头:“不了,我要跟你一起回宫。” 说罢,她便从萧尘霜跟前将魏怀瑾拉走,也不管魏怀瑾是不是愿意,一个大男人被刚到自己肩膀的小女子拉着往外走。 魏怀瑾挣脱了她的手,不耐道:“你不是自己备了马车吗,我只有一辆马车,坐不下。” 昭和道:“可是你马车里暖和些,四哥,之前都不敢找你,母妃总说我...可现在遇到你了,那你不应该带我去逛逛吗?” 魏怀瑾看向萧尘霜,为难道:“我还有事要和尘霜说,你先回去吧。” “你和她有什么好说的?”昭和瞥了萧尘霜一眼,满脸嫌弃:“刚才二嫂嫂还过来兴师问罪呢,说她勾...” “再胡说撕烂你的嘴。”魏怀瑾作势就要去撕她的嘴,昭和一个劲的求饶认错。萧尘霜懒得看俩兄妹闹腾,她有些不舒服,打算先回去。 魏怀瑾大抵是看出她脸色不太好,走到她身边,一脸关切:“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不打扰公主和殿下了,尘霜先告退。” 魏怀瑾急道:“等等,我是来接你的,那边新开了家羊肉煲,还有蒸熊掌,味道很好吃,大冷天的,吃点东西暖和暖和。” “四哥你没搞错吧,为什么要带她啊?” 魏怀瑾道:“你懂什么。”他转身将萧尘霜扶上马车,昭和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我也要去吃,凭什么带她不带我。”她吩咐宫女不必跟着,连同元轻羽刚好四人,共乘一辆马车。 其实魏怀瑾今天不是打算带她去吃东西的,而是想去另一个地方,可眼下昭和跟着,也没办法,只得实行第二个计划。 天气还不算冷,只是风吹在脸上有些干冷,和北方那种刺骨的冷是不一样的。街上两旁都是火炉子,卖着一些小吃,热腾腾的面和羊杂汤。昭和与昭云的性子倒是很像,一出了宫就像脱缰的野马,大抵是高阁束缚,难得能出来撒欢一次,所以总是能暴露真性情。 但在这性格上,远不如昭云讨喜,萧尘霜不喜欢她,跟萧锦绣一样,总是叽叽喳喳,很让人厌烦。 “四哥,那边有喷火的,我们去看看吧!”她缠的没有办法,可回头却见萧尘霜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这么瘦小一个人,看着也不忍心。他挣脱了手,表示让昭和自己去看。 昭和撅了撅嘴,自是不愿意,又没人陪着,有什么好看的。 魏怀瑾指了指旁边的小摊,“你冷不冷,要不咱们喝点汤先暖暖身子?” “我想吃豆腐脑,你去给我买。” “尘霜,你想不想吃?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听他们这么一说,倒是想起许久没有吃过,于是点点头,二人走到小贩前,买了两碗豆腐脑。 一人一碗捧着吃了起来,昭和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我的呢?” 魏怀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倒是把你忘了,来,这碗给你。” “四哥...你太过分了,我突然不想吃了。”昭和默默捧着碗,满腹怨念,这香甜的豆腐脑吃进嘴里瞬间没味了。 魏怀瑾皱眉道:“你真奇怪,是你自己想吃的,现在又说不吃,不吃就算了吧。” “……咦,四哥,这个摩和罗好好看,哥,你快去拿竹圈帮我套一个。” 魏怀瑾点点头,拿了银钱给老板,接过十个竹圈,这才走到萧尘霜跟前,“你喜欢哪一个,这个女娃娃的好不好,胖乎乎的,很可爱。” “好。” 昭和:“....这个女人怎么老和我作对?为什么四哥这么殷勤?” 他的手法很准,没一会就套到了两个,将最漂亮的那个娃娃给了萧尘霜,另外一个寿星公则给了昭和。 “……” 小姑娘家家的,哪里喜欢这等胖肚皮的娃娃,她满是嫌弃,却又不能随手扔了,昭和有些不悦。 她拉了拉魏怀瑾,“四哥,四哥!这小兔子好可爱,咱们买一只回宫里养着吧?”昭和走到筐子前,老板将窝垫的严严实实,深怕这些兔子冷着。 魏怀瑾又看向萧尘霜,“你喜欢吗?要不我买一只送你。” 想想自家的小灰灰,她就有些头疼,眼下还有一只雪球等着去接,就更是头疼,连连摆手称不要。昭和露出得意之色,挽着魏怀瑾的手撒着娇,“四哥,那你给我买一只吧。” 魏怀瑾正色道:“你连自己都养不好,还养什么兔子,你有那个耐心吗?还是不要徒生杀孽了。” “.....我”昭和跺了跺脚,见二人朝天桥走去,便急匆匆的往上走去。 她越想越不妙,四哥的眼神明亮而灼热,时时刻刻注意着萧尘霜,难道.... 她心生不妙,上前拉住魏怀瑾的手,死死拖着他,又冲萧尘霜笑了笑:“大晚上的跟一个男人在街上闲逛,到时候外人见了又得说闲话。” 走了这么久确实有些累,萧尘霜也没有与她争辩什么,只是朝魏怀瑾说了几句,便和元轻羽往回走。 元轻羽时不时回头看去,萧尘霜笑了笑:“你看什么?” “我在看四皇子...” “他就算想追上来,昭和也绝对不许的,不必看了。”萧尘霜走到店里雇了顶轿子回家,现在相府的人基本上都睡着了,所以此时来找东西,才是最方便的。 夜深,整个相府甚是安静,只有祠堂等地亮着灯,其余地方几乎是一片黑暗。两个人穿着黑色的衣裳,与黑夜融为一体,轻车熟路的朝着书房走去。 萧义的书房一般外人不可进,她回来这么久也就上次被他召去过一次,平日里就连常常伺候的下人也不可进。 所以这玄月令很有可能就藏匿于书房中。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一道墙,穿过洞门之后便看到牌匾上的几个大字。 萧尘霜走到书房前,却见书房已经上了锁,元轻羽端详片刻,随即取下金钗开锁,不过片刻便已将锁链打开。 “小姐,这书房一眼即明,你确定要找的东西会在此处?”元轻羽掏出火折子在书架上照览着。萧尘霜微微一滞,既然段离渊如此笃定,那证明东西确实是在相府的。 可为何轻羽比自己还要重视?元轻羽察觉到她猜度的目光,当即回过身道:“你怎么了?” 萧尘霜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你说会不会此地有什么密道?” 第94章 密室 “密道?”元轻羽拿着火折子照了照,在墙壁上摸索一番,又在地上敲了敲,也没发现什么端倪。萧尘霜环视周遭,只见那墙上的画像摆的并不整齐,看样子是被人动过。她走到画前,用手摸了摸上面的纹路,也没什么特别。 画像下面是一对落地花瓶,她用手推了推,却见那花瓶竟屹立不倒。 她大喜,看向了元轻羽,二人对视一眼,便立即转动花瓶,瞬间,地面震动,那屏风后面便多出一道石门。 石门里是一间密道,元轻羽率先走在前面开道,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穿过狭小的长道后,眼前豁然开朗,整个空间金灿灿一片。 “怎么会有这么多宝物?” 萧尘霜也是讶异至极,这萧老头还真是有点底子,光是这么些东西也足够萧家再过三代不倒了。十几口大箱子里装着珠宝玉器,石壁上挂着的画也并非普通画作。 若不仔细看,定不会看出内有乾坤。这些山水装饰皆由宝石所制,随便一幅,那必然是价值连城。 她走到藏书架前翻找着,二人忙活一圈仍无所获,却误触了机关,脚下这块平地塌陷,又掉了下去。 没想到密室中居然还有密室,连如此珍贵的宝物都可以随意摆在眼前,毫无顾忌的让贼人惦记,为的便是保护这一方天地? 萧尘霜从地上爬了起来,顺势将元轻羽扶起,二人各自寻找起来。 藏书中所记载每位大臣生平之事,这些事情都是被人所不知晓的。 难怪萧老头无所畏惧,即便削弱了权力,可掌握这些东西,那便是掌握朝廷根本,而这些人,在必要的时候都会听他所差遣。 元轻羽见萧尘霜没有说话,心生疑虑,便走到她跟前,“小姐找到了?” 萧尘霜摇摇头:“没有,不过这些...” 元轻羽漫不经心的接过那些书简,双眼忽然明亮起来,藏不住眼中的喜悦,但很快她恢复了平静。 萧义既然这么看重这些东西,如果发现被人随意翻过,必定会起疑心,下次想要再找玄月令就更难了。 “这里没有,我们先回去吧,出来太久了,会让人起疑。”萧尘霜将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好,元轻羽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便走在前面。 实则方才在藏书中她看到一道布囊,上面写着地图二字,待元轻羽走远后她才立即取出,布囊里确实藏着一卷地图。 萧尘霜立即展开一览,似乎是沙峪关的布阵,此物甚是重要,怎会在萧义手中?她尽量将这些标记和布阵要位烂熟在心。 “什么人?”元轻羽循着那人的脚步声冲出密室。 萧尘霜赶到时只见轻羽已经追了出去,这个动静一旦闹大,自己则会成为怀疑对象。 于是她脱下.身上的黑袍,恢复本来的衣着,藏匿于院中草丛。 府里的守卫因此察觉动静,立马涌入书房,但见是自家二小姐,几个人一时愣在原地。萧尘霜神色自定:“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 “诺!”几个府兵一拥而上,朝着黑衣人逃跑的方向跑去。 其中一人满脸存疑,问道:“二小姐?这么晚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萧尘霜道:“我睡不着便出来走走,怎料见一人鬼鬼祟祟,我便跟着前来,怎料....” 原来是这样。 萧义赶到时见萧尘霜也在此处,不由也是面色一变:“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才我已经与守卫说了,爹爹若不信,我也没办法。”说到此处,萧尘霜看了一眼书房,“我见那人是冲着书房来的,爹爹应该立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遗失。” 萧义沉着一张脸,让人务必抓到那个黑衣人,随即抬脚迈入书房,又顿了顿脚,回头看向萧尘霜,“你进来。” 难道是这老头子发现了什么?还是根本就没有信她? 其实刚才完全可以先行逃匿,可元轻羽追了出去,如果自己不指一条路,那帮府兵必定会把整个相府翻过来,那么轻羽就会成为替死鬼。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跟在萧义身后,方才的密室已经自动关上,她暗自松了口气,现在唯一的破绽就是草丛里的衣服,只希望不要被发现才好。 “这是我的密室,相府所有的财物都在这里。”萧义扭开了机关,踏入密室内。 萧尘霜皱了皱眉,难道老头子以为她半夜来此,是为了找什么金银珠宝? 萧义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我日防夜防,为的便是护住这些东西。虽说乃身外之物,可若身上没有银子,却是寸步难行。” “爹,时候不早了,女儿想先回去休息。” 萧义微微笑:“这么着急?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些人为何要来?” “父亲刚才说了,都是为了珠宝而来,也确实没想到,我萧家还真是富足。” 见她神情镇定,可越是这样反而让人起疑,一个人若是初次看到这么多财物,怎会如此淡定。再反观之前萧尘霜问自己讨要银子的时候,和现在这副样子相比,还真是判若两人。 一个爱财如命,一个则是视金钱如粪土,到底哪一副才是她的真面孔? “你就一点不心动?” 萧尘霜道:“这都是父亲多年的血汗攒成,若是愿意给女儿,我自当欣然接受,可若父亲不愿,那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反正将来总是要嫁人的。” “倒也是,不过我死后这些东西,也都是你们姐弟的。”萧义和蔼一笑,只听府兵前来禀报,说是已将黑衣人抓获,现正等着萧义发落。 萧尘霜闻言,神色不变,心中却微微发颤,抓到的人是轻羽吗? “尘霜…随为父出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闯入我相府。”萧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萧尘霜报之以微笑,先行来到门口,但见那人被府兵擒获,正跪在地上,可当看到那双眼睛只是普通的颜色时,萧尘霜又暗自松了口气。 萧义俯视着黑衣人,挑眉道:“谁派你来的?” “呵。”黑衣人嘴唇嗡动,鲜血顺着嘴角流出。 萧义不由大惊,立马起身扯下他的面罩,是一张陌生的脸孔,但显然来时他已经服毒,方才没有注意,竟让他咬破口中毒囊,现已死去。 “再去查查,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萧义怒喝一声,却忽觉手掌一痛,那只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变黑,府兵们见状便知是中了毒。 “可恶!这面罩上竟然也喂了毒。”萧义只觉双腿微软,瘫坐在了椅子上,他并不慌张,只立即封住了周身要穴。 萧尘霜立马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现场慌作一团,萧义已被扶进房中,萧尘霜则趁乱将那黑衣带走,可临走前却又有些不甘,若此时能够杀了萧义,对外而言便是中毒身死,与她也没有半点关系。 “小...小姐!” “轻羽?你怎么受伤了?”萧尘霜上前将她扶起,但见腹部流血不止,也不敢耽误,扶着她往吟风院而去。 元轻羽面色煞白,咬牙道:“那人伤了我,抓到了吗,到底是什么人?” 萧尘霜摇了摇头,清洗了元轻羽的伤口便为她包扎。 “已经咬毒自尽了。” “那老爷有没有发现....” 萧尘霜道:“他中了毒,如果刚才不是发现你,我可能已经....” 已经得手了。 她摇了摇头,收拾好东西便道:“你好好休息,这两日哪里都不要去,安心养伤。” “不行,我还要陪你找玄月令...” 第95章 当众受辱 萧尘霜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现在出了这等子事情,一定会有所防范。” 元轻羽虚弱的点了点头,倚在床边休息。萧尘霜为她关上了门,便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衣服藏了起来,这才简单洗漱准备睡觉。 屋内烛火明明灭灭,她坐在灯下,掏出那半卷黄纸一览。趁着炉子里的暖气未升,手足僵的无法入睡,她便掏出孙柏峰给的半卷黄纸。 上面字迹虽模糊,却也能辨认的出来。从内容来看,这应该是有完整的上下卷,可现在因何只有半卷残页? 这上面所述,乃是将有智谋,夫道贵制人、不贵制於人。制人者,握权;制於人者,遵命也。制人之术,避人之长,攻人之短。 这些东西不管用在朝政还是军事,都是一大助益。难怪要让她交给慕家后人,可慕家后人又是否真的可靠? 那慕楚愿意娶萧婉清,就证明也是攀附权力的人,如此的话,此物暂留在她这里反而更安全。 其实这种看书的感觉会让她觉得心情平静,更为舒缓,十分享受沉浸其中的感觉。 前世的时候也是如此,偷偷在私塾旁听后,那夫子见她可怜,便总会给她一些书,这才学会识字。 可自回来之后,大小事情繁多,能有这样的个人世界,实属难得,她也更加珍惜。反复消化了这些内容后,便将黄纸放在隐秘的地方。 这几日相府在筹备婚事,慕家这边聘礼还没备齐,萧锦绣却已经穿上了嫁衣,欢欢喜喜的准备嫁到周家去了。 老头子的毒解了大半,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再加上当时封锁穴位及时,毒素未过五脏,也只需安心调养服药便算不得大事。 但他向来好面子,再加上还要主持婚事,便强撑着身子,没对任何说他中毒之事。 李若兰从匣子里拿出当年她出嫁时的首饰,她拿起梳子为萧锦绣整装,一脸不舍:“锦绣,你此番就要出嫁,要记得母亲的教诲,好好侍奉公婆,只要生下儿子,这周家就是你说了算。” 萧锦绣拿起口脂涂抹在唇上,不以为然的说:“怕什么,小小周家我还不放在眼里。” “你这丫头,记住了,女人的命都是争来的,我怎会害你什么,反正...” 箫锦绣不耐的起身,“行了,大好的日子你还在这里碎碎念,吵死人了。”她不情不愿的戴上盖头,临走时却将枕头下的小木盒捧在手里。 喜娘前来催促,李若兰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木盒,“里面到底是什么这么宝贝,这破烂玩意带过去也是丢人。” “你懂什么!”箫锦绣大吼,就连丫鬟们也是惊在一旁,三小姐每次都是如此,不管是谁只要碰触这个小木盒,就会变成这样。 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让三小姐如此宝贝? 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也不好在这里吵嘴,为了息事宁人,李若兰也只好服了软,拿起盖头盖在她头上。 在喜娘的搀扶下一路出了院子,来到花厅向萧义和老夫人敬茶,老夫人挤出一个微笑,接过茶杯喝了口,又说了好些场面话,便拿出一对纯金的镯子赏给她。 在大魏,新娘子出嫁前都需得到家人祝福,因此向兄长姐姐,以及各位长辈敬茶,都是必须的礼节。 萧婉清自然也没有小气,给了她一些压箱底的首饰,到底是萧家的女儿,如今出嫁也万万不能丢了面子。 “谢谢姐姐。”萧锦绣笑的极甜,果然,还是姐姐出手阔绰,连老夫人都不如万分之一。 轮到给萧尘霜敬茶的时候,却见是许梅前来。 李若兰尴尬的笑了笑:“看来二小姐...这心里还是没有她妹妹的....不然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够缺席呢。” “没有这个意思,锦绣,你姐姐她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才不便前来。”说到这里,许梅拿出一尊送子观音,全身玉白,看着还不错,只是个头略小了些。 萧锦绣看也没看,让丫鬟收下,不酸不楚的说:“难为许姨娘费心了,这么小尊观音像,还能如此精巧打磨。” 这言语中的嘲讽丝毫不掩饰,李若兰心中到底有愧,不好让此事闹大,塞了些银子给喜娘,让她紧赶着送萧锦绣上花轿。 周家的花轿确实临门,萧家上下的人欢欢喜喜的送萧锦绣出了门,可到了周家门口却无人来迎亲。 唢呐的声音也戛然而止,等待片刻,还是没人出来,喜娘也觉得有尴尬,忙道:“新娘子临门啦,新郎官该出来踢轿啦!” “这咋回事?” “新郎官呢?” “难不成是逃婚了?没道理啊,再怎么说,这周大人和周夫人也该出来解释解释才对。” “新娘子可惨喽,这回脸是给丢尽了。” 萧锦绣虽是庶出,但自小和萧婉清一道长大,也算过的极为舒适,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若不是知晓自己配不上心上人,又哪会心甘情愿的答应嫁给周越泽?可现下什么都谈好了,人家却闭门不迎! 这是什么意思,根本就是在给她难堪! 萧锦绣一怒之下踹破了轿门,掀开盖头,走到周府门口嚷道:“死光了?什么意思,若不想娶,早之前做什么去了?” 喜娘急道:“哎哟小姐,这盖头不能掀,不吉利。”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管它吉不吉利!”萧锦绣难掩怒容,摘下金冠扔到了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周府大门砸了过去。 群人越聚越多,眼见场面越发尴尬失控,可周家仍没有半点动静。 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出来的正是周家夫妇。 二人皆是一脸懵然,敲打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待看清眼前人时,这才恍然道:“锦绣?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萧锦绣冷哼一声:“这副样子?难道不是拜你们所赐?周大人,亏你还是朝廷官员,却做出这种荒诞的事情,花轿到了却进不了门,你们就是这样羞辱我萧家的?” 周夫人急道:“误会,一定是误会了。”她转头看向一旁的丫鬟婆子们,“怎么回事,少爷呢?怎么还不出来迎亲?” “少爷他....”丫鬟们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还是周大人沉得住气,“锦绣你放心,我这就去将他请出来,定会给你个交代。” 他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好像是之前与周越泽喝了杯酒,这才导致昏迷。 莫非这个臭小子在酒里下了迷药? “快看啊,周家大少爷在城楼那边准备跳楼了!” “跳楼?” “可不是,身边还带着一个姑娘呢!” 周家夫妇闻言,面色大变,也不待细想,急忙跑到城楼下查看。 难怪之前周越泽死活不答应,可今天却十分反常的应承下来,没想到打的竟然是这个鬼主意! 城楼下聚集了很多人,纷纷指着上面的人,但见城楼上的少年穿着一身喜服,身旁站着一个穿碎花粗布的年轻女子。 周大人心中生出危机感,周夫人此时却道:“孽子,你要死就死,就算死也把这门婚事成了再去死!” “那这三小姐嫁过去岂不是就要守寡了?” “嘿嘿,要我看啊,还不如红白喜事一块办了,也省得日后麻烦啊。” “这三小姐看着粗鲁了些,也算端正啊,怎么就这么不想娶?听说这门婚事办的极快,怕不是有什么暗病想要过给周少爷吧!” 萧锦绣简直快要气炸了,她人还在这里呢,居然旁若无人的说这些,难道真的当她死了? 她几乎要把袖子揉烂了,周越泽,今日之耻,必然让你百倍还来! “娘,爹,儿子不孝,但我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如果今天非要逼我娶这个女人,那我们俩就从城楼上跃下!” 周夫人气急,破口大骂:“你这兔崽子,现在翅膀硬了,敢以死相逼!” 周越泽抿了抿唇,看向旁边的女子,“杜若,你怕吗?” 第96章 为你好 杜若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我不怕,如果真的要害怕,我只怕连累你与我一起死,你还有大好的前途...” “如果没有你的人生,就算前途一片光明又如何?”周越泽笑的云淡风轻。 见二人如此情真意切,不少人有些许动容。 “这当众悔婚就算了,这还当众告白,真是对不要脸的。” 周节使脸色晦暗,这个时候少不得人心浮动,现在传遍了整个京师,相府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怪只怪轻信了这臭小子,才栽了个跟头! “好热闹啊,发生什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萧锦绣猛的回头看去,但见是萧尘霜,当即便冲了过去,“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教唆这个臭小子毁我名誉,辱我人格,让我今天在这里丢尽了颜面的对不对!” 萧尘霜一脸无辜:“妹妹,你何必要血口喷人呢?” “我血口喷人,难怪你说要送我份大礼,如今害我颜面尽失,声名扫地,成为整个淮安的笑话,沦为弃妇,这就是好姐姐你给我的大礼!” 萧尘霜甩开了她的手,似笑非笑的盯着萧锦绣。 其实她早就说过,强行占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得到之后就会安心? 为了准备这份大礼她确实煞费苦心,费了好一番周折才知道真相,恰巧又碰到周越泽准备带杜若私奔,这才能轻易将大礼送给萧锦绣。 这杜若是个卖豆腐的农家女,周家自是看不上的。 萧周两家的婚事,一开始周越泽就抗拒的,但拗不过周夫人那性子,只好退而求其次,假意应承,实则带着杜若逃走。 不过半道上被萧尘霜截住,顺便出了这么个主意。 周家夫妇不知萧家姐妹俩的恩怨,但眼下必须要将此事摆平。 周使节看了一眼身后的家丁,让他们悄悄绕到城楼,将周越泽给抓下来。 到底只有这么个独子,万一真的意气用事从城楼跃下,那周家也就算完了。 “太不要脸了,是个男人吗?” “可不是,答应了要娶,结果带着另外一个女人来城楼示威,周家可真是培养了个好儿子。” “可怜那三小姐了,花季般年纪,这下成了弃妇,以后可怎么嫁....” 萧尘霜微微一笑,出言道:“婚姻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作为一个男人,他既有了心爱的女人,却又要另娶,岂非辜负两个女人?” “倒也是...可若他不愿意娶,为何又要答应?” “可不是吗,这也太违背常理了,那个女人也不要脸,知道人家要成亲还要死缠烂打!” 听着这下辱骂的语言,却更加坚定了周越泽的决心,当日他确实打算一走了之,可若非遇到萧尘霜,也断然不会做出这等张扬的事情。 他做事向来我行我素,对父母也算恭顺,只要能忍受的事情,绝不会轻易违背。 可现在.... 周越泽更加用力的握紧了杜若的手,“大家要骂尽管骂好了!我周越泽敢做就敢当,我爱杜若,今生今世如果不能与她结为夫妻,那我二人宁可一死。” 杜若喜极而泣,眼泪不自禁落下,“凭什么相爱的人却要因为门第之见而分开?” 萧锦绣冷哼一声:“周伯父,您教的好儿子,您这可是公然与我们相府作对!” 周使节连忙解释道:“我周家绝无此意,今日的事情毕竟会给三小姐一个交代,可眼下....” “周大人放心,既然今日我来了,妹妹的事情我会妥善处理,您还是先处理家事更为要紧。”说到此处,萧尘霜又上前一步,低声道:“难得周少爷如此有担当,周大人理应庆幸才是。至于家父那边,尘霜也会想办法说说好好话。” 周使节闻言,一脸愧疚之色,当即拱了拱手:“二小姐如此宽厚,老夫实在汗颜,待我处理完这个不孝子,再来相府请罪。” 萧尘霜客气一笑,也随之还礼。而此间,周夫人早已晕了过去,周使节也不敢耽误,连忙将周夫人带回去,至于这个不孝子,也被五花大绑的带回了周家。 杜若见此,也立即跟了上去,忧心忡忡的看向周使节,“周大人,一切都是小女的错,您千万不要为难越泽。” 周使节什么也没说,但那脸上已写上泾渭分明几个字,杜若也不便再跟上去。 今日的事情,简直是一副闹剧。 萧锦绣肺都快气炸了,周家居然就这么一走了之! 杜若走到萧锦绣跟前,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三...” ‘啪’萧锦绣二话不说便是一巴掌扇了过去,“贱人,你害我名誉扫地,记住了,我和你们没完!” 杜若捂住红肿的脸颊,看着一副可怜状,但眼中却无任何憎恨之意。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可以不和越泽在一起,只要能让你息怒,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你去死好了!” “够了。”萧尘霜拉了一把萧锦绣,“还嫌不够丢人?跟我回去。” 萧锦绣挣脱她的手,满是怨毒的盯着她,“你在这里充当什么好人,好!我现在就回家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 “二小姐,我给你添麻烦了。” 萧尘霜微微笑:“不麻烦,你别多想,回去好好等着,方才萧锦绣说的都是气话,不要往心里去。” “谢谢你...”杜若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去。 她并不怕死,也不怕丢了名声,若不能与周越泽厮守一起,活着也没有意义。 可她没有想到,居然会变成今天这个地步,如果真的因为此般连累了周家和萧家不睦,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新娘子前脚出了门,后脚就自己狼狈的逃窜回来,相府某些知情的丫鬟说了今日的事情。 说是三小姐多半是有麻风或者暗病,被周家发现,不愿娶了,这才给退了回来。 李若兰听后,目露凶光,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周家给拆了!她精心求得的好事,没想到今日变成这般! 冬梅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夫人您先别急,咱们现在就去找老爷,请老爷做主。”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李若兰打定了主意,匆匆赶往萧义的住处,却听闻所有人都已聚集了花厅。 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萧尘霜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之前出嫁的时候不在,现在出事了却偏偏跑了回来,会不会这件事与她有关? 李若兰咬破了嘴唇,哭着扑了过去,“老夫人,老爷,你要为我们锦绣做主啊!她还这么年轻,今天却丢了面子,以后可怎么嫁啊...这周家实在欺人太甚!” 老夫人皱了皱眉:“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现在这里哭又有什么用?” “老夫人老夫人....”李若兰跪着移到她跟前,“老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可今天这件事要是不给我们锦儿一个交代,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萧锦绣上前将李若兰扶了起来,拿出手绢替她擦拭着眼泪,“可不是嘛,今日我花轿临门,却无人迎亲,已经被人奚落,现在还到处疯传我有麻风,才这么着急成亲,我……” “我可怜的孩子...周家,老爷,咱们这次绝对不能放过周家。”李若兰目露凶狠,随后看向萧义:“老爷,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第97章 为你好(2) 萧婉清闻言,叹息道:“近日事情频多,定是那些人见外面萧家不复当年,所以才会如此欺负。” 说到此处,她起身将李若兰扶坐到椅子上,温和道:“二娘也不必忧心,不止是妹妹受了侮辱,也事关我相府声誉,相信父亲一定会妥善处理。” 不错,这件事确实要找周家问个清楚明白。这周家与萧家并无任何朝政恩怨,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萧锦绣扫了在场之人一眼,目光定定的落到萧尘霜身上,也顾不得别的,冲上前揪住她的衣襟,“其实这件事和我二姐姐脱不了干系!” “什么?” 萧义久未开口,可听他们一人一句说了之后,又看向萧尘霜,质问道:“尘霜,你三妹说的可是真的?” “父亲明鉴,女儿完全是为了妹妹着想。” “你放屁!”萧锦绣怒气冲冲,“萧尘霜,我知道你一向看我不顺眼,不就是怪我抢了你的婚事吗?没错,周家确实要向你提亲,被我捷足先登,但你也不至于这样侮辱我!” 李若兰面色微变,这个傻丫头,怎么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实话来?不过见老爷和老夫人神情不变,看起来似乎并不在乎。 倒也是,现在事关紧要的自然是保住萧家的声誉。想来老爷此番也不会计较这等卑劣的事情。 萧义怒道:“放肆!若兰,我让你主管家中之事情,便瞧着你能力出众,可如今你却因私废公,如此胡作非为!” “老爷,是妾身的错,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得向周家讨要说法,锦绣的名声是小,可咱们相府的名誉...却是重中之重啊。” 萧义攥紧了拳头,转眼看向萧尘霜,“虽然这件事是她们母女不对,可你也不该害的你三妹颜面尽失,这...你又如何解释?” 如何解释? 她萧尘霜这么做,确实是一番好意啊。只是没想到萧义竟如此偏帮,明明是李氏母女抢婚在先,非但不追究过问,还来质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许梅见此,忙上前道:“九儿不会这么做的,老爷,虽然锦绣的事情我们也很揪心,可还没查明真相,你不能这样武断啊。” “许姨娘,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萧锦绣冷哼一声:“你教导出来的好女儿,当众让我出丑,若是她心中愤恨,早之前怎么不寻仇?偏偏等到这个时候,如此沉重的心机,要是再留在我们相府,只怕会家无宁日!” “萧锦绣你最好把嘴巴闭上!”萧尘霜虽然不喜欢这些妇人之争,可既扯到她母亲头上,岂能轻易作罢? 她微微笑道:“二娘也教养了个好女儿,是非不分,尘霜这般做可是为了三妹好。” “你口口声声为了我好,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为我哪般好?” 萧尘霜轻轻出了口气,缓缓开口道:“父亲容禀,据女儿得知那周越泽早有爱慕之人,且情比金坚,若是妹妹嫁过去,就成了棒打鸳鸯的第三者,以后的日子必然是要受到冷落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若是刨开成见,萧尘霜此话确实有道理。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明知人家心中有了良人,还要硬插一脚,今后必然不会有幸福可言。 李若兰缓过神来,心虚的低下了头,她一心只想着这门婚事的可取之处,可如果真如那个女人所言,那锦绣就成了棒打鸳鸯之人。纵然日月可鉴,可凭着自家女儿那性子,又如何忍得,只怕会更加痛苦。 “还是二妹妹智计无双,三妹,你也别怪你二姐,虽然害你受辱成了弃妇,但好歹是为你将来打算,你可得好好谢谢她。”萧婉清卷起手绢,温柔一笑。 好一番话里藏话,萧婉清这根绵里针还真是无缝不钻,将连蓉儿一身好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此事说开,与她也就没什么关系了,萧尘霜起身正要告退。 萧义却忽然道:“家中不可无主,现正我要协助皇帝准备冬猎之事,母亲又日益萎靡。” 柳盈以手帕捂面,一脸虚弱的说:“老爷....依妾身所见,许姐姐打理家务极好,我这身子...咳咳...也不太好,倒不如全数交与许姐姐来操持。” “这...这不妥,我多年没有在家里,怕是做不好这些事。”许梅出言推辞,她对这些事全无半点心思,只求能陪在自己女儿身边罢了。 因那李若兰不是个善茬,她又不怎么过问家事,怕以后在家里更是寸步难行。 萧义闻言,也不觉不可,只是让姨娘主家,说出去多少会有些难看。 他现在这样,再要找些名门淑女续弦,也是有心无力。 眼下见萧尘霜倒也算聪慧,若是厚待她的母亲,将来也会为自己所用。 思想片刻,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转眼看向老夫人,“母亲,依您之见应当如何是好啊?” 老夫人看了看李若兰,但见她神色紧张,似乎真怕大权旁落。 可此人野心勃勃,若是无法找到主事公正之人,那将来自己这把老骨头要是没了,无人为萧义处理家事,确实是个极大的隐患。 许梅是个老实的,性子上也算坚韧,但多年不在府 中又怕是难以服众。 可若有萧尘霜相助,一切也就好办了。 老夫人沉思许久,瞥见萧婉清面色凝重,便知她心里在担心什么。 于是出言道:“此事交由你做主便是,可若让姨娘持家,传出去只会贻笑大方。” “所以祖母的意思...是要抬许姨娘为嫡夫人?”萧婉清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老夫人肃然道:“不错。” 听老夫人干脆回答,萧婉清顿时一个激灵,反应比李若兰还要强烈些,她步履不稳,“祖母,我母亲刚死不久,尸骨未寒,如今救要另立主母,这样做也未免太让人心寒了。” “家不可一日无主。”老夫人嘬了口茶,“至于怎么处理和周家的恩怨,都是老爷你的事情。” 萧义颔首:“儿子明白,你放心,不管如何,定会讨要一个说法。” 老夫人起身道:“那这件事就如此安排,切不可再出纰漏。我最近身子不适,打算去静安寺静养,但柳氏病重,身边也不可无人伺候。”说到此处,她撑着拐杖走到尘霜跟前,语重心长的说:“这件事是因你而起,可愿随我去静安寺长住?” 眼下萧义抬了母亲为主母,却并未说要抬她为嫡女,便是顾及萧婉清,所以此间老夫人要带她离开,实则也是为了许梅。 萧尘霜真诚道:“尘霜自知此次做事偏激,让三妹白白受了委屈,但确实也是有错在先,孙女也愿趁此机会陪同祖母去庵堂小住。” “好一句白白受了委屈,就这么轻飘飘的?萧尘霜,你有一张利嘴,可我心里知道,你根本就是有意为之!”萧锦绣气不过,看向萧义:“你们都是老糊涂,我受了这等侮辱,非但不帮我报仇,还反而抬这么个女人当主母,废我母亲大权!” “放肆!”李若兰上前便是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怒道:“你个蠢货,发什么疯,还嫌不够丢人?你二姐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为我好?母亲,连你也这样,这府中还有清明之人吗?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败亡!”萧锦绣哭着跑了出去。 她是小孩子性子,受了委屈不吐不快,可李若兰却不一样,到底经历许多。 反正来日方长,想要扳倒许梅,也不急于一时,看样子还是得和萧婉清联手才行。 老夫人现在虽看重许梅,可到底顾及萧婉清的面子,并未抬了萧尘霜的身份。 由此一来,只要暗中使计,总能抓住许梅的错处,让萧义看看,到底谁才适合挑大梁。 至于萧尘霜嘛....再想办法除去便是了,也算是向萧婉清投诚。 第98章 逐出相府 李若兰叹息道:“老夫人,老爷,是妾身教女无方,妾身甘愿受罚,但此事....锦绣确实天大的委屈,才会失言...还请老爷老夫人...不要计较,妾身回去定会足不出户,严加管教。” “罢了!”萧义挥了挥手让众人先行退下,祥叔前来禀报,说是周家人登门请罪。他面色一沉:“来的倒是不慢!” 周家夫妇被请进了书房,萧义倒要看看,如果不能给一个完美的解释和交代,那这件事必定不会轻易罢休。 老夫人吩咐萧尘霜去准备行装,明日便要启程去静安寺。萧尘霜领命而去,搀着许梅走了出来,吟风院一堆丫鬟听闻了此事,自也是乐不可支。 主子有了好前程,也代表她们将来在府中,也可以横着走,再也不用看别的丫鬟脸色了。可许梅心里却生出担忧,这一路走来,半句话都没有说。 萧尘霜何尝看不出来她在担心,其实别说是许梅,就光她也摸不着底,萧义此番又是为何。 许梅顿住了脚步,转身拉起她的手,叹息道:“九儿,也不知道你这一去要多久,在老夫人跟前事事用点心,好好伺候着,别让她老人家生气。” 萧尘霜道:“你就莫要担心我了,眼下我担心的是那李若兰,她心里多半会不服气,定会暗地里使绊子。” 虽然现在李若兰自请禁足,但在府中多年,如同老树扎根,就算了眼睛还有耳朵。 许梅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的去,娘在这里也不会被欺负,是你爹宣布的,她们也不敢如何。” 此遭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来。那三娘身子不好,为人又特别好说话,帮不上娘亲什么忙。 如果李若兰和萧婉清联手起来,那必是两个劲敌,许梅处境堪虞。 打定主意,萧尘霜拉着许梅的手说:“娘,我会让碧水和轻羽留下帮助你,有什么事或者变故,便立即让轻羽来通知我。” “那你身边没有人伺候着,这怎么行?”许梅连连摆手拒绝。 当然,她的拒绝到了萧尘霜这儿,是没用的。 母女二人回到院中,许梅刚歇不过片刻,那李若兰就过来了,说是要将家中的事情条理分明的与她说清楚。 萧尘霜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去收拾细软。 当元轻羽听到自己不用跟着去时,那神色隐约中藏着欣喜,可嘴里却说:“我怕你去了庵堂会有危险。” “此去静安寺远离了风波,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你留在府中相助我娘,若有人对她不敬,你只管代我出手。” 元轻羽闻言,虽仍有担忧,但也觉得萧尘霜所言有些道理,这段日子相处也看得出,许梅是个和善人,免不了是要被欺负的。 何况她眼下留在府中,找寻玄月令也就更方便了。一念及此,她便应允下来,帮着萧尘霜收拾一些日常用物。 与此同时,周家这边也确实难堪,那周越泽宁死不娶,反而去城楼上宣誓告白,让两家都陷入尴尬境地。 周使节是又赔笑,又保证的,信誓旦旦说了好一番话,才勉强让萧义消了怒。 周夫人也开口道:“是啊丞相爷,是我教子无方,才闯出这滔天大祸,只要能恕罪,我们周家做什么都可以!” 萧义揉了揉太阳穴,吩咐下人看茶,到底是朝中同僚,虽出此事,但人家诚意十足,也不好多发落了什么,何况皇上还如此看重这周使节。 他摆了摆手:“罢了,只是外人多少会有所传言,对我相府不利,此事还需麻烦周大人尽力解决。” 周使节抱拳道:“就算周某身败名裂,也不会让相府受半点牵连。至于我那不孝子,已受到重罚....” “罢了。”萧义摇摇头,转而道:“听说过两日那南诏国的皇帝要来我淮安,接待外来宾客是周大人拿手,但不知这国王来我大魏是为何?”他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南诏国此次入京之事,并未传开,看来这萧丞相确实非同凡响,平日里看着唯唯诺诺,实际上却掌握各中线索。 周使节也不好隐瞒,如实道:“是龙独罗和康业郡主前来,至于那国王...”他摇了摇头,一脸难色,看起来也是不知其中。 萧义点了点头,随后拍了拍夫妇二人送来的礼物,“至于婚事,看来我相府是无缘与你们周家结亲了。” “一切都是下官之过与,实在汗颜不已,今后无论丞相有何吩咐,下官必定听之任之。”周家夫妇再次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萧义挤出一个微笑:“罢了,都是同朝为官。不过周大人可要记住今日的话。” “一定一定。” 夫妇二人回到周家,询问了一番,得知那周越泽乖乖待在房里,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眼下和相府的亲事是结不成了,还得想办法把这烂摊子收拾好,就更加没有心情过问这个臭小子了。 周越泽被打了十几个板子,大夫刚给他上了药,痛的他那叫一个龇牙咧嘴。 “大夫你这是要我命啊,就不能轻点...” 大夫无奈道:“周少爷,这药初时确实有点痛,不过过会子便好了。” 周越泽胡乱的点点头,托着下巴开始盘算着怎么逃出去。 心想着杜若肯定因为他受了不少苦。于是故意引大夫上当,趁他不备将之敲晕,换上大夫的衣服,来了一招调包计。 出了周府他便一路狂奔,朝着杜若家里赶去。 他刚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两条腿,那女子挣扎了几下,眼看就要断气。 周越泽也是一急,立马抱住她的双腿,将她托起。 “杜若,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杜若一见是自己情郎来了,泪流不止,为难的摇摇头:“眼下酿出大祸,连累你和整个周家,我万死难恕,你就让我死吧。” “你忘了我们说过的?你要是死了,我也不独活!”周越泽试图劝她下来,顺势勾来一条板凳将她垫着,这才爬上去割断了绳子。 杜若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如果我一死能让你全身而退,我这条贱命是无所谓的。” 周越泽爱怜的抚着她的脸颊,“谁告诉你要这么做的?难道你死了,我还能娶别人?” “三小姐说只要我一死...她们可以既往不咎。”杜若小小声的说,时不时抬眼看他。 周越泽听后,只觉全身沸腾,脸色变得铁青,这个萧锦绣真是害人不浅,如果他今日没有挂念杜若,没有设法逃出来,那杜若就死了! 他拿起一把柴刀,不顾杜若的阻拦冲了出去。百姓们看到一个男人拿着柴刀冲出来,吓得立马让开一条道。 相府门口备了马车,一帮女眷出来送行,他一眼就看到了萧锦绣,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出来招摇过市! “萧锦绣!我要杀了你!”周越泽大喝一声,朝着女眷众人冲了过来。 在场之人显然没想到周越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当即都愣在了原地,有的反应过来,立即四散逃窜。 他双目血红,浑身散发着怒气,见他直直冲了过来,萧锦绣已吓得呆在原地,根本无力动弹。 他的怒容在眼前越来越近,萧锦绣终于反应了过来,躲到老夫人身后,连喊了几声救命。 如果周越泽一刀砍下去,那周家就彻底完了。 还不待老夫人开口,周越泽已跃到萧锦绣跟前,他满脸怒容,“萧老夫人,我只找她寻仇,不想伤及无辜。” 第99章 阴差阳错 老夫人道:“混账,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当街行凶,光是这一条罪,就足以让你死千回!” 周越泽冷笑一声:“我已然如此,非要逼我到这种地步,那就大家一起死!” “我逼你什么了!”萧锦绣忍不住反驳。 “死不悔改,我今天就杀了你!”周越泽手起刀落,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是谁在后面推了一把,把萧尘霜推了出去。 她倒也动作敏捷,双手死死抱着周越泽的胳膊,如果再闹下去,周家就真的完了。 “尘霜你让开,我今天一定要杀了她!” 萧尘霜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声音清脆作响,所有人又是一愣,就连周越泽也是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你发什么疯,现在事已了,又何必多生事端?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该为你父母着想。”萧尘霜趁他发懵空隙,拉起他的手,小心翼翼夺过柴刀。 见他手上没了武器,小厮们才立时冲了出来,将他擒住,直接绑起来送到了官府。 萧锦绣忽然觉得脚软,瘫在了地上,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也太意外,根本不敢再去回想。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小纸片,若非刚才萧尘霜上前劝阻,她是不是会真的被乱刀砍死? “这都是什么事,这个周越泽实在太张狂了。”老夫人也是吓得不轻,忍不住啐了几句。 “把老夫人扶进去。” 萧锦绣脸上还挂着泪珠,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走到萧尘霜跟前。 她的眼神很奇怪,既惊恐未过,又带着懵然。 她死死拉住萧尘霜的袖子,茫然道:“萧尘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你撺掇周越泽当众悔婚,让我沦为弃妇,可如今你却要救我,你到底想怎样!” 萧尘霜有些累,看着周越泽刚才发疯的模样,只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她皱了皱眉,耐着性子说:“世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是在救你。” “呵,我当然知道你在救我,你既要杀我又要救我,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萧尘霜叹息道:“萧锦绣,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我无冤无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还是亲人。周越泽心里根本没有你,如果你有脑子可以自己想想,如果嫁过去,你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我....”萧锦绣忽然被问住了,甚至答不上来话。 萧尘霜又接着说:“拥有主母之权,夜夜独守空房,或许可以熬过三五年,那之后呢,你的人生就只会这样。” “不是的...我....”萧锦绣后退了两步,如临大敌般看着萧尘霜。 她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萧尘霜能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 家里的下人不敢忤逆萧尘霜,甚至可以对连蓉儿痛下杀手。至于萧婉清明明可以嫁给四皇子,成为皇妃,说不定还是未来的皇后。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这个萧尘霜而打乱了原有的步伐。 看着萧锦绣呆呆的模样,萧尘霜忽然想起一句话。 大意是说人就是这样,总以为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之中,会按照自己所设想的发生,所以才会有狂妄自大的人。 那叫自信吗?不,那叫愚蠢,盲目的自信就是愚蠢。 萧尘霜笑着摇摇头,眼下周家对她还大有用处,只可惜这个周越泽,还真是个性情中人。 她没有再管萧锦绣,有的人很快就能想明白,有的人一辈子都会钻牛角尖。 作为姐姐而言,她的本意也是好的,虽然让萧锦绣受了些委屈,但也总比看着她以后伤痕累累的好。 打听之后周越泽果然是被抓进了大牢,等待官府判案,但今日之事,就算萧义不在乎,老夫人也不会罢休的。 萧尘霜坐着轿子往县府赶去,她闭着眼睛,倚在窗框上,却忽然被颠了一下,屁股颠的生疼。 轿夫看向来人,“没长眼睛啊?” 那人穿着胡服,盘了头巾,满脸胡子,应当是来自异域的人。他朝轿夫抱拳道:“对不住,小的眼拙,没能注意。” 说到此,他赶紧闪到一边,却见准了时机,将一个纸团扔进窗内。那纸团正好落在萧尘霜的裙子上。 这是何物? 萧尘霜捡起纸团,又掀开帘子探头一看,大街上行人许多,并没有可疑之人。她只好放下帘子,打开纸团,里面空白无物。 她更加疑惑了,这纸团是刻意扔进来的,不应该什么都没有,难道.... “姑娘,到衙门了。” “好的。”萧尘霜下了轿,付了银钱便去衙门打听了一番。那朱大人听说是相府来的人,以为是萧义有事要交代,于是很痛快的让她去探视。 这不是第一次来牢房了,相比之下,环境比诏狱要好太多。周越泽狼狈的蹲在墙角,但见萧尘霜前来探视,他立即起身走到牢门前。 “尘霜....我....”周越泽叹了口气:“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可是你知道吗,杜若差点死了,这一切都是拜你好妹妹所赐。” “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我想帮也帮不了你了。公然挑战我相府的权威,周越泽,你不仅是冲动,而且还愚蠢。” 周越泽苦笑道:“那我能怎么办,一想到杜若要死,我活着便也没意思。真是可怜我父母还要为此奔波,我真是个不孝子。” 萧尘霜沉思片刻,随后道:“这次责罚肯定是免不了的,待此次出去之后,可就得安分守己了。至于你和杜若的事情,我觉得应该再缓缓。” “尘霜...我这个性子我知道,其实你不用管我,我...”周越泽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萧尘霜虽无法理解男女之情,但看着这副模样,也不禁动容,“总之你记住,不可以再冲动,我会帮你想想办法,劝说一下老夫人。” “有劳了....谢谢你。” 萧尘霜客气一笑,从监牢出来后便见一群百姓聚集在一起。 “听说了吗?南诏国的郡主要来了!” “南诏国郡主?听闻她的美貌天下无双,何时会来?” “据说就是今日,你没瞧见那大批百姓都去围观了?” 南诏国的郡主和二王爷龙独罗今日会赶到,因此还特意差了太子和四皇子等人来迎接。 这南召和魏国向来想友好之邦,此次来便是参加冬猎。根据知情人士所言,更重要的便是为郡主挑选郡马。 为此各大世家也在暗暗盘算,到底这皇上看重南召国王,若是谁能娶得郡主,那自然是美事一桩。 百姓们站到两旁相迎,很快,便见一匹大宛马驶入人群,马背上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身后则跟着一队士兵。 萧尘霜被挤到了马路中间,她抬眼看去,刚好对上少年冰冷的眸子,他轻喝一声:“什么人,竟敢挡王爷的马车。” 她没有说话,只是识趣的退到一旁。 幽香在鼻间淡淡萦绕着,马车上端坐着一个女子,风吹起来的时候,红纱飘荡起来,得以看清真容,那女子容貌十分美丽。 那女子看见萧尘霜时,冲她笑了笑。女子长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和端庄美丽的容貌截然不同,似乎太活泼了些。 萧尘霜愣了片刻,也冲她笑了笑,难道这就是康业郡主? “王爷郡主远道而来,父皇已在宫中设下酒宴,但念着王爷一路奔波,还请下榻至驿馆稍作歇息。” 第100章 原来是你 “您便是太子殿下?”龙独罗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略略整了整衣袖,双手交叠抱怀施礼。 “正是,还请王爷郡主移驾。”魏洛风等人也再次抱拳施礼,领着一行人往驿馆走去。 魏洛风一眼便看到萧尘霜的背影,匆匆道:“四弟,你先带他们去驿馆暂作休息,再行进宫。我还有点私事处理一下。” “那好。”魏怀瑾没作多想,爽快应承下来。 马队离开之后城里人又活了过来,恢复以往的繁荣。魏洛风上前拦住了萧尘霜,“怎么见到熟人也不打声招呼?” 萧尘霜道:“太子身份尊贵,怕会惹人说闲话。” 魏洛风嗤笑:“相府的笑话已经够多了,也不差你这两件。” “雪球还好吗?” “你终于想起雪球了。”魏洛风一笑:“还以为你忘记了,怎么,需要我给你送过来?” 眼下去静安寺在即,带着雪球....其实并不太方便,可若留在太子府,又似乎太麻烦他了。 见她不说话,魏洛风施施然道:“怎么了,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哦对了,听说你姐姐要嫁给慕楚,都...准备的妥当吗?” 萧尘霜闷声道:“你倒是好笑,既然关心,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你该知道,我与她关系不睦。” 魏洛风默然,他不敢去面对萧婉清,可有些话堵在心里很是难受。恰好遇到了萧尘霜,便借着她的由头前往相府一探。 正巧不巧,萧婉清刚采办了首饰,刚下轿便看到二人远远走来。她手中的盒子滑落,摔在了地上,翠竹见此,忙蹲下去捡。 “小姐你怎么了?” 看着二人走在一起,其实倒也般配,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放下,可这颗心却如刀绞。 萧婉清摇头称没事,但两道翠眉紧紧拧着,“这么巧太子殿下。” 她盈盈行礼,恢复以往的平静。反观魏洛风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反倒有几分失态。 萧婉清轻咳了两声,魏洛风紧张道:“你生病了?”他意识到这样有些不好,又笑了笑,不酸不楚的说:“也是,人这一辈子就成一次亲,自是该筹备自己喜欢的物件,奔波劳碌确实容易生病。” 萧婉清眼帘低垂,这些话落在心中,那种感觉,足可让人窒息。可是凭什么,非要在他面前作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她淡然一笑:“不错,确实要事必躬亲。听说此次郡主也来了,若是这郡主当了太子妃,也算是美事一桩。”说到此,她锐利的目光又落到萧尘霜身上,“妹妹若是真心爱慕太子,大可以求父亲开开恩,让你做个侧妃,到时候好事成双...太子可真是享尽齐人之福。” 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的恩怨,凭什么要把她牵扯进去?萧尘霜懒得理会,抬脚就要跨入门去。 “二姐姐,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成天往外跑?”萧锦绣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刻意与她作对,挡住了去路。 待出来才看到魏洛风也在,又展开了笑颜:“参见太子殿下。”她笑着上前,“殿下是来看姐姐的吗?” 萧婉清一脸尴尬,“殿下是与二妹妹一道回来的。” “还真是你!”萧锦绣扫了一眼萧尘霜,脸上全是讨厌的神色,“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在诗会上被平王妃指责,现在又破坏姐姐和太子的感情,让她无法嫁给心爱之人,你根本就是扫把星。” 萧尘霜不耐道:“让开。” “怎么,心虚了?呵,被我说中了所以无地自容?也对,你该夹着尾巴做人!” 萧尘霜抬眼看她,这种人,毫无目的的攻击,实在惹人讨厌。 “相府还真是没上没下,没尊没卑。”魏洛风走到萧尘霜跟前,牵着起了她藏在袖中的手,“我与婉清确实交情很深,但如今她将要出嫁,而我...也将要娶妃,互不干涉,怎么到了三小姐这里,完全颠倒是非黑白了?” 他的手其实很冰,甚至比萧尘霜的手还要冷上几分,但不知为何,在这种情况,竟有一种被人护犊子的感觉。 萧尘霜绷直了身子,不由眨了眨眼,但见魏洛风与萧婉清二人目交汇的瞬间,便知他是想利用自己来气她。 萧锦绣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意识到太子生气,忙跪了下来,“是小女口不择言重装了殿下,对不起...可是...” 她咂了咂嘴,明明以前太子和大姐如此要好,可现在一个要嫁给别人,一个又要娶别人。等等...方才太子说要娶...难道要娶萧尘霜? 萧婉清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事到如今又怎能在他面前失了魂。 她轻轻拂袖,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说:“那祝愿殿下与二妹妹百年好合,我还有事,就先告退了。”说到此,她拉起萧锦绣,“这里有你二姐姐作陪,也无需你我在此碍事。” “人走了。”萧尘霜头也没回的进了屋子,魏洛风也急忙跟了上去,支支吾吾半天,不似他平常性格。 方才他承认有赌气的成分,二来也是种试探。可现在真的能够确定,也许从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萧尘霜忽然顿住了脚步,回头道:“魏洛风,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还不如那周越泽。” “我怎么就不是男人了,是不是男人你不清楚?” “……”这都哪跟哪,怎么就想起都腐骨林那一遭,这人还真是个没脸没皮的。 萧尘霜选择无视他这句话,“你要是真的放不下,就去抢婚。” 魏洛风露出一抹苦笑:“对了,雪球何时给你送过来?” “明日吧,我明日要去静安寺。” “去静安寺做什么?” 萧尘霜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实在管的太多,耐着性子说:“这个家本就容不得我,去了也好,躲躲清闲。” 魏洛风失声而笑:“那你岂非离开了自己的战场。” 萧尘霜默了一默,转过身去,“这里从来都不是我的战场。”说到此,她朝魏洛风福了福身,算作告礼。 真是个怪人。 萧义听说太子来了府中,又闻下人在传他与萧尘霜的事情,看来这个女儿确实有些能力,倒是该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 回到院子里,许梅并不在,说是跟着祥叔去账房了,要当家的人,自然会忙碌一些。 “小姐你回来了。” “那周少爷怎么样了?” 碧水和喜儿一道迎了上来,奉上一杯热茶,脱下她身上的披风,进了屋子,便瞬间觉得暖和起来。 “喜儿,你去准备些东西,待会与我一道探望祖母。她今日受了惊吓,怕是心里不舒服。”萧尘霜拿起手炉暖了暖手。 虽转眼就要过年,却觉得这个冬天格外漫长,因自小营养不好,导致气血虚弱,冬天对她而言,是极为可怕的一个季节。 “那奴婢这就去。”喜儿开开心心的去准备东西,她也特别喜欢去老夫人那里,因为总是有许多好吃的。 元轻羽打了热水进屋,萧尘霜见她进来,便立即关上了门,拉起她坐了下来,又从自己腰间拿出那坨纸团。 “这是何物?” 萧尘霜便将今日的事情告知于她,元轻羽沉思片刻,展开纸团,又在炉子上轻轻烤过,但见上面仍是一无所有,难道只是恶作剧吗? 元轻羽端详着这张纸条,又放入水中浸泡,再在火上烤干,很快,上面呈现出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真的有字!”萧尘霜大喜。 元轻羽也识趣,并未去看,反而将纸条递给了萧尘霜。 “见字如吾,宫中表姑万事俱备,待明日子时十里亭外相会,家人叙旧....夜话长谈...” 第101章 碟人 萧尘霜反复读了两遍,“宫里的表姑?我听说碟人会有自己一套方法传达消息,这会不会是细作所为?” “倒也不无可能,以我之见,倒不如...明日去赴约。”元轻羽眉头紧皱着,又开口道:“不过咱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当务之急不是应该找到玄月令吗?” 萧尘霜收回了纸条,仔细回想起今日在大街上的事。她的轿子是在店铺雇的,会不会是有两顶相同的轿子,导致传递消息出错,误打误撞到了她的手上来? 听轿夫说,拦路的人似是来自异域的,可惜她没能亲眼看到,无法断定是哪一国的人。如果真的是细作,那就必须找机会入宫通知皇帝。 虽然皇帝很坑,可若能借此立功,再讨要一张免死金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说的不错,不过你的伤没好,不适合再跟着我到处奔波,今夜我会再去一次。”萧尘霜将纸条收好,将来也能当个凭证。 元轻羽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出神的盯火炉子。萧尘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关切道:“轻羽你怎么了?” “啊...我没事...我...那小姐明日要去吗?” “当然要去。”萧尘霜抿嘴一笑。 “小姐,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喜儿不喜黑暗,于是把门窗开的大大的,又扬了扬手里的锦盒,“奴婢已经备好,我们去老夫人那吧。” 萧尘霜白了她一眼:“你是急着赶去吃好吃的吧,也不看看你,肚子都胖了一圈了。” “真的吗?”喜儿走到铜镜前照了照,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回头看向元轻羽,可怜巴巴道:“轻羽,小姐一定是骗我的,我没有胖对不对...” 元轻羽一本正经的说:“确实胖了,不过没有一圈,大概也就半圈的样子。” “你你你!”喜儿不肯相信她已经长胖这个事实,只好自我欺骗,说不定等到夏天就能瘦回来。 萧尘霜拎着东西,淡淡道:“再不去就没好吃的了。” “来了!” 主仆二人朝着玉琼苑走去,一路上喜儿都美滋滋的,老夫人那里的糕点确实是最好吃的,可明明都是同样的厨子做的,但这味道就是天差地别呢。 元轻羽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跌坐在了凳子上,眉头仍是紧紧皱着。一道黑影从窗外跃入,元轻羽见此,忙关上了门,起身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若是被发现了...”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元轻羽有些恍惚,无意识的摇头:“她很信任我....” “信任?信任值几个钱,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的使命,怎能如此感情用事!” 元轻羽别过脸去,眼中透着冷意,“不需要你提醒,我的计划有变,我不想杀她了。” “因为感情?”那人眼中带笑,语气甚是轻蔑。 元轻羽道:“原本是打算杀了她,可现在,她对我越来越信任,我为何不能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呢?” “如果信任你,那上一次为何不带你入宫?你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轻羽,你忘了你...” “你闭嘴!”元轻羽杀气凌然的看向他,“以后未经我允许,不可擅自再来,否则,我不会轻饶你。” “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只能听长老安排。”那人来去无踪,轻功不亚于风九尘之下。 去玉琼苑的路上刚好遇到了李若兰,她虽说自我圈禁,但心系老夫人安危,破了禁忌,倒也说的过去。 仇人见面总是分外眼红,不过这次李若兰也没说什么,除了有些不自然以外,大抵是因为做贼心虚,故而没有提及周家悔婚之事。 老夫人端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捻着佛珠,见一帮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也有些烦躁。 齐嬷嬷端来小厨房刚出炉的银耳百合羹,喜儿老远就闻到味道,脸上的笑意更浓,拜见老夫人的时候,那头也是磕的清脆作响。 萧尘霜走到老夫人跟前,拿起一个青绿描画的瓷碗,盛了一碗莲子羹在碗里,无意问道:“祖母,周家的事情您打算怎么处理?” 老夫人板着脸说:“这件事本就是周家理亏,就算你与那周大人有着半分同僚交情,但也总得为我们相府的面子考虑。” 萧尘霜道:“祖母你误会了,我正是为了相府的名声着想,才希望你能高高手,就此放过那周家小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夫人面带惆怅,叹息道:“确实是李氏不厚道,可这周家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祖母心里疼你,自是会为你找门好亲事。” 此言便是说,即便没有李若兰从中作梗,她也未必会同意这门婚事。萧尘霜笑了笑,吩咐下人将点心送上,喜儿便乖乖坐在一旁吃了起来,也顾不得插话与否。 “祖母,倒不是说我与周家多少关系,只是您想想,皇上到底是看重周家的,他们现在出了这种事情,如果我们萧家大度一些,不计前嫌的与之相处,您想想,若是传出去,岂非落得一个好名声?” 老夫人有些不高兴的说:“你会说话我说不过你,但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算了,当街行凶,险些伤了我这个老太婆,还为此拖慢了去静安寺的行程,我怎能轻易放过他!” 看来祖母是打定了主意,萧尘霜皱了皱眉,要是再说下去,必然会惹得老人家不高兴。 倒不如先缓两天,也当是让周越泽吃点苦头,下次可不敢再这么轻易冲动了。 “啊呀。” 门外柳盈一声轻呼,与李若兰撞在了一起,花瓶碎在了地上。 “二姐可撞着你了?”柳盈问。 李若兰也软了几分,缓和道:“我倒没什么,你身子不好,这大冷天的还跑出来做什么,回屋歇着才是正经事。” 柳盈摇摇头:“听说老夫人今日在街上受了惊吓,所以我来看看。” “你身子不好就安心歇着,听说静安寺来了个天竺神尼,治病很有一手,此次去便是为了见上一见,若是有幸能请过来,你也不用再遭这些罪了。”老夫人向来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见柳盈病着,她终究还是不忍心。 趁几人说话的空闲,萧尘霜刻意探了探她的脉搏,虽她不是正经的什么大夫,可那时在乡下也学过点皮毛,最粗浅的诊脉,还是能诊的出来。 这柳盈脉搏无力迟缓,怎么也觉着不像是病弱的迹象,反倒像是中毒。 眼下劝不动老夫人,干在这待着也无济于事,萧尘霜拜别了老夫人后便和喜儿往回走。 从回去的路上,她便一直在猜测柳盈的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位三夫人于自己有恩,不管怎样也该找机会去看看才是。 从老夫人院子离开,她便回去准备妥当,待得入夜时,让元轻羽装作她的模样应付着,所有人皆以为她真的是不舒服,故而才早早睡下,也无人起疑。 实际上萧尘霜已绕开了守卫,只身前往祠堂。上次在书房一无所获,而整个相府最有可能藏匿的地点,也只有祠堂了。 她顺利来到祠堂,门外有几个府兵守着,猜测果然没错,经过书房一事,这巡逻的家丁和护卫也都多了起来。 第102章 祠堂失火 幸而来之前就已经了解了护卫换班的时辰,趁此空闲,她熟门熟路的朝着祠堂跑去。正要推开门的时候,却被一只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萧尘霜暗叫不好,另一只垂下的手已握紧了匕首,只一眨眼的功夫,猛地朝身后的人刺了过去,怎奈他身形敏捷,轻易就躲了开去。 那人立马伸手作嘘,“不想被抓到,就闭嘴。” “你怎么鬼鬼祟祟的?”萧尘霜察觉他没有恶意,收回了匕首。 魏洛风的目光落到她的匕首上,不以为然的说:“你不也和我一样,在自己家里还鬼鬼祟祟,你半夜三更来祠堂做什么?” “那你又来做什么?” “你每次都这样,明明是我先问你的。” 萧尘霜道:“难道你上我家偷东西?” 魏洛风笑了笑:“听说你们相府藏了很多宝贝,我也只是想来开开眼而已。” “鬼才信你。”说罢,萧尘霜就要推门,魏洛风一把将她拉到窗户下,低声道:“只要你踏进那道门,就会踩到陷阱,还是从这里进去更安全。”他推开窗,外面的冷风灌进去,油灯明明灭灭,他左右看了一眼,翻身跳了进去,随后又朝着萧尘霜招了招手。 虽说她姓萧,可从未把自己当做萧家人,恐怕萧义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看到魏洛风鬼鬼祟祟猫在这里,也没什么感觉,只要互不打扰,便当做没看到好了。 她爬上窗户,跳进了祠堂,但见大门紧闭处,果然设下陷阱,只要不知情的人一进来,必定会被乱箭射死。 看来这一趟没有白来,玄月令很有可能真的藏在祠堂内。 魏洛风走到祖宗牌位前,左右看了一眼,这才道:“是我带你进来的,说罢,你半夜三更来这里是做什么?” “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魏洛风来了兴趣。 萧尘霜深吸了口气,看向他:“我不会问你是来做什么的,那现在起,你也别管我是来做什么的。” “很好。”魏洛风耸了耸肩,开始四处搜寻起来。但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觉得奇怪,萧尘霜此人虽是相府的人,可种种表现,似乎都是想要撇清关系。 这倒也罢了,半夜打扮成这副样子,潜入祠堂找东西,难道也是在找那件东西? 魏洛风皱了皱眉,若此时杀了她,倒也没什么,这双手也总沾过许多鲜血。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但见她熟门熟路的扭开机关,他抢先一步挤进了密室内。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刚才若非是我,你一定进不来。”魏洛风微微笑:“所以现在我要你带路。” 萧尘霜眉头微蹙,她从未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魏洛风,如果与他打起来,可不是什么划算的事情。 她忽然想起皇帝曾说的一句话,当你无法撼动敌人的时候,便要学会投诚,变则通。 “太子放心,我找东西只是因为好奇,和你不一样。”萧尘霜指了指密室内,“殿下先请。” 这间密室和书房的密室全然不一样,没有弯弯绕绕,可以说是一见即明。 魏洛风微微笑,突然这么客气,又想耍花招? 屏风后面有许多字画,以及先烈的牌位,看样子萧义倒是个重情之人,这牌位上的名字都是那些曾战死的将军,以及因朝政动荡而沦为死囚的人。 若是让有心人得知,届时参上一本,萧义又该如何自圆其说? 石桌上摆放着一只花瓶,红色,略透明,更多的是浑浊的滋味。魏洛风的目光落到上面,上前摸索一番,果然在花瓶底部发现一个凸起的按钮。 他唇角微扬,东西就快到手了! 萧尘霜瞧着他喜上眉梢,难道玄月令藏于这花瓶之中? 还不待她细想,只觉地面动荡,很快,那硐室之中竟有具水晶石棺。 二人见此,心中猛地一紧,那水晶棺中躺着一个身着金黄色华服的人。 可惜的是,从外看去,根本分不清棺中的人是男是女。 “为什么会有具棺材?”萧尘霜走到水晶棺前,确认周围无埋伏,也无淬毒暗器,这才掏出匕首撬开了一角。 魏洛风的手覆在她的小手上面,淡定道:“你这点力气,不够用。”说罢,他慢慢松了手,接过匕首,白皙的手背和刀面相映,但见他稍稍用力,便轻易推开了棺盖。 可当看到棺中所躺的人时,二人再次瞠目结舌! “怎么会?!”萧尘霜讶异至极,又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并未看错。 魏洛风眸光一沉,脸上并无惊讶之色,反而似是早有所料。 莫非他来找的东西就是这个女人? “怎么有股烟味?”魏洛风警惕的看向硐室外,萧尘霜捂住了鼻子,这味道像是烧烂木头的味道。浓烟从外面传了进来,隐隐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要是祠堂出事,你我都活不了!” “快去打水!” “去禀报老爷!” 这些人应当很快就会冲进来,若是被抓个现行,那还真是百口莫辩! 她吩咐魏洛风将棺盖合上,下一刻,紧紧拉着他往屏风后面跑去。 原来屏风后面还有一道木门,从这里出去,就可以直接绕到吟风院来。 起初来的时候,她并未想起,只是方才进入硐室之后,才忽然想起,前世被关在祠堂的时候,曾经是发现过此处的。 不过当时...并没有这口水晶棺。 祠堂很快被护卫团团围住,现在要回去显然是无路可走,魏洛风见此,拎着她跃上了屋顶之上。 护卫们灭了火,各个都是心有余悸,幸好火势不大,没有波及祠堂内处,只是院外被烧毁。 魏洛风奇怪道:“怎么会突然失火?” 萧尘霜道:“你怀疑我?” 魏洛风不置可否,萧尘霜道:“如果是我,刚才就不会救你了。而且,如果现在把你推下去,若是让我父亲发现,他会怎么想?” 说这句话,她也是在逞强,说到底现在两个人被发现,那都讨不到好。 她回头看了一眼屋顶之下,只要绕过围墙,就能去到吟风院的范围内,到时就算有什么,那些下人也未必敢把她如何。 “找到纵火之人了吗?” “还没,不过刚才看到几只烧焦的老鼠,而屋内还有一些米...” 听着下面的人在议论,魏洛风拉着萧尘霜往后一跳,齐齐滚落在院子里。 魏洛风笑了笑:“我又救了你一命,接下来你可要好自为之了。”说到此,他刚要转身,又顿了顿:“今日看到的事情,谁都不要说,你可没有那么多条命。” 其实不用魏洛风提醒,她也不打算对谁说出来的,这件事远没有所看到的简单。 何况事关皇室,她确实没这个心思去插上一脚。 护卫们将祠堂内外围的水泄不通,那魏洛风倒是身手敏捷,跃出了墙外,可怜她一人留在此处,哪里也去不得。 可现在要是不走,再被萧义发现,难道又像上次说的那般凑巧? 萧尘霜揉了揉扭伤的脚踝,绕到假山后面,待护卫们离去,这才扒下衣服藏起,快步走向了吟风院。 “去追!” 萧尘霜左右一看,根本已是无路可去,怎料却被人拉了一把,那人面色蜡黄,在夜色下显得鬼气森森。 “三...三娘。” 第103章 求情 柳盈噤声作嘘,拉着她走到池塘边,打开竹篮,里面装着一些香烛冥纸。 护卫们赶来时,但见是柳盈,便也没有多说,只照例询问了几句,便朝着魏洛风逃走的方向追赶而去。 见他们走后,萧尘霜才松了口气,看来寻找玄月令的事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柳盈看上去很是疲惫,她跪坐在地上,嘴里默默念叨着什么。 萧尘霜小心翼翼问道:“三娘...为何深夜在此,这祭拜的又是何人?” 柳盈微微笑:“我的孩子。” “对不起,我....” 柳盈摇摇头:“不要紧,老爷疼我,所以允我每年此时在次祭拜。”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他们已经走了,若是问及,便说与我在一起就好了。” “多谢!”萧尘霜起身,又愣了愣,忍不住道:“难道三娘就不想问点什么?” 柳盈温和道:“问什么,谁没有点秘密呢,只要是人总会有自己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三娘说的是,尘霜受教了。”萧尘霜报之以礼,回到了院中。 元轻羽见她回来,便立即迎了上去,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事情怎么样?” 萧尘霜摇摇头:“玄月令应该不在相府,会不会是段离渊搞错了?” 元轻羽道:“既如此,就不要再去了,我觉得太危险。” “二小姐?”男声在外面响起,脚步声匆忙,听起来理应有好几个人。萧尘霜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这么晚了二小姐还没睡?” 萧尘霜沉声道:“刚刚醒来,有些饿了,怎么,深夜来到我女子院落,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隔着门无法看清彼此的表情,但听得出萧尘霜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护卫们面面相觑,艰难开口道:“是这样,方才祠堂失火,瞧见有人朝着这边跑来,所以...想请问二小姐是否有看到可疑的人。” “没有。” “这....”护卫看向为首的人,那人年纪约莫二十七八,身子挺的笔直,看起来十分严肃,正色道:“还请二小姐出来说话,或者许可我等搜索一番。那人已经纵火,说明此人心狠手辣,为了小姐的安危着想,即便是大不敬,我等也只得冒犯了。” 说罢,他手一挥,几个人便涌上门前,萧尘霜蹙眉,喝道:“慢着!深更半夜,女子闺阁就这样被你等闯入,以后传出去,我可怎么做人?” “小姐,事态紧急,若是确实无人,我等愿受任何责罚!” 魏洛风逃走的方向明明是另一边,可眼下却言之凿凿的来到吟风院。 这失火一事,来的也是突然,莫非...早有人洞悉她的行踪,所以才有此一出?那目的又何在? 萧尘霜缓缓吐出一口气,披上了衣服,打开房门,但见几个人举着火把站在院里,她冷冷道:“话都被你们说完了,若是找的可疑的人倒也罢了,若是找不到,我的脸面也算是丢尽了。可若处罚你们,又口口声声是为了我的安危着想,依张护卫所见,我应当如何?” 张护卫见她眉间清冷,也深知这位小姐做事向来不按规矩出牌。 若是真真得罪,那日后在府中当差必然讨不到好果子吃,可既担得这护卫之职,也顾不得瞻前顾后。 他迟疑半晌,咬牙道:“属下任凭小姐发落。” “好,那你们进去搜,慢慢搜!”萧尘霜让开了一条道。 一行人在屋中搜了个遍,里里外外,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现。 其余人脸色很是难看,张护卫走到她跟前,正色道:“方才属下说了,任凭小姐处罚!” 萧尘霜拔出他腰间悬着的刀架在他脖子上,“你不怕死吗?” “怕!” 萧尘霜觉得有些好笑,“是谁告诉你人往我这里来的,又是听了谁的吩咐,故意给我难堪?” “无人吩咐,属下既是护卫,就该履行职责,即便是死了,也不辱使命。” 萧尘霜抬了抬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好一副忠肝义胆,在这小小相府也实在是委屈了。 她慢悠悠抽回了刀,但又转手削落他的头发,那缕发丝从半空中飘飘落在地面,众人见此,无不是大惊。 “这是得罪我的下场,下一次就没这么简单了。”说到此处,她又叹了口气:“好男儿志在四方,就算要死,也该死在战场上。” 张护卫怔了片刻,看着那缕断发,心中五味杂陈,都知这二小姐不好相处,可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尽然。 可到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位二小姐还真是杀人诛心,甚是高招。 他捡起了刀,朝萧尘霜拱了拱手,又转身看向身后的人,分批搜查纵火的人,余下的便去祠堂查询证据。 此事算作罢,那姓张的倒也算是个硬骨头,这样的人若是能为自己所用,那自然是美事一桩。 待他们走后,她才全身疲软的瘫坐在床边。元轻羽打水给她洗漱一番,这才说:“不如事情先搁置,最近动静太大,我担心…” “嗯。”萧尘霜应声回答,开始思考着明夜赴约之事。 首先有一点她必须要确认,这帮人来自何处,若是被发现,那自会打草惊蛇,所以还得再仔细想想才可。 第二天一早,老夫人便备好了马车,吩咐人传唤萧尘霜与她一道去静安寺休养。 昨夜祠堂失火的事情,已经彻查出来,但想着并没有酿出什么祸端,于是萧义刻意隐瞒下来。 静安寺是全城最大的庵堂,里面都是一些女尼,此次出行老夫人也没带多少人。 算上萧尘霜手里的丫鬟,大概也就五六人的样子。 本就是去修行静心的,人多了反而吵闹的很。 刚好,萧尘霜也喜欢清净,所以老夫人带她去庵堂小住,萧尘霜心里也是欢喜的。 府里有轻羽在许梅跟前照看着,也不怕会出什么岔子。 到达静安寺的时候,齐嬷嬷给了一些银钱,再加上又是这等身份,那庵堂老尼自是欢喜,于是便安排几人住在一间独立的小院。 老夫人拍了拍萧尘霜的手背,平和道:“年纪轻轻倒是苦了你了,这里日子清净,不比城中繁闹,你可得委屈段时间。” 萧尘霜道:“这里环境清幽,尘霜甚是喜欢,祖母不必忧心。” “那是最好不过,眼下你娘刚刚升了位分,若再抬了你的身份,婉清势必会心中不畅,所以我才让你陪我出来小住。等过些日子,你娘在府中站稳了脚跟,届时在回去,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萧尘霜一脸感动:“原来祖母处处为我母女二人着想,这份大恩,孙女必定铭记于心。” 老夫人挥了挥手:“罢了,这些都是后话,你们几人自行挑选住处便可。” 喜儿等人前去收拾屋子,萧尘霜便扶着老夫人进了禅房。 虽在这里出过一些糟心的事情,但大概日子久了,也就淡忘了,老夫人倒也没有提及,更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萧尘霜整理好床铺,又命人端来炉子,整个屋子的温度很快就上升。 她将老夫人的随行物品一一摆放出来,这才发现此次老夫人带出来的佛像,正是她曾经送的那一只。 她心中微暖,将佛像放整齐,这才温和道:“祖母,那周家小子的事情....您看,这打也打了,父亲以后还得当朝为官,实在没必要树敌太多,倒不如咱们就大度些,饶了他这一次,以后周家必定会对我们感恩戴德。”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倒是很维护那小子,莫非你真的钟意于他?” 萧尘霜解释道:“我也只是为父亲着想....再说,我虽住进这静安寺,却也免不得要上外使馆处理琐事,倒不如卖给他们周家一个人情,将来也能为我们所用。” 第104章 避其锋芒 老夫人端得一脸严肃,人老了心也就软了,这是个事实,所以那周家小子,之前打了招呼,让衙门里的人好好关照。 现在多半也吃够了苦头,朝中的事情她所知不多,但听萧尘霜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些道理。 “我说不过你,让衙门的按照流程去做好了,我一老婆子,又能有什么本事。” 萧尘霜一脸谄媚道:“祖母可不要妄自菲薄,您的本事可大了。就连当朝丞相爷,那也得听您的话。” “你这小嘴,还以为除了大道理一套一套,哄人的本事也是一套套的。”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却透着欢愉,看的出心里是高兴的。 周家这件事就算摆平了,只盼着那周越泽得好好的,可莫要再出什么幺蛾子,否则她可没本事再收拾第二回了。 院中有些花草,景致还算不错,虽然没有相府的雕梁画栋,但相比之下萧尘霜更喜欢这种清幽的小院。 她倒是在这里躲了个清净,却不知是谁传出消息,说萧尘霜被责罚,现在已迁居这静安寺。 想想这未出嫁的女儿住到庵堂里,难道要住一辈子?这种清冷的苦日子,可不是一个少女能熬得出来的。 茶楼上,萧婉清点了壶上好的普洱,远远就看到裴媛提起裙摆,从楼梯处走了过来。她当即起身道:“裴大小姐,可是让我好等。” 裴媛道:“方才出来的时候耽搁了一下,听说周越泽已放出来了。” 萧婉清不悦道:“多半和萧尘霜有关,提及她便是一肚子气。”她端起茶杯润了润口,这茶入口香醇,却也压不住心里的怒火。 “你又何必动怒,我给你下的良方可有用?” 说到这里,萧婉清缓和两分,淡淡道:“自是有用的,所以这才来找你,希望你能再下一剂猛药。眼下许氏那个贱人已经被抬了位分,我真是如坐针毡。” 裴媛笑眯眯的说:“对付一个许氏算不得什么,正所谓擒贼先擒王。” “你的意思是?” 裴媛看向底下的行人,目光飘忽,“先前在诗会上,你失了手,萧尘霜不会再相信你。” “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我现在只想她永远离开萧家。”萧婉清微微叹息,并非她不想萧尘霜死,而是这个节骨眼上,她无法再做出出格的事情。 只能寄希望在裴媛身上。说起这个裴媛,她也有几分好奇,明明只是户部尚书之女,可为何却好似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就拿这次祠堂失火一事,也是她让这么做,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只要能除去萧尘霜,做什么都无所谓。 裴媛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可这种笑意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个少女,萧婉清随之看去,正是陈如芸和白笙两个丫头。 “你是想从她们身上下功夫?” “不是的。”裴媛摇摇头,刷洗好茶杯后才倒了茶,温和道:“上次虽然失手,但不代表不可以故技重施。平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绝不是表面上那样温文尔雅,王妃就更不是省油的灯,明明别人可以代劳的事情,何故要亲自动手?” 萧婉清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复又高兴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让王妃来对付她?” “这只是前菜,后菜...还得好好烹饪,你只管盯着她的动静,随时向我汇报。至于除去这颗眼中钉,我自会施以援手。”说罢,裴媛撩起裙摆缓缓走下楼去。 “前菜?”萧婉清默默盯着杯盏里的茶叶,仿佛能看出花似的。忽而,她嘴角洋溢起一抹笑容,冲下面的人喊道:“如芸,白妹妹,上来喝杯茶。” “原来是婉清姐姐。”陈如芸二人上了茶楼,拉开凳子在她对面坐下,笑了笑:“怎么今日如此好兴致,果然是要成婚了,整个人都不一样。” 萧婉清微微笑:“这是什么话,无非是父母之命罢了,哪里谈得兴致与否。倒是很少见你们出来闲逛,怎么今日这么空闲?” 陈如芸道:“出来凑热闹的,听说那萧尘霜被赶出相府了。” 白笙道:“芸姐姐你怎么说这个,当着婉清姐姐面呢。” “正因为当着婉清的面我才说,难道要背地里说?”陈如芸努了努嘴,看向萧婉清,“婉清,你不会介意吧?” 萧婉清道:“自然不会介意,虽然她是我妹妹,可做错了事就要受到责罚,这是人之常情。眼下也只盼着她能在静安寺,好好反省静思己过。” 静安寺? 陈如芸闻言,双眼转了又转,闲话了几句便和白笙一道离去。白笙奇怪道:“如芸姐姐,我们不回家?” “你是猪脑子吗,方才没有听到萧婉清怎么说的?” 白笙一脸懵然,随后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她故意让我们知道萧尘霜在静安寺的?”可说到这里,她又觉不服,“凭什么她说什么我们就要去做什么?” 陈如芸白了她一眼,还真是个草包,眼下萧婉清就要嫁到慕家,那怎么说都是将军夫人,这将来更是公爵贵胄。 与她交好,当然比和萧尘霜这等人交好来的更划算。 想到此处,她也懒得解释许多,带着白笙就往静安寺赶去。 来到静安寺后,喜儿也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和所有人都能打到一片去。她挎着一篮子野菜往回走,刚要到门口的时候就见陈如芸和白笙赶来。 这二人她自是见过的,以前在府中做打杂丫鬟时,便见过陈如芸二人。 似乎是与萧婉清交好,常常会有往来,而那白笙又和萧锦绣谈得来。 奇怪了,这两个人怎么会来? 喜儿不知道别的,但唯一知道的是,凡是和萧婉清一起的,那就是与自家主子过不去。 这次她倒也学聪明了,从后门进了里屋,顺手将门关闭。 其余丫鬟见此,自是不解,问道:“喜儿姐姐,你怎么慌慌张张的,怎么,被狗追了?” “倒是没有被狗追,就怕被狗咬。”喜儿看了一眼院里其他人,问:“小姐呢?” 静和道:“在屋里看书呢,这深山庵堂就是这样,冷死个人。” 喜儿迅速回到房内,“小姐小姐,陈如芸和白笙来了。” 闻言,萧尘霜放下手里的书,不动声色的让人关上所有门窗,就当做屋里没人。 随即又搬来一把小椅子坐在门口,没一会儿便听得拍门的声音。 白笙柔柔的声音响起:“尘霜姐姐,我和如芸姐姐好不容易得空,听说你被罚了,关在这庵堂中,特意来看看你。” “这话说给别人听还差不多,分明就是故意来看咱们出糗的。”喜儿低低啐了一句。 静和也不明白,问道:“小姐,她们在你面前无非是一群跳梁小丑,要是这样缩着,岂非觉得我们怕了她们?” 萧尘霜看向身边的丫鬟,这个丫头一直在柳盈身边伺候。 后来柳盈身子骨越来越差,大概是想为自己这丫鬟谋个好出路,所以才送到她跟前的。 她拨弄着火堆,淡淡道:“明知道人家是有备而来,自该避其锋芒。就算我吵赢了又如何,气大伤肝,对我自己也没好处。可现在不同,她们专程跑来,却没出那口恶气,到头来谁最划算?” 见静和仍有些云里雾里,萧尘霜接着说:“身在这庵堂之中,若是像个泼妇与她们吵架,传了出去,祖母也不会高兴的。” 第105章 意外惊喜 “原来是这样,还是小姐英明,难怪连三夫人都如此看重您。”静和拍着马屁。 还不待萧尘霜说话,只听得外面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来。 陈如芸皱了皱眉,重重拍打木门,“尘霜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们可是好心好意来看你,想说这山中更寒露重,还特意给你带了美酒暖暖身子,怎么,现在客人来了,却闭门不见,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不是,真是一片好心全都白费了,难道尘霜妹妹真的打算在此落发为尼?” “红尘滚滚花花世界,你可真别想不开落发为尼了。这枯燥无味的生活,怎么受得了,啧啧,想想下辈子青灯古佛相伴,真是让人同情。” 任凭二人怎么说,萧尘霜仍如老僧入定,根本就不在意她们嘴里的嘲讽秽语。 院子里安静的出奇,几个伺候的丫鬟也都噤声不说话,装作屋里没人的模样。 可外面的人便不这么想了,白笙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想说帮自己姐妹出口恶气,怎料来了这静安寺,结果连门都进不了,更是憋着一肚子气,脸都发绿了。 没过半会子,外面已没了声音,萧尘霜才又爬回床上看书。 这孙白峰给的这半卷太阴兵法她已看的差不多,现在便是要专心领悟风九尘给的秘籍。 “对了小姐,这是道月师太送的,说是自己种的蔬菜,您看看可新鲜了。”喜儿将菜篮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萝卜又白又大。 她笑嘻嘻的说:“俗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回头给你炖点羊肉汤,好好补补。” 萧尘霜嗯了一声:“你看着办吧。” 丫鬟们打开门,留下小小一道缝,见陈如芸二人气急败坏的离去,这才真正明白萧尘霜的用意。 这个二小姐,还真是个高明的。 陈如芸和白笙白来一遭,反倒引起一肚子不快,今日这闭门不见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她倒要看看,这个萧尘霜能猖狂到几时! 这边,祥叔赶来报信,说是要参加冬猎大会,家眷都会出席,让萧尘霜做好准备,随萧婉清等人一道去西荒狩猎。 她客气的道了谢,拿了些银子给祥叔,他立即又让下人抱过来一条灰色小狗,说是许梅怕她孤单,特意带过来做伴。 下午的时候她去了一趟外使馆,据说这南郡王爷和郡主来此,自是要好生安排的,作为外使馆一员,再加上周越泽最近无法做事,她想躲也是躲不掉的。 “你怎么这么蠢?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一进门就听到沈定秋在发脾气,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不应该是这样,见他急的满头大汗,萧尘霜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沈定秋见是萧尘霜,脸色缓和了几分,叹道:“那南郡郡主实在难伺候,你也知道,这外来使臣怎么能住在宫中。于是皇上安排她们在东行宫中暂住,条件和环境自是极好的,偏那公主简直是蛮不讲理。” “蛮不讲理?”萧尘霜坐了下来,“你慢慢说,别着急。” 沈定秋焦头烂额道:“怎能不急,平日里越泽那小子鬼主意最多,可现在他都自顾不暇,而这公主又到处不满意,真是让我....” 也难怪他如此着急,周大人要陪同龙独罗,这郡主的事情也就落到了沈定秋头上。 听他说完后,萧尘霜便立即明白过来,倒不是郡主难缠。 一则语言不通,二则那郡主本就娇生惯养,普通人去伺候,难免不知其喜好,容易犯错罢了。 萧尘霜想了片刻,那行宫就在十里亭附近,两地倒是离的很近,晚上去赴约,倒也不会惹人起疑。 于是她笑着说:“你也不用为难,我去吧。” “什么?”沈定秋愕然,但很快面露欣喜,“你去?可是...这伺候人的差事,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萧尘霜道:“南郡与我大魏一向交好,我也是外使馆的人,理应出分力。” 沈定秋一脸欣慰:“我就知道尘霜是个识大体的人,倒是我狭隘了,以为你和那些女子....”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又道:“那这样,我这就让人送你到康业郡主那。” 外使馆的人安排了马车一路送她到东行宫,实则就在城外不远,离西荒山倒是挺近,如此安排也是为了冬猎之事。 这座行宫据说是为了先皇后打造的,因她身子不好,所以在此建造了温泉。 到后来皇后病逝,皇帝也再不愿涉足此间,虽浪费了一块好地方,可每每有外来君主做客时,便将此处打扫出来让其入住。 康业郡主自小备受宠爱,因为她比常人聪明,又懂事伶俐,深得身边人的喜欢。 可长大之后变化也大了起来,不再经常与人亲近,甚至性格难定,不好琢磨。 本来此次冬猎是不打算来的,可听闻那不空大师正是大魏高僧,她又一心向佛,所以才肯来大魏。 然而一路上并没见到什么所谓的高僧。 她坐在高台上,看着底下坐着这群和尚,“我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想出家,可到了现在已经二十岁,也没有出家,你们可知为何?” “七岁的孩童无非是一句戏言,哪里懂得出家的含义,即便有所懊悔,那也是因放不下这红尘俗世。”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她想要的,康业叹了口气,又看向另外一个和尚,“你说。” “阿弥陀佛,人的生命长短都在于等待,郡主年纪轻轻就有厌世出家之心,实属难得。” 康业摇了摇头,这些并不是她要的答案,虽然她并不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但也许见到不空大师就能迎刃而解。她让丫鬟哄走了这些不学无术的和尚,没一个靠谱的。 “郡主,外使馆来人了。” “怎么又来人了?”康业有些不满,但还是硬着头皮接待,让人将外使馆来的人请进内殿。 萧尘霜行礼作揖后,直言道:“听说郡主在此间住着不舒心,不知是何事困扰了郡主?” “是你?”康业上下打量着眼前人,一双眼睛灵动至极,跳出一抹喜悦,仿佛是见到老朋友。 看到她这双眼睛的时候,萧尘霜立马就想起了之前见到的那个女子,端庄的外表下,那双眼睛却充满了灵气。 “原来你便是康业郡主。” 康业摆了摆手,“请坐吧。” “郡主是因为不习惯,所以才觉得无所适从吗?” 康业想了想,最后摇摇头:“倒也不是,如果你能帮我见到不空大师,解开我心中迷惑,或许...本郡主就好了。” 这位南召郡主曾对魏怀瑾钟情,在大邑之战中曾舍身救他而死,后来魏怀瑾念情,便将她纳入宗室,成为王妃。 再后来便是勤贵妃作.乱,魏怀瑾濒临死局,但好在慕楚设法相救,只是临了却为了救她出冷宫而被萧婉清抓获,当场斩头。 既是魏怀瑾在乎的人,那么她必然也要帮康业达成心愿。 可惜不空大师八年才会与十位有缘人结缘,并非想见就能见的。 康业见她愁眉苦脸的模样,便知自己的要求实在太高了,别说她一个外使上差办不到,即便是皇帝也未必请的动。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康业叹息道:“算了,原以为高僧很多,可是没想到无人能解惑。” 萧尘霜一派温婉:“虽然无人能解惑,但如果说出来心里会好过一些,又为什么不说?” “这倒也是。”康业苦笑道:“我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很讨厌这个世界,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放不下。可我又很厌倦,厌倦无休止的战争,厌倦人与人间的虚伪,厌倦漫长的生命看不到尽头,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第106章 留宿 她看起来明明是有朝气的一个人,说自己厌倦生命,任谁都不会轻易相信。 所以此次大魏之行,康业便是想解惑,可听那些人说不空大师并非想见就能见。 萧尘霜默然,她并不能感同身受,因为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目标,她的目标没有达成之前,不会轻言生死。更何况,活着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厌倦生命,反而会更敬畏生命。 她微微开口道:“大概是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等待,等的太久了而已,郡主,你还年轻,应该多点耐心等待才是。” “等待?”康业喃喃道:“我在等待什么呢?” 萧尘霜想,话都这么说了,倒不如由自己来促成这件事,也算是给前世未了的结局一个好的交代。 念及此,她一本正经的说:“郡主,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你既来了我们淮安,就要好好逛逛才是正经事。” 康业笑了笑:“那你说说淮安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来了淮安不去静安寺都对不起自己,那静安寺的菩萨很灵验,郡主年纪正好,不如前去拜拜,说不定能觅得良缘。” 身边的丫鬟阿朵道:“郡主,这位姑娘说的不错,你成天厌倦这个那个,倒不如借此机会好好散心。” “那....”康业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已经很晚了,要不萧姑娘今夜在行宫住着,明日再带本郡主好好逛逛。” 萧尘霜故作为难:“可以倒是可以,只是....家里人...” 康业摆了摆手:“你们汉人就是规矩多,罢了,我让人去传话,我要留你,谁敢说不?” “既如此...那就只好叨扰郡主了。” 在行宫住下,也算得上是殊荣,因而相府那边得知后,皆在夸赞萧尘霜好本事,只是这么会子功夫又和南召郡主交好。 因此那些个以往听从李若兰吩咐的下人,也都见风使舵,倒向了许梅这边。 康业是个很健谈的人,性子也活泼,只是不知为何总会有厌世的情绪。 萧尘霜便抓着这个机会,与她说自己会一些测字占卜卦术,康业听后也颇感兴趣,于是随意写了字,让她占卜。 她写了个‘荒’字,萧尘霜推测一二,便信手拈来,开口道:“草在上,亡在下,遇水则发,乃事事遂心之象。其卦意便是,若问郎君何处寻,绿伞之下逢姻缘。” 康业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并未问姻缘....” 萧尘霜道:“祸福相依,浮光掠影,人生在世什么该来,什么不来,什么先到,一切都有定数。既然上天安排你有此段姻缘,那便是天意,郡主需顺应天命。” 阿朵喜极:“萧姑娘的意思是一位撑着绿伞的少年?那真的是我们郡主的天命?” 萧尘霜诡秘一笑莫测深浅:“此事为天机,若想知道,明日去静安寺看看不就好了?” “若是你测的不准,我可不会轻饶你。”康业挥了挥拳头。 结束测字之后,萧尘霜回到下人们准备的房间。她实在很疲累,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还做了个梦。 梦里是一片刀光血影,那血腥味甚是刺鼻,女人的头颅被一把长刀砍下,骨碌碌滚到她跟前,那颗人头却突然睁开眼来,着实将她吓了一跳,惊起一身冷汗。 这个梦....又真实又怕人.... 萧尘霜起身倒了杯茶压惊,想着时辰不早了,还得早早到十里亭赴约才是。 她与康业说自己要去附近采些草药,便随便找了个由头溜了出去。 天黑的不算早,她找到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躲藏起来,她将头发拨乱,看不清原本的容貌。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后,听到有脚步声,那人推着木板车走了过来,佝偻着身子,看上去年纪很大,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 难道是他? 如果真的是细作,那便是惯于伪装,很有可能就是眼前此人。 萧尘霜按捺不动,想再了解了解情况。 只见那人把车放到一旁,步履蹒跚的走向亭中,拉开遮盖的油纸,摆放出一些新鲜果蔬。 大晚上的卖这些,还真是让人起疑,莫非...是故意这么做的? 萧尘霜想了片刻,扒出草丛走了出去,“这梨好像没熟呢。” 那老头抬眼看了看眼前人,摸了摸自己的鬓发,笑眯眯道:“懂得人才知道夜梨是最好吃的,是表姑让你来买梨的吗?这长途跋涉的,还真是辛苦小姑娘了。” “没办法,表姑就是喜欢这一口。”说到此,她挑选了几个梨,“就暂时要这些吧。”说罢,她掏出银票。 拿出来的银票自然不是银票,而是那张白纸。老头面色微沉,一脸凝重的说:“我家的梨好吃不好拿,姑娘可有这个本事?” 萧尘霜道:“我表姑权力至大,当然有这个本事。” “好好好。”老头连说几个好字,兀自整理水果,低声道:“沙峪关边防图。” 萧尘霜掏出碎银子递给他,“几时要。” “越快越好。”老头挑着梨走了,又回头道:“姑娘是识货的人,我们店就开在城东杂货铺。” “好,一定光顾。”萧尘霜目送他离去后才随手采了几株草药回到行宫。 从密条和老头的话来看,这表姑是在宫里的,且还是位高权重的人。 不过他们要沙峪关的地图做什么? 莫非是想趁北齐和大魏即将开战,因而想从中作梗? 如果真是这样,那大魏还真是岌岌可危,必须得禀报给皇帝,可她这样的身份,想要进宫并不容易,看来还得再想办法。 第二天一早,萧尘霜便带着康业等人前往静安寺,途中让喜儿去报信,请魏怀瑾前来。 当得知佳人相约,魏怀瑾自也屁颠屁颠赶来,只是不明白明明没有太阳,也没有下雨的趋势,为何要撑着一把绿伞? 香客很多,他撑着绿色的伞站在人群中,着实有些显眼。于是走到一旁的槐树底下。这株槐树少说也有几百年树龄,枝丫上的红色布条在风中荡漾。 “小郎君,你要许愿吗?” 魏怀瑾好奇道:“如何许愿?” “只要买下红布条,写上你的心愿,再挂上去,将来必定心愿成真。” 他点点头算是了然,虽觉得怪力乱神不可信,却也忍不住要试试。 买下布条后,将自己的心愿写在上面,正欲用轻功挂在最高的树枝上时,又被解签人拦住。 “小郎君,正所谓心诚则灵,您要是借助外力,那这上面的心愿可就不灵了。” 魏怀瑾一派谦和:“那是让我自己爬上去挂,方显诚心吗?” “非也非也,公子只需将布条绑在这竹夹中,然后往上抛去,挂在哪里便是哪里。” “也行。”魏怀瑾将伞放到地上,捧起竹夹往上抛去,每每都从半空中落下,他也不泄气,依旧重复着动作。 几个少女从寺中走了出来,康业撇了撇嘴:“我可没看到你说的人,证明你根本就是在骗我。不过也算了,这些东西本来就玄乎,倒也无所谓,我们回去吧。” 萧尘霜在人群中看了一眼,确实没看到有人撑着绿伞,难道报信有误?还是魏怀瑾并未按照她所说去做? 她看了一眼喜儿,喜儿低声道:“奴婢是原话说的,而且出门的时候...也瞧着四殿下撑了绿伞的。” “郡主,方才不是求了支签吗?”萧尘霜拉着她走到解签人处,将签牌递给了先生,“烦请解签。” “那姑娘稍等一下。”先生坐了下来,对照着签文阅书,随后道:“这是支上上签啊,敢问姑娘求的可是姻缘?” 康业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姑娘此签是说姻缘即将到来,且不可重视名利与钱财,更应重视为人品德。以德相扶,才能共患难。” 萧尘霜笑眯眯的说:“我没说错吧,都说你姻缘快到了,既是天赐良缘,我们便再等一等,说不定待会会有意外惊喜。” 第107章 一线牵 “快点,去晚了就没了。” “麻烦让让!”几个夫人挤了过来,周围的人皆是好奇的看向几个人,问道:“这么着急上哪里去?又不是城隍庙上头香,至于吗?” 一看你就不懂,那静安寺后院的清池泉水,可谓是状元水。我们村王大喝了这儿的泉水,这不,已中了秀才,来年便能考状元了。 “你说那王大我也知道,他寒窗苦读十几年,一把年纪了总算考了秀才。” “可之前都没考中,莫非真是喝了这‘状元水’?”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无论说富商还是穷苦人家,最好都出路便是入仕,因此对家中那些读书人甚是在乎的紧。所以当周围都人听到时,纷纷赶往那清池中。 康业笑道:“这些人还真是愚不可及,想想那王大,十几年没考上秀才本就是自己太蠢,如今考上,只能证明他读了十几年没有白费,并不稀奇都,这帮女人还真是没见识。” “姑娘可莫要这么说,这佛门重地,怎由你诳语。” 那妇人狠狠撞向了康业,再加上后面都人一推,她被挤到了外围,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嗯? 康业愣神片刻,却见那紫衣男子一手扶住了自己的手臂。 她再次发愣,对于她来说,这中原男子都是文弱书生,一贯是看不起的。 可眼前这个男子,丰神俊朗,甚是英俊,眼睛又大又亮,两道浓眉毫不杂乱,就像是冬日里出现都阳光,直射人的心脏。 “你....你...亏你还是个中原人,没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吗?” 魏怀瑾疑惑的看着她,实则如果自己此时放手,这女人肯定会摔倒,可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他又怎好继续扶着? 他的目光很快落到萧尘霜身上,透着一股奇异都情愫,他当即松了手,也不管康业是否摔倒,大步走到萧尘霜跟前。 “四殿下,这么巧。” 魏怀瑾:“???”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原来你就是大魏的四皇子?”康业从地上爬了起来,毫不在乎的拍了拍身上都灰尘。 魏怀瑾这才仔细打量眼前人,当时根本没在意这位郡主,也难怪方才不认识了。 他抱拳道:“郡主可还习惯?眼下看着有尘霜陪着你,倒也不错。” 虽然康业不懂中原文化,但也知道如果当一个男子直呼女子名字时,那便说明二人感情极好,或者交情极深。她笑了笑:“你们看起来很要好的样子。” “那是自然的。”说到此,魏怀瑾也忽然明白过来,为何萧尘霜方才会那样,原来是为了避嫌。到底是女儿家,这一点他确实考虑不周。 “郡主!那绿伞!” 康业不喜欢被人打断,不悦道:“什么绿伞?” “你的如意郎君啊!” 康业这才想起之前萧尘霜测的字,随即抬眼看去,却见那人凹头深目,长肚大节,还偏偏穿着一件特别紧身的衣裳。康业只差没有吐出来,她还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人。 “这....不是,肯定是巧合,那..我们先回去。”康业紧皱着眉头,拉着阿朵就要往回走。 却见那撑着绿伞的男人径直走了过来,她愣在原地,完了完了,难道真的是他?如果要和这么丑的人共度一生,那还不如出家当尼姑算了! “姑娘!”男人笑了起来,露出满口黄牙,口气中带着恶臭,康业屏住呼吸,没好气道:“干什么?” “不是...这伞...”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魏怀瑾,走到他跟前,将伞递给他,“一个大男人打把绿伞,笑死个人,赶紧拿去。” 魏怀瑾客气的道了谢。康业这才恍然明白,结结巴巴问道:“这伞...是你的?” “若是郡主喜欢,可以送你。” 康业面色微红,“自是喜欢...长得这么好看...自是喜欢....” “什么?” “哦...没什么,那个....我听说四殿下马术一流,我闲着也无聊,要不你与我赛一场?” 闻言,魏怀瑾也面露喜色:“我也很久没有骑马飞扬,郡主有这么好的兴致,我乐意奉陪,不过....若我赢了你,岂非是欺负小女子?” “我呸!”康业一脸自信:“我们南郡的女子就没有不会骑马的人,我看是你不敢和我比。” 魏怀瑾笑而不语,转头看向萧尘霜,温柔的说:“我带她去马场比试一下,你要不要一道去?马上要冬猎,也可以顺便为你选匹马。” 难得有好机会相处,萧尘霜自是不想去打搅,可还不待她拒绝,康业便道:“也行,尘霜,你就与我们一道去,免得有人到时候输了耍赖。” “那好吧。” 马场是整个骁骑营最大的操练场。其中最多的是战马,而这里的马又都是上品,因而有专门的官员和宫人饲养训练。 御马监刘大人见是四皇子等人前来,便立即上前相迎。 “刘大人,这位是相府二小姐。”说到此,他又指了指身旁的康业,“这位是南召康业郡主。” 刘大人拱手向两位姑娘问好,又看向魏怀瑾“殿下,您是为冬猎选马做准备吧?” “是啊,麻烦你带萧二小姐去挑选几匹她喜欢的,另外再给我备两匹战马。” “那下官这就去安排。”说到此,刘大人伸手作请,“二小姐这边请。” 阿朵心生担忧,低声道:“郡主,您虽在我们南召骑马驰骋,可没有骑过大魏的战马,要不还是选别的。” “怕什么,要是我现在说不,那他岂非会看轻我?像这些中原书生,我就不信他马术能比我好。”康业冷哼一声,在宫人的带领下去换了身轻便的骑装。 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虽算不得国色天香,可一双眼睛灵气十足。 魏怀瑾挑了匹战马,他并未骑自己的马儿‘惊岚’而是随意挑选一匹,也是打着公平起见的旗号。他轻轻抚着鬃毛,“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别小瞧我,我可不是你们中原女子。”康业拿起马鞭,翻身上了马,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看便是个经验老道的。 见她已然领先,魏怀瑾抬了抬眉,“还不错,果然有两把刷子。” 他胯.下骑着一匹火红的骏马,马蹄飒踏,黄土飞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康业骑着的则是一匹杂色的马,不过看着很是强壮,她回头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说:“果然是中原书生,怎么,这就是你的本事?” 魏怀瑾淡淡道:“今儿郡主要是输了,可得叫我爷爷。” “爷爷?”康业耻笑:“你先赢过本郡主再说!”说罢,她玉手扬鞭朝着马场外疾驰而去。魏怀瑾见此,急道:“你慢点!” “怎么,怕了?怕我赢你?哼,今日我便赢定了!”康业双腿夹紧马肚子,又加快了速度。 魏怀瑾皱了皱眉,很快便追了上去,并非他跑不赢,只是觉得这位郡主甚是大胆,从未来过此地,为了赢一场根不值得的比赛,竟将生死置之不顾,真不知是过于好强,还是根本就是愚蠢! “小姐,恕奴婢多嘴,四殿下应该是喜欢你的,可现在....”喜儿叹了口气,这男人心思还真是善变,之前明明如此喜欢自家小姐,怎么现在郡主来了,又与那郡主玩的这般开怀。 萧尘霜没有答话,而是去马棚里挑了匹纯黑色的马,拿起马刷子为它梳毛,淡淡道:“本来就没有谁永远属于谁,郡主性子不错,倘若能和四殿下在一起,我觉得未尝不可。” “你倒是挺大度。” 喜儿回头看去,但见萧义和魏洛风一道走了出来。她怔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忙行礼问安。 “没规矩,见了太子怎么不行礼?连你的丫头都比你懂事。”萧义瞪了她一眼。 “方才没注意,怎么父亲和太子也在此处?” 第108章 赛马 萧义道:“因为冬猎的事情做准备,你和四殿下一道来的?” “还有郡主。”萧尘霜笑了笑,又说:“郡主和四殿下赛马去了。” “胡闹,你怎么不拦着点,若是郡主有个闪失那可怎么办?”萧义皱了皱眉,吩咐几个人去寻二人的踪影。 喜儿觉得有些不舒服,怯怯的说:“老爷....那郡主和殿下都是王公贵族,我们家小姐就算想拦也是拦不住的....怎能怪责小姐呢。” 闻言,萧义瞧了她一眼:“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丫鬟,这张嘴倒是伶俐的很。” “算了,丞相,此次冬猎挑选马匹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那就烦请你入宫禀报事宜。”魏洛风目光平静的走到萧尘霜跟前,接过她手里的马刷,“这匹马其实还不错,不过你初次骑马,此等太烈,怕是驾驭不住,不如我帮你选一匹。” 萧义见此,忙道:“太子亲自为你选马,还不快谢恩。” “不劳太子费心了,我已经选好。” 听着她的拒绝,魏洛风也并未觉尴尬,反倒有些好奇,“你以前骑过马?” 是啊,还是你教的。 萧尘霜抿嘴一笑,没再说话,兀自牵着马便和喜儿离开。萧义见此,也是一脸尴尬,暗骂这个女儿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居然还摆着一副臭脸,烂泥就是烂泥! 他只好赔着笑说:“小女粗鄙不懂事,太子可莫要计较。既然眼下来了,殿下倒不如也纵马一回,那微臣这就先入宫回禀了。” “萧丞相慢走。” 要计较的话还计较不过来。魏洛风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这个萧尘霜是怀揣着敌意的,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萧家。 若说相府对她不好,她怀恨在心倒也正常,可反观自己并未作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为什么她还是冷漠而疏离? 他同样挑选了匹黑色的马,这种马并非战马,也算不得血统优良,但胜在耐力极好。 远处,两匹红色马互相追逐着,很快就彻底离开了视线范围。萧尘霜席地而坐,魏洛风也走到她跟前坐下,笑了笑:“年轻真好。” 萧尘霜:“说的你好像七老八十一样。” 魏洛风道:“雪球想你了。” “我知道了,会去接它的,或者麻烦太子差人给我送过来也行,我现在住在静安寺。” “还真的去了。”魏洛风干脆躺了下来,微闭着眼睛,长而纤细的睫毛覆盖在眼睑,“听说周家的事是你干的,倒是个厉害的,半点亏都不想吃。” 萧尘霜毫不客气的说:“别人对我好,我就对别人好。既然我二娘算计我的婚事,那我自然得报还回去。” “听起来你倒是很喜欢这门婚事,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没有你二娘从中作梗,你嫁到周家的人就是你了。” 萧尘霜眨了眨眼,笑眯眯的说:“周家也不错,那周越泽还算一表人才,如果能嫁过去,应该也会过的滋润。” “你还真想嫁过去?”魏洛风坐起身来,有些紧张的问。 萧尘霜皱了皱眉:“怎么?” “没什么。”魏洛风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要你真嫁过去,老四多半得疯。不过....眼下郡主来了,你不得看紧些?据我所知,父皇可是有意为老四定个皇妃,也有意封他为定王。” 萧尘霜冷笑了一声,原来在他眼里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攀龙附凤? 不过倒也无妨,对于不在意的人,无论别人怎么看待,都不会伤及自己半分。 不知为何,这二人每次见面总要掐架,说不到两句,这气氛就生硬起来。 喜儿挠了挠头,正想着该如何打圆场,但见魏洛风又说:“你三妹很难嫁出去了。” 萧尘霜:“只要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不管什么样的结果,悲剧也好喜剧也罢,都要自己承担,就算丢了性命,那也半点都不可怜。” 那种无论遇到何事,都无法自己选择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怜。 萧尘霜幽幽叹了口气,想起宫中表姑的事情,若直接相问,魏洛风必定会起疑。 她故作漫不经心的问:“皇上最近还好吗?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倒是想念的紧。” “巧了,他也提及你,看样子父皇很是喜欢你。”魏洛风带着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她,萧尘霜抿嘴一笑:“放心,我不会做你小娘的,待会能不能带我入宫?” “还以为你永远都是一板一眼,没想到还会打趣。”魏洛风伸了个懒腰,起身道:“走吧,我带你入宫。” 如此爽快就答应了? 这不像是魏洛风平日的做派啊,他怎么也该让自己答应个什么条件的.... 魏洛风察觉到她警惕的目光,无奈道:“怎么也算共同患难的人,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卑鄙,自私....睚眦必报的人?” “当然没有,太子肚里能撑船,是尘霜眼界太窄了。”萧尘霜脸上堆满了笑容。 其实作为外使馆上差,想要进宫也并非不可,只要递个折子就能进去,但整个过程相对来说很是繁琐。 眼下跟着魏洛风一道进宫,倒是路路畅通,毫无阻碍。 阎公公一派和气,将二人请到偏殿等候,说是皇上正在东殿与郑太师等人商议。 “无妨,阎公公你先去忙着,我和二小姐在此等等便是。” 阎公公笑呵呵道:“太子体恤,那老奴这便先告退了。”临走时,又看向身旁的宫女和太监,高声道:“你们几个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生伺候着。” 诺。宫人们一一应声,魏洛风找了个凳子坐下,宫女们则端上茶点,他挥了挥手,让众人暂且退下。 现在一入宫便想着自己上次挨的那两巴掌,她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忽然心生一计。 “上次祠堂的事....后来查出,说是老鼠点的火。” 魏洛风看了她一眼,“你相信?” “原本是不信的,可是又说不清楚,总感觉是冲着我们来的,看来你想找的东西,人人都想要。” 我们? 魏洛风微微一怔,眼中带笑,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这丫头方才说的东西,人人都想要,莫不是知晓自己在找什么? 既然说到此处,也免不了好奇,他坐直了身子,“你在找什么?” “我....”萧尘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却听得太监高声通报,皇上已来,二人便立即行礼相迎。 皇帝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笑容甚是意味,“倒是难得见你们一道入宫来。” “是这样,陪郡主去了一趟马场,刚好遇到太子,便想起多日未见皇上,所以才进宫请安。” 皇帝闻言,面色不变,上下打量她一番,沉吟片刻道:“朕看你这小丫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康业郡主倒挺是喜欢你,这也算是你机缘,年轻人就是该有朝气,多交一些朋友。” “皇上说的是,是尘霜的机缘。不过此次入宫,确实有事,尘霜也不敢欺瞒。” 她犹疑了片刻,将纸团递到皇帝跟前,阎公公见此正要上前接住,皇帝却示意称不必,伸出厚实的手掌拿过纸条。 “一张白纸?” 萧尘霜道:“这并非普通白纸,我研究半天,总算得知上面的内容,应该是他们传递消息的一种手段。” 皇帝盯着这张白纸,“你的意思是有细作混入魏国?” 萧尘霜如实道:“目前情况看来,那细作已经潜伏在宫中,而且他们要找沙峪关的布图。” 魏洛风:“沙峪关布防图?” 看他这个反应,难道这东西真的很重要?她 “这沙峪关与山海关一样,是我大魏的天然屏障。”皇帝起身走了两步。 第109章 以邻为壑 实则各国都会混入一些细作,他也曾派遣数人分布大梁燕州等地,所以听到有细作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惊异,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萧尘霜皱了皱眉,忽觉自己此番过于冒失,若让那人知晓内,情,会不会来找她的麻烦? 再者…皇帝会不会因此而怀疑她?岂不是把自己陷入尴尬境地。 皇帝露出一副慎重的神情,眉头微蹙:“这件事你不宜再插手,朕会让人把藏在宫里的人找出来,至于沙峪关的图,既然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 现在分不清到底是大梁派来的,还是燕州派来的,细作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敌暗我明。 因此,他们一旦知晓前去赴约的是萧尘霜,那么她必然是有生命危险的。 计划已经暴露,现在又将计就计,反而不妥。 魏洛风上前一步,正色道:“父皇,儿臣有一计。” “太子有何高见?” 魏洛风道:“不宜再牵连旁人,此事儿臣定会全力以赴,至于那沙峪关布防图,倒不如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出,再以掉包,届时让宫里都细作得悉,此物已放这隐秘处,而我们只需布下天罗地网,守株待兔便是最好的。” 这沙峪关都图本就是由丞相保管,如此一来,就连皇帝也开始怀疑,上次丞相之子萧明轩被绑架一事,会不会也与此有关。 眼下确实得转移沙峪关布防图,或者必要都时候要改变布局,以防万一。 见魏洛风这般信誓旦旦,皇帝也稍微舒了口气,点了点头:“尘霜,这件事你就不用再插手来,听说最近住到了静安寺,其中有什么委屈?” 萧尘霜摇摇头:“没什么委屈,多谢皇上关心。” “那就最好,若是有委屈,你便与朕说....”皇帝话还没说完,眉头一皱,双脚在地上摩擦。 阎公公心领神会,立即让宫人打来药水准备为皇帝泡脚。 魏洛风扶了扶额,一脸黑线,这个皇帝当的也太率直了些,在外人面前也毫不避讳。 泡了脚,舒服了许多,皇帝也终于露出满足之色,他生平没什么爱好,如果真要说,就只能是泡脚了。 宫女在旁边伺候着,他长长出了口气,“尘霜啊,这里没有外人,朕也就不与你客套,说罢,此次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冒着被人寻仇的危险来通知,倒也不完全是为了得到表彰,无非是因为她到底是魏国人,与皇帝也算有个共同点,那便是不忍杀戮。 不管与谁开战,受苦的都是她这些普通人罢了,如果朝廷有所作为,百姓们尚可安稳,衣食无忧。 既是要得到赏赐,不管如何也该作出一副卑乞的模样。 萧尘霜行礼作揖,一字一句道:“别的赏赐便也不要了,眼下开战在即,还需筹备军饷,若皇上感念尘霜所为,不如再赏赐一道免死金牌。” “???”上次不是要过了?怎么现在还要?皇帝一脸懵, 等等,这小丫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还是觉得自己以后会闯祸,所以多要几块保命? 说起来是个聪明的小丫头,怎么在生死之事如此执着?皇帝想不通,就连魏洛风也没想明白,萧尘霜到底想做什么? 阎公公咳嗽两声,笑眯眯道:“萧姑娘,要不换点别的赏赐?此次南召王入宫可是备足了厚礼,尤其林中之林的千年人参,各式奇珍,都是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品。” 说到此处,他悄悄打量着皇帝的神情,见皇帝并无不悦,这才接着说:“只要萧姑娘开开口,这些个好物件,皇上也会赏给您的。” “这些都是珍品,尘霜眼拙不辨珠玉,只求皇上赏赐一枚免死金牌。” “你!”皇帝腾的站起身来,魏洛风见此,忙上前一步:“父皇息怒,萧二小姐向来心直口快。” 萧尘霜神情极是坚定,皇上看了她片刻,随后笑出了声,目光又落到魏洛风身上,想不到这小子开窍了,还懂得为人求情。 他拿起抹布擦了擦脚,“罢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这小姑娘倒是不同,行了,回去好好陪郡主,只要陪好了郡主,回头再给你一块免死金牌,你看如何?” “真的?”萧尘霜喜极:“皇上,一言九鼎。” “这是自然,朕金口玉言。” “那...尘霜就先告退了。”萧尘霜福了福身,缓缓退出殿外。 待她走后,皇帝才着人将密信拿上来,淡淡道:“这是范大人汇报的情况,那齐王见到左侍郎的脑袋时,着实吓了一跳。” 魏洛风笑了笑:“还是父皇英明。” “少拍马屁。”皇帝沉声道:“冬猎结束后,便开春了,朕打算御驾亲征,由你主政。” “御驾亲征非同小可,还请父皇三思。” 阎公公也附和道:“是啊皇上,太子说的不错,此事非同小可,若是稍有闪失,只怕...后果难料。” 皇帝叹息道:“朕自然考量过,也正好借助此事,好好看看这朝中谁黑谁白。太子大了,迟早要主政,也算是一次历练,你可有信心为朕解决后顾之忧?” “父皇....”魏洛风还想劝阻,却被皇帝拦下,他挥了挥手,“此事朕心意已决,无需多言。倒是你,萧婉清即将出嫁,你心中作何想法?” “.....”魏洛风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难过吗? 自是难过的,可那又能如何,已经是木已成舟的事情,无法改变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父皇放心,儿臣绝不会因儿女私情而耽误大事。” “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皇帝满眼欣慰,又道:“朕经历许多,这些情情爱爱最是伤人,作为帝王,需要一颗强大的心,才能处变不惊,故而不能多情。” “儿臣明白。” “但愿你是真的明白。”皇帝挥挥手,让他先行退下。 他心中有些怅然,退出殿外便看到萧尘霜,但见她正与一个小太监交涉着什么。 昭云已经出嫁,她在宫中似乎并无亲近的人。 “啊...太子。”萧尘霜眼中闪过一抹慌张,“我就要出宫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去祠堂究竟在找什么?” “我....我没有,我也不想说,贵妃还在等我。”说罢,萧尘霜匆匆往前走,魏洛风见此,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拦住她的去路,“贵妃?勤贵妃?你是勤贵妃的人?” 萧尘霜眼圈一红,摇摇头:“太子你不要再问了,您应该知晓尘霜的性子,就算严刑逼供也未必会说出什么。” 要哭了? 魏洛风皱了皱眉,板着脸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勤贵妃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比起来,至少你爹与你还有血缘关系,他不会害死你。” “尘霜知道,可是世上本就是身不由己...我....”萧尘霜叹了口气,满是无奈,眼泪从淌过脸颊。 “其实太子猜的不错,我确实喜欢四殿下,但您也知道,我这等身份怎能与那南召郡主相比。所以只有乖乖听贵妃的话,我...我才有机会....” 不知为何,听她这么说,他心里觉得很堵,不自然的问:“勤贵妃要你找什么?” “我.....”萧尘霜犹豫不决。 在他印象里,萧尘霜绝不是这种嘤嘤啜泣的柔弱女子。 他看了觉得很烦躁,搞半天去冒险,就是为了讨好勤贵妃,难道真的如此钟情魏怀瑾? 他抿了抿嘴,“你与她合作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父皇看重你,你就不该再三心二意。” 第110章 上钩 “皇恩浩荡....尘霜自是不敢忘记皇上的恩情。可是…我…我不能说。” “你可以不说,但如果你死了…”魏洛风深吸一口气:“你要找死,我没办法。” 萧尘霜也是急了,上前拦住他,“其实我也不知道勤贵妃要我找什么,只说东西就在我们相府。” 她说的很是诚恳,言辞也无闪躲之意,看样子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魏洛风点了点头,算是了然,莫非那宫里的细作是勤贵妃? 再联想到祠堂密室中那口水晶棺,这个勤贵妃的身份实在太扑朔迷离了。 可怎么想又觉得哪里不对,想着魏怀瑾和康业那亲密的模样,这女人居然没有半点吃醋,是真的喜欢? 萧尘霜怯怯地说:“太子,我既入了宫,也总得与勤贵妃见上一面的,先告辞了。” 贵妃这边并不知道自己已被人卖出去当导火索,还在盘算着怎么该借着冬猎的事情而发挥。 她在御花园里散着步,却听得两个宫女在闲聊,对于后宫嚼舌根子的事,她本是没什么兴趣的,且也严令制止过,但总有些不怕死的人敢偷摸着议论主子的事。 香寒低声道:“娘娘,要不要上去教训一下?” 勤贵妃摇了摇头:“算了,本宫今日心情好,走吧。” 她刚转身准备往另外一条道走去,却听得后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于欢姐姐,你这手镯好翠啊,怎么和我们家主子的甚是相像?” 于欢不以为然道:“你可莫要胡说,这是我们玉嫔娘娘赏的。” “若我没看错,这可是皇上给的好物件,整个后宫上下只有我们主子和玉嫔有呢,看来皇上还真真宠爱着玉嫔呢。” 于欢摆弄着手里的镯子,得意道:“皇上对咱们家主子确实没话说。这小皇子还没出生呢,就说了,若是皇子便封为永安王,若是女儿便是鲁阳公主。” “竟有这等事?看来皇上还真是宠爱有加,于欢姐姐,不如你去求求情,就让我去你那边吧。” “你可别说笑,能在勤贵妃跟前伺候着,那是天大的福分。我们主子位分可比贵妃低许多,那不是折煞你了。” “你是不知道,我虽在章台宫当差,可是玉嬷嬷和香寒轻易不让人接近勤贵妃,我待了好些年,也没见过几面。” 更别说还能得到主子的赏赐,若是她能跟着这么一位好主子,宫外的爹娘又岂会因还不上银钱而被活活打死? 现在家里只有留下这么一位弟弟,若是再有个闪失,将来她死了,又有何颜面去见爹娘。 听得二人的谈论,勤贵妃面色微微一沉,挑眼看向香寒。 “娘娘,奴婢这就去把她给抓来。” “倒也不必。”勤贵妃抿嘴一笑,目露几分阴狠,“既然她这么想在我身边当差,倒不如成全了她,好歹说也来了好几年了。” 玉嬷嬷闻言,很快明白过来,微微笑道:“所以娘娘的意思是....咱们借着这个机会除去那讨人厌的碎嘴,还能除去....” 勤贵妃道:“知道不一定要说出来,本宫倒要看看玉嫔能嚣张到什么时候。眼下皇上既然如此重视她,那自然好的,本宫怎么也得准备准备些什么东西,送给那未出世的孩子。”说到此处,她摘下树上的梅花,“不过能不能活着出世,就得看老天的意思。” 在这后宫里,勤贵妃就是天,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入夜的时候,白天那小宫女被一群人用麻袋套上,抓到了冷宫处。 她挣扎了几下,但发现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便也就放弃了挣扎。 “娘娘,人带来了。” 娘娘? 宫女被麻袋罩住,口子又全被封死,险些喘不过气来。这是哪位娘娘?为何要以这样的方式抓她过来,莫非是得罪了什么主子?但她自问自己一向谨小慎微,安心做事,理应不会开罪了谁才是。 “解开吧。” “娘娘,娘娘?”宫女钻出麻袋,但见面前坐着的人是勤贵妃时,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香寒怒道:“妙虞,你可是越来越大胆了,怎么,见到贵妃娘娘就是这样行礼的?” 妙虞趴在地上,后背沁起冷汗,丝毫不敢动弹,嘴巴也仿佛被浆糊堵住,半句话都吐不出来。 她平日里并不能见到勤贵妃,可现在却要半夜三更将她带到这偏远的冷宫来,难道是因为今天白天和于欢说话,让勤贵妃知晓,所以现在是要秘.密.处死吗? 勤贵妃不经意抬起手腕,露出手上戴着的玉镯,浅笑轻颦。 那镯子晶莹剔透中,带着娇艳欲滴的翠,即便在这样的夜色中,也掩盖不住它的光华。 她从手腕上取下镯子,却不慎从手中滑落,掉在来地上,清脆作响。 在场之人无不是屏住呼吸,虽觉可惜,却又不敢作什么,只能将头垂的低低的,免得再惹恼娘娘。 妙虞就更是恐慌了,心中生出寒意,不住的发抖。 勤贵妃轻启红唇,淡淡道:“可惜了,这是皇上赏赐的,整个后宫只有本宫和玉嫔有,就这么碎了,也确实浪费了。” “娘娘....”妙虞吞了吞口水,带着哭腔说:“奴婢今日是口出狂言,可奴婢心里只尊敬娘娘,那些都是说着玩的,娘娘明鉴啊。” 勤贵妃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上前虚扶了一把,“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欺负你,你快些起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奴婢不敢....” 勤贵妃不悦道:“本宫说了,让你抬起头来。” “我....”妙虞舔了舔嘴唇,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眼里带着闪烁的泪花,布满了恐惧。 勤贵妃却忽然笑出声,一脸柔和的说:“果然是个好相貌,你来了宫里这么些年,也一直碌碌无为,今日本宫便打算委以重任,你可有能力胜任?” “委以重任?”妙虞讷讷的说出这几个字,随后反应过来,立马道:“奴婢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奴婢....” 勤贵妃冷冷笑过,让宫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珠钗首饰递到她跟前,意思便是任由她自己挑选,想要多少都可以,章台宫从来就不缺银子。 妙虞更加迷惑了,贵妃这是想做什么? “还不快谢恩?”玉嬷嬷高声喝道。 难不成真的是勤贵妃打算重用自己了?妙虞下意识道:“娘娘想要奴婢做些什么?” 勤贵妃拿起一串珠链把玩,“你弟弟自小体弱多病,也是你们唯一的希望,现在已经十七了吧,也该是时候成就一番事业。” “娘娘,您有什么尽管吩咐,只要奴婢能做到,可我弟弟却是无辜的,还请娘娘不要将奴婢弟弟牵扯进来。” “你这是什么话,到底跟了本宫多年,给你些赏赐都是再正常不过。”勤贵妃上前将她扶起,从宫人手中接过灯笼,“本宫之所以带你来这里,便是让你知道,皇后就是在这里疯的。” “皇后?”妙虞更是云里雾里。 关于皇后的事情她确实有所听闻,但在大魏王宫似乎一直是个禁忌,没人敢轻易提及。 勤贵妃见吓得也差不多了,这才转和了语气说:“因为痛失皇子的事情,在宫里一直都是很让人惋惜遗憾的事情,所以本宫要你好好保护玉嫔的胎。” “娘娘您的意思是....” 香寒白了她一眼,还真是个不开窍的傻子,她出声道:“娘娘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是从民间寻来的保胎药,效果极其好,当年娘娘也是喝下之后才顺顺利利生下四殿下。” “保胎药...”妙虞颤抖的接过香寒手里的药包,这真是保胎药吗? 但事已至此,根本由不得她说个不字。 这座宫殿清冷无比,就算是大白天,仍透着一股生生的寒意,何况是这样的冷夜。 第二天,妙虞一咬牙,便去找了于欢,将药递给了她,说是从外面求来的,为的便是希望能在玉嫔宫里当差。 第111章 铤而走险 于欢与她认识已久,确实知她毫不得宠,在宫里本来就是这样,为了前途,孤注一掷的有,曲意逢迎的也有,像妙虞这样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她欢欢喜喜的收下了药,又让太医检查过,确实是保胎用的,这才去熬药。 玉嫔卧在床上,看上去有几分憔悴,因胎不稳,这些日子都小心翼翼,怕被后宫之人发现,每每喝了药后,都把渣子埋在花园里。 “娘娘,这是奴婢寻的民间古方,喝了之后能保胎儿安稳。” “难为你费心了,我即将要生产,人都准备好了吗?”玉嫔不疑有他,端起碗正要喝下,于欢急道:“娘娘,药还有些烫,等奴婢给您吹吹。” 玉嫔点了点头,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仿佛能感觉到胎儿正在躁动,又像是在躲猫猫一般,她的手在左边,右边的肚子就鼓起一个包来。 “这么有力气,定然是个小皇子没错了。” 玉嫔嘴角含笑:“男女无所谓,只要健健康康的,可惜我这身子,眼下才八个月,我的身子就一天比一天疲惫,若非你细心照顾....” “娘娘,奴婢与娘娘一道进宫来,相伴多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你顺利诞下皇嗣。”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护住玉嫔。 可...那个人说的话是真的吗? 这药.... 于欢犹豫许久,却见那端,玉嫔已喝了一小口,看着她吞咽的动作,于欢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皇上驾到!” 外边响起又尖又刺耳的声音,玉嫔面色一变,急忙让于欢帮她梳洗上妆。 皇帝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忙上前扶着玉嫔,“你怀了身子,怎么不告诉朕?” “是臣妾的错,但....” 皇帝是个明白人,不用玉嫔解释,他也能明白什么意思。于是摆了摆手:“不必说了,明日给你迁个好的宫殿,让阎公公来伺候你。” “阎公公?”玉嫔甚是惊讶,看了看一旁的阎公公,赶紧推脱:“皇上,臣妾实在不需要,这公公常年伺候你,怎能给了臣妾。” “你即将为朕诞下孩儿,自然一切以你为重。” 玉嫔一脸感动,将头靠在他怀中,脸上的笑意却逐渐收敛,紧接着便觉腹痛难忍。 皇帝也是诧异,“怎么回事?” “臣妾...肚子好痛....” “快,宣太医!” 玉嫔大口大口呼吸着,脸色却越发惨白,她紧紧握住皇帝的手,“皇上...臣妾的孩子....孩子....” “不会有事,快去宣温太医!” “诺!” 温太医赶来时,立即为玉嫔诊脉,虽有早产迹象,但并不碍事,立即拿出药丸让她服下。玉嫔一脸虚弱的看着温太医,“温太医,我的孩子....” “娘娘请宽心,皇嗣无恙,只是您刚才服了什么?” “我....”玉嫔疑惑的看向于欢,“小欢....” 于欢连忙跪了下来,如实道:“娘娘,那药是妙虞给奴婢的,说是从民间找回来的药方。娘娘一向身体虚弱,还不到九个月就只能卧床,所以奴婢轻信了她...娘娘,您一定要相信奴婢。” 皇帝怒道:“大胆奴婢,什么都敢给你家主子吃,现在幸好没事,如果玉嫔有任何事,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皇上恕罪.....”于欢虽然心生怕意,却并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怕玉嫔真的有任何闪失。 她想了想说道:“皇上,这妙虞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人…” 玉嫔闻言,神情一变,斥道:“住嘴,没凭没据怎可胡说。”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 皇帝的脸冷了下来,勤贵妃在宫中一手遮天,前些年多少嫔妃无故失去孩子,这些事他不是没有细查,只是有些东西并不好摆在台面。 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再坐视不管,将来还会出现更多的波澜。 他到了这个年纪,还能添个孩子,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他皱着眉,沉吟道:“从今日起由阎公公负责伺候,不可有半点闪失,无论吃的用的都需一验再验,直至诞下皇嗣。”说到此处,他又让范佑纯等人去彻查此事,尤其那个叫妙虞的人。 范佑纯带着禁军前去章台宫抓人,却得知那妙虞是个惯犯,偷了宫里东西拿出去变卖,这次被抓到之后,就被关进了慎刑司。 慎刑司是什么,在后宫之中但凡去了慎刑司的人,没有谁能活着出来。 这种事情在外面不常见,可在宫里却是比比皆是,家常便饭。 范佑纯火速赶去,但只看到绑在刑架上的人已奄奄一息,浑身都是血。 “这是怎么回事?” “她偷了宫里的东西去变卖,按照规矩得严惩。”女官并未觉得什么不对,故而理直气壮。 范佑纯清癯俊秀的脸上呈现几分焦灼,他走到妙虞跟前,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已经没气了。 看来这一切都是勤贵妃的意思,人死了,自然什么都查不到,也可以全部推卸到妙虞身上。 “那现在该怎么办?” 范佑纯道:“还能如何,如实禀报。” 一行人从慎刑司出来后便直接去向皇帝禀报,这件事又是不了了之。从其余宫女口中查到妙虞曾去过冷宫,他打算从冷宫去找找线索。 这原来并非是冷宫,而是皇后的住所,但现在.... 看着门口堆积的腐烂树枝,院内更是荒芜至极,他抬起脚走了进去,却发现早有人比自己先到一步。 “你是谁?”范佑纯问。 “范统领,妙虞没有死,你仍可以找她出来作证。” 范佑纯愣了愣,很快回答道:“我方才见过她,已经没气了,难道....” “不错。”萧尘霜一字一句道:“勤贵妃权力滔天,想要扳倒她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后宫之中,她想要谁死谁就会死,妙虞....也不过是听命行事。” 听命行事? 难道真的和勤贵妃有关? 萧尘霜微微笑道:“不过范统领若是怕了,倒也没什么,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没有几个人愿意为了找到真相而付出生命.” 不,我愿意,看你这样,是想帮我?可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萧尘霜道:“等查出真相后,你自然就会知道。” “好。”范佑纯沉声道:“带我去见她。” 早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妙虞就被转移了出去,倒不是她神通广大,而是在这深宫中想要勤贵妃倒台的人,还是很多的。 二人很快出了宫,妙虞被安置在萧家的某.处废弃宅子,这里行迹罕至基本上没人能知道。 妙虞被关在屋里,双手都被捆住,嘴里塞着棉布。范佑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萧尘霜,一时间唏嘘不已。 “唔唔....”妙虞死命挣扎着,范佑纯拿下她口中的布条,“你就是妙虞?是勤贵妃让你将药给玉嫔的?” “是啊,范统领,我是冤枉的,她用我弟弟的命来威胁我....” “这样一来就简单了,你现在跟我进宫面圣!”说着,范佑纯上前拉起她就往外走,妙虞急道:“不行,如果这样的话,我弟弟会没命的...我不可以....” 萧尘霜不疾不徐道:“我既有本事把你救出来,就能再让你去死。你和你弟弟只能选择一个人活着。”说到此处,她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 妙虞瞳孔无限放大,她立即从萧尘霜手中夺了过来,“这是我进宫前绣给我弟弟的....五年了...” 她神情飘忽,紧紧握住这方手帕,是啊,已经五年没有看望过弟弟,原以为能得到贵妃重用,总能寻个机会出宫去。 然而事情岂能尽如人意,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的生存,也曾巴结过贵妃,希望得到赏识,可宫女间的斗争半点不比嫔妃之间的少,见高踩低各种打压,这样的日子从来都是没有盼头的。 “我没那么多时间和耐心,二选一,自己选。”萧尘霜催促着她下决定。 第112章 送她去死 妙虞深吸了一口气,“你真的能护住我弟弟?” “自然。” 她步履不稳,往后退了两步,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可此时听着却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擦干了眼泪,“我随你们入宫。” 这么简单就处理了一件事,范佑纯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女子,看来是他处事太过迂腐。 可奇怪的是...她仿佛事先知道,她并不是宫里的人,可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守卫没有阻拦,因范佑纯身上有出宫令牌,所以这一路畅通。回到宫中,他径直带着妙虞前去拜见了皇帝,但萧尘霜却没有去,她并不想被牵涉进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 “奴婢说的千真万确....皇上....” 空气中散发着冷意,皇帝起身拿起尚青剑擦拭着。 妙虞爬到了一旁垂下头,“皇上,奴婢全是按吩咐做事,还请皇上饶命啊!” 皇帝听完,沉默的看着她,眼下没酿成大祸,要是闹大了,也并不好。他左思右想,沉吟道:“传令下去,让勤贵妃闭门思过。” 不知情的人定会认为这样的惩罚太轻。可深知内情的人,如同阎公公这般,便是略略点点头:“那...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上属意让谁来管理宫务? 皇帝重新坐了下来,手指在扶手上敲打着,“杨妃为人不争不抢,由她来打理应当是最适合的人。但....罢了,让她与淑妃暂时主理。” “那老奴这就先去宣旨。”阎公公领着圣旨往章台宫赶去。以往的时候,无论有什么旨意,阎公公都会先让人去通报一声,但这次却来的突然,让勤贵妃有些猝不及防。 “贵妃娘娘,这是皇上给您的圣旨,需要老奴宣读吗?” 勤贵妃脸色一沉,为何会这么问?难道和玉嫔有关?她让阎公公宣读圣旨,当听到要收回她主理六宫的权力时,她神情变得阴鹜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那件事和本宫没有任何关系,我根本无需这么做!”勤贵妃快步走出殿门,“本宫要见皇上!” 阎公公:“娘娘,您知道皇上的脾气,决定的事情是改不了的,何况现在圣旨已下,又能如何?再者说...这件事具体如何,娘娘心里更清楚,不如借此机会养精蓄锐,来日再战也不迟。” “来日再战?呵呵哈哈....”勤贵妃满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鼻翼由于内心激动张得大大的,她努力平复心绪,让人打赏阎公公,算作谢意。 阎公公一行人走后,勤贵妃命人关上了殿门,黑暗使人感觉安全,她这次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你们怎么办事的?” “娘娘息怒,奴婢们已经在之前就把她送到慎刑司,那边传话说已经死了,怎么还会出现这种纰漏?”玉嬷嬷言语中有埋怨之意,香寒瞅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话?好像是我办事不牢。” “难道是我的问题?香寒姑姑,你跟着主子多年,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这个老婆子怎么说话的,是谁出的这个计策?现在让娘娘被夺了权,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 “够了!”勤贵妃猛地一拍桌,香寒见了,连忙道:“娘娘仔细手疼。” “手疼?我苦心经营多年,却在一个玉嫔身上栽了跟头。”勤贵妃揉了揉手心,双眼变暗了,可突然闪烁了一下,“慎刑司的人该换了,就算我闭门不出又如何?我苦心经营多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香寒,你知道该怎么做?”她的目光又变得漆黑。 “奴婢明白了。”香寒再次保证:“娘娘放心,奴婢此次绝不会再失手,不过那妙虞如何处置?” 勤贵妃冷哼一声:“她不怕死,只有伤害她在乎的人,才能给她一击致命,本宫要她比死还要痛苦!” “奴婢这就去安排。”香寒领命而去,虽说勤贵妃称不必在乎一个妙虞,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去找她,哪怕是让她死之前更添痛苦,那也是值得的。 此时的妙虞已被放了出来,并且皇上说了,谁都不许为难她。香寒微微一笑,确实不为难她,可若是她良心受不的愧疚,而自尽呢? “妙妹妹,还会这金蝉脱壳之术,不如也教教姐姐?” “香...香寒....” 香寒走到她跟前,一脸温和的说:“你怕什么,娘娘说了,不会杀你,她会留着你,等你在宫里变成一个白头宫女。不过这样一来确实孤单了些,倒不如...把你弟弟接进宫里来,在娘娘跟前日日伺候着,倒也算不错。” “我弟弟?”妙虞一下子就慌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姐姐我求求你,不要让我弟弟进宫,只要放过我弟弟,我什么都愿意做。” “娘娘因为你这小蹄子已经变成这副模样,现在还能如何,去翻供吗?还是你觉得你比皇上还要聪明?”香寒问。 “我…” 进宫贴身伺候主子,那就只能成为太监,妙虞吞了吞口水,难道...真的只能死吗?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枯井,一咬牙:“你以为勤贵妃赢了吗?你错了,你们遇到一个更强大的敌人,我今日就算死了也值得!”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香寒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妙虞嘴角勾勒起一个弧度,“想知道?呵,勤贵妃作恶多端,她早就该死了!你们以为我会仙术吗?我能轻易逃出慎刑司?那是因为我背后的人,是你们这辈子都捉摸不透的!” “你说清楚,到底是谁!”香寒急了。 妙虞缓缓退到井边,“我在下面等你。” “贱人!”香寒扑了过去,却只抓住衣角,枯井深不可测,虽然早已干涸,可这样跌落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的。 她扔掉了手里的碎布,这个混账东西,居然用死解脱,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妙虞死了,最大的嫌疑自然是勤贵妃,但最多也只是私底下讨论,上面又有杨妃和淑妃压着,也没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她们都是聪明人,勤家在朝中的势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瓦解的,现在对勤贵妃落井下石并无好处。 范佑纯下了差之后就立即去寻萧尘霜,但见她刚要走进相府,这才恍然,原来是丞相的女儿。但他有句话却是非问不可,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当即便唤住了她。 萧尘霜如往日那般温婉,笑了笑:“范统领,还有事吗?” “有。”范佑纯说:“妙虞死了。”他仔细瞧着她的神情,却是那样淡漠,好像一个人的生死对她而言,就如同吃一顿饭那样简单。 范佑纯忽觉几分凉意,人心果然很可怕。 萧尘霜的话也没让他失望,但见她轻轻哦了一声,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范佑纯急道:“站住!”他挡在了她跟前,“妙虞是无辜的,她本来不应该死的,可现在她自尽了。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吗?而且...那她弟弟你该如何处置?怎么说人家也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不可以事不关己的态度。” 妙虞本来就该死的。 萧尘霜一字一句道:“第一,这不是答应我的条件,是我在帮你解决问题。第二,勤贵妃杀的人也好,她自尽也罢,和我有什么关系?第三,她的弟弟是无辜的,我黑白分明,所以该怎么做,不用你来教我。” “为什么?”范佑纯还是抛出了心中疑问,“在你认为,什么人该死,什么人不该死,你能分的这么清楚?妙虞怎么得罪了你,你竟要布下这个局,引她去送死。” 第113章 冬猎 送妙虞去死? 萧尘霜扬眉一笑,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如果妙虞不死,将来就会嫁到萧家,成为四少爷的夫人,也就是她的弟妹。 其实倒也罢了,都是萧婉清安排的,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也总不能亲自害了自己的弟弟。 可事实上…这个妙虞嫁给萧明轩不久之后,就有了身孕,但可笑的是这个孩子却并不是萧明轩的,而是她的表哥的。 那位表哥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设计害死了老夫人,偷走了萧家至宝锁魂铃。 再到后来家里更是乱成一团,那个表哥就和妙虞逃到了异国。 至于那个孩子,早早也生了下来,萧明轩受此侮辱也不敢对人言。正所谓稚子无辜,也只能忍着养下去,而萧义更是气的小中风,在床上瘫了半年之久。 虽然萧家对她不仁,可萧明轩却是个例外,所以她无法看到明轩再重蹈前世覆辙。 她不是个什么仁慈的人,更不是喜好杀戮的人,可当有任何东西威胁到她的生命和安危,以及身边人的时候,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反击,直到解除危机。 萧尘霜叹息道:“范统领,不知他人苦,莫劝人向善,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保住了玉嫔和未出世的小孩,难道不是功德一件?” “可是....保护一个人就要伤害另一个人,这就是你的方式?未免也太自私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还有事,先失陪了。”萧尘霜朝他点了点头,便往屋里走去。 之前很想拉拢这位未来的范大将军,可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可能了,毕竟...不是同路人。 二人见面的事情,传到了许梅耳里,她立即去见了萧尘霜,问长问短问了一番,让人实在觉得有些唠叨。 萧尘霜听得头都大了,本是想着顺便来府里探望一番,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她倒宁可不要来了。 “你怎么回事,我和你说话听不见吗?” “我知道了....” 许梅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孩子,娘又不能陪你一生一世,你总要找个人照顾你的,眼下婉清也要成亲,难道你要孤孤单单一个人?” “我知道了....” 许梅板着脸说:“若你一直保持这个态度,那当娘的也只能自作主张帮你定下这门婚事。那些高官世族并不好,依我看这个范佑纯倒是个....” “啊对了娘,我忽然想起外使馆还有事情要做,我先去了。”萧尘霜逃命似的出了相府。 刚好碰到了萧婉清,她最近越发明艳动人了,门口停着的马车正是慕家的,看样子这位风.流公子也很是满意了。 萧婉清回头就看到了她,报之以微笑:“方才我去了慕家,正好提及了你...冬猎结束后我便要成婚了,妹妹,你是不是该恭喜我?” “看到姐姐这么开心,当妹妹的自然要好好恭喜。只是因此无法和四殿下在一起,也无法和太子终成眷属,但愿姐姐是真的开心。” “萧尘霜....”萧婉清张了张嘴,就像含了一颗酸枣,心脏猛地抽痛几下,这些事都是她造成的,可为何这个女人还能如此云淡风轻! 翠竹见萧婉清面色不善,立马道:“二小姐,我们小姐身子不舒服,先回屋了。” “是该好好休息,毕竟大婚嘛,很多事情要忙着,我也回静安寺了,还是在寺庙轻松。”萧尘霜耸了耸肩,踏出了门槛。 萧婉清回转身道:“难道你真的没有在乎的东西吗?比如你娘?” “姐姐,好好准备婚事吧。”萧尘霜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小姐....”翠竹担忧的看着萧婉清。 她抹去眼角要掉出的眼泪,吩咐下人将东西送到杂物房,却见一小厮急急忙忙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只白鸽。 她自是一眼就认出,这鸽子是连家训练出来的,因怕出什么问题,所以留下一只给莲蓉儿,一般都是写家书,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以为时间久了,就不知道来回的路,没想到今日还能看到飞鸽传书,这种事还是母亲死后的头一遭。 字条上只有寥寥数语,是舅舅吩咐她帮齐王做一些事。说的简单,一些小事,但如果这件事一做,会有什么变故谁也说不准。 萧婉清跌坐在凳子上,看着这张字条发呆,真的要这么做,岂不是置他于危险之中? “翠竹,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一趟绛雪轩。” “绛雪轩?那种风月场所...小姐为什么要去?” 萧婉清不耐道:“废什么话,此事不能走漏风声,就连我们盈水园的人都不要知道才最好。” 回到静安寺的时候,康业便前来拜访,笑说她不够意思,怎能自己偷偷溜走,可言辞里都是试探之意,半句话离不开魏怀瑾三个字。 萧尘霜只好随便找了由头打发着,便开始专心准备冬猎的事情。 冬猎是魏国的狩猎活动,是一年一度的庞大规模,可随意灵活不拘形式的小型打猎。 入冬季节举行的盛典,更是一项作为国家最重要的活动,异族诸侯也会前来参加,更被纳入五礼之一的军礼之中。 为了此次盛典,从入冬就开始准备,再到具体的实施过程,甚是严谨,以及猎物分配、赏赐,都有严格的标准和复杂的礼仪。 每年的冬猎都允许五品以上的官员携带家眷前往,各家的年轻少年,以及那些待嫁的女子,为了此次也算是做足了准备。 无非是为了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大出风头,而女子们更是卯足了劲装扮自己,为的便是在今日找到属于自己的意中人。 毕竟这盛大的场合,说不定就不小心成为王妃嫔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那些骁勇善战的男子们,更会把握此次机会,保不准就得到皇帝的赏识。 所以一时间,整个淮安的店铺,珠宝首饰,绸缎胭脂铺等,生意极好,几乎被踏破了门槛。 萧家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但实际上祥叔对这些都是得心应手,不过今年多了一个萧尘霜,也只需破个例再为她准备一副装备罢了。 狩猎当天,老夫人开了恩,让萧尘霜前去参加,也暗中嘱托她今日可自行为自己挑选未来的夫婿。对这个她倒不是很在意,也只让元轻羽和喜儿跟她一起前往,三人坐在马车里,随着一阵颠簸便前往皇家狩猎场。 “小姐,我们真的是在去皇家狩猎场的路上吗?” “小姐你看那边....那好像是大王爷的车驾呢,好厉害的样子啊...那身盔甲是黄金做的吧?会不会很重啊?” 喜儿掀起帘子,趴在窗口上看着外面,津津有味的说着,伴着皇上的銮驾,一行军队出发,如同每次征战那样声势浩大,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行。 “哇,四皇子!!我看到四皇子了....好飒啊,你看到他腰间的剑了吗,还有背后的弓,天啊...” 真是个诚意十足的小迷妹。 萧尘霜揉了揉太阳穴,她从来不知道喜儿的话原来这么多,今天终于见识了。 之前在静安寺的时候,也顶多每天看不到人影,常常带着丫鬟们去后院开垦荒地,说是什么要自给自足。 “喜儿,你少说两句。”元轻羽也忍不住她的碎碎念。 喜儿瞪大了眼睛:“你和小姐还真是一模一样,老这么死气沉沉的,一点乐趣都没有。”她侧头看了一眼,却见那南诏郡主骑着马走到魏怀瑾身旁。 她看了便是一肚子气,跺了跺脚,“轻羽你看,那个南诏郡主怎么老是缠着四殿下,几个意思?那我们小姐怎么办?” “这种问题需要问吗?摆明了是康业喜欢四殿下。”元轻羽摇摇头,轻声叹息。 闻言,喜儿紧张道:“小姐,奴婢一定会捍卫你的幸福!” “???”捍卫我的幸福?这和我又有几个关系? 第114章 安顿 萧尘霜白了她一眼,要是现在答话,肯定就没完没了了,所以她依然保持着沉默,靠着软垫昏昏欲睡。 大约一个时辰后,大军已抵达西荒山。萧尘霜身为礼部一员,自是要协助周使节等人安排扎营帐篷等事物。 这也是从周越泽出来后第一次见面,他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不似昔日那个开朗少年。 他也注意到萧尘霜,想了想还是踏步上前,“对不起。” “为什么和我道歉?” 周越泽挠了挠头:“因为我的事情害你去了静安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总之是我对不住你,以后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周越泽也不会推辞半分。” “你不必觉得愧疚,还有...待会看到萧锦绣,好好和她说,这这件事上她始终是个受害者。”萧尘霜低头看着操办的清单物件,又点算一遍才让宫女太监前去分发。 周越泽奇怪道:“你不是和萧锦绣不对付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在乎她的感受?” “你听我的便是了,以后不要再冲动,杀人也解决不了问题。”萧尘霜回头看了一眼萧家扎营的地方,这才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准备。” “没问题!”周越泽接过她手里的单子,笑着去找周使节了。 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很是暖和,寒冬过去,似乎已觉春天要到来,整片林场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光秃秃的,一些松柏和常青树高高耸立两端,景色也算不错,偶尔能瞧见几只兔子在草丛里窜来窜去。 萧尘霜跟随萧婉清等人来到自己独立的帐篷,因着人口众多,故而允许女眷们自由分配居住。 条件确实算是简陋,不过帐内有上好的银骨炭,外面又有兽皮挡风,也算暖和。至于那些五品大臣,则住在昏暗之地,几乎晒不到什么阳光。往东走几里便是皇帝的驻扎地,周围住着的自然是太子、王爷皇子以及嫔妃等人居住的。 为各大臣分配的事情,是萧尘霜着手去办的,所以很能了解到各位大臣家中情况,所谓的贫富差距,权力强弱,也在此间拉开了距离。也难怪人人都想往上爬,因为只有做了人上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才能走上人生巅峰。 看着不远处的陈如芸等人眼里投射出的怨毒,萧尘霜却觉得心里十分愉快,虽然此间还是靠着相府,才能享受这等待遇,但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欢愉。 “床铺和你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明日我们就会进入围猎场。”萧婉清从炉子上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给她,“你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让你一个女子在外使馆帮忙,方才又忙了这么久,就好好歇着吧。” “好吧,那多谢姐姐。”萧尘霜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萧婉清面色一沉,挤出一个笑容:“怎么,你以为我会在茶水里下毒?” “我没这么说。”萧尘霜走到床边,铺开了绒毯,她确实很怕冷,本是想找个借口推辞的,但这是第一次来围猎场,也总有两分兴趣,才忍着严寒赶来。 萧婉清眼帘低垂,双眼失去往日的神采,轻声叹息:“你以为我不恨你吗?我当然恨你,可是...那又有什么用,我要和慕楚成婚,不管是洛风还是谁....都不会有可能了。” “这种戏码,诗会的时候你就已经上演一次了。”萧尘霜无奈道:“姐姐是真的觉得我是傻子吗?” “我并无这个意思。”萧婉清起身道:“我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如果你喜欢太子,完全可以....” “尘霜!”穿着浅灰色劲装的女子走了进来,这身衣服干净利落,比起那些广袖长裙,更显得轻便,丝毫不拖泥带水。 喜儿笑眯眯:“啊,是郡主来了。” 康业看了萧婉清一眼,目光中带有不屑之意,“这是谁?” “这是我姐姐,萧婉清。” “原来你便是萧婉清,果然长得如似天仙。”康业轻轻一笑,拉起了萧尘霜的手,“我和四殿下打算去打些野味改善伙食,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 “就一起去嘛,等有机会我带你回南召去玩,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康业面露几分羞涩,凑到她耳边轻轻说着什么。 萧尘霜立即了然,失声而笑:“那便去吧,现在天色还早,只是不能跑远了。” “好啦好啦,像我阿娘一样啰嗦!”康业拉着她往帐篷外走去,又忽然顿住脚步,回过头看萧婉清,“那萧大小姐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也好。”萧婉清点头应允,反观康业有几分不自然。 实则她不过是学着汉人客套一下,只是没想到这位大小姐居然轻易答应,但既然答应了那也便答应了,倒也没什么。 她们狩猎的地方就在帐篷外不远,魏怀瑾已经安好了陷阱,以往出去平乱的时候,经常食不果腹,只好自己动手打猎,所以对于设陷阱和放捕兽夹之事,甚是在行。 “魏怀瑾!”康业笑着朝他跑了过去,魏怀瑾赶忙伸手作嘘,“小点声,兔子都被你吓跑了。” “哦。”康业乖乖闭上嘴,蹲在他身旁。 看二人关系不错,萧婉清注意到萧尘霜那满眼失落,随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来她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譬如这个魏怀瑾不就是她在乎的人吗? 一个人只要有了羁绊,有了弱点,再想击败她,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尘霜....”萧婉清摸了摸萧尘霜的手背,“他们本来就是一国的,就像我,身为嫡女,身份尊贵,可到头来还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萧尘霜一本正经的说:“姐姐误会了,我没有那种意思。” “你骗的过别人,却骗不了我。”萧婉清说。 “尘霜!” 还不待萧尘霜开口,这边魏怀瑾就注意到她来了,立即屁颠屁颠的走到她跟前。 康业有些奇怪,这人不是说要动作轻点吗?可看他奔向别的女人的时候,恨不能是用飞的。 他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当打开的时候,里面便是几块柿饼。白霜覆盖住橘红,拿在手里软软的。萧尘霜愣了好一会儿,“你怎么会...” 魏怀瑾立刻笑了:“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吃柿饼?只要用心,能有什么不知道。你之前偷偷溜走,后来我去相府找你也不见人影,到底去了哪里?” “我进宫去探望皇上。”说到这里,她心里有几分歉意,“勤贵妃的事....” 魏怀瑾摆了摆手:“我自是不相信母妃会这么做,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等父皇消气了也就好了,几十年感情,不会这点信任都没有的。” “你一点都不怀疑吗?” “怀疑什么?”魏怀瑾仍是笑眯眯的,“别说这些扫兴的事,我带你去打些野味,晚上的时候烤给你吃,这样就不用吃那些干粮了。”说罢,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放在地上,示意萧尘霜坐上去,又将水囊递给了她。 这样的待遇当然只是对她一人的,就连康业也是十分不解,明明昨日赛马的时候玩的很是开心,可当发现萧尘霜不见了,这魏怀瑾便也找借口回了皇子府。 再是今日,本是好心好意约他出来活动活动拳脚,一开始都好好的,可是...萧尘霜一出现,他眼中似乎就再也容不得旁人。 康业有些幽怨的看向萧尘霜,可在静安寺的时候,明明是如意郎君伞下逢,这一切不都是天意吗? “郡主看起来好像有心事。”萧婉清走到康业跟前。 康业没好气道:“这和萧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第115章 提醒 “大家都是女人,倒也看得出几分,郡主对四殿下很是喜欢,只可惜....”萧婉清扭头看向魏怀瑾,但见他目光专注的看着萧尘霜,那种眼神也曾在魏洛风身上看到过。 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可心里却已经笃定之前所猜想没错,幸好眼下是嫁给慕楚,若是嫁给魏怀瑾,也只是貌合神离,对她而言,也根本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康业自然也察觉到这种眼神,那种眼神炙热,又小心翼翼,像是在看一件十分珍爱的珠宝那样。不知为何,她现在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就像烂了一个洞,沉沉的到不了底。 “啊!”康业因走神,不慎扭伤了脚,摔倒在了地上。魏怀瑾回过头来看她,不悦道:“兔子被你吓跑了。” “兔子兔子,刚才你跑过去的时候,也没见你说吓跑了兔子。怎么,我扭伤了脚,就是把兔子吓跑了?” “.....我只是说你动作轻些,并无怪罪的意思。再者说,刚才我跑过去的时候,还不见影子,但是你刚才明明看到草丛里有动静....” 康业道:“是啊是啊,我瞎了行不行!” “.....”郡主果然都是难伺候的,哪像我们家尘霜。魏怀瑾看向萧尘霜,轻声道:“她们太吵了,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你把郡主她们约出来,现在却丢下自己走了,若是皇上知道会怎么想,那南诏王爷知道,也会不舒服的。” 魏怀瑾喜极:“你是在关心我?怕我被父皇责罚吗?” 她真的搞不懂男人的心思到底怎么想的,她哪里是关心? 已经说的很明显了,简言之就是,不能丢下郡主,要是把郡主丢下,影响邦交就算了,还影响自己终身大事,真是个笨驴! “兔子上钩了!”康业前一刻还在难过,可下一刻见兔子被捕兽夹抓住,她便笑的像个小孩子那般。 “真的。”魏怀瑾大步走了过去,那是一只灰色的兔子,很大也很肥,看起来便很好吃。 “它的肚子为什么这么大?”康业指了指它的肚子。 萧婉清道:“大概是有孕吧。” “啊?”康业赶紧抽出匕首,撑开了捕兽夹,兔子跛着脚逃到了草丛里去。魏怀瑾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康业板着脸说:“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同情心,它怀了小宝宝,还忍心吃它吗?不如我们去河边看看有没有鱼好了。” 魏怀瑾冷哼了一声:“这里怎么会有鱼。” “我....反正不能吃它!”康业让阿朵找了些药,打算去找那只兔子给它疗伤。 魏怀瑾像看个傻子似的看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是不是南诏的人智商都不够用? “可真热闹。”远处走来一个身着绯绿色短衣,窄袖的男人,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左右,五官深邃,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英俊男子。 “二叔!”康业朝他扑了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这闯祸精,我不看着你谁知道待会又要做出什么事。”龙独罗一脸歉意的看向魏怀瑾,“四殿下,我这位小侄女,给您添麻烦了。” 魏怀瑾硬着头皮说:“没什么麻烦,照顾郡主也是应该做的,虽然确实有些麻烦。” “四殿下还真是个直率的人,不错,我很喜欢。”龙独罗仍带着笑意,他扫了在场人一眼,可当目光落到萧尘霜身上时,却如触电一般,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带着灼热和滚烫,但同时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又隐隐带着几缕哀愁和悔恨。 龙独罗不受控制的走到她跟前,颤巍巍的伸出手,“是你....” “二叔你怎么了!”康业走到他跟前,拉了拉龙独罗的衣袖,示意不要做什么失礼的事情。 龙独罗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道了歉,“方才有没有吓到你?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人有相同物有相似,并不是很奇怪。”萧尘霜服了福身,往帐篷走去,她记忆中并没有这个龙独罗的印象,连名字都是第一次听。 龙独罗见此,又追了上去,在伸手触碰她的一瞬间,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又再次出现。 她只觉头痛欲裂,脑海中的画面很混乱,但看得出是成婚的场景,那新娘长得很是貌美。 可与此同时,门外却站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子,她浑身都是血,就那样呆呆的站在王府门前。 无论周围如何喧闹,她什么都听不见,甚至看不到,在倒下的最后一刻,嘴里还念着龙独罗三个字。 魏怀瑾上前将萧尘霜拉到身后,甚是警惕的看向龙独罗,“王爷,请自重。” “抱歉....”龙独罗丢下两个字便逃也似的离开了,俨然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康业一脸懵然,“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我二叔平时不会这么无礼的。对不起尘霜,我先去了解情况!” “二叔你等等我啊!” 场面有种说不出来的尴尬,就像是二人有一段旧情似的。可看着年龄差距,似乎...也不大可能才是。 怎么会这样...怎么又出现这种情况.... 龙独罗到底是谁?他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那个女人...她忽觉脑袋炸裂般痛,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白。 “你都这样了,为何要逞强?”魏怀瑾也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将她横腰抱起往营地走去,又吩咐身后的人,“天胤,马上去找太医来营帐。”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因为那种滋味确实让人难受,天旋地转,根本就站不稳,实则根本不明白,为何会再次出现这种情况。 太医诊断过,也没觉得什么问题,除了脉象不稳以外,也查不出所以然,只是叮嘱了几句让安心休息,又开了些安神到药。 “太医,我送你出去。”魏怀瑾宽慰了她几句,起身和太医一道走了出去。他一脸难色:“你告诉我,她真的没事?那为什么脸色苍白,会变成这样?” 太医领会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说:“确实没什么事,只是体内仍有未消除到毒素,至于是什么,暂时查不出来,我会再开两副解毒的药,看看效果。” “中毒?什么毒?” “殿下您别激动,老臣暂时也不知,还得回去翻翻医书。”太医拱了拱手,又嘱咐了喜儿几句,让她务必照着方子煎药。 喜儿连连称是,赶紧和元轻羽去生火熬药。 “殿下,你不用担心,已经出来很久,待会皇上会找你,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了。”萧婉清说。 魏怀瑾抬起了头,看起来有些疲累,却又故作精神,“那就麻烦你了,等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就过来陪她。” 为什么萧尘霜可以这么幸福?有人关心她爱护她,可反观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得不到,还一件件失去,甚至连母亲的命都留不住。 那段灰暗的日子,是她自己从死亡地带爬上来,没人可依无人可靠.... 她轻巧一笑:“殿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魏怀瑾顿住脚步,回头问:“大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萧婉清说:“其实也没什么,但你如果对我妹妹是真心,就不要三心二意的玩弄她。另外如果你真的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就请和我妹妹保持距离,否则你便是害了她。” “你说的有道理,我打算等冬猎结束后....” “殿下。”萧婉清出声制止:“这是你的事情,没必要与我说。” 魏怀瑾没再说话,只抱拳施礼,朝着外面大步走去。 第116章 围猎场 二人的对话萧尘霜自然是听到了,萧婉清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要和魏怀瑾说这些,可实际上这些话....也确实是为她好。 缓过神来她也好了许多,至于那大夫开的药,却是一点不想喝,这医术也实在太平庸了,和温清辉相比,实在太差了。 “小姐....”喜儿把药端了进来,话还没说完,就见萧尘霜坐起身来,“不用了,我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 “不行。”萧婉清接过喜儿手里的碗,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拿起勺子吹了吹碗里的药,又命人准备好蜜饯。还好翠竹带了些果脯小食。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是你姐姐,喂你吃个药而已。”萧婉清抿了一口,“这是你丫鬟亲自熬的,我现在也喝了,不怕有毒了。” 话都这么说了,萧尘霜也不好拒绝,硬着头皮喝完了药。 此时,元轻羽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还牵着跟绳子,那雪茸茸的皮毛,亮晶晶的眼睛转来转去,一眼就认出萧尘霜,撒了欢的朝她跑了过来。 萧尘霜愣了片刻,立即伸出手去,还别说,刚才这样屁颠屁颠跑来的时候,和魏怀瑾还有几分相似。雪球最近又胖了一大圈,看来在太子那也过的很好。 “这是什么东西?”萧婉清吓得花容失色,跳到了翠竹身后,“到底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 萧尘霜解释说:“大姐不要怕,这是雪球,你来摸摸,它很乖的。” “雪什么?”萧婉清下意识问道,但很快她又摆摆手:“不用了,不用摸了...看着都怕人,你们赶紧弄出去。” 现在是几个人住在一间帐篷,难免要互相迁就一些,再加上萧婉清今日说的那些话和做的事,怎么也算是出自好心。既然现在免不了要相处,那也只能先委屈雪球了。 萧尘霜让人在外面搭了个小帐篷,陪着雪球玩了会儿,便让人将萧义等人打来的猎物煮熟了给它吃。 元轻羽把肉割成一小块,放在锅里煮熟,她用木勺搅拌着,奇怪道:“其实狼本来就是要吃生肉的,为什么要剥夺它的天性呢?” 喜儿不悦道:“哪有这么复杂,肯定是为了它好嘛。” “那它真的喜欢这样吗?” “哎哟,它是动物嘛,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可惜了,没能把小灰灰带过来...” 吃过晚饭之后,萧尘霜便在屋里蜷着,萧锦绣从杨妃娘娘那里带回来一些赏赐的糕点,她这个性格倒是和喜儿差不多,人生的意义似乎就在于吃。 她欢欢喜喜的将糕点分给众人,在陈如芸等人都在为明日的狩猎准备时,她还能放开心怀吃东西,这一点,连萧婉清都有些自愧不如。 “大姐,你快尝尝可好吃了!”萧锦绣像只哈巴狗一样扑到萧婉清跟前。 萧婉清拿起一块,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萧尘霜,朝萧锦绣使了个眼色。她撇了撇嘴,这才不情不愿的走到萧尘霜跟前,闷哼说:“喂,别装死,吃不吃?不过我看你这样的人,怕是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吧。” 见她迟迟不说话,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不会吃,萧锦绣把东西装了起来,狩猎的时候还能打个牙祭。 萧尘霜不喜欢她,忍不住酸了一句:“三妹妹真是好本事,这么会子功夫就从杨妃那里讨得这些吃的来。” “讨?你说我讨来的?”萧锦绣简直要被她气死了,但又说不过她,挥挥手,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却见喜儿正在擦洗明日要穿的衣裳,这是冰嬉所要穿的装备,她双眼一转,偷摸看着喜儿将其晾起,等喜儿离开后,她拿出剪刀直接剪了个稀碎。 第二天一早,萧义就让人来传话,说是大队伍已经准备入围猎场狩猎。喜儿去取昨夜晾起来的装备,可当看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堆碎布,连御寒的皮靴都已被剪的剩下两半截。 “啊!!!” 喜儿的声音充斥整个营帐,萧锦绣皱了皱眉,大步走了出去,“你鬼叫什么!” “三小姐,我们家小姐的装备...没了。” “??”萧锦绣揉了揉眼睛,但见地上一堆碎布和烂靴,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直骂活该。 萧婉清问:“怎么回事?” “小姐的衣服....没了...” 萧婉清皱眉:“这可怎么办,父亲已经让人来通知,现在所有人都整装待发。”她从随行的箱子里翻出自己的衣服,“你拿去穿。” “这....”萧尘霜心念一动,萧婉清到底想怎样?还不等她开口,萧锦绣立即阻止:“大姐你这是做什么,二姐比你矮一些,而且最近还胖了些,怎么能穿的下。” 开玩笑,真让萧婉清把衣服给了萧尘霜,那她昨日岂非白忙活了?萧锦绣冷笑,她要的就是看萧尘霜出糗,冷死最好,谁让这女人破坏她的婚事,害的现在被陈如芸等人耻笑! “二姐,我想你也不会穿大姐的衣服吧?”萧锦绣双眼转了转,笑眯眯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二姐嫌自己的衣服不够好,所以故意剪烂,就是看着我们大姐人美心善,一定会把衣服给你,恭喜你啊,目标达成了。” “胡说,我们家小姐不会这么做。” “是啊三妹妹,二妹不会这么做,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弄坏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萧尘霜看了一眼地上的碎布,穿上自己的绣花鞋,虽不保暖但尚在舒适,拿起披风系在身上,淡淡道:“大姐身体不好,衣服还是留着自己穿。只可惜我这些装备,大概是被哪个野狗咬烂的吧。” “野狗!你说谁是野狗!”萧锦绣冲了过来。 萧尘霜微微笑:“我说的是剪烂我衣服的野狗,又没说你,紧张什么,难道是三妹你做的?”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再说,就算你有好的衣服,也未必能在冰嬉的时候拔得头筹!”萧锦绣立即否认,临了还不忘酸她一句。 萧尘霜并不在乎,今日出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皇帝让阎公公传了懿旨,说今日猎物最多的,便会得到千年古玉那对血珏。 这对血珏还有一个很浪漫的传说,更是千年古玉,价值连城,因此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对此物很是向往。 皇帝十分懂得把控年轻人的心思,除了在狩猎场上一决高下,便是将此物作为获胜者的奖励,因此年轻人们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魏怀瑾看着台上的物件,目光又转移到了人群中的萧尘霜身上。 他和端王换了个位置,走到萧尘霜跟前,“九儿,你想要吗?” 萧尘霜如实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你的头好一点了吗?有没有按时吃药?今日进入围猎场中心,路上会很辛苦,不如你在营帐休息。”他嘴角洋溢出一个干净的笑容。 萧尘霜叹息了一声,她的心忽然就乱了,也说不清为什么。再看看康业,她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魏怀瑾身上。 这是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做错,可本就该相爱的人,为什么非要等到生死离别才展露真情,那样未免太过短暂,提早让二人有了联系,这样真的错了吗? 皇帝与杨妃说了几句,让她带着这些官家夫人随处逛逛,并点算好了随行护卫。这才与众人说:“今日无君臣,各凭本事拔得头筹。另外,为了展现人与人间的互助性,两人一组,谁猎获的猎物最多,谁便能夺冠!” “九儿,我们一组。” 魏怀瑾话还没说完,皇帝便走了下来,指定让他带着康业去狩猎。康业心里自是乐淘淘的,二话不说就拉着魏怀瑾打马而去。 魏洛风作为太子,射箭的本事又是一流的,因此魏怀瑾离开后,所有少女也顾不得矜持,围在他身边,挤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那陈如芸脸色红彤彤的,扭扭捏捏走到魏洛风跟前,“太子殿下....” 魏洛风瞧了她一眼,板着脸问:“什么事?” “啊...我射箭并不擅长,所以我想...”陈如芸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和你...” “父皇,你们先去,儿臣随后就来。”魏洛风冲皇帝笑了笑,没再理会扭捏的陈如芸。 陈如芸见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时又气又恼,把来邀请他的苏少爷臭骂一顿,转过身走了。 第117章 掌球戏(1) 他又看向人群中孤立的萧尘霜,下意识走了过去,却被龙独罗抢先了一步。 “洛风,我们再狩一次猎吧。等明年的时候,我就不能再这般随性了。”萧婉清的语气很平静,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她笃定,魏洛风不会拒绝。 魏洛风:“好。” 一行人已朝围猎场中心出发,龙独罗骑着马和萧尘霜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元轻羽有些担忧,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男人来者不善。 萧尘霜骑着马缓步行着,龙独罗很快追了上来,侧头看向她,虽然眼前的人几乎一模一样,可那身上的气质却又全然不同。 他有些心烦意乱,还是提起勇气说:“昨天是我太失礼,只是你长得实在很像我一个故人。” “王爷不必歉疚。” 龙独罗叹息道:“是我对不起她,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可我...对不起,你放心,为了补偿你,我会拔得头筹。” “不用了王爷,我对血珏并无兴趣。”萧尘霜骑着马往猎场深处走去。 猎场深处愈加寒冷,湖面上也已冻结了冰,因此此次除了狩猎以外,还有女眷擅长的冰嬉,听说赢得第一名的,也是奖赏丰厚。可以说所有人蓄势都是为了今天这一刻,因此想要夺得第一名,可谓是难如登天了。 “那边有只豪猪!”龙独罗喜极,立马搭弓拉箭,他手中的箭势如破竹,直直射向那只豪猪,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只猪就倒在了半路上,身后的侍卫则负责拾取猎物。 “王爷果然是箭法高超。”萧尘霜也忍不住赞叹一句。 龙独罗道:“这算不得什么,只是大冬天的,猎物似乎少的可怜。”他接连又射中几只兔子,萧尘霜眼睛一瞥,却见到不远处出现一道白色的影子,龙独罗又要搭弓,萧尘霜立马出声阻止。 “住手!”她也顾不得许多,下了马朝雪球奔了过去,将它护在身后。龙独罗愣了愣,但很快收回了箭,也下了马走到她跟前。 “这是....苍极雪狼?”龙独罗大为惊讶。 这种狼一般生存在寒冷的北方,且惯性独居,没想到居然和人类建立如此亲密的感情。 萧尘霜揉了揉它的脑袋,雪球也很亲昵的靠近她,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你怎么来了?”萧尘霜无奈:“看来这次狩猎我是要拖后腿了,眼下带着雪球行走不便,王爷您请便吧。” “丢下你一个女子在荒野,本王还做不出来。这样好了,你先上马,雪球就交给侍卫们牵行。” 不由分说,龙独罗小心翼翼将她扶上马背,无意拨弄她的衣袖,却发现手臂上有块黑色的胎记。 他再次一愣,露出半痴半呆的状态,神情变得飘忽起来,仿佛陷入了一段痛苦的回忆。 而此时另一边,萧婉清和魏洛风二人一路无话。萧婉清骑着小红马跟在他身后,因一时失神,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你怎么样?”魏洛风急忙将她扶了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从小就是,每次出来哪次不受伤?” 萧婉清:“因为我知道,每一次你都会保护我。” “你还能走吗?不行就先送你回去。”魏洛风将她扶了起来。 萧婉清面露苦涩,试着走了两步,更显痛苦。魏洛风只好将她扶到树下暂且坐下,却发现她穿的单薄,奇怪道:“你怎么回事?怎么不多穿些?” “今早起来的时候,发现二妹妹衣服坏了,她身子一向比我弱,我作为大姐受点苦也没什么的。” 又是萧尘霜! 魏洛风深吸了口气,让秦和先带萧婉清回去,但她却执意不肯,说是不愿拖累,如此一来,他也只能照顾着萧婉清,刻意放慢步调,就在周围游守。 可相比康业和魏怀瑾,却是收获颇丰,一个白天下来,猎物满满。晚上的时候在众人的提议下,不用准备晚膳,而是任选一些猎物,并提倡自己动手。 在场的就算是宫女丫鬟们处理起来,也是束手束脚,不知从何做起。反观魏洛风和萧尘霜二人,却是得心应手。 篝火映照间,魏洛风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又回到了腐骨林的那两天。 萧锦绣捂住口鼻,“这个怎么弄啊?血淋淋的,看着就好恶心!” “恶心可以不要吃。”周越泽拿出一个干饼递给她,“你只配吃这个。” “周越泽!我以为你变好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让人厌恶。” “懒得和你吵。”周越泽撂下干饼就投入大军,开始帮忙准备今晚的晚膳。 杨妃温柔一笑:“皇上,这个主意真不错,看这帮孩子,也算很有本事了。” “皇上,这里风大,要不先进营帐里歇着,待会做好了再来请皇上用膳。”阎公公在一旁提议。 杨妃也想起什么,忙进帐内开始收拾起来,亲自生好了炭火,这才搀着皇帝走了进去。 皇帝哈哈一笑:“朕都老到需要人搀扶了?”他动了动身子,却因今日打猎过于奔劳,反而扭伤了腰骨。在场之人更是慌了,说什么也不准他再起身来。 忙活半晌,总算可以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因此这顿饭虽佐料简单,可吃起来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席间,魏怀瑾坐在萧尘霜身旁,见她很是瘦弱,因此凡是有肉的,都拿到她跟前来。 陈如芸皱了皱眉:“殿下,她又不是没手没脚,自己难道不会动筷子吗?” “四哥,我也要吃肉!”昭和对此话深感认同,也故作委屈,指了指离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兔肉。 魏怀瑾浓眉轻蹙:“你过去拿便是了,父皇已经说了,今日君臣同乐,你何须拘泥。” “???”就这样被抹了面子,不是一句尴尬就能概括的。再看在场其余的那些女人,皆是抿嘴偷笑,昭和重重摔了碗筷拂袖而去。 康业虽然也不喜欢这个昭和,总觉得太小家子气,包括在场这些女人她统统不喜欢,总觉得戴着虚伪的面具。 再看看萧尘霜,虽谈不上喜欢,而且这个女人又似乎有意拒人于千里之外,可至少觉得她还算真实。 “对了,听说康业郡主十分擅长‘掌球戏’,现在天没有黑尽,而且到处都是火把,不如咱们来比一比?” 说话的正是萧锦绣,她今日本来也想与魏怀瑾一组,却被康业抢了先。 而刚才本来她想坐在魏怀瑾身边,又被这个康业抢了先,像这种土鳖郡主,又有什么本事。 “掌球戏是什么?”康业一脸懵,不知不觉间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萧婉清温柔一笑,耐心与她解释:“这掌球戏便是用树叶或者毛发裹成一个小球,二人作为对手,各执一只用纱布制作的拍子,互相击打。大多以五球为准,若是任何一边接不到的,便算作输者。” “这么复杂?”康业皱了皱眉,虽然她不会,但偏也不想看到萧锦绣这样嚣张,这不摆明了是在欺负人吗。 但如果要她与所有人说,啊对不起,其实我不会,那反倒显得是在逃避认怂。 认怂是南召郡主应该做的事吗? 当然不行! 康业爽快道:“好啊,反正我视力不错,萧三小姐要是喜欢,本郡主就陪你玩玩。” 萧锦绣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她会如此爽快,不过既然答应了,那待会就得看看这位郡主怎么出糗了。 她的目光游移到了魏怀瑾身上,这一次必须要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这样的话,四殿下自然也会注意到自己了! 宫人们很快准备好两副用纱布网好的拍子,各自交给了康业和萧锦绣。 康业握了握手里的拍子,这大魏就是不一样,玩法也比较多,她也只知道冰球,蹴鞠等等,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第118章 掌球戏(2) “郡主,要不先让你发球吧。”萧锦绣将用树叶以及蝉丝裹好的球扔到她跟前,一派趾高气昂的说:“郡主,咱们只是玩玩,不必太认真,还请抛开身份不谈,如果你要是在意的话,那要不就不打了。” 康业冷笑:“我会拿身份来压你吗?我来者是客,还不至于这么没礼貌。”她弯腰捡起球,但全然不会所谓的发球,当场便吃了一瘪。 “够了锦绣,别闹了,郡主不会,待教会了郡主,再与你比试也不迟。”萧婉清出声制止。 萧锦绣不以为然:“那好吧,我听大姐的,既然郡主不愿意,那便算了。” “慢着,你来发球!”康业将球踢到她跟前。萧锦绣捡起球朝她拍了过去,不出意料,康业果然是接不到。而且每一次给她拍过去,萧锦绣总是打到很远的地方,康业围着场地跑了个遍。 在场众臣一开始以为是女孩子家的玩闹,可是久了就发现这个萧锦绣似乎在有意针对。萧义脸上白一阵青一阵,勒令萧锦绣立即停止这样的举动。 康业又去捡球,此时已臊的面色通红,“我不会玩很正常,谁不是新人过来的,难道你天生就会打球吗?每个人都有自己在行的东西,我冰嬉就很厉害,你绝不是我对手!” “大晚上的玩什么冰嬉,算了吧,郡主,刚刚我们说好不许生气的,怎么,现在要用您的身份和权力来压迫我?”萧锦绣转动着手里的拍子。 “这郡主到底会不会啊?” “连掌球戏都没玩过。” “就是就是,之前还看不上我们中原女子,这下可好了,自己吃瘪了!” “算啦,那就当我认输好了,虽然你一个球都接不到。”萧锦绣耸了耸肩:“还以为郡主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如此,看你眼睛都红了,待会可莫要哭鼻子。” 这话就越说越过分了,在场女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承认在这一点上,确实没人打的过萧锦绣,若是此时贸然出场,那只会都下不来台。 萧婉清也听不下去了,以前只认为萧锦绣是个草包,但现在当众让郡主下不来台,这就不是草包不草包的问题了。 “锦绣妹妹,姐姐陪你打。”陈如芸大方的拿起另一只拍子。 萧锦绣抬了抬眉,若在此间输了,别人只会说她欺负不会玩的人,而这个陈如芸,确实也是掌球戏的佼佼者。 不过这一次,她萧锦绣势必要成为全场瞩目! 她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开始发球,陈如芸的技术确实不错,可面对萧锦绣的时候,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毕竟这并非她的强项。 萧锦绣就稳稳站在那里,陈如芸却因满场接球,显得很是吃力。 “如芸姐姐,你不行。”萧锦绣最后一发球,不偏不倚落到陈如芸头上。 她还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当即蹲了下来,捂着头说不出来话,整张脸比康业还红上几分。 萧锦绣撇了撇嘴:“我不是故意的,如芸姐姐你没事吧?不过你这球技那么差,又何必出来丢人现眼呢。在场的人都应该知道我的实力。” “你....萧锦绣!”陈如芸僵硬的站在那里,被羞辱的眼眶通红,她承认方才是想帮康业出头,只是没想到这个萧锦绣的球技又进步了,现在根本就打不过她,反而还丢了脸。 她捂着头,就像被人打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痛。不知不觉间,地面已经模糊,眨了眨眼,泪水就落了下来。 “这算怎么回事,欺负个女子有意思吗?”此话是顾少说的。 萧锦绣嘲笑:“说的好像我是个男人一样,怎么,你要为她出头吗?” “笑话,我一个男人怎么好意思欺负你?” “又不帮她出头,那你出来说话算什么?” “你……实在太欺负人就。” 帐篷里的人并不知晓外面这场闹剧,但要是让皇帝知道,必定又得没完没了。 萧义上前再一次让萧锦绣赶紧退下,她只好丢了球拍,冷哼一声退到一旁。 几个女子上前来安慰陈如芸,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她不如萧锦绣,堂堂陈家千金居然还不如一个庶出。 萧尘霜皱了皱眉,上前牵起她的手,陈如芸愣了愣,这双手很温柔,同时带着一股冰凉的触感,她猛地抬头,对上的正是萧尘霜和善的目光。 “你先到旁边休息一下吧。”萧尘霜温柔一笑,捡起拍子看向萧锦绣,“三妹,姐姐陪你打。”她语气徐徐,甚是从容。 “你?你一个乡下丫头,会知道这个?笑死了。” 萧尘霜微微一笑,“打了就知道了。” 萧锦绣瞪了她一眼,想起周家的事情,怒气就更盛,干脆捡起球,“好啊二姐,虽然咱们是亲姐妹,但是我也不会让着你,回头你要是输了,可别哭鼻子!” 这一次就前仇旧怨一起算! 萧锦绣忽然发球,这一球来的猝不及防,她脸上全是鄙夷和看笑话的神态,笃定萧尘霜是接不到这一球,只随时等着看她出糗!然而萧尘霜踏了一步,甚是轻松的就把球打了回去,萧锦绣愣神片刻,反而没能接住。 “不错啊,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接住我的球,这次我可不会再让你了!”萧锦绣冷哼一声,又开始发球。 萧尘霜摇摇头,又是十分轻松的就接住一球,往回抛去的时候,刻意用了力,溜的萧锦绣满场跑。 “尘霜....”康业喜极:“干的漂亮!” 因为她已经看出,萧尘霜在为她报仇,上一把是她接不住球,反而成了球童,可现在萧锦绣和萧尘霜比试的时候,完全重复了上一场,不过角色互换,萧锦绣正是那满场跑的球童。 “我不打了!”萧锦绣扔了拍子,冷哼一声:“你早这么厉害,为什么刚才不上场?不就是想出风头吗!” “我也累了。”萧尘霜将球捡了起来交付给宫女,这才走到康业跟前,“她是这个样子,回头我教你,再来和她比。” 康业一时又激动又羞愧,之前还那样想她。 以为她明明和四殿下是一对,却要哄骗她说什么天意就是魏怀瑾,根本就是在戏耍自己,可现在…她觉得也许和萧尘霜都没有关系。 两个女儿出来互相针对,这让萧义觉得很没面子,他看了一眼萧婉清,幸好总算有个懂事的。 他挤出一个笑容:“刚才都是小孩子们胡闹,行了,现在也吃饱了,听说皇上那边可准备了丰厚的赏赐,也不知郑太师此次收获如何?”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我收获自然没有丞相丰盛。”郑太师言语中似有鄙夷之意。 “刚才好像很热闹,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皇帝一行人从帐篷中走了出来,龙独罗也在他旁边,但目光却在康业身上停留片刻,见她那一副尴尬的神情,就知道一定又出了什么乱子。 众人数着自己的猎物,然而对比出来,只有康业和魏怀瑾的最多,魏洛风那一队就更不用说了。皇帝和善一笑:“看样子...这血珏就是你们俩的了。” 康业拉了拉魏怀瑾的衣袖,“血珏是什么东西?” 魏怀瑾解释说:“血珏是难得一见的古玉,父皇给出的这对古玉,是在极寒极阴之地埋藏千年之久,上面的颜色都是自然形成,如同人血。” 血珏?萧锦绣看了一眼那锦盒里躺着的古玉,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迅速拿走,放到了萧尘霜的箭袋里面。 一只满身黑的乌鸦,凭什么混入凤凰巢?凭什么得到所有人的关注?就凭她,也配吗?今天,就要让所有人看到,萧尘霜的真面目! 第119章 我偷的 陈如芸刚换了衣服出来,便看到这一幕,她当即躲回草丛中,这萧锦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皇上,既然四皇子他们赢了,您可要说话算话。”杨妃在一旁提醒,语气全是温柔之意。 “瞧你说的,好像朕会赖皮似的。”皇帝说话时,有意无意看了一眼萧尘霜,那神情很是不自然,就像偷糖果的小孩被抓包一样。 皇帝清了清嗓子,便吩咐宫人将血珏取出,宫人听命行事,还不待眨眼的功夫,那宫人就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说是血珏不翼而飞了。 在场之人轰动起来,这千年古玉价值连城,怎么就不见了? 宫人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皇上恕罪,奴婢刚才还看到在的,可这转眼间就...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 “奴婢不知道,刚才娘娘让奴婢先去将锦盒拿出,我只眨眼的时候,那血珏就消失了。” 萧锦绣义愤填膺:“这可是千年古玉,珍贵无比,人人都想要,可现在却不见了?在场的人这么多,搞不好就是被谁偷走了!” “锦绣,莫要胡说八道。”萧婉清拉了拉她的衣袖。 郑太师闻言,双眼一转,抱拳道:“皇上,萧三小姐说的没错,古玉失窃,理应先封锁现场,谁都不许出入。” “言之有理。”皇帝沉吟片刻,让所有人封锁整个大营。萧锦绣若有所思的说:“皇上,臣女有个提议。” “哦?”皇上温和一笑:“你说。” 萧锦绣福了福身:“皇上,臣女是这样想的,如宫女所说,血珏丢失不久,那偷盗之人肯定没有办法立即转移。”说到此处,她目光平静的扫过所有人,“不如搜身吧。” 康业白了她一眼:三小姐,我们在场这么多人,那得搜到什么时候去了?再说,这些都是你们大魏皇帝的臣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不堪的事情。” “郡主说的有道理,锦绣,你这样一来,可是会得罪很多人。” 萧锦绣满不在乎的说:“得罪就得罪了,我有什么办法,只要能帮皇上找回失窃之物,我相信大家也不会在意。再者说,我也没有针对所有人....” 说到这里,她阴冷的看了萧尘霜一眼,“我这位二姐的身世,大家可能有所不知,她啊,自小在乡下长大,连这种场合都是第一次参加,看到这种宝贝...就算一时做错事,也很正常啊。” 萧尘霜一脸漠然:“所以你是怀疑我?” “二妹,三妹,我们都是自家姐妹,谁人不犯错?即便以往二妹做出一些不堪的事,但已经改过,你没必要揪着不放。” 萧锦绣道:“大姐你就是太心软了!像这样的人哪里知道什么礼义廉耻,她以前不就是偷盗太子印章被发现吗?所有人都知道。” “对啊,她以前还真的偷了太子的印章。” “这么大胆?我怎么不知道,那也太可怕了,岂不是惯犯?” 萧尘霜淡淡的:“我之前就说了,对这些不感兴趣,我不可能去偷。至于印章的事,本就是误会,每个人都会犯错,难道我错过一次,就永远都是错的人?” “这倒也是...也许是误会一场。”龙独罗欣慰一笑,能见她这样坦然自若,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萧锦绣盯着她,“那既如此,你敢搜身吗?” “好。”萧尘霜让宫人来搜身,但身上除了那枚印章,别的再什么都没有。 元轻羽怒道:“够了吧,我们小姐不会做这等龌龊事,现在搜也搜了,你,必须道歉!” “道歉?你以为你凶我就怕了你?”萧锦绣冷哼道:“她这么聪明,要是真的偷走了东西,怎么可能放在身上。” 萧尘霜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箭袋,她没有做过这些事,便定要证明,就算一个人错了,也不代表她永远都是错的。 于是拿起箭袋,将里面的箭拿了出来,却正巧不巧,那血珏落在地上,散着着火红的晶光。 “这....还真的是她偷的!” “刚才说的振振有词,没想到还真是她偷走的....” 萧尘霜心下一沉,这箭袋方才就在身后,她连动都没动过,这血珏怎么可能跑到箭袋里? “二妹,姐姐相信你不会这么做,这一定是误会。”萧婉清拍了拍她的手背,“可若真的是你,便立即向皇上求情,他不会发落你的。” 萧尘霜默默抽回了手,在这个时候还要装作姐妹情深? “混账!”萧义不由分说,当众给了她一记耳光,“还不快去认错,请皇上饶恕你!” 萧尘霜被这巴掌打懵了,但仍是神情坚决:“我说了!不是我拿的,我对这些东西根本没有兴趣。” “好烂的借口啊,二姐,没想到你真的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口齿伶俐,可现在为什么只随便找借口敷衍?难道是心虚了?”萧锦绣抱胸看着她。 “住嘴!”魏怀瑾走了出来,将萧尘霜护在怀中,他的眼神在黑如点漆的深色之中,满是冰冷。萧锦绣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魏怀瑾转眼看向皇帝,“父皇,这件事一定是误会,因为在出发前,儿臣就已经问过尘霜,她说过,不想要这件东西。” 还不待皇帝开口,萧婉清便道:“殿下,我知道你喜欢我妹妹,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你也不该如此包庇,作为皇子,更应懂得公平公正,如果每个人都这样,又何谈公正呢?” “你们众口铄金,这种地方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魏怀瑾拉起萧尘霜的手,温柔的说:“尘霜,我们离开吧,这种地方让人觉得压抑。” “现在就走,分明是做贼心虚!” “对了,听说她以前在屠宰场做事,这种市井小民,看到如此珍宝,也难怪会这么无耻了,还真是看不出来呢,看着假清高的,没想到骨子里就是流着低贱的血!” “够了!”魏洛风并未回头,他眼角有凛冽的寒光,那么陌生,如匕首一般,好一会儿,才一步步朝着萧尘霜走了过来,盯着她说:“其实这血珏是我拿的,我承认,是我一时冲动,可为了博红颜一笑,也顾不得许多。只是没想到一个惊喜,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是太子拿的?” 魏洛风一脸歉意:“四弟,我确实很喜欢这对血珏,可惜未能获胜,所以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没想到反而委屈了尘霜,是我思虑不周,还请各位见谅。” “原来太子殿下居然这么浪漫多情....” “是啊,以前一板一眼的人,没想到还会给女孩子制造惊喜...”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他喜欢的人岂不是萧尘霜?” 皇帝挺直着背脊,肃然道:“太子,你做事太鲁莽了,闹出这样的笑话。” “儿臣知错,甘愿受罚。”魏洛风单膝下跪,神态诚恳且严肃,就好像他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一样。 龙独罗露出一抹笑意,出声道:“我以为你们中原人表达感情是很含蓄的,如今见了太子,才知道原来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既然你这么有诚意,甘愿违背自己的身份去做这等事,可见你心里,是很喜欢眼前这位女子。” 魏洛风嘴角一抽,他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其实并未想许多。可现在龙独罗这样讲,反而有些下不来台。 龙独罗朝皇帝拱了拱手,欠礼道:“皇上,太子也是性情中人,小王甚是喜欢,如果可以,愿意做个见证,见证这对有情人。” “真是让你见笑了。”皇帝朝魏洛风使了个眼色,故作严肃的说:“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话想说?” “我...”魏洛风坦然一笑:“两个人在一起只有喜欢还远远不够,所以成婚之事尚早,恐怕不能让王爷如愿了。” 第120章 维护 龙独罗大手一挥:“这不要紧,那今日就当是见证你二人订下婚典,待来日成亲的时候,可一定要邀请我,不管多远,都会赶来为你二人祝贺!”他又微微叹了口气:“我年轻时候便不懂得珍惜,错失了心爱的人,今日见太子这样的作为,让本王甚是钦佩,也深有感触。” 他拿起桌上的血珏,这块玉质地致密细润,坚韧无比,颜色晶莹通红,全由入土时沁入的血迹,而非滴入的人血,这才是此玉最宝贵的地方。 “这血珏绝非凡品,传闻只要是真心爱慕的有情人,即便经过生生世世的轮回,也终会重逢。”他拿起一块放在魏洛风手里,又如法炮制将另一枚放入萧尘霜掌心,并将二人的手交叠放在一起。 “真是一个震撼的惊喜,不过太子此法实在违背常理。” “算了,朕今日早说过,君臣同乐,但这种事情,下不为例。”皇帝讪讪一笑:“老四,既然你三哥已经捷足先登,那你说罢,其余的赏赐朕都会应允。” “不用了父皇,儿臣想要的...”魏怀瑾苦涩的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看着二人相互握着的手,心里一阵刺痛,空落落的,说不出什么感觉,却又觉得整颗心被笼上一层灰暗。 康业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见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眉宇间流露出哀伤,她叹了口气,也摇摇头,并大方的送上祝福。 今天这场闹剧,算是落幕,在场的人也恢复了以往的活络,有些大臣虽心中不平,想适时参太子一本。 总要看他受到惩罚才会满足,然而龙独罗用以这样和善的态度,轻易解决了此事,反倒让人无法开口。 萧婉清吃的很少,就匆匆告退了,谎称是不舒服。 魏洛风自然注意到她的动向,但现在这个时候越解释越乱。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做,只是看着她窘迫的境况,不自觉就这么做了。 人群散去后,各自回到营帐休息,开始为明天的狩猎做准备。 萧尘霜坐在原地不动,这件事来的突然,她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她无法先入为主的认为是萧锦绣或是萧婉清所为,因为往往如此,对人带有偏见性,就很容易忽略事实的真相。 这件事虽告一段落,成为了浪漫的男女故事,实际上没人相信她,就因为她的出身,更因为她曾经偷过魏洛风的印章。而最重要,魏洛风也没有相信她,之所以解围,定是怀着什么目的。 “我相信你。”魏怀瑾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萧尘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随着今晚的夜色一样,逐渐柔和了下来。她自嘲一笑:“你信我什么,信我没有偷东西,还是不感兴趣?” “信一个人需要理由吗?”魏怀瑾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目光讷讷的,脑子里甚至有些混乱,却又竭力保持着清醒,“我看到的萧尘霜,是一个看起来很强势,外表咄咄逼人,可很多时候都会为别人考虑,甚至有点胆小,大冬天的喜欢缩在床上,像只熊....所以这样一个人,不可能会偷盗这些东西。” “魏怀瑾....”萧尘霜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未妄想过会与魏怀瑾在一起,这样的人,怀抱着最纯善的心,傻到谁都可以相信,他...不应该被拉到深渊里来。 “萧尘霜。” 磁性而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她起身道:“怎么了?难道要我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如果是这样,我不会说谢谢,因为根本不是我偷的。” 魏洛风又气又笑:“我其实真的不懂,为什么一个人做错事,永远那么理直气壮。你说不是你偷的,那为什么要接受我的帮助?还有,那血珏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血珏?”萧尘霜拿出血珏放在桌上,“我根本不稀罕。” 魏洛风抬了抬眉:“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要收回来的道理。”他盯着血珏看了一眼,这才说:“你偷我印章是事实,骗人也是事实,就算这次真的不是你做的,又有什么重要呢?” “当然重要,为什么错过一次,就永远是错的?”萧尘霜冷冷扫过他的脸庞,“我告诉你,我一定会证明不是我偷的。” “那你要怎么证明?还有,今天的事是权宜之计,等以后淡下去就不会有人过问,你实在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不会娶你。”魏洛风撂下一句便转身离去,而此时,却见陈如芸走了上来,她扭扭捏捏,看起来很是犹豫。 “其实...那血珏真的不是萧尘霜偷的。”陈如芸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虽然她确实不喜欢这个人,而今日出丑也实在很难堪。可那双温柔的手,淡定从容的语气,都让人无法抗拒。 魏怀瑾看了她一眼,立即上前:“那到底是谁栽赃的?” “是...萧锦绣。” 萧锦绣? 魏洛风怔了片刻,“你亲眼看到?” “对,虽然我也很讨厌萧尘霜,讨厌她的不可一世,可我没办法欺骗自己的良心。那血珏是萧锦绣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放在她的箭袋里的。”陈如芸说。 “听到了吗?太子殿下。”萧尘霜扬起头看向他,脸上的神情消失的一干二净:“我说过,当时偷走你的印章,我是身不由己,我必须这么做才能活下来,当然,我不会找任何借口推脱,错了就是错了。不过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你既帮过我,在此我也许一个承诺,将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帮忙,我都会去做。” “这东西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魏洛风敲了敲桌子,便转身离去。 秦和皱了皱眉,他跟在魏洛风身边多年,从小相依为命的扶持,很能明白太子的心思。 说到底,这特意过来不就是为了安慰一下吗,可不明白为什么二人又吵了起来。 “...殿下刚才那么做,是想要维护她的尊严。”秦和说。 魏洛风神情漠然:“她这么厉害,哪里需要我的维护,根本就是我多管闲事。” “殿下...”秦和叹息道:“你确定...真的不喜欢萧尘霜吗?” “怎么会这么问?”魏洛风顿住了脚步,立即否认道:“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秦和闻言,却失声笑了笑,他虽不懂男女之间的事情,但所谓旁观者清,如果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能立即否定,这不是自我逃避是什么? “尘霜,不管你打算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魏怀瑾丢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萧尘霜却有些泄气,“你说我该澄清这件事吗?” “你是在询问我的意见?”魏怀瑾喜极,脸上洋溢起干净的笑容。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起身往营帐走去。魏怀瑾则立即跟了上去,“按照自己的心去做吧,我知道你还是很重视家人的。” 其实道理谁都懂,但不能因为懂道理,就可以无条件退让。 她已打定了主意,冲魏怀瑾笑了笑,便福身离去。 魏怀瑾无法淡定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消失,这样一个女子,确实该被保护的。 “既然你不方便做的事,那就让我去做。”魏怀瑾想了一会儿,立即让何疏影去请萧锦绣出来。 当萧锦绣得知是魏怀瑾要见自己时,她不由怔愣片刻,为何要在这个时候约她出来见面,难道... 她怀揣着不安的心,喜欢魏怀瑾,不是一天两天了,眼下得到邀约,自是喜不自胜的。她藏不住嘴角的笑意,甚至连外衣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然而喜悦的心情还未散去,就被魏怀瑾接下来的话给激怒了。 “你意思是我栽赃她?我为什么要栽赃她?我只是把她的真面目暴露给所有人看罢了!”萧锦绣彻底怒了。 第121章 古怪 魏怀瑾耐着性子说:“萧锦绣,她是你姐姐,你以为你姐姐丢脸,你能好过吗?再者不说什么叫做真面目,就因为你对她有偏见,所以就设计这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对!”萧锦绣眼圈一红,“我就是对她有意见,就是有偏见,谁让你的眼里只有她,从来容不下任何人。我认识你那么久,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你,可是她呢,你们才认识多久...” 魏怀瑾还没反应过来,那萧锦绣就哭着跑了出去,对于她这种态度,魏怀瑾确实有些束手无策,明明是想让她给萧尘霜道个歉。 萧锦绣一边哭一边跑,简直就要气炸了,满心欢喜来赴约,没想到他口口声声都是萧尘霜萧尘霜! 这个女人真的那么重要吗?太子为她解围,魏怀瑾为她出头,这样的人到底哪里好了? “你哭什么?”远处站着一个人,萧锦绣睁了睁眼,却发现站着的竟是自己的大姐。 “姐姐?” 萧婉清叹了口气,把自己身上的斗篷取下,顺势披在她身上,“你哭有什么用,既然是从自己手里失去的,就总要夺回来。不过我倒是很意外,你居然能向魏怀瑾阐明心意,你可是瞒的真好,连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他。” “之前...以为姐姐要和四皇子在一起,所以我不敢说,因为我喜欢姐姐,我不敢和你争。但是现在...我有机会,可为什么还是要处处低她一头?” 萧婉清轻轻拍着她的背,脸上浮现出狠戾阴沉交杂的笑容,“想报仇吗?来,你只要想办法把她带出来。” “带出来之后呢?”萧锦绣眼里还闪着泪花。 萧婉清指了指不远处,那是一个捕获野猪的陷阱,虽然没什么用,但胜在坑很深,只要跌落下去,没有外界的帮助,根本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爬上来。 她心里堵着一口怨气,一想到今日的场面,肺都快要气炸了。在萧锦绣后听她说了之后,便按照计划执行,果然,她三言两语就把萧尘霜给激怒,二人同时来到陷阱处。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尘霜拢了拢袖子。 萧锦绣冷笑一声:“萧尘霜,其实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姐姐已经知道是你害死大夫人的。”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萧尘霜猛地一激灵,但仍故作镇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不是来道歉的,就请你滚回去!” “站住!”萧锦绣上前扒拉她的衣裳,萧尘霜顺势猛地一推,她便跌落在枯叶覆盖的陷阱里,‘啊’的一声,直至落到了底端。 萧尘霜赶紧回头看去,趴在洞口往下看,“你没事吧?” “姐姐,我错了,你快救我上去!” 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确实很可怜,但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萧尘霜冷冷一笑,带着怜悯和同情的目光看着她,“是不是萧婉清告诉你,只要你掉下去,我就一定会救你?然后,你就可以把我推下去,让我一个人在荒郊野外熬过去?” 萧锦绣的手一抖,她怎么会知道的? “二姐,不是的,我真的是不小心,我本来是想找你出来,想和你道歉,可是我...我说不出口。” 萧尘霜恍然大悟,淡淡道:“道歉就算了,不过要救你,我一个人也救不了啊。现在大家都睡了,不如等到天亮的时候再来救你好了。” “萧尘霜,你个贱人,你回来,你不许走!”萧锦绣气的跺脚,但见上面确实没了动静,一股凉气从头灌顶。 难道这个疯女人,真的走了吗?她真的不管了? 外面静悄悄的,冷风飕飕刮过,她活了十四年,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 萧尘霜裹了裹衣裳,慢慢走回大营,这荒郊野外,万一真的有狼群出没,那萧锦绣岂不是要葬身于腹?实则比起萧婉清这些人曾给她的伤害,萧锦绣现在做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小姑娘年轻气盛,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些代价。于是她吩咐了一旁的守卫,在洞口旁边守着,但不许救。 这些守卫都是相府的人,张护卫皱了皱眉,有些不安:“二小姐,这样不妥,那三小姐毕竟是主子。” 萧尘霜:“如果我没记错,张护卫似乎还欠我一个人情。” “是...”张护卫艰难开口:“属下确实欠小姐一个人情,那好,我这便去守着。” “记住,不能让她发现,不能给水,不能给御寒衣物,两个时辰后再找人救她。”萧尘霜掀开帘子进入帐篷,还是屋里暖和。 第二天一早,大军再度出发狩猎,萧锦绣也是灰溜溜的回来,不过这一晚上倒是把她吓得不轻,且整个人大病一场。萧尘霜也没有去参加狩猎,在帐篷里裹着被子睡觉。 魏怀瑾说的没错,其实她骨子里就是个很懒的人。 “小姐,三小姐好像真的病的很厉害。”喜儿端着脸盆走了进来,准备为她梳洗。 萧尘霜坐起身看了她一眼,那张圆鼓鼓的脸蛋确实红的可怕,嘴里一直呓语着什么,难道昨天真的吓坏了? “轻羽,麻烦你去请太医来看看。” “是她把你害成这样,搞的颜面尽失。留着她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我们何必要救她!” 萧尘霜叹了口气:“世上的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她虽然做错,但也受到惩罚,你快去吧。” 说到这里,她掀开萧锦绣身上蒙着的被子,越是身体发烫的时候,裹的越多反而会让体温迅速飙升,这样并不利于病情。 太医来时也是郁闷了,这萧家的小姐怎么接二连三的生病。 他细心的替萧锦绣把脉,随后道:“二小姐,令妹只是受了风寒,再加上似乎是遇到什么刺激,倒也无碍,休养一些日子就好了。”他先拿出一个药瓶,里面的药散冲水服下可暂时退热。 “怎么身子越来越烫了,太医的药不管用。”萧尘霜走出帐篷,“轻羽,你们备马车先带萧锦绣回府。” 此次出行温清辉并未一同前来,现在多半只有温清辉能救。魏洛风及时赶来,因他身为太子,并不太想要这些事情影响到皇上。所以听到说家眷出了问题,便立即赶过来,却见萧尘霜仍是一脸冷漠。 难道这个女人都没有心的吗? 还是根本就是冷血? “太子,你来的正好,麻烦你安排车马,先送我三妹回府。”说着萧尘霜就去收拾东西,魏洛风上前一步,死死扼住她的手腕,“现在知道着急,那你昨夜将她留下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 “你都知道了?” 魏洛风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就不该相信你。没想到你这个人,半点亏不肯吃,一点委屈不愿受。” “随你怎么说。”萧尘霜懒得解释,她并不是留下萧锦绣一个人。 不管是什么关系,如果从一开始就不信任,解释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好了殿下!” “太子殿下!出大事了!” 魏洛风走出帐篷,“墨统领?怎么回事?” 墨统领急道:“您随末将来。” 魏洛风嗯了一声,吩咐秦和安排马车先送萧锦绣回去就医,随即和抹统领匆匆赶去围猎场。 原来皇帝一行人去狩猎场时,不像昨天那样,哪怕是一只半只的活物也好,但全然没有,甚至...是满地的尸体。 这些尸体全是动物的尸体,周围都透着一片死寂,且地面上有些白色粉末,蜿蜒伸展,像蛇一样。 “白狐!” 魏洛风随之看去,确实是一群白狐,相传只有乱世鬼祟年间,才能看到大批量的白狐出没。 墨统领说:“已经禀报了皇上,现在所有人准备回宫。” 第122章 天意 “这不对劲,你们先走,我要留下来再查探一番,这些东西来的蹊跷,其中肯定大有文章!”魏洛风拍了拍墨统领的肩膀。 皇帝面色铁青,精心安排的狩猎,最后却变成这副模样。随行官员也僵了半晌,当太监们发现那天降石头时,更是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出声禀报。 “回宫。”皇帝扔下一句话就匆匆往回赶。驻扎在营地的夫人嫔妃们听到这个消息,虽心生疑虑,却也不敢多问,收拾着行装往回走。 大批人各自往回赶,官员们则随皇帝进了宫。侍卫也将石头抬到了大殿之上,这块石头通体呈现褐色,上面的字却像是滴了血一样。 “天劫降至,生而克母,德不配位,帝运衰矣。” 现场一片沉寂,好一会儿,皇帝才起身问:“各位爱卿怎么看?” “这....兴许只是个巧合。” “杨大人此言差矣。”郑太师缓缓走了出来,拱手道:“皇上,臣认为这石头来的突然,且上面的字似血非血,乃天命示意。” “那郑太师的意思是这句话针对谁?” 郑太师冷笑:“贾大人的话太深奥,我不懂。再者说,我们都是凡人,岂能猜测天意?” “既是如此,大家都没有结论,那不如请钦天监的卜星大人来一探究竟!” 话说此间,萧义已让卜星大人前来,皇帝挥挥手,让他前来查验这石头如何。 卜星大人让人带着西洋镜站在石块前,仔仔细细检验了一遍,又立即卜了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就连皇帝的眼睛也一直没有离开过。 但见他的神情严肃到凝重的转变,在场之人也是揪着一颗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问。 “回...回皇上...”卜星大人看着龟壳里的铜钱,“大凶。” “大凶?” 皇帝拍案而起,“朕要听结果!” “皇上息怒!保重龙体!”众臣跪在地上,深感惶恐,唯独怕皇上真的动了气。 “此乃天意,寓指太子之事,臣深感惶恐,不敢多言,还请皇上恕罪,我等凡人理应按照天意行事!” 郑太师在一旁打量着萧义等人的神情。这个老狐狸作为丞相,却一直站在中立角度,一方面不得罪太子,一方面与勤贵妃交好,这一次他倒要看看,在这种节骨眼上,他到底该走出哪一步。 这石头上的题字,无不是针对太子而来,就算是天意也好,人为也罢,都是用心而为。 听到结果之后,众人都在猜测,反观皇帝的神情却有些游移,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还能如此气定神闲,果然不愧是皇上啊! “是人为还是天意,一查便知。”皇帝回过神来,只留下贾大人以及郑太师等人留下来。 几人前往东殿商议。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换太子,那后果必将无穷。而他倒不担心这个,怕只怕后宫中有些人会借此机会做一些事,内忧外患是最坏的局面。 “郑太师,太子这件事交由你处理。” “皇上这....”郑太师皱了皱眉,有些不甘心,这怎么就让他来处理,如果他做些什么,皇上定会起疑心,但又不愿放过这么大好的机会,这皇帝还真是‘知人善用!’ “是,微臣定会彻查此事。” 皇帝满意的笑了笑:“朕就知道没有看错人,对了,太子的事情暂时放上一放,北齐王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回皇上,那齐王在陵墓日夜操练兵马。”说到这里,范大人呈上了密函,阎公公上前接过密函递到皇上跟前,他打开一看,无不是安插在那边的眼线,日日汇报着齐王的情况。 “今日之事就麻烦郑太师辛苦些。”皇帝挥挥手,让众人先行告退。 随后却单独召见了萧义,这让萧义忍不住暗暗思忖,能在狩猎的时候出现这种情况,实属少见。 距离上一次的危机,算算大概过去了十三年,那时太子还小,也一直仰仗他这位丞相,可是后来便渐渐产生嫌隙,彼此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眼下是他的机会,更是选对阵营的时候。 “皇上....” 皇帝看了他一眼:“听说那齐王将自己唯一的妹妹....嫁给了连青嘉,这二人倒是主意算盘打的远,弄出这些事来,让朕难堪,引起朝中动荡!” 萧义顺着他的话说:“皇上,所以现在正值年关,北齐那边更是冰天雪地,此时出征并不利于我军。如果真的是庸显的计谋,那他就是想在此间逼皇上出征,是间接断了我们的前路。” “不错,所以朕找你来,就是要准备出征的事情。” 萧义这下更是惊诧,明知道现在不利于行战,如果出征岂不是正中齐王下怀? 皇帝沉声道:“朕已委任范大人为兵部尚书一职,此事你们尽快安排,朕决定御驾亲征。” “皇上您要三思,若您出征,朝中不安稳,再者说此时又出行这等异象,朝中已是人心惶惶,若是流言传了出去,这....” “不必再说!”皇帝摆了摆手:“朕已经决定,至于太子流言,三日内你必须调查清楚。目前,也并非是废黜太子就能解决的事,不过暂时停下他手里的职务,待事情查清之后,再作打算。” 这一下萧义彻底看不懂了,既让郑太师去查,却又暗中让他来插手。郑家和萧家向来不和,如果这样一来,两家岂非是兵戎相见。 阎公公在一旁却看的通透,露出叹服的神色,皇上不愧是一国之主,如此一来萧郑两家互相牵制,若是他真的亲征,那么朝中也不会大乱的。 出征的事情已经暗中敲定,但皇帝吩咐过,暂时不可对外宣扬。 萧义从宫里回来后便收到萧明轩的书信,说过两天就会回来祭祖,想起这小子很难缠,要是回来知道萧尘霜住到了静安寺,多半又要吵闹。 而萧婉清回到家后也是坐立不安,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现在的状况已经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一想到魏洛风,她就更加觉得愧疚,听着外面的风言风语,现在魏洛风身边应该需要人支持。 “翠竹,帮我备车,我要去太子府。” “不行小姐,你现在去太子府,正是风口浪尖上,咱们会被卷进去的,现在所有人都恨不得和太子撇清关系呢,您倒好...马上要和慕公子成亲...” “我说备车!”萧婉清没了耐性,直直走了出去,实则她清楚翠竹是一番好意,可她很担心魏洛风现在的状况,也顾不得什么森规礼仪,她哪怕就远远看一眼,只要能看他一眼就好了。 从西荒山回来之后,龙独罗不知不觉跟着萧尘霜到了静安寺,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王爷是想进来拜菩萨吗?” “我...我知道现在这么问很不合时宜,你认得一个叫....梅丹雅的女子吗?”说到这里,龙独罗慌慌张张的从身上掏出一幅小像。 他立即展开画像,这幅小画中的女子长得温婉大方,穿着异域服饰,红色的头纱衬的整个人肤色雪白,这人长得....确实很美。 “二小姐,你认识吗?” “我不认识。”萧尘霜一脸抱歉,又回头说:“王爷,我们汉人很重规矩,您要是三天两头来找我,会让人非议,先告辞了。” 龙独罗震了震,默默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画像,视若珍宝般放在怀中。可是明明那么相似,为何会不认识?而且她手上的胎记... 他出神的看着这座寺庙,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人。 “王爷...?” 第123章 废太子 “是你啊,查到了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王上那边传话,说希望王爷尽快回去。” “不行,必须找到她!” 龙独罗深吸了口气,先行离开了静安寺。萧尘霜见他确实已经离去,这才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喜儿她们先带着雪球回来的,小灰灰听到动静立即出来迎她,却不见雪球的影子。 “小姐,雪球不见了...我们回来的时候是一起回来的,可是刚才还在和小灰灰一起玩,这下就不见了。” “不见了?”萧尘霜皱了皱眉,“它这么大个,也许会吓到别的香客,你们先在附近找找。” 院里的丫鬟应声去找,萧尘霜换了双暖和的靴子,这才出门去寻。可是附近都找过了,会不会去了...太子府? 毕竟雪球在那边住了很久,就算要回去也不奇怪。念及此,她让元轻羽备了马车,匆匆前往太子府赶去。 喜儿奇怪道:“小姐你怎么会知道雪球会来太子府?” 元轻羽替她回答说:“很简单,它在太子府住了很久,狗和狼应该差不多,都是认识路的。” “你这么聪明,都快赶上小姐了!”喜儿夸了她几句。 来到太子府门口时,家丁便立马去通报。王叔看了她一眼,很快想起就是之前在府里养伤的那个姑娘。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子如此紧张一个人,因此想忘也忘不掉的。 “殿下,二小姐来了。” 杨大人和贾大人对视一眼,二小姐?莫不是萧家的二小姐? 在想想西荒山上发生的事情,他们似乎意会了什么,这种时候,前来安慰倒也是正常的。于是纷纷说:“既然太子现在有客人来访,那我二人先暂时告退。这件事,我们会尽力压住,不会引起太大的动荡。” “那就辛苦二位大人了。”魏洛风让秦和送客,随即让人将萧尘霜带了进来。 他独自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有几分落寞,可当看到有人进来时,恢复了以往的温和,满身正气。 “你怎么来了?”魏洛风自嘲一笑:“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话,唯恐避之不及,你倒是不怕死的,难怪要这么多免死金牌。” 好好说句话会死吗? 萧尘霜白了他一眼:“没看到雪球吗?” “雪球?”魏洛风明白她来的目的,正色道:“我并没有看到雪球,刚刚才从宫里回来,你们没有在附近找找?” 萧尘霜叹了口气:“没找到,不过...” “汪!!” “??”萧尘霜瞪了魏洛风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杀气,魏洛风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吧,不至于这样啊...只是那雪球每日嚎叫,吵到别人也不好,所以就让兽使来教它学...学狗叫而已。 雪球坐在门口,伸着长长的舌头,嘴里冒着寒气。 萧尘霜喜极,走到它跟前蹲了下来,摸着它的脑袋,“我说你,怎么又回来了?既是舍不得那就一直住在这里好了。” 喜儿笑眯眯的说:“那不如小姐也一起住在这里,这样雪球就不用跑来跑去这么麻烦了啊!” “你闭嘴!” “你闭嘴!” 元轻羽和萧尘霜同时说出,关于默契这一点,她是越看越喜欢这个轻羽了。 “汪~” 这雪球怎么如此分不清轻重!魏洛风扶了扶额。 看着萧尘霜那怨毒的眼神,就好像谁把她狗儿子欺负了一样。 他有些尴尬,深怕再追问什么,连忙道:“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先失陪了。” “为了那块石头的事情?” 魏洛风微微一滞,面露几分愁容,“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方才父皇宣我入宫,便是暂停我手中权力。眼下是闲太子,但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废太子。” “但你不会坐以待毙的,对吗?” 魏洛风剑眉微扬,“当然。” 她满意的笑了笑,随后挥了挥手,让丫鬟和家丁们都先下去。 这帮人倒也是明眼的,看得出太子似乎有点惧怕她,因此不敢忤逆,得到魏洛风的许可,这便退了下去。 萧尘霜让喜儿和元轻羽先带雪球回去,这才走到书房内,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 魏洛风站在原地,如果没有看错,刚才他府里的丫鬟和下人,好像在听她的差遣? 他一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更奇怪的是方才压在心里的重担,现在好像全都没了。 其实这种感觉他也说不太清,就是觉得奇怪,莫名的亲切?熟悉?可在此之前,除了腐骨林一事,二人几乎没什么接触。 魏洛风拿起茶壶替她倒了杯茶,“你倒是一点不客气,相府就是这样教女儿的?这可是我的太子府。” 萧尘霜看着桌上的那些书信,这些都是他的秘密书信,可不知为何,当见她认真而专注的看着这些时,他居然没有半点想要阻止的冲动。 “你这么蠢,看得懂吗?” 萧尘霜毫不客气的说:“这些东西,我根本不需要看,我又不是朝廷大员。不过我再蠢,也比你聪明一丢丢。” “好啊,聪明的姑娘。”魏洛风抱着胸盯着她看,“这天降神石的事情,如果是你,该如何处理?” “殿下!” “怎么了?这么着急忙慌的。”魏洛风有些不悦。秦和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萧尘霜,接着说:“卜星大人在皇上面前谏言,让您暂时移居紫星宫。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出手,我们要不要展开行动?” 住进紫星宫... 这帮老狐狸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那既然来了,这次就送你去死好了。他嘴角扬起一个笑意,让人将萧尘霜先送回去。 看着他们出来,萧婉清下意识躲到树后,她以为在出事的时候只有她会第一个站在太子身边。 却没想到被人抢先一步,他们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难道狩猎场上就是征兆吗? “小姐...我们回去吧,免得被别人看到!” 萧婉清苦笑不已,她既然来了就已经豁出去了,不管之前做过什么,只要现在魏洛风开口,她也许可以抛下荣华富贵与他私奔。 可现在看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好啊,如果得不到的东西,与其日日惦念爱而不得,倒不如亲手摧毁它! 她死死揉着手帕,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待平复了心绪,才往前走去。 魏洛风似是感觉身后有人,他微微一滞,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其实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 他回转身去,刚好对上萧婉清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睛。 “婉清?”魏洛风上前一步,意识此举不妥只好又退了两步,“你怎么会来?” “怕尴尬吗?怕我连累你?”萧婉清自嘲一笑,垂下眼帘,“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宫里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不过看样子我的关心似乎是多余的。”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魏洛风深吸了口气,认认真真道:“我只是怕会给你带来麻烦,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但我不想牵连你。” 萧婉清闻言,眼圈不由一红,“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的命运也由不得我做主。就好比婚事也同样由不得我,当然,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如果继续和你在一起,那才是高攀你了,所以我才会听从祖母的话。” “你知道我从不在意这些。” “既不在意,那为何事发的时候你不这么说?为何没有陪在我身边?还是你也认为就如同他们所说,我…是一个破鞋?” “过去的事就没必要再提了,慕家不容小觑,你今后也算是平步青云。”他语气淡淡的,听起来有几分冷漠,可眼底的关怀却是藏不住。 她心里觉得好笑,看来真的是自己一厢情愿,不过这样也好,从今以后泾渭分明,也再不用念什么旧情。 第124章 出游 魏洛风是爱她的,这份爱恋是从小就延续的。虽然长大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料想的不一样,虽然长大之后所有人都会有所变化,但他还是认为这份爱值得收藏。 其实他很想告诉萧婉清,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出现,是因为明轩的事情。 那件事确实让他陷入恐惧中,深怕再出现像混元宗那样的事。 人生一世,做错一次不要紧,可第二次第三次,那是绝不能容忍的。 气氛逐渐僵硬下来,萧婉清已经明白他的心意,她忽觉鼻尖酸酸的,“是我给太子增添困扰了,看来你确实很喜欢我妹妹。这样也好,以后我就要试着叫你妹夫……”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你真心爱过我吗?”她话音刚落,清泪从眼眶流了下来,看着甚是无助,还带着期盼。 他不想再给她任何期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小时候不懂事……” “所以那不是爱对吗?只是两个孤单的灵魂互相取暖是吗?那萧尘霜呢,你爱她吗?” 魏洛风耐着性子说:“婉清,我们之间与任何人都没关系。” 萧婉清冷笑一声:“你还在逃避,你就是爱她,否则也不会在狩猎场上帮她。” “婉清,你必须知道一点,我是太子,我有我的责任。首先那血珏确实不是她偷走的,我自然不能看着她被冤枉。” “都是借口!”萧婉清满眼失望,泪水决堤而下,“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从来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 魏洛风若有似无的叹息,冷着脸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那可有想过她是什么感受?而且……如果换作是你被人冤枉,我一样会挺身而出。” 不等萧婉清答话,他强忍着愧疚和心痛转过身,“早点回去吧,免得你父亲担心你。” “我愿与君两相绝,此后再无重逢之期,也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以前是婉清自作多情了,以后…不会了。”萧婉清苦笑着转身,强撑了那么久,最终仍是落得一个失魂落魄。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忽然觉得心口像是压住一块大石头,紧紧的快要窒息。 那一抹红色,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他的回忆里。 “我是谁?我是你的太子妃啊。” “你以后再这样,我就不会嫁给你了!” “阿风!你看,这是我亲自为你绣的,喜欢吗?” “不要再看书啦,陪我去捉鱼!”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记忆里的萧婉清再也没有了笑容。可他一点都想不起来,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星星了。 魏洛风怔在原地,一路看着她远走,他现在已自身难保,哪里还敢提别的,可慕家不一样…能给她最好的庇护和安稳。 从狩猎之后,淮安城中更是流言纷飞。 “听说了吗?皇家准备冬猎的时候,却发现动物死绝,还有一块奇怪的石头!”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那石头上的字是血红色的,上面写着德不配位,生而克母。想当年皇后就是因为太子而死的,这上面暗示的是太子吗?” 其实郑太师这边还没有给出调查结果,城中这风言风语一时盛起,却始终找不到源头。 几乎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就爆发出来的。流言如猛兽,就算太子党想要压下去,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雪球!”萧尘霜将球抛了出去,雪球很聪明,立即就去叼了回来,这样一来,小灰灰似乎就有些不高兴了,总是没事过来缠着她,像是争风吃醋的情人一样。 庵堂里的师太又提着一篮子菜过来,并且邀请老夫人前去主持后天的法会。老太太淡淡交代了几句,其实心里已经打算让萧尘霜回去了,大约就等着明轩回来。 到底一个妙龄少女,总跟着她这个老太太在庵堂里住着,也不像回事。 流言传的越猛,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无关紧要。魏怀瑾早已忙的焦头烂额,因魏洛风无法出面,被幽禁在紫星宫,作为弟弟的他,一向与魏洛风感情甚好,因此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这一日,康业拉着魏怀瑾前来找萧尘霜。一听说要去的地方,魏怀瑾也欣然同意,二人打算再去野外踢蹴鞠,顺便让萧尘霜好好教导这掌球戏,总要赢回萧锦绣才算还了面子。 关在庵堂自然也是无聊的紧,萧尘霜便答应与二人前往,同行的还有范佑纯,他是很不喜欢这个萧尘霜,总觉得一个女人太心狠手辣,不是什么善茬,但他的职责又是要保护魏怀瑾,一路上都在忍耐着。 康业见萧尘霜一言不发,而魏怀瑾的目光仍在她身上停留,想打破这种尴尬而僵硬的气氛。 她想起最近对太子不利的流言,于是问道:“尘霜,太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啊?” “他是太子,这种事情不需我们操心。再者说,四殿下也在帮忙,郡主不必太过劳心。” 康业道:“可是他和你不是一对吗?” “噗~”萧尘霜差点被水呛到,猛地咳嗽了几下,摇摇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不是吗? 可狩猎场上的事,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太子在护着她。 又都知道龙独罗最是看重誓言的人,当着他老人家的面许下来的事…多半是没办法更改的。 不过人家不愿意承认,她当然也没那么不识趣。她看了看窗外,又望着魏怀瑾,“四殿下今天怎么一直不说话?”她觉得实在没趣极了。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魏怀瑾无奈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现在动静闹得这么大,父皇又要准备出征,我却还要在这里陪你玩。” 康业闻言,甚是感动的望着他。魏怀瑾白了她一眼:“我也是正好要和范统领出城去军营,所以才顺道陪你。何况来者是客,南诏国与我魏国一向交好,自然不能怠慢你的。” “这样啊...”康业挤出一抹微笑,心里却微微发酸。 萧尘霜看着康业,顺嘴问了几句关于梅丹雅的事,然而对方却表示所知不多。 唯一知道那是个汉人女子,曾经似乎与龙独罗相恋,但不知为何两人反目成仇,后来就失踪了。 但是这些年,龙独罗从来没有放弃寻找,听说这次来魏国,也正是收到消息才会来。 说到这里,康业忽然道:“其实你和梅丹雅还有几分相似,现在也能解释为什么王叔看到你...会如此失态了。” “原来是这样啊。”萧尘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湖边上有一个小木屋,因经岁月的洗礼而变的沧桑,树木的年轮以凸现出来,显得别有韵味。 傍边的一棵大树,看起来也已经是上百年的历史了,而叶子尚未掉光,蓬发着绿色的生机。 “哇,这居然还有秋千!”康业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魏怀瑾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人范佑纯等人将带来的食物摆好。 屋子打扫的很干净,桌椅都是用楠竹制成,散发着清幽的味道,整个房子一览即明,但布局和色调都很是温馨。 花瓶里还插着一束黄色菊花,萧尘霜下意识走过去,抚过花瓣,她实在太喜欢这里。 书桌上还放着一幅山水图,图下面还压着一张肖像,魏怀瑾却紧张的走了过来,憋的脸色通红,见他这个样子,便能猜到那画中是谁了。 萧尘霜平和的看向他,“四殿下,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和你说。” 第125章 威吓 “我们好歹也算朋友,有什么你都可以直说的。”魏怀瑾还是温温柔柔的态度,他对每个人都客气,但那种客气中又带着距离。 “我想说....” “你从来不会这么扭捏,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萧尘霜摇了摇头,她可以直接拒绝一个自己很讨厌,或者对她死缠烂打的人,但对魏怀瑾,这样一个明朗少年,她忽然觉得那些伤人的话,根本无法说出口。 既然没办法开口,也只能保持距离,用行动来证明,那岂非比说出来的话更管用。 “魏怀瑾,你快来,这里有受伤的麻雀!”康业捧着一只小鸟,她扶着木梯往上爬,手里捧着小鸟,将它放回了鸟巢。 魏怀瑾双手叉腰,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比昭和还要会惹事。” 康业反驳道:“这只小鸟很可怜啊,它眼睛都没有睁开,倒也是福大命大,居然没死耶。” 你小心点。魏怀瑾说。 “知道啦!”康业嘿嘿一笑,正要准备下来的时候,却踩滑了楼梯,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好在魏怀瑾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了上前,踏着石块腾空跃起,稳稳接住了康业。 他抱着康业稳稳落到地面,康业怔怔的看着他,全然忘记刚才的害怕,心里扑通扑通作响,好像有十头小鹿住进心里。 “??”我手都酸了,这丫头怎么好像被定住一样?魏怀瑾在她跟前挥了挥手,“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难道是发热了?” “才没有。”康业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她很少这样,平日里都是不拘礼节的。但每次在他面前时,就变得像中原女子那样矫情。 范佑纯看了看天色,走到魏怀瑾身边低声说:“四殿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先赶去大营。” “那你准备一下,我去与尘霜告个别。”魏怀瑾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进屋内,“尘霜,我先去大营操练兵马,待会命人送你们回去。” “你尽管去忙,我来照顾郡主。”萧尘霜投过去一抹郑重的态度,魏怀瑾温柔一笑,他当然相信萧尘霜有这个本事。 康业撇了撇嘴:“怎么就和尘霜告别...” “郡主,你会喝酒吗?”萧尘霜扬了扬手里的酒壶,康业顿觉心情极好,“喝酒?你也会喝?那真是太好了,等回去的时候,我送你几瓶南诏液酒。” 萧尘霜帮她倒了一大碗酒,自己又倒了一些,配着魏怀瑾来时买的牛肉干。 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终于能明白为什么那些江湖侠士,那么洒脱不羁。 要是让别人看到,一个相府小姐,一个郡主,猫在这小屋里喝酒,定又会搬出那些封建礼仪来指责了。 喝了酒,话也就多了,康业的话也很多,和她端庄的形象,真的成了鲜明的对比。从小时候说起,再长大,赛马,和一帮兄弟去打猎,然后又说到魏怀瑾。 “郡主,你好像醉了。” 康业红着脸,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人,“尘霜,怎么有两个你啊。” 萧尘霜温柔一笑:“康业,你要记住,为在乎的人努力,是不需要回报的。如果你真的喜欢魏怀瑾,就要牢牢抓住,总有天他会看到你的好和你的心。” “哦....”康业胡乱点了点头,就趴在了桌子上。萧尘霜推了推,见她确实已经醉了过去,现在送她回去也很麻烦,于是整理了床铺,扶着康业到床上休息。 随即以康业的名义写了封信,既然二人进度缓慢,她确实该帮上一把才是。 最后一个字写完,她便觉眼前一黑,倒在了桌上。 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了一个密室里,嘴里还被塞着布条。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平王妃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冰冷的铁器从她脸颊上滑过,但凡稍稍用力,这张脸蛋就算是毁了。 “其实我不想对付你,可你为什么一次次的勾.引王爷?你以为你送过去的情信,我没有看到?” 平王妃忽然一声冷喝:“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丫鬟们应声出去,整间密室就剩下平王妃和萧尘霜二人。 她走到一旁挑选了几样趁手的刑具,这里挂着许多刑具,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堪比诏狱。最后,平王妃的目光落到皮鞭上面,她拿起鞭子狠狠抽打在萧尘霜身上。 大抵是觉得她不哭不闹,没有半点感觉,因此平王妃扯下她嘴里绑着的布条。 “你哭啊,你叫啊,让平王来救你啊。” 萧尘霜失声而笑,平王妃横眉冷目,“你笑什么?” “当然是在笑你。” “笑我?你有什么资格笑我!”平王妃又抓起皮鞭抽在她身上,“我今天就要划花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勾.引王爷!敢和我抢男人,今天就要让你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 “你放心,杀了你再把你扔出去,让野狗咬死,到时候也没人会怀疑是我做的,也没有人看到是我把你绑过来的。”平王妃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已接近癫狂。 在她说话的空隙间,萧尘霜松开了绑住她的绳子,对于大家闺秀而言,大多都是柔弱无力的,因此才没想到要绑住她双脚,甚至再绑紧一点。这么松的绑法,要是这都解不开,不是傻子就是白痴。 平王妃暴起,拿着匕首冲了过来,萧尘霜却顺势踹了她一脚,紧接着站起身又踹了一脚,麻利的夺过平王妃手里的匕首,将她死死摁在地上。 “你....怎么会?”平王妃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有想到萧尘霜能突然挣脱绳索。 萧尘霜没有说话,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虽然捆的不紧但刚才挣脱的时候还是费了好一番力。 她用刚才的绳子将王妃捆住,王妃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的看着萧尘霜,“你想做什么,我可是王妃,你要是敢在这里动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王妃这个人平日里本就善妒,但凡王爷多看其他女人一眼,她都会借机找茬,更有甚者,随意打杀处死。 然后再找个由头,封住外面的嘴,对她而言,杀人不过头点地,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可现在她却真真切切感觉到死亡,原来一个面对死亡的时候,是这样的害怕无助。 萧尘霜阴冷的盯着她,“我没有说过我要杀你。”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平王妃伺机寻找机会反击,然而这个想法刚刚一动,似乎就被萧尘霜发现,她又加固了绑住王妃的绳子,扯下衣服堵在王妃的嘴巴里。 “唔...” 萧尘霜道:“我对那草包王爷没有半点兴趣,只有你这样的女人才会在意。另外你实在太小看我了,没听过金老大的事吗?他就是被我打残了,下次还想对付我,一定要记得把我绑牢靠些。” 现在的平王妃已被她绑的死死的,嘴里又塞着衣服,根本发不出声音,外面更不会察觉出什么异样。 萧尘霜走到刑架前,打算挑两件趁手的东西,现在的角色,完全已经对调过来。 她完全不担心外面的人会闯进来,因为王妃刚才就已经下了死令,谁都不许进来。 相信王妃的手段,这些丫鬟也是知道的,因此定不会多加干涉。 嘴里塞着的东西的感觉并不好受,平王妃几次要窒息过去,脑袋嗡嗡作响,她暗暗咒骂,除非萧尘霜把她杀了,否则就一定把萧尘霜杀了,但她同时也笃定,萧尘霜不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萧尘霜抓起她的头发,凑近耳边说:“你还记得你杀了多少人吗,那些无辜的女人,因为你善妒所以死在你手里,所以现在...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王妃死命挣扎着,眼里是愤怒不甘,那眼神似乎要将人活生生吞下一样!萧尘霜笑的很是温柔,但那股温柔里却暗藏阴狠。 她拿起匕首从平王妃的脸颊,慢慢划过,绝对不会伤到平王妃半点皮肉。 第126章 血池 平王妃几乎不敢呼吸,身体不住的颤抖,却又不敢肆意乱动,深怕一个不小心,那刀就结结实实扎进皮肉里,想也知道,那痛苦必定无法忍受。 直至刀尖落到小腹上时,萧尘霜轻巧的挑开她的衣裳,露出粉色的肚兜,紧接着又割开她的下裙,整个人**半露的躺在地上。 平王妃倒吸一口凉气,脸蛋红的发烫,羞耻,恐惧,深深笼罩着她。 “其实善妒不是病,你这是没自信,爱一个人就该相信,可你不信任平王,才总会捕风捉影,伤害无辜的生命。” 萧尘霜握着刀子在她白皙的肚皮上游走,那种冰冷的触感在皮肤上摩擦,平王妃这次是真的知道怕了,露出求饶的神色。 “不过算了,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但我很好奇,我从来没有写过的信,你是怎么认定是我亲笔所写?”萧尘霜俯身,手里的匕首对准她的喉咙,“你悄悄告诉我,我不会伤害你。” 王妃眨了眨眼,同意了这件事。萧尘霜拿下她嘴里的衣服,平王妃大口呼吸着,“救....” “你不乖。”萧尘霜脸色立马垮了下来,迅速捂住她的嘴,起身拿起桌案上的尖刺,缓缓走到王妃跟前蹲下,在她胸前刺了个漂亮的小字,又上了些浓墨。 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像是在欣赏一幅艺术品,“我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不过也不是很丑。” 我今天不杀你,是因为知道杀人犯法,再说我也不是疯子,不喜欢有事没事就杀人玩。而我也自问没有得罪你,可你却一次次来找我麻烦,真的觉得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好欺负? 萧尘霜叹息道:“其实只要你大叫一声,你的丫鬟和家丁都会冲进来把我制服。但堂堂王妃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说要是传了出去,你猜猜大家会怎么说?”她语气冷漠而带有讥讽,王妃死死瞪着她的同时,仍带着恐惧愤恨。 这个梁子已经结下,自不能坐着挨打,总归都是要有麻烦,不如就借助此次威吓一下,让平王妃长长记性。 最好是听到她的名字就害怕,何况还在她胸口刺了字,但凡王妃有点脑子也会选择息事宁人,当然,如果真要有什么变故,那就玉石俱焚好了。 外面的丫鬟们见密室里半天都没有动静,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虽然知道王妃手段狠辣,哪怕事后抛尸荒野,假作被野狗咬死,但到底这次不是个无名小辈,而是相府的小姐。 且狩猎的时候,太子还亲自送了她血珏,谁也说不准将来会不会是太子妃。于是几个人走到门口,怯怯的喊了声:“王妃?” 密室是隔音的,实则根本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眼见仍无人作答,莫不是已经死了? 为首的丫鬟吩咐几人去准备准备,待会好把死人处理干净,这才推开密室大门闯了进去。 “王妃?”丫鬟惊讶不已,那被绑起来的女人披头散发,身子赤露在外,隐隐还看到胸口一片血红,上面还刻着字。 这是王妃?真的是王妃? 平王妃使命挣扎,眼睛一直死死盯着丫鬟身后。 “王妃,那个女人呢?怎么会这样?” “我在这。”萧尘霜微微一笑,狠狠一凳子砸了下去,那丫鬟“啊”了一声就昏过去。 萧尘霜扔了凳子,冲王妃笑了笑:“你要是再找我麻烦,你胸口上的字,不消三日整个淮安都会知道,到时候我们一起死!” 她扒下丫鬟身上的外衣披在身上,趁那帮丫鬟还没有回来,此地也不敢多留。 出了密室却发现这个地方好几条狭长的路,根本不知道哪一条才是通往府外的。 这些深宅大院,自是有些密道,藏匿书画或者古玩等,但像平王家这么大规模的密道却是从未见过。 细碎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无奈之下她只得随便进入一条密道,暂避风头。 墙壁上湿滑的很,她抹了抹,一股腥味入鼻而来,跟着这滩血迹她不断前行着。 铁门后面是一座大池子,里面装满了血水,还有半人高的炼丹炉,一颗颗心脏从顶上垂下。 她下意识捂住了嘴,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是什么? 听着外面的动静,王妃似乎已经被人发现,如果此间出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萧尘霜努力平复心绪,硬着头皮蹿了进去,这血池似还有温度,旁边的笼子里居然关着....血肉模糊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人形,个子不高,应该都是小孩,胸口处空荡荡的,显然没了心脏。 难道这些是孩子? 那这些心脏.... “办妥了吗?”声音从门外传来,萧尘霜左右一看,这里无处可藏,蹲下.身子躲在丹炉后面。但见那俩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她便也小心翼翼移动脚步,与他们绕着圈子。 “回王爷的话,那批孩子已经在路上,相信很快就会到达淮安。” 平王没什么表情,从桌上拿起一粒丹丸递给了护卫,“这是你应得的,下去吧。” “诺!”护卫谢恩,接过丹药便立即吞服下去。 平王...孩子,这是怎么回事? “出去严加把守,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进来!”平王的手微微颤着,面色已变得铁青,他急忙从丹炉里取出药丸服下,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目光一闪,注意到丹炉后面藏匿的人,实则他只是看到衣裙而已。 护卫自也看见,与他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平王伸手作嘘,一步步朝着萧尘霜所藏的位置走了过去。 如果被他抓到,会比落在王妃手上还要惨! 萧尘霜在心中默数,抓起地上的灰尘,待那人走向前来,她立即起身扬手,平王显然没防范到,一时眯了眼睛,她则趁机蹿了出去。 “王爷你怎么样?” “必须抓到他,必须杀了他,不能留活口!”平王搓了搓眼睛,吩咐人立即去追。 七拐八绕的从密道里跑了出来,刚好碰见一群巡逻的士兵,萧尘霜灵机一动,边跑边喊:“出事了,王妃出事了,你们几个还不快去!” “王妃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萧尘霜急道:“说不清楚,去了就知道了.“说罢,她转身往另一条道跑去,“我去通知王爷!” 现场乱作一团,一路喊王妃出事了,趁乱跑了出去。回去之后就直接去了相府,下人见她匆匆赶回,担忧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二小姐,你怎么这么着急?” “没什么事,刚才看到一只狗,一路追着我跑,吓死我了。”萧尘霜拍了拍胸脯,径直回到吟风院。她脱下衣服,找了身平日穿的衣裳换上。 元轻羽见她手上还有血迹,整副狼狈的模样,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萧尘霜打水洗干净手,又将鞋子丢在火盆里烧掉。 元轻羽道:“不对劲,一定是出事了,不然你不会这样回来。” “我....”萧尘霜深吸了口气:“我被绑去了平王府。” “什么?怎么会这样的,你有没有受伤?” 萧尘霜闻言,得意一笑:“我倒是没受伤,只是某些人却受了伤。” 她今日已不打算出门,现在回了相府,就算那王妃要找她麻烦,可此间也不敢轻易前来,除非有足够的证据,否则不管怎样,错的都始终是王妃。 是王妃绑她在先,现在胸上又刻了字。如果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看到自己女人胸口上有那样的字,她现在能不能过平王那一关还是个问题。 第127章 通风报信 即便真的豁出去来找她麻烦,现在身在相府,不可能再这么轻易就把人带走。 再加上那平王也不是傻子,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得罪了相府? 所以只要今天没事,那接下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眼下一想到平王那间密室,她便觉得不寒而栗。 她吩咐元轻羽去打探平王府的事,随后便再次翻出上次的信笺,这些都是段离渊搜集的罪状。 然而这上面记载的并不详细,要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自然是问魏洛风更为恰当,因为这件事,一直是由他处理。 王府的士兵增多了,王妃被丫鬟们带到房里,她这次也是被吓破了胆,命所有人不得泄露半句。平王洗去眼睛,询问下人刚才到底发生什么,又让管家把所有丫鬟都找出来。 刚才没能及时看见丫鬟的长相,可她身上穿的衣服就是王府的,如果找到,必须要杀人灭口。 听下人禀报着,平王整张脸阴晴不定,王府的密室一向是禁地,平时就连王妃都不轻易去,可今天她却去了密室! “玉容!”平王一脚踹开门,却见平王妃身上带着血迹,还有红痕,他面色瞬间大变,呲牙裂齿,“光天白日,你是在讽刺本王不行吗!” “不是王爷,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我这是...” 平王转头看向别的丫鬟,“你们之前在密室大喊王妃出事,谁许你们去密室的!” 丫鬟们自然不敢说,为难的看了王妃一眼,但见王妃也沉默不语,只死死环抱着胸口处。平王顿时来了火气,“你们说,不然就得死!” “王爷....”丫鬟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妃怒道:“闭嘴,都不许说!” “可是....” 王爷抿嘴一笑,笑的十分阴沉:“好大的威风啊王妃,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勾搭谁?还是...你去密室私会奸夫?” “不是!”王妃立即否认。 “不是?”平王托起她的下巴,手上的力量逐渐加重,“都给本王从实招来,否则全拖下去杖毙!” 丫鬟们也被吓到了,看着面色凶狠的王爷,也只好道:“王妃她....她被...” “闭嘴!”王妃冲过去一巴掌甩在了丫鬟脸上。平王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头上多了一顶绿色的帽子。 他气的抓狂,拿起墙壁上挂着的剑当场刺死几个丫鬟。猛地把门一关,将王妃推到了床上。 她仍死死抱着胸口不肯撒手,平王喝道:“手拿开,不然我就剁了你的手!” “你敢!”王妃怒目而视,她今日已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要怎样! 平王冷静下来,坐在她身旁,趁她不注意掰开了她的手,却见那白皙的酥胸上赫然出现一个字,‘妓’。 “贱人!”平王怒不可遏,一巴掌甩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对你做的!” 平王妃出身不凡,向来高傲,眼下出了这等事情,她已气的浑身发颤。王爷深吸了口气,“你快说!到底是谁!” “是萧尘霜!” “萧尘霜?哪个萧尘霜,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不行!”王妃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平王冷喝一声:“到现在还要护着那个奸夫?!” “她不是奸夫,是丞相的女儿,萧尘霜!” 平王猛的想起狩猎场上的事,就是太子赠她血珏的那个女人?他再一想,莫非从密室里逃走的人就是萧尘霜? 这么一想有了眉目,他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不止如此,也总算知道王妃并没有给他戴绿帽。 尽管这个字让人看了很恶心! 于是勒令上下不准泄露今天的事情,顺便将那些知情的家丁和丫鬟处理了。 但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仍有些人在议论,说王妃大概是在密室幽会男人,然后还刻了字一类的话。 王妃这些天几乎不说话,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然后突然有一天,让丫鬟去找了个刺青的师傅。 虽然王爷说不在意,可每每看到这个字,两个人之间就似乎多了某种隔阂。而这一切都是不能说出去的,她吃了哑巴亏,受了这个罪,到头来还一个字都不能提! 她在师傅跟前脱了上衣,那师傅是个男人,因为这门手艺活,得胆大心细,很少会有女人刺青。 正因为是男人,又怕被王爷发现又会生出事端,于是约在了客栈。 “怎么样,能不能去掉?” 那大师傅一脸尴尬,“倒不是不能去,只是想不到你们有权势的人居然有此等癖好。” “你闭嘴,今天的事胆敢泄露半个字,我就杀了你!”王妃恶狠狠的看着他,“到底能不能去掉?” “恐怕要受一些苦楚,还不一定能去掉。”师傅拿出一瓶无色无味的水递给她。 吩咐她第一天擦一次,第二天早中晚三次,然后一直擦满十五天,估计会有所褪色,毕竟这刺青点入的浓墨不多,加上才刻上去不久,所以要去掉应该比较容易。 “王妃,怎么样了?”丫鬟冲了进来,她急忙躲到屏风后面穿好衣服。 可这一幕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是在私会。 丫鬟慌忙转过身,低声道:“方才好像看到王爷在附近。” “什么?”王妃趴在窗口往外看,又回头对那男人说:“我先走,等我走后你再出去,今天的事情不准对外说,否则我就杀了你!” 男人唯唯诺诺唱是,低着头也不敢再看她。 马车上的男人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间客栈,车内的女人浅笑嫣然,“王爷,我没说错吧,王妃姐姐还真是....” “这个贱人!”平王一拳打在车壁上,女人淡淡一笑:“其实王爷也用不着生气,若您实在觉得不痛快,小女帮着处理了便是。” “媛媛....我....”平王喉结微动,直勾勾的盯着她那张苍白的脸。 这样一个女人,任谁见了都是我见犹怜,可偏偏她比自己更胜一筹,完全可以做到杀人不眨眼,因此什么女人能碰,什么女人不能碰,他心里十分有数。 “你这么帮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平王一脸诚意。 裴媛温和一笑:“说不上感谢,不过是小事一桩,只是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王爷能够答应。” “你说吧。”平王的目光柔和下来。 裴媛道:“关于萧尘霜的事情,我希望王爷能暂且高高手。” “你不是和萧婉清....” “王爷,这种事情不需要脏了王爷的手,让小女代劳吧。” 平王沉思片刻,“既如此...你帮我这么多忙,我该如何感谢你?眼下王妃对我不忠,此事不可能轻易算了。” “这是王爷的家事,既无需小女出手,那我便先走了。”裴媛让车夫将车子驶到小巷,这才悄悄下了车往回走。平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陷入了沉思。 这个女人帮了他不止一点半点,城里的流言确实是有,不过也是她在背后推涛作浪,才会让皇帝狠下心,将太子暂时留在紫星宫。 他瞳孔微缩,这个太子之位,迟早都是我的! “回府!” 裴媛一路进了小巷,回头看了一眼,见那马车离开后,这才去了紫星宫。 现在的紫星宫虽然没有侍卫把守,但也是不可轻易进去的,她想了个办法,找了个小孩进去送信。 没一会儿秦和便从屋内走了出来,左右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他并不认识,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上前问个究竟。 “姑娘是?” 裴媛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眼下萧尘霜有危险,她得罪了平王,你最好想个办法告诉你主子。” “她得罪了平王?怎么会呢?”秦和不信。 裴媛道:“我知道你不信,但这是事实,如若真的不信,你去相府看看就知道了,不过....” 她犯起了难,其实按照萧尘霜的个性她不会轻易就范,更不会轻易妥协寻求庇护,王妃的事就是很好的证明。 第128章 通风报信(2) 见她说的言之凿凿,秦和沉吟道:“那多谢姑娘告知,我先回去与太子陈明。”他拱了拱手,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无人盯梢,这才急匆匆步入宫殿内。 在紫星宫待着几乎没有自由,这个地方和冷宫的性质一样。 以前的太子住在此地的时候,也就是魏洛风的叔父,那时候刚住进这里,没过几日自己就吓破了胆,自己退位了,再到后来的后来,才有了现在的‘德宗皇帝’。 进来的缘由自然也是那些如猛虎的流言。这些东西打的就是心理战,而他的敌人,并不是皇帝,是朝中这些巴不得他去死的人。 所以只要熬过这一关,尚未定胜负。 其实能停下来,赏赏花,养养小动物也算不错。 他背着手站在廊下,今年怕是要在紫星宫度过了。 不知怎的,越是如此,反而想起了雪球,这是他饲养的第一个宠物。 “殿下,出事了。” 魏洛风:“出什么事,宫里有变故?” “不是....”秦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太子,可是好像二小姐和太子也没什么关系,但想着在狩猎场的事,再过往种种,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说出来。 “你怎么犹犹豫豫的,有什么话就说吧。”魏洛风说。 秦和:“刚才有位姑娘过来说,二小姐得罪了平王,恐怕平王会想办法杀了萧尘霜。” “得罪二哥?”魏洛风往门口走去,“她人在哪里,我去看看。” “殿下你别急。”秦和追了上去,“你现在不方便,不如我去把二小姐接过来,到时你再问她。” 魏洛风皱了皱眉,点了点头:“这样也好,那你速去速回。” 王府虽然乱糟糟的,但是没有派人前去相府追问什么,萧尘霜便知暂时是安全了。 安全只是暂时,一定要在平王没对她下手之前,就找到罪状,将这个丧心病狂的王爷绳之以法。 可要找罪状,就得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卷宗都在州府,她只是外使馆的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因此要前去的话,也没有合理的借口,而且还很容易打草惊蛇。 魏洛风? 她忽然想起这个人,当年那些血案是由魏洛风处理的,问他不比翻阅卷宗更详细? “轻羽,我要出去一趟。”萧尘霜自顾自说着就往外走。元轻羽道:“现在上下都不安全,你要是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没事的,他们现在没有动手,短时间内也不会动手。”萧尘霜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却见祥叔匆匆赶来,说是萧义让她立即去花厅。 “难道他们来了?”元轻羽问。 萧尘霜目光阴沉:“顾不得这么多,就算来了,也没什么好怕,论老头现在的地位,就算是平王,没有个完全的说法,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花厅里的人显然已经等待很久,所以见她走来的时候,秦和就迎了上去,匆匆行礼:“二小姐,是殿下让我来接你的,马车已经备好。” “这不妥吧,我父亲....” 萧义难得露出微笑:“去吧,既然是太子想见你,便去吧。” “???”这老头转性了吗?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总觉得没好事。 “还愣着做什么,太子请你,你就赶紧去。”他朝她抛了个眼神,低声道:“可得好好把握这独处的机会啊!” “……呵”萧尘霜嘴角微抽,想着平王的事,也是该找魏洛风问问。现在萧义也答应下来,她没有推辞什么,就和秦和往外走去。 “秦和…是太子出事了?” 秦和笑容很微妙:“你是在关心殿下?” “......”萧尘霜干脆闭上了嘴巴,解释不清,越解释就越乱。 秦和不知她心中所想,一脸歉意,“其实之前是因为觉得..二小姐行事奇怪,会给我们殿下添麻烦。可我很少看到殿下会这样关心一个人,刚才听说你出事,殿下立即就要赶过来,但你也知道,他还在禁足,等同坐牢,随意走动,怕又会遭人诟病。” 这话怎么说的好像一个老父亲,一开始极力阻止这门婚事,最终因这对新人情比金坚,老父亲也只好让步,同意了这门婚事,然后看这个媳妇也是越看越欢喜的模样。 不过出事,出什么事?难道他消息收的这么快? “我出事?”萧尘霜双眼一转:“我出什么事?” 秦和道:“难道不是吗?有位姑娘转告我,说你得罪了平王,他会设法杀你。” “什么样的姑娘?” 秦和:难道不是该感动吗?毕竟殿下这么在乎....好像对婉清小姐也没这样过,怎么到了她这里却好像习以为常似的,果然不一样,难怪殿下会如此魂牵梦萦还死不承认。 他尴尬一笑:“其实我也不认识,但她说的言之凿凿,我便信了,再者说,即便骗了我等,这来问问你,不就清楚了吗?” “长什么样子?” “长什么样子?”秦和仔细回忆着:“看起来病怏怏的,一张脸苍白的很,但是很漂亮,我总觉得熟悉,但想不起哪里见过。” 萧尘霜闻言,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面容,可如果真的是她,那这一切无法解释,这个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不管什么主意,平王的事情必须要有人出面才行。借助此事,说不定还能挽回魏洛风现在的处境。 门口有暗卫盯梢,所以秦和让萧尘霜换上早已准备的太监服饰,装作太子府的人前去探望。二人从紫星宫的侧门进入殿中。 魏洛风早已在花园处等候,两道剑眉皱成一团,因为他知道,平王看起来无害,却不是个好对付的,他的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殿下,人来了。”秦和朝萧尘霜招了招手。 魏洛风咋舌,没想到扮起小太监来,倒也是清秀可人。 他收回目光看着地面,淡淡的哦了一声。暗自思忖着,按照萧尘霜的性子必然不会直说,于是问:“你最近可好?雪球还算听话吧?” “雪球很好也还算听话,你要是想它的话,我改日可以送过来陪你玩。” 秦和看的着急,明明是担心人家的安危,怎么就问起了别的事。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什么面子,作什么矜持! “额...那也好,我刚还在想它。”魏洛风抿了抿嘴:“那个...听说你又遇到麻烦了?” 秦和仍捏着把汗,怎么说了半天还不切入正题?他忍不住咳嗽道:“殿下...问正事。” “我知道。”魏洛风白了他一眼,想了想,开口道:“虽然我现在是这副局面,但也别小看了我,做太子这么多年,还是有些本事的,所以你有麻烦尽管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上你。” “你会这么好心?”萧尘霜上下打量着他,努力想看清他的表情,但除了一派坦荡以外,也没什么奇怪的神色。 魏洛风道:“进屋说吧,这里到处都是人。” 萧尘霜左右看了一眼,四周都静悄悄的,可这样的安静却越显诡异。她捏着嗓子俯身唱诺,随魏洛风进入了房中。 “当年混元宗的事,我怀疑是平王所为。” “混元宗?”魏洛风莫名紧张起来,“你发现什么?” 她被王妃抓去挨了一鞭,这种丢人的事情,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再说,区区一个平王妃她还不放在眼里。 “因为一些原因,我去了王府,无意发现血池的秘密。”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去了平王府?魏洛风细想片刻,隐约猜到是因为什么。 他吩咐秦和点算十个暗卫,无论萧尘霜去哪里做什么,都必须要保护好她。 萧尘霜摆了摆手:“放心好了,我会查清楚这件事,毕竟我已经被牵涉进来,平王也不会轻易放过我,所以在他没撂倒我之前,我就必须得把他拉下马!” 第129章 废黜 平王如果真的要对付她,可能也是因为在狩猎场上的事,他虽只是想帮萧尘霜解围,别无他意。但连婉清都会误会,在旁人眼里看来,萧尘霜便是他的心上人。现在出了事,这些人自然是想一竿子把他们都打落水,总而言之萧尘霜更是因为自己才受到牵连的。 魏洛风正色道:“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交给我来做。” “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就不要多事了。我只是想知道当年案子的卷宗,至于怎么收集他的罪证,确认和混元宗有关,我自有办法。”萧尘霜语气十分轻松。 “?”魏洛风看着她这般逞强,故作轻松的模样,便更加自责。 认定确实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她。原因很简单,这些人是迫不及待的想拉他下马,偏巧在这时所有人都知道,他与萧尘霜有表面上的私情,因此拿这小姑娘开刀罢了。 他态度十分强硬:“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你放心好了,绝不会有人敢为难你!” 这是...生气了?萧尘霜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 “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这么大口气。”萧尘霜嘀咕了几句。 不过...她来的目的不也就是为了让他出面吗,可现在变得这样爽快,反倒让人有些不适应。 “其实....”萧尘霜道:“我之前与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魏洛风道:“你说天意的事?” “不错。”萧尘霜点了点头,正色道:“我之前就说过,他们会做,我们也会做。不如把这件事闹大,最好让整个淮安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 “你是想置我于死地啊?”魏洛风淡定的看向她。 秦和也附和道:“是啊二小姐,我们家殿下对你也算是情深意重,你怎么能这么刁钻,火上加油呢?” “秦和。”魏洛风出声制止。秦和委屈的闭上嘴,是了,上级的媳妇不敢说,说不得! 萧尘霜扶了扶额,这魏洛风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她想了想,换了个说法:“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们会做天意,我们也会,等到文武百官齐齐上奏罢免你储君之位的时候,咱们就来个巨大的动静!” “巨大的动静....”魏洛风眯着眼,摩挲着手里的玉扳指。 他忽然笑了起来,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隔日,流言更是传的迅猛,郑太师本就无所作为,反倒感谢背后的人。他差人写了信送到北齐,见着时机也差不多了,仔细安排家人先出城避祸。 北齐王宫内,庸显斜斜躺在黄金雕塑的椅子上,背后刻有龙纹栩栩如生。 连青嘉快步走了进来,拱手道:“姐夫...齐王,那边来消息了,相信很快那魏洛风,就得乖乖交出太子之位了。” 庸显深邃的瞳孔中露出一抹喜色:“不错,你做的很好,看来我把庸姝交付给你,是一件明智的决定。” 连青嘉一脸敬色:“姐夫放心,我连家肯定以您马首是瞻。不过还有件事,其实这次能取得成功,也少不得婉清的帮忙。” “你的那个表妹?”庸显似乎想起什么,倒是有些印象,随后道:“这些都无所谓,只要引.诱狗皇帝出征,我们所做的就没有白费。另外这些有功之臣,将来都会是我们北齐的开国功臣,好处自是少不了的。” 连青嘉深吸了口气,这次多亏他让婉清帮忙在猎场动手脚,才能这么轻易的成功。 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他确实派出去了细作,但有的已经被杀死,可流言非但没有弱下去,反而如日中天甚至震惊了朝野。 淮安朝中那些大臣,纷纷跪在奉天殿外,白雪纷飞,寒冷无比,就连平日里站在太子这边的杨大人等,都跪在门外请求废黜太子储君之位。 皇帝在殿内坐立难安,擦拭着手里的尚青剑。阎公公端来一杯热茶,低声道:“皇上,您保重龙体要紧,太子的事...” “难道这真的是天意?”皇帝问。 阎公公道:“眼下出征在即,实在不能为了这些而轻易分心。若到时候影响了军心,只怕后果难料,老奴之见,倒不如先废黜太子储君之位,此次带殿下出征,若是旗开得胜,再寻机会册封。” “你说的有道理。”皇帝眉头深锁,随即挥了挥手,召众大臣齐齐入殿觐见。 以郑太师为首的人缓缓入殿,当即叩首觐见,这才开口道:“皇上,臣等连日彻查,最终发现此举确乃天意告之,还请皇上顺应天意。” “郑太师此言差矣,何为天意,太子在位时,万方升平,可为何独独到了皇上要出征之际,却屡次发生意外。” 郑太师挑眼看向萧义:“丞相,我听说你家女儿和太子走的很近,且狩猎场上又当着南诏国王爷面,许下婚约。即便你这位做岳丈的想要包庇,却也不该藐视天意。” “你....”萧义被他气的说不出来话,一时找不到言语反驳,谁让那萧尘霜和魏洛风的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之前还在想着,皇上既没当即废黜,便是想给魏洛风一个机会,将来他女儿便是太子妃,可谁能料到这反倒成了重伤他的理由。 杨大人微微一笑:“那按照郑太师的意思,天意比皇上的圣旨还管用?” “除此之外,民间也是广泛流传,流言一天比一天猛烈。倘若此时不遵循天意废黜太子,恐难安民心,势必也会影响士气,对此次出征平叛大大不利。” “够了。”皇帝痛心疾首,“眼下讨伐在即,不宜多生事端,既是天意所为民心所向,那太子储君之位,暂且废黜,来日再作定论!”说罢,他便让小李子草拟圣旨。 郑太师露出一抹狐狸般的微笑,内忧已解,现在就等着出征,只要皇帝有去无回,朝中无人执政,便能为齐王腾出位置入主淮安。 “皇上三思啊,眼下军马已备粮草齐全,即日就要出征!若在此时废黜太子,那将来又有谁监国?朝中只怕难以安稳啊!”这一次连李大人都开口了。 他一向和魏洛风不对付,但作为魏国臣子,权政争斗倒也罢了,若真关系到国家大事,倒还算是颇为团结。 皇帝没有多余的一个字,“宣召。” “皇上英明!”以郑太师为首的文官皆纷纷下跪,高声呼喊皇上英明四个字,萧义等人也是无奈,不甘心的跪了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卜星大人匆匆跑了进来,几乎是滚到殿上的。某大人怒道:“卜星大人,竟敢殿前失仪,此乃重罪!” 卜星大人一脸惶恐,急道:“出事了,方才天现异象,血光漫天,此乃大凶之兆,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笑话,皇上金口一开,岂能收回?卜星大人,你负责推算国运占卜星象,岂能在此胡诌?” 卜星大人面色难堪的很,方才确实见着凶象,莫非天意是不让废黜太子? 如果是这样,那之前可是算错了,现下惹来天罚也是自己咎由自取了,他此番是又恼又悔! 皇帝沉声道:“朕已下了诏书,只差印盖玉玺,太子生而克母,影响国运,自该废而他立,不必多说。” “皇上!”范大人匆匆赶了进来,他新任兵部尚书,头一遭上任就发生这等大事,不止如此,在他身后还有贾大人一行,匆匆走到殿内。 阎公公皱眉道:“范大人,贾大人,你们这是何故?” “请皇上收回成命!”范大人面色不改。 裴大人道:“方才接到八百里急报,东岳泰武山顷刻间崩塌,臣已先派人去处理事端,这才紧赶着入宫向皇上禀报!” 第130章 赐婚 但见百官齐跪,口口声声喊着不要废黜太子,免得引来天怒,泰武山乃魏国福脉,不可因此事而引发天威。皇帝无奈,也只好应允,此事就此作罢,并留下几人商议出征之事。 最后皇帝公然告知此次出征,他要亲自率兵,此话一出,朝臣又是劝阻,然最终结果自是拗不过德宗皇帝的。 下朝之后,郑太师悻悻然离去,既然此事未成,就得立马告知那边,皇帝要亲自出征的事,看来这比他预料的还要好一些。 皇帝下朝后又亲自擦拭一遍盔甲,看向萧义,“丞相,泰武山崩塌一事,你怎么看?” “皇上,臣以为此事...是天意所为,只能证明太子确实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说到这,萧义又如实说:“倘若此间废太子,无疑是让人心震荡,眼下有了泰武山一事,相信这些流言自己都会消散。” “言之有理。”皇帝欣慰一笑:“朕出征之前想下一道令,却又不知这道令是否该下,丞相认为你家二小姐可能与太子相配?” “皇上的意思是....”萧义受宠若惊,当即跪了下来。 皇帝摆了摆手:“对于尘霜这丫头,朕是观察许久,倘若在出征前能了却一桩心愿,也算不错。不知丞相如何看待?” 小女无才无德,难得皇上如此赏识,微臣唯有以死报效国家。 “朕为何要你死,你留着还有大用处,将来太子若是继位,还需丞相多多扶持。”皇帝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萧义面带喜色,再次谢过隆恩后,便回了府。 没一会儿,这皇上的圣旨就已经下来,阎公公点明要萧尘霜亲自来接旨,然而这丫头现在正在静安寺,萧义只好派人快马加鞭赶去将她接来。 “皇上眼瞧着就要出征了,却在这个时候下圣旨,莫非是因为狩猎场的事,彻查出来那血珏是二丫头偷的?”李若兰低声问。 柳盈咳嗽了声,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我也不知道,不过不是说是太子拿的吗,看来是太子对尘霜钟意,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太子钟意她?我呸,她凭什么。”萧锦绣啐了句,也不知道这个太子中了什么邪,居然要为她解围。 这倒也算了,萧尘霜这个贱人,居然就甩甩手离开,留她一个人在野外,幸好福大命大,没有被野兽叼走。 但这笔账怎么都要算清的,这下可好,阎公公黑着一张脸来下旨,肯定没好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阎公公茶都喝完两杯了,满脸写着不高兴。 “这二小姐不在家里待着,莫不是住在别的地方?那一定是比相府还要好一些。” “是...”虽然皇上和萧义说了,但他没想到这皇上如此心急,紧赶着就让人来宣读圣旨。这阎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要是如实告知,怕是会对他颇有微词。 “公公误会了,其实我二妹是去了紫星宫。”萧婉清从门外走了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原来是这样啊,想不到二人关系已经如此接近。”阎公公暗戳戳笑了笑,看来皇上的担忧是多余的,这两个小朋友明明很要好。 幸好,没过多久,萧尘霜连忙赶了回来。当听到元轻羽来通报时,还以为是平王先做了什么,可当看到阎公公万年不变的笑脸时,她才松了口气。 “二小姐,接旨吧。” 萧尘霜点了点头,率府中众人齐齐跪下接旨。阎公公的声音并不像其他太监那样又尖又细,听着反倒很慈和。 他高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相府二小姐萧尘霜品貌端正,娴熟大方、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太子早已及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萧尘霜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此赐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萧尘霜目瞪口呆的看着阎公公。 阎公公笑呵呵道:“二小姐,还不快领旨谢恩。” “愣着做什么,快谢恩。”萧义催促道。 萧尘霜起身接了旨,这来的太突然,皇帝老头是想一出是一出吗?她心里良久不能平静,而周围的人更是炸开了锅。 阎公公又交代了几句,大意是说等皇帝凯旋而归,便是太子和萧尘霜成婚之日,让他早些做好准备。 “怎么可能?”萧锦绣震惊不已,“她....皇上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让她这样的人当太子妃?而且还是赐婚?” 李若兰白了她一眼,赶紧把她拉回屋里,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看不清楚时势吗? 这个消息一放出去,相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连平日眼高于顶的端碗王妃也带着一众女眷赶来道贺。 陈如芸等人就更不消说,打着‘姐妹情深’的旗号过来拜访,可嘴里的话却无不透着酸,像柠檬一样,老远就能闻到酸味。 大概在她们看来,以萧尘霜这样的人,怎么配当太子妃。 又有的人充当搅屎棍,当面奉承萧尘霜,背地里为萧婉清不平。 白笙:“尘霜,你告诉我,你到底用了什么秘密武器,能让皇上亲自赐婚,这倒也罢了,关键还让太子钟意你而放弃萧婉清。” “对啊对啊,尘霜,你快跟我们说说,到底是用的什么手段?” 萧尘霜作为当事人也是大写的懵,她也很想立马进宫,去问皇帝老头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就像被簇拥的花团一样,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虽然这些人说话难听,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当一个人有权有势,位置和身份有了变化之后,从来都只有别人来巴结讨好。回想起之前的日子,都认为她是一介庶出,无依无靠,所以可以任意欺凌。 再看看现在,耳边听着的都是讨好的话,与昔日的嘲讽疏离,形成鲜明对比。果然应了一句‘今非昔比’。 若是换做别人,肯定会觉得扬眉吐气,大大的骄傲。但作为当事人,她只是觉得心里发堵。 “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虽然到了这一代太子都是在外建府,不必经常出入皇宫,可这规矩却是不能少的。”端王妃拉着萧尘霜说,“等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皇家的规矩和禁忌。” 此时的萧尘霜完全不想说话,只是陪着一副笑脸,终于送走了这些人。她们走后,府里的丫鬟夫人又贴了上来,各个说尽好话,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回到吟风院内,喜儿才忍不住问:“小姐,这是天大的喜事,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高兴呢?” 静和体贴的为她倒了茶,萧尘霜端起茶杯就喝了口,有些疲累的挥了挥手。喜儿还想问些什么,但见碧水使了个眼色,便只好先退了出去。 “其实这是一件好事。”元轻羽也坐了下来。 萧尘霜头也没抬:“你是不知道缘由,我与那魏洛风是断然不可能的。只是现在皇帝出征在即,我没办法公然抗婚,等北齐事了,再想办法与皇上陈情。” 元轻羽道:“你不妨好好想想,现在得罪了平王,他肯定会想法子对付你,可如果当了太子妃就不一样了,他就算想做点什么,也得顾及皇家顾及太子。” 萧尘霜也很严肃的点点头,“这倒是。” 元轻羽继续分析说:“再者,就算不当太子妃,只要你还在萧家一天,那将来也总得嫁出去,可能还是随便嫁个人,自然没有太子位高权重,别说长相未必比太子英俊,最关键的人品也不甚了解,到时候岂非后悔无用?” “……”萧尘霜瞠目结舌,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反驳。不过是从何时开始的,这丫头居然不结巴了,而且说起道理来是一套又一套。 元轻羽见她面色难堪,忍不住笑了。 第131章 死路一条 喜儿也在一旁附和:“不错小姐,轻羽这番话说的很对。而且您看啊…太子肯定对你也是有好感的,如果没有好感,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救你呢?而且长得帅是毋庸置疑的,关键这是太子妃啊,以后就是皇后了!皇后啊!!” 她的样子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激动,就像当皇后的人是她一样。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但总觉得不妥,不过他也未必会乖乖奉命成亲,倒也没什么好在意。”萧尘霜托着下巴,但心里已经决定,等出征一事了结,她就去退婚。 不过目前这个太子妃的虚衔还是得担着,如轻羽所说,有这层保护,那平王暂时就不会有什么举动。 ...... “什么?”魏洛风良久回不过来神,“阎公公,父皇为我选妃,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这太突然了。” 阎公公仍保持着笑意:“皇上金口一开,想要收回成命是万万不能的。” “殿下,其实属下认为这是件好事。”秦和一本正经的说:“张大监曾说过,没有永远的敌人,何况以二小姐的聪明,想要拉拢萧家为我们所用,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太子不必恼怒,皇上也是观察许久才会下这个决定,而非一时兴起。”阎公公说。 魏洛风扶了扶额,眼下圣旨已下,目前也该以大局为重,至于成婚之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淮安都知晓萧尘霜即将嫁到太子府的事,因此魏洛风让秦和回府中搜罗一些各式珍宝物件给送过去。最起码面子上要过的去,总不能教人看了笑话。 所以当萧尘霜收到一大箱子珠宝和翡翠物件时,也是微微一愣,里面还夹着一封信,大意是权宜之计,需要互相配合。 但在外人看来,这太子也忒心急,早晚都要成婚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还送出如此多的宝贝,可见对这门婚事是相当满意的。 正所谓礼尚往来,萧尘霜吩咐喜儿去库房点算一些东西。 相比之下就没什么好送的,只好上街去逛了一圈。 猛然想起魏洛风常着玉白色的衣裳,也没见过穿别的眼色,便心血来潮,挑了几匹粉的,绿的,蓝的布料差人送到太子府去。 负责太子内务的管家王叔看着这堆布料,不由摇了摇头:“太子妃还真是好眼光,送这么一堆花花绿绿的料子来,准是嫌咱们太子穿的太素了。” 秦和皱眉:“这些能穿出去吗?不都是些女人穿的,太子是不会穿的。”他自诩了解太子,然后又隐隐觉得这些颜色不对,绿的黄的蓝的?这还没过门...是不是就暗示着什么? “想不到这太子妃还知道疼人,这些料子可都是最近淮安很流行的衣物,每一匹都是价值不菲呢。”说话的是魏洛风的乳娘,冯嬷嬷。 “是啊,上次见到太子妃的时候,头上只簪了几朵银花,素朴的很。可没想到对咱们太子却是巴心巴肝的好,这出手太阔绰了。” 魏洛风在后面站了许久了,听着他们在这里八卦,忍不住道:“刚刚回府,应该有很多事要做,难道你们都这么闲?” “不不不,老奴还要去库房点算。” “太子,老奴也还得去交代下人们准备好春装,眼看着翻了年就是春季了,得先提前整理好。” 几人散去,秦和才道:“殿下,看来这二小姐确实对你芳心暗许。” 魏洛风板着脸:“他们起哄也就算了,你怎么跟着瞎起哄?”他看了一眼这些布料,花花绿绿根本没法见人,本能的要拒绝,嘴里却说:“这些衣服拿去制成成衣,另外再去库房里把那套水碧制成的碗筷给她送过去。” “咳....”秦和一脸窘迫,太子殿下还真是口嫌体正直,明明从不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却因为是二小姐送的,居然还让人赶制出来,看来男人遇到爱情,还真是会变成傻子。 确实应该好好答谢萧尘霜的,这点东西其实远远比不上。如果不是她出了这个计谋,太子之位只怕没那么容易保住。只是她怎么就能推算到泰武山会崩塌一事?难道真的会占卜问卦? 隔天,当太子府的送来的一大箱子珍宝的时候,满淮安的人都在谈论此事。作为一个太子,自八岁就承认了他的身份,虽其中有不少波折,几次三番险些丢了储君之位,但多年积攒,这太子府库房的珍宝数都数不清。 “小姐,看到没,你就送了几匹布料过去,太子就回礼这么多。”喜儿打开箱子,满满当当的珍珠翡翠,玛瑙玉石,而最重要的还有当年皇后在时曾打造的首饰,还有水碧制成的碗筷,晶晶亮亮,叮当作响。 萧尘霜叹了口气,看着这些宝物,可以想象到太子过的是多么奢华日子。 “这套首饰....”萧义眼中闪过一抹狐疑,随之而来的便是惊喜,这是当年皇后尚在的时候打造的,说是要传给将来的太子妃,十分珍贵,没想到还没成婚,殿下就送给了你。 “姐姐,恭喜你啊,没想到你真是...苦尽甘来。”萧锦绣一脸谄媚。 “??你主动叫我姐姐?” 萧锦绣硬着头皮说:“以前都是妹妹不懂事,您马上贵为太子妃了,还希望你不要和我计较。” 萧尘霜微微笑:“我这个人啊,记性挺好的,其实和太子能成,不也是因为妹妹的手段吗?” “尘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和锦绣又有何关系?”萧义问。 萧尘霜道:“没什么,随口说说。”她吩咐家丁把箱子搬到库房锁起来。 萧锦绣见此,不悦道:“看到了吧父亲,她现在飞上枝头了,就转眼不认人了,太子送这么多东西,也没说拿出来孝敬孝敬父亲。” “行了你别说了,还嫌不够丢人吗?”萧义对周家的事仍然耿耿于怀,萧锦绣识趣的闭上嘴,但心里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碧水点算了珍宝,一一记载在册,这才让人小心翼翼搬到库房。她笑眯眯的对萧尘霜说:“小姐,多半太子是知道您的处境,所以刻意送这些个物件来,充当嫁妆,来日也不会丢了人去。” “....嗯。”萧尘霜闷闷回答了句,没什么兴趣,所有人都热热闹闹的为她操持着,推算黄道吉日,反观她却整天跑外使馆衙门,为的就是远离这些繁文缛节。 “尘霜,我等你很久了。”魏怀瑾上前便把萧尘霜拉到一旁,“是真的吗?三哥要娶你?” 萧尘霜道:“是真的,圣旨已下,不过等皇上回来,我会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真的?”魏怀瑾喜极,脸上的愁云瞬间扫平,他从怀中掏出一道锦囊,“我要随父皇出征,三哥留下主政,你放心,我定会取了庸显的狗头,立下大功…我…” “好,你就放心的去。” 眼下出征在即,不宜让他分心,何况即便他心里想如何,只要与她扯上关系,勤贵妃也一定不会同意。 魏怀瑾笑的像个孩子,“你好好收着,等我回来。” 萧尘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珍重。” 出征那日,百姓们夹道相送,只盼着皇帝此次出征能一切顺利。大军已经出城,一路赶往北齐,等着一举进攻。 与此同时,郑太师的家人也已经迁离淮安,这个消息自是被魏洛风察觉,于是立马派遣神卫营的人前去截获他的家人,将之带回了太子府。 “殿下,郑太师在门外候着了。” 魏洛风挑眉:“怎能让太师久候,还不快赶紧请进来。” 第132章 先发制人 “这...诺。”秦和点点头,前去相请。 郑太师并不知自己家人被截获的事,来的时候就在想,多半是因为前几天在大殿上,他带头废黜太子一事触怒了魏洛风,所以这会子当是宣他来问罪的。 “殿下,眼下皇上已经御驾亲征,朝中的事微臣定会相助殿下。”郑太师一来就表明了心迹。 魏洛风笑眯眯的看着他,温和道:“太师言重了,只是父皇将内政交由孤来打理,那孤也不能让父皇失望。听闻太师善于军事后勤,不如由你随军出发。” “什么?”郑太师震了震,但很快收拾起情绪,拱手道:“殿下....微臣....” 魏洛风:“孤已经准备周全,让范统领与你一道前去,眼下范大人随父皇出发,想必还未走远,太师,一路好走。” “微臣....遵旨。”郑太师咬咬牙,还不待发作什么,范佑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还准备好了一副盔甲,和两匹日行千里的白龙马。 待郑太师一走,魏洛风温和的面容就沉了下来,散发着一股阴郁。 秦和望着面色阴沉的魏洛风说:“殿下,这招真是个好办法,此次出征平叛,无论胜败如何,那郑太师都只得死路一条。” “不错,这老东西在背后操作,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是连这都不知道,如何坐得稳太子的位置。”魏洛风紧紧握住手里的扳指,“父皇的安排我已经知道,现在最关键的就是郑太师,得利用他来引北齐出手。” “这么说,需要属下亲自去一趟?”秦和有些犹豫:“可这样一来,属下担心殿下...” 魏洛风罢手,冷冷道:“他贪污这么多银子,两边好处都想收,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不过这牌坊倒也立得,那得看他怎么选择了,你去吧。” “诺。”秦和依言而行。 淮安动荡,那些废太子的流言也都是郑太师撺掇的。这个老贼悄悄把自己的家人安顿出去,摆明了是向庸显投诚,二人的书信往来也已被神卫营的人暗中截获。 庸显没打算谋反之前,那手就已经伸的很长,现在彻查下来,才知道原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长。不过都没关系,趁着这次全部连根拔除! 郑太师和范佑纯二人马不停蹄的去追皇上的大军,却发现并不是往北齐而行的,直至到了河南以下,看到慕家军的大旗,他才恍然大悟。 “太师一路奔波劳苦。”慕老将军从营帐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盔甲,看着鹤发童颜,龙精虎猛。 郑太师汗颜:“再辛苦也比不上慕老将军,一把年纪还要出征,怎么没见慕少将军呢?” 慕老将军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直言道:“小子在淮安准备婚礼,我嘛,皇上体恤,没让我随军出征,只是在此驻扎,以免土番趁机作.乱。” “皇上在里面等候多时了,还请太师移步。” “皇上?”郑太师瞳孔微缩:“你是说皇上在里面?皇上不是已经屯兵北齐城外了吗?”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范佑纯微微一笑。 可不知为何,此时看着这个笑容,竟然觉得有点邪魅。郑太师胡乱点点头,心里隐隐觉得不妥。 郑太师硬着头皮,将士挑起帐帘,而帐内却是空无一人,并没看见皇上的身影。 他目光又落到条案上,只看到阎公公收拾着一份地图。 连这老东西都来了,看样子皇上确实在这里不错。当看到秦和时,郑太师满腹狐疑:“秦侍卫你怎么会在此?“ 秦和只是淡淡一笑,抬起头时,那双虎眼夺目亮人。 他抱拳施礼:“太师有礼了。” “皇上在何处?”郑太师问。 “难道太师不知道吗?”阎公公依旧笑呵呵的。 这话听得人云里雾里,秦和也没有说话,整个气氛显得怪异无比。 秦和招了招手,让太监抱着一个小箱子走了进来,郑太师不解的望着他,正待发问,却见将士已经先一步打开了箱子。 郑太师见此瞪大了眼仁,卯兔护符,纂花金簪,这都是他的发妻所有物,至于这护符,更是唯一的儿子从小佩戴的 “太师应该知道这是谁的东西,不过不必担心,您的家小妻儿都住进了太子府,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秦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太子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你们!”郑太师咬牙切齿,“秦和,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绑架朝廷官员的家小,待皇上回来,我必定要讨一个说法!” 秦和无所畏惧,又拿出几封信扔到了桌子上,淡淡道:“若非李大人投诚,我们还不知道原来郑太师有如此野心,连夜安排家小出城,太子便察觉不对,没想到您老人家....还真是权欲熏心。” 这些信都是他与连秋舫互通款曲的证明,郑太师微微一颤,紧紧攥着护符,郑宝儿是他唯一的孩子,就算再有野心,助人打下江山又如何,失去了孩儿便一切都是白费。 他皱了皱眉,沉声道:“殿下希望我做什么?” 秦和笑了笑:“我们会找一个与皇上身形相似的人。只要你放消息告知庸显等人,皇上就在我们的军营中,他一定会上当。” 郑太师唏嘘不已,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将太子放在眼里。以为只有离间太子和萧义的情分,就能轻易击垮其中任何一方。 可没想到自己到最后还是高看了这个太子!不错,就是高看!用家小做威胁哪里算什么正人君子! 郑太师面色肃然冷冽,看得出此时他被气的不轻,却又无法发作。 最后只得闷闷道:“他又不是傻子,岂会轻易上当?” 秦和道:“我说过了,只要是你放出去的消息,那他就一定会信。”说到此处,他虎眼一转:“毕竟太师多年苦心经营,为的不就是今日?您早已是他们的心腹了不是吗?” “哈哈哈,太子果然是太子,就连身边的狗也是不同凡响。平时不咬人,可谁知道咬起人的时候,几乎要了别人半条命!” 秦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暗暗说,哪里是半条命,是整条命才对。 郑太师抓起桌上的护符,确实如秦和所说,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事,以为到了今天总算能万无一失,可谁能想到竟被魏洛风察觉! 他脸上神情复杂,带有惊骇之意,抿着唇看着窗外天空,好一会儿又缓和下来,泄气的说:“我可以帮你们引.诱他入局,但此事全我一人所为,与我儿子全无半点关系。” 秦和微微一笑:“殿下说了,如果郑太师肯配合,他可以力保郑家上下安全无虞,甚至还能卖您个面子,将来郑少爷还能继承您的爵位,郑家也不会彻底垮掉,可若您在阵前耍花招,那就....”他拿起桌上的书信,扔到半空之中,拔刀一斩便化为碎片。 郑太师震了震,这信纸化碎片自是两层意思,第一层便是说若他耍花招,就犹如此信,沦为一滩碎纸。 第二层则是说,太子已给了他机会,只要前后思量顾全大局,这些都可既往不咎。 阎公公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该怎么做,相信郑太师心里有了主意。” “请秦侍卫回禀太子,我郑世仁对朝廷对皇上是忠心一片,臣知道应该怎么做。” 秦和点了点头,对于郑太师此番态度丝毫不意外。 不过说到底还是皇上深谋远虑,当初让郑世仁当这个太师,便是看着他重视亲情,和萧义全然相反,倒也能互相牵制。 第133章 先发制人(2) 再者说,这样一个人就算再有野心,也会处处受到牵制。 而萧义为人虽冷漠了些,但至少有着三代忠烈的名头,他本人对大魏也是绝无半点叛变之心。 所以皇帝让二人相互掣肘,对大家都有好处。 郑太师确实思量过,无论此遭会不会死,这一仗是输是赢,太子都是起了杀心的。 倘若自己真的因此而死了,倒也因为自己这一番付出,姑且能保家小的安危。 于是当夜,那个所谓的皇上便入住了军营里,其实也不必郑太师刻意放消息出去,北齐那边也会有所洞悉。 北齐王宫内,连秋舫接到郑太师的密报就匆匆赶进王宫。庸显的脾气很大,半夜被人吵醒心里就更不舒服了!他不耐烦的推开了趴在自己身上的美人,“滚!”他拿起衣服起身下了床。 怎么回事? “回大王,是连将军求见。” “本王知道了,让他去书房等我。”庸显转身披了件衣服,床上的女人也坐起身来,满脸不悦:“深更半夜的,真以为所有人都像他一样不睡觉?” “闭嘴。”庸显坐在床边,让人将她送走后才去了书房。 “深夜求见,所谓何事?”庸显疲累的揉了揉太阳穴,瘫坐在椅子上。连秋舫道:“皇帝出征是假,真正的皇帝现在就在河南大营,只要我们派一队骑兵去杀了他,这天下也就唾手可得!” “你说狗皇帝在河南大营?”庸显皱了皱眉,那慕老狗也在那里,不过他的孙儿在淮安,没有随行而来,倒也不足为惧。 连秋舫看了他一眼,试探性问:“那微臣这就安排人去夜袭?” “好。”庸显想了想,又道:“不行,本王得亲自去,只有亲自杀了这狗皇帝,才能顺理成章入主淮安。” “密报可准?” 连秋舫信誓旦旦的说:“大王放心,那郑太师野心勃勃,且早已把家人安排出去,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这次他报信过来,也...也提了条件。” 庸显:“如果狗皇帝真的在河南大营,他开出条件,本王确实也该答应。” “只是....”连秋舫后背已是一身冷汗,低声道:“他...他的意思是....” “难道还想要本王的位子不成?”庸显冷笑一声。 “回大王的话,他提的就是这个要求....” 好你个郑世仁,口气不小,心也很大,北齐昂藏之地,竟想纳入囊中! 庸显面色古怪,看不出喜怒,好一会儿才说:“先让人准备对抗假皇帝的大军,这件事还需再看看,先下去吧,本王要休息。” “诺...” 齐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眼下明明可以率人夜袭,可怎么却无动于衷?他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郑世仁? 连秋舫心里有些忐忑,不过不管如何,既然齐王让先看看,那也只能先看看。 此次废黜太子的风波暂时过去,然而魏洛风却从那些人嘴里听到更震惊的消息。 虽然他一向知道端王平王二人不肯轻易放过他。 但也没想到会这么迫不及待的下手。 终究是天家薄情,哪有什么骨肉情深,做戏久了有时候也难以分辨,真假虚幻。 他伸了个懒腰,也不太在意,只让管家王叔帮忙准备马车,又让小墨子从库房抬出一箱珠宝放上马车。 “殿下,您这是又要上相府去?” “不错,看着今日风景正好,打算带二小姐出去游玩一番。”魏洛风又转头对冯嬷嬷说:“今日不用准备我的晚饭了。” “老奴知道了...见殿下和二小姐关系甚好,我等看了也很是高兴,只是到底没有嫁过门,还是希望殿下能少给她带些困扰。” 魏洛风知她是好意,报以温和:“我知道了。” 等他走后,冯嬷嬷立即吩咐下人去把‘瑶光殿’收拾出来。 虽不知太子妃何时入府,但总归是不能失了规矩,何况太子还如此在乎,下人们就更是怠慢不得。 现在淮安都在议论泰武山崩塌,和太子即将迎娶太子妃的事,将之前那些废太子的流言和鬼神异说都抛诸脑后。 一切看起来既平静又祥和,整个京都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尘霜,我和你三妹要去城隍庙拜拜,你要不要一起去?”李若兰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眼,“说不定拜过之后,嫁过去就能生个大胖小子。” 这摆明了在讽刺她早已珠胎暗结,这李若兰损人的功夫,还真有点长进。 萧尘霜并不在乎,只是低头看着指甲上的蔻丹,“我就不用了,倒是二娘确实该去多拜拜。也好为三妹妹找个好姻缘,毕竟她现在的名声,那可是不敢恭维。” “对了三妹,太子送我好些物件,样样珍贵数都数不过来,不如送你两件?” 萧锦绣白了她一眼,“不用了,你几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些,还是自己留着吧,哪天被太子休掉,总还能讨生活不是。” 萧尘霜:“我知道一般货色三妹看不上眼,但这珊瑚链寓意极好,如今你还待嫁...哦不对!”她故作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一派温婉的说:“是第二次嫁人,就当是姐姐祝福你找个好人家。我听说来说媒的瘸脚鬼七也还不错,钱庄生意蛮好…也该是享受荣华富贵,只可惜是做填房。” “萧!萧尘霜!你太过分了,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哪有像姐姐的样子?” “姐姐?”萧尘霜冷冷看着她,“你有当我是姐姐吗?你脑子坏掉了吗,从我回来到现在,你哪一次真的当我是姐姐?” “你有病!”萧锦绣被气的不轻!整个脸都绿了,她心性高又藏不住事儿,平日里可没受过这些气。 如今萧尘霜和周越泽都上了她心里的黑名单。她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会让这狗男女还回来! 魏洛风刚走进来就被萧锦绣撞了个满怀。他身手敏捷,下意识侧身一躲倒也不碍事。 可怜萧锦绣不仅因此扭了腿,还摔了个狗啃泥!她把头埋在地上,简直不敢抬头! 她气的浑身发抖,从地上爬了起来。 魏洛风一脸尴尬,“三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萧锦绣气呼呼往外走。既然太子有眼无珠,不仅见死不救,娶了这样一个女人,那也就怨不得旁人! 车夫百无聊赖的坐在马车上,可喜的是身边没有随从。 她挑了挑眉,心里生出一计,拿出小刀破坏了马车轴,这一幕刚好被紧跟在身后的李若兰看到,她赶紧过来阻止。 “你疯了!” 萧锦绣却是不慌不忙的把她拉到一边,满不在乎的说:“你才疯了,这么大声做什么,深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锦绣,娘现在也没啥指望了,所谓形势比人强,咱们忍一时是一时。可…这谋害太子,那是要诛九族的!”李若兰也是没辙了,只得暂时好言相劝。 此时她心里也是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她千不该万不该把女儿宠的这样无法无天,要是闯出大锅那还得了? 谁知萧锦绣仍是恶狠狠道:“谋害太子?谁看到是我做的,难道凭那个傻冒车夫?娘你就别操心了,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你好吗,你再啰嗦下去,我们还去不去城隍庙了?” “你....”李若兰心乱如麻,可已经这么做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即便是错了,那结果也必须是对的。 她也只得在心里默默盼着此事不要被揭发出来,刚刚才平静了会子,实在禁不起闹腾了。 第134章 卷宗 天空一碧如洗,灿烂的阳光正从密密的松针的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车内的人谁也没有看谁,只各自看着窗外。 好一会儿,魏洛风才忍不住说:“你应该知道,这桩婚事我是不同意的,但为了你安全着想,父皇没回来之前,我该保护你。” 萧尘霜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的说:“谢谢您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至少现在没人敢找你麻烦。”魏洛风沉下气来,随后道:“我们现在要去州府,再查一查三年前的案子。” 州府?查案? 萧尘霜立马来了精神,巴巴的看着他,“你是打算对平王出手?”见他没有立马回复,萧尘霜悻悻然:“不会是因为我吧。” 魏洛风歪着头看向她,脸上的表情微微放松下来,嘴角噙着笑意:“当然。” “还真是因为我?”萧尘霜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魏洛风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说:“当然不是,想什么呢,此次去查卷宗,为的便是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然后再设法去一趟平王府。” “不过这事太危险,就不用你插手了。”魏洛风挤出一个笑意。 不用插手?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正所谓世间上最爽的事莫过于手刃仇人,所以她是不打算袖手旁观的。 不过萧尘霜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翻了个白眼以示敬意。 州府大人知道太子的来意,也不敢声张,让人守住府衙和前厅,带着二人悄悄去了卷宗室。但凡是和平王有关的卷宗,全多被翻了出来,足足有十余卷。 二人坐在凳子上各自翻查着,盼着能从中得出更详细的信息。足足三个时辰,魏洛风放下书简,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是傍晚了,难怪肚子会饿。 他看了一眼萧尘霜,“不饿吗?” 萧尘霜充耳不闻,人是铁饭是钢,一连几个时辰不止眼睛酸涩,肚子早就饿了。 但她不愿浪费一丁点时间,因为她知道,撇开为明轩报仇不说,如果多晚一天就会多一条无辜的生命消失。 再加上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一个天纵英才成为废人,这口气她咽不下,定要将那平王丧心病狂手段公布,更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死无葬身之地! 她又拿起一卷,逐字逐句的去看,眼底忽然绽放出异彩,“我找到了,魏洛风,你过来看!” 魏洛风也没耽搁,立马放下手里的档案,凑了过去。 “上面记载,三年前,平王曾去浮心涧剿灭混元宗余党。但是后来失踪数日,心疾复发,可回来的时候,却说遇到神医,已然痊愈。” 魏洛风:“二哥这个心疾…其实曾有神医看过,都说是药石无灵。也正是因为从三年前的事,乃至一年前案件再度重演…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天家凉薄,但也最多是皇室内的斗争。 小时候平王对他也算照顾,只是大了之后立场不同,有了争权夺利之心,兄弟几人的心思才逐渐变得不再纯粹。 其实这些东西就像是皇家的诅咒,寻常百姓羡慕身份尊贵,谁又知道宫墙高院里,又有多少王公贵族羡慕那半点亲情。 他扶了扶额,如果真的是从三年前开始饮血,抓获孩童提炼丹药,那到现在...得有多少人丧命在他手上。 那这样的禽.兽死一百次也不够赎罪!魏洛风一拳打在桌案上,发泄心中怒气。 萧尘霜吓得一个激灵,你他娘的,抽什么风! 她指了指另一侧,喃喃道:“还有这里,两年前,中州曾有数名孩童无辜失踪,沦为悬案....” 魏洛风:“看来要有定论了。此物你先收着,等我今夜去一趟平王府,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这般丧心病狂!” “嗯...”萧尘霜将书简收起来,藏入斗篷之中,不自觉道:“那你自己小心。” “你在关心我?”魏洛风挑了挑剑眉,面带喜色。 萧尘霜干笑两声没有应答,二人出去之后装作平常,州府送他们上了马车。 在车夫的提议下,看着到了吃晚饭的时辰,于是驾车去了城西的一家小酒馆。 听魏洛风说那里的家常菜都烧的不错,老板娘也是个很和蔼的人。 这么一说,这太子还是常客? 酒馆里坐着各式各样的人。有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也有商贾富绅,甚至是江湖侠客,奇形怪状皆有之。 见魏洛风二人进来,酒馆里的人都投过去一些怪异的目光。 他淡然自若的走了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 “洛公子,您可好些日子没到咱们这小酒馆来了。”老板娘端来碗筷和茶水。 魏洛风点点头:“老板娘这里的生意似乎是越来越好了。” “哪里哪里,都是这些老顾客们照顾的罢了。”老板娘看了一眼萧尘霜,替她倒了茶,温和道:“原来洛公子多日不来,是因为成亲了,想必这位姑便是洛夫人吧。” “正是贱内。” “.....”萧尘霜保持着不失客套的微笑,待老板娘走后,才瞪了魏洛风一眼:“看不出来你也挺会损人啊,还贱内?要不是我找出那卷宗,还不知道你要翻到什么时候去了。” 魏洛风微微笑:“所以为了你向你赔罪,才特意带你来这里吃东西。别小看这个地方简陋,老板娘做的羊肉煲很好吃,待会你可要多吃些。” ……这是早有预谋? 不过想起羊肉煲....萧尘霜也不由愣了愣,之前魏怀瑾也说要带她来,难道这俩兄弟是这里的常客? 她左右看了一眼,这些人都各自谈话,喝酒吃饭,不像刚才那样带着奇怪的目光,一如平常。 “公子,夫人,你们慢慢用。”老板娘放下羊肉煲,又打来两碗米饭。 砂锅下面还有个小炉子,已闻得里面的肉香,羊肉煲是北方传过来的美食,这道菜对羊肉要求比较高,因为只有嫩的羊肉才好吃,要越焖越爽口。 “怎么样,好吃吧?” 萧尘霜如实道:“不错,这肉入口顺滑,不膻也不腥,这确实是家好店。只是你身为...大户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来这种小酒馆?” 魏洛风诡秘一笑:“看到这里的人了吗,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想要知道什么,来这里不比去费心查探更方便吗?” 原来是这样。 来了一趟,确实是满载而归,几乎淮安哪家生了小孩,哪家死了人,娶了亲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二人起身离开的时候,外面刚好在下雪,明天就过年了,这应该是最后一场雪了。 “殿下,直接回府吗?” 魏洛风道:“先送她回去。” “诺!” 马车一路朝着城中出发,但还没行驶多远,只觉车内震荡,马儿发出嘶鸣长啸,被车厢带的偏倒在地。 马车上的三个人齐齐飞出车外,那一瞬间,生死关头魏洛风却是用力一搂,下意识将萧尘霜护在了怀间。 二人滚落至车外,伸出的木头生生刺破了魏洛风的手臂,狠狠划了道血口。 他剑眉微蹙,手臂传来火辣的痛感,但他并未松手,反而更加用力的搂着萧尘霜,深怕颠到怀里的人儿。 待回过神后方才看向那马奔去的方向。 此刻马儿受惊,若有行人经过,必受牵连! 不待细想,他垫脚而起浮空而行,稳稳落在马背身上,紧拉着缰绳,足足跑出去一条街才终于停下。 刚才....萧尘霜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还有些热热的温度。 方才车子倒地的一瞬间,他的脸离自己很近,那种感觉……很奇怪。 只觉热血沸腾,就好像无数的烟花在心底里炸开。 她摇了摇头,这种感觉让人不舒服也让人不安。她再次重重摇了摇头,方才清醒不少,转身走向车夫处。 第135章 前线消息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萧尘霜将他扶了起来。 车夫痛的龇牙咧嘴,额头不断渗出血迹,他称自己没事,反而关心萧尘霜的安危。 萧尘霜微微一笑,将车夫扶了起来。 远处,朦胧的月光洒下,只见一少年郎骑着马缓缓而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二人,不得不说,他身上除了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以外,还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仿佛和他在一起,就算是绝望也会变成希望。 魏洛风看了车夫一眼,“你的伤要不要紧?” 小的没事,殿下,我到附近医馆看看就是了,您先带二小姐回去,免得回头相爷难为了她。 连一个车夫都这么体贴,萧尘霜心中一暖,赶紧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他,“你拿着去看大夫吧。” “那小的就谢过太子妃了。” 魏洛风清了清嗓子,伸出手来,“走吧,送你回府。” “不用了,这里离相府很近。”萧尘霜客气的拒绝了下。魏洛风扯起嘴角一笑:“少说也得两刻钟吧,再说这大晚上的不安全,你到底是未来的太子妃,留你一人在这,明日又有什么流言传出?” 其实这家伙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有他护送的话,萧家的人至少也不会找她麻烦,也就没那么多糟心事了。思索片刻,她毅然跳上了马背,捻着他的衣裳。 魏洛风抿嘴一笑:“你可得抱紧啊,待会摔下去死了,那就怪不得我了。” “已经抱紧了,走吧。” “是吗?”他如泉水的眸子里闪露几分狡猾,作势加快了速度,激得身后的人条件反射的抱住了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双小手不安的胡乱摸索,可忽然间却又立马松了开来。 萧尘霜面色微白,“你故意的。” 魏洛风狡黠一笑:“还没吸取教训,我加快速度了!” 马儿策马奔驰,耳边全是凛冽风声。萧尘霜紧紧扯着他的衣服,斥道:“我们大魏虽然没有宵禁,但是严禁在城中策马!” 魏洛风不以为然:“我是太子,我说了算。” “是,你是太子,你说了算。”又是一个昏君! 老夫人是今天早上回来的,本来法会没有结束,是得晚两天的。但想着宝贝孙子明轩要回来,天大地大也没亲孙子大。 所以她自然是要回来准备准备的。 这倒巧,刚一回来就听说了萧尘霜的事,所以趁此机会也想亲自问问其中缘由。 免得家里这帮人不省事,又生出什么乱子。 老太太到底是当家的人,目光看的确实要长远一些。她深知这才短短几日就发生这天翻地覆的变化,其中肯定有点什么。 只是这大晚上左等右等也没见人回来,刻意吩咐下人留了门。 许梅在老太太身旁伺候着,茶是换了一壶又一壶。 她看起来心平气和,可心里却也是焦急万分。 暗暗数落萧尘霜这丫头平日里也算有分寸,眼下明知要成为太子妃,竟还这般不分轻重,传出去别人又该说没有德行了! 所以当看到人回来时,她也顾不得别的,赶紧上前训斥一顿。 作为母亲训斥总会有点分寸,可若先让老太太拿了话头,就没这么简单了。 萧尘霜似乎明白许梅用意,一脸歉意的说:“对不起,让娘和祖母担心了。” 许梅见她接的住话茬,也总算欣慰不少,嘴里却说:“还知道我们会担心,这大晚上的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也不差人回来禀报一声,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是……”萧尘霜垂着头,十分受教的模样。 老夫人虽有些不满许梅的做法,但也理解当别人娘的心思,只是微微抬了抬眼,起身道:“你娘说的没有错,做人还是低调些好,以免惹了别人嫌,到时暗中算计你。” “祖母说的是,孙女受教了,以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还不待老夫人开口,魏洛风便皱着眉走进来。 本来他送萧尘霜到院里是不打算进屋的,可刚才听着老夫人和那许夫人一人一句,说的萧尘霜无地自容,他便觉着有些不舒服。 这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让她这么晚回来,总该得与老夫人她们说清楚才是。也不好教她白白受了委屈,背下这口黑锅。 于是他拱了拱手,一派端正温和的说:“祖母,许夫人,是我约尘霜出去游玩一时忘了时辰,还请不要责怪于她。” “这...”许梅有些惊异,因为她知道太子与萧婉清曾有一段故事,所以没有想过太子会真心实意对自己女儿。可眼下看来,似乎又颇为护着…确实让人又惊又喜。 她恍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们家这丫头野惯了,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吧。 魏洛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带着挑衅的味道,“是挺麻烦的。”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毕竟要成婚了,麻烦也只能麻烦了。” “殿下说笑了,难为您亲自送尘霜回来,还帮她开脱。”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到他身边,又接连道了谢。 魏洛风得意的看了萧尘霜一眼,可当看向老夫人时,又摆出一副好孩子该有的面孔。又各自闲聊了片刻,才在丫鬟的带领下出了府。 老夫人在原地怔了片刻,好一会儿才肃然道:“有些话趁你现在还不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得与你说。” “还请祖母训示。” 老夫人睨了她一眼:“跟我来吧。” 一行人去了祠堂,依照惯例,为祖宗们上了柱香。 在老夫人的吩咐下,萧尘霜端正的跪在蒲团上面。 老夫人面向众祖宗牌位,捻着手里的佛珠,一字一句道:“太子妃便是将来的皇后,我萧家祖上曾出过三位皇后,每一个都是天资优秀。本以为婉清有凤命,可兜兜转转,事情成了如今这个地步,也只希望你做事说话前,事事为萧家考虑。” “这是祖先留下来的锁魂铃,是每届皇后所持之物,如今我便将它交给你,万望你光耀萧家门楣。” 她当然认得这锁魂铃,前世萧义在她替嫁之后,便将此物交到了萧婉清手里。此物并非名字那么响亮,不存在什么锁魂一类的异端邪说。 但,其用料名贵,全天下独一无二,一直视为珍宝。不止如此还引来无数江湖中人觊觎,传闻说是里面藏有最顶级的内功心法,但实则真假如何,无人可知,只是这传言却一直流传,神乎其技。 许梅激动不已,萧家与别的世家不同,并非只有男人才能继承家主之位。 眼下有了此物,倘若萧明轩庸碌无为,那么这家主的位置自然就落到了萧尘霜手里。 她连忙道:“尘霜,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过祖母。” “是,尘霜谢祖母。”萧尘霜小心翼翼接过锁魂铃,一串铃铛静静躺在她手心,这是一个手环,透发出特殊的金属光泽,上面还雕刻着花纹,细细密密,像是某种古老符文。 “此物给了你,便是将萧家交付于你,尘霜,祖母待你也不算太薄,你幼时在黄河镇的日子,祖母暗中也曾帮衬,希望你不要忘本。” 萧尘霜不动声色:“是,孙女明白,祖母给予重任,自是不敢辜负。” 老夫人欣慰一笑:“你且去吧。” “诺。”萧尘霜将锁魂铃放入怀间,许梅挽着她走出祠堂。她再次顿了顿,回头看向这座压的人喘不过气的祠堂,又低头看了一眼锁魂铃,守护萧家? 她眼底浮现出一抹异样,露出古怪的笑容。 而作为母亲的许梅此时心情也甚是复杂,许多话到了嘴边也不知该怎么说。 那太子看着温和,却又听说暗地里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也不知将来女儿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万一要是不小心做错事说错话那又如何自保。 可又见他送来一箱箱珍宝,看起来也似乎很是重视自己这个女儿。 第136章 听风是雨 许梅流露出一种很微妙的神情,既惆怅又担忧,萧尘霜只好拉着她的手说:“娘你放心,我很厉害的,不会被人欺负。而且我和太子的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没到最后,一切都有转机。” 这根本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就算一个人再厉害,连那狮子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怕只怕... 许梅摇了摇头,算是豁出去了,“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担心许多又有什么用呢,既然皇上赏识你,你也要自己把握机会,记住,永远不要依附于男人。” “女儿知道了。”萧尘霜又安慰了她几句。 娘亲只是一个妇道人家,骨子里却是倔强不屈,若非为了自己,也不会入府受气,原以为能陪伴她终老,可谁知事情却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那你要记住,一朝富贵不能猖狂,一朝落魄也未必沮丧。”许梅仍是担忧不已。 萧尘霜点了点头,又问:“对了娘,世上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吗?或者很相似。” “傻孩子,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算没有血缘,一模一样也是常有的事。但往往同人不同命。”许梅揉了揉她的脑袋,“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前两日在街上看到一副画像,一时间还以为画的是我,见上面的题字叫‘梅丹雅’。” 听到这三个字,许梅脸色一变,瞬间唰白,不自觉后退一步,双手交叠的手已沁出细汗。萧尘霜注视她的动作和神情,“娘亲,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是...是啊…”许梅敷衍的点了点头,立马说:“最近太操劳,我这是老毛病睡一觉就好了。行了九儿,这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屋休息。” 许梅的神情很是古怪,无法让人不多想。这个梅丹雅到底是谁,为什么龙独罗苦苦寻找,连母亲这样的普通妇人也似乎知道什么。 她点了点头说了几句体己的话,目送许梅离开后,萧尘霜也去了厨房,打算熬点参汤替许梅补补。 脑子里仍然是乱糟糟的没有头绪。萧尘霜定定的看着砂锅,又不禁去想…娘亲作为一个汉人,又从未去过南诏国,怎么会认识梅丹雅?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并未觉得有多相似,甚至自己的容貌比不上那画中人万分之一,可何以让龙独罗一再失态? “小姐,你发什么呆呢,这汤都溢出来了!”喜儿拿起抹布揭开锅盖,摸了摸耳垂散热,这玩意儿真是烫的可以。 “你怎么还没睡。”萧尘霜平静的拿起碗舀了几勺出来。 喜儿道:“因为奴婢担心你啊,听说和太子爷出去了,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开心。”萧尘霜敷衍作答,实在不想喜儿再追问下去。 喜儿努了努嘴,知她是在敷衍自己,但主子不肯多言,当下人的也不敢瞎打听。 她正准备上前接碗,却发现萧尘霜手上的淤青,紧张的问:“小姐你手怎么受伤了?还淤青了,发生什么事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你把这参汤给夫人送过去之后,你就早早回房歇着。” 喜儿吐了吐舌头:“小姐就是嫌我啰嗦。”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萧尘霜抿嘴一笑:“好了,快去吧。” “那我把轻羽喊起来,给你上点药酒。” “这点小事我可以的。”萧尘霜转身走了出去,回到房中简单梳洗了一番,刚才抬了抬手臂,才觉得倍感痛楚。 她从柜子里拿出药酒,挽起了袖子,揉搓着淤青。 “还是我来吧。”元轻羽走了过来,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药酒。 “那边有消息了吗?”萧尘霜问。 元轻羽道:“张护卫传来消息说,皇帝已去了北齐大营,直取齐王老巢,后有太子使计,令郑太师引敌深入。” “这确实像他的作风。” 元轻羽顿了顿,露出一个微笑:“看来你和太子相处的不错。” 萧尘霜并不觉得,因此对避而不答,转而问道:张护卫有没有说,齐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有,为了让齐王相信郑太师的臣服之心,刻意开出极高要求和条件,但齐王似乎还在犹豫。” 犹豫? 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允许齐王犹豫,只要他一细想,就会想明白些什么,那这一仗就必然是场硬仗! “那麻烦你让张护卫在齐王军中散播流言,不管多离奇都可以,一定要闹的大。” “为何?”元轻羽一时没想明白。 萧尘霜微微笑:“正所谓实而虚之,虚而实之,我们要的就是助太子一臂之力,逼迫齐王出兵攻打河南大营。” “我知道了,给你上了药酒就立马去传书,不过有个奇怪的事....”元轻羽想了想,组织好语言,说:“院里的白鸽,似乎有飞往盈水园的迹象。” 盈水园....那是萧婉清的住所,她与连家本就有血亲关系。但这个时候若是联络密切,就有点惹人起疑了。 这些对目前的情况来说影响不大。 “对了,这是张护卫托我给你的,说为了表达谢意。”元轻羽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只海珠,圆润有光泽,是个上品的物件。 萧尘霜看了一眼,默默收下。其实张护卫能去前线也是经得范佑纯引荐,所以最该感谢的,应该是老范。 因为妙虞的事情,确实和姓范的生出误会,但她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个女人进了萧家的门,甚至于害了明轩和老夫人。 但总得说来范佑纯的造诣绝对高于慕老将军,如果能尽量把他争取过来,若是皇帝死后,那也相当于多了一道保命符。 可…该从哪里下手? ………… 这一日,庸显站在点将台上挥舞着大旗,亲自操练士兵。操练过后,他便回到营帐中休息,派了探子前去确认,皇帝是不是真的在河南大营,但去了一波又一波,全都被秘.密杀死,根本就没有半点消息。 庸显倒也不泄气,挥手让他们先下去,独自骑着马往曼陀山跑去。 从这里几乎能将整个北齐尽收眼底,但他要的,何止是这方寸之地! “咻”的一声,几道冷箭从背后射来,他反应极快一把扯下.身上的战袍,大手一卷,那利箭只在半空就被折断。 几个黑衣人又连射了几箭,见不得逞,迅速从林中逃跑。 庸显皱了皱眉,这帮人难道是皇帝派出来的?他方才没注意,现下感觉手臂在流血,应该是挡箭的时候被擦伤。 这点小伤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让随行的医官上了药后便待在营帐里摆弄着沙盘,连晚饭也没有吃。 所以他受伤一事,再加上今日的反常行为,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军营。 几个火头军做着饭,闲聊说:“听说了吗,这次魏国皇帝是下了决心要灭我们北齐,连上官将军和慕老将军都出动了,加起来四十多万大军,各个都是骁勇善战啊。” “干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另一小兵继续说:“我们齐王神威盖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根本就不怕魏国这帮老弱病残。” “你这话就说错了。”执戟郎陈平从帐外走了进来,笑呵呵道:“都熬些猪肝粥吧,方才齐王被人偷袭,深受重伤,流了好多血,也不知道还撑不撑得住。” “什么?齐王受伤了?”众人闻言,也是急了,这齐王要是受伤了,那他们此遭去攻打魏国,不是等于找死吗? “骗人吧,怎么可能身受重伤!如果受了伤,怎么连将军他们也没什么反应?” 陈平不以为意:“信不信随你们,齐王晚饭不也没吃吗?你们抓紧熬点粥,给齐王补补血气。” 第137章 虎符 看他这个样子,说的斩钉截铁,火头军们一时也不知该不该信,开始议论起来这件事的真伪。 于是很快,整个军营就炸开了锅,因为每天都有齐王受伤的消息传出。 有的说齐王手臂被砍断,血流不止,有的说连将军被敌国美人刺杀,奄奄一息,更离谱的是连身在北齐都城的庸姝公主也被牵扯进来。 总之这几天的谣言见风长,这些空穴来风的谣言是越发的难听,更有甚者都说齐王已在准备扶持自己的表侄。 搞得大家都是人心惶惶,根本无心打仗,士气十分涣散。 对于这些事,一天两天不知道还罢了,但日子一久,庸显怎么可能不知道,可知道归知道,一直查不到是谁在背后搞鬼,正所谓捉贼拿脏,他要是贸然出手反而会适得其反。 他坐在大帐里,听着军队流传的谣言,再对比自己的伤,不禁失声而笑。 这件事本来就子虚乌有,既然有人在背后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意图,目前要做的是抓出这个奸细。 “大王,人已经抓来了,当初就是这个小子说的。”连青嘉揪着那小兵,一推搡,扑倒在了地上。 庸显的目光暗藏杀机,直勾勾的盯着他,“就是你散播的谣言?谁派你来的?又有多少个同谋。” “同谋?”那执戟郎冷笑一声:“我十二岁就进了军队,到现在,我已二十二岁,这么多年,跟着齐王您南征北战,抵抗外族,就算我身上留下几十道疤,也从来没有吭过一声!” “你说你十二岁就参了军?”庸显眼神一暗,颇有些意外,沉声道:“你抬起头来。” 那小兵抬起高昂的头颅,一双眼睛饱含热血。庸显皱了皱眉,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散播谣言,说本王重伤不愈,快要一命呜呼?” 不错,这确实是我说的! 连青嘉道:“齐王,他已经承认,末将现在就把他推出去吊死,让所有人看看,都是他在扰乱军心!” 庸显失望的点点头,小兵挣扎一番,“我不觉得我有错,我关心齐王,可齐王却久久不出来现身,更不澄清谣言。我参军是为了保家卫国,保护我北齐子民,现下魏国皇帝兵临城下,我们非但不回去护城,反而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驻扎。听说那皇帝根本就在河南大营,如果齐王不敢去刺杀,那就让我去!” “笑话!我庸显岂是懦弱匹夫!” 小兵呵呵一笑:“在此之前我也以为齐王是英雄,可现在…末将只当是有眼无珠跟错了主子!” “好!”庸显拍案而起,目露凶光:“我今日就要让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英雄。我庸显必定会取了那狗皇帝的脑袋给你看!” 小兵低着头,像是被齐王这股气势所摄服。庸显冷冷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陈平!” “好!你随本王出征,本王要让你亲自看到,我不仅能护北齐安然,还能逐鹿天下入主中原!” 陈平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朗声道:“末将愿以齐王马首是瞻!” …庸显这个做法有些草率,连秋舫没说,也不敢说。因为他一直是希望齐王出兵的。可在此之前,庸显不放心郑太师的情报,所以一直在等。 这边已整军待发,郑太师那边同时也收到消息,虽不明白齐王怎会贸然发兵,但眼下既已经来了,那也只得先应战。北齐城外两军对峙,以秦和为首的人埋伏在附近,北齐军队小批量伤亡。 “你说的不错。”庸显接到密报,又说皇帝今日会带兵与大军汇合。他已经等不及,带领一队人马直杀河南大营。在陈平的提议下,一行人先隐秘退到大营十里处。 但见皇帝的仪仗跟着进了河南大营,郑太师等人恭恭敬敬的接驾,将他请了进去,另外又清算了兵马,看样子是准备发兵。 连青嘉说:“齐王,要不由我带兵攻进去!” 庸显摆了摆手,让人先去联络郑太师。 营帐里,郑太师在送来的食物中,发现了庸显的信条。 范佑纯目光一瞥,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刚毅的脸庞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郑太师,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郑太师握紧了纸条,咬了咬牙,走到营帐外对方才送食物来的小兵说,“告诉齐王,我会带着皇帝出行,找机会引他入我们设下的天罗地网。” 小兵并未看出郑太师有任何异样,于是前去报信。庸显收到传令后,亦是心中大喜,准备随时进攻。实则真正的皇帝自然是不在帐内,只要齐王冲入大营,便会立马人头落地。 皇帝和范尚书等人前往城中,这里的都使早已被撤换,可谓是占尽了先机。 与此同时,待到晚上的时候,齐王和十几个武功较好的士兵冲入营帐,一举将皇帝的头颅斩杀。 他大喜,扛着银枪,提着头颅走出营外,“你们大魏皇帝已被本王斩杀,若降者,可入我北齐帐下!” 周围的将士闻言,仍紧紧握着手里的长矛,丝毫没有怯意。就在此时,两道黑影从天而降,待看清时,庸显明显不屑,无非是两个无名小卒罢了。 “怎么,就凭你们也先拦我?如今魏国皇帝的人头已在我手中,劝你们最好识相点。” 秦和冷笑:“亏你一世英名,没想到竟会上当。你最好先看看手里的人头到底是谁的。” 庸显明显迟疑,却见连青嘉等人匆匆赶来,连叫不好:“大王,城内...城内军队已然叛变,那魏国皇帝已带兵入主,庸姝等人为保城中百姓,甘愿开城投降!” “什么?”庸显震惊不已,但很快就明白过来,“郑世仁,我上了你的当!” “其实你不光是上了当,若没有我说那番话,又怎么激你带兵前来突袭呢?”不知何时,陈平已经出现在他身后,但见他手起刀落,庸显的人头骨碌碌滚到魏怀瑾脚边。 众人见此,连忙作揖行礼:“四殿下。” 魏怀瑾点了点头,用布将人头包好,至于这连家等人,还得等父皇回来再行发落。 此时,皇帝入主王城之后,便告诉所有人,那庸显造反已被就地真正法,念在庸姝一心为民,开城有功,因而免去死罪。 接到皇帝大赦的消息后,丫鬟便立即告诉庸姝,“郡主,皇帝已免去您的死罪,只要咱们再去求求情,说不定府中上下都可以幸免于难。” 庸姝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只是让丫鬟们把连家的人从暗道送出城,她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丫鬟迟疑道:“那郡主你呢?” 庸姝摇了摇头,从书房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盒子来,轻轻抚着这个盒子,“魏国皇帝留我性命,你以为仅仅只是因为开城一事?这才是我最终的保命符。” 丫鬟看着木盒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安排好一切后便陪着她去了王宫。 听范大人说那郡主带着虎符在殿外求见。皇帝明显有些讶异,不明白这女人怎么轻易将虎符交出。 不过单从此点看来,这个庸姝确实比她哥更有真知灼见。 他厚实的手掌一挥,便让人传见。 “庸姝拜见皇上。” 皇帝微微笑:“你做的很好,此次立下大功,朕可以酌情考量,不会杀了连家人。” 庸姝温柔一笑:“皇上不必如此,有错者自该罚,是处死还是流放,全凭皇上决断。” “你似乎和所有庸家的人都不一样。”皇帝上下打量她一番,这模样实在太普通了,甚至还不如庸显长的好看,可独独是眉间这朵傲骨红梅,将人牢牢吸引住。 第138章 情书 这梅花妆乃北齐流行的女子妆容,先前那些美人夫人也画着同样的梅花,可不知为何,这梅花在她眉间怒放,反而增添了几分庄重,令人不敢轻易怠慢。 庸姝先前曾嫁过一次,后来庸显为巩固与连家的关系,便将庸姝赐给了连青嘉为妻。 皇帝深吸了口气,脸色有几分缓和,“你手里拿的是何物?” “回皇上的话,是虎符,掌管北齐军队的虎符。”庸姝将虎符高高举过头顶,模样谦卑。 有意思。 皇帝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庸姝淡然一笑,不卑不亢道:“庸姝相貌普通,才识浅薄,自知无福。惟愿能伺候在皇上身边做个小小婢女,以此感念您的隆恩,还请皇上应允。” “所以你是想随朕回大魏?” 庸姝微笑着点头。 皇帝沉思片刻,此女虽是乱臣之后,可此番却是立下大功,又愿意将虎符交出。 若非早已嫁为人妇,即便是收入后宫也无妨,又何止是为奴为婢这样卑微。 只是他已到了这个年纪,对男女之事并不强求,若是能带在身边做个伴,倒也没什么。 考虑片刻,他重重点头应允,庸姝客气的道谢感恩,但似乎并不意外,她规规矩矩将虎符奉到皇帝手里。 他看着这枚青铜制成的貔貅,北齐这块洞天福地,最终还是回到他手里。 高兴之余,他又有一事不明,按照齐王多疑的性子,怎会轻易出兵,这后面又是谁在做手脚? 前线打了胜仗,死伤甚少,这个消息一传出,整个魏国的人都口口夸赞皇帝英明神武,魏国有福。 再加上过年,京都更是被欢乐和喜悦所笼罩着。 “太子又送东西来了。”家丁又抬进来两大箱子宝贝,府里上下的人都艳羡不已。 只有二房觉得心里堵得慌,凭什么同样是庶出,人家就是圣上赐婚,关键这魏洛风跟迷了眼似的,对萧尘霜那叫好的没话说。 喜儿吩咐家丁将箱子抬入库房,她看了一眼,“小姐,咱们库房这么小,都快堆不下了。” “小姐,还有封信。”静和扬了扬手里的信笺。萧尘霜接过信封拆开,周围的人已不知不觉围了过来。 “一天不见睡不香,二天不见想得慌,三天不见不知该怎样,走起路来浑身没力量。” 想不到太子浪漫就算了,居然还如此肉麻,这实在太露骨了。 碧水惊道:“小姐你看后面,还约你去城外冰心湖呢。” “???”萧尘霜紧皱着眉,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 魏洛风这种人,不说他肉不肉麻啥的,光是他本人就不会这么写。 原因很简单,她心里很清楚,这男人心里就只装着萧婉清,要是这二人成婚,兴许会如此肉麻,但对她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眼下还想约自己出去……怎么都觉得事情不对,这是哪个傻缺造假? 萧尘霜把信笺揉成一团扔到火盆里,根本不去理会。只吩咐人将这箱宝贝收好,这才转身进了屋,躺在椅子上,裹着被子看书。 “小姐,你不去赴约吗?” 萧尘霜笑而不答,静和皱了皱眉,又道:“如果你不去,那殿下会如何作想,要不差个奴婢去回话。” “不用管,你去忙吧。” 面对萧尘霜这个不冷不热的态度,静和真心觉得有些使不上劲。有一种既憋屈又不甘的感觉。 之前在柳盈那里好歹也算个主事的,可到了萧尘霜这里,虽不至于跌份成二品丫鬟,明摆着是一品丫鬟。 但这种态度和待遇,就是截然不同了。 见她迟迟没动作,萧尘霜放下书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那奴婢先退下了。”静和垂着头,缓缓退了出去。 萧尘霜点点头,端起一杯茶润润口便继续看书。静和刚退了出去,元轻羽便走进来与她汇报前线的战况。 说皇帝已经班师回朝,到时会宴请百官入宫饮酒。 萧尘霜满意的笑了笑,齐王死了,连家也就垮了,萧婉清这下是再没机会可以对她出手了。 她伸了个懒腰,终于可以歇下一阵了。 没过两日,李若兰又来了吟风院,大意是说以前都是她做的不对,希望萧尘霜能忘却那些不开心的事,终归都是一家人。 整个过程下来,萧尘霜都应付的还行,但神情明显有些不耐了,李若兰丝毫没有顾及,仍在那里吧嗒吧嗒说个不停。 李若兰:“对了霜霜,城外那个红娘子庙十分灵验,那些无所出的妇人前去拜祭,没过多久就有喜了。” “……我还没成婚自然不会有喜, 萧尘霜仍是一动不动,这李若兰未免热情的过头,她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元轻羽端来一碗热汤,“其实你现在这个身份,就算她们来巴结你,似乎也是很正常的。” “连你也认为她只是巴结我而已?”萧尘霜舀了口猪脚汤喝下,味道还不错,应当是小火慢炖。 元轻羽想了想,道:“确实,有些热情的过头了。” “这肉好吃,再给我盛一些来。” “我这就去。”元轻羽端起汤碗去厨房,刚出去就碰到家丁,说是太子那边送过来的信,一定让萧尘霜亲自看到,她代为收下。 “我自独步入云山,冬尽春来燕归还。想起去年香桥会,桃娇柳嫩雨珊珊。你颂清词心意表,吾借诗歌赠玉鬟。” “小姐,这又是情诗,不过这次含蓄了很多呢。” 静和凑了过来,笑眯眯地说:“哪里含蓄了,喜儿,你看这开头,连起来是不是‘我想你’?” .....萧尘霜已经说不出来话,这送信的人肯定有鬼。她吩咐众人下次多注意一下,到底是谁来送的信,等抓到了他定要问个究竟。 她最清楚魏洛风的性子,怎么可能写这些酸腐肉麻的东西,就算要写,也绝不是给她的。 可这笔迹一模一样……所以最好的解释,就是有人想刻意引自己出去!既然明知如此,只有傻子才会上当。 巧了,她不想做这个傻子! 而现在相府上下一片热闹,都在准备着年宴的事情。老夫人又让裁缝给萧明轩准备了几套新衣,像每年小时候那样,还准备好压岁钱,伸长了脖子盼着小哥儿回来。 明轩并没回来,而是派了书童来报信,说要晚些回来,因为要准备贺礼。萧家上下自然坐在席间等着,好不容易才见一次,就算失了些礼节也没什么,谁都不会怪罪他。 其实萧家每年过年都是这样,大家一起吃顿饭,坐在院子里看烟火,然后便各自守岁。萧锦绣耷拉着脑袋,看着桌上的酒壶,一时间也不知怎的,拿起酒杯就猛灌了几口。 老夫人抬了抬眼,知她心里憋屈,也就纵容了这一次。李若兰拍拍胸脯,还好老夫人没有怪罪。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老夫人一再派人去打听,终于看到一顶外由橙色锦缎包裹的轿子行来,落轿时,明轩钻了出来,手里还大包小包提着东西。 “明轩,你可算回来了。” “轩哥儿,这一路辛苦了吧,来,快进来洗把脸。” 女眷们簇拥着他进去,向萧义等人见礼后,才各自坐下。 “怎么不见大姐?”明轩四处张望一番。李若兰轻笑一声,温和道:“四少爷有所不知了,婉清已经嫁到了慕家去,就前两日的事,大礼已过,大约后日就会回门。”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明轩生气了。 “额...这....”李若兰皱了皱眉,解释说:“我们也都听命行事,哦对了,不止如此呢,连你二姐也即将成为太子妃了。” 第139章 夜游 “什么?”明轩不可置信的看向萧尘霜,那太子明明是与他姐姐交好,怎么现在又是二姐要嫁到太子府去。他走的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萧义沉声道:“先吃饭吧,吃过之后再慢慢与你说。” “爹...” “吃饭。”萧义端起碗筷,夹了一块红烧肉到明轩碗里,“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这红烧肉。” 一顿饭吃的没什么滋味,但是要守岁,还得再等两个时辰。 期间那些大家闺秀前来登门拜访,说是邀约萧尘霜等人出去游玩。然而都被她一一婉拒,而是找了个机会与明轩单独相处。 “二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这次回来,听说很多事情,还有,你怎么会去静安寺住...大姐为什么是嫁给慕楚那种浪荡子?” 萧尘霜叹息道:“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是,我有些沉不住气,我也知道...但...”明轩摇了摇头,面色凝重的可怕。 萧尘霜抬手便是一记,嗔道:“许多事情本来就是计划没有变化快。我也不愿意嫁给太子,但这是皇上亲自赐婚。再者,还有几日等皇上回来,开春宴的时候,我会找机会请求皇上收回成命的。” “既是皇上赐婚,那倒也罢了,我怕只怕你嫁过去无权无势,但现下是皇上赐婚,那也总有了靠山,作为弟弟...我也就放心多了。”明轩一脸真诚。 萧尘霜心中一暖:“原来你是在担心我,至于婉清....我想,慕老将军英名盖世,作为他的后人,绝非表面那样不羁。再者,我们相府权势雄大,父亲更是桃李满天下,那慕楚也不敢不对婉清好的。” “这倒是...哎,一下子我就失去两个姐姐。”明轩有些惆怅的坐了下来。 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声,寂静的夜空中绽过一道光芒,接着又有无数道光芒上升,留下一线灰色的烟雾。明轩抬头看去,喜极:“外面一定更热闹,二姐,我们出去夜游吧。” 萧尘霜有所顾虑,那接连送过来的情书让人无法不提防。不过看着明轩兴致盎然,也不想坏了他的好心情,于是命人安排了一番,二人上街游玩。 年关果然是最热闹的时候,意味着这一年不管好坏,都将在今夜结束,随着佛寺古钟哐当作响,人们便更欢乐了,大街小巷都是炮竹的声音。 以往这个时候,皇家也会团聚,但今年例外,因为皇帝出征还未归来,因而朝臣们也大可居家过年,享受这片刻的天伦之乐。 远远看到一对璧人走了过来,那女子身着紫色裘衣,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巴掌大小的脸蛋来,未施粉黛,一双凤眼已是魅惑众生。 那男子玉树俊朗,鼻若刀削,嘴角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左手提着花灯,右手则紧紧牵着她的手,深怕身边的人儿被冲散。 “大姐?”明轩欣然,连忙上前。 萧婉清注意到来人,也立即露出微笑:“明轩,你回来了。” “是啊,回来之后才晓得你已经出嫁。”明轩的语气里有些不舍,也有些不甘,他侧眼看了看慕楚,“这位便是姐夫?” 萧婉清连忙说:“不错,明日我再回来看你。” “可我....”明轩张了张嘴,思索片刻,又跟了上去,“我告诉你,不管你以前多浪荡也好,但现在娶了我姐姐,你就必须一心一意对她。” 慕楚握了握萧婉清的手,淡然一笑:“小舅子放心,这是自然的。” “那....那就好,姐姐,明日我在家中等你。”明轩没想到他会答应这么爽快,毕竟人家成了亲便是一家人,他也不好说什么,深怕给萧婉清带来什么麻烦,只好悻悻然的点点头。 等他们说完之后,萧尘霜才回转身来,与明轩在路边小摊吃了点东西。方才在家里那顿饭吃的没滋味,一到了外面,就完全放飞自我,二人加起来足足吃了十一碗馄饨。 “小姐,少爷,你们这个吃法,要是让人知道了,怕是以为外面相府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喜儿嘟囔着。 萧尘霜白了她一眼:“你不也是想吃。”说完她又让老板上了几碗馄饨,让喜儿和元轻羽等人也都坐下吃。 “还看不出来,二姐还挺能吃,我现在倒是开始担心太子殿下是否养的起你了。”明轩端起碗,把汤汁都喝了个精光。 喜儿吞下一口馄饨,含糊不清的说:“这点少爷就不用操心了,太子送来了...足足五箱宝贝,尤其前两日情书都送了好几封呢。” “喜儿。”萧尘霜出声喝住。 喜儿识趣的闭上嘴,明轩闻言,看向萧尘霜,“二姐,喜儿姑娘说的是真的?如果真是如此,那太子确实是对你极好的。” “那边好像有喷火的,我们去看看。”萧尘霜掏了银子付账。一行人朝那些杂耍艺人的地方走去,虹桥上有卖藕粉桂花糖糕的,明轩很是喜欢,便立即问:“二姐,你要吃吗,我去买。” “嗯,我们在茶棚等你。” “我们去猜灯谜吧。”碧水提议说。 元轻羽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在这里陪小姐。” 对灯谜这些东西,萧尘霜没有半点兴趣,于是轻轻一挥手,让她们自个儿去玩,记得时辰回去就行了。 元轻羽指了指河边那群少女,笑了笑:“她们好像在放灯,要不要去看看?” 萧尘霜侧眼看去,在河中心还修筑了一个台子,周遭铺满了鲜花,一身着红色纱衣的女子在台中翩翩起舞。两岸都是围观的百姓,其中不乏出身高贵的,也有普通百姓,纷纷赞叹叫好。 “大冷天穿这么点,真可怜。”元轻羽轻叹一声,想起了自己之前做奴隶那会子,也曾赤着脚站在雪地里跳胡旋舞,为的就是博那些达官贵人的欢心,换得一些赏钱。 “呀,还真是尘霜呢,我说怎么这么像你。”白笙和裴媛等人走了过来。 “是啊尘霜,你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怎么也来凑这种热闹,这些个女人啊,那可都是风尘女子,传了出去得让人笑话呢。” “哎呀,你们可别这么说,尘霜本就在市井长大,哪里会在乎这些礼节。” 就连元轻羽也听出来这言语中的嘲讽,这帮所谓的千金还真是一点人品都没有。她微微一笑:“小姐此言差矣,身份都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她们虽是风尘女子,可是却凭借自己的劳力赚钱养活自己。”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身份尊贵,哪里需要我们自己赚钱?” 元轻羽:“所以啊,你们连这样的女人都不如。” “胆敢拿我们与这些低贱的风尘女子比?” 白笙也气的脸色通红:“这谁家的狗啊,就只会乱吠,主人怎么也不拴好绳子看家,放出来到处乱咬人。” “哦,白笙小姐,对不起对不起。”萧尘霜赔着笑,把元轻羽拉到身后。 “看吧,都说了是这些下人不知尊卑,主子嘛,倒还是像样的。我们家的丫鬟要是敢在主子面前乱叫,那得挨耳刮子的。” 萧尘霜皮笑肉不笑的说:“首先,我说对不起,是因为轻羽说的话确实过分了些,但都是事实不是嘛?再者,她是我的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有我惯着,你有意见么?”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骄傲到几时!” 裴媛叹了口气,朝萧尘霜福了福身:“她们年纪小不懂事,别与她们一般见识。扰了你们的雅兴,真是过意不去。” “裴媛。”萧尘霜唤住她,接着问道:“平王的事,是你告诉太子的?” 第140章 意外 裴媛从容转身,淡淡道:“事实如何并不重要,等到了那天,你自然什么都会知道。” 等到了那天?那天是哪一天?萧尘霜蹙着眉,元轻羽则是一脸崇敬的看着她。这个眼神像极了小媳妇看着自己霸道相公的模样。 萧尘霜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怎么喜儿她们还没回来,明轩也是,买个藕粉桂花糖糕怎么还不回来?” “难道是找不到我们?” 萧尘霜摇摇头,心中隐隐觉得不妙,立马道:“我在附近找找,你回去派几个护卫来。” “好我知道了。”元轻羽点点头,各自分头行事。 人群来来往往,黑灯瞎火的,根本也看不清人,她只得打算先去找喜儿她们。 酒楼的包间里,满桌山珍海味,怀中自是美人相陪。但见一男子穿着灰色劲装走了进来,但见眼前一幕,他下意识低下头:“王爷,那人已经出来,需不需要我们立即行动?” “交代你办的另一件事,处理妥当了?” “已经处理妥当了。” 听得此话,平王一把推开了怀中的女人,坐起身来,一张脸严肃得像尊石像,“动不了那个女人,这个时候成为太子妃,确实动不了。可那又如何,难道意味着她身边的人都有保命符?” “那王爷的意思是需要....”侍卫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平王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用,给她个提醒就知道了,我们要的是她闭上嘴巴,行了,这事儿你去办吧,别闹出人命就行。” 每年拐子们都会趁着人多的时候,拐一些姑娘们去卖,这种事情几乎是司空见惯。因此许多大人出门的时候,都会牢牢看紧自家的孩子。但拐子们总是无所不用其极,仍有不少孩子被拐。 萧尘霜抬头看了看天,头顶上圆乎乎的一片天,还灰蒙蒙的,枯井里更是深不见底。她从身上掏出火折子,这才勉强照亮一些,周围堆满了粪便和枯叶,还有一些鸟类的尸体,白骨森森,更可怕的是居然还有几只手,都是人手。 “这什么鬼地方?” “这里没鬼。” “什么人!”萧尘霜站起身来,拿着火折子晃了一圈,却见枯井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甚至看不清长相。 “小丫头,眼睛瞎了,别...别别晃了!”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萧尘霜猛然想起,惊喜道:“是...孙前辈?是你吗?” “哟,小丫头记性不错。”孙白峰笑了笑。 萧尘霜赶紧凑到他跟前,拿着火折子照了照,拂开他的头发,“你怎么搞成这样啊,难道又是仇家追杀?” 孙白峰尴尬一笑:“说来话长了,你怎么又被扔下来了?看你年纪轻轻,这得罪的人可不比我少啊。” “得罪人倒不可怕,关键还不知道得罪了谁。”萧尘霜挠了挠头,第一次感到这样心烦意乱的。孙白峰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你这小丫头啊,一股蛮劲一股横劲,到头来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人扔到这了。” “还说我,前辈你不也是被丢在这里没人问没人管吗?”萧尘霜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里面包着一些桂花糕,“喏,吃吧,我看你这样,应该好些天没吃东西了吧。” “这小丫头。”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脸,可语气里却满是无奈,还别说,真让这丫头给说对了。他刚吃了几口就被噎住,萧尘霜也急了,摸索着看看是不是有地方能上去。 孙白峰缓过气来,摆摆手:“不用白费心思了,上不去,四周光秃秃的,没有顶好的轻功,除非有人搭救。” “那你被丢在这里多久了?” 孙白峰咳嗽两声,“那个...没事,过个三五两载我恢复过来,就能带你上去。” “???” “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孙白峰摇了摇头:“这小丫头不禁唬。”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吓唬我的,那你就好好休息,不要说话,咱们保存体力,说不定明天就上去了,而且说不定会有路过的人来救我们!” 孙白峰没再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开始运功恢复内力。好大半刻,才终于睁开眼来,良久方道:“你看到这天没有?” “啊...”萧尘霜揉了揉眼睛,裹紧了衣裳,“看到了,什么都看不到啊。” “你用眼睛看当然看不到。” 萧尘霜撇了撇嘴,这越到半夜,就越发觉得寒冷。她干脆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了孙白峰头上。这个举动,让这个暮年老者心中倍感温暖,他一生无儿无女,征战沙场,老年更是凄凉,还要躲避仇家追杀。 倒是这个没见过两次面的小姑娘,倒是有缘分的很。他会心一笑:“其实有时候做人呢,不能只靠着满腔怨气去活,那样自己痛苦,别人也痛苦。” “我哪有怨气,我没有。” “小丫头骗的了别人,还骗的了我?”孙白峰捋了捋胡须,“来吧,趁着咱们这夜黑风高,有缘,你又是我太阴兵法的传人,怎么说也该为你这小丫头指点指点迷津。” “哪有什么这这那那的,没有....” 萧尘霜叹了口气,“其实吧说来话也长,就是你知道民间话本故事吧?有个女主角她呢命运很悲惨,被男主和女配联手对付死了,她身边的家人都跟着遭了殃。” “那这女主也挺蠢的,但凡有点脑子,也不至于混的这么惨。” “孙前辈,你听我把话说完。” 孙白峰笑了笑:“好了好了,你接着说。” “然后就很神奇,女主死后复活了,然后时间就回到了女主还没有嫁给男主之前,再然后...这男主就和女主有了交集....” 听到这,孙白峰已经什么都明白过来,满脸鄙夷之色:“这种老掉牙的故事...怎么着,现在话本还在说啊?” “是...是挺老套,总之呢,有了交集,还因为一些外界的力量,把男女主捆绑在一起了。而且这个男主似乎又不是以前的那个人,难道是女主对他了解不够?” “哎,真是个傻丫头。”孙白峰指了指天上那轮黑乎乎的月,“这么一坨,是多面性的,跟人一样,你所看到的就不一定是你所看到的。比如说男主害死了女主,你亲眼看到吗?故事之所以为悲剧,是因为其中的误会和曲折。” “误会,曲折?”萧尘霜不甚理解。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轴?”孙柏峰肃然道:“人生在世,哪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有时候用心去感受,会比眼睛看到的更为实在。” 萧尘霜默了默,虽然很想反驳孙柏峰的话,可是临了到了嘴边,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的话来反驳。 孙柏峰:“还有,你看自古以来的那些侠士剑客,都是遭受深仇大恨之后,开始奋发图强,成为武林高手。可实际上人们在取得成功的路上,忽略了最重要一点,那就是爱。” “爱?” 孙柏峰静静地萧尘霜,似乎能看到那乌黑的眼睛里透出的真诚,“爱的力量比恨的力量还要强大,而且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真麻烦,我不懂。” “你心里怨气这么大,当然不懂,傻乎乎的。要我是这女主啊,我就会学着去接纳身边的人,将这种怨气转化为爱人的力量,不然一辈子活在痛苦和仇恨中,你这辈子也没啥乐趣。” 萧尘霜翻了个白眼:“我乐意。” “你就轴,回头等你失去了,就啥都明白了。”孙柏峰懒得再理她,他这辈子活这么大岁数,什么人没见过,不过这么轴的姑娘,还真是第一次见。 孙柏峰靠在石壁上,抬眼看了看天,叹息道:“这时候有口酒喝,暖暖身子,那该多好。” 说到酒,萧尘霜立马想起一个人,笑着说:“前辈,其实我觉得你要是认识我师父,一定能成为最好的朋友的。” 第141章 三朝回门 “还真有师父,难怪不肯拜我,你这师父是哪位高人?” “他叫风九尘。” “风九尘?”孙柏峰细细想着,笑了起来:“原来是这小子,他师父可是鼎鼎有名剑仙,不过听说曾调戏师妹,又有弑师罪名,才被奕剑山庄赶出来....” 萧尘霜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别人冤枉他误会他。”她发觉自己说的太直白,又道:“你不是让我用心去看吗,我就是用心去看,所以能知道。” “你倒是现学现卖。”孙柏峰这句话的语气满是夸赞。 二人又闲聊片刻,但为了保存体力,决定实行睡觉计划,最起码等到白天,有光的时候才方便做些什么。孙柏峰盘腿坐着,双目紧紧闭着,隐隐可见一种淡蓝色的气流在他身边徘徊,或者说是从体内源源不绝传出。 第二天,孙柏峰恢复了三四层内力,所以当他带着萧尘霜飞出枯井后,已经是筋疲力尽。他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萧尘霜也觉得口干舌燥,随便摘了片叶子去附近找水源。 “前辈喝水。” 孙柏峰小心翼翼捧过树叶,大口大口喝着水,下意识道了谢。萧尘霜摇摇头:“这没什么,要不是遇到你,估计我会在这里被困死。” 这个环境实在糟糕透了,根本就是荒无人烟,如果等相府的人发现她失踪,也许会搜索,但没有三五天,肯定是找不到她的。萧尘霜心中唏嘘不已,这到底是谁会这么做?她在枯井周围查探一番,希望能找点什么蛛丝马迹的线索,至少也要知道对方的身份。 “难道是平王?” 孙柏峰问:“平王是谁?” 看着前辈不解的模样,萧尘霜却更加笃定,也许是平王所为,他是想借此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为的便是让她不准乱说话。可没想到,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吃软不吃硬,遇强则强,既然平王已经采取行动,此遭也不会坐以待毙。 由于孙柏峰双腿有问题,身体也有问题,就在附近找了个道观将他安置下来。本是想带他回相府的,可是想想前辈不想暴露身份,再者她现在被人算计,更不想因此将孙柏峰推出来当挡箭牌。 相府的人得知二小姐失踪,以为是被拐子拐走,但也不敢声张,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的人,要是传出去,可没法对皇室交代。 魏洛风也很快知道这件事,但直觉告诉他,绝不是什么拐子拐人的事,估摸着是某些人要对萧尘霜不利。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有了这层身份居然也敢如此,那摆明是不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他思索片刻,婚期在二月,还有两个月,但如果放任不管,还没扳倒平王之前,他和萧尘霜都会被人玩死。于是让秦和立马备马,入宫一趟。 皇帝刚回来,以为他是来汇报内务情况,却不料魏洛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改婚期。 “......”皇帝沉吟半晌,好一会儿才问:“太子就这么心急?” 魏洛风一咬牙,承认道:“父皇,儿臣与萧家小姐早已两情相悦,现在无法见面,实在相思难熬。” “都说帝王薄幸,可我们魏家,怎么就专出情种?”皇帝这话半分戏谑,半分严肃。 他想了想,眼下要设立庆功宴,可内务府要准备宴席,还要准备婚礼事宜,绝非一天两天就能做好。最后也只得让人再把婚期赶一赶,提前到了一月。 也就是下个月。 魏怀瑾从东门进来,有意无意的看了魏洛风一眼,两兄弟对视片刻,气氛很是微妙。 好一会儿,魏洛风才道:“四弟此次出征实在劳苦功高,待会若有空闲,我便在太子府等你,给你准备上好的美酒。” 魏怀瑾没有说话,看着他走远,却忽然喊道:“三哥。” “怎么了?” 魏怀瑾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你喜欢她吗?” 魏洛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很重要,三哥,你必须回答我。”魏怀瑾皱了皱眉,换个说法问:“我意思你能保护她吗?不再让她受伤,不再孤独一人,不再受人欺负,你能吗?” “四弟,你很累,需要休息,等你好些我们再说。”魏洛风耐着性子。 魏怀瑾道:“你做不到就不要答应!等庆功宴一过,我们一起向父皇请命,让他收回成命。” “我能。”魏洛风脱口而出。 “好,那最好。”魏怀瑾头也不回的走了。 婚期改了,内务府的人和礼部都在忙着赶工,而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都。那些个王公贵族都打趣说,这位太子也实在是个痴情人,送东送西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求改婚期。 萧婉清知道这个消息后,更是气的胸口发酸。她不动声色,来到书房前,慕楚和慕老将军正在房中商议。 眼下连家都被关押起来,庸显已死,北齐无主,大意是希望慕楚能好好表现,若是能得到北齐这块肥肉,那慕家可谓屹立不倒了。 慕楚斜坐在椅子上,手指勾起鬓发绕了几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老将军看了便觉来气,“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听到了。”慕楚坐直身子,沉声道:“爷爷,君心难测,如果真的这么简单,那又如何解释皇上肯把庸姝留在身边?她现在被带回来,册封位分是迟早的事。” “怕只怕这个庸姝还有别的打算。” 老将军沉默了片刻,随后挥了挥手:“罢了,你先下去吧,对了,你新婚还得准备贺礼回门,可得对你媳妇好些。” 慕楚温和一笑:“当然,爷爷放心,管家都安排好了。” 庸姝还活着?萧婉清皱了皱眉,手里端着的托盘微微颤抖着。门内的人忽然噤声,似乎是察觉门外有人。她也不作慌张,似模似样的说:“爷爷,夫君,我见你们早膳用的少,所以给你们端来一些鲜瘦肉粥。” “原来是婉清啊。”老将军心情大好,看着这个孙媳妇,怎么看怎么满意,相比对慕楚的态度,那好的不是一星半点。慕楚撇了撇嘴:“爷爷,你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 老将军哼了一声:“要是你有婉清这么懂事明事理,我还会骂你?这瘦肉粥你没资格吃,赶紧去准备回门礼。” “....”慕楚扬眉轻笑,怕什么,反正媳妇是他的,想吃点什么,那不是更方便? 萧婉清一派温婉:“回门礼的事,已经准备妥当,马车也已经备好。我见你吃的少,不如再多吃一些。” 慕楚道:“新婿回门,难道岳丈大人还能不准备美酒佳肴?” “这倒也是。”萧婉清从衣柜里翻出斗篷递给他,“外面冷,多穿些,虽然要开春了,但这春寒陡峭,更是难受。” 慕楚怔怔站在那里,实则从新婚到现在,也没有圆房。他向来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有美女送上来,哪有不碰的道理。可偏偏对这个温柔的女人,总有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他握了握萧婉清的手,喉结微动:“你看起来似乎有心事。” “既然我们已是夫妻,我也不愿隐瞒你。”萧婉清又兀自整了整妆容。 从铜镜里看到身后的人,那男人其实模样英俊,又因这等身份,自是惹来无数少女爱慕。对待这样的人,她也了解了些性格,干脆服了软,温和道:“我...我娘已经死了,你是知道的。如今连家入狱还未行斩,我想见舅舅最后一面。” 第142章 出大事 她说着,长长的睫毛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可怜。慕楚也不例外,毕竟他是个男人。他立即抬手,伸出指腹拭去萧婉清脸上的泪水。 “我会尽量帮你安排,但今日回门你可别哭了,不然让你那弟弟看到,怕得找我麻烦。”慕楚语气很轻松,看得出他是在开玩笑,于是萧婉清也跟着笑了起来。 夫妇二人驾着马车去了相府,老夫人也早已命人备好宴席,算作接待,许梅又准备了伴手礼,毕竟新婿回门,相府也不能丢了脸,更何况那还是嫡出的小姐。 虽然之间有不愉快,但今日萧婉清也没有表现出来,宛若沉浸在新婚喜悦中的小女人。一行人坐在厅中闲聊,无非便是关切的话和慰问的话。坐了一会子,萧婉清左右看了两眼,这才问:“怎么不见明轩?” 老夫人:“明轩?他不是差人送信说去了同窗家里。” “没道理啊,昨夜在街上碰到的时候,特意交代他今日在家里等我。”萧婉清低头一笑:“我这个弟弟,好些日子没见,也特别想他,怎么可能还出去了。” 慕楚握了握她的手,温声说:“没关系,今日见不到,也总有机会,反正慕家和萧家隔的也不远,你若是喜欢,经常回来便是了。” “难得少将军这么体贴人,我们婉清可真是好命。”老夫人也是欣慰不已,看着小夫妻俩恩恩爱爱,这揪着的心自然也就放下了。之前还担心婉清会因爱生恨,找萧尘霜麻烦,倒也不是她有心偏袒谁,都是一家人,能风平浪静的,不比什么都好? “不好了老夫人,夫人,出大事了,出大事!”丫鬟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许梅皱眉,沉声道:“到底出什么事,你慢慢讲。” 丫鬟呼吸几口,“少爷...少爷全身都是血,少爷都是血....他就在门口,就在门口!!” 她被吓得六神无主,就连说话也是语无伦次。在场人一听,忙去门口查探,萧婉清平日里体态端庄,但此时听说明轩全身都是血,她也顾不得淑女礼仪,只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 门口瘫坐着一个人,但显然已经彻底昏迷过去,头发披散,当下人把他翻回正面后,只见他嘴角边一丝血迹,左手更是异常的扭曲,修长的手上一道深痕,皮裂开了,可以看到里面粉红的肉色。 老夫人惊呼一声就昏了过去,许梅也是心惊肉跳,赶紧让人先把老夫人抬进去,又上前查探明轩的伤势,“怎么会这样的....” “愣着做什么,去请大夫去请大夫啊!!”萧婉清几近发狂,她试了几次也不能把明轩背起来。慕楚看不过去,拉起明轩的身子,往背上一扔,直直走进房间。 大夫来的时候先为他清理了伤口,这副惨样,他也未能多见,心里嘀咕着这得多大的仇,才下这么狠的死手。不过好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萧婉清红着眼眶问:“大夫,我弟弟怎么样?” “少爷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养一养就好了,只是....”大夫看了看她的神色,大约是担心承受不住,正想找个恰当的词语。 萧婉清独立支撑起身子,擦干了眼泪,平静道:“大夫你说吧,我承受的住。” “少爷的脚筋被人挑断了,估计下半辈子恐怕....是没办法再行走了,终身得瘫在床上。” 萧婉清几乎快要晕了过去,幸而慕楚急忙将她扶着,温声道:“你别着急,先坐下喝杯茶,也许是这个大夫医术不精,我回头入宫去请温太医出来。” “慕楚....明轩他还这么小,还有这么一辈子要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一个残废,他要是成了残废,以后可怎么办,他那么聪明懂事,慕楚...你要帮我!” 慕楚不禁动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放心,我会帮你,你放心....” 听着他富有磁性的声音,萧婉清才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守在床边,一步也不肯离开,就连中饭都是在房内草草吃了两口解决。 许梅叹了口气,明轩出了事,尘霜又不知所踪,她看了一眼轻羽,忽然想起什么,忙问:“轻羽,你们昨夜不是一同去夜游吗?为何会变成这样,明轩被人打成这样,那尘霜是不是也....” “夫人别担心,相爷已经派人去找了,小姐失踪是大事,轻易不能传出去。”元轻羽黛眉微蹙。 许梅强打起精神,去找了萧义,将明轩的事情告诉他,果不其然,作为相府唯一独子,眼下出了这等事,尤是他这等视亲情如无物的人也不免动容。 这些人竟敢打主意在自己的儿女身上,简直是活腻了!于是他立马吩咐侍卫去查,挨个挨个的查,又顺便进宫告知皇帝。臣子家出了这等大事,皇帝当然不能坐视不管,立马派出最好的太医去诊治,又下令将罪魁祸首抓出来。 整个萧家又再次乱了套,有人欢喜有人忧,平王却美滋滋的,也不再过问平王妃出墙的事。因为他已经打算着,啥时候把这个王妃给休了,回头把裴媛给娶进来。 要不是裴媛这姑娘,他还想不到这么棒的主意。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打算让人将萧尘霜放回去,可侍卫却说那姑娘早就不在枯井里了。 平王再次沉默的坐了下来,看来这个女人确实有两把刷子。深怕密室的事情暴露,于是又连忙安排心腹将密室改头换面,如此就算有点什么,也未必能暴露出来。 说书人唾沫飞溅,茶馆内一群百姓眼巴巴看着他,接着问:“然后呢?然后呢?” 说书人故意卖了关子,小童便走出来讨要银钱,然后走到萧尘霜跟前。 “漂亮姐姐,您还没给赏钱呢。” 她眨了眨眼,看向小童,搞清楚,我才来,居然问我要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那眼神看起来,似乎在说,今儿她要是不给这钱,就碍着他们听不到下文,誓不罢休的模样。 萧尘霜咬咬牙,摸了摸身上,却发现没有一文银子。她硬着头皮说:“下次再给行不,我没钱。” “没钱还来听书,有毛病。” 萧尘霜保持着镇定,没有任何恼怒的神情,她拍了拍肚皮之后,背后却射来一道寒光。她缩了缩脖子,回头就对上掌柜的那暴躁眼神。 “那个...我是相府二小姐,也是未来的太子妃,你们都知道吧?这钱我回去再叫人给你送来。” 掌柜的微眯着眼看她:“你说你是太子妃,你是相府二小姐,骗鬼呢?你要真是萧家的人,现在还能这么安逸的坐在这里吃饭?” “你这话什么意思?” 掌柜:“我说姑娘,你要假冒也得先探探底细,一吃白食的,还敢在这里出言不逊,萧家都乱成一锅粥了,你还有闲情逸致。” 萧尘霜一紧张,上前拉住他的衣襟,“我问你,相府出什么事了?” “出...那个四少爷他....”掌柜见她这么小个身板,全然没料到居然这么粗暴彪悍。她二话不说,扒下头上的簪子放在桌上,怎么也能抵得过这顿饭钱,从而慌忙往家跑。 一回去就问许梅:“娘,发生什么事了,弟弟呢?” “你可算回来了,有没有受伤,到底去哪了,这么多人都找不到你,要是惊动这些人,会怎么说你。” 萧尘霜抽开了手,急道:“明轩呢,他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许梅道:“他...他的情况很不好,尘霜你听我说...” 萧尘霜没听她说话,直接冲进了明轩的房间。 第143章 我要杀了他 床上躺着的人,全然是一副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不可以称之为人的人。 看到这一幕,她再也无法移动脚步,怔怔的站在门口,眼角湿润,泪水不住地流下来,感觉心都要碎了! “你上哪里去了,昨天明轩不是和你出去玩吗,你为什么不看好他?你为什么!”萧婉清冲过来,不停拍打着她。 “是谁做的?”萧尘霜只觉脚下一软,后脊发凉,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住的打颤。 慕楚上前扶住萧婉清,正色道:“已经让人去查,绝不会善罢甘休。你怎么一副狼狈的样子,你们昨天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我...”萧尘霜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艰难的走到明轩床边,冰凉的手在他眉宇间轻轻抚过,“我找不到明轩,后来我也被人抓到了野外,扔到了枯井里面,我...”她无法解释,不管如何解释,都免不得揪心自责。 “原来是你!”萧婉清冲了过来,一脸沉痛:“原来是你,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是不是,你这个扫把星,害死我娘,现在又害我弟弟,你知道不知道,他再也不能走了,他再也不能走了......” 耳边是萧婉清悲痛的哭声,萧尘霜茫然无着的看着她,“你说什么,明轩为什么不能走,他怎么了?” 萧婉清摇摇欲坠,“萧尘霜,我知道你是回来报仇的,我娘已经死了,你到底要怎样?我把我命给你,放过他好不好!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我求你....”她的声音越发哽咽。 “婉清你冷静点。”慕楚眉头微蹙。 萧婉清红着眼眶看向慕楚,“慕楚,你现在派人去抓凶手,我不管是谁,我...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尘霜,这里你先看着,我先带婉清去偏房,她情绪太激动了。”慕楚搂着萧婉清的腰,她几乎全无力量,依附在了慕楚身上。 萧尘霜没有出声,任由眼泪掉下,她不敢去触碰明轩的身体,就像是一只随时会破碎的陶人。 可当看到他那只被扭曲的左手时,她好恨,好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和明轩一直在一起。 如果这帮人真的是冲着她来的,可为什么要报复在明轩身上? 再想起刚才萧婉清说的话,明轩不能走了,他以后再也不能走了。 她赶紧起身去查探他的双腿,却无意摸到被锯齿夹过的痕迹,那痕迹宛如一道道锋利的刀子,不断的切割她的手指。 她颤抖的缩回了手,不敢再去触碰,她大口喘着气,这种感觉就像是要窒息一样。 视线再次模糊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她颤巍巍的抚过明轩的脸颊,“明轩...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你放心,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他好过。” “你也别太伤心,这不是你的错。”许梅和元轻羽一道走了进来,她迅速抹干眼泪,吸了吸气:“我没事,娘,大夫怎么说?” 许梅摇头叹息:“这孩子也是可怜,不知道得罪了谁,被折磨成这样。那大夫说脚筋被挑断,恐怕是无法再行走了。” 无法再行走了,这几个字一遍遍在她脑中浮现,耳边回荡,像是某种魔咒一样,让人觉得心碎。 她阴沉着脸,到底是谁会下这么狠的手?把明轩弄成这样,却又留他性命。 许梅问:“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你们遇到什么歹人了吗?” 萧尘霜下意识藏起了脚,摇摇头:“没事,爹回来了吗?”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萧义高声说话的声音,时不时还有管家等人的声音响起。萧尘霜丢下许梅,径直去了花厅,但见萧义站在一旁,整张脸被阴云笼罩着。 “父亲。” 萧义看了她两眼,随即挥了挥手:“把那几个人抓起来。” “属下这就去。”护卫们应声而走。 萧尘霜道:“找到线索了?是谁做的?” “目前还不知道。”萧义再次看了她一眼,满身狼狈,都是黄泥土渍,看样子是刚回来,开口道:“把昨夜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在这种事上,萧尘霜不会带有任何偏见,于是完完全全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她是如何被扔到枯井里的。 萧义闻言,沉默了许久,看来这是冲着相府来的。但想了几个人的名字,又统统觉得不成立。 他去探望了明轩,看到这副惨样,面露几分苦涩,他慢慢挪动到床边,看到明轩血迹斑斑的双腿,那显然是被带有齿轮的夹子夹过。 “大夫怎么说?”他问。 许梅道:“大夫说轩儿的腿可能再也无法行走....” 萧义一拳打在床柱上,“要是不把人揪出来扒他皮,拆他骨,我萧义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如果是莲蓉儿,此时必定会宽慰几句,许梅虽然也担心痛惜明轩的遭遇,但对于萧义这等神态,她却选择冷眼旁观。 侍卫们的办事效率很快,昨夜带走明轩的几个人已经被找到。他们都是犯案累累的江洋大盗,从他们嘴里问不出去什么,于是萧义狠狠心,就随手杀了。 没问出什么结果,那就说明这帮人是早有预谋的,才会做的如此细致。这不禁让萧义想起静安寺的事,因此多看了一眼萧尘霜,那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萧尘霜没有理会他奇怪的目光,虽然人被杀死了,但说不准身上就会留下什么信物,毕竟这帮人只是刀口讨饭吃的,定不会如那些专业训练的来的细致。 大汉身上只有一锭银子,她拿起来翻来覆去查看了下,又让萧义拿出一锭银子让她比对。 萧义耐着性子,实在搞不懂她到底要做什么,沉寂片刻后,萧尘霜终于能确定这是谁做的。 “我要去杀了他!” 萧尘霜抽出护卫腰间的刀,就冲着往门口走去。 萧义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这人就已经跑的没影了。 他怕再出事,赶紧让护卫们拦住她,可见这位二小姐势如破竹,谁都不敢上前阻拦,深怕被她手里的刀所伤。 刚到门口就和魏怀瑾撞了个满怀,他后退几步,意识不妙,连忙问:“尘霜你要去哪里,你拿着刀做什么?” “我要去杀了那个狗东西!”萧尘霜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魏怀瑾怔了一会儿,也立马撒腿追了上去。 大街上,只看到一个女人拿着把大刀,男人在身后紧紧追着,群人们十分不解,这是在搞什么? “萧尘霜你给我站住!”魏怀瑾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用身躯挡住了她的去路,“你冷静点。” “我没法冷静。”她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事情的来龙去脉,魏怀瑾还是知道的,虽然刚刚回京,还要整理一些事情,但听说相府出了事,就赶紧出宫来。 他走到萧尘霜跟前,夺过了她手里的刀,拉着她走到桥边。 魏怀瑾想了很多安慰的话,可现在却一句都说不出来。萧尘霜也终于冷静下来,刚才那一瞬间,她确实想立马搞死那个狗玩意! 这个傻狗也太不了解她了,以为拿她身边人开刀,就能停止追查混元宗的事,就能闭上嘴巴永远不说话。 本来这件事她还有所犹豫,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最多也就是慢慢调查。可现在把主意打到明轩身上,那么她萧尘霜就和这狗东西,是没完了,不把他搞死,都对不起自己! “尘霜,你知道是谁做的?” 第144章 靠你了 萧尘霜:“我当然知道,不过现在我要去找魏洛风。” “难道只有他能帮你,难道我就不能帮你?”他承认,这个时候争风吃醋毫无意义,甚至会给她增添困扰,但作为一个男人,他无法忍受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事事想着别的男人。 萧尘霜皱眉:“魏怀瑾,明轩对我很重要。” “我知道,我一定能帮你,不过你不可以再这么冲动。” 算了,魏怀瑾和魏洛风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有权力的人,怎么着也比她强。其实这件事她也确实考虑过了,如果现在一刀就把平王杀了,那也只能太便宜这个龟孙! 欠明轩的,她要一样一样讨回来。 于是耐着性子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一开始魏怀瑾有些不信,但不管如何,从萧尘霜嘴里说出来的,他就信。 魏怀瑾:“如果真的照你这么说,我们现在也无法采取行动,倒不如等到他再出击的时候,我们将他一网打尽。” 萧尘霜:“那是你哥哥,你可以不顾手足之情?” “总之你现在先回去,我会派人严密盯紧王府的动静。”魏怀瑾叹了口气,“明轩随时会醒,他遭受这样的打击,多半也是受不住,你还是多花点心思在他身上。对付这种人渣,还是让我来。” 好样的,还真是大义灭亲!萧尘霜心里佩服万分,不过他说的也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等着明轩醒来。 一路回相府的途中,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她猛地回头看去,几个黑影却在眼前一闪而过。她慌忙从后门回去,赶紧关上了门。 难道是平王的人? “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听说你拿着刀就冲出去了,吓死我了。”喜儿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 萧尘霜摇摇头:“没事,明轩怎么样了?” 元轻羽垂着头:“夫人在照顾他,一时半会多半也醒不来。” “我知道了。”萧尘霜紧蹙着眉头,看样子她现在是不能出门了,否则还没等到为明轩报仇,就已经被平王暗杀。可他当真如此无法无天? 萧义听说她回来了,也暗暗放了心,那些神情举止不像是装的,也许明轩的事真的与她无关。 “父亲。”萧尘霜来到书房,萧义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你刚才发什么疯,还是说你知道谁对你弟弟下的狠手?” 萧尘霜如实道:“我知道,是平王做的。” “平王?”萧义猛地起身:“怎和平王扯上关系,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何事?” 萧尘霜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你放心,四皇子会帮我们。”她垂下眼眸:“我现在只担心明轩醒来,是否能接受现实,父亲,我听说以前有个高斯神医叫沃尔,不知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听到这话,萧义也总算缓和过来,“你是打算请沃尔帮明轩医治?但高斯离此地尚远,且他行踪不定,很难找到。” 萧尘霜斩钉截铁:“那麻烦父亲找人打探一下他的行踪,一旦有消息,我就亲自去找。至于平王的事,希望你能抛开成见,与太子和四殿下紧密合作。” “你....”萧义愣愣说不出话,这个女儿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出色,看起来有种和这个年龄不符合的老成,这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连你都懂的道理,我岂会不知道,就不用你操心了。太子昨日进宫请皇上改期,因此二月的时候,你就要出嫁了。” “二月?”萧尘霜皱眉:“那岂非就是下个月?他为何这么做?” 萧义摇头称不知,萧尘霜也只得作罢,叮嘱了几句,最重要的是不可走漏风声,让萧义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暗中查探便是了。 交代好这些事,她便直直去了盈水园。萧婉清背对着坐在床边,神情仍是淡淡的,也不像昨天那样充满敌意。见她脸色苍白,都是倦容,萧尘霜忍不住道:“你回房休息一会儿吧,我来守着便是了。” 萧婉清侧头看她,暗淡的眸子也逐渐变得有神起来,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退了出去,她确实需要好好休息,而且弟弟已经废了,她就更要夺权,为弟弟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所以不敢有丝毫懈怠,就算心里伤心,也总不能一直消沉下去。出去之后她并未去房间休息,随便吃了几口糕点就出了府。慕楚早已安排好马车,带她去天牢探视连家的人。 连秋舫已经被斩头,接下来便是连青嘉。整个监牢笼罩着死气,他看上去也萎靡不少,可每当与人对视的时候,那目光中的恨意,却是滔滔不绝。 侍卫打开了牢门,低声与慕楚说:“少将军,我已经是念在以往的交情上,才能让你们来探视。皇上下了铁令,谁都不许接触的,所以你们动作得快一些。” “麻烦你了。”慕楚客客气气的,又与萧婉清说:“我在外面等你,你们好好叙话。” 萧婉清仍是一言不发,只是神情温柔了几分,她点点头便走进了牢中。连青嘉抬起头看她,“婉清。” “哥哥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 连青嘉摇头:“不要救我,齐王已死,我就算活着也只是条狗。”说到这里,他哽了哽:“庸姝...怎么样了。” 萧婉清道:“庸姝被皇上安置在别苑,虽未给予任何封号,但有人妥帖照顾,应该还算不错。” “那就好。”连青嘉苦笑:“到底夫妻一场,她能活着,也是极好的。” “难道你不怪她?” 连青嘉颓然道:“人都是求生没有求死的,她一个女人,本来就和她没有关系,现在能活着是一件好事,我不会怪她。” “婉清,你是连家最后的希望了。”连青嘉低声说:“绛雪轩的事他们还没有查出来,你必须设法将我们的人转移出去,还有那些密信,对你日后成大事自有帮助。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哥....” 连青嘉伸出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别这样,是人都会死,虽然我不甘心,但还有你,你是最后的希望,所以我不怕。” “赶紧擦了眼泪,别让人看到,没处决之前你别来看我了。”连青嘉一派严肃,“我不希望再连累你,懂吗?” “我知道了...”萧婉清鼻尖微酸,忍不住就要落泪。连青嘉却淡然一笑,催促她赶紧离去。 离开监牢后,慕楚便一直跟在她身后,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她这种心情,很能理解,说再多都并无意义,倒不如给她一些时间,自己就能平复过来。 “慕楚,谢谢你。” 慕楚不以为意:“你是我夫人,帮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话虽如此,可萧婉清心里仍觉得感激,她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来。 她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夫君...我....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府休息。” 慕楚点头:“可以,那我让人先送你回去。” “嗯....”萧婉清叹了口气,与他分别后便自己上了马车。车夫问:“少夫人,我们要回府还是去相府?” 萧婉清端坐在马车内,掀开帘子怔怔的看着外面,“就在前面那家药材铺停下吧,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去看看。” 车夫应声答应,等到了药材铺的时候便安好踏凳,搀她下了马车,临走时吩咐车夫先回去,因为她还要去一趟相府,隔的不远也就懒得坐车了,说罢,便径直往店内走去。 她躲在门后,随便让大夫抓了些安神的药,便提着往绛雪轩走去。这是声色场所,大白天的几乎不营业,姑娘们也会窝在房里睡觉,有的则会出门闲逛置办些衣物首饰,做她们这一行的尤为需要装点。 老.鸨认识她,便打开了后门放她进去。 第145章 暂时保密 “小姐,赵旭大人已经准备让我们暂时撤出京都。” 萧婉清没有说话,只是略略看了她一眼,虽然这些人都是帮他们做事,可她打心里就不喜欢这些风尘女人。 赵旭是连家的左膀右臂,更是统领这一帮家兵的人,为人年轻有为心思细腻,所以早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后处。 “小姐来了。”赵旭放下长剑,起身行礼。 萧婉清道:“看来你安排的很好,也无需我打点了。” 连家向来掌握着最大的情报网,虽然上下都被诛杀,但现在便是萧婉清当家做主之时。因而赵旭奉上一只青花指环,这指环只有连家家主才能有的,可号令整个连家暗中残留的势力。 萧婉清没有说话,目光平静接过那枚指环,套在了大手指上,但因为指环太大,根本戴不下,她便将此物贴身藏好。 赵旭温和一笑:“小姐,此物贵重,只要有此物就能号令上下,还请小姐妥善保管。” “那现在打算怎么办?” 赵旭道:“我们已决定暂时撤出淮安,未免人起疑,打算分三批先行撤退。到时绛雪轩会留下一些人,有紧急情况的话小姐仍可来此通信。” “不错,那一切安排就劳烦赵大人费心,眼下我舅舅他们虽被问斩,我心里也着实不好受。但幸好还有赵大人这样的帮手,我相信我很快就能重振连家。” “小姐,连家那只鸽子暂且不要再用,皇帝现在在进行大剿杀,我们要暂时停下一切行动。”说到此,赵旭左右看一眼,接着说:“我们已经安排好,少主处斩之前,还得先设法把少主救出来。” 萧婉清点头:“我来也是想说此事,没想到赵大人果然是心思细腻,那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到时我们会进入天牢劫人,只是此事危险重重,小姐身份不便,实在不必牵扯进来,此事属下会着手去做。” 萧婉清默了默,连青嘉是她所剩不多的亲人,万不能再看着他出事,别说危险重重,就算牺牲半条命,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她一脸郑重的看着赵旭,“赵大人,他是我表哥,也是我唯一的哥哥了,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帮助的,您尽管开口。” “这……”赵旭自然是不想把萧婉清牵扯进来,不过也怕计划有变,若是多一个人知晓,届时即便撤退也会方便保险许多。 于是赵旭便将整个计划告知于她。其实天牢劫人一事,只要配合得当,出了城前往燕地,那一切都还可东山再起。 相府家中虽遭遇不幸,但日子还得照常过,对于外人而言更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皇帝回京休息过后,便带着魏怀瑾一行人前去犒赏三军,就连张护卫也如愿以偿在军营里当了偏将。 对此他也很是感激萧尘霜的举荐之恩,和范佑纯的保举之意。 庆功宴也在紧密筹备中,不过因太子的婚事以及四皇子册封之事,礼部忙的不可开交,因此这庆功宴就往后推了推。 魏怀瑾这两日是从早忙到晚,准备册封事宜。可心里却惦念着平王的事,于是派何疏影去打探动静。 何疏影是他暗卫中的一员,虽是女子,却是武艺高超,为人办事妥帖又不会多言多语,深得魏怀瑾欢心。 但今日,她却有些犹豫,低声道:“四殿下,属下认为这是我们的好时机。那萧尘霜本就是太子妃,既是她与平王结怨,那自有太子处理,咱们又何须趟这趟浑水呢。” “疏影,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何疏影低头:“对不起,是属下失言。” “王府那边你务必盯紧,有任何动静就立马向我汇报。” “那属下这就去。”何疏影匆匆离去,带着十几个人日夜盯着平王府。 说来也奇怪,越是想抓住点什么破绽,越是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这平王就好像知道什么似的,就算偶有出门,也都是四处闲逛,根本没有半点异样。 这样一来就不免让人有些松散。而与此同时,相府也被人严密监视着。 明轩虽然还没有苏醒,可这些汤汤水水好歹能喂进去,他的脉搏也是一天比一天强劲,一切都是在好转的迹象。 萧尘霜打来热水为他擦拭身上,又亲自给他换了药。 刚要起身时,却觉一阵头晕目眩,许梅见了更是忧心不已,“九儿,一时半会轩儿是醒不来的,你先去休息会,至少也吃口饭吧。” 萧尘霜胡乱点了点头,元轻羽也走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太子府的车马在后门候着,但并未见到魏洛风,而是秦和前来传话。说这边已经掌握平王的踪迹,每月十五他都会心疾复发,届时会在密室中取十岁孩童心脏作为药引。 那岂不是没几天了? 萧尘霜嗯了一声,秦和左右看一眼,又说:“太子是因朝政事务繁忙,所以未能亲自前来。不过您的安危不必操心,这十个暗卫都是武功卓绝者,能以一敌十,只要别再出门就好了。” 所以这些人都是魏洛风安排的?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还是会不会关心的太过头了。 萧尘霜皱了皱眉,点点头称好,顺便又送了份礼转达了自己的谢意。 “小姐,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明轩醒了?”萧尘霜喜极,回头看向秦和,“我还要照顾弟弟,先失陪了!” 老夫人等人都齐聚房中,大夫刚刚诊完脉,说已暂无性命之忧,大家怕明轩知道自己不能再走路的事,因此让大夫刻意隐瞒了下来,便也没多说,在丫鬟的带领下出了府。 “二姐...”明轩明亮的眼睛里绽出喜悦,掀开被子就要起身,萧尘霜赶紧走过去拦下他,“你伤还未好怎么能下床呢?” 明轩垂下了头,睫毛忽闪忽闪的,嗫嚅道:“二姐,藕粉桂花糖糕没了...” “说什么傻话,都这个时候了,还管它什么桂花糖糕。” “是啊轩哥儿,你可得好好养着身子,毕竟这腿断...” “二娘!”萧尘霜瞪了李若兰一眼,“你胡说什么。” 李若兰悻悻然,闭口不言,陪着笑道歉。 老夫人也动了真怒,却又不能表达出来,不动声色的让丫鬟们将她送回去,禁足三个月。 听着这些话,萧明轩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又见她们神色古怪,就像是有什么在瞒着自己一样。 他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往床边移了移,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腿麻木僵硬的没有知觉。 他明亮的眸子瞬间暗淡,神情显得十分苦涩,下意识摸了摸那双腿,那种感觉就像这两只腿明明是自己的,可是却无法自主控制。 “药熬好了吗?”萧尘霜看向喜儿,喜儿反应过来,赶紧道:“好了,应该好了,奴婢去看看。” 萧尘霜嗯了一声,握了握明轩的手,这双手很是冰冷,而脉搏也是时强时弱,看样子不仅是伤在皮外,更是有严重的内伤。 平王....这个狗东西! 一想到这两个字,就觉得满腔怒火在心口中难以压抑住。 她暗自忍耐着,抽回了手微微收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内,毫无痛觉。 “行了,轩哥儿刚刚醒来,咱们也别在这里吵着他了。”老夫人看了一眼许、柳二人,“差人去禀报婉清,就说明轩已经醒来,让她不必担心,这里有人照顾着。” “尘霜,你出来我有话与你说。”老夫人拄着拐杖往外走,萧尘霜拍了拍明轩的手背,“阿轩,我出去一下。”她起身替他盖好被子才往外走。 老夫人叹了长长一口气,眼眶有些湿润,“明轩的事...暂时还是别让他知道,我怕他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第146章 守夜 “你呢就多费点心,我知道你是真心疼爱这个弟弟的。” “祖母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明轩,您也要保重身体。” 老夫人又是一声长叹,在许梅等人的搀扶下走出院子。 屋内已经没有丫鬟伺候着,窗户都被紧紧关着,一点光也透不进来,甚至看不清萧明轩脸上的表情。 萧尘霜小心翼翼坐到床边,拉起他的手来,“明轩,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坚强乐观的人,所以我现在必须要告诉你实话,你的腿可能再也走不了路了…” “萧尘霜!”萧婉清人还没进来,声音已经先到,她一把拉起萧尘霜往外走,“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你这样做很残忍你明白吗?我们必须要给他一点时间去接受,你...” “一点时间去接受?那是多久,是一辈子吗?如果真的一辈子都走不了路,那他是不是就要自怨自艾意志消沉?” 萧婉清撇过头去,“反正你不能告诉明轩,如果是真的为了他好,我们都需要给他一点时间。” 萧尘霜:“我宁愿残废的是我,但事实就是事实,他必须要接受自己的状况,难道因为残废就要去死吗?我相信他不是小孩子,他有自己的选择,不管怎么选择,我们都不应该瞒着他!” “你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感受,我倒希望断腿的是你,如果让他知道,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变成这个样子,他又该如何接受?” 明轩抬起毫无生气的眼睛,无神的看向门外,虚弱的说:“大姐,二姐,你们别吵了,我很累,想休息一会。” 萧婉清迅速抹去眼泪,笑着走了进去,“阿轩,你想吃点什么,姐姐去给你做。” 明轩无力摇头:“我只想休息。”他说完,见萧婉清脸上有泪痕,又补充了一句:“等我醒来再说…可以吗?” “好,那姐姐不打扰你休息,你安心的睡…其实我和你二姐也没有吵架,我们就是..就是……”说到这里,她声音有些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明轩一直是个懂事又聪明的少年,刚才的对话中他已经明白当下的情况。 这种事情无论放在身上都是绝望的,可同时他也知道因为自己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担心。 他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的,我就是不舒服,等我睡醒了就好了。” “好…好…”萧婉清重重点头,紧咬着牙关,忍住眼泪拉着萧尘霜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了,外面也终于没了动静。他摸了摸自己的双腿,确实没有半点知觉。 难道… 真如二姐所说,真的再也不能走路了吗? 他缓和了片刻,调整了心绪后,便扶住床栏准备起身,笨重的身体由此落到床底下。 地上铺垫的是绒毯,屋里还有暖炉,可此时却觉全身寒毛竖立。 他就那样静静躺在地上,看着窗外飞过的雀鸟,春天到了吗,这些鸟儿都飞回来了吗? 还记得门口的大树上还有一个雀巢,是去年那些鸟儿筑的窝,怕它们回来找不到家,所以就算入冬后也一直没让人动过。 现在他真切的感觉到,这双腿看似还长在自己身上,却再也不能听他差遣。 萧明轩的身体在大哭,在奔溃地痉挛。 如果一个人不能走路,那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以后只能在床上浑浑噩噩度过,荒废度日。 终其一生再也不能去摸鱼,再也不能爬树,再也不能射箭,再也不能骑马,甚至连最基本的走路都办不到! 终日只能与这张华丽的梨木床作伴。 他思绪很乱,脑子嗡嗡作响。任凭眼泪流淌过脸颊,从痉挛哭泣到死一般平静,他静静的躺在那里,像是死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做多余的反应,他只觉得冷,似乎被人扔进冷水里。 听着里面的哭声,萧尘霜几次想要闯进去,可手伸到一半又只得缩回。 她靠着门窗瘫坐在地上,恍惚的看着天上的飞鸟扑闪着翅膀。 她应该怎么做,应该说些什么… 明轩这孩子虽然懂事,也很聪明。 可骨子里却是个骄傲的少年,十分要面子,如果这么狼狈的样子被人看到,他又该怎么想? “啊——”明轩一拳打在了地上,接连又打了数拳。 只有这样他才感觉自己还是活着的,因为死人是不会痛的。 萧尘霜再也忍不住,推开门奔了过去,扑倒在他跟前。 小心的捧起那只紧紧握拳的手,鲜红的液体被伤口挤了出来,血越出越多,流在了指甲上、地上,滴滴答答作响。 “萧明轩!你何苦要这样折磨自己,你以为我不心痛?我既然告诉你实情就是相信你能振作。难道说腿断了就要去死吗?天下之大,多少人都是不幸的,可你至少还活着!” 明轩还没有回神,呆滞的看了萧尘霜一眼,他脸上干涸的泪痕一阵阵刺痛着脸颊,可他毫不在意,反而抬起手拭去少女脸上的泪水。 这手摸在脸上实在冰冷无比,可以说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萧尘霜忍不住抽泣一口,立即将他抱在怀里,紧紧握住他的手,喃喃道:“没事了没事了,过去的都不要想,我会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阿轩你要振作起来,如果连你都出事,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轩,你听到了吗?我不会放弃你!你也不要自暴自弃好不好?答应我!” “阿轩……也许大夫可能是医术不精,等你身子好起来,阿姐就去找最厉害的神医为你治病。我们的腿一定会恢复知觉,一定还能重新站立起来,好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泪落在脸上,像是火油一样发烫。 过了好久,萧明轩才从那梦魇中挣扎醒来,大概是手上的刺痛让他清醒,又或是萧尘霜的热泪灼伤了他的皮肤。 他控制不住的发抖,钻进了她的怀抱,“我好冷,二姐,我好冷....你抱紧我,我好冷....” 萧尘霜紧紧搂着他,其实心里也明白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就接受。她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残忍,连一点时间都不愿给他。 她吩咐几个丫鬟进来,帮忙将明轩搀到床上,又急忙从柜子里找出被子盖在他身上。 “现在好些了吗?” “二姐,我害怕....”明轩依靠在她的胸膛,听着那颗心传来的动静,这才稍稍平静了许多。 萧尘霜像慈母一般抚着他的脑袋,“我知道让你马上走出来是不可能的,但我会陪着你,哪怕你一辈子走不出来,阿姐也会保护你,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他木讷的点了点头,这个温暖的怀抱,也成了他唯一的支撑。 期间萧婉清来看过,可他已经睡了过去。 她找来药散小心翼翼为明轩包扎,又拿出手绢擦了擦他额头上的冷汗。 这才逐渐收回目光,淡淡道:“我毕竟已经嫁为人妇,许多事情由不得我,阿轩...就暂时交由你照顾。”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虽然我不知道为何你对阿轩独独不同,但我相信你不会害他。我出来很久了,得先行回去。”萧婉清深吸了口气,起身往外走,称不用送她。 而此时的萧明轩全身都在发烫。萧尘霜摸了摸他的额头,吓得赶紧抽回手,立马让喜儿去请大夫回来。 但大夫没请回来,来人却是魏洛风和温清辉。 “怎么样?”萧尘霜紧紧张张的看着他。 温清辉道:“只是高热而已,是由于伤口感染,引发邪风入体,我这里有药可以让他服用。至于这腿...”说话间,他又去轻轻摁了摁,脚脖子上都是外伤,看起来可怖,实际上并不算太严重。 第147章 守夜(2) 唯一严重的便是脚筋断裂,是被人刻意挑断,如此一来基本上是废了。 魏洛风皱着眉:“连你都没办法吗?” “我没办法,不过我师父可能有办法。可惜他已经避世不出,早已不会再医治别人。” 魏洛风自然知道他师父的医术究竟多高超,只是那老人家脾气很怪,现在已经避世不出,就绝不会再出手医治任何人。 他转而问:“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温清辉摇头:“我打算请我师姐出山。”他拿出药丸塞进明轩嘴里,这才接着说:“但我得先传信回去,因为一些误会,我师姐并不一定会见我,总之我会尽力而为。” “温太医,不管能不能行,都得说一声谢谢,一切就麻烦你了。” 温清辉笑笑:“二小姐不必如此,事情还没定,我也没法向你保证,总之别抱太大的希望。” “我先送你出去。”魏洛风示意她留下照顾人,他和温清辉一道往外走。 “真的没办法吗?”魏洛风问。 温清辉如实道:“我说了没办法就是没办法,难道你还不信我?再者说,我那个师姐和我师父脾气一模一样,甚是执拗,我也只能尽力一试。” 魏洛风叹了口气,吩咐秦和将他送回去。“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他回到房中,径直走向明轩床前。 “我有点等不及了。” 魏洛风眉头舒展,轻声道:“你必须等,而且要有耐心,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那四皇子....” “??”魏洛风看了她一眼:“你告诉了老四?”他语气明显有些不满。 萧尘霜道:“当时我没想太多,我脑子里很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魏洛风:“……”怎么什么都告诉老四,难道一个太子不够用,还非得把皇子扯进来? 他心里憋的慌,可见她唇色发白,心中一软,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 有意无意的脱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又去另一旁收拾出小榻。 “你需要休息。” “我帮你看着,你睡会吧。”魏洛风拍了拍被褥,示意她过来。 萧尘霜嘴里虽拒绝,可身体却主动走了过去,刚走没几步就觉脚步虚浮,魏洛风一把伸手接住了她。 她整个人就倒在自己怀中,可手上几乎没什么重量,可见这女人最近瘦了不少。 魏洛风觉得有些不舒服,也说不清是哪里不舒服。 难道真的这么在乎萧明轩?为了别人连自己身体都不顾了? “赶紧睡。”他小心将她扶到榻上,替她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这才走到明轩床前坐着。 半夜的时候,丫鬟们来过几次,看到这副场景也是吓到了,怎么太子反而在这里守着,可小姐却在一旁呼呼大睡呢? 这也太违反常理了,睡也就算了,这鼾声震天.... 连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啊...”静和不慎打翻了托盘里的汤,她惊慌失措的看向魏洛,“殿下恕罪。” 魏洛风倏尔睁开眼,冷冷投过去一道寒光,“轻点,别把她吵醒了。” 别吵醒了这句话说的是小姐还是少爷? 静和重重点头,赶紧闭着嘴,仔细收拾起来地上的碎片。 魏洛风皱了皱眉,低声道:“不用收拾了,出去。” “诺....”静和赶紧喊上一众丫鬟退出去,她背对着门,长长喘了口气,刚才可真是吓死了,没想到太子居然会在里面。 丫鬟低声问:“静和姐姐,太子为什么会来?而且我们小姐怎么在一旁睡觉?” “这多简单啊,肯定是太子心疼咱们二小姐,所以才屈尊降贵的来守着。” “看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真想不到…原来太子这么温柔体贴的,想以前对大小姐都没这样过呢。” “那能一样吗,这可是皇上亲自赐婚,当然得上点心。” “这么说以后二小姐当了太子妃,那不就真的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可以在太子府横着走了!” 听着丫鬟们窃窃私语,静和眸光一冷。 确实啊,女人就是靠男人,只要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哪怕她之前是一堆烂泥,都会被所有人捧着。 命运还真是不公! 黎明,像一把利剑,劈开了默默的夜幕,迎来了初升的阳光。 她眉头紧紧蹙着,这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时醒时睡,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后,反而觉得浑身酸疼。 她猛地坐起身来,却发现太子已经走了,明轩安安静静坐在书桌上,低着头认真的在看一本书。 那模样静谧而美好,萧尘霜欣慰不已,起身走了过去,关上了一道窗户,“风大,当心再着凉。”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看你还没醒不忍心打扰你。”他眼睛里的光一闪而熄。 萧尘霜心下刺痛,故作轻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的说:“看我们今早吃什么。” 丫鬟们传了菜,喜儿也是眉开眼笑的开始布菜。 只是一顿早饭而已,又有鲍.鱼粥,有水晶小笼包,鲜肉小馄饨,五色汤圆等一系列的吃食。 萧尘霜瞠目结舌,动了动筷子,“这...几个人吃?” 喜儿笑眯眯道:“当然是你和少爷吃呀!” 萧尘霜无奈的看了明轩一眼,“阿轩,估摸着是祖母的意思,这可是要把你当小猪仔养了。” “阿姐,这和我没关系,全是你一个人的。”说完,他朝着朱言招了招手,那小斯便端着一碗八宝粥走了进来,旁边还放了一碗褐色的药。 萧尘霜看向喜儿,“既然不是祖母,难道是我娘吩咐的?这么多根本吃不完,不是浪费了吗!” 明轩失声而笑,慢悠悠吃进一口粥,“是太子安排的。” 萧尘霜瞪大了眼睛:“啥?” 明轩拿起一个水晶小笼包递给她,“因为照顾我,你都瘦了很多,我看了也很心疼。姐姐,以后不用这样了,我好的差不多,府里又有这么多丫鬟,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天天这样陪着我。” 这个转变太大,虽然她知道明轩一定会看得开,只是没想到进展这么快,如果是换做她,也未必能立马走出来。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担心,因为懂事的孩子总是背负的比别人多,正因为懂事就更不愿意给身边人添麻烦,所有的委屈都是独自吞咽。 她拿起一只虾剥壳丢到他碗里,“阿轩,多吃点。” 明轩无奈:“姐,我现在吃虾会导致全身湿热,伤口是好不了,你这是要谋杀亲弟啊。” 会开玩笑了,这是好事。 萧尘霜眼巴巴的盯着他,明轩有些不自然,瞥了她一眼:“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还是你弟弟我又变英俊了。” 英俊倒是一直英俊的,我弟弟那是谁啊,玉面美男,若是再大些,不得迷倒万千少女。 明轩微微一笑:“你就会哄我开心。”他无奈的摇摇头,又抬起眼认真的看着她,“其实一开始我很生气的,觉得太子三心二意朝秦暮楚。可是后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阿轩……”萧尘霜仍然担忧。 明轩反手握住她的手,“太子这位姐夫是真的不错。早上你还在睡觉的时候,他便与我说了很多,所以我才豁然开朗。” 他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梁,“傻姐姐,不用担心我了,慢慢就适应了。” 二人说话时,萧婉清也走了进来,身后的丫鬟还带着一批锦盒,里面都是些名贵补药。明轩与她打了招呼,便喊着一块坐下来吃早膳。 “尘霜,看你面色不好,多半没有休息好,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看着就是了。”萧婉清客气一笑。 第148章 原计划 明轩闻言,也赶紧点头:“对,二姐你回去吧。” “好,这里有大姐看着我也能放心,那我就先回去了,大姐辛苦。” 萧婉清微微笑:“这是我亲弟弟,绝对会用心照顾,这几天也辛苦你了,听说太子让婚期提前,看样子是迫不及待要娶你,也得好好准备准备才是。” “婚期提前?” “你不知道吗?”萧婉清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那可能他想给你个惊喜,与其自己瞎猜,不如自己去问问。” “好我知道了。” 元轻羽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你会去找殿下吗?” 确实要去找他,让我吃这么多东西,待会双倍还给他,让他必须吃完。 “那婚事....” 萧尘霜挥了挥手:“没什么,等平王一事安稳之后,我便去向皇上请求,再者,太子也不是真心喜欢我的,就算成婚了,又不是不能和离,只要想,就没有什么办不到。” “对了,四殿下说最近王府不太平。” “不太平?”萧尘霜扬了扬眉:“怎么个不太平法?”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太平....”二人边走边说。 平王府确实没出什么大事,别说是平王了,就连王妃都是整日闭门不出。 最让人觉得费解的是,但凡有人提及萧尘霜三个字,她就要发一通脾气。 一开始平王还好心劝导几句,发火的次数多了,整的平王也没什么心情,就懒得再搭理她,每晚都去侧室那里。 可以说这位王妃也算是被打入冷宫了。 “至于不太平的事…”元轻羽忍不住笑。 据她所了解,这个王爷刚刚起床,脚伸到靴子里就被里面的东西咬了一口,原来是一只虫。 他忍住脾气,宣人进膳,正吃的舒服的时候,饭菜的味道就变了,他一口吐出来,居然是几只蟑螂。 这种事情最近频繁发生,乃至睡觉的时候,一掀开被子不是什么美人在床,而是一窝黑蛇扭曲着身子,光是一看就让人头皮发麻。 连续好几天都是这样,他都快被逼疯了,搞得脑子都有些混乱一点都不正常。他发了好一通脾气了,下人们都噤若寒蝉。 “到底是谁做的!” “回王爷的话,属下们已经连续熬了几个通宵,也未能抓到,估摸着是出自咱们府里的人。” “去,立马给本王抓到,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属下这就去。”以南郭泽为首的人四散而去,只留下一众丫鬟收拾残局,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丫鬟,上前问:“王爷,那还用早膳吗?” 平王瞪了她一眼,脸上顿时露出不悦之色,“你觉得呢?” “是,奴婢知道了。” “嘶....”平王刚站起身没走几步,便是一个趔趄,他一把扶住桌子,却因整个人倒下时,将桌布都扯了下来。他死命捂住胸膛,下人们见状,连忙把他带到密室。 “大法师,快救救王爷。” 那身着红袍的男人回过头来,双眼迷蒙甚是夺人心魄。他有着满头银发,双唇未点朱砂却是鲜红如血。 他不紧不慢的倒出一粒丹丸递给护卫。 服下丹药之后,他整个人舒缓了很多,心跳也逐渐恢复平稳。他抬眼看了一眼大法师语气十分虔诚:“大法师……都准备好了吗?” “还差最后三十三名,明日劳烦王爷去接货。” 平王心有疑虑,虽然给了萧尘霜一个下马威,可不代表太子不会坐视不管。 他这个弟弟最喜欢管这些闲事,还口口声声打着仁义的旗号,其实根本就是为了收买人心,好等他日登位,顺应民意! 他心中计较片刻,才开口道:“最后三十三个....以前都是一次性掳走十几个,一下子失踪三十三个,会不会...太惹人注目了,要不咱们还是分批运进城好了。” 大法师挑眼看向他,“怎么,连王爷也会觉得害怕?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三年间来死在你手上的人还少吗?” “倒也不是,只是我那多管闲事的三弟,恐怕....” 大法师满脸无所谓的表情,“既然王爷害怕,那便算了,反正这是你不愿意,和我没有关系,也不是在下办事不力。” “这....”平王皱了皱眉,“请大法师容本王考虑一会。” “王爷自便。”大法师回转身,拿起一把刀对准躺在冰床上的孩子。 她正在熟睡中,嘴角还带着笑意,似乎是梦到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 早在之前就喂食这群孩子服下‘回香草散’,用以麻痹身体陷入沉睡,即便此刻杀了她们,也不会有什么痛楚。 最初的时候,他都习惯于直接开膛破肚的,只是后来因为这些惨叫令他觉得烦躁,便想了这法子,用到现在倒是很好用。 他握了握手里的砭镰轻轻松松划开女孩的胸口。 她眉头微微皱了皱,但似乎也没什么感觉,仍然昏昏欲睡。 他嘴角含着笑意,稳稳取出那颗红彤彤的心脏,离体数刻也仍在跳动。 出了密室之后平王按照以往,按了另一道门,这座密室便又降到最底层。 但见统领南郭泽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平王面露欣喜,“真的?” “千真万确。” 平王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好,告诉大法师,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太子。” 魏洛风扭头看去,萧尘霜站在身后,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皮袄,眼睛下面还挂着黑眼圈,看起来又瘦了几分。 看样子一顿两顿是没法把肉补起来的,照顾弟弟本来就是一件辛苦的事,也确实太难为她了。 平日里他对人还算谦和,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太子其实并不好亲近,看着表面对你笑,实则怎么杀死你都不知道。 但现在,他却用一种很轻柔的语气说:“怎么不多睡会,早膳还习惯?你们相府的厨子水平太差,下次我给你送个厨子过去。” “……”脑子坏掉了? 萧尘霜摇头:“不用了,我就是....想问问平王的事。” 她注意到魏洛风正拿着一些肉干喂流浪狗,还有一些猫也跑了过来,看起来很亲他,应该不是第一次这么喂。 “你很喜欢?那为什么不养。”她问。 魏洛风道:“养这些很麻烦,有个雪球已经很麻烦了,你最近忙,它又偷偷跑回来,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你也要嫁过来,正好一起养了。” “......”啥玩意....这魏洛风是不是真的脑子坏掉了? 就算要装的话…现在也没有旁人……至于吗? 她面色很不好,因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却没注意到这些,自顾自拍了拍手上的肉屑,温和一笑:“饿不饿,我记得附近有家面馆,味道还不错…要不我带你去吃。” “不...” 她还来不及说不用,就被魏洛风拉着往面馆走去。 其实本来是不饿的,可闻到这牛肉面的味道,肚子里也打起了鼓,结结实实吃了一顿。 吃完之后二人便去了隔壁镇,其实离的也不远,骑马的话倒是蛮快,没一会儿就到了。 他翻身跨上了马背,伸出手来,“上马,我带你去个地方。” 萧尘霜犹疑了一下,紧接着就觉双脚悬空,她已被魏洛风直接拎上了马,一路出城而去。 “去哪里?” 魏洛风:“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也没再多问,一路出了城往平城而去,这平城位于广岛湖,坐地万顷。 离淮安并不远,一些达官贵人夏季的时候会选择到平城避暑。 这是她第一次来平城,不是想象中的高楼城墙,一眼望去四周平平,街道两旁是卖货的商人,空气中散发着潮湿的味道,带着一股涩涩的海风味道。 第149章 能工巧匠 他轻车熟路的带着萧尘霜去了一户农家小院。 院子里有各式各样的椅子,太师椅,贵妃椅,躺椅等等,甚至还有她最喜欢的摇椅。 屋里似乎没有人,但屋后堆积许多木材,黄花梨木以及各式珍贵的,乃至便宜的,看样子这里是一个老木匠居住的地方。 “陆师傅应该去山上伐木了,进来坐会儿吧。”魏洛风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陈设简单,空气中散发着一些木料的味道,稍稍有些刺鼻,又带着一种幽香。 这个人怎么总是对这些地方特别熟悉,前世的她是一点都不知道… 可以说一点都不了解他的想法和身边的人,难道真的如孙前辈所说…要用心去看? 魏洛风端起茶杯抿了口,“这个陆师傅是方圆百里的能工巧匠,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那你为何带我来这里?”萧尘霜走到一旁,见地上堆着几个红色的小木马,倒是挺好玩的,应该是做给客人的。 魏洛风起身走到她跟前蹲下,“喜欢吗,喜欢就买一只。” “我这么大人了,坐这个不太好。” “谁说给你坐了,这明明就是小孩子的玩意,是给……”他声音很小,几乎是听不见的,导致萧尘霜‘啊?’了几声。 他顿时觉得扫兴,挥了挥手,说自己先出去一趟,让她安安静静在这里待着。 有毛病,说个话都说不清楚,难道真的是耳背? 萧尘霜揉了揉耳朵,没问题啊。 她翻了个白眼,轻轻摇晃着木马,一时也是童心泛滥,只差着没有坐上去。 “别动!” 声音从门外传来,听着很是严厉,那老人冲了进来,直直走向小木马处。 他紧张的检查着小木马有没有被碰坏,直至确认无碍,神情才勉强缓和下来。 萧尘霜被他这个举动吓到了,连忙道了歉。 陆师傅看着茶杯,又看了一眼外面,这才问:“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丫头,没经主人同意翻箱倒柜,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的?” “大师傅,我承认动你的东西是我不对。但因为您的手艺极好,做的东西很精细,我一时没忍住才会这样。”萧尘霜深吸了口气,“如果你觉得这样给你带来困扰,那我再次向你道歉。” 若是常人这样,估计早就发火了,可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如此沉得住气。 他有些不自然,“你这小姑娘还真是....” “怎么了?”魏洛风提着一菜篮子走进来,见萧尘霜瘪着嘴一副受委屈的模样,他自然的放下篮子,拉起她的手,“大师傅,你这又是发什么脾气,她是我夫人,特意带来给你看看的。” “是来示威吧,你这臭小子!”陆师傅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目光又不经意落到萧尘霜身上,一脸嫌弃的说:“还行,就是太瘦了。” 魏洛风憨憨一笑:“对了师傅,其实还有件事。” “就知道你臭小子没好事。” 魏洛风掀开盖住篮子的布,里面放着一盘叫花鸡,一种浓浓的鸡香扑面而来,看着都口水直流三千尺。 “……咳,就只会这一招?”陆师傅冷哼一声,麻利的拿出三副碗筷放在桌上。 又从地里挖出自己埋藏多年的酒,等了这么多年,也算是盼到这臭小子过来。 之前就跟他说了,要是见不着媳妇就别来了,这倒好,还真的突然就带着个媳妇过来。 “别看着了,吃吧。”陆师傅扒下一块鸡腿送到萧尘霜的碗里,又给她倒了杯酒。 魏洛风立马将杯子拿到自己跟前,笑眯眯的说:“她还小,不喝酒。” “这臭小子,你是养了个闺女?” 魏洛风讪讪一笑:“对了陆师傅,麻烦你帮我做一个木轮车。” “你腿断了啊?” “陆师傅...”魏洛风一脸无奈。 陆师傅笑呵呵,端起杯子与他碰了杯酒,“这个小事一桩,随时可以做出来,不过嘛...这做起来也很复杂,那得看你们诚意了。” 木轮车....难道他是想给明轩做一个吗?这倒是没想到,沉浸在悲伤里果然是会让人心绪混乱,失去理智。她承认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 吃完饭之后陆师傅就开始准备了,他坐在小竹凳上削着木条,打毛边,十分的娴熟。 想着今日就能让明轩坐上,于是萧尘霜也走到他旁边开始帮忙。 陆师傅见魏洛风去厨房洗碗,这才说:“刚才多半是吓到你了。” “我没在意,确实也有不对的地方。” 陆师傅苦笑:“那是给我孩子准备的。” 萧尘霜愣了愣,这年纪看上去少说也得五六十了,孩子没道理这么小。 似乎看穿她的疑虑,陆师傅看着木料发呆,“他永远五岁。” “对不起...”萧尘霜只觉抱歉,陆师傅不以为意:“没什么,对了,这个毛边一定要摩擦掉,否则做上去难免会不光滑,倒是跟这些倒刺扎进皮肉里,那可就麻烦了。” “嗯。”萧尘霜认认真真拿起擦子磨掉倒刺,一连做了好几根底棍放在旁边备用。大约两个时辰,差不多到傍晚的时候才做好。 陆师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臭小子,上去试试。” 魏洛风笑了笑,往上一坐,无论是扶手的位置还是放脚的地方都特别舒服。 但他忽然想起明轩比自己还要矮一些,他这个位置合适,那对明轩而言就会高了些,于是又略加了调整。 在陆师傅对木轮车进行微调的时候,萧尘霜则骑着马去集市上买了一对瓷娃娃。 这种娃娃平日里是入不了眼的,只是偶然想起上次和魏怀瑾出行的时候看到过,那娃娃的模样很讨喜,于是便记住了。 她揣着这对瓷娃娃,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可是想到陆师傅一个人孤苦伶仃,他应该需要。 “你上哪里去了?” 萧尘霜道:“我去集市上逛了一圈,因为刚才没吃饱,所以...”说着,她又拿出一袋小笼包出来,“陆师傅辛苦了,你尝尝,刚出炉的。” 陆师傅看了一眼,拿起包子一口放进嘴里,味道还不错,陷多皮薄,一口咬下去浓浓的蟹汁流入口腔内。他满意极了,又连吃了几个,这才说:“虽然买了包子,工钱还得给。” “少不了你的。”魏洛风掏出一袋银子递给他,“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哪天走不动了不能再干这些活了,就来淮安找我,有粥吃粥。” “这臭小子少看不起人,再过二十年我也不会到那种地步。”他抬眼看了看天色,“行了,赶紧带着你媳妇回去,这玩意儿明日一早托人给你送来。” 二人道了别便跨上马背打马而去,陆师傅看着他们远走,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回屋。 一眼就看到柜子上的瓷娃娃,他愣了片刻,捧在手心里看着,那娃娃眉眼弯弯对着他哈哈大笑,他看了许久,也会心的笑了。 回到淮安的时候已经是酉时,最后一轮红日挣扎着沉入山下。 一路上他们碰到商队出行,搬运着一车车货物,直至到了城门口,守卫只是简单检查过,发现没有异样便放行了。 魏洛风勒住了缰绳,下了马牵行而走,虽然是太子却也要奉公守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的情况,还是得给严刑律法一点面子。 他对萧尘霜说:“你就坐着,不用下来了。” “....太子给我牵马,还真是莫大的荣幸。” 魏洛风:“那你就偷着笑吧。” 萧尘霜扯了扯嘴角,怀疑着他的别有用心。可当看到那批商队的时候,她心里泛起了嘀咕,问:“你没发现刚才那批商队很奇怪吗?” 魏洛风颔首,看了她两眼,萧尘霜接着说:“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箱子看起来好像很重,可是方才守卫检查的时候,上面铺就的是一些普通的药材,如果这些箱子都是装的那些药材,何以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箱子里没有碰撞之声。” 第150章 黑山老妖 萧尘霜欣然:“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魏洛风把马牵到一旁,前去与守卫说了一二,那帮守卫听后便立即上前拦住商队的去路。 为首的年轻男子,身穿宝蓝色绸缎,衣服甚是华丽,一双手白白嫩嫩,丝毫没有风餐露宿之感。 一双眼睛还不错,只是那鼻孔上翻,双耳招风,看起来又增添了几分丑感。 “请问差大哥,还有什么问题吗?” 守卫下意识看了魏洛风一眼,随后道:“连家安插在城中的细作跑掉,怀疑你们就是细作,所以现在全都不许走,必须开箱检查!” “你们!”一个二十多岁的精干少年走上前来,“刚才不是已经检查过了,怎么又要检查,什么意思?” “马三,别激动。”男子微笑着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旁边的魏洛风和萧尘霜,于是上前走了过去,掏出两锭金子递给他,“这位官爷,我们都是从燕州来经商的商旅,还请您行个方便。” 魏洛风剑眉轻挑,掂了掂金子的分量,随即大手一挥让他们放行。等人走远之后,守城将不明就里,“殿下,这是何意啊?明知道不对劲,为何还要放走他们?” “派些人继续跟着。”他转手就将金子递给了守城将,“有了消息立马来通知孤,这金子你们自己拿去喝点酒,只要好好做事,孤是亏待不了你们的。” “多谢太子殿下。” 守卫们各自散去,魏洛风抬了抬眉,看着商队离去的方向。 现下刚攻了北齐,这些人又打着燕州的旗号,实在不宜再与别国树敌 在没查清楚之前自不能得罪了燕州。 但同时他也相信萧尘霜的判断,才让人去盯着,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能立即展开行动。 他收敛心神继续牵着马往城内走,却见一帮人带着各家的小孩匆匆回到屋子里,闭门上锁。 大婶领着孩子匆匆跑着,根本就没有看眼下的路,因为她们还要趁着城门未关之前赶紧出城,回到家中避祸。 小孩迈着小短腿摔了个跟头,萧尘霜有所动容,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谢谢姑娘!”大婶也来不及再多加言谢,拉着孩子就跑。萧尘霜皱了皱眉,“你们为何行色匆匆?” “那黑山老妖又来吃小孩了!” 黑山老妖? 世间怎会有这种异端邪说,萧尘霜心念一动,看了魏洛风一眼,他也似乎有所察觉,难不成是平王?那刚才走的那队商旅又该是何人? 整个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平日里总能听到欢声笑语。 孩童们会在大街上追逐嬉戏,可现在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要在本月十五之前就抓到平王的罪证,将这个人渣绳之以法! 魏洛风先把萧尘霜送回了相府,这才回去部署一切。 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去看望了明轩,丫鬟们刚刚伺候他梳洗完毕,但他无心睡意,便抱着书啃读。 他就一动不动坐在书桌前,窗外是一片月明,偶有花香阵阵飘过。 实则他并不知道原来当一个人被世界遗弃的时候,心神是如此的平静,连花开的声音也能听到。 “阿轩,我回来了!” 明轩放下书籍回头看了她一眼,“阿姐你回来了。”他下意识要起身,可双腿不听使唤毫无知觉。 他挣扎了片刻,脸上一片怅然,明眸也随之暗淡下去,就像星星失去所有的光泽,化为一粒微尘。 “你别动,还没好全呢。今天没来陪你,是因为我去办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明轩歪着头看向她,“什么重要的事?” 萧尘霜诡秘一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物!” “花一天时间去准备,我想这份礼物确实很值得期待。” 他嘴里说着期待,可给人的兴致却不高。 她也明白,一时半会肯定没法好转起来,这件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在短短时间接受。 安顿好他睡下之后,萧尘霜才回到自己的住所。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榕树,这些暗卫都不需要睡觉的吗?她吩咐喜儿准备些吃食放在院子里,最少也得让这些个暗卫吃上两口热乎吧。 元轻羽进屋伺候,打水替她梳洗了一番,又顺便汇报了平王府的情况。 “还有一件古怪的事。”元轻羽放下梳子,找出一套寝衣让她换上。萧尘霜问:“什么古怪的事?” “天机楼的人似乎在找你,我想着多半是因为玄月令的事。那人来之后我便说你不在,让他留下口信,却又不肯....”说到这里,她仔细想着,又说:“不过那人满身酒气,蒙着脸我看不太清,会不会是风师父?” “这么说倒真可能是师父,等我处理完平王的事,就去找师父,也正好有许多疑问想问问他。”萧尘霜起身回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元轻羽吹熄火烛便也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太子府就送来一份礼物,整个用布帛盖住放在吟风院内。 丫鬟们都不敢靠近,光是隔着布帛看去,奇形怪状的,更重要的是一睁开眼就看到了。 直至正主出来,还不用掀开布帛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于是她让喜儿去将明轩请过来。 那边明轩得知,苦笑一番:“我这样还怎么走动?” 喜儿柔声一笑:“少爷您不用担心,这个滑竿可以把您带过去,还请少爷上轿!”她伸出手来,示意家丁将明轩抬上去坐好。 明轩无奈一笑:“喜儿姐姐,我每次看到你都是开开心心的,难道你就没有难过的时候吗?” “难过?”喜儿认真想了想,“当然有啊,可是难过就能解决事情的话,那每个人都不用笑了,顾着难过就好了。” “好像....也有点道理。”明轩扶着扶手,家丁将他一路抬到了吟风院处。萧尘霜端着果脯走到他跟前,“阿轩你饿不饿啊?” “我不饿,阿姐,你又在卖什么关子?”他的目光落到这布帛上面,恍然道:“难道这就是给我的礼物?” “不错!”萧尘霜掀开布帛,一辆由黄花梨木制的木轮车呈现在众人眼前。 看到成品的时候,萧尘霜也不得不啧啧赞叹。 这陆师傅确实是个能人,做这么大件的东西,少说也得五六天。 他只用了一天就做出这么精致的木轮车,果然是能工巧匠。 “这....”明轩伸手摸了摸这扶手和轮子,上面还雕刻了富贵花,虽俗了些,但胜在这个颜色贵气,倒也显得相衬。 他高兴的笑了,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 “少爷喜欢吗?”喜儿巴巴的问。 明轩久久收不回目光,“我喜欢,我太喜欢了....” 喜儿嘿嘿一笑:“是啊,有了这个以后你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好了少爷,你快来试试。” “嗯嗯!” 他坐在木轮椅上,可以由自己推着前行,也可由他人帮助前行。而且稳稳当当,不管如何都不会翻车。 放手的地方也很舒服,是个凸形,手腕也不会觉得太累。 暗匣里还有两个机关,他试着去按动,却见两道利箭射出,吓得丫鬟们惊慌乱窜。 这是什么情况? 明轩吓得面色惨白,幸好刚才没有伤到人,否则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萧尘霜走到木轮车跟前,仔细看了一遍,发现这是后装上去的。 看样子是太子的意思,倒也是心细,如此一来,明轩的脚虽然不方便,却也能借助此物自保。 下人来通报,说大小姐回来了,眼下萧婉清过来照顾明轩,所以也用不着萧尘霜了,她倒也能再歇个清闲。 第151章 拉仇恨 因为萧婉清作为明轩的亲姐姐,定会细心照顾。 姐弟二人打算去香山踏青,也算是换个环境有个好心情。 萧尘霜得了空闲,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盯着那些卷宗,昨天晚上那黑山老妖吃人的事,会不会和平王有关系? 她已经实在等不及了,还有三天就是十五,在这三天内,必须要把平王的罪状昭著天下,到时候就算皇帝想保他也必然不能。 魏洛风的人前来传信,这次的信和上次的果然是不同的。 她恍然大悟,难怪要加派人手,看来猜测不错,之前那些都是某些人的阴谋,无非是想将她引出去。 可惜最后还是因为年夜那天出去了,才让明轩替自己受了苦。 萧尘霜紧紧攥着信封,试图压抑心中愤怒。 元轻羽见她神情恍惚,演技带着一股煞气,有些担忧道:“太子来信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说在三日后的庆功宴会来接我。” 元轻羽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想着,“那平王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萧尘霜翻出衣服打扮了一下,微微一笑:“我们也是时候去平王府探望一二了,毕竟我马上会成为太子妃,关心一下哥哥嫂嫂,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你是打算....” 萧尘霜看了她一眼:“帮我准备两样东西。”她拿出银子递给元轻羽,便先行去了平王府。 家丁不敢怠慢,因这是皇上赐婚,整个淮安都是知晓的,于是赶紧将她请进府。 “二小姐,您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通禀。”丫鬟福了福身,便朝着内院走去。 平王妃躺在床上,胸口已经是一片灼红,又痛又痒,吃了不少苦,不过可喜的是这个字几乎掉了颜色。 丫鬟前来与她禀报,说是萧家二小姐来了。 她当即一震,“你说萧尘霜来了?” “那王妃是见还是不见?”丫鬟的眼神有些奇怪,对她而言王妃的反应就更奇怪。 王妃坐直了身体勉强一笑,当日事发的时候,知情人士都已经被处理,杀的杀赶的赶。 现在王府的人,除了她的贴身侍女以外是无人知晓当日的事情。 她不愿意露出异样,于是起身道:“既是太子未过门的妻子,作为嫂嫂自然是要见的。”她没有追究反倒让这个贱人登门拜访,加上这些日子被平王讥讽嘲弄,一肚子气都没地方撒,这下可好,她定要叫萧尘霜有来无回! “王妃到。”丫鬟高声一喊,萧尘霜便立即起身行礼。 平王妃压抑怒火,微笑说:“二小姐怎么来了?” “尘霜得知王妃身体欠佳,所以带了些补品前来探望。”萧尘霜将锦盒递到她手里,王妃看也没看就让丫鬟收了起来,随后屏退众人。 待所有人走后,她也不屑伪装,径直坐了下来,“怎么,来看本王妃笑话?我还没找你清算,你竟敢过来!” 萧尘霜大吃一惊:“王妃嫂嫂这是何意啊?尘霜这些日子都在家中照顾弟弟,和王妃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过节才是。” “萧尘霜,你少在这里和我装,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如今居然还敢上门,难道你就不怕….” 萧尘霜也冷着脸:“够了,我也懒得应付你,平王在吗?” “平王?你这小蹄子,你还敢找平王!”王妃气急,刚抬起手就被萧尘霜一手扼住手腕。 她语气十分冷漠:“王妃,我给你面子,你我之间的事我只字不提,你的面子和名誉也能保住。” 威胁,这就是威胁! 王妃手腕上吃痛,偏偏又不敢声张,更不敢激怒她! “至于平王....如果他不在,你就转告他,明轩的仇我早晚会报,如果有任何问题只管来找我,若再拿我身边人开刀,我就只会笑他不是个男人。” 王妃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就已经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她愣愣的坐在凳子上,揉捏着手腕,想不到这个女人看起来弱不禁风,这力气倒是大的可怕。 不过她刚才说王爷....王爷为何要动相府的人? 那明轩可是相府嫡子,又是唯一的儿子,难道萧义会就这么算了? 夫妇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平王出事,那她这个王妃...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她立马去了密室,这个时候王爷应当是在密室练功。 虽然成婚这么多年,她也不知王爷究竟在练什么功,而这密室也是不由旁人轻易进出,上一次也只怪自己被嫉妒冲昏了头,才会破坏了王爷的禁忌。 可是这一切都是萧尘霜所为! “王爷....” “王爷...妾有话与您说。” 好一会儿,密室门才轰然打开,平王从里面走了出来,但看得出他脸色不是很好,嘴唇也是铁青发紫。 身后的护卫退下之后,平王才缓和了脸色,问:“什么事?” “.....刚才萧尘霜来过。” 平王挑了挑眉,颇感意外:“她还敢来?” 锦月在一旁道:“王爷您是不知道,那个萧尘霜嚣张跋扈,欺负我们家王妃倒也罢了,还说王爷您是缩头乌龟,只会欺软怕硬,说什么您有本事就去找她算账....” “放肆!”平王一声怒喝。 王妃哭哭啼啼的说:“王爷,妾受了这奇耻大辱也无妨,可独独不能见旁人这样奚落王爷。那萧尘霜仗着要成为太子妃,所以才这般。说到底她背后的人无非就是太子,如果真的细究起来....这....恐怕....” 听着她哭哭唧唧,平王已明显不耐烦,又有人在这火上浇油,更是火冒三丈。 不过听着王妃这么一说,他也心生怀疑,难道真的是太子暗中指示?本以为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这件事就能作罢,看样子这魏洛风是要与他不死不休? “本王知道了,让王妃担忧了。”平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他轻轻拨弄着王妃的头发,“不过这些日子本王都在闭关修炼,想必王妃也是寂寞难耐,可是心生了怨怼?” 王妃猛然一僵,垂下的眼睛里有些恐惧,上次锦月便说王爷似乎发现了什么,也难怪这些日子王爷总是阴阳怪气。 妾——万万不敢啊,王爷,您要相信妾身.... “王妃这么惶恐做甚?”平王松了手,反手背在身后,漠然道:“王妃你回去歇着吧。” 他吩咐护卫将王妃送回去严加看守,归根结底都是那个男人的错。 可头上发绿总是让人不舒服的,如果不是眼下不能分神,岂会如此善罢甘休。 王妃走后不久他便觉自己心疾发作,浑身寒意凛然,他艰难的往密室内走去。 大法师见他这番模样,没有多问,自顾自准备好血浴,让他安心在血池中浸泡。 “大法师,为何我的心疾越发频繁?” 红袍男人勾勒起唇角,一派放松,“那是因为药引子不够的,你的身体相当于一个容器,一开始一个两个可以填满,但日子久了就填不满了,所以我们才要在月圆之夜开坛做法,献祭一百零八个孩童,届时王爷就可以永远摆脱心疾之病。” 永远摆脱吗? “不止如此,还能永生。” “永生?”平王面色一变,喜极:“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难道在下对王爷来说,还无法获得信任?” “不,本王没有这个意思,那…段法师,本王的性命可就全盘交于你手中了!”他忍受着鼻间腥味,又问:“那些孩子都运进来了吗?” 第152章 来的及时 “王爷放心,在下安排的很是妥当,既要开坛做法,必然得寻隐秘之处。”他红唇微扬,捋了捋自己一头银发,缓缓转身走出密室。 他来到后花园处,却见树下站着一个少女,他不由抬了抬眉,“你在等我?” 萧尘霜回转身来,可当看到眼前人时,却不由吸了一口冷气,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的人。 她迟疑:“段离渊?” 不对,他不是段离渊,虽然头发银白有着相同的特质,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绝不是段离渊。 段大法师红唇微扬,再次勾勒起一抹弧度:“看起来果然是个难对付的人,既然你现在送上门来,那可就怪不得我。” 说罢,他大袖一挥,数道藤蔓竟从地面生出,紧紧将她包围起来。萧尘霜不由后退两步,“这是什么?” 大法师没有说话,口中默念咒语,那些藤蔓粗犷生长越积越多。紧接着便见地面渗出大滩醒目的血迹,这些血迹张开了大口,似要将眼前少女吞噬一样。 萧尘霜不由面色一僵:“你到底是人是鬼!” 他仍然闭目默念着咒语,藤蔓捆在身上越来越紧,她就快要喘不过气,她从未见过这样可怖的场面,这诡异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快把我们小姐交出来!” 张护卫一脚踹开拦路的下人,径直走向这间内院来,大法师面色一僵,立即睁开眼来,停止了嘴里的口诀,眨眼间那些藤蔓和血迹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刚才困住自己的那些藤蔓,就像长了倒刺一样,她明明看到自己身上都是鲜血,甚至变得异常灼热,烫得整个人发出滋滋声,就像是油被火上烤过的声音。 因为痛极她整个人摔倒在地,大法师见有人前来也不便暴露身份,打算先行离开。 刚要迈腿却发现被一双手紧紧抱住,他抽了抽脚,暗骂这个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竟摆脱不开来。 “别想走,你到底用的什么妖法,我要带你去面圣!” “不知所谓!”大法师一脚将她踹开,一步步朝着密室内走去。萧尘霜撑着身体坐起来,拿出夜光镜看了一眼,地上出现几个亮晶晶的脚印。 张护卫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人,他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正准备将她扶起,却见少女摇了摇头:“别碰我。” “小姐,怎么回事?方才轻羽急匆匆的来找我,说你被平王掳进来,幸好我没有来迟。” 萧尘霜双手撑着地面,身体不自觉的抖动,那种灼热的感觉一直挥散不去,可现在看来,皮肤上也没有半点伤痕。她休息了片刻才缓缓起身。 “我没事了,待会你回去告诉我父亲,就说我去了王府被他们扣押起来,让他带着府兵过来找人。” 张护卫听得云里雾里:“小姐,属下不是很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这样那两家岂不是要吵架?” “对,我就是要这样,张护卫,今天多谢你来的及时,否则我可能真的会死在王府。”萧尘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身上的刺痛和灼热感也在慢慢减少。 她必须要马上行动,再耽误下去等着她的只有一条死路。 “我明白了,不过这王府也确实欺人太甚,我今日非要讨个说法不可!”张护卫是个直性子,萧尘霜对他也有恩,所以不管今日她有没有交代这些,他本来就不打算轻易作罢。 张护卫回去之后就告知了萧义今天发生的事情。作为一家之主又是当朝丞相,自然不能姑息,一个萧尘霜是小,针对相府是大。 他气呼呼来到王府,平王却漫不经心的说:“王妃请二小姐过来品茶,相爷怎么这么大怒火?” 萧义冷笑:“品茶?王爷,我家尘霜可是皇上亲自赐婚的太子妃人选,如今来了王府一趟却没了人影,难道这王府是吃人不成?” 吃人....平王多看了他两眼,莫非这个老家伙也知道些什么?他故作惊讶的问:“二小姐没了踪迹?怎么会这样,方才明明是你们家府兵给送回去的,莫非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看来王爷是想推脱了?”萧义冷哼一声。 平王道:“本王可没这个意思,只是您不分青红皂白带着一众府卫闯进来,要是别人知道又会怎么说?哎,人言可畏啊。” “看来今日丞相爷是铁了心要与本王作对,既然如此那不如在我王府大肆搜索一番?” 他如此坦然让自己搜索,明显是有备而来,又岂能轻易上当。再者过了这么久,说不定萧尘霜已经走了,具体如何便到时再问她。 这会儿他也冷静了些,再想想这平王再怎么跋扈也不敢对太子不敬,自然也不会为难萧尘霜。 他本就多疑,现在免不得开始想是不是裴尚书他们在背后搞的鬼。 没多会他就离开了王府,让祥叔去盯着萧尘霜,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 一看天色,正是晌午的时候,这个点街上行人并不多。 萧尘霜走到天香楼坐了下来,掌柜的却说段离渊最近并不在京城,具体回来的时间也不定。 如果是这样那未免也太巧了,刚才想杀死自己的人,和段离渊十分相像,可现在却说他并不在京都,莫非...真的是他? “大姐姐,这是给你的信。”小孩找了上楼来,一脸稚气无邪,萧尘霜接过他手里的信道了谢。 可小孩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默默摊开了手掌心,“姐姐,你还没给我钱呢。” “要多少?” “十个铜板。” 萧尘霜皱了皱眉,送封信就要十个铜板这么多,这钱也实在太好赚了!她拿出铜钱递给小孩,将信悄悄藏在怀里,下楼去了茅厕。待四下无人才拆开信封一看。 这是孙白峰寄过来的,他现在住在紫星观一切尚好,且要查的事和人都已经打听清楚,但必须她亲自去一趟道观,原因便是信中无法赘述太多。 说白了就是懒。 回到相府,李若兰等人便与她寒暄,都被她三言两语给打发了。 照惯例去看了一眼萧明轩,说他还没有回来,估计要在香山多停留几天,反正护卫丫鬟一应俱全,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总算回来,我就知道,你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元轻羽暗自庆幸。 萧尘霜摇头:“如果不是张护卫来的及时,我恐怕没办法全身而退。”她左右看了一眼,拉着元轻羽往屋里走,“平王身边的那个大法师...好像很厉害,他可以默念咒语,然后地上长出很多藤蔓....就像真的一样。” “藤蔓?”元轻羽喃喃道:“曾有愚公以竹竿化为美女起舞,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幻术已经失传百年之久。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如此高深的幻术。如果真的这样,那你以后不能再去找平王了,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第153章 平王的身世 现在情况不同了,她和平王这笔账无论如何都必须算清楚。 所以现在半点耽误不得,要尽快赶到紫星观,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 再者元轻羽说不要与平王交锋,除非她永远不出这个相府,否则按照平王的个性,一旦出了这个相府就定会遭到杀身之祸! 且不说他们敢光明正大动手,怕是也会暗中监视,再寻时机。 为了自保也为了明轩,那必须要做点什么,于是她叫来了碧水。 在这帮丫鬟中,只有碧水与她身形最是相当。碧水战战兢兢的看着她,虽然跟着小姐也一年多了,可这单独召见还是第一次,这心里总觉得不得劲。 “不用紧张,我只是希望你能帮个忙。” 碧水恭恭敬敬的说:“小姐有事尽管吩咐,奴婢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尘霜将她扶了起来,又顺手从匣子里拿出一锭金子给她。碧水看了一眼金子,眼中跳出欣喜,但也愣着不敢伸手去接。 萧尘霜温柔一笑:“你是大夫人送过来的,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而且我也自问没有半点亏待你,无论是月俸还是吃穿用度,都是与喜儿她们相同,按照一品丫鬟的待遇。” “是,小姐行事光明磊落,待下人又十分宽厚,对奴婢那更是没话说。”碧水恭恭敬敬跪了下来。 见她说的言辞恳切,十分敬重的模样,萧尘霜试探性问:“那这么说你与我是一条心?” “这是自然,奴婢很清楚,我们作为下人的,只有主子日子好过了,我们才会好过。” 萧尘霜满意的笑了笑:“你倒是有点觉悟,既然如此的话,我交代你一件事,你可能办到?” “小姐请说,奴婢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尘霜道:“我要你扮作我待在这个屋里面,对外呢就说染了风疹见不得风,只要别出门,别取下面纱,别让人发现就好。” 听她如此慎重其事的说明,碧水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问了一句:“小姐是要出远门?” “对,更详细的回头再与你说,如果真有什么你无法控制的变故,就让喜儿去找太子殿下,明白吗?” 碧水又惊又怕,但一时又觉得受宠若惊,虽然这个任务不算简单,但说明主子是信任自己的,由此可见将来自己的地位,不一定屈居于喜儿和元轻羽之下。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喜儿上气不接下气,端起杯子就往嘴里送,萧尘霜拿出手帕给她擦拭额间汗水,“又上哪儿野去了。” 喜儿严肃的说:“我是去做正事来,方才老爷回来臭着一张脸,那二夫人触了霉头,可笑死我了。” “对了小姐,老爷为什么这么生气?还让人打听你的下落,你是不是又惹他生气了?” 萧尘霜闻言,忽然灵机一动,拿起白色脂粉涂抹在脸上,整张小脸就显得更加惨白,一双眼睛饱含春.水,楚楚动人。 祥叔前来召她,说是老爷在花厅里等着。萧尘霜点了点头,客客气气的态度,在祥叔的带领下去了花厅。 张护卫等人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看样子应当是被训斥了。 萧义抬眼看了看来人,咬牙切齿:“你就快成太子妃了,下月就要举行册封大典,为什么就不能安分一点?方才我听张护卫说了,你去了平王府,后来又去了哪里?” “我.....”萧尘霜一脸虚弱的望着他,下意识抚着自己的手臂,以肉眼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但那种感觉人无所适从。 萧义也察觉出端倪,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的手臂,“你手怎么了?” 萧尘霜道:“那太子本就无心娶我,王爷就算做点什么也算不得过分,怪只怪尘霜人微言轻,王妃请我过去也不敢不从,不管怎样也只能忍着,怕只怕为家里带来麻烦。” 这番话说得凄楚真挚,萧义虽对她有气,可看到她如此为了萧家着想。 又见她确实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想来这王妃肯定给了她不少气受。 他心里也有点不忍,态度也软了下来,“难得你能这么想,不错,等你嫁到太子府之后便是太子妃,届时事事都要以家族荣耀为先。” “这是...咳咳....其实尘霜受点委屈也没什么,本来也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今日他敢这么做,便是觉得太子不会帮我们,所以才看轻了我们萧家,父亲,你可得想个法子。”萧尘霜倚着喜儿,那虚弱的模样好像随时会倒下。 萧义神情有些复杂,这话也是没错的,可之前太子不是很重视这门婚事吗。 看来不单单是这样,而是平王想借助太子的事,来打压他们萧家才是真理。 眼下已经和碧水交代,希望能够争取点时间,瞒过平王的耳目,不过要走还是得从后门离开才行。 喜儿依依不舍的看着她,“小姐,你真的要去吗?” “长点心,好好帮助碧水,千万别露出什么马脚!”萧尘霜放低了声音,“这件事除了我们几个知道,其余人都瞒住,包括我娘。” “你放心小姐,喜儿肯定不会说漏嘴。” 萧尘霜拍了拍她的肩膀,喊碧水进来,二人对换了衣裳,甚至连一根发簪都是一模一样。而后便对外宣布说染了疹子,不能见风,这几日就不出门了,还装模作样请了个大夫回来看。 “大夫,这是我们小姐的一点心意。”萧尘霜挑了挑眉,拿出碎银子递给他。 大夫愣了片刻,随后会意过来,“小姐没什么事,就千万不能见风,服了药应该就会好的。” 萧尘霜伸手作势,“我送您出去,以后我们家小姐的病情还得多麻烦您了。” 静和哦了一声:“办什么事啊?哪能让您这么辛苦,让我去就好了。” “不用。”元轻羽淡淡道:“等有一天你能取代我,自然有你忙活的。” “……是,轻羽姐姐说的对。”静和脸色难堪,提着篮子退到了一旁,死死攥着拳头。 好你个元轻羽,竟如此瞧不起人! 出了相府后她也不敢大喘气,这些卖菜的买菜的,他们的目光时不时的都往相府瞟。 大夫:“应该的应该的,姑娘不用客气。” 和元轻羽一道出去的时候却碰到了静和,她提着篮子走了过来,里面还装着新鲜的食材,见元轻羽要出门,便问:“轻羽姐姐,你平日里很少出门的,怎么今天要出门?” 萧尘霜低下了头,在元轻羽的示意下和大夫先行离开。 静和的目光充满了疑惑,不由多看了两眼大夫离开的方向,那丫鬟虽低着头,可那走路的姿势怎么和小姐一模一样? “小姐吩咐我出去办事。” 他背着手走了几步,又问:“你上次说知道打断明轩双腿的人是谁,现在可有什么进展?” “咳...暂时还没有,眼下确定是平王做的,他还这么肆无忌惮,父亲,我们不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萧义皱眉:“我知道的,你放心,他让我不好过,我就让他王府也不好过。但至于你说的事,是猜测还是有实证?” 萧尘霜:“当日事发突然,我也只是猜测,暂时没有证据,不过我会...咳...会再努力,父亲放心,我不会让明轩受委屈的。” “那你回去好好歇着,养好了身体再说。至于明轩的事和相府的声誉,为父绝不会容人轻易践踏!” “是。”萧尘霜依言离开。 第154章 平王的身世(2) 眼下已经和碧水交代,希望能够争取点时间,瞒过平王的耳目,不过要走还是得从后门离开才行。 喜儿依依不舍的看着她,“小姐,你真的要去吗?” “长点心,好好帮助碧水,千万别露出什么马脚!”萧尘霜放低了声音,“这件事除了我们几个知道,其余人都瞒住,包括我娘。” “你放心小姐,喜儿肯定不会说漏嘴。” 萧尘霜拍了拍她的肩膀,喊碧水进来,二人对换了衣裳,甚至连一根发簪都是一模一样。而后便对外宣布说染了疹子,不能见风,这几日就不出门了,还装模作样请了个大夫回来看。 “大夫,这是我们小姐的一点心意。”萧尘霜挑了挑眉,拿出碎银子递给他。 大夫愣了片刻,随后会意过来,“小姐没什么事,就千万不能见风,服了药应该就会好的。” 萧尘霜伸手作势,“我送您出去,以后我们家小姐的病情还得多麻烦您了。” 大夫:“应该的应该的,姑娘不用客气。” 和元轻羽一道出去的时候却碰到了静和,她提着篮子走了过来,里面还装着新鲜的食材,见元轻羽要出门,便问:“轻羽姐姐,你平日里很少出门的,怎么今天要出门?” 萧尘霜低下了头,在元轻羽的示意下和大夫先行离开。 静和的目光充满了疑惑,不由多看了两眼大夫离开的方向,那丫鬟虽低着头,可那走路的姿势怎么和小姐一模一样? “小姐吩咐我出去办事。” 静和哦了一声:“办什么事啊?哪能让您这么辛苦,让我去就好了。” “不用。”元轻羽淡淡道:“等有一天你能取代我,自然有你忙活的。” “……是,轻羽姐姐说的对。”静和脸色难堪,提着篮子退到了一旁,死死攥着拳头。 好你个元轻羽,竟如此瞧不起人! 出了相府后她也不敢大喘气,这些卖菜的买菜的,他们的目光时不时的都往相府瞟。 显然这些人不是魏洛风安排的暗卫,相比起来这帮人的训练太差,根本就无法相比。 既不是魏洛风的人,他们的目光又不怀好意,可见就是平王的人! 元轻羽也似乎感觉到什么,在萧尘霜的示意下不动声色。 二人去了马市,挑了两匹快马。此时看到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裴媛。 她也看到萧尘霜二人,与身旁的仆人说了几句,便迎面走了过来,微微一笑:“我已经为你们准备了一匹快马,可日行千里,就在棚舍里面。” “.....”萧尘霜不擅长接受好意,尤其是这种似敌非友的人表露出来的好意。 裴媛开口道:“不必想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你罢了。” 萧尘霜:“你到底想怎样?” 裴媛微微笑:“我说了,等到了那天我自然会告诉你,现在再耽误下去对谁都不好,快快启程吧。” 元轻羽收回警惕的目光,“如果有快马,确实可以事半功倍。” “那多谢你了。”萧尘霜多看了裴媛两眼,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马上动了手脚? 可当看到她说的那匹马时,确实让人眼前一亮,是难得一见的纯白色千里白龙,性子温驯又能日行千里,是爱马人士的最爱。 萧尘霜牵着马和元轻羽一道出了城,直至到达城外才一个翻身爬了上去,二人朝着紫星观一路奔驰。 这间道观很小,只有几个道长和一帮新入门的小道士,年纪也都在七八岁左右,一个个穿着青灰色的道袍,束着方巾,一副老成庄重的模样,倒是让人起敬。 “站住!”小道士轻喝一声,元轻羽板着脸看着他,这小孩子蹲在地上,背对着道观大门。 “小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萧尘霜耐着性子,作出一副邻家大姐姐的模样。 小道童转身,双手叉腰:“此...此山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从此过...” “留下买路财?”萧尘霜忍不住笑。 “不不不,不是,你给我打乱了,留下桂花糕来!” 元轻羽板着脸:“哪来的小破孩,我们没有桂花糕,你赶紧让开,把你家师父请出来。” “你这人这么凶,我才不告诉你....”小道童眨巴眨巴着眼睛,一个委屈劲儿。萧尘霜无奈道:“我很会做桂花糕,你先去准备食材,等我办完正事就来找你,可好?” “真的?”小道童仔细想过,眼前这位大姐姐长得温温柔柔的,应该不像是会骗人的。 于是就信了她,不止如此还带了路去找孙柏峰。 她怀疑估计是老道长们早有交代,只是这小道童自己嘴馋,才有了这么一出。 “喏,就在这里喽,姐姐说话可要算话啊,我这就下山去买食材。”小道童摸着脑门笑了笑,他缺了一颗牙齿,笑起来就成了一个豁牙巴,十分喜人。 “好好好…你慢点。” 屋内的木床上盘坐着一个老人,他还如来时那样,穿的衣服也没有换过,不过上面的泥渍已经不见,应当是后来洗晒过。 二人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元轻羽问:“我们要等多久?”萧尘霜也为难的摇摇头称不知。 一炷香已经燃尽,元轻羽在屋内走来走去,好一会儿,才听到咳嗽的声音。 孙柏峰抬了抬眼,双掌微微放松,缓缓道:“这是我调查的结果,小丫头自己看,我饿了一天了,得找点吃的去。” “要不我给你做点吃的?” 孙柏峰摆摆手:“可别,回头耽误你正事得埋怨我。我就去厨房里随便吃点面条啥的也行。” 萧尘霜也没有再啰嗦,拉开凳子坐了下来,认认真真看着。 这些都是孙白峰托朋友查到的事情,简言之便是平王的生母岑妃本是农家女,与哥哥岑万福相依为命。后来因为哥哥突然癫狂,与妹妹苟合,怀有身孕。 但偏偏岑妃寻死之际被皇帝看中,因此被直接带回宫中,所以并未经历选妃一关,再加上岑妃暗中使了手段,蒙混过去无人起疑。 这则消息是孙白峰托人去打听的,并不存在于内宫档案之中。 为此她也是暗暗佩服了一番,这个孙白峰虽然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可没想到人缘这么好,连如此隐秘的事情都能查到。 她低头继续往下看,起居注上记载,岑妃蒙受隆恩身怀有孕,但不知何故早产一个月,所以皇子身体孱弱患有先天性心疾,寻遍良医无果。 没道理啊,换做任何人是岑妃,也会想方设法把这个孩子悄悄给拿了,怎么还敢生下来?难道不怕被发现? 元轻羽也注意到这一点,陷入了沉思。 但很快,又看到另一张关于皇宫的卷宗。 她面露不解,萧尘霜解释道:“这是记载内侍的,通俗说就是记载太监入宫出宫的事务。” “也就是和宫女一样是吗?” 萧尘霜嗯了一声,根据之前所记载,岑妃的哥哥是突然暴毙的,死的十分突然。可过后不久,大约半个月,岑妃身边多出一个叫做‘高巳’的太监。 “高巳?”元轻羽道:“我总觉得奇怪,为何岑妃不打掉腹中胎儿,会不会是她根本没有充裕的时间,再到后来这个高巳入宫,所以她根本没有办法拿掉孩子。” 萧尘霜颇为赞同,“如果是这样那就说的通,像这样因为乱.伦而生下来的产物,也难怪那平王的身体会这么差,平时看不出什么,可当犯病的时候就会很痛苦。” 第155章 平王的身世(3) 元轻羽怒道:“这个人真是禽.兽,高巳是禽.兽,平王也是禽.兽,简直就是个疯子。我没办法想象他要服食孩童的心脏维持自己的生命!” 萧尘霜摸了摸她的手,元轻羽微微一愣,小姐的手冰冰凉凉的,平日里无意碰到会激的人打寒颤。可现在却觉得很舒服,似乎能扫去心里的浮躁。 “现在我们都知道了,那接下来是不是该去东河村找证据?”元轻羽有些迫不及待了。 话是这么说,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萧尘霜盯着门外,却见那孙柏峰端着一盆面条进来。 没看错,确实是一盆,还装模作样拿了两副碗筷,问她们吃不吃,还不等人家回话,他自己先挑起一筷子面条,吸溜吸溜,一大口就没了。 “这食欲...和您有的一比。”元轻羽低声说。 “.....”差远了好不好,她只是饿怕了才会喜欢吃东西,不舍得浪费而已,并不是因为本来就吃的多那样... 强行解释一波! “看完了吗?”孙柏峰抹了抹嘴,萧尘霜愕然:“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孙柏峰一本正经的说:“我有一次被人追杀的时候,我手里还端着一碗面条,就这么硬生生和他打了一架。” 小老头说话很风趣,让人忍不住追问,此刻的元轻羽便立即开了口:“那后来呢?” 孙柏峰哼了一声,却满是得意之色:“我愣是一滴汤都没洒,所以后来就养成了三两口吃一碗的习惯,毕竟明天和意外,鬼知道哪个先来,总得先填饱肚子不是?” 元轻羽一本正经:“不错,确实有道理,所以今朝不知明日事,偷得浮生半日闲。” “都是些什么歪理,对了孙前辈,我打算去一趟东河村。”萧尘霜整理起卷宗收放在包袱里。 孙柏峰点了点头,面色略显沉重:“看来你是非要卷进来不可了。” 萧尘霜道:“我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倒也是,与其我为鱼肉,倒不如我为刽子手,成,去了东河村之后去找一家叫做打铁铺子,你就说自己要打把双斧。” “多谢前辈。”此时除了谢谢二字,她已经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孙柏峰满不在乎,只是摊了摊手:“给点银子吧,毕竟在道观住了这么久,也不能白吃白喝人家的。” “轻羽,把钱给前辈。” “咳咳…这个这个并不是我要你的钱,只是嘛去打听消息也得花钱不是。”他极力为自己辩解着。 萧尘霜笑道:“我明白。” 元轻羽摸了摸口袋,抬头道:“钱不都在你那吗?” “什么啊,平时不是你管钱吗?” “哦....我忘了,此次出门太匆忙...” 这俩小丫头学会唱双簧了?倒是有点意思。看孙柏峰脸色冷了下来,萧尘霜赔着笑,拔下头上的金簪递给他,“前辈,暂时先用着,回头让那小道童给你打点酒喝,我呢,办完事很快就回来。” “这还差不多。” 东河村离京都不远,却十分偏僻,费了好一番进才进了村子。村子外有个小镇,她四处看了一下,找人打听了铺子,哪知这座小镇就有三个铺子。 二人一间一间找过去,终于在第三间的时候才终于找到。 “所以二位姑娘此番前来...是想要打双斧?”老板很年轻,看起来三十多岁,斯斯文文的,一点不像打铁的武夫。 萧尘霜道:“难道有问题?” “倒也不是,只是家父早已去世多年,眼下双斧怕不是轻易打得。”说到这里,他又起身道:“不过倒是有别的兵器,姑娘要不要看看?” 老父亲已经死了,看这个年轻人又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估计多半没戏。 萧尘霜说不需要,起身就往外走。 那老板挠了挠头,赶紧追了出来,“那我还能帮二位姑娘什么?” “我想知道岑万福的事。”萧尘霜又补充道:“我要知道他是真的死了还是假的死了,如果是真的,我要亲眼看到他的尸体,如果是假的...” “明白了,姑娘放心,在下会竭力相助姑娘!”老板终于了然,他很开心,守了这个铺子这么久,终于等到有人来了。如此他再也不用继续守下去。 老板姓朱,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因为他打的剪子和菜刀很是锋利。 其实在这样的小镇,又是太平盛世,有着如此好的手艺却没法用在刀刃上,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情。 如果去边境或大的都城,必定能声名远播。 若非朱家重诺,也不会在他父亲死后还一直在此地守着。 朱老板算是松了口气,不过现在好了,只要帮她们办成这些事,就可以离开了。 在这个小镇上,他和谁的关系都不错,轻易就去了村长屋里。村长见是小朱,二人好好寒暄一阵,得知对方来意后,也没有半点扭捏,当即便拿出村志簿,这厚厚一册中包括每个村民的婚嫁丧娶。 萧尘霜接过村志簿和元轻羽逐字逐句翻找起来,一切如她所想,高巳确实就是岑万福。 除了因为这人是禽.兽以外,倒是有一点让她佩服,一个身份低微的百姓却能在短短时间内....就爬到这么高的位置,这兄妹二人确实是有手段的。 “朱大哥,这一页我想带走。” 朱老板闻言,寻思片刻,低声道:“我不知道姑娘到底想做什么,但如果很需要这件证物,你就悄悄拿走,毕竟上面有岑妃的亲笔签名。再者,我再誊写一张放在书里便好。” “朱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都是应该的…”朱老板如实说:“该是我谢谢你们,我有生之年能办完这些事,也不耽误我娶媳妇了,更不会让我的儿子再守下去。” 说到这里,他更是唏嘘不已。 萧尘霜握住这页纸,眼下证明岑万福就是高巳,可要如何证明岑妃是有孕入宫的? 而且这件事是皇家的丑事.... 皇帝知道后会是怎样的反应?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想了一会儿,元轻羽开口问道:“岑妃入宫前和岑万福相依为命,所以这兄妹二人感情很好吗?” “这....”老朱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毕竟那时候我还太小了。不过倒是有个人清楚,只可惜她已经疯了,不过也可以去碰碰运气,你们怎么打算?” “那麻烦朱大哥带路。” “好!” 一行人往村尾走去,那王婆子家住在半山腰,听说疯了二十多年了,最近也没有她的消息。 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已经出了大城镇,很少会留在此处。 剩下的老人腿脚不便,难得几个身体好的,又哪能爬到山腰上去,所以也不知道这王婆子是不是还活着。 当年岑妃受宠的时候,便命人回来修葺村子,所以眼下走的再不是什么泥路,而是由石梯筑成,大概有三百阶左右。 萧尘霜爬的那叫一个气喘吁吁,朱老板笑了笑:“我说你们这些姑娘家,便是觉得纤细为美,以为瘦成麻杆就是美?瞧着这小身板要是不多吃些,身体又怎么会好?回头一阵风就吹倒了…” “....朱大哥说的是。” 元轻羽从草笼里找出一根棍子,一手撑着棍子一手扶着萧尘霜,总算爬到了半山腰。 第156章 装疯卖傻 低低矮矮的几间小破房,墙皮已经脱落凹凸不平,整个院子更是阴暗潮湿,屋顶烂了个大洞,不蔽风雨。 朱老板看了一眼这座小院,没见着人,便转身对萧尘霜说:“估计又跑到山上去了,你们在这里歇会,我去看看。” “麻烦了。”萧尘霜客客气气的。 她推门走了进去,屋里传来一阵刺鼻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一样,带着恶臭令人作呕。 光线透了进去,整个屋子总算能见到些光亮,一堆衣服挂在墙边,其中还有锅碗瓢盆。 碗里面还装着不知名的物体,看起来像是放了很久的番薯,不过已经生蛆腐烂,屋子里的味道应该也是来源于此。 “轻羽,帮我生火,烧水顺便做饭。” 元轻羽道:“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在外面随便吃点就好了,又何必自己麻烦这么多。” “你去生火,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萧尘霜眨了眨眼,她也确实饿了,就算自己不吃,那朱大哥帮着忙前忙后,也总得要吃点什么才行。 还好,这间屋子后面还有个谷仓,里面还有半斤面粉和一些杂粮,凑合凑合还是可以好好吃一顿。 老朱回来的时候拎着一个老太婆走了回来,看不出这老朱身形矮小,力气还挺大,竟能轻易把一个疯婆子带回来。 但此时这个王婆婆看着也是人畜无害的样子,除了邋遢了一些,给人的感觉并没有什么痴傻的问题。 “嘿嘿...吃的...”王婆婆看到桌子上的食物,便是眼睛放光,啥也顾不得就冲了过去,她脏兮兮的双手往碗里一刨,就打翻了碗,双手被烫的红肿不堪。 “啊啊....”她大叫起来,受了天大委屈一样,像个小孩般坐在地上打滚。萧尘霜皱了皱眉,小心翼翼走上前,温温柔的说:“婆婆,你别哭了,肯定是烫到手,来,到屋里来我帮你擦药。” “不....鬼魂,鬼魂...救命救命!”她抱着头窜到了桌底,因焦虑和惊恐,整个人已经扭曲的变了形。嘴里不停念叨着‘救命’‘鬼魂’这些词。 老朱摇了摇头:“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这老婆子疯病严重。” 萧尘霜看了王婆子一眼,再次好言相劝,总算把王婆子请了出来,拉着往屋里走。临了朝元轻羽使了个眼色,她便自觉的留在门外,且也不许老朱进去。 “这...你不跟着进去吗?万一那老婆子再发起疯来....” 元轻羽漠然道:“不怕,我们小姐武功高强,别说一个疯婆子,再来十个都不是我们小姐对手。” “这么厉害?”老朱也乐得清闲,看了一会儿里面没动静,便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屋里很黑,她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油灯,灯油也最多只能在用两天又得添新的了。 王老婆子低着头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的模样,若是常人看了,只会敬而远之,避之不及。 萧尘霜抓了一把灰覆在她手背上,淡淡道:“装了几十年的疯子就是为活命,值得吗?” “鬼...哈哈....有鬼....她来了她来了!!” 萧尘霜瞥了她一眼:“我想知道一些事情,如果你都如实告诉我,从今天起,你可以做回你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不用再躲在这深山沟里装疯卖傻。” “.....” 良久的沉默,王婆子似乎听懂了她这话。 如果一个人伪装的太久,会连自己都给骗了,以为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王婆子神情很微妙,这个女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在装疯卖傻,难道是岑妃派来的人? 难道是试探?还是真的要杀人灭口! 王老婆子一阵心慌,打算继续装疯,怎料萧尘霜的脸就在跟前,满是冷漠的盯着自己,那双眼睛就仿佛能看穿一切似的,直直吓得人一个激灵。 “....我....” 萧尘霜道:“岑妃早就死了,岑万福也死了,我之所以现在来查,是因为奉了皇帝的命令彻查此事。所以你放心,只要你原原本本的交代一切,随我回京作证,我就会保证你的安危。” “哈哈哈…”王婆子垂下了头,头垂的越低笑声就越大,诡异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透出门外。 老朱侧头看向屋门,放下筷子往前走了两步,“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朱大哥不用担心。”萧尘霜应声回答。 她已经没了什么耐心,见王婆子这等反应,心里却更加笃定,她猜测不错。 既然猜测不错,现在只需再进一步,彻底攻破老婆子的心理防线。 萧尘霜理了理思绪,准备好语言,不咸不淡的说:“王婆婆,二十多年了...你吃过一顿饱饭吗?睡过一次安稳觉吗?洗过澡吗?穿过几次干净衣服?大好的青春过去了大半,难道临老还要这么憋屈的死去?” “哈哈哈,好玩...你是谁?你是岑妃,对,岑小妹子,你怎么还这么年轻?哈哈哈哈,你还这么年轻,哈哈哈哈!” 萧尘霜冷笑一声,这个老婆子倒是够顽强,不过也是,一个人装疯卖傻二十多年,就是为了活着,求生欲不容小觑,这心理自然也是十分强大的。 看样子还得找找别的突破口。 她坐在凳子上思考着应该如何着手去做。 其实刚过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可直至看到屋里的陈设。 假设真的是一个疯子,怎么会在家里留有正常的柴米油盐,怎么会晾晒衣服。 虽然整个屋子透着残破,看起来跟狗窝没区别,可光凭细节而言,没有哪个真正疯癫的人还会注意到这些。 当然,如果不是她曾经见过冷宫无数疯女人,也不会如此了解一个真正的‘疯子’,除了神真的神智昏聩以外,还有一个词,叫做‘装疯卖傻’。 “明明有一条活路可以走,为什么非要走死路?”萧尘霜走到柜子前,里面收藏着一些小孩的玩意,譬如拨浪鼓一类的物件,不过已经破旧的很,但依然保持干净。 王婆子不自觉的倾着身子,双手放在胸前,不安的看向墙角处。 当看着眼前的姑娘旁若无人的翻腾箱子里的东西,她疾步走了过去,一把关上了箱子。 幸而萧尘霜反应够快,不然刚才这个势头,她这双手怕得断在此处! “别碰!别碰我的东西,不要碰我的东西!”她紧紧护住箱子,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吼着。 萧尘霜皱了皱眉,难道是自己猜测有误,可没道理的....一定是老婆子警惕性太强,她双手抱胸,漫不经心的说:“因为想要活着所以装疯,骗过了所有人,连你的家人也在内。一个人日复一日的过着,那种感觉我也深有体会,那种空虚孤单恐惧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王婆婆垂着头,眼底已泛出泪花,不错!正如这个女子所说! 二十多年了....她甚至记不得自己到底疯癫多久,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疯婆子,因为怕露出马脚,她甚至衣不蔽体的四处乱窜,就算被打被咬伤也从来不敢还手。 这些年....她从来不敢回想,深怕一不小心那求生的意志就会瓦解。 可是她必须要活着,因为按照岑妃的性子,如果她突然寻死或者逃离,那她的家人必然会受到连累,所以最好的办法也莫过于此。 起初的时候她每天都在笑,有时候笑的嘴巴抽筋。再到后来总算有人信了她,便开始无休止的欺负。 萧尘霜温柔一笑:“王婆婆,我说话向来算话,何况此间又是皇上委任我查清当年真相,因此除了保证你能活着以外,还能保证你与孙女见面,一家人共享天伦,再也不用躲躲藏藏。” 能活着对于在生死边缘的人而言,无疑是最大的诱.惑。又能活的明白,再也不用装疯卖傻,这无疑又是另一个诱.惑。 王婆婆动摇了,她似信非信的看着萧尘霜,但仍忍不住抛出心中疑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装疯?” 第157章 赶尽杀绝 萧尘霜笑而不语,只抛给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便是这样,王婆婆看着她这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也不由松了口气,起身道:“不错...我确实没有疯,但如果继续下去,我可能真的会疯。姑娘,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我能活着,还能和我孙女他们在一起?” “对,但我说的条件你可能做到?” 王婆婆叹了口气,直直摇头:“冤孽,冤孽……” “这件事说来话长,而且我也不敢确定,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岑妃是怀有身孕入宫的,当年她问我如何打掉孩子,我...我去找了药方给她...” “还有呢?”萧尘霜问:“岑万福是怎么回事?” 王婆婆无奈道:“他们兄妹本还算是淳朴,尤其岑万福对这个妹妹是又紧张又宝贝的。听闻岑妃来问我讨要堕胎的方子,岑万福便拿着柴刀冲了过来,若非岑妃拦着我恐怕已经死了。” “再到后来我见着岑万福的样子很奇怪,于是就尾随着去看。”王婆婆悔不当初,叹息:“你也知道人本就是好奇心作祟,我当时也顾不得什么危险,就只听二人说什么‘孩子要留着’,‘不详产物’等等这些话。” 萧尘霜闻言,并没有接过话茬,她垂下的手臂紧贴腿部,看来果然如信中所言,眼下既找到了王婆子那就能证明平王的身份。 可惜没有什么实质的物证,毕竟这是大事,光凭一个人的片面之词,如何令皇上信服。 “姑娘,我可是什么都告诉你了,你万万不能出尔反尔....”王婆婆几乎要跪了下来,她说话很急,看起来很是焦虑。 萧尘霜道:“那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能证明?” “证明....”王婆婆仔细回想着,又急又燥,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什么,“对了,梁大夫,那个梁大夫曾经给她开了药方,就连药都做成药丸,只要找到梁大夫就能证明她确实怀有身孕入宫啊。” “那梁大夫现在在何处?” 王婆婆急道:“我可以带你去,但你说话一定要算数,否则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定算数,只要你没骗我。” “好!好!”王婆婆连说几个好字,迅速将家里收拾了一番才打开门走出去。 元轻羽见门打开后便立即迎了上去,目带警惕的看了王婆一眼。 萧尘霜朝她投过去一抹‘大功告成’的眼神,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老朱云里雾里的,这王婆不是疯了吗,怎么现在看着跟正常人似的? 他挠了挠头,悄悄问萧尘霜:“姑娘,这王婆怎么就...好像突然好了似的?” 萧尘霜道:“朱大哥也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无妨,她本来就是在装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想要的答案,就要即刻回京都。不过在走之前还得去见一下梁大夫,麻烦朱大哥帮忙安排一下。” 老朱仍搞不懂什么状况,但从一开始就感觉这两位姑娘此行目的不简单。 既是为了故去的岑妃事情而来,必然是关系到皇室。 这等惊天秘密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好,所以他没再多问。 带着一行人径直去了梁大夫的医馆。之前下了场雨,地上湿漉漉的,镇上本来人就少,这个时候就更见不到几个人影。 医馆开在镇上西南处的一个死胡同里,要是外地人来还不易找到这么个地方。 那梁大夫今年已经六十有五,其实早就想着等这两年把铺子盘出去,回头享享清福。 他点算好了药材,拿起杵臼把药捣成碎末。 帘子被人掀开,进来一个身穿红衣劲装的男人,头发披散一旁,戴着火焰标记的面巾。 梁大夫没有细细看,自然的问道:“要抓点什么药?” “我不是来抓药的。” 梁大夫点点头,了然道:“那必然是来医治的,请问是哪里受了伤?” “哪里都没伤。” “什.....”梁大夫话还未说完,两颗眼珠子死死瞪着,快要夺眶而出。明晃晃的刀光闪过,鲜血飞溅四壁,他如木偶一样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完事了吗?”身后的人忽然问道。 那人简简单单的擦了擦刀身,淡淡道:“去王婆家,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嗯。”几个红衣人应声而去,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医馆内燃着油灯,四人来到门口总觉不对劲,这安静的也未免太可怕。当元轻羽撩起帘子走进时,却是倒抽一口凉气,紧随而至的王婆子也立即惊呼起来。 地上淌着雨水,还有几个脚印,伴随着污浊的泥渍,鲜血染了一地,像是寂静的河流,缓缓从梁大夫身上流淌出来。 王婆子仍是惊魂未定,甚至有些抓狂,“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死了?萧姑娘你说过的,你会保我性命...现在梁大夫死了,我马上也会死了,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这句话说的不错,梁大夫死了,下一个就是她们了。看来打算瞒天过海的事已经被平王识破,看来必须马上离开东河村。 元轻羽伸手探了探梁大夫的鼻息,又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痕迹,只有一道淡淡的血线,可以说是一剑封喉。 她摸了摸地上的血迹,尚有半分余温,足以证明那些人是刚刚离开。 “我们必须得马上离开,那帮人都是武功高强的杀手。”元轻羽直言道。 萧尘霜点了点头,不过要这么走,恐怕谁都走不了。 她以最快的时间查阅医志簿,匆匆一览无果。可既然平王的人已经来了,为了王婆的安全着想,就只能兵行险招。 她掀起桌布,随便装了些东西进去当做‘证物’。 老朱一看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暗暗佩服这个小女子临危不惧的表现,这份心智非常人所及。 萧尘霜把包袱背在身上,命元轻羽先带着王婆子离开,而她则和老朱一道离开。 王婆子此时已全没了主意,虽然一顿抓狂,但看着萧尘霜那冷冽的面色,这点小小心思也不敢拿出来计较,只得在心里求菩萨告佛祖的保佑能躲过这杀身之祸。 四个人分成两组逃走,元轻羽是由大路离开,她本就会些武功,再加上人狠话不多,要是王婆子在路上不配合,直接一棒子就能敲昏过去,简单省事,因为最后只要魏洛风收到消息,是必定会来营救的。 这一点萧尘霜可以完全信任他。 二人乘着马车从小路出发,在浓密的树林中却听得一声暴喝:“把东西留下!” 萧尘霜红着眼勒紧缰绳打算从那红衣人身上跨过去,然而此时才发现,这帮人俨然形成合围之势,哪条路都是死路。 为首的红衣人拔刀而出,又是一声轻喝:“只要交出东西,或许还能留你二人一命,否则你们今日都得死在这里!” 这声音像鸭子一样粗犷,若是哪个孩童听到,必然又要以为是黑山老妖出来吃人了。 老朱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我听元姑娘说你能一个打十个,眼下有十五个,我觉得你应该没问题吧。” “一打十?”萧尘霜一脸平静的说:“这些人都是高手,我一个都打不过,更别说十五个。” “什……什么??”老朱眼睛都要掉出来了,感情是元丫头在骗人?他皱了皱眉,那这下可完了,保不准今儿这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他咳嗽了两声:“要不交给他们吧,说不定现在元姑娘她们已经走远了,只要王婆子...” “不行。”萧尘霜压低声音说:“这帮人武功极高,如果发现此物是假的,必然会奋起直追。我必须要为她们拖延时间,只要到达淮安城外,她们就能得救。” 问题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了,还要救别人。 第158章 玉面书生 老朱叹了口气,怕死谁人不怕死,但现在人家一个萧姑娘都这般淡定,作为一个男人也不好恐慌什么。 他左右看了一眼,这十五个人虽然看起来穷凶极恶,但他们想要的是这些证物,只要有证物作要挟,再能想个法子蒙混过去.... 然而他这个念头刚闪过,一把刀就朝他飞了过来,吓得他抱头鼠窜。萧尘霜自然看到那刀来的凌厉,只身形一闪侧身抬手接过了那刀柄。 因后劲极大,掌心被刀柄磨破,沁出斑斑血迹来,虽然手心传来辣痛,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而已。 刚才能接住这刀柄完全是条件反射的,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身体却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萧尘霜尽量放平呼吸,持刀指向来人,眼中射出一股怨毒,“我可是未来的太子妃,下月就要进行册封。若我现在死在此处,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包括你们身后的人,一样得死。” 任是杀人无数的玉面书生‘燕无渡’此时看到她这样摄人的目光,也抱有几分惧怕之意。 他脸色僵了僵,手持折扇缓缓走出来,一身蓝色长衫装点,像极了温文尔雅的儒生,谁能把他这个形象与那顶尖杀手燕无渡联系在一起。 “姑娘,你说的不错,不过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既收了钱财自然得为雇主卖命。不过我们也并不想与朝廷作对,关于萧姑娘的事我等也略有耳闻,只要姑娘将证物交出,我保证不会伤姑娘一根汗毛。” 萧尘霜冷哼一声:“这么说你们不是平王手底下的,那收钱就好办了,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双倍。” “.....”燕无渡轻轻摇晃着扇子,眼底射出一股冷意:“看来姑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他转动手中折扇,手中力道微微转换,竟凭空化出数道银针,那银针如牛毛纤细,芒刺般长。 老朱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不动,萧尘霜也是呆呆站着,根本躲无可躲。 可就在这时,两道白绫快如闪电的在二人眼前掠过,乃至所有人都看不清那究竟是何物时,银针竟被阻下,在空中断成数截,反向射.入几个红衣人的心脏! 燕无渡也愣在原地发呆,他的飞蜂针从来没有失手过,可刚才居然被人给挡住,这倒也算了,竟是被白绫斩断,反噬给了在场兄弟。他回过神来,立即封住穴道,这针是自己的,也当然晓得上面是喂了毒的。 他吩咐所有人封住自己三大要穴,又在周围看了一眼,却并没看到所谓的‘对手’!这是耻辱更是败绩,是生平从未有过的败绩! “吵死了!” 这声音似从上空传来,又似在周遭回荡,其声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 在这林中忽然出现这么好听的声音,就连萧尘霜也是诧异不已。 一想想刚才,若非这个女子,只怕那些牛毛细针此刻已扎进自己身体了。 “我在这里睡觉,好端端的来打扰我做什么?”女子从一株参天古木上站起身来,白衣翩翩,两道白绫随风而扬,她似一根羽毛那样轻,稳稳站在树枝上。 目测年纪二十岁左右,长眉妙目,鬓珠作衬,粉面红唇。她眼中带有怒意,“刚才是谁在这里大放厥词,说话声音像鸭子一样。” 为首的红衣人道:“你是什么人?竟敢阻挠我们办事?莫非是打算与我们平王府为敌?” “平王府是什么东西,哪怕你是天皇老子,此遭扰我休息,那就是该死!”她话音刚落,手中白绫一起一落,将为首的男人从半空中缠了起来。 那男人正欲拔刀,却似被女子洞悉先机,她又一甩白绫,如银蛇般劈天盖地铺去,接着只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死了....”老朱惊讶至极,这姑娘看起来年纪小小,居然在顷刻间兵不血刃...就把人给杀死了? 耀光绫...燕无渡脸色一冷,目光炯炯的看着女子,“敢问女侠可是药王谷传人...花绯颜花女侠?” “你认识我?”花绯颜手中力道一松,白绫便乖巧的回到她袖中来。她从树上跳到了地上,那一瞬,像谪仙临世。 花绯颜.... 老朱低声道:“这花绯颜是药王谷的传人,据说医术极其高超,我以为是个几十岁的老婆子,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连老朱都知道,可萧尘霜却不知道,看来只要是和孙柏峰搭上关系的人,可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听闻药王谷一向与世无争,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从不轻易插手,可如今花女侠却因为这素不相识的人而插手皇室的事,莫不是在宣告天下你们药王谷是要重出江湖?” 花绯颜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不要提及药王谷,全是我花绯颜一人所为。不过我也不想欺负你们,因为你们确实都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不想死,就赶紧滚!” 燕无渡面色再次一变,此次出来并没有想到会无意中得罪了谁,这药王谷虽然隐世不出,江湖传言都说是门庭冷落人才凋零。 可今日这花绯颜只是牛刀小试便已如此高深莫测,若僵持下去必然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 总不至于把命都赔在这里!想到此处,燕无渡拱了拱手:“那今日我便卖给花女侠一个面子,只要这二人交出我们要的东西,我们自然会走,不会再给女侠添任何麻烦。” “东西?”花绯颜轻轻一瞥萧尘霜二人,淡淡道:“你们拿了他们东西吗?” 萧尘霜道:“姑娘仗义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但这东西并非他们所有,而是小女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如果真要交给他们,我宁愿立即引火自焚也绝不让这帮人有可乘之机!”她白净端庄的脸庞显出坚定的神情。 见她说的那样决绝,花绯颜略有动容,她虽不是个喜欢断案处事的人,可看看当下的局面,是一帮人追杀两个不会武功的人。 无论谁好谁坏,既然今天被这帮人吵到睡觉,那这帮人就是该死的。 她竖起了眉毛,“听到了吗,她不会交给你们,趁我现在没有生气,最好立马消失在我眼前,否则别怪我大开杀戒!” “既然花女侠决心要插手,那我等今儿就卖药王谷一个面子,他日再上药王谷登门拜访!”燕无渡丢下一句便和其余人迅速离开。 老朱摇头:“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敢放狠话!”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我叫萧尘霜,姑娘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必定不会推辞。” 花绯颜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径直跳到了树上,横躺在纤细的树枝上,她美眸紧闭,“别吵我睡觉。” “那尘霜就先不打扰,等有机会再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萧尘霜深深鞠躬作揖,拎着包袱和老朱一道往淮安赶去。 出了这片林子再往东行二十里就会到达淮安城外。幸好这山路易行,现在没了马车,只得徒步行走,大约得走一个时辰。 凤鸣山山脚下,淮安城外,此时天已黑尽,风吹的树林乌压压的哀嚎。魏洛风看着来信,抬眼看了看天空,夜空中挂着一轮钩月。他背着手站在城楼上,怎么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殿下,有消息。”秦和递来一只白鸽,魏洛风三两下打开脚环取出竹筒里的纸条,当看完上面所写的内容时,两道剑眉才渐渐舒展开来。 秦和见此便知定是有好消息,于是问道:“是萧二小姐有消息了?” 第159章 草屋相会 “秦和,你亲自带神卫营的人前去凤鸣山找萧尘霜汇合。”魏洛风淡淡吩咐,但很快,他又觉得不妥,换了个说法道:“务必把她安安全全送回相府。” 秦和会心一笑,点了点头依命行事。随即魏洛风又派出人前去安置元轻羽一行人,并告知她萧尘霜暂时无碍,很快就会平安回到城中。 片刻后夜空中升起四抹亮光,皆是一闪而逝,与此同时守在平王府外的墨统领与定王魏怀瑾的手下,何疏影等人也都瞧见那抹信号。 这是什么意思?何疏影有些不悦,她实在搞不明白,既然太子要插手此事,那为何连定王也要插一脚? 当然,这个问题无人替她解惑,因为墨统领很快就带着神卫营的人悄悄撤出了平王府的范围内。 他们将目标锁定另一个方向,在这黑夜里一行人来去无踪,从来不曾出现过在这里一样。 燕无渡一行人并不甘心就此离去,可一想到花绯颜那股凌厉的气势,又心生怕意。 再加上现在已经中了毒,此地离淮安又很近,这女人到底是太子妃,如果真的闹大了暴露了出来,主子有事,他们这帮人也一样不得善终。 不甘心又不得不离去。 也正是因为不甘心,所以回去的时候刻意放慢了脚步,似乎抱着侥幸的心态在这里守株待兔。然而他们要等的兔子没有等到,倒是等到另一批人。 一行人打着火把,有条不紊的在林中搜寻着什么。凤鸣山之南,萧尘霜和老朱在树下生了火,离花绯颜所在的地方并不算太远。 原因很简单,两个不会武功的人,又故意让燕无渡那帮人相信证物都在自己他们身上,如果一旦离开花绯颜的视线范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夜晚的树林中更是一片黑暗,只有这丛火光跳着火星子。老朱拨弄着火堆,“想不到你居然是太子妃,既然是太子妃怎么还亲自来做这些?” 萧尘霜背靠着大树,淡淡道:“为我弟弟报仇。” 老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见她似乎不愿说下去,就没再多问。偶有一丝浅浅星风拂过树林时,发出‘沙沙’声响,和一阵脚步声交杂在一起。 萧尘霜和老朱对视一眼,似心有灵犀,下意识的靠近树桩处,齐齐望向那火光弥漫的方向。 “秦和?” “是萧二小姐,你没事太好了。” 萧尘霜:“是太子派你们来的?” 秦和:“不错,殿下派出去的护卫本想现身,但当时情况实在有些复杂,结果没想到你们居然被人所救。行了,有什么话我们先下山再说。” “嗯。” 见有人来接应,老朱也总算能松了口气,这一路上胆子也就变得大了些,什么都敢说敢聊。 萧尘霜走在最后,离开凤鸣山时却不自觉的回头看去,虽然根本看不到那个女子所在何处,甚至更不知道她是否已经离开。 但不管如何,这次若不是花绯颜出手相助,哪里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还能活着。 秦和没有直接护送她回相府,而是到了城外的一个村子。老朱站在这座简陋的茅屋前,百般不是滋味,这破屋子能住人?风一吹就能倒。 看来这什么太子太子妃的,还是和普通百姓差不多… 不不不! 甚至还不如普通百姓,连住的地方都这样简陋。 唉,也不知这夫妻二人如此勤俭是国之幸事,还是…单纯的因为太穷了。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只有一个很好听的声音传了出来,“秦和?回来了?” 这个声音很有磁性,显得很稳重,给人一种安全感,感觉很踏实。 殿下,二小姐和朱先生到了。 “我知道了。”魏洛风起身开了门,当看到眼前站着的人时,他平静的面容闪过一抹异样,却故作漠然道:“做事之前不与我知会,如果没有让人暗中跟着你,你觉得你哪里能次次这么好运?” 闻言,秦和反倒尴尬起来,低声道:“殿下,跟去的暗卫出了点意外,所以当时...” 魏洛风剑眉紧皱,直言打断:“连点小事都办不好,你看着处理。”说罢,他看了萧尘霜一眼,将她拉进了屋中。 “我与你说过,这件事不用你插手,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萧尘霜不认同,开口道:“不过结果是好的,王婆婆她们呢? 魏洛风扶了扶额,本是满肚子怒火,之前就决定看到她的时候定要训斥一番,这种事情实在太危险,谁知道那平王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可现在看到她,却半点发不出火。 他好脾气的回答:“已经安置好了,接下来的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奔劳这么久,想吃什么?” 我不饿。 “不饿?你是神仙吗,怎么会不饿,我让人煮了些馄饨,吃完再回去好好睡一觉,你父母那边不用操心,我已经交代过了。” 老朱也默默举了手,“其实我也饿了,太子殿下,如果吃馄饨太破费,哪怕是稀粥鄙人也是不会介意的。” “对了,这位是朱大哥,此次能顺利找到王婆也是多亏了他。”说到这里,萧尘霜又叹了口气,目露沮丧:“只可惜梁大夫死了,无法证明平王的身世。” 说到平王的身世,魏洛风也总算能心平气和下来,整张脸放松了不少。起身去厨房盛了两碗馄饨出来,一碗推到萧尘霜跟前,“你信里面说的都是真的?” 萧尘霜重重点头:“对,都是真的,不过要是你父皇知道会不会没法接受?而且现在梁大夫死了,只怕也是死无对证,如果平王死不认罪,那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魏洛风很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但这些事情本就是欲速则不达。 他毫不自觉的伸出宽厚的手掌,握了握她的手,“别把自己绷得太紧,现在我们之所以危险,是因为知道秘.密的人不多。可如果当秘.密不再是秘.密,那你说平王又该怎么做?” “殿下,你这招可是狠啊,正所谓他越怕什么,我们就越做什么,到时候知道的人多了,我们就安全了。”老朱搓着手,直直佩服魏洛风这个主意甚妙。 其实这个办法也不是他想出来的,当初废太子的传言之所以猛烈,便是有平王和端王二人在背后作鬼。 现在无非是一报还一报,再者也只有这样,平王的眼睛才不会一直盯着萧尘霜。 连玉面书生都请来了,若非此次有高人搭救,真不敢想象会成什么样子。 萧尘霜没滋没味的吃了几口馄饨。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总觉得这样会错过大好时机。 她忽然放下筷子,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平王的事情我必须要解决,不要说什么天时地利人和,也不要和我说时机。什么秘.密不再是秘.密,我不信这个邪,我只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所以你想怎样?以身犯险?我不同意! “你凭什么不同意?” “就凭你是太子妃!” “.....什么?” 魏洛风:“对,因为你是太子妃,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在连累你,所以你不许插手!” 萧尘霜:“………” 老朱见小俩口在吵架,识趣的退了出去,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梨子。秦和见他出来,便知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他低头偷笑,太子和太子妃这性格,要是真的相处在一起,那也真是太难为他们了,也不知是不是皇上故意要整太子,才会安排这门婚事。 不过也不得不说,太子妃倒是有点本事,能让太子这头倔驴折服,那确实是个好本事了。 二人僵持片刻,魏洛风先服了软,坐了下来,一本正经的说:“这些天我也没闲着,墨统领等人一直守着平王府,就在昨日也总算有了点收获。先前你和我不是看到一队商旅吗?那帮人把箱子运到了一线天,也就是说等到十五那日我们来个人赃并获!” 第160章 要挟 “你有没有听到?明天是最关键的时刻,你就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魏洛风起身走出去,淡淡吩咐秦和道:“送二小姐回去,至于这位朱先生便也算是孤的朋友,一道回太子府吧。” “那鄙人就谢过殿下了。”老朱躬身施礼,随即看向屋里的少女,笑了笑:“我说尘霜,你就别和殿下置气了。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的,若非那女侠救了我们,我们早就死了。可见平王那帮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既然有男人愿意为你出头,又何必去淌浑水呢?” 萧尘霜闭口不言,但她知道,只要自己现在反驳一句,等着她的还有十多句。话说多了伤元气,倒不如养息调神。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既然有人愿意去做,她又何须去费神。最主要是要兵力没兵力,要身份也没身份,确实无法拿捏平王。 再说现在王婆婆和老朱都已回来,这帮人对当年岑妃的事情也算了解,怎么说也是胜券在握。 只可惜……晚了一步,那梁大夫就这么死了,实在令人痛心。 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 平王刚从密室出来穿上衣裳,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王妃替他系上香囊,里面除了加有紫碧玺以外,便是一些中药,例如、佩兰、川芎等。只有这样才能很好的掩饰身上的味道,让人无法察觉。 平王盯着王妃看了好一会儿,神情瞬间阴郁下来,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中,“玉容,你是不是也觉得本王是个怪物?” 王妃面色不改,娇柔滴滴的搂着他的脖子,“王爷胡说什么,妾身嫁给王爷十年,这十年我们经历多少风雨。我又岂会觉得你是怪物?不管你是不是怪物,你始终都是我的夫君。” 哪怕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早有心思要换别的女人,明明知道是死路还是忍不住要一头扎进去。 王妃深吸了口气,到了她们这个年纪,早就是花残粉退,什么也不会,即便有娘家撑腰,可如果失去了平王,那这个平王妃的头衔就再也没用。所以她必须要帮助王爷守住这个秘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个字....也迟早会还给那个贱人! 平王有些动容下来,更加搂紧了她,喃喃道:“梁大夫死了,原以为事情就可以往好的方向发展。可现在又多出一个王婆,容儿....我可能就要失去你了。” 王妃摇摇头,紧紧握住他的手,“王爷你别说傻话,妾身不会让王爷出事。那个萧尘霜其实算不得什么,只是…王爷你想想,就凭太子对她的态度,只要我们拿捏住这个女人,不愁没有办法扭转局面。” “太子?”平王冷冷一笑,松开了手,低头系上寝衣带子,淡淡道:“容儿你可能是不太了解我这个弟弟的性格,他是个冷血的人,为了储君之位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娘被火烧死!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八岁的孩童?放火烧死自己的母亲,虽然很滑稽,但这就是事实!”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无法从萧尘霜身上下手?” 平王叹了口气:“还得再想法子,不过...”他目光柔和下来,“蓉儿,如果我保不住王爷的位置,你我都会死的很惨。” “妾身说过无论如何都会保住您的位置,什么拿孩童炼丹,都是无稽之谈,如果真的东窗事发,妾身会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来。” “我的好容儿....”平王面无表情,将她抱紧了些,“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这件事是萧尘霜捅出来的,如果我那个三弟要美人不要江山,那正中我们下怀。可若他选择权力而不要美人,那也简单,就直接杀了萧尘霜!” “那这件事....交给谁去办呢?” 平王微微一笑:“这些粗重活就不用你去做了,自有人会帮忙。” 他说的这个人,当然就是那个整日藏在密室里的大法师——段夜白。据说此人是从海外东洋小岛回来,修习了极高深的幻术,能杀人于无形,此事交由他去做,那自是最好不过。 段夜白听得此话,鼻子发出哼声,搅动着锅里的血水,“看来王爷还真是把在下当做下人了。” “不不不,大法师别误会,小王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麻烦您出手的。你是不知道,那相府日夜有人守着,寻常人进去根本就没办法,所以只得麻烦仙师动动手,帮帮这个小忙。” 见他说的如此诚恳,段夜白沉吟许久,确实是小事一桩,上次本就想除掉这个祸害,可怎料被人破坏。只是在除去她之前,还得搞清楚这个女人和段离渊是什么关系,回想那日的场景,她明明是认识段离渊的。 他红唇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其实这个男人若是不说话的时候,就往那一站,似妖非妖,柔弱无骨的样子,比那些秦楼楚馆的女人还要魅惑人心。 他扯了扯红袍,戴上帽子便从密室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相府果然是戒备森严,除了安排的暗卫以外,那些巡逻的士兵也是半刻不得停歇。 但这等事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只见他默念咒语,竟能穿墙而入,实是让人惊讶。 他手里拿着一个药瓶子,里面散发出一些紫色的烟雾,几乎闻不到味道。 巡逻的士兵察觉有人闯入,可还没说话就已经齐刷刷倒在了地上。 “好好睡吧。”段夜白微微一笑,趁着夜色一路飞奔至吟风院,径直闯了进去。 “什么人!”元轻羽下意识抓起桌上的花瓶。萧尘霜抬眼看去,不惊不恼,反倒是微微一笑:“原来是大法师,可真是好久不见,看来你很关心我。” “不是我关心你,是有人很挂念你,挂念的程度是巴不得你去死。” 萧尘霜哦了一声,侧眼看向元轻羽,她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元轻羽的手背,这才满脸平静的说:“所以这么晚来看我,难道就是要送我去死吗?” “你果然是个胆大的,居然不怕死,好啊,我平生最喜欢你这种铁骨铮铮的人,因为我最擅长的就是剥下你们这种人的面皮。”段夜白笑的很古怪,还不待人反应过来,他便拎起萧尘霜破窗逃出。 他的的确确在夜空中飞行,有时候掠过屋檐,有时候掠过墙壁,有时候会经过湖边。 萧尘霜被他架在腋下,不动也不闹,只是觉得那风吹的脸蛋嗷嗷生疼,而且这种姿势夹住她也很难受。 他飞起来的时候像个巨大的蝙蝠,身后的红色斗篷一扇一下。萧尘霜忍不住笑了:“你会不会是个妖怪?” “妖怪?”段夜白漠然道:“那如果我真的是妖怪,你一点都不怕吗?不怕我吃了你?” 萧尘霜如实道:“嗯我还是很怕的,但我也知道世上是没有妖怪的。不过你的轻功很高,和我认识的一个人一样,也只有她才有这样踏雪无痕的轻功。” 踏雪无痕的轻功? 难道是她.... 段夜白心思一沉,但并未分心,很快就停在了一座山峰上。这里很高,四周都是沉寂的夜色,远远看去,苍山浩渺,黑漆漆的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段夜白微微一笑,反手摁住她的脑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药丸,轻易的就塞进她的嘴里。 “毒药?” 段夜白道:“当然不是毒药,不过也差不多,如果没有我炼制的解药,你还是会死。” “看来你不打算杀我。” 段夜白看了她一眼,这女人难道真的不怕?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如此淡定,倒是让人有些意外。不过他也不打算隐瞒什么,如实道:“打算杀你,但不是现在,留着你还有用,因为你的生命掌握在太子手里。” 第161章 挑拨离间 听到这里萧尘霜已经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前还想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没想到别人早就在打自己的主意。 这下可好,若是早早与魏洛风串了气,说不定一路上还能留下什么线索,但现在看来,生还的机会怕是渺茫了。 因为魏洛风这样的人,不仅贪恋权力,还冷酷无情,怎么可能来救她。 这个平王也真是个傻子,哪怕绑架萧婉清也比绑架她萧尘霜来的划算不是吗! 她被推搡着往前走,步伐凌乱。而周围是两座大山紧紧靠拢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天然缝隙,又长又窄。 她开始庆幸自己这身形还算不错,若是再胖一丢丢,估计会卡在这里出不去。 再往前走就是个很大的溶洞,微风轻轻地拂过脸颊,感到一丝丝凉意。溪水缓缓地流着,时而慢,时而快,时而静,脚踩在水里哗哗地响。 “乖乖在这待着吧。” 萧尘霜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垂着头说:“要是你们觉得他会来救我,那就大错特错了。实不相瞒,这位太子曾经下毒害我,将我当狗一样驱使,所以我和他是有仇的,不止如此,我还准备了数次暗杀,就是巴不得他去死。” “巴不得他去死?”段夜白面露几分好奇,也干脆坐在了她对面,“看不出来你们还有这么多纠葛,那这样也好,如果他真的不救你,宁愿看着你去死,那我就留你一命,回头你亲手杀了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他,那我就能活着吗?” 段夜白思索片刻,随后点点头:“不错。” “那别等了,你赶紧给抓过来,我现在就杀了他!” 段夜白微缩瞳孔,早听说这丫头诡计多端,现在能如此爽快的要杀自己未来夫婿,是真的有仇还是根本在故意耍诈?他没再说话,只是大手一挥,数道藤蔓从地上疯狂生长出来,形成一个活生生的牢笼。 “喂?大法师?”萧尘霜走到藤蔓前,手刚一碰上去就被扎出了血。她只得退后半步,掏出火折子细细观察此物,却无意发现这藤蔓竟怕火光。 因为火光碰到它的时候,就像是人遇到危险,条件反射的缩一下。 她心中喜极,移动着手里的火种,捡起溶洞周围的树叶烂木,但凡是能燃烧的东西她都捡来堆好,不厌其烦的生火。 直至火势越来越猛烈,那些藤蔓也不如刚才那样气势汹汹,全都耷拉着脑袋缩在了一起。 她拿起木棍点燃了火,朝着藤蔓一步步紧逼而去,便见藤蔓形成的囚笼自己破开一条口子。 这个段夜白恐怕也没想到,她萧尘霜居然找到破解之法,以后这藤蔓什么的,也可就奈何不了她了。 她举着火把穿梭在石壁间,转了半天最后又回到了这里。难道还布了阵?萧尘霜皱着眉,幸好身上还有小半瓶之前没用完的麟粉。 她抖出来一些粉末,用树枝沾画在石壁上。这样兜兜转转走了两圈后,她总算相信这不是遇到鬼打墙就是迷路了。 这里没有食物,瞎转悠也是浪费体力,她干脆又回到溶洞中。 再说万一附近真有个什么野兽的,至少还有地方躲避。 这一次藤蔓没有再主动攻击,却更是将整个溶洞缠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这下可怎么办,总不能在此间坐以待毙。 趁着火光的光亮,她起身打量着整个溶洞,石壁上是湿漉漉的,和在平王密室的那种湿润感一样,甚至带着一点腥味。 她举起火把照了一遍,果然不出所自己所料,这些都是鲜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说明这里就是平王藏匿孩童的地点? 真正藏匿孩童的地点? 然而搜寻一圈仍无所获,再这么浪费体力还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刚才来的时候虽处于飞行状态,但现在仔细想想这座山很熟悉,好像曾经来过。 不能急不能急,这个时候越是着急反而会乱了阵脚! 萧尘霜靠着墙壁坐下来,打算等到天亮的时候再设法对付这些藤蔓。现在是黑夜,行动并不安全,只要安心等到天亮就能看清地形便于逃走。 鼻间全是弥漫着的血腥味,对这个味道她一点不陌生,抵不住困意,最后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宫里的女官和嬷嬷就送来了大婚吉服,说是让萧尘霜抓紧试试,如果有哪里不合适的,还能再作小范围的修改。 许梅操持府中的事,本就比较繁忙,因此也不知萧尘霜是不是在府里。 只老练的拿出碎散银子打赏了一番,同时也哀叹,看样子以后花钱的地方岂不是多了去了? 果然这些贵人是真的‘贵’。 她看着这件大婚吉服,玄色花冠大袖,上面一针一线缝的十分精致。许梅满脸堆着笑容,让喜儿赶紧给送过去。碧水却说喜儿不在,许梅哦了一声:“那交给轻羽吧。” “轻羽姐姐也不在....” 怎么都不在,这几个丫头跑哪去了? 许梅:“那我亲自送过去。” 半道上却被管家的事儿给绊住,只好先暂时搁置了此事。 这段时间李若兰也沉寂了许久,面对这个欺负自己女儿的仇家,她自然是怀恨在心的。一直想要抓紧机会好好收拾一番,可没想到人家倒是步步高升了,转眼就要成为太子妃,这以后还想再下手那就难多了。 “你们家老爷在吗?” “这位夫人是....” 那贵妇人满脸不悦,耐着性子说:“我是徐香,去告诉你们萧老爷,就说扬州的徐家来了。” “徐家?”李若兰低声念了几句,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她挑眼看向病恹恹的柳盈,“三妹,这徐家是个什么来头,瞧这个女人的架势,可是来者不善呐。” “咳...咳咳....”柳盈解释道:“是萧家祖上的亲戚,也是老夫人的表姐一辈的。听说那徐秀清和我们明轩早定过娃娃亲,也不知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定了娃娃亲?这架势可看不出来是定了哪门子的娃娃亲。 李若兰双眼一转,也算是有几分了然,让丫鬟们招呼许梅出来对付这个难缠的主。 此时她便去了盈水园,明轩拿着水壶给园子里的花浇水。 他嘴唇如玉,挂着淡淡的浅笑,宛若三月的阳光,令人觉得舒适和惬意。 萧婉清见外面起了风,便去屋里给他拿斗篷。李若兰也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糕点,笑眯眯道:“看来四少爷这是好多了。” 明轩客气的点头:“二娘。” “这腿....”李若兰扼腕长叹,“还是没有好转吗?” 虽然过去这么多天,早已经能接受双腿残废的现实。然而当旁人有心或无心提及的时候,就好像是在心脏处扎了一根刺。 明轩眼里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苦楚,却挤出一个笑容,摆摆手:“还是老样子,不过已经习惯很多,二娘不用担心。” 李若兰叹息道:“你还真是个懂事的,相信大姐在天上看到也会觉得欣慰。只是二娘替你觉得不平,说到底还真是世态炎凉啊。 不用问也知道这句话还有别的意思。这也是为什么明轩不喜欢和李若兰打交到的原因。 只有实在逼不得已才会应付一下。像这样的独处就已经让他觉得不舒服,只希望萧婉清能快些出来。 而李若兰才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只是抓紧时机,自顾自道:“你当时还小估计也不知道,你与那徐家的闺女徐秀清早就有婚约,可现在他们母女却在这个时候来....”她双眼转了又转,赔着笑说:“也可能是来探望你,大概是二娘想多了。” “那确实是二娘你想多了!”萧婉清出声打断,明轩脸色渐渐放松下来,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草,转动着车轮走到她跟前,“大姐。” 萧婉清板着脸,将毛毯盖在明轩双腿上,冷冷道:“二娘,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到处乱说了,一把年纪了,难道这点轻重都不分?” “原来婉清也在啊。”萧婉清:“怎么,难道二娘是算准了我不在的时候,就紧赶着来胡言乱语?” “我没有这个意思…” 明轩摸了摸身上的毛毯,“其实不用这样,太麻烦了。” 第162章 雪上加霜 “一点都不麻烦,你现在是个病人,得好好顾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她之前翻医书说半身不遂的人,双腿因无知觉故而麻痹,会导致气血不流通,所以会比常人更感觉寒冷,所以特别要注意的就是保暖。 萧婉清又提高了音量,肃然道:“大夫说了,你现在身子弱最不能感染风寒,乖乖听话才是正经事,知不知道啊你,傻弟弟!” “好好好…”明轩无奈应付。 姐弟二人完全将李若兰当做透明人,这让她觉得心里不舒服。 就算再是当小娘的,那到底也是个二娘,明面上萧婉清也得叫自己一声二娘!可为何到了人家这,换来的全是无视? 李若兰挑起两道长眉:当了少将军夫人,这说话的口气啊可真大。婉清,到底怎么说我都是你二娘....我怎么会故意搬弄是非呢,信与不信,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萧婉清冷下脸来,“那二娘的意思徐家是来退亲的?开什么玩笑,徐家不过是富贾,能与我相府攀亲是他们修来的福分,怎么可能退亲。” “你冲我发火做什么,我完全是为了轩哥儿着想,就是怕他受不的打击,这才先来知会一声,到最后搞的我里外不是人!”李若兰的目光掠过姐弟二人,甩了甩袖就走了。 萧婉清沉吟片刻,见明轩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便立马出声宽慰:“不必理她,我让慕楚准备好了马车,待会咱们就直接去宫里。” 明轩苦笑:“我这样的人去宫里做什么呢,让人笑话吗?” “阿轩,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姐姐,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明轩转动轮子调头,心里却想着如果是尘霜就一定能理解他现在的想法。 说到萧尘霜,便突然想起这两日都没有见她出门,难道真的是生了病?病的这样厉害吗?看来得抽个机会去看看她。 他微微叹息着,睫毛微微垂下,摸了摸这张毛毯,其实搭在腿上并没有什么感觉,所以总是笑萧婉清小题大做。 “大小姐!”翠竹匆匆赶了过来,在萧婉清耳边低语几句。 “什么,竟有这种事?”萧婉清丢下手里的帕子,“好好照顾少爷,我去看看这徐家到底要搞什么鬼!” 没想到还真被这李若兰给说中了! 花厅里坐着一个贵妇人,穿着绢花广袖,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 在她身旁还坐着一个十二三的小姑娘,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正东张西望的瞧着什么。 徐夫人看了许梅一眼,这穷人家就是上不了道,都这个位置了还穿着这么朴素的衣裳,连身边的姨娘穿的都比她要好看。 “原来是徐伯母。”萧婉清从门外走了进来,举止从容优雅,给人的感觉便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徐秀清和徐夫人看到这个架势,也不敢怠慢,忙起身行了个平礼。 萧婉清早已知道母女二人的来意,连好脸色都懒得装,直言道:“秀清都长这么大了,算算也好多年没见过面了。” “这倒是...确实有些年没见了,这不是在扬州生意太忙了吗。”徐夫人含着笑意,“是这样...我们听说明轩出意外了,所以特意赶来看看,平时是走动少了些....” 萧婉清哦了一声,转眼看向茶杯,“看来你们很关心我弟弟的伤势,不过你们这个时候来,该不会还要落井下石上演一出退婚吧?” 这丫头果然和莲蓉儿是一模一样的! 徐夫人被她说中,更觉得尴尬无比,下意识摸了摸耳朵,笑呵呵道:“哎呀,婉清丫头这是说什么话。我们确实是心里着急来关心的,怎么就扯到退婚的事情上了。” 萧婉清:“那就最好了,对了,回头我要带我们阿轩入宫饮宴,作为我们萧家唯一的嫡子,无论身体如何,这份恩宠和荣耀都不是可以轻易无视的,更不是那些小门小户就能嫌弃的来的。” 这老女人的来意她当然是清楚的,其实别说一个徐家,就算两个徐家甚至十个徐家,她也从不会放在眼里。 只是现在为了明轩,不得不谨慎行事,免得被他知晓再次受到刺激。等缓过这阵来,还不信这京都没有名门贵女愿意嫁到萧家,成为萧明轩的夫人。 她安排徐家母女暂且在府中住下,便去准备入宫事宜。徐秀清皱了皱眉:“娘,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虽然嫁到相府是一件好事,可你不知道她们都怎么说我的,说我要嫁给一个残废,而且那人还无官无职...” 说到这里她就倍感委屈,以前觉得高攀了萧家,可现在聘礼非但没有多,且还要嫁给一个残废,那将来的日子怎么过?这萧家没了嫡子主事,嫁进来就等于没有毒牙的蛇,还是得被人欺负着。 徐秀清啐道:“您看看那个王少顷就不一样了,人家刚刚夺了探花,来日官途亨通,怎么都比跟着一个残废强!” “行了少说两句啊,暂时先住下,回头等表哥回来再说。”徐夫人还是看的比较清楚的,这家里还是得萧义说了算,再不行就去老夫人面前说,和一个女人置气是最没意思的。 母女二人在丫鬟的带领下往西园走去,算是和老夫人住在一块,毕竟也是亲戚,这么安排也不失体统。 萧明轩无力的垂着头,双手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脸已经僵住了。 其实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听在耳朵里,却是扎心无比。 不错,只是一个残废,无官无职,再没有前途可言。 徐秀清才十二三岁,实在不应该让她为自己等待什么,她还有大好的年华,再过两三年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男人托付终身。 而他....不配。 连自己都无法照顾自己的人,谈什么未来,谈什么负责。他苦笑一番,转动了车轮,地上都是轮子碾压过的痕迹,溅起一地的落叶,随风轻扬。 他回到院子里,见是翠竹前来奉茶伺候,而非平日伺候他的小天。她正在整理衣裳,他更加奇怪了,开口问:“你准备这些做什么?” 因为外面并没有太阳,现在不是适合晒衣服的时间段。翠竹解释说:“少爷不是答应了要进宫饮宴吗?小姐特意安排的,您就别推辞了,入宫去散散心也好。” 明轩蹙着眉头,知道大姐的意思他不好拒绝,其实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不过真要进宫,势必要面对更多。他深吸了口气,紧紧握着杯盏,“二姐...病好些了吗?” “二姐?”翠竹恍然道:“您说二小姐,她应该在自己院子里吧。说来也奇怪,宫里的女官和嬷嬷前来送礼服给她,也不见出来试穿,就好像根本不在家里似的。” “不在家?”明轩眉头深锁:“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两天二姐根本不在家,那怎么没人发现?也没人来通报?” 翠竹愣了愣,好端端的少爷怎么就发脾气了,难道是因为刚才自己说错话?其实她也不过是随便说说,但在明轩听起来却是真的。 他深知自己之所以遭受这场横祸与萧尘霜有关,他并没有怪责什么,怕只怕萧尘霜因此被仇家寻仇! 他飞快转动轮子,跨出门槛的时候车子颠了一下,险些把整个人都颠倒在地。 翠竹惊呼一声,赶紧让人将他扶起来,询问他究竟要去哪,这才在后面推着车。 半道上遇到元轻羽和喜儿两人拿着手令匆匆出府,他立即喝住:“喜儿姐姐,轻羽姑娘!” 元轻羽勉为其难的停下脚步,“少爷。” 明轩脸上闪过一抹欣喜,立马上前:“你们这么着急去哪里,是不是出事了?我二姐是不是出事了!” 第163章 一命换一命 “少爷....”喜儿紧咬着唇,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元轻羽暗中拉了拉示意她别乱说话。 明轩虽未看到二人的小动作,但见喜儿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再加上元轻羽那个态度,他便知道定是有什么大事。 难道真的是二姐出了什么变故? 他恨自己的腿不争气,如果现在自己是个健全的人,便可以立马出去找人,立马发号施令。 但是不能,他无法行走,只得依靠这木轮车代步,甚至什么忙也帮不上,反而会添乱。 太子府的人已经在门口等候,秦和亲自来通报,说是请萧尘霜一道入宫。 明轩急急抓着秦和的衣袖,“秦和,我姐姐出事了,她不在府上,甚至失踪好多天了,没人知道,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失踪?” “阿轩!”萧婉清出声阻止道:“我知道你担心二妹的安危,但二妹说不定已经先入宫了,不信你问她的贴身丫鬟是最清楚的。” 元轻羽:“是,小姐已经先入宫了。” “听到吗?”萧婉清摸了摸明轩的脑袋,“她已经先进宫了,你也随我与你姐夫一道去饮宴。你伤势的问题也让很多朋友惦念,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叙旧。” “不对!”明轩挣扎着要起身,可双腿却半点知觉没有,难以支撑他的上半身,萧婉清见此连忙向秦和使了个眼色,他很快会意过来,帮忙打着圆场,这才稍稍安抚了下明轩。 萧婉清:“阿轩,我们先进宫,就能见到尘霜了,难道你连我也不信吗?” “可是大姐,这件事太蹊跷了...” 萧婉清失望的看着他,“阿轩你不信我?” “.....”明轩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姐...” “四少爷,小姐确实先进宫了。”元轻羽再次开口道。 明轩半信半疑,在萧婉清等人的簇拥下离开了相府。喜儿则变了脸,怒道:“元轻羽你什么意思,小姐明明失踪了,你是知道的,不仅没有告诉太子,还反而帮着大小姐隐瞒此事!你是不是收了他们的好处!” “我没有。” “没有?那你解释啊,你为什么不找太子,如果我一早知道,我会立马....” 元轻羽懒得同她争吵,只对秦和说:“秦大哥,我之前找人来送信难道殿下没有收到吗?” “并没没有人汇报此事啊,那二小姐是何时失踪的?” 元轻羽:“就在昨夜,不过我在那人身上洒了追魂香,所以无论走到多远,施药者都会闻到味道。秦大哥,事不宜迟,你必须马上通知殿下,我怕小姐真的会有危险。” “我知道了,只是殿下已经进宫了,不过我会马上派人进宫通报。”秦和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今日的庆功宴太子也无法缺席,他只得先根据元轻羽所说,派人先去寻找。 宫里很热闹,各家大臣以及家眷都已入席。 魏怀瑾最不喜欢这种场合,之前监视平王的事总算有了收获,但他不愿和萧尘霜走的太近。 一是怕带给她麻烦,二则是怕平王察觉会打草惊蛇,故而想等着今日庆功宴时,找机会与她说清楚自己的部署,也好让她宽宽心。 然而左等右等也没看到人,不止如此连平王也没来。魏洛风这边刚下了马车,正要入宫门就被平王的马车拦住。 墨统领皱了皱眉,低声道:“殿下,是平王的马车。” 魏洛风挑了挑眉,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嘴角带着浅笑:“二哥的车坏了吗?需不需要找人帮忙?” 平王稳稳坐在车内,王妃依偎在他怀中,神情淡淡的,夫妻俩看起来感情极好,倒是让人羡慕。他抓起手里的香囊,“三弟认不认得这是何物?” 魏洛风眯着眼看去,这香囊有些熟悉,猛然想起曾见萧尘霜佩戴过。他当即坐直了身子,探出头问:“这是什么?” “三弟一向聪明,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不是哥哥我不讲情面,只是没到关键时刻,这人还是攥在手里比较放心,你说是吧?”平王嘴角微扬,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魏洛风一动不动,仿佛想要从他神情里看出什么。 魏洛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二哥的意思是想威胁我?” 平王:“话别这么难听,兄弟一场,哥哥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只是想想那萧二小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一线天,啧啧,这个季节,那边的群狼可是猛的很,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她活着呢还是死了。” “平王,请注意你的言辞!”墨统领上前一步,恶狠狠的看着他。 魏洛风伸手拦住,下了马车走到平王跟前,他的神情瞬间阴郁下来,和刚才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全然不一样。 平王也同样抬眼看着他,“三弟,女人如衣服本来就是...换一件的事儿。确实也不值得你去以身犯险,万一不小心就葬身狼腹,那就可惜了。” “哎呀,时候可不早了,那哥哥我就先告辞了,待会迟到了可不好。毕竟我可不是太子,哪有这么大架子让文武百官等着?”平王搂紧了王妃,放下帘子便往宫门驶入。王妃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太子会去吗?” 平王摇头:“按照他这种性格应该不会,但凡如果去了,那他就必死无疑。” 一线天是最险的地界,以山高陡峭闻名,不易攀登且深处都是巨型野兽。 平王这么做摆明了是在威胁!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山上都是成群的野狼,萧尘霜这个笨蛋不会武功也无法自保,那些都是没人性的畜生,如果真的饿极了... 那她只有死路一条! 不行! 萧尘霜,没有我的允许,我不会让你有半点闪失! 秦和赶来汇合时说已经安排了人手,黑衣侍卫们齐刷刷跪倒在地听后差遣。 魏洛风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清楚的知道平王之所以敢暴露位置,就说明他已经准备好要送自己上路。 可现在不能耽误,一点都不能耽误! “他们定会早有防备,但这一趟孤必须要去,你们留下几人严密监视,其余人随我上山,准备火种和车马接应。” 众人纷纷应是,秦和与魏洛风一道火速赶往一线天。 其余人则去另外一个方向接应,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暗卫,因此对危机的反应也是最强烈的,很快就绞杀了埋伏在山中的弓箭手。 秦和站在山上环望四周,“现在是白天还好,可山里面雾气沉沉,而且这里这么大,我们怎么确定太子妃在何处?” 魏洛风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形,忽然想起什么,问:“她的丫鬟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比较特殊的事情?” “特殊....”秦和皱着眉,忽然想起什么,立马道:“追魂香,说是在那个大法师身上洒了追魂香,但她也说过只有施药者才能闻到,对了…”他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她说只要服下这药就能闻出。” 魏洛风毫不犹豫的服下.药丸,秦和怔了片刻,甚至有些不可信的看着他,“殿下,难道你真的这么在乎萧姑娘?如果这是毒药…” 魏洛风那双好看的眼睛一挑,薄薄的嘴唇嗡动,轻轻吐出几个字:“是又何妨,我这二十五年的岁月都是偷来的,如果真的死了,也决不能留下她一人替我承担。” “所以殿下…”秦和叹了口气,“属下虽然无法明白,但既然殿下不希望萧姑娘出事,那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护周全,护殿下周全!” “好兄弟!”魏洛风满脸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164章 一命换一命(2) 兴许是药丸起了作用,很快就闻到那股味道。并非全然是香味,更像是腐烂的百合味道,恶臭又带点幽香。 其实这种香粉初时撒在人身上毫不自知,但如果暴露在空气中越久,香味就会越浓。 但非施药者定是察觉不出来,因为魏洛风闻到刺鼻的味,可是秦和却什么都闻不到,由此可证明。 突然,数道利箭破空而来,箭风凌厉,魏洛风带来的暗卫挥着长剑与平王的人纠缠在一起。 很快又将魏洛风以及秦和等人包围起来,粗略数数也有百十号人。 在他们身后是一个穿红色锦袍的男人,他双眼魅惑红唇诱人,轻轻眯着眼:“太子殿下,我们又见面了,常听闻冲冠一怒为红颜,没想到殿下这样的人物也会为了女人折腰。” 魏洛风:“人呢?” 段夜白作出一脸感动的模样:“若我是个女人都得爱上你,明知道来一趟是死路,还偏要来。” 魏洛风不想与他纠缠,对这种变.态娘娘腔他是半点好感没有,如果平时定会奚落两句,比如送他入宫当太监什么的,可现在他更担心的是萧尘霜的安危。 他再次提高音量:“我说人呢!” 段夜白笑着摇了摇头:“殿下不必心急,看来这丫头说错了,那这样也好,等你们到了阴曹地府尚能做个伴。”他朝后面招手,一群红衣人便簇拥着一个少女走了上来。 她雪白的脖子上有道红色的血痕,唇边已沁出鲜血,头发早已散乱,那眼神却并无半点畏惧。 段夜白微微笑:“殿下,咱们玩个游戏,一命换一命。只要你放下手中的剑束手就擒,我就立马放了这个女人。” “二哥真是有意思。”魏洛风无奈道:“玩了这么多把戏,就是为了抓我?还是他想当太子?” “这么多弯弯绕绕,如此说来殿下还是选择了权力,既如此....”段夜白满是心疼的摸了摸她雪白的脖子,“那就只有牺牲你了,没办法,你的夫君并不要你。” 萧尘霜冷笑:“要杀就杀,哪来这么多废话,老娘是倒了霉,估计也是你们眼睛瞎。我和魏洛风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居然妄想用我威胁他,怎么,脑子坏掉了?” “闭嘴。”魏洛风瞪了她一眼,“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 随即他便耸了耸肩,直接扔掉了手里的剑,双手举得高高的,嬉笑:“现在行了吗?” 段夜白则有些出乎意料,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不止是他,就连萧尘霜也是愣了片刻。 眼下已被段夜白的人所包围,想要突出重围本就是很困难的事情,可魏洛风却放弃了自己生还的可能,直接连武器都丢了,这真是不要命了? “你疯了!”萧尘霜挣扎着吼道。 魏洛风不以为意,甚至毫无畏惧,剑眉轻挑,“怎么,我现在已经放下了武器,难道赤手空拳…你们也要怕?既然害怕那不如乖乖认个错,孤就当作一切没有发生过,还能留你们全尸。” “果然是多情种子,不过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段夜白冷哼一声,随即大手一挥,一群人便涌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以秦和为首的人则抽出长剑,将魏洛风护在身后。 眼看着身边的暗卫越来越少,萧尘霜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飞溅。 段夜白抿嘴一笑,正欲拉弓射箭,可箭正要射出的时候,却被身旁的人一口咬住手腕。 他手腕吃痛,一箭射出就已偏移方向,被魏洛风轻易躲了过去! 他双眉拧紧,整张脸变得愤怒而扭曲,一掌击在了萧尘霜胸口,她顿时双膝一软愕然倒地!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甚至都没有看清,又听见人群开始嘈杂起来,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嘴里喊着‘殿下!’‘太子!’ 萧尘霜回过神来,揉了揉胸口,上面是一个黑乎乎的掌印,不过现在好像没什么大碍,于是朝着魏洛风的方向爬了过去。 段夜白并未去阻止,因为此时的他也倒在了地上,胸口上深深扎进去一道利箭,这种箭头很尖锐,除了两端有倒刺,上面还淬了剧毒。他的伤口血喷不止,染红了衣襟,红袍更加刺目。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段夜白会中箭?是谁射出去的? 萧尘霜再一低头看魏洛风,他左胸也中了箭,胸口也是鲜红一片。她忽然想起刚才被一掌击倒的时候,那小兵手里拿着箭正朝自己射来,是被他拉了一下.... 所以刚才是他帮自己挡了箭才受伤的吗? 魏洛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眉头微微蹙着,像是承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他只是紧紧将她拉到怀中,低声说:“别怕。” 身边的暗卫和秦和已与红衣人扭打在一起,他们身上都受了伤,但此时必须要尽快撤出去,否则大家都会死在这里。趁着段夜白受伤之际,魏洛风紧紧拉着萧尘霜,“冲出去!” 秦和抽出了剑,“带殿下先走,你们几个跟我杀出去!” 众人面临此局并未惊慌,而是小心护着魏洛风二人往后撤退。 “小心。”魏洛风看了秦和一眼,拉着萧尘霜,在暗卫的拼死保护下突出重围。他抬手从袖中拿出信号弹放出,便捂着胸口在萧尘霜的搀扶下往草丛密集的地方跑去。 这里的路并不好走,山壁陡峭又狭窄,所以逃跑起来很是困难。二人行走的时候不得不得弓着身体低着头奋力逃命,可尽管弓着身子,仍被树枝和长刺所伤。逃出密林时,早已是披头散发,浑身血迹斑斑,甚是狼狈。 密林尽头是一座狭小的山峰,高而笔直,耸立在此。她感觉到魏洛风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同时他几乎已是全部罩在了她的身上,那种湿湿黏黏的感觉浸透衣裳,还能感觉到那股温热。 再这么走下去魏洛风一定会死! 恐惧占满了她的心,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觉到恐惧。 他要死了吗?是因为我死的吗? 萧尘霜咬牙,搀着他往河的下游走去,“后面还有追兵,你坚持住!” 魏洛风扯起干裂的嘴唇,“这里是什么地方?” 萧尘霜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们必须要停下来,因为你的血流的太多了,我怕你....”那个死字,她不敢说出口。 这是片乱石岩地,萧尘霜暂时将他放倒下来,魏洛风强撑着手里的剑慢慢坐下,右手捂着伤口,似乎想要堵住那流血的窟窿眼。脸色出奇的苍白,他背靠着石头,半闭着眼睛,那副模样实在令人触目惊心。 她跪倒在他跟前,“魏洛风,你别睡你不准睡,你坚持一会儿,我会想到办法救你的。” 魏洛风抬了抬眼皮,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没再说话,依然耷拉着脑袋。、萧尘霜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现在该怎么办?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因为有之前的经验,所以这次也一定可以拔出箭头! 她伸手去解他的衣袍,鲜血不断涌出,怀中藏着一块竹鞘,细细小小的,应当是他平日用来保命的暗器。 魏洛风拿起那支竹鞘,“保命用的,下次给你做一支,威力很大,可以一击致命。” 萧尘霜红着眼问他,“那那个人会死吗?” “就算会死也很正常,我的暗器射中的位置本就离肺部很近。”魏洛风抬起血淋淋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他们以为可以要我的命,想杀我...可到头来不仅没有杀我,我还救了你,毕竟我是真龙天子,想杀我...还嫩了点。” 第165章 不想你死 听他这么一说,萧尘霜有些惊异,之前段夜白把她绑起来说是要当诱饵,要活捉了魏洛风。 其实这件事她是觉得不可能成功的,于是还答应了段夜白,如果魏洛风不肯救她,便会想另外的法子捉住魏洛风,也算有个交代。 当然,她自认为自己也没有那么冷漠,还是很有良心的,总之这些想法在开始的时候都是权宜之计!总好过两个人都落在他们手里好。 只是后来的发展出乎她的所料。 现在想想他能那样坦然的放下武器,是不是因为也想利用自己? 但现在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更担心的是魏洛风的伤势。 那箭扎的不深,而深的地方却恰好是胸膛上的剑伤。 当时电光火石,根本就没有发现,可如今看着这粗粗的口子,皮肉翻飞的模样,这剑....是怎么伤到他的? 看着血淋淋的伤口,她顿觉寒意四起,可身上没有金疮药更没有止血散,她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河边有许多条状形的草药,还夹杂着蓝花。虽然很少,但此刻没有什么比这止血草更珍贵了。 她喜极:“我们有救了!” 看着她手足无措又要去忙活的样子,魏洛风忽然笑了出来,笑的很是开心,就好像身上的伤一点都不痛。 萧尘霜也懒得猜他心里怎么想,自顾自扯下裙摆走到河边浸湿,来回数遍帮魏洛风清洗伤口后,摘下几株止血草简单清洗后就放进嘴里。 浓浓的苦味包裹在口中,那些嚼碎的汁液又酸又涩,她最是怕苦,但此刻苦味在嘴里酝酿,浓的化不开,也丝毫不觉苦。她颤颤的伸出手按住他的伤口,将嚼碎的草药敷在上面。 魏洛风故作轻松,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终于,萧尘霜抬起头与他对视,眼里闪着泪花,“魏洛风,你会死吗?” “每个人都会死,这有什么奇怪的?” 萧尘霜摇摇头:“可你不是还要彻查皇后当年葬身火海的真相,你不是还要吞并万里河山,你不是很想当皇帝吗?如果你死了,这些事就和你无关了。” “我是太子,但这个位置未必就能坐的安稳,只是遗憾没有为我娘报仇,当年的事情没人知道也无人可问,但我心里明白,无非都是权臣勾结,利之所在。” 魏洛风看着她,“再说我要是死了,你不就可以和老四在一起?” “难道你不开心吗?” 萧尘霜呆呆的看着他,明明自己痛的要死,还要故作轻松,明明那么遗憾,还要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不知觉间眼泪滑落至嘴角,咸咸的涩涩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只是在这一刻她突然很怕,怕魏洛风真的死了。 如果他平日死在大街上,死在臭水沟,和她都没有任何关系,可偏偏这个人是为了救自己而死的! 她任由眼泪落下,开口道:“我不喜欢四殿下,虽然我也不喜欢你,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看着你死。”说到这里,她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魏洛风却有些激动起来,抓着她肩膀问:“你不想我死?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伤心吗?” 萧尘霜重重点头:“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你也不是坏人,我相信你是个明君,如果你死了,这大魏会落入何人之手。所以我想你活着,我想你君临天下,平定四海。” 魏洛风抬起她的下巴,爽朗一笑,“既然你这么害怕我死,那好,我就活着。” 都这个时候了,还以为自己是神仙呢,口气倒是不小。不过看到他有求生的意志,萧尘霜也总算能松一口气。 他坐起身来,一只手捂住萧尘霜的眼睛,而另一只手则一股作气拔出胸口上的短箭!皮肉被带出来一块,他迅速藏好之后才松开了血淋淋的手。 “你....你疯了吗!你怎么能,这样会失血过多的!”萧尘霜起身去摘止血草,魏洛风却一把拉住了她,无力道:“别走,让我抱抱。” 萧尘霜叹了口气,干脆坐了下来,任他依在自己的肩膀上。湿湿黏黏的血迹浸湿了她的衣衫,又湿又腥十分难受。她抬手抚过他的脸颊,抚过他的眉眼,“你说过不会死的,你不准骗我。” 魏洛风捏了捏她的脸颊,虽然没有肉,但那种真真实实的骨肉感,还是让人觉得很舒服,他说:“我休息一会儿就能好,我不会丢下你。” 萧尘霜应了声,可是现在该怎么逃出去呢?万一段夜白的人再追了过来怎么办,也不知道秦和他们是否已经安全。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见魏洛风已经睡着,便脱下自己的衣服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将他放平,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伤口,幸好血是止住了。 两个人依偎在岸边,听着溪水潺潺,望着天上繁星,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她睡不着,也不敢睡,时时注意魏洛风的状态,轻轻靠着他的胸膛,听着那微弱的心跳声,这才能勉强放心,这个人还活着的。 其实魏洛风也没有睡着,只是静静的看着夜空中的星星,他没有什么把握真的能出去,却又不想让她绝望。 萧尘霜看了他一眼,“你饿吗,渴不渴,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魏洛风虚弱的摇了摇头,却更加用力抓紧了她的手腕。 萧尘霜无奈:“抓这么紧做什么,我又不会跑掉,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你放心好了。” “他们....”萧尘霜深吸了口气,还是忍不住问:“他们会找到我们吗?” 魏洛风撩起她的头发,“会,一定会。” “如果...” 魏洛风坐起身来,“你怕吗?” “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只是活着不容易,不到最后关头我还是不想死。”这句话是认真的,她确实不想死,死太容易了,要活着才是真的难。 魏洛风捏了捏她的鼻子,又重新将她拥入怀中,很是温柔的轻轻拍着她的脑袋。 这种感觉让人觉得很舒心,很快她就睡了过去。 下半夜的时候被一团火热的温暖包裹着,她觉得有些燥热,眼睛虽然很困,可脑子却是十分清醒,紧绷着的心弦一下子弹开,果然还是出事了! 魏洛风见她不安分的乱动,提高了音量道:“别动,晚上冷,这样也好,至少你不会染上风寒。” “可是你....” 魏洛风微微笑:“没事,你安心睡吧。” 睡个屁,这人简直是有毛病!都这个时候了怎么安心睡,根本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萧尘霜气鼓鼓的,恨他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老实,都飙血了还要逞强! 她又重新爬了起来,沿着河边寻找着什么。 既然这里有止血草,那肯定还有别的药材,甚至能吃的东西,不管有没有都得试试才知道。 魏洛风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又轻声笑了出来,嘴唇是越发的青白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心里生出担忧。 她忙碌很久,只找到几个果子,轻轻咬了一口,又酸又涩赶紧吐了出来。 “过来。”魏洛风招了招手,萧尘霜乖乖坐到他跟前,拿起湿漉漉的手帕擦拭着他的额头和发烫处。 他把她扯到怀里来,“再忍耐一下,我已经燃放了信号弹,他们很快就会来接我们。” 萧尘霜没再说话,时不时摸摸他的额头,他也乖的出奇安静的异常,跟平时全然不一样,就像是没了爪子的狼,温驯纯良。 草丛里窸窸窣窣传来异动,魏洛风自是察觉了动静,萧尘霜也在此时醒来,二人往草笼里靠了靠,对于现在的情况皆是心照不宣。 几只苍狼迈着步子缓缓逼近,似乎是闻到人身上的味道。萧尘霜下意识抓紧了地面,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第166章 意外收获 从草丛缝隙中能看到有几点莹亮的绿光,她知道,那是狼的眼睛。这些狼足长体瘦,尖嘴獠牙,目露凶光,瘦成这副鸟样,肯定是很久没吃过东西了,眼下闻到人味也难怪会过来。 现在魏洛风身受重伤,已经不能再有半点危险。她目露温情的看了魏洛风一眼,扬起一个笑容,挣脱他的怀抱冲了出去。 群狼反应过来立即穷追不舍,她一边跑一边喊:“来啊,来追我!” “这个蠢蛋!”魏洛风挣扎着起身,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火把,又再次燃放了一颗信号弹,哪怕现在来的是仇家也无妨,只要她别再出事! 这些狼堪比草原上的狼,就算举着火把也不怕,萧尘霜一边跑一边掏出火种,却发现早已燃尽最后一次。 群狼已缓缓逼近猎物,欢呼的嚎叫着,萧尘霜不自觉后退着,她打算如果狼群扑过来的话,就立即跳到那棵树上去。 然而就在这时,黑夜里的绿点却闪了闪,甚至是往后退了退,似乎是被什么吓到。 在黑夜的尽头,一只毛茸茸的动物缓步走了出来,高高竖起了耳朵,一片锥子般的目光飕飕飞来。其余的狼见此不由得又后退几步。 萧尘霜看向那只毛茸茸的动物,双眼橙黄亮晶晶的,身体很是圆润,圆滚滚的——雪球! 雪球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带头的是热泪盈眶的墨统领,没一会儿秦和也到了,一行人折返回去。萧尘霜也几乎快要哭出来,这实在是太美好了。 随行的还有温清辉,他检查了一下魏洛风的伤势,埋怨了他几句,又出言讥讽,铁打的魏洛风。 被温清辉奚落,他也只是笑笑,转头看向秦和,“在这里困了半天,太子妃也早饿了,带吃的了吗?” 秦和恭恭敬敬的回答,“只有一些干粮。” “有吃的就行。”魏洛风活动了下手脚,在众人的搀扶下爬上了马车。 穿过溪河便是一条大道,已不属于一线天的范围。 秦和递进来一些吃的,萧尘霜道了谢,便就着水囊里的水给魏洛风投食。 为了帮魏洛风处理伤口,所以温清辉也同乘一车。 平日里是不敢这样造次的,但现在太子的安危是大,也顾不得这些繁文缛节。 马车开始行驶起来,温清辉熟练的为他清洗伤口,不由道:“这次伤的很重,没有几个月是好不起来的。” 萧尘霜垂眸:“是,他是为了救我。” “救你?”温清辉抬了抬眉,忽然又像明白了什么,只是为他缠好了纱布,淡淡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萧尘霜道:“我不能再让平王逍遥法外,且不说他伤害我弟弟,眼下还要对太子下毒手,如果再等下去,我们都会死。” 温清辉:“这种事情拖的越久确实越不安全,那个幻术师又是怎么回事?” “幻术师....”萧尘霜揉了揉额头,“他的幻术很是高超,但之前被太子所伤,你们此次进来可有什么收获?” “段夜白已被我们抓获,不仅如此,还找到别的东西。”秦和跳了进来,他神情有些不自然,赶紧作揖行礼。 “别的东西?”萧尘霜直视着他,“别的...什么东西?” “证据。”秦和答。 既然现在有了证据,再拖下去只会夜长梦多。她低头看了魏洛风一眼,这人伤的很重,现在应该是昏迷过去了,也实在不宜再进宫奔波。 何况作为太子,处理这样的事情本来也就很尴尬,既然你无法去做,那就让我替你去做。 萧尘霜暗暗下了决定,满是冷静的说:“进城之后我要入宫,你们送太子回去,再派神卫营的人守住平王府,秦和负责把王婆子和轻羽找来,至于别的,只要我一放出信号弹,你们就立马冲进平王府,生擒平王!” “属下遵命。”秦和拱了拱手,看向她的目光也不由变得更加崇敬。 果然,以往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太子得了一位贤内助,那什么萧婉清确实并非太子的良配。 温清辉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却也觉得这个女子还算不错。 这种情况还能如此镇静,再想想之前遇到群狼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怕意,光是这份胆量,已经很是难得了。 “汪~嗷呜....”雪球在外嚎叫起来,萧尘霜掀开帘子,爱怜的摸了摸它的脑袋,“谢谢你雪球,你可真本事,这么狼都怕了你,果然是龙独罗说的苍极雪狼。” 温清辉略带酸楚的说:“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能轻易闻到你们的味道,果然非同凡响。” 魏洛风换了个姿势躺在她腿上,扯了扯嘴角:“这种东西是运气,不是你羡慕就能羡慕的来的。” “哟,不错嘛这小体格,这么快就醒来了?”温清辉细细看着自己手里的梅花瓷瓶,“莫非是我医术见长?”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魏洛风挣扎着坐起身来,略微沉吟道:“方才听你们说找到证据,什么证据?” 秦和叹了口气:“殿下,我们大肆搜查的时候无意发现溶洞。那溶洞里有十几口箱子,里面装着的....全是孩童的尸体,准确的说是残肢。” 残肢.... 马车内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每个人都是一脸凝重。 萧尘霜也好久说不出来话,其实之前还抱有希望,觉得要是加快一点速度,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可现在听到秦和这么说,就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而此时的魏王宫内却是笙歌夜舞,正是一片欢愉之象。 此次的庆功宴本就是为了犒赏三军,身为国君,即便苦了自己也不能让这些有功之臣寒心。 各大臣以及家眷按官品位分排序而坐,平王坐在皇帝的左下方,在他旁边便是端王。整场宴会下来,平王都显得格外轻松,与身旁的人谈笑风生。 反倒是端王左顾右盼,这人来人往的,就连老四今儿都陪着勤贵妃来了,咋就没看见太子?他忍不住问:“我说二弟,这老三怎么回事?” 平王握着酒杯,笑了笑:“大概是有事耽搁了,或者应该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端王坐直了身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大哥喝酒,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下。”平王敬了他一杯酒后便起身退了席间。另一边的魏怀瑾则注意到这一点,派了个小太监前去盯着。 宫女端着酒壶走了进来,她恭恭敬敬的跪坐在魏怀瑾身前为他斟酒,低声道:“太子的马车已经进城,听说说了重伤。” “她呢?” “萧姑娘无恙。” 听到这里,他才算松了口气,只是点了点头,让何疏影先行退下。席间歌舞升平,舞娘们薄纱幻影,伴随着箜篌声更是万种风情。各大臣们推杯换盏,说着虚伪客套的官场话。 殿外东侧角处,红衣蒙面男子低声道:“方才传出去的消息迟迟没有回应,不过下午的时候大法师说已经绞杀了太子带过去的人。如果真是这样,估摸着现在应该已经....” 本王知道了。平王挥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免得惹人起眼。而此时,另一双眼睛也收回了视线,先一步回到殿中禀报。 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殿内有琴乐声传来。 第167章 证据确凿 少女穿着一身血衣走到门口,青色的衣服上沾了血迹,在这样的夜晚显得墨绿发黑。整个人头发散乱,形销骨立,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一样。 当她步入殿中,乐声几乎也是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身上。这其中自也包括还未离开的龙独罗康业等人,以及萧家,乃至在场之人,皆是抬眼看着她。有好奇,轻蔑,不解,疑惑,各种眼神交汇。 对于这些目光,她完全是忽略不计,而是直直走到平王跟前才停了下来。平王妃是真的怕了她,浑身不自觉的发抖,却又要保持镇定,看起来就更加不自然。 端王不喜欢萧尘霜,现在看到她这副模样,更没什么好性子,不悦道:“见了皇上也敢不行礼,萧姑娘,你这又是玩的哪出?” “那能一样吗,大哥,您别老口口声声萧姑娘萧姑娘的。人家可马上要成太子妃了,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平王侃侃而谈。 昭和努了努嘴:“可不就是,之前装的一派清高,还什么不喜欢攀附权贵啥的,这不,要当太子妃了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倒是康业有些坐不住,见萧尘霜身上血淋漓的,又是一副狼狈样,心里嘀咕着究竟遇到了什么。再看看魏怀瑾,那满是担忧的目光,她便更加有些坐不住了,当即就要起身,却被身旁的龙独罗死死拉着。 “二叔,你这是做什么?” 龙独罗冷冷道:“静观其变。” “尘霜,你怎么搞成这样,见了皇上还不快行礼,你这可是冲撞了龙颜!”萧义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却发现手上也全是鲜血,他嫌恶的擦了擦,“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萧尘霜就站在那,没有出声也没有跟着萧义退下,而是冷冷的看着这些人唧唧歪歪议论纷纷。这种场合说出来确实危险系数很大,可如果不是这样的场合,那平王诡计多端,若是强行辩解,谁知道结果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她考虑了一会,慢慢抬起头看向皇帝,一字一句道:“我之所以搞成这样,全拜平王所赐!当然,也多亏了太子殿下舍命相救,否则我可能早死在一线天,或者葬身狼肚了。”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皇帝虽没什么明显的神情变化,可其余的大臣以及萧义都不由愕然的看向平王。 平王也同样惊讶,他把这些事情全权交由段夜白处理,便是相信段夜白的幻术高超,那魏洛风如果真的去了一线天,不仅有弓箭手埋伏,更有大法师捕蝉在后,怎么可能容他轻易逃脱。 “你胡说什么,太子是我三弟,你即将成为太子妃,自然就是我的弟妹,我怎么可能会害你们,我图什么?”他立即否认。 萧尘霜冷笑一声:“不错,你可真是我们的好二哥,好到要埋伏弓箭手来杀死我们,好到让幻术师帮你炼制丹药!整整三年,那些因为你这怪病而无辜死的孩童又有多少,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每晚都睡得安宁吗!” 啪的一声,一叠信纸甩在他的脸上,震得平王往后退了退。萧尘霜根本不给他机会解释,立即道:“这是三年前混元宗这个邪教所做的恶事,我们顺藤摸瓜终于发现背后还有平王在撑腰,难怪这个邪教敢如此明目张胆绑架孩童!” 当年这个混元宗确实牵涉几中大案,不过最该死的还是里面的邪教头领,但人早已被处死,余下的不过都是些听从命令的小鱼小虾。真有点什么的,要嘛一起处死,要嘛便是流放,因而现在的混元宗早已翻不起什么大浪,或者说搅屎棍没了,现在的混元宗还算一锅干净的汤。 所以皇帝没有再过问什么,加上近两年也没听到什么孩童失踪,或者断首断肢案,便也就认为此事算告一段落。 然而现在萧尘霜却又把旧事重提,这就让人觉得心里膈应了。皇帝面色不好,目光一直在那堆纸上打转。阎公公很快意会了过来,捡起地上的残页递到皇帝手边,“皇上您看....” 皇帝坐起身,只是匆匆一览,这是当年案子收录的卷宗,而另一份则是比对着平王出行以及病愈等等的蛛丝马迹,这两者联合起来,确实能看出不少端倪。 萧尘霜从袖子里拿出一颗丹丸递给他,“皇上,这是丹药,这就是平王一直在服用的丹药!” 皇帝冷冰冰的接过丹药看了一眼,又放在鼻间嗅了嗅,皱眉道:“怎么有股腥味!” 萧尘霜不断摇头,眼睛一眨眼泪便流了下来,“当然有腥味,因为这些东西都是那些孩子的。”她走到平王跟前,死死揪着他的衣领,“他丧心病狂的抓获孩子,放干他们的鲜血!你们所有人都想不到,装那些鲜血的池子到底有多大,比皇上您的温泉池还要大!那些孩子的心脏被挖出来之后,全都被悬挂在半空中,他们已经没有皮肉了,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东西,我甚至分不清是躯干还是肉酱。” “天哪,这....这简直是畜生行径!” “简直不是人,二哥,没想到你居然丧心病狂到了极点,难道城里失踪的孩子都是和你有关?难道黑山老妖的传说...指的便是你!”昭和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中带着愤怒和嫌恶。 平王闻言,也不急着辩解,只是面露苦涩,一脸伤心的模样,“三弟做事向来心狠手辣,我知道这一天我是逃不了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也要污蔑我,但现在我却能明白了,你是为了三弟....为了巩固三弟的太子之位,所以你才打算出手排除异己,你放心,我胆子最小...父皇是知道的,我不会和你们争的!” “你!”萧尘霜万万没想到,这个平王简直是无耻到了极点,比萧婉清都还要会装!一个人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何能做到面不红心不跳的? “好,好,我也觉得,要是你就这么轻易认罪,我反而还要多加提防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阴谋。既然你非要把太子扯进来,非要把自己的错事,推脱到我们身上,那我也不会再与你客气!” 萧尘霜神情毅然决然的看向皇帝,“皇上,除此之外尘霜还有证人,还有证据能证明,这些孩童失踪都是和平王有关,是平王用他们的心脏入药,用他们的鲜血浸泡身体的!” “你....”皇帝死死盯着平王,“怀绍,你告诉朕,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平王赶紧伏小做低,趴在地上,将头深深的埋着,颤抖着说:“父皇,这都是冤枉,都是他们冤枉儿臣,父皇,儿臣最是胆小,最是外强中干,平日里让我带个兵打个仗,我还能应付一下,可....这么残忍的事情,我怎么做的出来,别忘了,每逢初一十五我还跟着皇祖母去法华寺吃斋念佛呢!” 不待皇帝发话,便见秦和押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皇帝坐在上方的椅子上,抬眼打量着这个身着红衣的男人,皱眉问:“这又是何人?难道便是你说的证人?” 萧尘霜道:“他是段夜白,一个颇有手段的幻术师,更是平王的幕僚。早先混迹于江湖,后来被平王赏识便替王爷炼制丹药。”说到这里,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药丸,“因为平王天生心疾,寒症难愈,所以需要以十岁男童的阳血之气浸身,再配以心脏服用,五年内必定痊愈。” 第168章 寒疾 “至于证人....”她看了秦和一眼,秦和便立即了然,悄悄又退了出去,命神卫营的人抬上十几口箱子,以及带进来一个老婆子和年轻的少女。只是这少女长得不似中原人,灯火下,那双瞳孔泛着幽幽蓝光,不禁让人联想起‘狼少女’这种形容词。 元轻羽拉着王婆子走进大殿,二人身份低微,自是不敢抬着头。直至站在大殿中央,元轻羽才慢慢抬起头看向皇帝。她眼中闪过一片寒冷,整个人瞬间迸发出令人感到强烈杀意与深渊般绝望的恐怖气场。 她的右手藏于袖中,紧紧捏住那三根牛毛细针,只要此时出手,那皇帝必定会当场暴毙。但是可以吗?她可以这么做吗?心跳声越来越大,她深吸了几口气,步步紧逼,朝着金銮宝座上过去。 萧尘霜察觉不妙,立即上前拉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轻羽,你怎么了?” “没什么。”元轻羽松了手,将那三根牛毛细针插入自己大腿内侧,针细如牛毛,插进皮肉那一刻就已经觉得双腿酸软,但她神情平静,看不出任何破绽。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不着痕迹的腾出双手,恭恭敬敬的行礼作揖,“奴婢参见皇上,给皇上问安。” 皇帝只是挥了挥手,没有说话。一旁的杨大人也是不解,问道:“这位姑娘似乎是你的贴身丫鬟,上次好像见过,怎么现在却带到这大殿上来?难道也证人之一?” 萧尘霜解释道:“不错,她确实是我的贴身丫鬟,但同时也是证人。”她开始介绍着王婆子的身份,并说出当年岑妃是带孕入宫,蒙混过关的实情。此话一出,全场更是噤若寒蝉,这话的可信度似乎并不高。 但萧尘霜全然不在乎,只是打开了箱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箱子里装着的都是残肢,数数大概有十五六只手掌,而这些手掌很小,应该不属于成人,而是属于小孩的。 不止如此,还有些断腿,一些连带着头皮的血肉,模模糊糊挤在一堆,完全像是肉酱,再看看桌子上摆放的食物,那大块的牛肉,美食,现场一些人看了已经忍不住呕吐起来。 皇帝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些箱子,此时只觉胃海翻涌。尽管他曾杀敌无数,却也从来没见过这等恶心的场景。 阎公公见他脸色青白,赶紧端上了热茶让他暖暖胃,然而他刚喝进去就吐了出来,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怒指平王,“你....你这个混账!来人,拖出去,打入诏狱!” “父皇冤枉啊,这全都是他们冤枉的,和儿臣没关系啊,儿臣也是被蒙骗的啊!”平王急急忙忙爬到皇帝跟前,却被皇帝一脚踹开,喝道:“拖下去,给朕拖下去!” 禁卫军涌进殿中,轻易的就制服了平王。段夜白挑了挑眉,默念了几句口诀,但见他被缚住的双手在身后悄悄作决,那箱子里的残肢竟变成了祭祀所用的牛羊尸体。 端王正想着如何帮忙求情,却注意到箱子里那些根本就是牛羊的蹄子,哪里是什么人手人脚,他再次揉了揉眼睛,确定之后才赶紧禀报。, “父皇且慢!”端王指了指箱子,“父皇您看...这是什么?” “皇上,这好像不是人...” “是啊,难道平王是用牛羊来炼制丹药?” “看样子这出闹剧一言明了,谁错谁对也算是有了着落了。” 说这些话的都是平日里收了平王不少好处的宫女太监,以及某些臣子夫人,在这种时候就算她们插个嘴也是无人怪罪的,反而还能起到点睛作用。 眼下箱子里的东西忽然变了,无疑是狠狠的砍了萧尘霜一刀,砍的她哑口无言。 只是那段夜白如何能施展幻术?捆住他的绳子是用符水浸过,花了高价买到,而他也确实被擒获,那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平王也挣脱了禁卫军的束缚,斩钉截铁的说是萧尘霜授了魏洛风的意来冤枉他,为的就是除去一个心腹大患,稳固自己的太子的位置,甚至还说了一些不堪的话,形势立马就倒向了他这一边。 秦和蹙着眉,这一点他全然没想到,但面对这等处境,也仍坚持说这些都是段夜白的幻术所为。 一时间寝殿中便有了两种声音,皇帝又不是真的傻子,虽然现在箱子里的东西已经变成牛羊尸体,但刚才他却是真真正正看到都是孩童的残肢。他不是傻子,也厌恶别人将他看做傻子! 所以现在他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相信平王,甚至也开始怀疑平王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的眼神阴晴不定,再一冷静下来,前因后果很好解释,可如今缺乏的便是证据。 见皇帝还不开口,平王又道:“父皇你真的要相信儿臣啊,就算给儿臣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都是她们在污蔑我,你看,还随便找来个江湖术士就说是我的幕僚,结果现在打脸了吧!” “混账东西,事到如今居然还无半点悔改之意!”皇帝被他气的不轻,都到了这个节骨眼还要强词夺理,还要狡辩,他怎么就养出这么个禽.兽出来! “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平王瞪大了眼:“明明就是她们冤枉我,你看这根本不是什么孩童,他们串通好的。” 端王也适时道:“是啊父皇,其中肯定还有误会。既然这件事和二弟撇不了关系,那不如这样,暂且将二弟关押起来,等我们彻查....” “不必了!” 来人身着蓝色衣裳,身形高挑且壮硕,浓眉大眼,目光中透着点点冷意。这身衣服与他甚是相配,料子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多了几分儒雅和清淡的气质。 “四王爷?他刚才不是还在这里喝酒,何时离开的?” “可不是....什么时候走的?”康业的目光基本都在魏怀瑾身上,可刚才居然未曾发现。 魏怀瑾朝皇帝作揖行礼,“父皇,刚才儿臣离开是因为要去准备证据。” 皇帝冷笑:“证据,连你也有证据,也就是说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朕被蒙在鼓里!” “这件事说来话长,若无真凭实据也不敢随便在父皇面前提及,还请父皇降罪。” 皇帝叹了口气,“罢了,那你便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连朕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们一个个的却比朕知道的还要多!” 魏怀瑾应声答应,他朝殿外招了招手,一个穿着褐色布衣戴着方帽的男人走了进来,约莫六十多岁的模样。 “这位是梁大夫,二哥应该是认识的。”魏怀瑾挑眼看向平王,但见平王面色一变,却又强作镇定。他之前早就让人去杀了这个老头,怎么...怎么现在又多出来一个? 魏怀瑾看他这副表情,便觉得满意,笑了笑说:“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吧。那个被你们一剑封喉的人本来就是个替死鬼,而真正的梁大夫早就被我接走了。” “这位老大夫可不简单,当年岑妃曾问他讨要堕胎的方子,但后来被岑万福所阻。这岑万福也就是当年的高巳,那个惑乱宫闱的假太监。” 皇帝刺激受大发了,但还是竭力保持镇定,他咬咬牙:“还有呢!” 萧尘霜叹了口气,又拿出关于岑万福暴毙消息的档案递给了他,现在证据确凿,皇帝几乎已经完全相信平王并非是自己亲生的。 再加上王婆子等人的口供,终于得出结论,平王——也就是魏怀绍根本就不是当今皇室骨血,而是岑妃未进宫前就怀上的孽种。 之所以是孽种,因为兄妹乱.伦而生下的产物,因此他的身体极其不健康,不仅是身体不好,连心理都有毛病。 一开始他每天都要饱受寒疾之痛,平日里还好,一到了冬天,就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那种痛苦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第169章 判刑 从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他母亲生下他就死了,所以在宫里一直过的不好。那些健康的皇子总是会得到别的嫔妃青睐,可他这种体弱多病的人,什么都不会,无人在乎,就算哪天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作为皇帝,反正最不缺的就是子嗣,谁会在意一个小小尘埃?本以为终其一生都要这样,可是却突然知道关于自己母亲和舅舅的事情。 准确的说,那个人不是舅舅,而是父亲。 多么恶心的词汇,舅舅成为父亲?这实在太荒唐了,也太恶心了,他厌恶自己身上流淌着这种肮脏的血液,所以也是从那时起,他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如果不努力就会死,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就会死,他会失去一切属于皇子应该有的待遇。 那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更拼命的往上爬。 如果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不管是骑射还是礼乐,他始终坚信多试几次总会成功的。 也正是因为这份转变和坚持不懈,皇帝终于肯正眼看他。现在回想起来,父皇的怀抱是真的很温暖,但那样的怀抱却不是常常属于自己的,因为他还是别人的父皇。 再到后来的后来,他已经能够像别的皇子那样健康成长,甚至长大后得到皇帝的重用。只是这样一来,他时时入宫,就总能听到那些宫人私语,说平王怎么越来越不像皇帝?不管是性格还是长相,反而像那个死去的假太监。 又说假太监高巳和岑妃天天在一起,说不定就是苟合诞下的产物。类似这样的流言还有很多,他减少了入宫的次数,因为从内心深处,他是害怕的,害怕被发现,害怕失去一切。 娶妃之后他也觉得自己像个正常人,可当看到自己残缺的身体,患有先天的疾病,他明白和正常的区别在哪里。幸好遇到了段夜白,二人惺惺相惜,很快就达成共识,他在段夜白的帮助下第一次尝到做正常人的滋味,不用经历那些痛苦,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 再到现在.... 这一桩桩证据摆在眼前,他已是百口莫辩,惶恐和悲伤都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所以杀人就成了他最好的宣泄口,久而久之也就上了瘾。平王一个趔趄,凄凉一笑终是无话可说。 皇帝慢慢坐直,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你知错吗?” “知错,我何错之有啊,我想来到这个世上吗,谁问过我吗!没有,你们都是自私的,皇上,天子,呵呵,都没一个好东西,现在装的满腔正义,当你你弑父夺位的时候又何曾是这种嘴脸?”平王哈哈大笑起来,此时的平王已经失去常态,光是刚才那一番话,足以治罪于他。 可谁会和一个疯子计较?只是想想这么多无辜的生命,仅仅因为平王疯了,所以就要全部抹去吗? 平王依然在大笑,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趴在地上痛哭。双肩不停的抖动,因为他知道自己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他拼命锤着地面,鲜血从手背流了下来,忽然,他又恍惚的看向平王妃,朝她扑了过去,将平王妃死死摁在地上,双手掐上她的脖子,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就是要杀人,我要杀光你们所有人,这些孩子都该死,他们都该死,你不准阻止我,不准阻止我!” “疯了,平王疯了,快救王妃!”阎公公高声喊道,几个侍卫便上前把平王拉开,王妃这才得以喘了口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平王,只见他仍是跌跌撞撞,因为发病,而全身瑟抖,双目如血般鲜红,嘴里仍然念念有词:“哈哈哈...我还要杀....杀...杀光!这些孩子都是该死的,他们都是不详的产物,他们都该死,哈哈哈!” “平王劣迹斑斑,残害无辜生灵,如今证据确凿,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先行关押,明日午门斩首!” “杀杀.....哈哈哈哈哈.....” 平王被几个侍卫架了出去,笑声恐怖如斯,仍在殿内回荡着,就像是被风吹起来,飘的好远好远。这个笑声里有酸楚,有不甘,有愤怒.... 在场之人皆是一片唏嘘,本来好端端的庆功宴,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皇帝作为一个君王,在这种时候还要强打起精神安抚众人的情绪。众人走后,萧尘霜和魏怀瑾便被留了下来。 皇帝坐在椅子上,沉默着,一言不发。好一会儿才看向平王妃,“刚才平王的样子吓到你了,看样子你并不知情。” 王妃愣了片刻,仍是心有余悸,刚才平王是真的想要掐死自己吗?可为什么从他眼里看出一丝不忍,甚至一丝理智,难道王爷是装疯吗?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要救自己吗? 这个男人向来薄情,可是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却一个人把所有的罪过都扛了下来,为的就是放自己一条生路.... 魏怀邵,你他娘的还真是有良心! 想通了这一点,她就更加发傻,痴呆呆的站在原地,眼泪似乎是在往心里流,变成了酸的、苦的。 直至皇帝再次发问,才把她拉回现实,平王妃赶紧跪了下来,“回父皇的话,儿媳毫不知情,如果早知道也不会让王爷犯下这等弥天大错。” “既是如此,那这件事便与你无关,如今平王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也是连累了你。放心,朕应允你们和离,并会再为你挑选一个夫婿。”说到这里,皇帝又叹了口气:“若你愿意为平王守丧,朕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平王妃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实在抑制不住自己,各种感情交织着,她重重磕着头,脑袋不停的撞击在地面,“皇上,儿媳恳求您,就饶恕他这一次吧,只要能让他活着,儿媳愿代他去死!父皇,我求求你,只要能让他活着,我什么都愿意,哪怕要我的命...哪怕一命换一命,只要让他活着...好不好....” 皇帝闭了闭眼,满脸倦容:“平王妃心绪不定,你们几个送王妃出宫。” “不,父皇,我不走!我不走...你饶了他....”平王妃死死抱着殿中的大玉石柱子,任由宫人怎么拉也没用。阎公公犯起了难,赶紧让人把平王妃拉走,现在皇帝已经够闹心了,哪里还禁得起这么折腾。 大殿中的灯火被风吹灭了几盏,龙椅之上的人就更显得阴郁,他被一层黑影笼罩着,侧坐一旁,耷拉着脑袋,另一只手则撑着额头。萧尘霜和魏怀瑾站在石阶下,也不敢出声,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又各自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勤贵妃亲自送了宵夜过来,虽然她禁足令还没解,但今日这种事情,作为一个妻子,她认为是必须要在此刻表达自己的关怀,因而来的时候特意让杨妃和淑妃留在宫中。 “皇上,夜已经深了,就算再不开心,您的身体要紧。”勤贵妃端起参汤,“这是臣妾亲自给您熬的,趁热喝了吧。”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勤贵妃便心领神会的替他按了起来,“这个力道合适吗?” “这么晚过来做什么。” 勤贵妃道:“臣妾...是关心皇上。” “关心....”皇帝点了点头,自嘲一笑,又抬眼看了看萧尘霜二人,“太子现在怎么样了?” 萧尘霜如实道:“太子如今的状况很不好,温太医虽然已经帮太子疗伤,但...还没有渡过危险期。” 第170章 连夜出宫 “老阎,备马车,朕要出宫一趟。” 阎公公皱了皱眉,低声道:“皇上,这天色都这么晚了,要不明儿再去看殿下吧。” 勤贵妃附和道:“是啊皇上,臣妾也知道您心里牵挂着太子,不如这样好了,先让阎公公替您去探望,带上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齐齐为太子会诊。” 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帝的心里本来就不平静,他坐直了身子,依然还是坚持自己的意思。 无奈,阎公公只得安排范佑纯等人护送他一路去太子府。到达的时候,已是三更。 全府上下对皇帝突然造访,确实显得措手不及,但到底是多年伺候太子的老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领着皇帝去了太子的房间。 “父皇....”魏洛风迷迷糊糊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自己的父亲,这种感觉让人觉得窝心。 他又看了一眼周围,只见萧尘霜和魏怀瑾站在一旁,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人。 皇帝松了口气,眼里虽带着疲色,但神情已经缓和很多,“你好好躺着,看你伤的很重,明日再请太医来看看。” 魏洛风扯了扯嘴角:“我没什么事,父皇,你大晚上的怎么就出宫了,外面这么冷,要是你再染了风寒....” “你就别操心我了,担心担心你自己。”皇帝白了他一眼。 魏洛风惨然一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萧尘霜见此,连忙拿出柜子里的被褥垫靠在床栏处,扶着他小心翼翼坐了起来。 旁人只道是夫妻情深,无人注意魏怀瑾的目光逐渐变得暗淡,就像明亮的星星突然失去光泽。 但很快又恢复了生机,他走到魏洛风床前慰问了几句。 “你都伤成这样了,就别再乱动了。”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叹息道:“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怀邵所为,确实是人神共愤,朕已经判了斩立决,明日就会在法场行刑。” 魏洛风略微沉吟:“二哥...确实是罪有应得,可有在密室里找到被关押的那些孩子?” 魏怀瑾道:“有的死了有的还活着,现在全都安置在我府上,等核对了官籍就按原籍护送回去,三哥你就好好养伤,不用操心这些事。” “那就好....”魏洛风松了口气,安安心心的靠着被褥软垫。冯嬷嬷端来了汤药,这是温清辉走时开的方子,怕的就是魏洛风的伤口因感染而溃烂,导致邪风入体再次发热,有了这药,他今晚就能好受一些。 冯嬷嬷端着药碗走来,皇帝摊开了手掌接过药,拿起勺子搅拌了片刻,这才亲自喂进他嘴里。 魏洛风有些不自在,这还是第一次生病有父亲喂药。他张开嘴喝了进去,随后道:“父皇,这点小事我自己可以。” 皇帝看着这碗褐色的汤药,叹息道:“为人君主,先是帝王才是丈夫才会是一个父亲,顺序不可颠倒,只有心怀苍生才能坐稳这个位置,既然坐了这个位子,就必须负起责任,正因此万事不可圆满。” “阿瑾,洛风,你们明白吗?” 这话是对两个儿子说的,魏怀瑾沉吟片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个位子高或矮,好或差,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这些话应该说给三哥听才是。魏洛风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 皇帝满意的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这些日子好好养伤,至于册封典礼和这婚事不如就暂且推一推。” “不用!”魏洛风脱口而出,他略有尴尬,解释说:“儿臣的意思是内务府和礼部的人都很忙,这样推来推去反倒占用资源,并不是一件好事。” “真的是这样?”皇帝略带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但见神色平常,这才接过话茬说:“不过你所言也有些道理,那就好好歇着,朕就先回宫了。” “恭送父皇!”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起身时多看了萧尘霜一眼,“辛苦你了,等太子好些找个机会入宫,朕要好好与你叙话。” 萧尘霜起身见礼,微唱诺,心里却知悉多半是问罪,哪里是叙话。 待皇帝走后不久,魏洛风与她说了会话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大概是喝了药的缘故,整个人特别惫懒,很轻易的就能睡过去。 萧尘霜把药碗放到一旁,替他盖上被子这才开门走了出去。魏怀瑾还在院子里等着,见她出来便立即迎了上去。 “我说过能帮你,我做到了。” 萧尘霜笑盈盈的说:“是啊,此次多亏了你,才让事情解决的这么轻松。不过最近你也要小心些,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魏怀瑾叹了口气:“发生什么不发生什么,似乎也没什么所谓了。我母妃找我谈过话,似乎很是钟意康业,但我并不想娶她。” 其实她不是不明白魏怀瑾的意思,他似乎是在征求意见,却也间接性的说明他自己的心意。 萧尘霜垂下的手顿了顿,眉头深锁,魏怀瑾,这香囊是你送我的,但失而复得未必就是好征兆,它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香囊,已经不再纯粹,所以我已经用不上了。 魏怀瑾一呆,看着她手里的香囊,这是他此次出征前曾留给她的东西。他没想到萧尘霜会这么说,显然有些接受不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拿起香囊扔到了草丛中去。 “既然用不上,确实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下次我会送你喜欢的东西给你。”他勉强一笑,觉得嘴里发苦。 年轻人便是心高气傲拉不下脸来,现在受了挫便是这个反应。 萧尘霜看了一眼静静躺在草丛里的香囊,无奈摇头,抬眼注视着他,“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喜欢,但是我不适合你,我也配不上你,而且现在皇上已经下旨赐婚,你不该再存着别的心思。” “可你不是说过,只要一日没有成婚一切都有转机,你也说过,就算成婚也不是你自愿,还能和离,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们一次机会?”其实这段时间他已经很理智甚至很克制了。 因为知道她现在为了明轩的事情苦恼,都没有主动去打扰她,甚至帮着查案找出证据。可是当看到她,他那些所谓的克制和理智全部都抛到脑后了,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情难自禁? 魏怀瑾懊恼的敲了敲头,觉得自己这话似乎不对,估摸着她又要生气了,如果真的生气再也不理他,那岂不是连做朋友的资格都失去了。 原来单方面的喜欢就是这样卑微,总怕配不上别人,总怕给的不够多。 第171章 法场行刑 求而不得是一件很苦的事情,这也是为何之前初现端倪的时候,萧尘霜可以容忍他对自己注入感情。因为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灾难,是每个人该有的权力,不应该避若鬼魅似如瘟疫。 如果他不说出来,也许她可以装作不知道,能够忍受他的默默喜欢。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仅说出来,甚至还要做一些别的举动,这就太过了,所以这个时候她才必须当断则断。 萧尘霜折下一朵花,“不错,即便是那样,也是我的事情,和你定王又有什么关系?你身为皇子,身为王爷,你应该做的是为民请命造福百姓。难道人生中除了情情爱爱就没有别的事情了吗?” “尘霜....” 萧尘霜别过头去,淡淡道:“很快我就要与太子成婚,如果你是觉得时间太充裕给了你念想,那我可以一切从简,即刻与他成婚。” 她满是冷漠的回头看他,“这样是不是就能断了你的念想?” 魏怀瑾喉结微动,张了张口,那些话却吐露不出来,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这还是当初那个笑容明艳的姑娘吗? 还是因为她真的倾心于太子,所以才会变成这副嘴脸。 他不由自嘲一笑,满脸苦色,暗暗吸了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失态,称自己还有事便匆匆逃走。 出了太子府,他像是鬼魅一样游荡在大街,走到还未打烊的酒馆里买了壶酒喝,而身后的马车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车上的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漂亮的眼睛里透着一股疑惑,默默叹息:“为什么人失意的时候总会想喝酒?” 阿朵想了想,认真的说:“他们汉人有句话,好像说什么心里伤心了就要麻痹自己,然后就不会伤心了。” “....可是他们汉人还有话叫做借酒浇愁愁更愁,要是喝酒能解决问题,世上就没有这么多烦心事了。”康业拢了拢披风,轻健的跳下了马车,径直朝着魏怀瑾走了过去。 小二见有人来,面带喜色:“姑娘可太好了,您赶紧把这位公子带走吧,刚才说要买酒,结果买了酒还一直坐这呢。” 康业白了他一眼,掏出银子递给了他,随即又温温柔柔的对魏怀瑾说:“已经很晚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你也别让人家难做。” “不...不回去,我还要喝酒!” 康业叹了口气:“真是个呆子,人家又不喜欢你,何必要作践自己呢?你以为你作践自己人家会心疼吗?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就算你去死了,她也不会有半分心疼的。” “不会!你胡说,她不是那种人....”魏怀瑾喝的满脸通红,他已经意识不清了,可听到有人说自己喜欢的人坏话,还是必须要站出来辩解。 康业无奈,只好应付着说是,“你心上人最好了,好到放你一个人在这里买醉,也真不怕有个什么意外。”话虽如此,她哪里会和一个酒鬼计较,在阿朵的帮忙下将他扶上了马车。 魏怀瑾躺在她怀中,风吹来的时候闻到一股淡淡的菊花香,还带着一抹果香。朦胧间看见一个女子坐在石阶前,怀里还抱着一只狗,她低头浅笑,那阳光暖暖洒在她身上,充满了夏日的清甜。 就那么一瞬间,他忽然就清醒了过来,猛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看了看身旁的人。 少女睡得酣甜,即便是这么大的动作也丝毫没有惊醒她,那卷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着,嘟囔道:“别动....好困....” 魏怀瑾唏嘘不已,他推了推康业发现根本推不了,只好由着她去,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阿朵和车夫都坐在外间,确定自己身处安全境地,他才又放下帘子。 方才因为喝醉了酒,现在觉得头痛欲裂,也跟着软绵绵的靠在垫子上。 天亮,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洒在屋子里,偶尔还能听到鸟鸣声。丫鬟们在院子里洒扫着,动作很轻,深怕吵醒了屋子里的人。但也有的忍不住听墙根,趴在窗口听着。 “弄影,你说这二小姐还没和我们殿下成婚呢,这就迫不及待上赶着同住一屋,回头传了出去,得怎么笑话这二小姐啊。” 弄影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扫帚拧着小丫鬟的耳朵,“胡说八道什么,待会冯嬷嬷听了又得掌嘴了。” 外面的动静虽不大,可魏洛风却在这个时候醒来了,身上很痛,乃至四肢都是酸痛无比。 他艰难地睁开眼,阳光刚好落在他的头上,再一扭头便瞧见萧尘霜坐在床边,好像之前也看到她这么坐着,现在天都亮了,难道在这里坐了一晚上? 萧尘霜只是在打盹,稍微有点动静也就惊醒过来,二人对视片刻,她不由露出微笑:“你醒了,我已经吩咐下人熬了药,现在就给你端进来。”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受了伤,也没什么大碍,而且我身体很好,倒是你守了这么久,这身子骨怎么吃得消。待会先不用回去,我让王叔给你安排个房间暂且住下,好好睡一觉。” 萧尘霜暗自松了手,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照顾你是我的本分,对了,今日平王要处斩,我想去看看,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京都这些女子都生性娇弱,平日里杀只鸡都不敢,别说要去法场观刑,亏你还敢去看。” 萧尘霜道:“你现在身体不便,总得有个人盯着的。”她刚要起身,脑袋就昏沉沉的,一个不稳便扑倒在床上,魏洛风下意识抱住了她,二人四目对视。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雷电劈中,这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她的模样,看着她的眼神从惊慌逐渐化为温柔的暖意,那瞬间,就好像周围所有人都不存在,只剩下彼此。 萧尘霜僵着身子完全不能控制,只感受到他的呼吸很温热,迎面扑在脸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奇怪,这样一个满腹诡计的人,为什么会有一双如此温柔的眼睛?而且很是明亮,能清楚的看到他眼睛里的自己。 便是这么一刻,她觉得更加晕眩,甚至连四肢都在发软。 “殿下,喝药....”冯嬷嬷一行人端着药走了进来,却刚好看到眼前这幕。 天啊!! 未来太子妃竟然就趴在了殿下.身上! 就身后的老管家和太医也都是红着脸,那眼神似乎在说‘都什么时候了,再腻歪也不是这样腻歪的,这伤口老长,也不知道节制点。’ 魏洛风倒不觉有什么,本来也没什么,因而坦坦荡荡询问来由。 反倒萧尘霜像是捉奸在床的感觉,猛的咳嗽了两声,赶紧站起身来,理了理头发,这才装作一切无事发生。 诊完脉后院署便更换了别的方子,因为伤口愈合的很好,所以不需要再喝之前那些药。大概是温清辉调的药膏起了作用。 总管王叔问:“哦对了殿下,杨大人来拜访,您是见还是不见?” “请杨大人过来吧,小福子去送送太医。” “诺。”那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伸手示意,领着太医出了府,刚出去就碰到了杨大人,匆匆行了礼后便往各自拜别。杨则达一向和太子交好,所以听说太子重伤,他自然是要来探望一番的,此次前来更是备足了礼品。 但见萧尘霜也在此处,他双眼转的飞快,很快就明白过来,朝萧尘霜拱了拱手:“二小姐昨夜在大殿上,字字珠玑口若悬河,实是让人敬佩。” 萧尘霜替魏洛风掖了掖被子,这才起身道:“杨大人过奖了,我只是陈述实情而已。”她又回头对魏洛风说:“你安心养着,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差人通知一声便好了。” 魏洛风:“你回去好好休息,我这里有人照顾,你不用担心。” “好。”她起身走出门外,顺带着关上了门,因为杨大人来找他,绝不是仅仅是来探病的。就算是亲人间也要避嫌,更何况和太子还算不得亲人。她简单用了些早膳,便让大总管帮忙备车,一路去了法场。 平王的事情暴露之后,城里的百姓都跑去围观,甚至还准备了许多烂菜叶子和臭鸡蛋,为的便是泄了心头的火气。 那些逝去的孩童生命何其无辜,因别人的一己之私成为陪葬品,这种事情已经令人发指,更别说这帮百姓中还有那些死者的家属。 这次逮着机会那不得往死里收拾? 第172章 斩首 所以今天,这平王不仅要被斩首,还得受一番折磨。 本来按照正规流程是应该秋后问斩,因为秋天草枯叶落,处决罪犯才合天地萧杀之时。 但平王这件事闹得很大,几乎文武百官都知晓,且证据确凿,因此不敢有人求情,皇帝作为真龙天子更不能徇私,在证据面前讲不得情理,只能立马赐死平王。 看着法场外挤满了人,萧尘霜心里也是唏嘘不已。她这么做可是冒着天大的危机,为的就是一击致命,因为她知道,如果一旦等下去,事情就会有变,有变就代表有转机,她不可以忍受这件事上有任何转机。 法场内外围拢了百姓,身着囚衣的男人被捆在木桩上,铁链穿透琵琶骨,看得出昨夜在诏狱也是受了不少的苦。而他身边还跪着另外一个人,满头银发,被唤之为‘妖人’。 执行者正是端王,他时不时的抬头看天,又时不时的看着竹筒里的令签。为什么还不来?难道父皇真的要处死二弟?他越是这么想着,越是觉得心绪不宁,再看看平王,耷拉着脑袋全无生气,难道...连他也不相信父皇,已经…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王爷,这时辰快到了。” 端王道:“那不是还没到吗?” “是...是下官多嘴了...” 又过了一刻,围观的百姓也开始喧闹起来,对着刑场上的人指指点点。 端王这才不得不起身走到台上,拿来一壶好酒递给了平王,叹息:“兄弟,你别怪我这个当哥哥的狠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你一壶烈酒,待会砍头的时候才不至于太痛。” 平王仍耷拉着脑袋,面无表情。端王又是一声轻叹,见平王双手不便,只好拿起酒壶往他嘴里送去。 而平王也很是配合的喝了好几口,因为酒太烈穿过喉咙的时候,有一种滚烫的灼热感,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说到底兄弟多年,基本穿同一条裤子,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即将人头落地,端王也是不忍。 其实他很想问问那些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他很想听到平王亲口说出,但有些东西明明在嘴边,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二弟,你就好好的去,有什么放不下的都可以和大哥说!” 平王也仿佛活络了过来,带着恳求的目光看向端王,“大哥,玉容是无辜的,她跟了我这么久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我都懂,不管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你我总归是兄弟一场,你放不下的人和事就油大哥来帮你照顾替你完成!”端王连个表情都挤不出来,只是默默垂着头,“你这次一去,估计我也活不了多久了,等三弟成婚后我便自请去封地。” 平王皱眉:“我是因为这个女人而坏了全盘计划!但你不一样,大哥,你不该意志消沉自暴自弃的!” 端王摇了摇头,满脸难色,想说点什么,又化为无声叹息,他什么都不懂是个粗人,唯一的优点便是能看得清时势。 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起身走到监斩台上,拿起那令签的时候,似觉有千斤重。 百姓们在底下议论着,声音越发嘈杂,可当那令签落在地上的时候,突然喧闹的场面像死亡一样寂静。 刽子手举起了刀,含着嘴里的酒喷洒在刀身上面。整个刀身很宽,背面很厚,但刀刃像剃刀一样薄而锋利。 大刀快速地砍断了平王的脖子,只能从短暂的恍惚中依稀看到,那颗头突然落下,然后向前滚动。 萧尘霜站在人群后面,只看见耀眼的猩红色的血喷出来,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溅落在地上。然后鲜血涌出,蔓延到犯人旁边的地上。 刽子手砍下一个头,现场的旁观者疯狂地大喊,当段夜白的头也落地时,人群很快散开了,只有几个人拿着白生生的馒头走到尸体旁边,沾了些血迹就着吃下。偶尔能看到顽皮的孩子围着尸体玩耍。 看到这一幕时,她只觉得头脑发昏,腹中翻江倒海,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由下往上冲涌,瞬间旧把两腮鼓满,嘴巴已经不可被手捂得更严实,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哟这姑娘怎么回事,既然害怕就不要来看嘛。” “可不是,小姑娘家家的,来看人行刑,有毛病。” “呕……”她几乎连酸水都吐出来了,幸好元轻羽和喜儿及时赶来,把她带离了刑场。 最后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街边的小茶馆里了。元轻羽看着她脸色难堪的模样,赶紧倒了杯茶递给她。 “我没事....”萧尘霜捧起茶杯,平复了下心绪之后又有种想哭的冲动,因为平王是真的死了,她是亲眼看到的,还有那个段夜白,也同样跟着陪葬了。她抿了口茶,胃里流淌过一阵暖意,整个人也逐渐变得舒服起来。 她放下茶杯,抬头看了看天,却发现树上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他就那样懒洋洋的斜斜靠着。 身上的袍子一尘不染,偶尔有风吹过,他耳边的鬓发就随着飘飘荡荡,腰间还是挂着一只酒壶,但这次的酒却是淡淡的菊花味道。 那个酒壶她认识,身上的味道…也甚是熟悉。 师父...? 萧尘霜心头突起,赶紧走到茶馆的二楼阳台处,直至那人侧目看她,才终于确定那人真的是师父! 她当即招了招手:“师父!” “别叫我师父,我可不敢当。”风九尘解开腰间的酒壶,猛地灌了口酒。 看起来他好像心情不好,萧尘霜皱了皱眉,知道师父说的是气话。 想来生气也正常,虽然她时时挂念,却因事务缠身无法相见,算算日子确实很久没见了。 可就算再这样,那左右不过是分.身不暇罢了,也不至于让师父变得这么冷漠疏离吧。 她赔着笑说:“师父,你那好像是菊花酿的酒,闻起来很香的样子,能不能给我尝尝?” “不能。” 萧尘霜叹了口气,看样子风九尘是真的生气了。她无计可施,心中烦闷的很,但见楼下的人走走停停,她忽然想起什么,爬上了栏杆站在护栏上面,冲着对面大喊:“师父,既然你不要我了,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永别了。” 她眼睛一闭纵身跃下,从这里跳下去很快就能落地,虽不至于摔死,摔个四肢骨折倒也是可能的。 然而她还是跳了下去,因为在心底最深处,她知道,风九尘不会不管她。 果然,一直下坠的身体落入一个充满酒气的怀抱,那人冷着一张脸,和初见时的那副邋遢样全然不同。 那时候的风九尘像个流落街头的醉汉,不修边幅,浑身发臭,连胡子都长得老长。 可现在的风九尘,一身白色的衣裳,好像是冰丝做的,穿在身上垂感极好,风吹起来的时候伴随着淡淡的酒香味,一张脸洗的干干净净,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看起来又多了几分不羁。 他一路踏着屋檐墙壁,怀中夹着少女,出城而去,直至到了九香山才停了下来。 萧尘霜站稳了脚后,才试图解释说:“师父...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你是不知道,那个平王有多十恶不赦,伤害明轩,伤害无辜的人,所以我....” “你要嫁给太子?”风九尘瞥了她一眼,便倚在柱子前,双手抱胸:“真的要卷入皇室斗争中?他现在是太子,可未来的事情谁说的清楚,现在平王的死,看着倒是没什么,可暗地里涌动的又是什么,是你看不见的东西,随时随地会要了你的命。” “你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太子,而赔上自己的性命?”风九尘的语气淡淡的,可从他眼神中却察觉了愤怒。 萧尘霜愣神片刻,原来师父生气是因为这件事。 她叹了口气:“师父,这件事说来话长。” 风九尘:“我可以带你走。” 第173章 古格王朝 “我当然相信师父能带我离开,可我离开之后呢?”萧尘霜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壶,仰头便灌了一口,入喉微涩一点都不好喝。 风九尘难看的脸色逐渐好转起来,“我本来不想管你的事情,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但是....” “但是什么?” 风九尘摇摇头:“我要去西州了,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只是有点放心不下你。” 他曾是奕剑山庄的大弟子,虽然淡泊名利,但和朝廷间仍有互动。所谓江湖和朝堂是密不可分的,所以他看到的比萧尘霜看到的要多。 为了天下,区区一个女人算什么,人们为了权力甚至可以六亲不认出卖自己的灵魂,所以他害怕,害怕唯一的小徒弟被卷入这些波涛中,白白送了性命。 她手里的力道一松,酒壶便落在地上,“你...你要走?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回来....” 这句话问出来很傻,死过一次的人怎么可能不懂,她知道每个人都是孤独的,独自来到这个世界上然后独自离开,没有人在尽头等着谁。可尽管如此,人生在世的时候,那些羁绊和依恋,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风九尘见她红了眼眶,不自觉摸了摸她的脑袋,“傻孩子,想什么呢,师父确实要走,是有事要去做。但不一定能做的好,说不定会把性命赔上,所以我才说万一回不来。如果你真的怕我回不来,就和我一起去,只要有你在,为师一定不会死。” “师父....”萧尘霜捡起地上的酒壶,别过头去,“我现在还不能走,因为我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风九尘慵懒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轻松一笑:“看样子女大不中留啊,小徒弟春心动了,所以想为了太子留下。” 不是....不是这样的.... 萧尘霜垂着头不敢看他,深怕暴露自己的情绪。 没有谁喜欢打打杀杀,在刀口上讨生活,在权谋里作斗争,如果可以,她希望平平静静的,买几头猪,买几只羊,平淡的过一生。 但是可以吗? 踏上这条没有归途的路,如果不继续往前走,就会死。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回过头看向风九尘,“师父,如果这三年里,我处理完这里所有的事情,而你还活着,那你就来接我。到时我们师徒一心,同去同归。” 三年之约... 风九尘心念一动,可是看到萧尘霜那个不带任何杂质而纯粹的眼神时,瞎动的心又枯了。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答应你,三年之后我来接你,我们师徒同去同归。”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风九尘严肃的看着她,“关于玄月令的事,你暂时不必插手,因为天机楼那边现在自顾不暇,段离渊暂时不会找上你。” “此话怎讲?” 风九尘揉了揉她的脑袋,“其实之前我就想与你说,但一直没有机会,眼下我要去西州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趁现在我必须告诉你所有真相。” 师父既然这么说,那就代表这件事确实很严重,而且上次本来是能说出这玄月令背后真相的,阴差阳错的没说成。 眼下听风九尘再次提及,她便更加来了兴趣。 天机楼确实苦苦寻找了二十多年,但这二十多年里大大小小搞了许多乌龙,总之最后确定这玄月令藏匿在相府。 说来也奇怪,当年萧家家主萧权曾跟着先帝出征某个小国,那个小国地处偏僻,但物资丰富,是一个非常富庶的古国。 只要攻破这个国家,就能助于朝廷发展,也正因此,才有了现在的大魏。 古往今来掠夺城池兵戎相见,这些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哪个国君不想逐鹿中原一统天下?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倒也没什么奇怪。 但怪就怪在古格王朝本来是很团结的,就算再怎么强攻也不可能轻易攻破,所以后来查出端倪是出了内鬼。 玄月令是一把钥匙的统称,花型,共有六瓣,只要合为一体就能打开古格王朝曾遗落的宝藏。当年的魏文帝没有料到这一层,所以就算赢了这场仗也并没有把古格王朝的宝藏全部吞入囊中,余下的一半被那六个朝臣各自分走,至今下落不明。 听到这里,萧尘霜不禁感叹:“那这宝藏到底得多吸引人,至今还有人在寻找?” 风九尘懒懒一笑,打了个呵欠说:“富可敌国。” 你的意思是魏国加起来还没一个小小王朝来的精贵? 风九尘难得正经的说:“东西精贵与否并不在于大小或者价值,要从各方面去考量去评断。我现在告诉你这些是想你心里有个底,怕只怕你帮天机楼做事会招来麻烦。” “那我现在也没得选啊。”萧尘霜撇了撇嘴。风九尘白了她一眼:“早就该阻止你,结果非要卷进来!” “哎呀~”萧尘霜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又问道:“师父,既然我们萧家也有,那是不是说明萧家在二十年前也有古格王朝的叛臣?” 风九尘挑了挑眉,抱胸道:“这也不无可能,但你们萧家三代忠良,按理说应该不会和古格王朝有挂钩,但既然玄月令其中一枚在你们府上,这事儿...说起来就很复杂了。” “是挺复杂,不过这些事和我没什么关系。”萧尘霜耸了耸肩,随手扯下草丛边的杂草编织着什么,随口问道:“师父,你去西洲到底做什么啊?” “找一个人,做一件事。”风九尘答。 “师父小气,不肯说就算了。” 风九尘无奈的笑了笑:“真拿你没办法,我收到消息,当年杀我师父的真正凶手在那一代出没,还成为铁达尔王的国师。” “所以师父是为了去报仇?” 风九尘挑了挑眉,一派轻松的看着她,“聪明,不愧是我的好徒弟。” 既然那人已经成为国师,说明很得铁达尔王的欢心,可师父只身一人去西洲找仇人报仇,恐怕他武功再高也很难手刃仇人。 看着她满是担忧的神情,风九尘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下巴,“傻丫头,又在想什么?放心吧,为师不会死,就算没有这三年之约为师也没那么轻易死。” 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银色的手镯,“只要你想离开,需要为师的时候,触碰这个按钮为师就能感应到,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来到你身边。”他露出难得的笑意,扬了扬自己的手腕,也戴着同样的银色手镯。 萧尘霜忙不迭的接过,这只手镯散发着银色光芒,四周刻有精致的图案,那颗按钮是蓝色宝石镶嵌的,之所以这对手镯能互相感应,是因为里面放有蛊虫,敲击一方,另一方必定有回应。 “时候不早了,我要准备启程了。”风九尘把酒壶挂在腰间,伸了个懒腰,送你回去吧。 “师父...”萧尘霜拿出刚才编织的蚱蜢递给他,“你要走的匆忙,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这个送你,但愿你此次西行一路顺畅。” 风九尘的目光落到她手上的蚱蜢,其实编的也特别粗糙,但这是徒弟第一次送自己的东西,他还是很欣然的收下了。 此次西行长途跋涉,萧尘霜打算亲自为风九尘打点,准备行囊和路上所用的干粮衣物等。 二人回到城中,先去买了匹上好的宝马,一问价便是要一百金,贵是贵了点,但好歹是优品良马‘超影’的血统,传闻这种马可以追着太阳飞奔,足可见它行驶的速度。 风九尘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好意思,揉了揉她脑袋,“小徒弟还挺大方,果然没有白疼你。” 第174章 真的没事? “师父,讲道理,我已经很矮了,你....这也就算了,你老是摸我的头,发髻都弄乱了。” 风九尘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确实有点矮,倒也罢了,还小,多吃些就会长个儿,这么瘦弱,回头怎么为皇室开枝散叶?” “胡说八道,懒得理你。”萧尘霜白了他一眼,又去成衣铺子买了两身衣服换洗。 在和老板攀谈的时候,她时不时回头看看站在门外的风九尘。没想到他捯饬起来倒也飘逸出尘...她收回目光,长得确实比魏洛风好看多了。 两个妇人结伴走了进来,说着今日法场上的事情,那妖人‘段夜白’的头颅怎么也找不到。 因为在行刑之后,负责收尸的人会把犯人的头颅装在木盒里,然后埋进土中。再加上平王又是这等身份,更是要好好敛葬的。 可奇怪的是,段夜白的尸首不见了,负责行刑的端王不愿事情闹大,所以买通了知情人士,暂时把事情压一压,毕竟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极其容易影响到城里的百姓。 然而当一件事有一个人知道,就算保密工作做的再好,也定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现在还没有蔓延开来,有人在传言,有人在辟谣,今天的淮安城几乎就是这么个趋势。 听到这里,萧尘霜匆匆付了钱,把衣服放入行囊中。风九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信吗?” “之前那个大法师曾对付过我,他的幻术我是见识过的,而且最重要他长得和段离渊几乎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她左右看了一眼,神秘兮兮的拉着风九尘到偏僻处。 “我去天香楼问过,段离渊不在淮安,也就是说你还没告诉我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他不在淮安。” 风九尘点点头,“所以你是觉得大法师段夜白和段离渊是同一个人?” “难道师父你也不清楚?”萧尘霜这句话明显含有试探的意思,风九尘怎么会听不出来,不得不说这小丫头鬼心思太多了。 他无奈一笑:“我与段离渊认识并不久,平日里也不会有太多交集,何况这等隐秘的事情,他岂会与我讲?” “不过不管怎么说,眼下师父能恢复自由身那就是最好的。”萧尘霜叹了口气:“虽然段夜白才是始作俑者,但如果平王能不受蛊惑,也不会酿成今天的大祸,就算段夜白跑了,至少平王死了,我想暂时应该安全了。” 风九尘双手抱胸,斜靠在围墙上,一身素雅的长袍随风舞着,懒懒的说:“安不安全还得过了才知道,只是眼下你暂时可以喘口气。行了,天色不早了,这个时候疾马出关,明日就能跟上商旅一路西行了。” 萧尘霜抱拳:“师父保重。” “三年后见。”风九尘抿嘴一笑,再次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小丫头,照顾好自己,记住为师与你说的话,只要你需要我...你知道该怎么做。” 萧尘霜再次重重点头。 他背着包袱牵着那匹枣红的马儿缓缓走进人群。 不知为何,他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就算丢到人群里,也能很轻易的一眼认出来。 段夜白的事情没了下文,萧尘霜暂时也没心思去关注,因为她是真的很累,雇了轿子就直接回了相府。 一回去她就吩咐碧水准备热水和换洗的衣服,并且严令禁止喜儿喋喋不休。 虽然下了禁止令,喜儿还是忍不住嘀咕:“好端端就突然不见,谁知道遇到什么危险了没有,现在外面这么乱....” 元轻羽拉了拉喜儿,算作是提醒她莫要再多话了,随即开口道:“都跟你说了尘霜是跟着风师父走的,你还不信,现在看到小姐安全回来,能信了吗?” 喜儿吐了吐舌头,替萧尘霜擦拭身体的时候,又叽叽喳喳说起来府中的事情。 而整个过程元轻羽却显得异常沉默,比平日里还要沉默,有种心神恍惚的感觉,不止如此她脸色也有点不对劲,再联想到在大殿上的表现,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 萧尘霜捧起水里的花瓣,仔细回想起当时的元轻羽,她目似乎是盯着皇帝的,而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明明像是抓紧了什么,可是后来行礼的时候又很正常。 那如果真的手里什么东西,也不可能是匕首,因为那种情况根本就藏不了。何况众目睽睽,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丫鬟们端进来一些吃食,元轻羽则上前接过,一一摆盘。喜儿找好了衣服替她更衣,丫鬟们七手八脚的伺候着,她随便擦了擦头发便坐了下来。 又有人端上来一盘包子,元轻羽便立即上前去接,不知因何缘故,失手打翻了盘子,包子也散落了一地。 “可惜了....”碧水赶紧蹲下来捡起,“要不给小灰灰和雪球吃吧?” 萧尘霜:“雪球不吃熟肉。”她也弯腰捡起余下的包子,地上都是铺的绒毯,又有人天天打扫着,所以脏不到哪里去。以前没食物吃,连树皮都吃过,因此她不会在意这么点小事。 静和看着她捡起包子就往嘴里送,赶紧过来劝阻,“小姐,您日后就是太子妃了,可不要再做这些有失.身份的事情,这些包子虽然可惜,打发给下人们吃了便是了。” 萧尘霜道:“这哪能一样,是轻羽亲手做的,我总要尝尝。” “你...”元轻羽下意识藏起了手,有些不安的问:“你怎么知道是我亲手做的。” 萧尘霜刮了刮她的鼻梁,“傻瓜,你衣袖上还有面粉,所以我想这包子肯定是你做的。” “轻羽姐姐...小姐对你也太好了吧。” “可不是,这么给你面子呢,早知道做些包子就能讨小姐欢心,我们也该跟着你学点的。” “哪里,小姐一直都是这么好,对我们下人从不打骂,真心对待,所以我们更要好好服侍小姐才是。”元轻羽一派谦虚。 众人闻言,倒也觉得说的有点道理,至少在吟风院还从未受到过什么责罚,而且主子也很好伺候,没那么多怪毛病。 元轻羽神情有些不自然,她向来孤僻,不喜欢被人簇拥着,匆匆收了碗筷就要往厨房走。 刚要出门口的时候,萧尘霜忽然唤住:“轻羽,我怎么觉得你好像魂不守舍的,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还是身体不舒服?” 元轻羽摇摇头:“没有,你怎么会这么问?” 萧尘霜笑笑:“没事就好...” 元轻羽再次福了福身,径直去了厨房。看着砂锅里熬的红枣乌鸡汤,已经滚滚冒泡,她盯着看了许久,才从袖子中的袋子里拿出一包粉末。 她垂头打开了黄油纸,挣扎了片刻,还是将粉末洒进了锅内。 “轻羽姐姐,好了吗?”碧水端着果盘走了进来,元轻羽立即将余下半包藏入袖中,淡淡道:“已经好了,给夫人送过去吧。” “嗯,这就端过去。”喜儿盛了汤便往外走,许梅刚和祥叔从府内的仓库出来,每日都需点算这些财帛,祥叔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等着夫人把库房锁起来。 毕竟别的不说,光是这批补药和药材,就已经很值钱了,这么做也是怕下人们手脚不干净。喜儿提着食盒走了过来,笑眯眯道:“夫人喝汤了。” 许梅点点头,打开盖子探了探温度,随后对祥叔说:“我先给阿轩送过去,作坊我暂时就不去了,那毕竟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该管的的事情。” “老奴明白了。”祥叔鞠了一躬便往回走。喜儿转了转眼睛,问道:“夫人是给少爷熬的吗?要是你忙的话,可以让奴婢送过去。” 闻言,许梅思索片刻,“也可以,对了,小姐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不过好像很累的样子,睡下了。” 第175章 落井下石 许梅道:“我现在得去老夫人屋里一趟,你速速给少爷送过去,待他喝下之后便回去告诉小姐,让她赶紧起来试下大婚吉服。” “奴婢知道了。”喜儿俏皮一笑,拎着食盒便往盈水园走去。 清风扫过,竹林轻轻摇曳,发出有节奏的鸣响,两个穿着华衣锦服的少年正坐在石凳上品茶,明轩手里捧着一本书,规规矩矩的坐在木轮车上。 二人见他死活不说话,各自交换了眼神,个子较矮穿着黎色褂子的少年开口道:“我说明轩,哥俩好心来看你,怎么也不理人,你不至于这样吧。” 说着他推了推身旁的少年,贾凌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折扇,“是啊,特意来关心你,还习惯吗?哎,你是不知道,现在少了你和我们去郊外赛马,一点劲儿都没有。还有那个郑宝儿,他爹战死了,成天哭丧着一张脸,哎,不知道我们四剑客还能不能纵横京师了。” 明轩头也没抬,“你们没事做吗?怎么像那些大婶一样只会嚼舌根。郑宝儿的爹是为国牺牲,可是你们呢,不仅不关心他还在背后说他哭丧着一张脸,如果易地而处,你们又会如何?” 语气没什么问题,可这话说出来就有些重了,二人皆是一脸尴尬。李承泽皱了皱眉,不耐道:“我说萧明轩,蹬鼻子上脸啊,现在还帮别人说话,你都自身难保了好吧?” 贾凌:“可不是,听说那破落户徐家都来退亲了,不是定的娃娃亲吗?你现在腿断了,前程也没了,难怪连破落户都瞧不上,估摸着以后也只能娶个寡妇回家。”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喜儿气呼呼的冲了出来,拿起一根长杆就朝着二人打了过去,贾凌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幸好李承泽反应极快,拉着他东躲西窜。 喜儿拿着长杆显然有些力不从心,摇摇晃晃的朝二人追过去,像只斗败的母鸡,就算败下阵也会拼命护住自己的鸡崽子,她骂骂咧咧:“胡说八道什么,你们赶紧滚,要是再来骚扰我们家少爷,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疯婆子,少爷是疯子,丫鬟也是疯子,这萧家就没个正常人!” “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起来啊!”李承泽躲到假山后面,大声叫.嚣着。 喜儿丢了竹竿,捡起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再说我们少爷坏话,我也把你的腿打断,你信不信!” “萧明轩,你记住你今天怎么对我们的,回头再找你算账! “算了算了李兄,我们先走,这女人是疯的,万一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就不好了。”贾凌拉了拉李承泽,让他先顺应当前形势,二人在喜儿石头的攻击下落荒而逃。 看着她为自己这么拼命,明轩忍不住笑出了声,喜儿嘴里仍骂骂咧咧的,气势汹汹的说:“敢欺负我们少爷,下次可别碰到我,否则腿打断!” “好了好了,喜儿姐姐,人已经走了。”明轩转动轮子,满眼宠溺的看着她。喜儿挠了挠头,傻呵呵的笑了笑:“他们太过分了,少爷,以后不要和他们见面,什么玩意儿嘛。” 明轩笑了笑:“推我到竹林那边逛逛吧。” 好啊,完全没问题,不过....喜儿为难的看了一眼食盒,“这个汤....” “是你熬的?” 喜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算是...不过我哪有这么好的手艺,这些好的食材和药材都是夫人亲手配的,她很是挂念你。奴婢嘛...就只是负责看看火。” “那也还是辛苦了。”明轩打开食盒盖子,端出汤碗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乌鸡的肉香很是浓郁,应该是先经过爆炒后才开始炖的,火候也掌握的很好,十分入味。 喜儿本来就是个单纯没什么心眼的人,看少爷这么喜欢,她心里当然高兴。 想起那时才入府的时候,因为活计太多每天做到半夜都睡不到觉,有时候好不容易做完了,饭啊菜啊早就被吃光了,她便委屈的直哭。 幸好有明轩少爷留着一些糕点,总算能吃饱饭。可惜没过多久明轩少爷就外出游学了,原本以为再也不能吃到那些食物,可少爷安排的很好,二人留下一个秘密通道,那个地方能通向大厨房,而且神奇的是每晚都会留有饭菜,也最近才发现饭菜没了的。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窝心,不自觉的笑了出来。明轩看了她一眼,奇怪道:“喜儿姐姐,你在笑什么?” “什么?没有啊,奴婢没有...少爷,我推你去逛逛吧!”喜儿推着明轩往竹林深处走去,这个园子是萧婉清布置的,不管是亭台还是楼阁,又或者是那水池,各色风景都有,也是颇为用心了。 春色渐冷,喜儿意识到什么,忽然停住了脚步,温声道:“少爷,奴婢去房里给您拿一条绒毯过来。” “好。”明轩皱了皱眉,又喊道:“喜儿姐姐,我书桌上左边抽屉里有个小盒子,麻烦你帮我拿过来一下。” “小盒子?”喜儿眨了眨眼,应声称好,转身进了房间拿起绒毯,又打开了抽屉,里面果然有一个小盒子。 看起来很是精致,粉粉的颜色很暖心,奇怪,少爷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用这么粉嫩的颜色。 她捂嘴偷笑,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支簪子,不大不小。 细细的簪子上镶着一只铜丝喜鹊,喜鹊的眼睛是一颗圆润通透,质地细腻,状如凝脂,犹如鲜血般红润的羊脂玉做成的,甚是精巧。 这簪子看起来好名贵啊....咦,还有张字条...喜儿拿起来一看,她认识的字不多,只能勉强看懂一小部分,大意便是说感谢照顾,字条末端还画着一个双喜结。 这是什么意思?喜鹊,双喜结? 喜儿有些看不懂,不过想着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好运气,能得到少爷的垂青。她眼中溢出羡慕之色,拿起盒子去找了明轩。 他一个人坐在木轮车上,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很是疲惫的样子。 喜儿也不自觉放慢了动作,将绒毯轻轻搭在他的双腿上,但就是这个不经意的举动,明轩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喜儿,盒子找到了吗?” 喜儿故意藏在背后,“我不知道啊,没找到呢,少爷,您是不是记错了!” “记错?”明轩也有些紧张起来,连忙伸手去转动轮子,可就在伸手的一瞬间,双手有种刺痛感,甚至有些麻痹。见他这副模样,喜儿也急了,忙蹲了下来,巴巴的看着他,“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奴婢去请大夫回来看看!” 明轩无奈道:“没什么,估计是手麻了,那盒子真的没了?你有没有仔细找?” “没有没有,我找到了,只是与你开个玩笑,是这个吗少爷?”喜儿从身后拿了出来,蹲在他跟前,“刚才看你睡着了,是不是很困啊?对了,今天的药还没吃呢,我去....” “等等。”明轩拉住她的衣袖,喜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就像变成了石雕一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嗯...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明轩不自觉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为什么喜儿姐姐的脸这么红?而且还这么烫? 他一脸不解,正是这种懵懂又清澈的眼神,此刻看去,这双眼睛像是装满了星辰,让人一不小心就跌落进去,喜儿张着嘴一时也看的痴了,呆呆道:“好漂亮的眼睛,少爷的眼睛里面有星星呢。” “星星?”明轩对着她笑了起来,眼睛就更是灿烂了,“是吗?哦对了,这个盒子其实是送给你的,我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还有今天还帮我打跑了那两个大坏蛋。” 第176章 仗势欺人 喜儿闻言,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奴婢本来就是奴婢,保护主子是应该的呀,再说了,少爷以前对奴婢也是极好的,有好吃的总给奴婢留着,这份恩情总归要还的...嘿嘿,我做这些也不算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想着你名字叫喜儿,也不知是双喜的喜还是喜鹊的喜,所以便送你这支簪子...”明轩越说越有些不好意思,干脆直接把盒子塞到了喜儿手里,转动着轮子飞快的往院子里走。 喜儿揣着盒子左右也不是,不过转念一想,原以为是少爷要送给徐家小姐的,没想到是送自己的,这心情一百八十度转变,立马就傻呵呵的乐了起来。 “喂,那个小丫鬟,你过来一下。” 喜儿寻声看去,只见几个少女站在竹林外的月洞门下。 少爷曾吩咐过,这里不可以让人随便进出,除了盈水园伺候的丫鬟小厮外,其余院子的丫鬟一般只得在外面站着的。也就是说这几个丫鬟应该不是盈水园常伺候的人。 再者,那少女穿着茶白色的长裙,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丫鬟,如今出现在这里,年纪又与明轩少爷相仿,难道就是那个娃娃亲? 徐秀清双手叉腰:“喂,聋的?我说来帮我个忙,赶紧,待会迟了我要是赶不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喜儿连忙应了声,“请问...有什么事吗徐姑娘?” “把这些食材拿着,本小姐要亲自做些糕点给老夫人送过去。”徐秀清挽起了袖子,让丫鬟们带着一些食材去厨房里。喜儿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手里的盒子,小心翼翼夹在咯吱窝下,赶紧拿起菜篮子跟上前。 徐秀清见她走的极慢,不悦道:“你属乌龟的吗?” “不是的,徐小姐,要不奴婢先回去把盒子放下,然后再来厨房帮你打下手,你肯定不知道,咱们府上的厨房可多了,一般呢大厨房是所有人公用的,但是各家院子的主子们都有自己的小厨房....” “什么意思?”徐秀清不以为意:“你的意思是我们徐家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现在是怎样,居然轮到你一个丫鬟来教训我?还是说是在提点我?” “啊?”喜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只是好心提醒而已,这徐小姐是在抽什么风? 徐秀清白了她一眼,目光幽幽的落到喜儿的盒子上,不由挑眉,一把抢了过来,“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还挺漂亮的,里面装的什么?刚才就看你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喜儿不喜欢这个人,没好气道:“才不是,是少爷送我的。” “少爷?那个断腿的少爷?”徐秀清拿着这个盒子看了一眼,打开里面一看,原来是支簪子,看起来还十分贵重的样子。 她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不酸不楚的说:“呵,也是啊,他现在这个样子也只有你这样的丫鬟才肯要了。” “什么?”喜儿胸脯起伏不停,腮帮子鼓鼓的瞪着她,徐秀清抬起骄傲的头颅,“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一个小小丫鬟,你要是敢碰我半根头发吗?” 在丫鬟的簇拥下她大摇大摆的走了,临走时还故意弄掉了手里的盒子,那簪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两截,喜儿赶紧蹲下去捡起,看着簪子碎裂,简直心痛到不行。 徐秀清脸上闪过一抹慌张,却仍然强作镇定的带着一群丫鬟走了。她并不知道喜儿是哪个院子里的丫鬟,只是想着最有本事的莲蓉儿都死了,那萧婉清也嫁出去了,这相府可谓是空了,左右不过是个小丫鬟,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她准备好食材亲自做了一道‘七宝五味粥’又称为佛粥,听说老太太喜欢礼佛,想要投其所好,做这么一道食物是最好不过了。 小门小户的女儿,别的不行,可这厨艺和女红却是顶顶好的,她正是打算用自己的厨艺来征服老太太。毕竟是自己家的表亲,若是讨得好了,就算退了亲也未必会失去依靠。 这一边,老夫人身边的齐嬷嬷亲自来邀约,说是老夫人请了戏班子回来唱戏。 因为徐夫人来了,以及那些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此遭也来,因此算是聚聚,还特意告知萧尘霜,务必得穿的好些,免得跌了份儿。 听齐嬷嬷这么一说,萧尘霜便明白了祖母的用意,让齐嬷嬷先行回去禀报,随即便倒腾出一些首饰,斜斜盘了个髻,相较于平日里的随手一绾,此次倒是颇为用心和费劲。 不过丫鬟们却是高兴的很,原因很简单,自家小姐穿的好弄的漂亮,做丫鬟的跟着走出去,也会被多高看一眼的。 首饰和头饰都是用的魏洛风送来的那些,七七八八戴了一戴,不算俗气,又多了几分端庄和高雅。 萧尘霜对着铜镜看了一眼,觉得看的不清,直接走到院子里的水缸里照了照,她这样的脸蛋最不适合浓妆。 因而只是淡淡描眉,涂了点口脂,连眼线也没勾勒,就已经很显英气了,若是再齐齐弄一遍,反倒会显得累赘。 “喜儿这丫头怎么还没回来?” “不知道呢。”碧水放下梳子,抬起头说:“不是说给夫人送汤去了,估摸着和夫人在一块呢。” 萧尘霜沉吟片刻,去厨房里备了些桃花阿胶糕,这些妇人齐聚一堂,独独少不得说珠宝首饰,衣服样式和皮肤美貌等话题。准备周全后才一起去了玉琼苑。 经过紫园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嘤嘤哭泣,元轻羽瞬间警惕起来,“我去看看。” 她捡起一枚石子捏在手中,走到假山后一看,却看到喜儿满脸泪痕的望着她,那委屈巴巴的模样看了倒是惹人心疼,眼睛都哭肿了。 喜儿还来不及张口,就看到自家主子和院里的丫鬟都来了,她脸色一红,赶紧垂下头,糯糯喊了声:“小姐....” “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喜儿抽泣着抹了把眼泪,下意识藏起了盒子,“奴婢没事…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我问你哭什么?”萧尘霜侧眼看了看她身后,“藏着什么?” 喜儿叹了口气,还是拿了出来,“刚才遇到徐小姐,我和她起了争执,她给我摔坏了,小姐,你要帮奴婢做主啊,这可是少...”她话音未落,却忽然意识不妙,赶紧捂住了嘴。 萧尘霜她们倒也不在乎是谁送的,但这个徐小姐在别人家里就如此嚣张,这种风气是不能忍的。 老夫人的园子里坐满了华衣美妇,戏台子上青衣花旦们咿咿呀呀唱着戏曲儿,每个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 听闻这个花旦水芙蓉是反串来的,长得那叫一个标致伶俐,唱功和台功都是极好的。 因此在江南一带是特别有名的,眼下来京都为侯爷家贺寿的,也是那顾侯爷看着萧义的面子上,让老太太开心开心,便大大方方的拱手让出一日。 本来是给人贺寿来的,结果反倒在相府唱了头一出,这些个官家太太则认为相府竟比侯府也要高上一头呐。再加上萧家喜事将近,风向转的极快。 老夫人还并不知道徐夫人的来意,只当是亲戚过来打秋风,拉着她介绍这些个夫人,也顺道证明了自己的娘家还是有人的,不仅如此在那扬州还经营着大铺子,怎么也算是家底丰厚。 徐夫人对于老太太这么做,心里多少也有些愧疚,只是也没有表露出来。徐秀清拎着食盒赶来,夫人们多看了她几眼,笑着问:“这位姑娘又是谁啊?长得倒是挺端正的。” 老夫人温和道:“是娘家的阿姐儿,和我们家轩哥儿也曾定下亲事的,这不是听说轩哥儿受了伤,所以母女俩特意大老远赶来。” “那还真是有心了!”杨夫人感慨道:“这个世上啊,只有一朝跃龙门翻脸不认人,哪有什么所谓的高情厚谊,不过眼下看着老夫人的娘家便也知道,您这本事可大着呢。” 李夫人也点点头,十分赞同,不过看了一眼在场的人,问道:“对了,怎么没看到二小姐呢?咱们这趟过来还说要好好沾沾喜气呢。” 第177章 示威 “二小姐?”徐秀清满是不屑,听说这个丫头自小乡野长大,不守规矩不懂尊卑,更是什么都不会,粗鄙的很,这样的人简直难登大雅之堂。 而眼下她好不容易精心做了这些吃的,怎能让一个毛丫头抢了风头? 她笑着打开食盒,举手投足丝毫不输于那些大家闺秀,‘佛粥’的香味透过盖子溢了出来,她暗自庆幸此次做的还算多,不然这么多夫人分不平均,那可就太失礼了。 “哎哟,这徐小姐还真是长得漂亮,人又贤惠,这手艺啊可是真真的好,你们家明轩少爷可真是有福喽。”李夫人接过碗碟,不忘夸赞一番。 徐夫人自是得意,但又装作很平静的模样,一脸谦虚的说:“哪里哪里,夫人们真是过奖了,要是这么夸她,不知道这小尾巴要翘到哪里去了。” “徐夫人你可别谦虚,我们家的女儿啊要是有这么好手艺,还怕婆婆不喜欢吗?哎,你们家姑娘要是将来嫁过来,老太太又这么慈祥,保准是不会过苦日子的。” 徐秀清暗暗一笑,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她年纪本来就小,长得也还端正,所以这么看来,确有几分纯良。 “祖母,李伯母,杨伯母,你们都来了。”萧尘霜笑着与众人打了招呼,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这些个丫鬟穿着自己的衣裳,一看便知都是一品丫鬟。 徐秀清草草看了一眼,却注意到她身后跟着今天遇到的那个丫鬟,她心里暗叫不好,莫非....这丫鬟是二小姐身边的人? 萧尘霜自然是看到徐秀清的,但她并不打算理会她,甚至是完全忽略了。她自然的放下篮子,里面装着的都是包好的桃花阿胶羔,这些阿胶都是驴皮去毛后熬制而成,方法和过程极其复杂,因此要价极高,一般人是吃不起的。 夫人们见了纷纷赞她出手阔绰,一时吹捧的声音盖过了刚才夸奖徐秀清时的声音。 杨夫人拿起一块糕点,笑呵呵道:“早之前我便说过二小姐绝非池中物,看,我可是说准了,回头你大婚时,劳烦给我一些桂圆莲子,沾沾喜气和贵气,也是极好的。” “我说杨夫人啊,你这话可真不客气,二小姐马上就是太子妃,将来便是魏国的国母,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杨夫人反驳道:“谢夫人此言差矣,正是因为我心无愧疚,也未曾想过攀龙附凤,才会以长辈的口吻这么说,倒是你认为该卑躬屈膝的话,未免这心思就太重了些。” “哟,所谓淫者见淫,我可没这么说,全是杨夫人自己猜测,现在迫不及待的反咬一口,倒是有意思了。”谢夫人也完全不遑多让。 “二位夫人不必争吵,其实都说的没错,今日本来也只是私底下聚聚。对了,徐伯母何时离开,要不要准备些阿胶带回去?”萧尘霜挑眼看向徐夫人。 她面色一僵,“二小姐实在不用了,我们虽然是小门小户,但这些个东西,偶尔还是能吃到的。” 萧尘霜眼中带笑,温温柔柔的说:“徐伯母误会了,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们远道而来到我们萧家来做客,又是这等身份,自然是该好好款待,总不能让你们反客为主,白白惹得他人笑话。” “没想到二小姐乡下长大的,可说起话来,这道理是一套一套的,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呐。”徐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说,“要是按规矩来,二小姐也该称我一声表姑才是。” 萧尘霜嗯了一声,乖乖巧巧的喊了一声表姑,随后便又拿出盒子里装的糕点分给大家吃,“这是我亲自做的...”说到此处,她瞥了一眼徐秀清,故作惊讶道:“原来表妹也做了粥啊,这粥还是鼎有名的‘佛粥’呢,不过这佛粥也是有说法的,估计表妹怕是没听过我们京都的规矩。” 徐秀清没好气道:“那表姐是什么意思?” 萧尘霜道:“妹妹别生气啊,姐姐也只是提醒一下。”她看了一眼众人,不急不缓的说:“这佛粥对身体自然是极好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吃。我曾在乡野长大,知道一些观病之术,看着杨夫人便知最近是口干舌燥,吃了这佛粥自然是最好,利尿祛邪,可谢夫人就不一样了,身体寒弱,吃了只怕会肚子生疼导致腹泻。” “原来还有这么多道道,还好我没吃,这次可真要多谢二小姐了。” “可不是,想不到二小姐居然还会看病,这还没诊脉就已经能端出症状,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二小姐真是天资聪颖,不光如此还有一双巧手,当真是天生的凤命啊!” 夫人们七嘴八舌的拍着马屁,徐秀清不自觉走到一旁,虽然她看起来很不服气,可此时却埋下了头。她双手不停的绞着手帕,神情中带着几分不安,那目光中又带有几分愤怒,是那种怒而不敢发作的愤怒。 萧尘霜拿起果盘里的橙子放入嘴里,不动声色的看了徐秀清一眼,同时又大方自然的接受着夫人们的恭贺,把一出戏做完了。 老太太何其聪明,就连李若兰也看出些道道,这萧尘霜摆明了是在给人家一个下马威,只是不明白这徐秀清怎么就和萧尘霜对上了。 李若兰双眼转了又转,忽然觉得看到了一线曙光,她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现场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不过也只有萧家这帮人能察觉出来,那些个夫人还沉浸在别的欢悦中。 又是一声锣响,那戏子穿着一身粉衣水袖,缓步上了台。他的腰肢十分纤细,曼妙无比,那秋水似的眼神,足可洞穿人的心门。随着乐声起,锣鼓敲打,他便吊着嗓子咿呀唱了起来。 萧尘霜剥了南瓜籽放在那青花瓷的小碟里,随即又捧到了老夫人跟前。老夫人看了一眼,满眼笑意,似乎对这个举动很是满意。 那边的徐秀清见此,更是跺着脚,忍下那口气,装出一副娇羞柔弱的模样说:“额....表姑婆啊,是清儿不懂事,不知道原来佛粥还有这么多说法,今天给您丢人了。” 见老夫人不说话,徐秀清又道:“清儿自知叨扰了表姑婆,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搞砸了,看来以后要多和表姐学习,学学那如何讨人喜欢。” 李若兰掩面而笑:“那就不必了,你表姐啊可马上要嫁到太子府去了,就这几天的事儿。” “原来表姐真的要嫁到太子府去了啊,没想到表姐竟然有这种造化,真是让清儿好生羡慕呢。” 萧尘霜抬了抬眉:“有什么好羡慕的,这种东西又不是羡慕就能羡慕来的。再说了,我们阿轩也不错,难道表妹觉得这门婚事委屈你了?” “表姐怎么这么说,清儿从来没有觉得委屈,只是觉得自己出身卑微,连点小事都做不好,是清儿配不上表哥....”徐秀清埋下头,状似伤心。 在许梅看来,这个丫头不仅长得乖巧伶俐,做人还有自知之明,又心地善良,怎么看都是个好姑娘,一定能照顾好轩哥儿的。 老夫人道:“行了,好好看戏吧。” 李若兰也撇过头去,和柳盈说了两句便又各自看戏。徐家母女赶紧道是,却也因这阴不阴阳不阳的态度弄得不上不下。 萧尘霜仍然没什么表情,只是时不时的和喜儿她们说这戏唱的如何,可心里却明白的很,此遭也算是给了徐家母女台阶,算是小小教训,让她们能分清主次。 因为说到底是老太太娘家的人,总不能真的不给老太太面子。至于那佛粥什么的,并没有这些什么规矩忌口的,说白了,也只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而已。 第178章 该换人了 对付别人有很多种方法,而这一种是最委婉,又最有效的。 这些个夫人们今天肯来都是想巴结,就算她不这么说,直接说一句这粥不能吃,这些人必然也不会碰的,更何况她用这样的方法,那就更是事半功倍,又不着痕迹了。 看完戏后,许梅便差人将这些个夫人送回府去,又好生打赏了水芙蓉一行人,对这班戏子倒也算是客套。老夫人拄着拐杖起身,看了一眼萧尘霜,“扶我回去吧。” 老夫人叹了口气:“尘霜,你瞒不过祖母,说罢,那徐家母女是如何得罪你的。” 萧尘霜有些难为情,“祖母都知道了。” 老夫人嗔道:“你这鬼丫头那点心思,我这老太婆会看不出?” 萧尘霜道:“那徐秀清根本就不喜欢阿轩,何必要把他们绑在一起。我们阿轩身份尊贵,又是唯一的嫡子,虽然徐家还算富庶,又是祖母的娘家,但说到底无官无职,士工农商....徐家是配不上我们的。” “呵。”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若别人提及家世什么的,她可能还能听进去一二,但从这个孙女儿嘴里说出,她便觉得是托辞罢了。她挥了挥手,“真当老婆子老眼昏花?” 萧尘霜一脸谄媚:“是了祖母,孙女可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那徐秀清性子不纯,我绝不同意这门婚事。如果祖母非要一意孤行,孙女也有的是办法阻止。” “你....”老夫人瞪着眼看她,萧尘霜不愿与她发生冲突,赶紧低下了头:“祖母,那孙女就先去看阿轩了,告退。” 齐嬷嬷赶紧上来搀住了老夫人,平日里这个二小姐确实古怪了些,这性子看上去也不像是个好相处的。 但对老夫人好歹也算恭敬,虽说都是为了少爷好,但像今日这样公然顶撞的,还是第一次见。 还真是翅膀硬了,这个二小姐果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这些日子都在忍气吞声?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先扶着老夫人回了屋子里。 绛雪轩仍旧是歌舞升平,又正值春季,姑娘们衣衫逐渐单薄,露出曼妙躯体。 这天气极好,这些个达官贵人富绅乡士大多都会选择进来喝杯水酒,没准还能挑到自个儿喜欢的姑娘,这共度春宵,岂不美哉。 穿着宝蓝色长袍的男人坐在二楼的角落里,了无生趣的看着姑娘们扭动腰肢,喝完最后一杯酒后便进入‘海棠房’内。 原来房中早已坐着一位姑娘,她淡淡看了赵旭一眼,略有些不满:“赵大人最近是越来越忙了,就算要见一面,还要我三催四请左等右等,我让你办的事可办妥了?” 赵旭道:“大小姐息怒,方才在外边是有事儿给绊住了。至于您说的事儿,那药王谷属下打听过,听说老谷主已经避世不出无缘得见,要真想见上一面,也是难上加难。” “就算千难万难也总得想办法。”萧婉清叹了口气,“对了,我表哥现在如何了?” 赵旭如实道:“少主如今还在燕州养伤,尚未返京之前恐怕还得由大小姐多费心了。” 萧婉清点点头:“庸姝住在行宫别苑里面,如今皇上也没有任何分封,我认为是时候该帮她一把。” 赵旭道:“可按照目前的形式,并不适合把萧丞相牵扯进来。” 萧婉清冷冷道:“谁说要把我父亲牵扯进来,我既已嫁人便是慕家的人,总之这件事我会促成,你去告诉庸姝,让她做好准备,成为皇上的女人。” “属下知道了。”赵旭起身开了门,萧婉清淡淡瞧了他一眼,发现门外还摆着酒壶,酒杯是青蓝的梅花,在白色的底蕴下,显得更加素雅。 虽然相处不久,却也听过赵旭的喜好,他喜欢用的器具从来都是独一无二,也就是说整个绛雪轩只有他一个人有此物。 可眼下只有一只酒壶有水渍,也就是说刚才他是一个人在外面,却说被事情绊住。 看来这位赵大人对于自己接任这个少主之位是很不满意。 萧婉清不动声色,看样子得找机会和后面的人沟通了,赵旭此人似乎已经不那么可信了。 她嘴角勾勒起一抹讥笑,从后门上了马车,径直去了慕楚所在的大营。 因为慕老将军年事已高,纵使慕楚万般不愿,也得继承老将军的衣钵,掌管铁骑营十万大军,受封于‘神威大将军’而这一点正是萧婉清所欢喜的,作为一个女人,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夫君有本事来的令人艳羡。 军营驻扎在城外二十里外,以此听候皇帝的调遣,又不至于拥兵自重。营帐内外站满了哨兵,天色将黑,也难怪会出动频繁,格外小心了。 若是遇到大风天气,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夜袭连营的危险事件,因此哨兵尤为关键,这一点,慕楚做的不错,每阵前百步外,各着听子二人,一更一替。 看着马车缓缓驶近,挂牌上还有一个‘慕’字。士兵们一看便知是自家将军府上的人。在营外巡逻的校尉发现慕夫人踪迹,连忙上前,“是少夫人吗?” 翠竹探出头来,见是蒲校尉,面色不由一红,有些结巴道:“额...是的,是我们家小姐,校...校尉,那个...将军在在吗?” 蒲校尉点点头:“将军在,那请少夫人稍等片刻,末将这就去通传。”说罢,他便头也不回走进主营帐中。 慕楚穿着竹绿色的便衣,若非必要他并不喜欢穿着厚重的铠甲到处游走,可以说连打仗领兵都并非他所愿,只是有时候人真的是身不由己,万般不得已罢了。 “将军,少夫人来了。” 慕楚赶紧放下手里的簪子,随手拿起一卷兵书,“让少夫人进来。” “诺。”蒲校尉转身相请,萧婉清温和一笑:“劳烦了,翠竹,你就在账外等我吧。” “好的夫人。”翠竹不自觉笑了出来,却不敢看蒲校尉的眼睛,只羞涩的低下了头。萧婉清心领神会,所以才会故意让翠竹留在外面,到底多和自己喜欢的人待上片刻,那也是好的。 “你怎么来了?”慕楚赶紧上前,接过她手里拎着的食盒,“还给我带吃的了?” 萧婉清一派温婉道:“这里条件不好,吃的也都很随便,眼看着正是春季,自然是该用汤汤水水滋补一下。毕竟你要练兵也要上战场,妾身希望你身子安健。” “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能娶到你,也是我的福分。”慕楚拉着她走到榻前坐下。萧婉清随手拿起床上的衣裳,见已勾了个洞,便从桌子底下找出针线来缝好。 却无意发现慕楚藏在底下的一支簪子,她目光飞快的掠过簪子,足以看到簪子还未打磨好,不过已经初见雏形,看得出他是用了心的。 也许每个因为外在因素而被绑在一起的人,心底最深处永远都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虽然嫁到慕家她是少夫人,可说到底和慕楚之间,似乎还隔着什么,外人看来相敬如宾,可真正的夫妻只是相敬如宾而已吗? 她假意没看到簪子,只是拿出针线开始缝衣。 这点微末表情却被慕楚尽收眼底,他不由皱了皱眉。 眼前这个女人是他的夫人,以前究竟受过怎样的伤害,可以这么懂事,甚至不闻不问,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慕楚扬起一抹笑意:“本来想等你生辰的时候给你,但现在被你发现了,看来到时候只能另外准备一份贺礼了。” “生辰?”萧婉清心念一动,“我生辰还有两个月呢。” 慕楚道:“现在准备时间也差不多。”他弯腰拿起簪子。 簪子上面雕刻的是一朵莲花,洁白无瑕的莲花。 但是还没有精细打磨,所以看起来有些粗糙,而且上面的孔还没有镶嵌宝石。萧婉清愣了片刻,满是不置信,“这簪子...是给我的?” 第179章 过街老鼠 傻妞,不是给你的是给谁的?嗯?慕楚抿嘴一笑,“只可惜还没有做好就被你发现,我打算用紫幽石来镶嵌,你看如何?” 萧婉清张了张嘴,看着他满是温柔的模样,心下又是一动,就像平如镜的湖泊泛起层层的微波。原来是送给自己的.... 她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怔怔的看着慕楚,眼睛像秋月一样柔和纯静,“为什么要送我莲花,为什么要用紫幽石?” “因为你在我心中宛若莲花,至于紫幽石,也只有这种宝石才能与你相配,下个月会有波斯商人过来,所以我说现在准备礼物一点都不迟。” “多谢夫君....”萧婉清将头靠在他肩上,“我很喜欢,夫君待我的好,妾身实在无以为报。” 慕楚自然的握住她的手,“你是我夫人,不对你好该对谁好?稍后我还要入宫,待会命蒲校尉先送你回去可好?” 萧婉清嗯了一声,起身倒了猪蹄汤给他喝,又开口道:“对了夫君,我听说庸姝现在暂时住在行宫里,也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如今北齐无主,夫君,你应该明白妾身的意思。” 不错,北齐是块肥肉,如今没有藩王统治,于朝中而言无疑又是掀起惊涛巨浪,只要一日没有结果,就代表谁都有机会。 如今婉清这么提及,倒是可以借助她与庸家这层微妙的关系,在其中做点什么。虽然他不愿意去做一些事,但作为慕家唯一的继承人,他又必须强大自身才能保证慕家代代传承,也才能做到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 他略微沉吟,传唤蒲校尉,“你负责送夫人回去,然后通知曹大人,让他帮我办一件事。” “诺。”蒲校尉挑起帘子,“夫人请。” 萧婉清收拾起桌上的空碗,温柔一瞥,“那妾身就先回去。”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好好去安排,你的心思我已经知道。” 萧婉清又是一愣,她此时心中只觉五味杂陈,嘴里却说这一些体己的话,在下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翠竹见她魂不守舍,不解道:“夫人你怎么了?” “翠竹,你说慕将军是真的喜欢我吗?” “夫人怎么会这么问,奴婢瞧着将军既体贴又周到,心里是喜欢您的。” 萧婉清倚在窗框上,“连你都这么觉得,那大概是我想多了。” “啊?” 萧婉清摇摇头:“没什么,回去吧。” 朱雀大街挤满了人,这边是富人云集的地方,因此许多卖菜的摆摊的都会早早到这边来占地方。女人蒙着面纱,穿着一身素衣走到菜贩子跟前,“这个怎么卖?” “夫人,瞧您手这么白嫩,还自己出来买菜呢?” 女人显得有些尴尬,低着头,“十个铜板够不够?” “够够,够了。”妇女呵呵的把菜递给了她,女人快速付了银钱就往人群中走去。这里本就拥挤,脚跟挨脚跟的,她平日里没吃过这些苦,走的跌跌撞撞,又不敢大声声张。 “瞎了啊!”一个财大气粗的男人歪着头看她,“怎么走路的,撞到大爷了你瞧不见吗?” “....我不是故意的,麻烦你让让。” “哟,连最起码的道歉都不会说句?哪家的夫人这么傲气来着?”男人伸手去就扯她的面纱,女人惊呼一声,赶紧用手掩面,“你...你还给我,你赶紧还给我!” “哟,这不是平王妃吗?”几个女人围拢过来,脸上带着讥笑,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瞧着她,时不时在她脸上捏上一把,“啧啧,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平王妃,怎么今日鬼鬼祟祟的,怎么了?脸上长烂疮了,就这么见不得人?” 平王妃把头埋的低低的,“你们....你们到底想怎样?” “想怎样?平日里耀武扬威趾高气昂,欺负我们是吧?怎么现在怎么不叫唤了,呵,今日既然冤家路窄碰到了,那就算你倒霉了。” 女人们七手八脚的扑了过去,有的扒拉她的衣服,这些女人都是平日里被王妃所欺负过的。 她们大多乃寡妇居多,因着平王的性子酷爱拈花惹草,不管这些女人和平王之间有没有暧.昧关系,王妃都会找人去教训,哪怕明知是子虚乌有的事为了出口气也败坏她们的名声,更让她们无法做人。 如果不是碍着平王妃权势滔天,这口气早就忍不住了,眼下碰到她落魄成这样,怎可能手软留情? 周围围观的百姓看着这群女人拉拉扯扯,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的! 平王妃蜷缩起来,像只虾子紧紧抱着自己的头,那些拳头如雨点般砸在身上,甚至来不及察觉痛楚,又被人扯住头发死命揪着,那力道极大,就好像连头皮都要被撕下来。 “这好像闹大了,要是真搞出人命可咋办啊?” “管他的,俺们看好戏就成了,再说,咱们京都人口众多,死几个怕啥,那平王都死了,你还指望有谁给这个破落王妃撑腰?” 马车缓缓驶入,萧婉清听得前面人声鼎沸,从路人口中听出这个被殴打的人正是平王妃。翠竹没好气道:“活该,谁让这个平王妃平日里欺辱别人,这也算是报应了!” 萧婉清撩开帘子,吩咐蒲校尉前去把人救出来。蒲校尉虽不明所以,但主子发话也得照做,于是拔剑冲入人群。 百姓们见他手中有武器,便也停止了躁动,纷纷让开一条道。 看到平王妃衣不蔽体的模样,他不由皱了皱眉,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拉着她起身往外走,又冷冰冰的说:“不想死的话都让开。” “....你是什么人?” 蒲校尉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那些人一看便知是慕家的马车,当下不敢造次,由着他把平王妃带走。 平王妃裹紧了衣裳,包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身体,不安的看了蒲校尉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马车,“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是我们少夫人要救您,请上车。 少夫人? 平王妃吞了吞口水,眼神变得更加畏畏缩缩,上了马车后第一眼便看到萧婉清。她当即又是一愣,“你...怎么会是你。” 萧婉清拍了拍坐垫,淡淡道:“坐下说话,我送你回府。” 平王妃靠着车厢坐了下来,这两天她已经像只老鼠那样东躲西藏,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可若不是以前平王身前得罪了某些大臣,把她府中的丫鬟家丁都给支走了,可以说她现在人在王府,却无人听令于她,若非如此也不会出来冒这个险的。 萧婉清坐到她身旁,温柔细心的为她整理头发。平王妃生硬的别过头去,侧了侧身子,“你到底想怎样?看到我落魄也想来踩一脚?” “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我真的想踩你一脚,又何必让蒲校尉来救你,完全可以视而不见,又何必多此一举?”萧婉清也并不生气,语气温温柔柔的。 平王妃也逐渐放下警惕,“那我多谢你的好意,送我回府吧。” 萧婉清微微笑:“说来也是可怜,其实造就这个悲剧的人,不正是萧尘霜吗,难道你就甘心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不甘心,我当然不甘心!可是那又能怎样,现在平王一去,所有人都当我是过街老鼠,我连门都不敢出。以往得罪的那些人,更是卯足了劲来欺辱我,我能怎么办!”平王妃的声音由低到高,渐渐地咆哮起来,脸色涨红,进而发青。 萧婉清拍了拍她的手背,算作是一种安慰,和声细语的说:“你到底还是王妃,头衔尚在又有什么害怕的,再者若是皇上知道也不会应许这种事情发生。” 第180章 故人旧事 “各人自扫门前雪,现在落魄了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情。”平王妃微微叹息,这段日子可以说让她看清了很多。 萧婉清怎会不明白她心里想什么?她拍了拍王妃的手背,“其实这些都是小事,最大的事莫过于亲手报仇,你想想,你和平王多年夫妻也算恩爱,却因为一个萧尘霜落得如此田地,不管换作是谁都确实让人恨得牙痒痒啊。” “我一直知道你和你妹妹不睦,没想到你这么希望她去死?”平王妃盯着萧婉清看。 萧婉清也毫不避讳:“确实不睦,若非她,我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奈何我名誉尽毁....罢了,其实我现在也还不错,至少也是个将军夫人,可你如今却无依无靠,想想也真是可怜。” “其实想要报仇也不是不可以,她既然把你害成这样,为什么就不能报复回去呢。杀人诛心其实不必动她本人,可以拿身边的人开刀,比如她视如姐妹的丫鬟,或者在乎的母亲,这些都是最好的选择。” 平王妃冷笑:“将军夫人这是想借刀杀人啊,您说的这么露骨,我完全相信到现在您还爱慕着太子。” 萧婉清挑了挑眉,不以为意的说:“爱慕与否那又如何,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很爱任何人,爱是最廉价又同样是最珍贵的,就得看你怎么利用了。” “那按照你的意思,我应该去杀了她娘?” 萧婉清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光是如此就够了吗?所谓斩草要除根,你若真的想做点什么,尽管通知我,我会尽我所能去帮助你,再给你一片新天地,能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新天地.... 她已经落到这个田地,就算皇帝愿意插手相助,那也只是一时。如果一个女人没有自己掌握权力,又失去了可以依靠的男人,那这辈子也就完了。 平王妃不安的看着窗外,本以为遭此变节,娘家多少也会接纳她,可没想到,这所谓的亲人,他们的嘴脸比陌生人还要可怕还要恶心。 送平王妃回家之后,萧婉清便也回到了将军府,毕竟家里还需她这位少夫人来操持,才不至于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 她无法预测平王妃具体会怎么做,但她坚信,今日这番话定会起到一定的作用。 “小姐,小姐,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萧婉清看向云罗,急忙迎了上去,“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一路上还安全吗?” 云罗大口喘着气,“奴婢没事,奴婢此次回到泗水的时候,总算找到那位天下第一仵作。我..。我打听到他确实有办法...不过...” “你先喝杯茶,慢慢说。”萧婉清提起茶壶倒了杯水给她,云罗捧起喝了两口,“不过小姐,那个司徒宇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不过只要能找到他,我们就一定能...” 萧婉清:“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找人的事我会着手。” “诺...” “对了,你回来的事情最好暂时别让别人知道,这些天就待在府里,哪里都不要去。” 奴婢明白了。 春日来临,不像冬天那样严寒,宫里的人也都悄悄褪去冬装。皇帝上完早朝后,得了空闲便在花园里散步。 礼部那边传话说已经准备妥当,尚服局和司珍局也已经赶制出婚典所用之物,现在便只需挑选个吉日完成册封典礼便行了。皇帝点点头,让钦天监去挑选好日子。 他坐在花园里看着北方归来的燕,忽然听到了脚步声,转头一看便看到了玉嫔。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大概分娩也就这么几天。 皇帝走到玉嫔跟前,发现她正在订秋千,他有些生气,不悦道:“怎么回事,都快生了还这么不安分,当心动了胎气。” “皇上,奴才参见皇上。”小李子嬉皮笑脸的模样。 皇帝板着脸,双手背在身后,“可有好好伺候玉嫔?” 小李子立马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可是尽心尽力的伺候,这宫里用的一器一物那都是验了再验,不信您问玉嫔娘娘。” 玉嫔温和一笑:“皇上,臣妾过的极好,最近胎动频繁,多半是这小家伙要出来了,所以一切已经准备齐全,皇上实在不必为了臣妾这种小事而操心。” 皇帝肃然道:“你若为朕诞下皇子,那便是大功一件,岂会是小事。即便是公主,那也是有功,你就安心养着,像这些事尽管吩咐宫人去做便是了,何苦你亲自动手。” “是了,那臣妾就听皇上的意思。” 皇帝盯着她的肚皮看了一会,下边尖尖的,怎么说这一胎应该也是个儿子才对。 他伸手摸了摸,里面的小家伙仿佛有感应似的,热烈的拱着肚皮回应着。 “一定是这孩子知道父皇来了,这是在与您打招呼呢。” “倒是个聪明的。”皇帝满脸笑意。而这时,却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走了过来,低声道:“皇上,曹大人求见。” “曹大人?哪个曹大人?”皇帝看了一眼阎公公。阎公公立马道:“似乎是詹士府的曹大人。” 这家伙…… 皇帝陷入了沉思,这曹睿在詹士府做事,平日里便是帮着太子处理一些公事,上朝的时候也几乎是个透明人,若不是可今日怎么就来了。 还是私底下这样觐见,莫非是因为太子要前往邺城执政的事而来?小太监见皇帝迟迟不语,又开口道:“听说这曹大人为了北齐一事而来。” 玉嫔见此,温和道:“皇上,您有事尽管去忙,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皇帝点头:“小李子,好好伺候娘娘。” “奴才一定伺候的好好的,绝不辜负皇上厚望。” 小李子搀着玉嫔离开后,皇帝才走到一座亭子前,让人将曹睿带上来。宫女们奉上了茶水,亭子周遭垂下帷幕,若隐若现的,他挽起袖子,难得有这等闲情亲自沏茶。 曹睿还未来时,便已有探子前来告知。说是那庸姝待在别苑,穿的是素衣吃的粗茶淡饭,日子过的很是节俭,究其原因便是没个名分,也不敢造次,深怕皇帝会认为是北齐的人得寸进尺,因此这个庸姝过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微臣参见皇上!”曹睿深深鞠躬行礼。皇帝摆摆手,“所爱卿此时入宫觐见,所谓何事?” 曹睿道:“微臣斗胆,此遭入宫是为皇上解忧的。” 皇帝一听,乐了,他确实有忧,便是因为北齐的事,想了几个法子都觉得不可行,但也没有摆在台面上来说。主要还是想看看这些人心里都怎么想的,对于北齐这块肥肉又打的什么主意。 等到现在没有等到别的人,反倒是太子的人先来了。皇帝抬了抬眉,让曹睿坐下来说话。 他只是六品小官,当然不敢造次,只得沿着凳子边缘浅浅坐下,毕恭毕敬的说:“皇上可是在为北齐的事情而忧虑?” 皇帝不答反问:“难得曹爱卿有什么好主意?” 曹睿:“微臣斗胆,如今北齐二十万大军虽已归我大魏,但齐王这个位置却迟迟没有人选,难免少不得人心浮动。所以微臣以为...皇上为何不册封庸姝姑娘为夫人呢?” 皇帝不由摇了摇头,他眉头紧紧蹙着,迎着光束看去,在这片刻间,他两鬓似乎又添了新的白发。 他沉吟叹息:“此事朕并非没有考量过,正所谓师出无名。如今北齐人心浮动需尽快安抚,但这个位置也并非想坐就能坐,如今朝中暗涌,真以为朕半点不知?所以要实施起来谈何容易。” 曹睿自是明白皇帝的顾虑,否则也不会亲自来走一遭了。他拱了拱手,低声道:“皇上大概是忘了还有慕家。” “慕家?” 第181章 答应 曹睿接着说:“这慕家本就满门忠烈,可惜一脉单承人丁凋零。而这庸姝年方三十,虽比不上国色天姿,却也知进退懂礼节,若是能成为老将军的义女,以这个身份入宫那岂非两全其美?” 虽然此话说的有些道理,如果真能像曹睿所言,那对慕家对北齐都是一件好事。 但偏偏也正是曹睿前来,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一步,是太子的意思吗? 话说到此,也不知太子的伤好些没有。皇帝沉思片刻,随后道:“那这件事就交由曹爱卿去处理。” “那微臣这就去准备,多谢皇上重用。” 皇帝挑了挑眉:“太子最近还好吗?” 曹睿:“詹事府近日繁忙,忙着整理迁徙邺城的公文等事务,因此微臣已经有几日没见到太子殿下了。” “原来如此,看到你们这样尽心尽力,此次邺城之行定能十分顺遂。”皇帝微微一笑,实则他方才也只是故意借此试探,不知曹睿是否发觉。 端看那模样也似乎不像现编乱造,也许这件事果然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无非是立功心切罢了。 ...... 禁足令已经解了,但皇帝那边却似乎没有继续让勤贵妃执掌后宫的意思。 她坐在廊下看着绵绵的雨,手里端着鱼食不停的往水里投进去。 玉嬷嬷取来披风给她披上,“主子,小心着凉。” 勤贵妃随意嗯了一声,香寒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鱼食,又看了看池子里的锦鲤,全都拥成一团,而有的却没有吃到。 她忍不住道:“娘娘,您要保重身体,奴婢听说皇上有意册立庸姝为妃,若是此遭您再自暴自弃,那岂非全部前功尽弃了?” 勤贵妃:“定王呢?” 玉嬷嬷:“回主子的话,已经在来的路上,老奴已经准备了王爷爱吃的食物。” “那就好……” 香寒则在殿外瞧了瞧,吩咐宫人们定王来了就立即通知。勤贵妃坐在殿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张脸已经日益枯萎,就如同她手里攥着的权力,很快就要消失不见。 庸姝身为北齐郡主,虽是罪臣,但她却交出了虎符,又算是戴罪立功,皇上要册封她为妃子,现在又有慕家在后面支撑,这一路还真是平步青云啊! 慕家和勤家向来不对付,朝中人人皆知。 勤贵妃不安的转动手指,虽然爹和哥哥现在在大理寺任职,二人皆是身居正三品,又握有实权。 可如果慕家真的插上一脚,那无疑是为自己树立了一大劲敌。 “王爷来了,王爷来了。”香寒赶紧进来报信。 勤贵妃闻言,便也立即迎了上去,上次出去是因为担心皇帝受不住打击,只是远远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甚至连句话都说不上,眼下再见到,那思子之情一用而出。 “母妃。” “怀瑾,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这胡子...这头发...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当娘的看到自己儿子狼狈成这样,那自然别提多痛心了。要是有个媳妇在身边,那可得少操多少心。 魏怀瑾胡乱摸了一把,不以为意的说:“军营里太忙了,懒得回家,这不,听说您解除禁足令,我就只想着入宫来,没在乎许多。” “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放心?”勤贵妃叹了口气,赶紧让人打水帮他沐浴。 魏怀瑾赶紧摇摇头:“不用了母妃,我待会出宫了回一趟王府换个衣服便是了,军营里还有事呢,行了母妃有话便直说吧。” “儿子,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那萧尘霜已经是定下的太子妃了,你又何苦如此执着,难道你就不为我想想吗?” 魏怀瑾摇头:“你是我母亲,我自会为你打算,如今父皇已经解除禁令,您已经自由了。”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勤贵妃拉起他的手,“儿啊,庸姝要进宫了,她献了虎符,现在又和慕家绑在一起,我们勤家势单力薄,儿啊,你现在是王爷,可以说是无缘问鼎储君之位,娘倒无所谓,可你外公年事已高,你舅舅....你得我们勤家想想啊。” 如果不是为了勤家,他现在宁可求父皇随意给个封地偏安一方,又何苦死皮赖脸留在京城。 但这些事他不能说,因为皇室最忌讳的也是拉帮结派,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晓。 按照勤家目前的实力,父皇也不会有任何举动,其实一个小小庸姝,真的值得母亲这样紧张吗? 勤贵妃见他没有反应,继续苦口婆心的说:“孩子,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这么自私永远只顾着自己的儿女私情,每个人来到世上就是有责任的,而你的责任就是守护勤家,你知道吗?” “所以母妃的意思是?” 勤贵妃肃然:“联姻,我要你娶康业为妃,这样你就可以留在京都,留在母妃身边,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现在平王死了,人人都说他不是皇上的骨肉,可实际上谁又知道是不是你三哥的意思。” “你三哥始终认为是我害死了他的母亲,一直都恨我怨我,别以为这些年他装作乖巧柔顺我就看不出,他每次和我对视的时候,那眼神就像要把我活吞了一样。所以我必须要保护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重蹈怀绍的覆辙。” 魏怀瑾不耐道:“母妃,二哥的事情本来就是他自己做错,当年也确实是岑妃带孕入宫,只是仗着父皇的宠爱,才使了手段蒙混过去,而且三哥对我也是极好的,怎么可能会害我。” 还真是个傻儿子,现在有心人都知道这是太子的意思。他为了稳固太子之位,已经在开始排除异己了。 端王就是这个草包,那是不足为虑,可剩下的这些成年皇子中,就只有魏怀瑾最出色。 也就是太子接下来的目标肯定是对付魏怀瑾! “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你不答应,我倒不如现在就死了!”说着,勤贵妃起身撞向一旁的石柱,吓得宫人们惊叫出声,魏怀瑾也着实被吓了一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扶住了她,“母妃你疯了。” 勤贵妃怜爱的看着他,“儿子,你是皇室的人是魏家的人,可同时也是勤家的人。娘亲这把年纪了,早已是花残粉退,你父皇已经不爱我了....我迟早会死的,可是勤家需要你来守护,百年基业不能说倒就倒,你明白吗?” “我....” 勤贵妃见他有所犹豫,趁胜追击道:“你就娶了康业吧,只要得到南诏的支持,他们认定你是康业的夫君,你的位置就稳了,我们不争了,储君之位也不要了,我只要你平安难道连这样都不行吗!” “我答应你。” “好...好孩子,娘亲没有白疼你!”勤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心里这块大石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看着快到中午,香寒便提议让魏怀瑾留下吃饭。 这个时候他哪里吃的下饭,反正现在母亲的目的已经达到,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于是他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世上可以有任何关系,男女关系,师徒关系,君臣关系,可唯独这亲人之间却是无法选择的,因为流着相同的血。 这种关系斩不断,又无法选择,甚至可以说很霸道。 哪怕生身父母是个杀人犯,作为子女也必须要接受,并且终其一生被冠上杀人犯的孩子,亲情的关系像锁链一样严格。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办法拒绝勤贵妃的要求,因为勤贵妃说的不错,每个人都是有责任的,人生不应该只是有情爱二字。他终于能明白萧尘霜这句话的意思。 魏怀瑾离开后勤贵妃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外面下起了雨,天边还有几朵乌云,整个大殿陷入昏暗。宫人们便点了灯,屋子里才亮堂起来。 “本宫今晚会和皇上一起用膳,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皇上,你们备一些皇上喜欢吃的菜色。”勤贵妃拿起胭脂涂在脸上。 “主子...”香寒低声问:“方才...您与殿下说要放弃争储的念头,是真的吗?” “你跟了本宫这么久,你认为呢?”勤贵妃自然的拔下头上的簪子,将那张白色的字条裹紧放入簪身内。 第182章 钓鱼 原来这根簪子的空心的,类似一根细管,刚好可以放下纸条,而另一头的钗头凤取下来,便能将字条取出。 她将簪子交付给香寒,“如果我不这么说,他怎么会答应。太子成婚后便会去邺城执政一年,这是他们魏家的规矩。我就要趁这个时候送怀瑾踏上储君之位。” 因为只有和康业成婚,魏怀瑾才能得到南诏的支持,短时间内就能留在京都。 算算日子这龙独罗他们也要回去了,幸好,这一切都尽在掌握中。 在旁边的宫殿里,颐和宫内,淑妃郑雪雁刚刚为自己的哥哥郑世仁上完最后一炷香,很快,她便命宫女雨兰把牌位都收好,免得让人发现了端倪,到时候传扬出去可是死罪。 “笃笃笃...” 太监在门外问道:“淑妃娘娘,奴才可以进来吗?” 郑雪雁装作无事发生,淡淡道:“进来吧小夏子。” “娘娘,奴才刚刚打听到,定王已经答应了贵妃的要求,估摸着娶康业郡主的事儿就这一两天了。” 雨兰道:“那这么说来....勤贵妃这是准备对庸姝出手了?” 淑妃起身抖了抖床铺,淡淡道:“以为她沉不住气,没想到是这样沉不住气,罢了,把庸姝要成为妃子的事情告诉萧尘霜。” “娘娘,为何要告诉她?这和那个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小夏子有些不明白。 淑妃道:“你们去告知便是了,记住,派人去传话但不可暴露身份。”她又朝小夏子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去报信,小夏子不敢耽误,点了点头便往殿外跑去。 郑家现在算是落魄了,只依靠自己的侄儿…也只是苟延残喘。 那宝儿才十来岁,又有什么用,总归还是要靠自己的。 至于什么庸姝,就算献上虎符也终究根基不稳,倒不如趁此机会向勤贵妃示好。 但现在这个局势很是复杂,她又不愿插手其中来,所以只得告诉萧尘霜。小夏子拿着淑妃给的出宫令牌,驾着马车驶出东门。一出去便直直朝着相府而去,他在街边找了个老头写信,随后才托人送到相府。 信是送到了,可这人却不在相府,据家丁说是跟着康业她们去钓鱼去了。小夏子皱了皱眉,无奈的看着手里的信。要是不能直接交到萧尘霜手里,怎么算是完成淑妃娘娘交代的任务,他又只好驾车去找她们。 芦苇丛里坐着几个人,马车停在草地上,丫鬟们准备着食物,喜儿去拾了柴火堆的老高,就等着待会钓上鱼能够饱餐一顿。二人握着鱼竿,穿着蓑衣,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盯着湖面。 阿朵拿了把伞过来,“郡主,萧小姐,这在下雨,要不咱们还是别钓了。方才来的时候买了一些羊肉,现在已经架起了锅炉,要不就吃羊肉得了。” “不行,一定要钓到的,我和尘霜打了赌。”康业说。 萧尘霜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康业还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埋在水里的长线被搅动,鱼儿已经上钩,她不慌不忙的收线,快中带稳,当甩起鱼竿的时候,上面确实钩住了一只三斤重的草鱼。 “好大一只啊!”康业一脸惊喜:“尘霜你可真厉害,待会我们午饭就有着落了。” 萧尘霜摇头:“不行,这鱼留给太子吃,我们再钓两条。” “是要留给太子爷啊!”康业挑了挑眉,嘻笑道:“我怎么记得某些人之前还说不是那种关系,怎么,现在要成婚了所以知道瞒不住了,就只心心念念自己的太子夫君了?” “他受了伤,是外伤,所以吃鱼对他有好处。” “真没劲。”康业努了努嘴,本想拿她打趣的,却没想到这么死板板,还一本正经的说吃鱼好,莫非她和太子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那这一切都是皇帝赶鸭子上架啊?可若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要拒绝魏怀瑾....害的他如此伤心失意。 康业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既然想不出,那为什么不直接问呢? 她清了清嗓子,又支开了阿朵一行人,这才悄声问:“尘霜,你老实告诉我,魏怀瑾和魏洛风你到底喜欢谁啊?” “你放心,我对怀瑾只是朋友之间的感情,我拿他当好友,如果说要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我也愿意。但如果牵涉其他儿女私情,这一点是不可能的。”萧尘霜拿起鱼竿,又一只鱼上了钩,她耐心的解下鱼线把巴掌大的的鱼丢进桶里。 如果她不说这些还好,一说这些,康业就更不理解了,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又能付出生命? 萧尘霜看她苦模样,也懒得继续解释。只要自己心里保持清醒就足够了。 她非常明那不是喜欢,是感恩,是报恩。魏怀瑾本来应该有光明的人生,就算勤贵妃做错事,可他的下场也还好,至少当个王爷也能安稳无忧。 只可惜便是帮着她进言,惹来群臣众怒,翻出以往的旧事,又或者魏洛风也认为应该斩草除根,所以....魏怀瑾死了,和平王的死法是一样的。 常人肯定无法理解这种奇怪的逻辑,她也没法解释,总不可能说自己就是因为前世的事情,所以这辈子要还魏怀瑾一个安稳的人生? 雨越下越大了,才垒好的柴火也被淋湿了,元轻羽把马车赶了过来,催促着她们赶紧回去。这个雨下的确实有些败坏兴致,但也总比成为落汤鸡好,康业这么想着就爬上了马车。 萧尘霜卷下袖子提起水桶,今日收获还算不错,一大一小两条鱼。她收起鱼竿便往回走,喜儿却匆匆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小姐,这是...这是给您的。” “谁给我的?” 喜儿摇头:“奴婢不知道啊,刚才有个人塞给我就走了,我连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萧尘霜没有说话,放下手里的鱼竿拆开那封信,大致看了一眼,无非是某些人写来告密的。 只是喜儿这样未免有些太不谨慎,谁知道这送信的人会不会有别的图谋。她将信纸收起来,不动声色的上了马车。 “你怎么慢吞吞的....”康业扶了她一把,“话说你运气还挺好,我连个虾米都没看到,你就钓到两只。” 萧尘霜道:“钓鱼这个东西也要看运气,算了,看你可怜,要不这只小的送给你?拿回去给怀瑾熬汤喝。” “熬汤?”康业脸色一红,不好意思的说:“胡说八道什么,我不会熬汤,而且....四殿下哪需要我熬汤...” “既然你不想,那我拿回去给定王熬汤咯。” “别!”康业嘟囔道:“你不是不喜欢他嘛....” “好了,不逗你了,待会在太子府停车,你们再回去吧。” 康业点了点头,“没问题,那我先送你去太子府。”她对车夫说了一声,刚回过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听说你们以前住在黄河镇是吗?” “你怎么问起这个?” 康业道:“我这不是要回去了嘛,来到中原也只有你一个好友,所以想多了解你,去你生活的地方看看,将来你才能到我们生活的地方来,如此可保我们友谊天长地久,这是一种古老习俗。” 第183章 钓鱼(2) “还有这个说法啊。”萧尘霜盯着她看了一眼,康业挤出一个假笑,“那是自然,所以你会来南诏吗?” “有机会肯定会去。”萧尘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康业这个人给人的感觉算是大大咧咧,也是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可刚才她问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对,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车子一路驶到太子府门口,管家王叔见是萧尘霜,便立即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木桶,一看里面还有鱼,王叔也是笑呵呵的,直夸她有本事。 这鱼是新鲜的,所以被带回了厨房,准备晚饭的时候就给太子吃上,毕竟这是未来太子妃的一片心意。 王叔笑的合不拢嘴,看来不像外界传言那样,什么强扭的瓜不甜,这对明明就是互相倾慕嘛,看来用不了多久这太子府就要添新人口喽。 萧尘霜径直去了魏洛风所在的院子,伺候他的嬷嬷说太子还在屋里躺着,这两日没法下床,有时候清醒有时候昏睡的,精神状况十分不好。 她自然的接过嬷嬷手里的药碗,刚走进去就看见魏洛风站起身来,她赶紧把碗放在一边,“你怎么起来了?” “没什么,躺了一天了,我想起来走走。”他拄着拐杖走到桌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从一线天回来之后他就一直伤着,说是受了伤,其实那伤口愈合的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了。 从下人嘴里听说,太子这症状像是生了病一样,又像是中邪,所以他看起来虚浮无力,病了好几日了。萧尘霜走到他跟前看了一眼,“你在写什么?看你这样要不我来帮你写。” 魏洛风微微一笑:“没事,是给无痕回信,马上就好了。”也眉眼间有些疲惫倦怠之色,但眼神还是很从容。萧尘霜心疼的拿起衣服披在他身上,“你仔细着身体。” 无痕独自在燕州,好不容易混入王宫,也不敢经常通书信回来,孤苦伶仃的确实很可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因此魏洛风十分明白,只要有机会就会设法寄信过去,一来了解那边的情况,二来也算是慰藉。 萧尘霜便安静的站在一旁,等他写完便让人去送信。 扶着他上了床,她转身端起药碗过去,坐在床边喂他服了药。 谁知这药刚喝进去,他就呕吐了出来,吐的萧尘霜一身都是。 “对不起....”魏洛风扶着床,往外喊了人进来,萧尘霜赶紧让他好好躺回去,起身擦了擦身上的裙褂。 她看着丫鬟们手忙脚乱的擦拭呕吐物和洒落的药,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倒也不是嫌弃是什么,只是这是她第一次照顾病人,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 以往许梅生病的时候她也只是熬点粥,便守在旁边,有时候喂点水什么的,但像这么严重的....还是第一次。 魏洛风还在不停的干呕,这种感觉她深有体会,现在才明白,原来看着与自己有关的人受这样的罪,那种感觉真是牵肠挂肚。 萧尘霜低声吩咐:“轻羽,去煮些陈皮茶过来。” “诺。” 冯嬷嬷拿出衣物替魏洛风换上,一开始他不情愿,嬷嬷笑呵呵道:“殿下,您是吃老身的奶长大的,身上哪一处地方未曾见过,现在给您换个衣服还不好意思,那既是如此,干脆让娘娘替您换?” 魏洛风心虚的看了她一眼,赶紧摆手:“我又不是残废了,可以自己来的。” “算了算了,殿下脸皮薄,老身依你便是。”冯嬷嬷把衣服放下便退到屏风外。她又退出去熬了药,这人生了病就得喝药,刚才吐的七七八八,要是不喝药,怎么会好呢。 魏洛风艰难的系着腰间的绳子,她走过去摁住他的手,“我来。” “添你的麻烦。” “你怎么会吐的这么厉害?” 魏洛风无力的靠着,“我也不知道,从前天开始烧退了之后就开始吐,吃什么吐什么,到现在我的肚子里是一点东西都没有。” “温太医呢,为什么不找温太医出来看看?” 魏洛风艰难开口:“玉嫔即将生产,清辉作为副院署...需要留在宫中值守,再说了....我这伤好的差不多,只是呕吐而已,也不会死人,没那么重要。” 哪会没这么重要,从那天就开始吐,到现在岂非也有三五天了。这副身体颗粒未进,怎么能受得了。 轻羽煮了些陈皮茶过来,服侍魏洛风喝下之后他便又昏昏的睡了过去,看得出来他胃里似乎是好过一些了。 “不要走...不要!”魏洛风半梦半醒间又吐了,他没什么精神,甚至吐在身上也毫无所知,其实并不脏,又是刚才喝进去的陈皮茶而已。要是这么吐下去哪里是个办法! 她看向元轻羽,“去通知王叔,让他想办法联系温清辉,让他必须出来,再不来这人都怕得死了。” “你很在乎太子吗?” 萧尘霜回头看了他一眼,喃喃道:“不是在乎不在乎的问题,如果...那他就真的死了。” 元轻羽叹了口气,走到魏洛风床前探了探他的脉搏,她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又探了探另一只手的脉搏,似乎也没什么差别,可为什么... “我还是去通知王叔吧,我也不敢确定。” “快去快回。”萧尘霜揪着一颗心,不上不下很是难受。看着他吐的满身都是,睡觉的时候也不住的哼哼。她又不住的叹了口气,打了热水帮他擦拭身体。 半梦半醒间,魏洛风反应过来,一开始他是拒绝的,但拗不过萧尘霜的劲道,当发现自己的光着的身体被擦的干干净净时,他终于认命放弃了挣扎。 其实还是有知觉的,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看光,还当是个孩子一样给擦遍了身体。 他想,看来只有等好了之后再好好考虑怎么报答这丫头了。 雪球在门口哼哼唧唧的,汪汪叫了起来,乖巧的坐在门口,爪子旁边还有只鱼。 魏洛风听得动静,下意识招了招手,萧尘霜严厉拒绝,“不行,现在不能看狗...不对,是狼。” “你这个当娘的不爱管它,它只能来找我,相处久了自然有感情....它肯定是知道我病了,特意来看我,你也知道雪球很聪明啊。”他半盖着被子遮过胸膛,实则故意提醒萧尘霜他胸口上的箭伤,再配上这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看着就让人觉得人畜无害。 萧尘霜心肠一软,但语气仍然十分冷漠,“就看一眼。” “好,就一眼!就看一眼!”他像个孩子般笑了起来,萧尘霜便走到门口打开门,摸了摸雪球的脑袋,它也亲昵的蹭了蹭,像是许久没见到老父亲的孩子撒娇,没过会子它反应什么,叼着门口的鱼跑进来。 它似乎知道魏洛风的状况,不像以前那样见面就是生扑过去。 这次不止是安静坐着,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大喘。萧尘霜搬来凳子坐下,“所以有时候狗比人还要懂事。” 魏洛风伸出手去摸他,用人语和狗语对话,但可气的是明明不同语言,可偏偏沟通起来无障碍。 他又捏了捏雪球的耳朵,它很喜欢别人捏它的耳朵,轻轻的就很舒服的样子。 它正享受着,但下一秒眨了眨眼睛,赶忙叼起鱼甩到了床上。 第184章 药不对症 魏洛风更是哭笑不得,温温柔柔的告诉它这个鱼不能生吃,还得煮熟。雪球点点头,又叼着鱼到萧尘霜手里,叫了几声,似乎是吩咐她去做鱼。 萧尘霜收下它的鱼,以命令的口气说:“好了雪球乖,你爹生了病得好好养着,等好了之后再陪你玩,去吧。” “汪~” 王叔来时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温清辉和元轻羽。温清辉面色很不好,看起来有些疲累,他冲萧尘霜客气的点点头,目光瞥见不远处的雪球身影,当即脸色就变了变。 他问:“我不是交代过,太子养伤期间不得和任何动物接触?” 萧尘霜朝雪球挥了挥手,示意它赶紧藏起来,随后面不红心不跳的说:“没有啊,温太医,劳烦你先给太子诊治。” “.....”温清辉看了一眼雪球离去的方向,不由皱了皱眉,果然如太子所说,这个女人撒谎也不脸红。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就看到狗了,居然能理直气壮的说没有!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进屋给魏洛风诊脉。 替魏洛风诊脉后便觉得不对劲,又让平日里伺候的人把药拿进来。管家们见这个状况便知苗头不对,纷纷提着一颗心等待最后的结果。 温清辉蹙着眉,肃然道:“为何不用我之前服的药?” “温太医,那药不是说你送出来的吗,只是后来杨太医又开了新的方子,一开始吃的时候殿下的病好的飞快,但吃久了就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温清辉面色复杂,看了一眼魏洛风,又看了看萧尘霜,这个时候和太子的媳妇说应该才是最好的。于是他走到门外,让其余人都在房里待着。 萧尘霜直言问道:“温太医,太子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见那伤口恢复的不错,可为什么整个人一直呕吐,连汤药都要吐出来。” “刚才替殿下诊脉的时候,身体滚烫,脉象混乱,阴阳相冲。”温清辉满脸郁色:“是有人故意开错了方子,这‘十八冲’用的是十八味相生相克的药材,常人服用,可以去除寒疾,可太子你体质不一样,要是继续再吃个半个月,估计人就没了。” “你怎么不早些来通知我?” 萧尘霜心生后怕,下意识说:“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如果早知道就立马找你了。”说到这里,她又说:“其实之前王叔曾派人入宫来找你,只是你总不在,是因为玉嫔的事?” “皇上确实很重视玉嫔腹中的孩儿,所以此次我在太医院当值,随时准备待命。但也没有那么严重,平日里有人与我轮班。” 轮班... 也就是说想要见温清辉其实没那么难,想想也是,他与太子关系极好,就算再忙也会抽时间出来诊治。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温清辉知道魏洛风的状况。 方才听王总管讲杨太医来过...难道和杨太医有关? 晚上的时候萧尘霜让元轻羽回去通知萧家,就说今夜要在太子府留宿了。她命冯嬷嬷搬来一张小榻,就和魏洛风共处一室。 冯嬷嬷感动之余,仍小心告诫:“二小姐,虽然您马上要成为太子妃,可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老身只是担心会对您的名誉有所损毁。” “多谢嬷嬷好意,但他现在病的糊里糊涂,我必须要在这里守着。”萧尘霜铺着被子,让元轻羽先行回府。元轻羽有些担忧,但也没说什么,临走时替她煎服了温太医刚才开的方子。 “清辉和你说什么了?”魏洛风拄着拐杖要起身,萧尘霜便立马上前扶住他,“就别乱动了行不行?你身子怎么回事,自己不知道吗?” 魏洛风:“你留在我这里...要不这样,我派人回去告诉丞相,免得你他们又要找你麻烦。” 萧尘霜不以为然:“我会怕麻烦吗?行了,先把药喝了。” “好....”魏洛风乖乖答应,喝完药后休息了会儿,萧尘霜也只是简单吃了几口粥,看着救命恩人病成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原来牵肠挂肚就是这种感觉。 她只手撑着下巴,仔细回想着关于杨太医的事...隐约记得前世的时候,杨太医正是害的玉嫔服下红花归尾的人。 不过幸好当时被阻止,后来被查出来杨太医便在牢中自杀了。 而现在.... 他为什么要开十八冲给太子吃?如今平王已经死了,又是谁想对太子不利? 难道是勤贵妃吗… 说到底要不是因为一线天的事,魏洛风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起身走到窗户前,推开窗子,月光便像白霜一样洒了进来。 魏洛风醒来已经好一会儿了,服了药之后确实舒服多了,他一侧头就看到窗下站着的少女。 她好像一直都不喜欢浓妆艳抹,一头乌黑的长发仅用梅花簪绾起,淡上铅华。 从侧脸看去,她脸上带有怀疑和愧疚之色,这小丫头又在想什么? 他忍不住起身,拿了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宽慰道:“我受伤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不必自责。至于为什么病恹恹的,估摸着是那太医昏庸罢了。” 说完他又道:“你看,我喝了温清辉开的药,不是好多了吗?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萧尘霜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月亮,现在事情还没有证实,暂时不能让他知道,免得影响了病情。 魏洛风见她还是满脸忧郁,便转移了话题,“对了,我院子里有青枣,你想不想吃?” “我不想吃,你饿不饿,厨房里还有鱼粥,是我亲自钓的鱼。”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饿了。”魏洛风笑了起来,萧尘霜无奈的摇摇头,“那我去给你拿。” “一起去吧,我躺了这么久了,骨头都快散架了。” “可是....” 魏洛风眨眨眼,叹了口气,故作忧愁的说:“是啊,我生了病,就算身为太子,说话也不好使了。” “....那我扶着你,你慢点。”萧尘霜无奈,她是无奈,可这太子就是无赖!她搀着魏洛风缓缓往外走,小厨房里这里很近,常温着粥和一些点心,为的就是怕主子突然想吃点什么,也能及时送达。 她将魏洛风扶到凳子上坐着,便转身去盛粥,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竟觉得心里特别安心。他确实饿极了,足足吃了两大碗粥。 “二嫂现在怎么样了?”魏洛风忽然问。 萧尘霜放下碗,“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魏洛风:“虽然二哥是死有余辜,但二嫂却是真的无辜,如果需要我们帮一把的,你也尽量帮帮忙。” “我知道了。”萧尘霜张了张嘴,本想说段夜白的事,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合时宜。现在提起这个平王,她也老早想问,“为什么你和平王还有定王,端王他们名字都不一样?” 魏洛风噎了噎,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母后死了之后,我就去了章台宫。勤贵妃说我名字犯了宗室忌讳,便想着法的给我改了,而父皇当时怯于勤家的关系,所以就同意了。” 原来背后还隐藏着这么个故事,这勤贵妃当年还真是一手遮天,张扬跋扈。也难怪后来养成魏洛风这种性格...不对啊,如果在这种暗潮下长大的孩子,没道理会这么正直.... 她没再去想这件事,扶着魏洛风回到房里后,她便也爬上小榻睡了一会儿。 直到天亮的时候温清辉又出宫来替他诊脉,拿出自己连夜赶制的药丸让魏洛风配着之前的汤药吃完,这病慢慢的就会好转起来的。 萧尘霜知道怎么回事,便借口说送温清辉出去,趁机问了问宫里的情况。 杨太医没有异常,医案上也没有记载过他开十八冲的记载,可见他是故意隐藏着什么,这样看来的话这杨太医确实是受人指使。 但具体情况还需要再查证一番,光是知道他做了什么不重要,还有动机以及背后的人是谁才最重要。 第185章 产房遇险 “温...温太医,出事了,出事了!”太子府的小厮匆匆赶来,说是宫里的人来传话,玉嫔娘娘的胎出事了。温清辉面色一变,但眼神却很镇定,“边走边说。” “等等...还有....玉嫔娘娘身边的宫女说,希望...”他看了看萧尘霜,“希望二小姐也去。” “我去做什么?” 小厮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萧尘霜皱眉,玉嫔的胎儿出事,和她之前送的药应该没有关系的,不然怎么可能过了这么几个月才有问题。 但既然玉嫔点名要她入宫,若是不去也不大好。事情不能耽搁,她让温清辉先入宫,随即回房与魏洛风言语了一声,并吩咐人伺候着,这才紧跟着出去。 宫里忙乱的很,怡音阁更是挤满了人,就连皇上此刻也匆匆的赶过来在门口守着。 里面传来女人惨叫的声音,听说是今天早上就开始痛,但是昨天稳婆就看过,说要生的话估计还得好些天,没想到这么突然就生了。 庆幸的是无论产婆还是太医等等,都提前两个月准备好的,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玉嫔紧紧抓着床褥,此刻的肚子像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刀刺着,一股绞心的疼痛遍布全身。一阵又阵的疼痛犹如钱塘江大潮一般涌来,一波又一波。 “稳婆,怎么办啊,娘娘流了好多血....”于欢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看着鲜血一股一股的流出,整个床单和地上都是血红的一片。 稳婆不急不忙的拿起剪刀,让所有宫人都出去,只留下两个帮忙打下手的。于欢擦干了眼泪,急道:“你们...稳婆,你怎么把人都叫出去了?” “这小丫头太聒噪了,你这么吵,你家主子怎么生孩子啊?”稳婆白了她一眼,拿起剪刀朝玉嫔走了过去,她整张脸阴沉沉的,看起来十分可怖。 她狰狞一笑:“女人都要生孩子,都要过这一关的,哭什么哭,这么矫情?你有力气哭,还不如想想怎么把力气用来生孩子!” “啊!好痛....稳婆,为什么这么痛....皇上呢,皇上怎么还不来啊,太医....啊!” 稳婆挑了挑眉,淡淡道:“皇上是不会来了,至于太医...这个时候估摸着也在太子府,至于那杨大人,年老体弱走个路多半....也得好一会子。” “什么意思....”于欢不明所以,一把拉过稳婆问:“稳婆,你什么意思!”她又看向余下两个宫女,“你们还不快去请太医,去通知皇上,我们主子马上就要生了。” “生?”稳婆拿起剪刀在火上撩过,淡淡道:“难道你们不知道玉嫔娘娘胎位不正?这胎多半是保不住了,您是想自己活命还是一尸两命,娘娘,自个儿选选,若是再晚了,恐怕选都没得选。” “什么保不住!不可能!”玉嫔双手捂着肚子,“他还在动,他要出来了,稳婆,孩子要出来了....快帮我!”她嘴里吱吱呜呜地发出撕心裂肺的疼痛。 稳婆:“既然如此,那老奴也没办法,您安心上路吧!” 于欢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大的极大,看着稳婆那面目狰狞的模样,突然明白什么,立即扑向殿外,还来不及打开门就被其余两个宫女给架住,拖到一旁绑了起来,任凭她如何挣扎,这帮人都无动于衷。 “你们要做什么,谁派你们来的,那可是玉嫔娘娘,你们敢伤害皇嗣,那是死罪,难道不怕诛九族吗!” “吵死了,嘴堵上!” 两个宫女拿起棉布塞住了于欢的嘴,任凭她怎么哭骂打闹一概不管。 看着这一幕,玉嫔也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整个人跌到了冰点,腹中仍在作痛,但她已经没了力气,眼角滑过一滴泪,眼睁睁看着稳婆拿起剪刀慢慢递了过来。 温太医一行人匆匆赶了过来,却发现门口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按理说皇上如此重视玉嫔腹中胎儿,怎么可能半点不重视。 他立即派随行的小太监去打听。 这产房重地自古男人是不宜进入的,宫中又没有女医,因此大多都是稳婆在内,太医在外候着,根据症状来判断,若非必要定是不能进去的。 惨叫声不断传来,听得萧尘霜是毛骨悚然,她还从未见过哪个妇人产子是如此痛苦的。 难道出事了? 萧尘霜看了一眼温清辉,“别管了,我们先进去。” “....”温清辉皱眉,按理说这样是非常不妥的,但从玉嫔叫声来看,似乎是难产的迹象。他抬手拍了拍门,“里面有人吗?玉嫔娘娘,您现在情况如何?” “救....救....” 救?萧尘霜心中一紧,狠狠一脚踢开了房门冲了进去。里面的人自是心中一颤,那老婆子的剪刀一个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了地面上。 玉嫔见门被打开,仿佛看到了最后的希望,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落到地上,“救我...救我!” 稳婆面色大变,抓起地上的剪子朝玉嫔扑了过去,萧尘霜见此,当即便反应了过来,拿起一个凳子就扔了过去,稳婆侧身躲过,并未被砸中,反倒像是中了邪一样朝玉嫔生扑过去。 “啊!”玉嫔本能的护住了肚子,稳婆手中的剪子狠狠刺向她的肚子,于欢看了更是急在心里,惊呼出声,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两个宫女的手,朝玉嫔扑了过去。 “嗞”的一声,那剪刀就正巧不偏不倚插进于欢的后背。一阵湿透感涌出,她的鼻翼一张一翕,整个人僵在原地,很突然的就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后背流淌出来。 “于...于欢!” 稳婆似乎也是第一次杀人,呆愣片刻,反应过来后就要去拔剪刀。 萧尘霜抡起一个凳子狠狠砸向她的脑袋,紧接着她便晕了过去。其余两个宫女呆在原地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各自看了一眼全然无计可施。 “温清辉,温清辉你快进来,玉嫔不行了。” “怎么回事?”温清辉闯进大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于欢张着嘴看向他,“娘娘....她...” 温清辉没再多问,检查了一眼她的伤口,这剪刀几乎穿透肺叶,是没救了。他又起身走到玉嫔身边,替她把了把脉,检查了一番,如果不马上诞下孩子,必然会成为死胎。 他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之事,抱起玉嫔往床上走去,产妇生产需要一个干净的温暖的环境,因此决不能再地上。 “去准备开水,越多越好,还有干净的被褥。” 萧尘霜点头应声,冷冷瞥过稳婆和另外两名宫女,“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 “是...我们这就去!” 稳婆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和于欢的尸体,喃喃:“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这老太婆多半也是被吓坏了,一时半会也不用管她会逃跑,现在于欢虽然死了,可玉嫔还有一线生机,最主要肚子里的孩子必须要保住。 刚出门就碰上了范佑纯一行人,皇帝也跟在身后,大家看了几眼也没多问。 可当看到现场一片狼藉时,皇帝震了震,“这是怎么回事?”他回头看了一眼,里里外外居然只有三个人在忙活,这个稳婆也跟失魂了一样,地上居然还躺着一具尸体。 他冷静了下来,很快分析出来整件事大概因果。玉嫔生死关头,最重要腹中孩子也不知情况如何,他顾不得许多,当下就要走进房中,阎公公等人却立即挡在跟前。 “皇上,这产房血污之地,您是真龙天子,万万不可进啊!” 第186章 食言而肥 “是啊皇上,这会影响我国国运,皇上,温太医已经来了,您就在外面等等吧!” 萧尘霜打着开水过来,朝皇上匆匆见礼,“阎公公他们说的不错,就算此遭皇上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温太医在里面,还请皇上暂时放宽心。” “不错,萧姑娘说的对,皇上,咱们就先等等再说。” 皇帝叹了口气,催促着萧尘霜赶紧进去。刚才那个稳婆已经被皇帝带下去审问了,因此除了刚才那两个宫女,便再也没有稳婆负责接生。 萧尘霜虽然不会,但现在也只有她可以用。于是温清辉便一步一步教她应该怎么做。 “可是我...我没有做过,我不会的...” 玉嫔大口喘着气,“萧...尘霜...我相信你可以的,救救孩子...我....”她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手臂上青筋暴起。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温清辉也一再催促,因玉嫔确实胎位不正,还需用手将胎儿掰正,要是再不快一些,孩子会窒息,大人也会失血而亡。 “萧尘霜,你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做,你快点!” “萧...尘霜,尘霜...看着我,如果...有什么万一,答应我...救孩子,一定要救孩子...”玉嫔握紧了她的手臂,萧尘霜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不错,这是鲜活的生命,是两条生命....可以的,一定可以! 她反复吸了几口气,按照温清辉所说把胎儿掰正,很快,玉嫔只是稍稍用力,便能看到娃娃的脑袋露出来。 萧尘霜又惊又喜,又赶紧用热水洗了手,小心翼翼接住孩子。 一声啼哭昭告天下,圆圆的脑袋下一双大眼睛闪着智慧的光芒,小脸红扑扑的,就像一个半熟的桃。 萧尘霜喜极,小心托住他的身子放进热水里清洗上面的血迹。 “不好,娘娘的血止不住了!”温清辉脸色大变,镇静如他的人此时也是乱了手脚,双手微微发颤。然而最后还是没能止住,玉嫔临死前连孩子模样都没看到就去了。 母子连心似的,玉嫔去了,怀里的孩子也哭的更加洪亮了。外面的人听着婴孩啼哭,声如洪钟,皆道这是王相。 皇帝虽没说什么,心里却也是高兴的,并打算册封玉嫔为妃。他让人去通知太后,宫里已经许久没有喜事了,眼下降生个小生命那自然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萧尘霜抱着孩子出来,“皇上,是个小皇子。”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在场之人皆跪下贺喜,皇帝也终于展开笑颜,下意识擦了擦手,“给朕抱抱。” 萧尘霜将孩子抱到他怀里,皇帝看着这小孩一张胖乎乎的脸蛋,两串弯弯的眉毛,眼睛还没能睁开,只是张着嘴发出嘤嘤之声,甚是可爱。 皇帝抱着孩子走入殿中,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径直走了过去。却见温清辉和身后的萧尘霜都是苦瓜着脸,他便察觉不好,下意识问:“玉嫔....怎么了?” “回皇上,娘娘她难产....已经没了...” 皇帝抱着孩子走到床前,满床都是血迹,而玉嫔也安然的躺着,嘴角似乎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笑意,死状虽然痛苦,可整个人看去却很是满足。 他心中微痛,说实话和玉嫔之间本来也没什么太多的纠葛,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可能他一辈子都无法注意到玉嫔的存在。 可现在...为了孩子,她却宁愿自己去死。 皇帝深有感触,让人追封玉嫔为妃,按照妃礼厚葬,至于小皇子排名老八的名字还得好生斟酌。 今天这件事萧尘霜帮了大忙,再加上之前皇帝探听到庸显出兵的事和她有关,早就想给予赏赐。 但是转念一想,这小丫头马上就要是太子妃了,当了太子妃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是无法得到的?所以这赏赐才没有下。 不过想了想这小丫头倒是厉害的紧,半点亏不肯吃的人,也不能让她寒了心,按照惯例问了几句。 最近宫里才来了一些吐番族上贡的玄狐皮毛,留待冬日裁衣也是极好的。整个皇宫也就送了匹给太后,其余妃子包括勤贵妃都没能得到。 这是一种毛色深黑,长毛尖端呈黑色的狐,皮毛实为珍贵。 小李子听闻,连忙解释说:“二小姐,这玄狐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灵长类动物,它的皮毛不止御寒以外,若是裁成护甲还能抵御刀枪,哪怕光是摆在那里瞧上一瞧,那都是价值连城。” “皇上,尘霜可不可以...把这赏赐换成...” “免死金牌?”皇帝抢先说:“跟朕去个地方吧。” 萧尘霜应声答应,此次是轻便出行,皇帝也没有坐御撵。他迈着步子走在前面,双手自然而然的背在身后。这个背影不再挺拔,看着他走几步就有些喘粗气的模样,这个皇帝是真的老了。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城楼上,周围都是把守的禁卫军,这些人负责皇城和皇上的安全。阎公公识趣的退到后面,并未一同前往。 楼层很高,站在这里春风寒峭,吹的人脸蛋生疼。看着远处高高矮矮的房檐,长宽窄短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如潮海。 皇帝有些出神的看着这些人,整个京都就像是被装进九宫格,有的地方繁华盛景,有的地方贩夫走卒。 码头也好海岸也罢,都能尽收眼底,作为王者睥睨天下侵吞万里河山,要的何止是小小城池。 他突然怀念起自己才登基的时候,还总会哭着跑回皇子府去找乳娘。 那时候真是天真不知愁,对什么都觉得新奇,但独独对这个皇位感到恐慌。 因为常常听宫人说前太子是被杀死的,后来又是哪个皇子被毒死,总之这种恐惧一直留在心里挥之不去。 直至长大后,手里的权力越多越多,也有了自己的子嗣,他便明文规定,这帮孩子无论怎么打闹,都不得伤及自家兄弟。 他径直出神,萧尘霜心里也挂着魏洛风的安危,哪怕是大不敬也轻轻出声唤醒了他。皇帝恍然,讪讪一笑:“知道朕为何带你来此?” “回皇上,尘霜不知。” “太子妃便是将来的皇后,作为皇后掌管六宫,其中包含礼仪礼节,及日常生活事务。” “为何要赐婚于我?我这性子并不适合太子妃的位置。” 皇帝轻笑:“你适合不适合,朕心里十分清楚。你知道作为一个皇后,是不该结交权贵,拉扰外戚,甚至结党营私干予朝政的。” “是,尘霜知道。” 皇帝笑着摇摇头,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太子向来宅心仁厚,优柔寡断,但你性格刚毅果断,所以你作为太子妃是最好的选择。每个皇帝都不一样,有的皇帝才智过人,有的皇帝仁厚节俭,但不可否认皇帝身边的女人都绝非泛泛之辈。” “你以为后宫这些女人各个痴傻?自以为长得几分姿色,掉两滴眼泪就能获得荣宠和权力?” “嫔妃尚且如此,更何况作为皇后,不仅要母仪天下统管后宫,更是皇帝身边的一把剑,更是并肩作战的同盟,更是生死相依的夫妻,你明白吗?” 皇帝见萧尘霜满脸狐疑,又叹了口气:“江山是魏家的,魏国却是天下的。有国才有家,这是你们的家,尘霜...既是一把利剑,那朕就要你成为一把真正的剑!” 皇上实在高估尘霜了,我承认是有些小聪明,但仅仅如此怎可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皇上,还请皇上再认真思量。 皇帝转过身去,“朕金口玉言,岂会食言而肥。” 第187章 高楼倾塌 可是... 萧尘霜默默叹了口气,看来还得再寻时机。 皇帝静静地看着城楼下的繁华盛景,满怀惆怅,“此次玉嫔的事你也算是大功,朕知道你必然要求免死金牌,可你有没有想过,只要掌握了生杀大权,又何须求人?” 若不是知道前世当了皇后之后发生的种种,这番话无疑是具有吸引力的。 萧尘霜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城楼上发起了呆,皇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便转身离去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趴在城墙上看着远处,风吹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清醒。 正是因为这种清醒让她忽然意识到发生的这些事。 刚才皇上提到玉嫔,她便觉得有些哀伤,女人生孩子还真是一脚踏入鬼门关,想起她死去的场景,这一关就没法过去,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萧尘霜往楼梯走下去,想起前世七皇子魏怀词的母亲,也就是玉嫔,在生下皇嗣之后还封了妃,后面也是皇帝驾崩后陪葬而死。 也就是说今日的死.... 是不应该发生的,她本来是不可能会死于难产的!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真的因为重生,一切事情都会超出自己的预料? 仔细想想,似乎从明轩被绑架开始,到撮合康业和魏怀瑾,以及皇帝赐婚,再到妙虞的死,明轩的断腿,看似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却能直接影响到明轩... 事情的走向似乎就已经有了偏离。 那是不是说明,如果没有按照前世发展,任由人为干涉,就会发生一些无可预料的状况。 这个想法无疑是给了她致命一击,在心灵上,因为这样似乎所有的计划都需重新布置,不然稍有差错,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就会变成要人命的利刃。 “二小姐,你在这里就好了。” 萧尘霜看着来人,穿着粉衣蓝色比甲,这一般只有一等宫令能穿这身衣服,但看着面生,不是章台宫的人。玉嫔死了,和其余的宫妃也没有来往,这会是谁? “敢问姐姐是?” “姐姐可不敢当,您可是未来太子妃娘娘。是这样的,奴婢是华晨宫的人,奉了柔夫人的命前来请您过去品茶。” “品茶?”萧尘霜抬眼看她,“品什么茶?” 是夫人从北齐带回来的,您还是头一个尝鲜的呢。宫女眼里全是艳羡之色,就好像真的很羡慕萧尘霜有这等殊荣一样。 她默了默,这个柔夫人从北齐而来,难道是庸姝?这个庸姝能从乱臣贼子当上夫人,是绝对有本事的,只是不知她是用了什么办法。这倒也罢了,眼下要见自己,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不过不管如何,此次入了宫来,既然庸姝都开口了,如果不去,似乎也不太好。宫女似乎等急了,又出声道:“萧二小姐,我们主子还等着呢。” “好,我知道了。”萧尘霜笑着应声,“麻烦宫女姐姐带路。” “请随奴婢这边来。”宫女走在前面带路,这路上萧尘霜则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个夫人就能独自居一个宫殿,看来皇上倒是很抬举她。只是这样一来难免会树敌。庸姝既能走到这一步,不会不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 去华晨宫的路上碰见几个章台宫的宫女,带路的宫女也并未发现,萧尘霜便走到她跟前,故意大声说:“对了,柔夫人既然盛情相邀,为何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什么都没带,多失礼。” 宫女不明所以,只觉萧尘霜是真的在客气,她也顺着说:“萧姑娘这话就错了,您即将是太子妃,我们家主子邀请您肯来,已经算是天大的面子了,又岂敢再收您的伴手礼?” 萧尘霜:“那好吧,我就先与你去,待会还要去一趟钦天监商讨吉日。” “奴婢明白的,我们主子只是初来乍到,所以希望您能多加提点,所以绝对不会耽误太久。” 萧尘霜挑了挑眉,轻巧一瞥那树丛旁,几个宫女刻意往这边看了看,这才跟着宫女往前走。 院子内坐着一个女人,看起来大概二十七八,皮肤较干,但五官还算精致,一眼看去也算不得什么美人,额头上画了花钿,是一束盛开的红梅。 檀香桌上摆放着紫砂壶,小炉子里还烹着茶,不过这动作就没有那么熟练了,如果和裴媛相比的话。宫女毕恭毕敬走到她跟前,温和道:“主子,萧姑娘来了。” 庸姝抬眼看向萧尘霜,温婉一笑:“萧姑娘,请坐。” “额....柔夫人从北齐过来,在这里还习惯吗?” 庸姝不动声色,低低道:“国破家亡,又是这等尴尬的身份,能在宫中偏安一隅,还能奢求什么。”她拢起袖子,拿起小刷子洗刷着杯碟,“我才跟着宫里嬷嬷学的,还不太熟练,你可别见笑。” 看起来还是挺好相处的。萧尘霜朝她露出和善笑意,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垫子上。她始终有意无意的观察着庸姝,见她眉眼中好无厉色,与庸显根本就是两个极端。 “茶很香,是什么茶叶,怎么做的?” “这个是我们北齐的特产,是秋桑山上的茶叶,也是每年御供来的,只是以后可能再也品不到了。”说到这里,她神色有几分哀伤。 萧尘霜出声安慰了几句,便低头喝茶。 这庸姝怎么回事,难道就只是说些有的没的?庸姝低着头,暗自用力的握住杯盏,“对了,听说那个陈平和你们相府的张护卫...张然关系匪浅,不知是不是真的。” “陈平?”萧尘霜不动声色,放下杯盏,缓缓说:“张护卫确实是我们相府护卫出身,后来见他为人忠义过人,因此推荐去当兵了,至于这个陈平...恕我直言,我才回来不久,对府里的人和事都不太了解,夫人也许问我长姐反而能知晓更详细。” “倒也是,在乡下那些年应该过的很辛苦。” 萧尘霜摇头:“总好过寄人篱下,至少我心得自在,对了夫人,这茶很好喝,不过不是很合我胃口。如此好茶,应当给喜欢的人喝。” “本来还想送你一些,既然不喜欢,那也不好勉强。”庸姝客气的点点头,却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萧尘霜迎着她的目光看去,面无波澜,可心里却不自觉想,莫非庸姝知道了什么?比如陈平的事。 没有身在军营却能洞悉这等微末之事,庸姝果然不简单。 她找了个借口先告辞,出门的时候就碰到章台宫的人,她刻意转换了笑容,回头对宫女说:“多谢你家主子款待,我那里还有上好的玉罗石,明日便差人送去打造,也算是恭贺柔夫人新晋位分。” “那奴婢先替娘娘谢过二小姐了。” 萧尘霜微微一笑,回头便刚好看到勤贵妃下了撵,她挑了挑眉,不慌不忙的行礼作揖。 勤贵妃弹去袖子上的灰尘,一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本宫方才听说你进宫了,本想请你过来叙话,没想到你居然在柔夫人这里。” “贵妃娘娘找尘霜有什么事吗?” 勤贵妃:“倒也没什么,太子虽不是本宫腹生之子,却也算是一手带大,因此他等同本宫的儿子。儿子要成婚,做母亲的自是高兴,因此想送些物件给你这位准儿媳罢了。” “娘娘不必送,尘霜什么都不缺。” 勤贵妃蔫蔫的叹了口气:“看来尘霜还在介意以前的事,做人当有格局,怎能一直沉溺在以往的旧事踌躇不前.” 萧尘霜冷笑,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上面挂着一对琉璃坠的耳环,“上次娘娘送的耳环我很喜欢,只是下次送的话,烦请娘娘选好尺寸,那个虽好看却不适合我,真是...让人头疼呢。” 勤贵妃一字一句道:“好!本宫这次一定挑选一件适合你的礼物,作为新婚贺礼。” 第188章 畏罪自杀 走的时候勤贵妃脸色有些扭曲,这根本就是在提醒她上次的事情,不错,她确实从未料到这样一个女人居然能成为太子妃,而且还不是用肮脏手段,是皇帝亲自赐婚。 如果早知道如此,又何必与她树敌,至少面上也该祥和安泰才是。再想想这个庸姝,比萧尘霜还要难对付。 一个太子妃罢了,太子能不能当的成还是个问题,正所谓这种寄生关系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这个庸姝就不一样了,上赶着来巴结未来太子妃,无非是想为自己找一个靠山,有这等野心的人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看来以后在后宫又要多添一个劲敌了。 但她勤贵妃是谁,当然得趁着还未萌芽的时候就把它掐断。 从华晨宫出来萧尘霜便去了太医院,此时温清辉正待当值,几个太医讨论着玉嫔难产的事。 虽然嫔妃的事不可以拿来胡说八道,但这次死的太蹊跷,为避免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故而会把这些记载在医志簿里。 “温太医!” 温清辉抬头,放下医书,客气道:“原来是二小姐,我这里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宫。” “那就劳烦了。”萧尘霜走到外面等他,没一会儿,温清辉便走了出来,透过旁边的窗户看向里面,低声道:“那个身形瘦高瘦高的就是杨太医,范统领查到他确实偷偷开了十八冲给殿下服用,这是找到的处方笺。”他伸手去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萧尘霜。 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字。经过比对,这字迹确实是杨大人的。温清辉蹙眉:“我认为此事还需再等。” 萧尘霜摇头:“不能等,等下去只会夜长梦多,眼下杨大人既然开这种处方,摆明了是要伤害殿下。一时半会肯定查不到背后的人,所以必须把事情闹大,这样反倒让那些人不敢伤害殿下。” 温清辉虽也认同,却忍不住说:“如此便是断了线索,倒是有点可惜了。” “线索重要还是命重要?” “当然是太子的命重要,那你需要我怎么做?” 萧尘霜微微一笑:“上报给皇上,让皇上来治罪。” “你的意思是直接把这交给皇上?” “不。”萧尘霜左右一看,附耳道:“让小道消息传入皇上耳朵,就说太医院的人医术不精,不仅开错药方让玉嫔难产,更是让太子重病在床,奄奄一息。” 温清河和范佑纯办事果然是雷电风驰,很快,这个消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玉嫔的事倒也罢了,人死不能复生,可现在这帮庸医居然把算盘打到太子身上了,一气之下就将这些曾经为太子诊治过的人打入大牢等候处置。 这事儿本来听着倒也没什么,萧尘霜也在慢慢的等,每日只是照常去太子府照顾罢了。总管王叔和冯嬷嬷看二人相处这么好,也十分默契的不轻易打扰。 吃了温清辉开的药,他的病确实一天天好起来了,人也看着精神了,不再像之前那样病恹恹的。只是行走的时候仍有些吃力,便只好躺在床上。 萧尘霜坐在书桌前,找出一张白纸将杨太医的关系图谱画了出来。 首先是杨太医,其次是杨之意,再是杨则达,这杨则达和杨太医也是同宗关系,再者便是宫里的杨妃娘娘。 这些人加起来看似各有各的阵营,特别杨则达没道理会对太子下手。 因为他是太子这边的人,也就是说是杨妃娘娘? 杨妃娘娘倒是有个儿子,七皇子魏怀敏。 七皇子年纪尚小,应该才六岁,如果他当了太子,将来皇帝百年归天之时,这太后便是杨妃,届时就可垂帘听政。 因此如果魏洛风真的死了,对杨妃的受益确实很大。 可单凭这样又似乎说不过去,因为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勤贵妃。她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现在牢里也没有消息,又无从查起,所谓捉贼拿赃,仅凭一张单子真的能治杨太医死罪?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看着魏洛风面色苍白的靠在那里,全然没有以往的朝气,一看到这样就让她害怕恐慌。 从重生到现在,被打也好追杀也罢,从来没有真正的怕过,但这一刻,就像是城楼倾塌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在写东西?”魏洛风抬了抬头:“你之前说不会写字,看来你又骗了我。果然啊,是个没良心的小骗子。” 萧尘霜反驳:“我要是没良心早就不管你了。” “好啦,我这都快好起来了,你怎么还垂头丧气的,写的什么让我看看。” “没什么....” 见她兴致不高,魏洛风又想起一个笑话讲给她听,可还是耷拉着一张脸,像吃了苦瓜一样,他便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其实在之前他对这个女人是没有好感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有了变化。而且在他印象中这个女人像就是脱离狼群的狼,。 孤狼要独自面对生活,独自捕猎,总是要面对饥寒和危机。但每一次她从不皱眉,连吭都不吭一声。但现在....却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那样无助和不安。 他忽然走下床来,坐到椅子的另一侧,将她搂进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脑袋,“这样会不会安心些?你看到吗,我已经好多了。” 两日后,他的病情确实稳定许多,而这时,也有几个官家夫人和大臣上门探望,先前病着来了也不知道,现在好多了,便说来看看,算是表表心意。 然而就是这次,听她们在后院里闲聊。 “这又是何苦呢,皇上虽然降罪,但太子身体也好了起来,说不定就不是药方的问题,至于在牢里面寻死吗?” “哎,这些人估计是被吓怕了,那太子可是储君,他出了事皇上能不着急吗?” “倒也是可怜那杨夫人今后孤儿寡母的,也不知道咋活着。” “这就别操心了,我听说....她那表哥这阵子上京都来瞧她,这俩人从小就有娃娃亲,如今杨太医死了,倒是给那表哥腾位置了!” 萧尘霜心中咯噔一下子,就连手里的托盘都落在了地上。 杨太医死了? 两个夫人听得动静,探出脑袋来看,却见是未来的太子妃,赶紧行了礼,打着圆场互相拉着离开了。 萧尘霜捡起地上的托盘,眯着眼睛想整件事来龙去脉,之前还捋不清楚杨妃和这件事的关系。 可现在就很能明白,杨太医之所以在短短两日就死了,只能证明他做贼心虚,或者是被人逼迫。 那么这个逼迫他的人是谁? 是杨妃? 张护卫这些天没在军营里做事,因为太子重病的事情跟在范佑纯身边办事,因此比较自由方便,所以他赶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外出归来的秦和。 “二小姐的意思是要查一查探监的人?”秦和问。 萧尘霜点头:“不错,之前我已经让温太医务必注意,不过现在还没有消息,多半他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你们常常在宫里行走,你又是太子的贴身护卫,要去大牢里打探消息是最方便的。” 秦和点头:“那我这就去。” 萧尘霜应声称好,又喊上张护卫一道去了杨家,这个时候杨太医刚刚出事,杨夫人便成了寡妇,这个时候去更容易得知一些不轻易盘问的消息。 门口挂白,杨府上下一片寂静。只有几个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大臣前来吊唁,杨夫人则和自己十几岁的儿子跪在一旁,披麻戴孝,烧着手里的纸钱,偶尔朝来人鞠躬行礼。 棺材停在堂屋,道士在一旁唱唱跳跳。萧尘霜径直走了过去,并未多加客套,直接让张护卫扣着她走到后院。杨夫人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大概也是心虚的缘故,支支吾吾,也不敢大声声张。 杨太医的儿子倒是扑了过来,把他母亲护在身后,“你们要做什么,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伤害我母亲!” “这位便是小公子吧,确实很可爱。” 杨夫人蹙眉:“姑娘你们是?” 第189章 冷宫 萧尘霜挑眉:“我想杨夫人也不希望,这孩子年纪小小的就被卷入这种事情里来。如今太医已经不在,难道杨夫人希望再经历一次悲痛.” “你们是为了太子的事情而来?”杨夫人露出心虚和仓惶之色,得到眼神肯定后,又支支吾吾半天,“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萧姑娘,你就放过我吧,我只是个妇道人家,我...我....”她说着便急了,开始大哭起来。 看她这副样子确实也问不出什么,不过从刚才的神情来看,这杨太医的罪行是彻底坐实了,只要等着秦和那边有消息了,就能离真相更近一步。 下午的时候秦和就从大牢里回来,他反反复复盘问了狱卒,又找了其他太医求证,终于得出结论,那杨太医确实有些反常。 而这种反常大约是从五天前开始的。五天前杨太医曾去了一趟城隍庙,回来之后就魂不守舍的,这一点街坊也可以证明。 有了这一层,萧尘霜立马让人去杨家把杨夫人请了过来。她战战兢兢的,好似很怕一样,一直不敢抬头看人。 萧尘霜喝了口茶润口,淡淡道:“杨夫人,我如今手中证据确凿,只要上交给皇上,这罪名可就真的落实了。” 杨夫人到底是心虚的,这一次比之前还要惶恐,她低下了头,卷动手里的手绢,“萧...萧二小姐到底是想说什么?” 萧尘霜冷下脸来:“我没有耐心和你东拉西扯,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马递交证据给皇上,杨大人畏罪自杀,难道你希望你的儿子也走他的老路?”她嘴角轻扬:“被流放的滋味...对于一个少年郎来说,似乎不太好过。” “二小姐....”杨夫人干脆跪了下来,哀求道:“他还是个孩子,您就高高手放过他吧,您想知道什么,我...我什么都说,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玉嫔难产,这件事和杨太医脱不了干系吧?” 杨夫人张了张嘴,满是为难,垂着头看着地面。萧尘霜洞悉之后,便上前将她拉了起来,“你也不必害怕,杨太医已经死了,说白了他也只是一颗棋子,我是要知道背后的人。只要你老实告诉我,我就绝对不会动你儿子,反之....就不好说了,你明白?” “我....”杨夫人咬咬牙,似乎更加纠结了。 她现在丈夫死了,唯一只剩下两个儿子,大儿子好不容易考上了榜眼,正是官途生辉的时候,小儿子也是聪明可爱,怎么说也得保这双儿子平安。 “好吧,是...是杨妃....杨妃不愿意八皇子生下来,所以支开了宫里的人,那产婆也是被收买的。” 萧尘霜心里早有猜测,没想到事情还真是如此,那杨妃想让玉嫔死是因为怕她生下皇子,将来争宠。 毕竟当初七皇子也没有这等荣宠,杨妃心里担心也是正常的。 后宫的争斗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哪怕是因为一丁点小事,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一点倒是可以理解,只是她无法理解的是,那么杨太医故意开错处方害太子....也和杨妃有关?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既然现在所有罪证都确凿了,有仇不报可不是她的性格。 她心中一沉,喊上张护卫和秦和等人一道入宫见了皇帝。 最近事情发生太多,皇帝似乎也习惯了什么,并没有震惊也没有觉得不可思议,听着其他人的口供,又看着这些所谓的证据,他的脸色才开始慢慢变得扭曲。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嘴角硬生生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心底却更加凉了几分。 萧尘霜手心也被汗湿了,“皇上,还请皇上为玉嫔和八皇子讨回公道。” 皇帝淡淡点头,让他们将此事保密,毕竟杨太医已经下狱,杨妃虽然有错,害死了玉嫔,但七皇子年纪尚小,所以此事不宜声张。他悄悄让阎公公将杨妃带了过来。 “娘娘,还请跟奴才走一遭。”阎公公站在殿外,毕恭毕敬说着。杨妃喂完魏怀敏最后一口粥,拿起锦帕替他擦了擦嘴,“敏儿乖,母妃要出去一下,你好好听嬷嬷的话。” “唔....”魏怀敏扬起小小的脑袋看着她,“母妃你要去哪里啊...” 杨妃别有深意的看了阎公公一眼,又低头摸了摸魏怀敏的小脑袋,“孩子,母妃要去做些事,你要按时吃饭,好好睡觉,不许任性,听到没有?” “嗯,儿臣...一定乖乖的等母妃回来,儿臣还要背千字文给母妃听呢!” “好...母妃知道...”杨妃脸上露出悲伤忧愁的神色,一把将魏怀敏搂紧,狠狠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这才起身交代嬷嬷几句,便跟着阎公公一路往东殿走去。 这个时候已经下朝,有时候皇帝会在东殿批改折子,但绝不是这个时辰段。 阎公公身后还跟着几个禁卫军,没有一拥而上,算是客气了。 对于这点,杨妃倒也客气的点点头,算是感谢。 “你们都先下去吧。”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大手一挥。萧尘霜稳住不动,他这才说:“放心好了,朕会给无辜的人一个交代。” 看到皇帝那张冰冷的面孔,杨妃忍不住抖了一下,回想之前还与皇帝一道出去狩猎,可现在.... 她也许就要死了吧? 还真是讽刺,得失荣辱全部都在一念之间....在君王的一念之间,可以让她从天堂到地狱... “事情朕都听说了,本来应当直接把你下狱,但看在老七的面子上可以饶你一命,自己滚到冷宫去反省。” 杨妃温温柔柔的行礼,“此事和怀敏本来就没有关系,和杨家那些妇孺也没有关系,全是臣妾一人所为。眼下叔叔已经在狱伏法,请皇上让这一切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臣妾愿意用往后余生来赎罪。” 如果是别的妃子,也许此时会狡辩,会否认,会吵会闹,甚至像个市井泼妇一样指责他,恼他恨他。 可是杨妃没有,这也正是他既失望又震撼的地方。 说是任何人他都会相信,可为什么独独是杨妃? 皇帝沉声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杨妃只是无力的摇摇头,嘴里苦涩什么也说不出口,她垂下了眼,不想再看这个假仁假义虚伪的男人。 皇帝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愿意说,朕也不会多问,你且去吧,至于怀敏那边,暂时先由嬷嬷照顾着。” 杨妃轻声一笑:“他今后是生是死...就全由皇上做主了。”她神情异常冷漠,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保护魏怀敏,只有这样才能激起皇帝的愧疚心。 就算她这个当母亲的失势,孩子也不会过的太可怜,至少饱饭能吃上一顿的。 宫人走了进来,替她卸掉头上的钗环,身上的华服也被缓缓褪下,换成一身粗布衣裳。 她笑着行礼福身,在宫人带领下缓缓退了出去。萧尘霜等人在殿外等着,见杨妃出来时,皆是心情复杂。 她不哭不闹没有歇斯底里,又是这样温柔的一个女人,她为什么会狠得下心来对付玉嫔?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至少魏洛风是安全了。 杨妃走过萧尘霜身边的时候,淡淡道:“最令人遗憾的不是失去、而是拥有的时候、没有好好的去珍惜。”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杨妃笑着摇头,“没什么,总有天你会懂。”她并未再多说转身走进了另一座高墙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萧尘霜反而生出不安,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对了萧二小姐,钦天监那边已经推算出黄道吉日,便是后日,也算给殿下冲冲喜,那天大婚是一年中最好的日子。”阎公公多提了一句,萧尘霜回过神,点点头:“我知道了,皇上那边...麻烦阎公公通报一声,我们就先出宫了。” 第190章 另有其人 “二小姐放心,老奴会去说的。”阎公公永远都是笑着一张脸,这让她忍不住想,是不是生气的时候也是笑着生气? 曾经最被看好的杨妃如今沦落到了冷宫之地,有些宫人在说太子病重就是杨家在搞鬼,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大概是看着平王死了,深怕也落得平王那种下场,故而先下手为强。 又有人说谁让杨妃生了个儿子呢,那自然得为儿子打算,只是出手的话就比勤贵妃还要狠辣一些。 牡丹从浣衣局取回衣服便朝淑妃的宫里走去,这些事儿都是从路上听到的,回去之后便一一禀报给了淑妃听。 淑妃端坐在古琴前,纤纤玉手轻轻搭在上面,听完牡丹所说的话,连头也没抬。 牡丹放下衣物走到她跟前,娘娘,为什么咱们要去打听这些啊?那杨妃已经进了冷宫,于我们而言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又何必去费神呢。 淑妃冷冰冰的说:“让你打听就打听,废话什么,这件事对外保密,本宫不想传出半点风言风语。” “奴婢知道的,对了,这衣服眼色很鲜,娘娘,奴婢记得您以前最喜欢兰花的样式,为什么现在喜欢这么俗气的荷花了?” 淑妃抬手摸了摸衣服,料子不错,袖口的边缘是用雨花锦制成的,看起来既庄重又华贵,大朵大朵的荷花在拖尾后面。 她讥诮一笑:“荷花不俗,所谓出淤泥而不染,只是被那些庸脂俗粉穿的俗气罢了。” “那这衣服是要收起来吗?” 淑妃挑眼道:“不用了,穿上吧,杨妃现在落了难被禁锢在了冷宫,怕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牡丹不是很明白,追问:“娘娘,想那苗夫人不也是从冷宫走了一遭,现在不也巴着勤贵妃风生水起。”说到这里,她恍然道:“对了娘娘,奴婢倒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不如咱们这个时候去拉她一把,回头她肯定对主子您感恩戴德!” 蠢货~ 淑妃干笑两声,让宫人准备了些薄酒,前去冷宫探望杨妃。若是对于别的人用牡丹所说的法子,那多少有些作用。 但杨妃这种情况很特殊,她名义上是被贬到冷宫,可实际上大家都清楚,这一进来就再也不出去。 原因很简单,除非玉嫔的事淡下去,她的儿子魏怀敏再努力一些,保不准皇帝念着情,过个三五几年能放她出来。 但那时候出来又能如何,什么用都没了,说到底还是得靠着一个儿子才能翻身,可如果儿子没了呢? 这种事情在后宫本来就不好说的。 淑妃这么想着,便又让人准备了些春装和平日里所用的日用品,那种清冷之地,估摸着以后也是用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了。 宫殿很是偏僻荒芜,一走进长长的红色漆木门内,冷意便扑面而来,隐隐还能闻到腐烂的味道,不知是堆积的枯叶还是那些死去的女人,尤其那堆满粪便的井中味道更是浓厚。 牡丹满脸嫌恶的走到房屋的最后一个角落,她探头看了一眼,“杨妃娘娘,我们主子来瞧您了,是住这个屋吗?” 皇上!是皇上来了吗!一个女人跌跌撞撞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是被打过一样,可仔细看看便知那是涂抹的脂粉,头上戴着簪花,好几朵芙蓉绢花挤在一起,显得整个人实在俗不可耐。 牡丹下意识躲了开去,退到淑妃身后,战战兢兢问:“娘娘,这是谁啊?她...是疯的?” 淑妃壮着胆子,斥问:“你是什么人?” “皇上,臣妾是良嫔啊,皇上你不认得臣妾了吗?对了,皇上最喜欢看臣妾跳舞,臣妾给您跳舞你一定就能想起来了!” 淑妃抽了抽袖子,再一看全是这个疯女人弄的脂粉,这可是才洗好的衣裳。这种料子本来就不能经常见水,这倒好,又不能再穿了!她压着怒火狠狠将疯女人推开,“有病是不是,看清楚我不是皇上,要等皇上是吧?呵,下辈子!” “下辈子,下辈子....”女人陷入恍惚状态,但见淑妃要离开,又立即扑了上去苦苦纠缠,“你别走,皇上臣妾知道错了,您就饶了臣妾吧....不...你不是皇上!” 淑妃怒道:“我本来就不是皇上,我是淑妃,你又是谁?” “淑妃...淑妃....”女人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大声笑起来:“原来是你这个狐狸精,就是你害苦了我,是你把皇上抢走的,就是你是...是你!” 说着那女人就扑打了过来,和淑妃妞作一团,淑妃这等身份的人怎敌常年居住冷宫里的女人那样彪悍,很快就落了下风。牡丹见状赶紧过去帮忙,反而被划伤了脸颊,那指甲又长又利。 杨妃听得外面的动静,放下碗筷打开窗户一看,三个女人在低山扭打滚动。她一眼便看出那华服女人正是淑妃。于是开门上前,大喝一声:“放肆!” “良嫔,朕以为罚你到冷宫能静思己过,没想到居然屡教不改,你实在让朕太失望了!” 皇上.... 女人喃喃几句,回过神来,端详杨妃好一会儿,“皇上您怎么好像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要操持国事当然会变,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滚回去!” “是,皇上您别生气,都是臣妾的错,那臣妾这就回去好好反省....好好反省....”她悻悻然的看了一眼淑妃,又上前替她擦了擦身上的胭脂水粉,一脸抱歉。 淑妃抚了抚蓬乱的发髻,慢慢恢复了平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对这个良嫔是一点印象没有。” 杨妃笑而不语,只是捡起地上的食盒,里面的汤和菜都已经洒的七零八落。她怔愣片刻,笑笑:“难得你还能来看我,大家都是避而远之,深怕被我连累。” 淑妃道:“我们几乎是同时进宫的,多少感情是在的,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只是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对玉嫔下手?” 杨妃:“要是你有了儿子,我相信你一定也会这么做。” “照你这么说,那妹妹就有些不明白了。” 杨妃叹了口气,拉开凳子坐下,“你有什么不明白,还是你想知道什么?看来妹妹不是专程来看我的。” “你这是哪里话,当然是专程来看你的。”淑妃让牡丹把她准备的那些个首饰物件和脂粉都拿了上来,“我知道这冷宫里什么都没有,对了,这些细碎银子也不多,百十来两,你也知道我们做妃子的哪有这么多现银,最值钱的还得数这些宝贝。” “我在这种地方是用不上的。”杨妃推开箱子,“淑妃肯来看我,我已经很感动了。” 见她有拒人之意,多扯下去并无异议,想要撬开她的嘴巴,只得从另一个方面着手。淑妃端起茶杯抿了口,这水能淡出鸟味来,都到这种地步居然还要装清高。 淑妃干笑了两声,“不是用得上用不上的问题,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这个玩意儿无论到了哪里,都会很好使。” “那...”杨妃心里一软,“那就多谢妹妹了。” 淑妃摇摇头:“不必言谢,对了,你现在已经是这番处境,七皇子可该怎么办啊。” 七皇子.... 提及魏怀敏,她心里紧绷着的弦忽然就断了,死了倒也不要紧,怕只怕会因此连累魏怀敏。虽然皇上曾允诺过不会追究一个孩子,可没了权力没有亲母,免不得是要被欺负的。 宫里这些见高踩低的奴才和那些包藏祸心的妃嫔.... 可怜七皇子年纪小小,不过才六岁多些,将来如何应付得了,如何在宫里生存。这也是她最最放心不下的。但大势已去,狡辩无用,何况从事发到现在她本来就不打算要为自己辩驳的。 有些东西可以当做秘密,跟着死人一起埋在土地里。 第191章 暴毙 这件事,就是一个秘密。 淑妃看了她两眼,见她神色不安,便放下.身段,握住了她的手,“姐姐,你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坏心思。怀敏呢,跟我又很亲,如果姐姐真的有什么不测,你尽管放心,我定会将怀敏视如己出。” 原来这才是重点啊。 杨妃:“妹妹想知道什么?” 淑妃:“姐姐这话就见外了,我只是很好奇,你害玉嫔还算能理解,可为什么要让杨太医对太子下手呢?” “太子?”杨妃不明所以:“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姐姐,这里没有外人,就你我二人而已,又何必在妹妹面前掩饰什么,没这个必要。” 杨妃也有些恼怒,起身道:“我向来不喜欢撒谎,太子病重的事情我也很奇怪,所以当初是问过我叔叔的,他...” 回想当时的情况,叔叔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只是匆匆的就将她赶回皇宫,临走时还说什么不要插手管这件事。但当时她以为叔叔只是怕东窗事发会连累她,所以也没多问。 哪怕是听说太子病重也没有怀疑过,直至现在,淑妃这么问起,她才深感惶恐。 “太子的事情和我叔叔没有关系,也不是我指使的。” 淑妃道:“这没理由啊,如果说你是为了帮怀敏铺路,最大的敌人是魏怀瑾和魏洛风,怎么可能只针对区区一个玉嫔?” 杨妃冷笑:“够了,说这些并无任何意义,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仇恨讨厌的人,我又不是圣人,得罪我一次两次我都可以忍,但是太过了,就必须让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姐姐你别生气,我也只是在推敲而已,现在皇上生气是因为太子的事情,可既然您和太子的事情没有关系,那么说不定就能出去了!” 出去? 杨妃仿佛看到了希望,双眼带着精光的看向淑妃,好像在说‘真的吗?我真的能出去吗?只要能出去,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以后听你差遣!’ 淑妃虽看懂她的意思,却是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不过这件事暂时得先淡下去,姐姐放心,七皇子就交给妹妹我照顾。” “淑妃妹妹,那一切就麻烦你了。”杨妃眼巴巴看着她,淑妃客气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又交代几句才和牡丹一起走出去。出来的时候她刻意看了看周围的状况,确定那个疯女人不在,才敢往外走。 牡丹低声问:“主子,您说那杨妃说的是实话吗?如果不是她指使的,那像杨太医这样身份的人,不仅能听那人的话,还用生命来维护那个人,可见非同一般呢。” “废话,你以为本宫不知道?”淑妃白了她一眼,这些事她当然琢磨过,可如果说真的不是杨妃所为,那就是另有其人。 而这个人必然是个权力滔天的人,否则杨太医怎可能乖乖为他卖命,还是说这个人揪住了杨太医的小辫子,所以宁愿死也不愿意暴露一星半点? 不知觉间主仆二人走到了章台宫,她左右看了一眼,已经打定了主意,让人悄悄去通报。 这边勤贵妃因为魏怀瑾答应成婚的事情而心情大好,才从尚服局赶回,看到那些人为太子准备的大婚吉服,那衮冕流珠确实比王爷的冕服要好上百倍。 心里正有些不平,远远却又看到淑妃的婢女。牡丹恰好也看到了她,赶忙走了上来,行了一礼:“贵妃娘娘,奴婢给娘娘问安了。” “哟,这不是牡丹姑娘吗,那阵风给吹到咱们章台宫了。”香寒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一番,牡丹也不遑多让,抬手故意亮出那条粉色的手链,再看看香寒那怨毒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吞了一样。 妃嫔们之间暗潮涌动,底下的人也是如此。不过此间牡丹并未忘记自己的任务,所以收敛了自己情绪,迎着一张笑脸:“贵妃娘娘,是我们主子让奴婢来传话的。” 勤贵妃瞥了她一眼:“如今的淑妃好大的架子啊,差使下人来那可真是顺手,怎么,今日有何见教?” 牡丹一脸谦卑的说:“娘娘这是哪里话,完全是折煞了奴婢和淑妃啊,只是嘛这件事确实很重要。我们刚刚才从冷宫出来,淑妃娘是想让奴婢问问您,这人是留还是不留。” “什么意思?”勤贵妃问。 牡丹笑着说:“哪能有什么意思,只是恰好知道一些事情,那杨太医虽是畏罪自杀,看上去太子的事儿算是了结了,可实际上...这背后的人不还是安安稳稳的吗?所以我们主子是想听听您的意思。”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奴婢惶恐,哪能啊,只是在这事儿上若是能为娘娘做点什么,那也是我们主子的荣幸啊。” 这摆明了是要用这件事来要挟她。不过这世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现在淑妃愿意投诚,倒也能联手把庸姝扳倒,到时这皇后的位置一旦落在自己的头上,再想扶魏怀瑾上位就很方便了。 “贵妃娘娘?” 勤贵妃略有笑容的说:“淑妃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吗?你们主子可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处理。” “奴婢瞧着娘娘头上这簪子还不错,想来定是价值连城。” 勤贵妃取下簪子递到她手里,一字一句道:“这簪子就送给你家主子。” “那奴婢就代淑妃娘娘谢过您了。”牡丹谨慎小心的接过簪子,半点不敢疏忽,目送勤贵妃主仆二人离去后她才退到石山后面。 淑妃接过她手里的簪子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嘴角浮现一抹很悬的笑意,看样子勤贵妃是认下了这件事,这簪子便是作为信物,二人结盟的信物。 当夜,甘泉宫传来簪子失窃的消息,这簪子正是白天勤贵妃所赠之物,这簪子来头可不小,自是珍贵的很,然而整个甘泉宫找遍了也找不到到,她彻底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怎么都不得安生。 后来不知哪个宫女与她说,好像看到今天七皇子来过,据说走的时候兜里还揣着什么,给人的感觉就是鬼鬼祟祟的。碍于是皇子身份,下人们不敢多嘴,只好先跟主子汇报。 淑妃冷静的想,这正是个好机会,不仅能完成勤贵妃交代的事,还能解决杨妃和七皇子。于是她让宫人去冷宫传话,将今日的事情如实禀报,不过附加了一句,目前就只有她一人知道是七皇子做的。 “我知道了,你告诉淑妃,从今以后她就是七皇子的母妃。” “这....”宫女满脸迟疑,“奴婢只是来传话的...” 杨妃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只是淡淡挥了挥手让宫女先退出去。本以为还可以忍耐,只要忍一忍总能再见天日,可没想到只是到了晚上就是另一番情景。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称,权衡利弊之后自是舍小保大。也就是说她的重量远远不够淑妃的成本,因此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她拿起一条布帛高高悬在房梁上,面无表情的搬来一张凳子踩了上去。如果一死能换来魏怀敏今后安乐无忧,这对她而言就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隔天,冷宫便传来杨妃暴毙的消息。皇帝心里是很难受的,却又不能表露出来,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七皇子。 魏怀敏虽然才六岁,却已经像是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母亲死了,以后不会有人再保护他,也知道很快他会有一位新的母妃。 之前杨妃还在的时候,他不是很怕这个所谓的父亲,可现在单独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他显得有些不自在畏首畏尾的。 皇帝侧目看他,随即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朝他招了招手。魏怀敏不敢抬头,垂着头走了两步,故又退后两步,看得出这小家伙心里没底。 阎公公笑脸盈盈的看着他,“七皇子,您父皇叫呢,还不快赶紧过去,这是自家父皇,你又怕个甚。” 皇帝:“你很怕朕?” 第192章 拜祭 魏怀敏点点头,又摇摇头,走到他跟前规规矩矩的行礼作揖。在他的世界里,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父亲又该是什么样的存在,几乎是很模糊的概念,但他只知道这个男人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能带给他和母亲安稳。 “你还太小,有些事情不明白。至于你母亲的死,是因为她做了坏事,若是活着只会觉得痛苦,才会以死谢罪。” 魏怀敏低着头:“是....” “你可以觉得伤心,但不能一直伤心,因为活着的人还要往前走,而且你母亲也不希望看到你难过。”皇帝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簪子不是我拿的。”魏怀敏低着头说,久久不见对方回答,他又提高音量,“簪子真的不是儿臣拿的,他们都说是儿臣拿的,所以母妃才会死的。” “七皇子....”阎公公出声提醒,魏怀敏不明所以,睁着一双虎眼看着他,阎公公只好继续朝他递眼色,皇帝看不过去了,直接摆摆手,让嬷嬷先把七皇子带下去,又不满的看了阎公公一眼,那眼神似在怪责他不该多事。 不过话说回来,甘泉宫失窃以及杨妃的死,这些事加起来就会觉得哪里不对劲了。阎公公讪讪一笑:“皇上,是老奴多嘴,这人老了话确实特别多,这样好了,以后皇上不让老奴说话,老奴就绝不开口。” 皇帝冷冷瞧了他一眼,“钦天监那边怎么说?” “哦,那边传话说后日就是顶好的日子,这边祭祖和祠堂也都准备妥当,只待皇上您点点头,这事儿也就算是了了。” 皇帝叹了口气:“糟心事儿多,有点喜气也热闹,太子身子可好些了?” “回皇上的话,殿下的身子一日日好转,那二小姐照顾的仔细倒也不打紧。只是...如今杨妃死了,那七皇子弱小无依,老奴也觉得甚是可怜....” “你得了你。”皇帝瞥了他一眼,满是不屑:“你想什么朕还不知道,但放眼看去后宫谁又适合照顾这小孩,要是往泥坑里带,还不如找个好些的少师。” “皇上说的是,是老奴考虑不周...不过说到少师,那皇上心里可有主意了?” 皇帝摇摇头:“暂时还没有,等杨妃的事淡下去便是了。”说到此,他又看了一眼寝殿中的摇床里。 他不自觉走了过去,轻轻抚过婴孩的脸颊,粉粉嫩嫩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口水,模样可爱极了。他少年时再到现在,所生这么多孩子,但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能够静下心来看孩子。 “哇~~” “这....”皇帝面色一变,见孩子忽然啼哭起来,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全然没有平日的帝王气,模样显得十分滑稽和笨拙。阎公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提醒道:“皇上,奴才去喊乳娘来。” “赶紧去...”皇帝轻轻拍着八皇子,可不知为什么,越是轻轻拍打着他,反而哭的大声,似乎还闻到一阵尿臭。 他不由皱眉,难道这丫的尿了? 乳娘没来,总也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在这里干等着,回头屁股上生了疹子可就不妙了。 他小心翼翼托起八皇子的小脑袋,似乎只有成人拳头大小,这么个婴孩,抱在手里都紧张着了,更别说帮他换尿布。 又是一阵啼哭,接着便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湿润,皇帝木在了原地,暗叫一声不好,低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袍子,一时间是又气又想笑。 “看来这八皇子倒是个胆大的,居然敢在他父皇身上尿尿。”庸姝从宫门外走了进来,不慌不忙的朝皇帝行礼,“臣妾未经通报就过来了,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笑笑:“这里没有外人又何须多礼,在宫里可还习惯?” 庸姝瞧见他神情中的试探之意,顺和道:“劳皇上惦念,臣妾一切习惯。只是现在这个时候,臣妾以为皇上才是最不习惯的。” 皇帝意会过来,对着八皇子无奈摇头,“不错,朕这下可是遇到难题了。” 庸姝道:“这些事你作为一个男人本来就不擅长,还是让臣妾来吧。” 皇帝点点头,把孩子抱到她怀里。庸姝这个年纪,若不是失去了一个孩子,现在应该早已当母亲了。 所以看到八皇子这稚嫩的模样时,她那颗心也渐渐融化,难怪都是孩子是天赐的礼物,看着他在自己怀里酣睡,这份信赖感多半也只有初生的孩子才具备。 看着这一幕,皇帝也是深有感触,只是庸姝资历尚浅入宫不久,若是把八皇子托付于她,淑妃等人定会有怨言,到时候必定会为难于庸姝。他虽是皇上说一不二,可前朝繁忙,又不能总顾着后宫,始终无法面面俱到。 八皇子换了尿布,皇帝也换了身干净衣服,枣红色的便服衬的整个人红光满面,一点都不像是五十几岁的人。庸姝抱着孩子和皇帝站在一起,铜镜中折射出来的画面,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此时另一边,萧尘霜奉旨入宫,喜儿和元轻羽也跟在她身边,听宫人说此次入宫是要住在帝皇宗祠。据说每位太子妃都需在宗祠斋戒沐浴,等待第二日接受册封,其实和民间百姓娶妻区别不大,只是规矩多了些,稍稍繁杂了些。 引路的嬷嬷也在絮絮叨叨,说明日会有什么环节,提前说在她心里也是希望能长个醒。萧尘霜全程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因为前世的时候这些她都是经历过的。恍惚中还记得那双手.... “你手心里怎么这么多汗?害怕吗?别怕,有我在。” 那双手很有力量也很温暖....萧尘霜自嘲的摇摇头,顺着往前御清殿而行,路上喜儿啧啧称叹,小声的和元轻羽说着什么,嬷嬷倒也没有怪她多嘴,只想着当初她才进宫的时候似乎也是这番模样。 迎面走来几个冷宫的丫鬟,嘴里抱怨着什么,说是冷宫那边晦气,杨妃的尸身长满了红斑什么的,搞的其余的妃子都感染上了云云。 听到冷宫,萧尘霜不自觉一颤,顿住了脚步,对喜儿和元轻羽说:“你们先跟嬷嬷去等着,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 喜儿:“有事?小姐您有什么事,要不奴婢们陪你去办了再去见皇上?” 元轻羽看出什么,悄悄拉了拉喜儿的衣袖,“我们先走。” “哦....”喜儿闷闷答应,还准备开口说什么就被元轻羽用手捂住了。萧尘霜长长叹了口气,往冷宫的方向走去,老远就听到那座墙皮脱落的宫墙内传来哀哭之声。 魏怀敏披麻戴孝的站在屋子里,神桌上供奉着杨妃的牌位,火盆里是尚未燃尽的纸钱。他才六岁,可此时的眼神却尽显漠然,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外面是那些疯女人的哭声和笑声,一阵阵传入耳朵。萧尘霜推开宫门走进,那些女人却忽然停止了哭声,皆投过去一种不善的目光,纷纷起身朝她围拢过去。 萧尘霜蹲在地上抹了一把灰擦在脸上,作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各位姐姐...我...我也是被打入冷宫的,还请以后多多关照小妹我。” “你也是被打入冷宫的?” “是....我以前是住在杨妃宫里的,因为杨妃姐姐的关系,所以我也被褫夺了封号打入冷宫了,呜呜....”她说话的时候故意耸.动肩膀,埋头痛哭起来,在外人眼里看来不知真假,因此生出几分同情,便指了指杨妃所在的屋子,接着又低声议论起什么。 萧尘霜背转身朝着最里头的那间屋子走去,接着长长舒了口气,幸好没出大事。前世在冷宫居住的时候,很能知道如何与这些人相处,她们其实并不算完全的疯子。 有时候正常的情况下好吃的也会分给她,说到底那些不正常无非就是一种执念罢了,心不甘,得不到,自然会产生这种怨念,脑子错乱。 她推开屋子,里面站着一个小孩,大概在她胸口处位置高矮。到底是个小孩,大人的事情小孩最是无辜,虽然想起以后的事情,她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但现在看着魏怀敏这副模样,实在不忍心去责怪什么。 何况既然重生之后许多事情会因为自己扭转过来而影响后面的事情,反而让许多东西都变得一团糟。因此这一次,她想试试,如果不插手魏怀敏的事情,结果会是如何。 人生漫漫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应该还能等到实证的那一天。她挤出一个笑意,故作轻松问:“七皇子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吗?” 第193章 册封 魏怀敏目无生气的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牌位,再看看眼前的人,穿着一身绯色的衣裳,这种颜色只有正宫娘娘能穿,看这个年纪应该就是未来太子妃了。 想不到动作这么快,还没有过门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穿上这个标记的服饰。他心底里发出冷笑,可面上却是一派懵然,迟钝的表情增添几分呆傻。 “原来....”萧尘霜心生歉意,拿起旁边还剩下的纸钱丢进火盆里,“杨妃娘娘你放心,虽然你做错事,害的玉嫔丧命,但也已经付出惨重代价...所以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照拂七皇子。” 演戏的人很多,这种深情戏码他更不知看过多少,心底又是一阵冷笑,可表面上却是装作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一双虎眼亮晶晶的,一字一句道:“姐姐,不是我偷的,簪子不是我偷的。” “簪子?”萧尘霜低头看他,下意识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说簪子不是你偷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们说是我偷了簪子,所以母亲是因为我死的....本来母亲可以不用死,姐姐我知道您是好人,您一定要帮母亲讨回公道啊!” 讨回公道.... 萧尘霜还想问点什么,却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宫里拜祭死人可是大不敬,光凭这点事被看到了就不好说了。 她反应极快,扑灭了火盆里的火,拉着魏怀敏躲到柜子里。他被勒得紧紧的,几乎是被挤在柜子里,因为身边这个女人实在太大一只,至少对于他来说。 外面的士兵走了进来,看那火盆里还燃着青烟,只是屋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就算知道什么,此时也不会多说。 为首的人只是随便翻了翻,目光落到衣柜处,但见那缝隙中似乎有人影晃动,他沉吟片刻,大手一挥,说此地什么也没有,继续检查下一间。 确定外面没声音了之后,魏怀敏才能轻易挣脱萧尘霜的怀抱,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这个女人的力气还不是一般的大!萧尘霜拍了拍胸脯,拉着他从侧门走了出去。 “你的手怎么这么小,按理说六岁了应该算是个小大人了才对。”萧尘霜握了握他的手,“瘦成这个模样,怎么,宫里的人没让你吃饱?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吃东西,我带你去。” “喂....”魏怀敏皱了皱眉:“你为什么要帮我?如果让人知道你和我一起拜祭我娘,肯定也会揪你的小辫子,说不定会和我一起受罚。” 萧尘霜笑眯眯的说:“因为有个哥哥和你一模一样,也是从小就没有娘亲,所以啊,我虽然不能护你周全,但至少不会让你饿肚子。” 她说的那个地方正是御膳房,其实这个御膳房后面有一个狗洞,依稀记得是有一次蝗灾的时候才堵上的,现在这个时间段应该还没人发现。 二人从狗洞处钻了进去,宫人们忙忙碌碌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躲在柜子底下,只是觉得那盘子里的鸡腿居然少了一只,御厨心想定是自己记岔了。 于是又从铁锅里捞起一只放在盘子里,这次他多留了个心眼,却见一只手从柜子底下伸了出来,他恍然,原来是有个小偷啊! “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御膳房偷吃!” 萧尘霜暗叫不好,拉着魏怀敏就从门口冲了出去。两个人跑的气喘吁吁,后面的御厨因为每次都要先试菜,故而吃的那叫一个油光水滑,远远的就被甩到了最后,根本就追不上他们。 “呼~别跑了,我跑不动了....” 萧尘霜笑了笑:“也是,瞧你这小短腿,跟个瘦猴子一样,喏,这个给你吃。” “我...”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嘴里就被塞进一只鸡腿。他有些憋闷,这个女人未免也太霸道了些,不过...为什么她刚才的笑容那么纯粹...难道真心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才会有如此纯粹和赤诚的目光吗?哼,无非都是帮着太子哥哥在演戏罢了。他这么想着,可身体却很诚实的吃起鸡腿来。 以喜儿为首的宫女在到处寻人,萧尘霜匆匆应了声,才回头对魏怀敏说:“你乖乖在这里吃,对了,这身衣服赶紧脱下来,回头被别的嫔妃看到你这条小命可就没了。” “...我知道,姐姐,那我娘的事...” 萧尘霜默了默,随后扬起一抹微笑:“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姐姐会去彻查的。”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杨妃的死就太刻意也太可疑,难道是在包庇真正的凶手?这么说来魏洛风还是不安全。 小姐你跑哪去了,皇上已经在宫里等着了,您这样也太失礼了。喜儿碎碎念。 萧尘霜道:“我刚才碰到一个熟人,好了,我们现在赶紧过去吧。” “咦,你身上的油渍哪里来的?天那,这可怎么办,待会还要面见皇上,说不定太后她老人家也在,你这...你这...” 萧尘霜无奈道:“没事,我藏起来便是了,行了再啰嗦下去才真的挨罚,走吧。” 哎....喜儿长长叹了口气,这小姐可真是的,完全不操心自己的事儿。一行人快步回到御清殿,还真被喜儿说对了,太后娘娘果然来了。如果说前世对于皇帝的印象不深,那对于这个太后就更可谓是一片空白。 她常年住在道观里面,对宫里的事情几乎是放任不管的,就其缘由谁也不知道,但这种处境和萧家老夫人很是相似。 哪怕当年她成为太子妃也未能见过太后娘娘,再后来她便死了,就更不知后面的事情。 萧尘霜走到殿门口,值守的太监便开始通报,直至里面的人应声后才恭恭敬敬的走了进去。太后娘娘坐在侧方,离皇帝的位置很近,魏国以左为尊,因而她这个位置,无疑是最尊贵的。 她一路低着头不卑不亢,不慌不忙的施礼:“尘霜给皇上和太后娘娘问安。” “你就是萧尘霜?”上方的女人穿着一身橘红色的凤袍,眼角周边都是些细纹,头发还未全白,语气虽然还算和善,神情却是冷冰冰的。 萧尘霜抬起头却未平视太后,平和道:“是,之前听闻太后娘娘一直在道观居住,因此尘霜备了些礼物,还请太后娘娘笑纳。” “你倒是有心了。”太后朝身旁的女官使了个颜色,便有宫人上前将礼盒接走。 “以后就无需这般见外,既然皇上看重你,那哀家自然也是相信皇上的眼光,更相信你能好好辅佐太子,成为一代明君。”她素手一挥,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更深,吩咐宫人上前。 那几个宫人手里端着托盘,盘中则盛放凤冠。红翡滴珠的赤金凤冠,即便在这般昏暗的大殿上也是熠熠生辉。 宫人们纷纷投来一抹艳羡的目光,听说这是当年太后当皇后时所用的凤冠,后来传到皇后手里,如今又给了太子妃。 虽然代代相传也属正常,可这还未正式册封就拿出来赠送,也真不怕弄丢了难以交差吗。 太后伸出双手捧起凤冠,在宫人的帮衬下架在了萧尘霜头上。因未准备好,差点把脑袋的低了下去,这玩意儿可比当初昭云那头冠还要重。 “这不仅是太子妃的象征,更是一份责任象征,但愿你以后能担得起这份责任。” “尘霜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皇帝起身道:“老阎,带太子妃去宗祠沐浴斋戒,明日一早让内务府安排婚礼游街一事。” “诺,老奴这就去。”阎公公退后几步,走到萧尘霜身边,低声道:“太子妃,请随老奴这边来。” “那就有劳阎公公,皇上,太后娘娘,尘霜先行告退。” “去吧。” 宫人们安排好了步撵,一路朝着宗祠赶去。准太子妃必须在宗祠向列祖列宗上香,且要斋戒沐浴,在此之前是不能与太子见面的。 第194章 册封(2) 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萧尘霜倒也不甚在意,到达宗祠的时候便在宫人伺候下沐浴更衣。屋子里已燃了檀香,充斥着一股幽香的味道。 “太子妃,此遭您就暂时在这里歇息,稍后晚些时候会有宫人送膳食过来,您只需在此将女戒和女德抄写一遍便可。”阎公公笑着叮咛着。 元轻羽接过宫人手里递来的金刚经,喜儿则去铺床,毕竟今晚是要在此歇息的。不过怎么说都觉得有些渗人,这里供奉着的可都是魏家历代先祖皇帝的灵位,这种地方阴气是最重的,保不准就会遇到什么邪事。 她害怕的同时又看了一眼元轻羽,但见她面不改色的模样,喜儿也暗暗放下了心来。 “对了太子妃。”阎公公刚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其实这抄写这些个物件,你便是三行并作一行也没人瞧见,不过嘛奴才是觉得在这待上大半天,还不如找点事儿来做。” 萧尘霜脸上堆满了笑意:“不错,阎公公说的对,那我今日便认认真真抄写,哪里也不会去。” “太子妃还真是懂事又体贴,如此那奴才便也放心了。” 抄写女戒?女德?上辈子这些玩意还抄的少吗?即便不用看着写,也能默背出来,所以当喜儿看到她这般胸有成竹的写出来,当下也是惊愕不已,小姐啥时候学会过目不忘的本事了? 在宗祠平安度过一夜,无事发生,甚至她反而在这种地方才睡得更好,一个梦都没有,别提有多放松了。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被宫人和嬷嬷架到铜镜前开始梳妆更衣,全程她就只顾着闭着眼睡觉。 到了这种地步她已经无法选择,原以为会让皇帝收回成命,可谁料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既然已成定局,也没必要去纠结,何况前世是没得选,是一副烂牌,但这一世却是有的选,还是皇帝亲自赐婚,简言之就是她只需效命于皇帝,哪怕将来太子之位易储,与她而言也不会危及生命,毕竟她上面的人是皇帝而不是太子。 想通这一点,再加上成为太子妃好处多多,便利也多,更重要的还能恶心到萧婉清,为什么不愿意?傻子才不愿意,要什么原则,什么比活着活出自我更痛快? 册封这一日,宫里的人便去萧府下聘,大批大批赏赐流水一样的进了萧府。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有的人说萧尘霜这样的庶出嫁给太子是高攀了。 又有人说这丫头也算有些谋略,再加上还有这样的家世背景,就算嫁给太子也算是门当户对,天赐的姻缘。 其实别人怎么说倒也无关紧要,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许梅虽开心,却也哭的像个泪人,这也是回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府。 上次的庆功宴本来也是去了,半道上却因为家里账目问题,只好先行回去核算。本来那种场合也不是她喜欢的,李若兰又特别想去开开眼,便做个顺水人情卖了个面子给她。 她穿着暗纹水缎的衣服站在门口,眼里却止不住的流泪。光是这一眼,某道目光便立即落到她身上,很快,那深邃的瞳孔射出一道光亮来,他立即扒拉开人群冲了上前。 萧义看到来人,忙拱了拱手:“龙王爷,您果然是信守承诺之人,今日是小女受封太子妃之日,当日在围猎场上您便说过定要参加小女和太子的婚礼,没想到今日这诺言便成了。” “.....”龙独罗有些不自然的望了望旁边的许梅,他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久经官场的萧义怎会看不出什么端倪,下意识看了许梅一眼,带着满脸的不悦,那眼神就好像在说‘大庭广众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当我不存在?’ “龙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要不到屋里去喝杯水酒?” 龙独罗赶紧回过神来,“不好意思,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夫人,也是太子妃的生母。” 龙独罗点点头,“原来是萧夫人....是萧夫人....” “老爷,李大人他们来了。”管家站在一旁,赶紧将李大人引了过来,萧义和李大人本来就是穿同一条裤子,平日里交情自是没得说。 因此肯定是要亲自接待的,于是嘱咐了许梅两句,像是下达命令一般,别说是当事人,就连旁人看了也觉得很是不舒服。但看许梅那模样又似乎已经习惯似的,这让龙独罗更觉心疼。趁着没人空隙,二人一前一后往内院走去。看她有心要躲着自己,龙独罗也顾不得别的,一把拉住她,“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你认错人了。” “我不可能认错,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请你告诉我...丹雅到底在哪里?” 许梅冷笑:“早干什么去了,你当初说好的要娶她做王妃,可等她怀着你的孩子你却一走了之,你知道....她是怎么过的吗?这么多,十五年!” “十五年....”他复述着这句话,嘴角不自觉往下垂,“她是不是很恨我?我知道,我也不求能原谅我,但当年我真的是有苦衷的,我曾经去找过她,只是她....” “只是什么?”许梅冷冷道:“她为了生下和你的孩子,她死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她当时死的有多痛苦吗,那鲜血止不住的流,可她却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告诉,一定要救孩子...” “她死了?”龙独罗一个步履不稳往后仰去,许梅也顾不得别的,上前扑打过去,“对,她死了!是你害死她的,当初如果不是被王妃追杀,她怎么会动了胎气,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她却还要拼了命为你生孩子,你不是男人,你就是个懦夫!” 王妃?追杀? 龙独罗听着这些话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丹雅会死?这一瞬间,就好像所有的希望和信仰都已经崩塌。 当初他为了拒绝这门婚事,不惜以假死脱身,带着梅丹雅逃了出去,二人都以为能过上平淡的日子,可他却半点不知原来丹雅已经怀了孩子。 后来虽然猜测过,但一直找不到她的下落打听不到消息...现在听她好的好姐妹许梅说出实情,他只觉有些喘不上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许梅见他不还手,再加上打也打够了,一个委屈上来便转身痛哭起来,肩膀不停抖动着。龙独罗仍旧是那副神情涣散的模样,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那....她的坟在哪里,孩子呢?孩子....孩子还好吗?” “孩子?你就不配做父亲,现在她过的很好,你也不许去打扰她。” “许姑娘,就当我求你,就当我欠你一份人情,我可以不打扰她,但最起码你该让我知道我的孩子是男是女,他长什么样子...你放心,我不会去相认,我只想...做最后一点事。” “我马上就要回南诏国,我只是想在走之前,看他一眼。我...我还想把丹雅的坟迁回南诏,我要册她为妃,当我的王妃!” 第195章 连绵杀意 堂堂王爷,此间却如此卑微,许梅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刚好又有下人来禀,说是萧义叫她出去待客,便趁此机会和龙独罗分开。龙独罗眼中带着浓浓的期盼,不敢上前也没有后退,只是呆呆的看着许梅的背影。 她怔了片刻,回头道:“我得再考虑考虑,今日是她出嫁的好日子,你可不要耍什么歪心思。” 她出嫁的日子? 她...难道是尘霜? 不错,她年纪相仿,而且当初一看到她那模样那神态与丹雅足足八分相似,难道....尘霜就是那个孩子?就是我的孩子?龙独罗想到这里,招呼也没打就赶往了皇宫. 他是南诏的王爷身份自然不同,因此可以入宫观礼。 奉天殿内,文武百官也早已就位,龙独罗也坐在席间,早听说太子妃的车马从宗祠离开,他焦急的看向宗祠的方向半天也没看到人影。 皇帝倒也觉得奇怪,问道:“看来王爷确实很上心。” 龙独罗道:“这桩姻缘好歹也是我撮合的,到底是个见证人,自然是要紧张些的。” “也难怪,不过不必紧张,一切都安排的妥当。”皇帝话音刚落,便看到一抹惹眼的红色。十二人抬的大轿子缓缓驶来,上面的女子端庄坐好,手中持着一把羽扇,眉目流盼,此间便是万人眼中第一眼,数十个宫女搀着她下了撵。 而此时,就连站在正中央的魏洛风,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有一说一,这丫头打扮起来确实像那么回事。 萧尘霜举着扇子,却悄悄看了前面的人一眼,他穿着一身玄衣纁裳、白罗大带、黄蔽膝、素纱中单,将整个人衬的器宇轩昂,又不失稳重。 她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踏过红毯,直至来到他身边。魏洛风侧目看她,因有扇子遮面看不清整个表情,虽然她竭力保持着镇静,不安却透出了眼眶。 魏洛风伸出手来,“你别紧张,我已经把游街取消了,祭祀天地之后,接受了百官朝贺,便可以回府上歇着了。” 萧尘霜反驳:“我没有紧张,我看好像你更紧张,头发都湿了,汗水?” 魏洛风扬了扬眉,握了握她的手,“那你手心也湿了一片,难道这不是紧张?还是你体虚?” “....再虚也没你虚,太子府还有这么多姬妾夫人呢。” 魏洛风:“所以你吃醋?” “——我吃酱油!”萧尘霜白了他一眼,此遭又没法丢下他一个人走,而魏洛风也像是故意刁难她一样,反而放慢了脚步。掠过百官跟前,所有人齐齐跪下朝贺,二人身后则跟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虽然嘴里说着不紧张,但身体已经出卖了她,因为从百官跟前走过的时候,那思绪仿佛把她拉回了前世。前世便是穿着五彩金凤,蒙着盖头,深怕被察觉出端倪。 到现在她也清楚记得,那日那双大手拉着她往奉天殿走去。而今日,依然是这双手,只是她已经没了当初那种感觉,为什么要紧张,这一次她是明媒正娶,是皇上赐婚! 根据所有流程走了一遍,真正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她独自坐在房中,这会子魏洛风估计被灌酒了,待会定是要喝的醉醺醺的回来。 于是她吩咐喜儿去备些醒酒茶以防万一,随后便自顾自摘下这沉重的凤冠来。 冯嬷嬷是太子府的老人了,自然是要跟着进来服侍太子妃的,当看到她已经自己洗漱完毕,几乎是飞奔过来的,嘴里喊道:“使不得使不得啊娘娘,这太不吉利了。” 萧尘霜半点不心虚,淡淡道:“....有什么不吉利,这凤冠代代相传甚是贵重,我这么粗心回头给弄坏了,老太后要是怪罪下来才是真的不吉利,麻烦冯嬷嬷你收到太子的库房里去。” “这倒也是....”冯嬷嬷笑着说:“还是咱们太子妃想的周到,瞧老婆子这记性,光是顾着眼前了。” “互相提点本来就是应该的。”萧尘霜从匣子里取出一只翡翠玉镯递给冯嬷嬷,这是我祖母给我的陪嫁,成色不错玉也很好。 “太子妃这是....” 萧尘霜道:“我虽是皇上赐婚,却也是初来乍到根基不稳,对于这太子府更是了解不透,还需冯嬷嬷日后多多提点。” “太子妃您这话就见外了,回头有什么吩咐您只管开口。” 萧尘霜:“我看冯嬷嬷就觉得很亲切,所以您也不要继续推辞,就收下吧,当做我今日大婚所给的礼物,沾沾喜气也好。” “既然娘娘都这么说了,奴婢要是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那便多谢娘娘赏赐。”冯嬷嬷擦了擦手,恭敬的接过镯子放入怀中,走到门口对丫鬟们吩咐,让送些吃的来,顺道把太子妃这身行头给换了。喜儿看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小姐,可真有你的。” 萧尘霜撇了撇嘴:“你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 “啧,你还装,这冯嬷嬷可是太子身边的人,您三言两语就给拉拢了,之前还担心您斗不过太子府里这些莺莺燕燕,现在看来奴婢完全不用担心好吗!” 元轻羽虽不喜欢这些手段,但也看的明白,只是笑笑:“你话别说太早,有没有拉拢还不知道呢,只是明面上小姐给了冯嬷嬷面子,那将来嬷嬷就会给小姐台阶下。” “笑了,轻羽居然笑了!”喜儿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元轻羽摇摇头:“干嘛啊,我又不是木偶,当然会笑。” “什么嘛,小姐你还记得吗,当初才买回轻羽的时候,她就像仙人掌浑身带刺,现在好像...刺被扒光了?” 元轻羽无奈:“是啊是啊,被你拔光了,赶紧去看看太子那边完事没有,总不能让小姐一个人干等下去。” “....他今天不会来的。”萧尘霜从抽屉里拿出纸笔,继续画着人物结构图。按照魏怀敏所说,杨妃不是因为过不了自己内心的关卡才自尽的,而是因为别的事情自尽。 为什么有人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她死,难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看来还得再去一次冷宫。 “娘娘,这是厨房准备的酒菜,都是按照您的喜好做的,太子还有会子才会来,您先吃些垫垫肚子。”几个丫鬟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元轻羽拿出针包插入菜中,银针并未变色,这才开始布菜。 “菜没毒可以吃。” 萧尘霜应声坐下,又道:“你们也忙了一天,坐下来一起吃。” “这....” 喜儿道:“小姐本就将我们当做自家人,她让坐便坐嘛,来。”说着她便动起碗筷来,想着大喜日子还特意斟酒敬酒表示祝贺。 萧尘霜无奈,也端起酒往嘴里送,几杯下肚就已觉得眼里泛着雾气,睡意一阵阵袭来。她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喜儿分明已经变成了两个人,元轻羽也觉不对劲,竭力想保持冷静,但在酒的催眠之下却显得徒劳无功。 不知睡了多久,就连身上的温度都变得滚烫起来,犹如置身火海,像是要被活活烧死一般,但同时体内又有一股力量,源源不绝的从丹田散发出来飞速运转,这才勉强多了两分清醒。 几经努力之下,我总算慢慢睁开了眼睛,体内那种炙热感也是越来越强烈,喉咙干渴的生疼,每走一步都是艰难,刚走没几步,脚下便是一软,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虽然地面铺的是厚重的波斯地毯,却还是摔了个结实,痛的不停的倒吸凉气。 “轻羽!”萧尘霜用手握拳,低声唤了句:“轻羽,你快起来....这酒有问题....” 元轻羽也努力睁开了眼,了然过来便立即封锁自己的穴道,好在她自小就练过内功,因此只要将毒素从体内逼出就好了。 二人互相搀着走向门口,萧尘霜并不知道自己也有内功,甚至比元轻羽还要高上两倍,不懂得怎么去运用,所以刚走出几步,又是脚下一软,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 “来人!来人啊....”元轻羽喘着粗气,拉着萧尘霜艰难的往院子里走去,边走边大声呼喊。 第196章 火烧太子府 然而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远远看见一些火星子跳跃着火焰,萧尘霜暗叫不好,连忙又折返回去,总不能让喜儿一个人留在此处。 “喜儿,你醒醒....喜儿!” “喜儿,快起来,失火了...” 元轻羽喘着粗气,丢开了萧尘霜的手,“主子,这是中了十香软筋散,强撑着是没用的,我还有些力气,不如...不如让我来背她,或者是你...先冲出去求救。” “我不能把你们留下...” 元轻羽:“事到如今你怎么能如此糊涂,你快去,请太子帮忙,这次...我们是被人算计了。” 萧尘霜也冷静下来,她承认,在这种事情上她往往无法理智对待,甚至还不如元轻羽。 但细下来一想也是别无他法,她点点头,卯足了劲往院门跑去,却发现外面廊下的丫鬟嬷嬷早已东倒西歪倒在了地上。 她走到那些人跟前探了探脉搏,还有呼吸还没死,只是与她情况相似,应该也是中毒。 现在院门锁了,丫鬟们也都中了毒,可见背后的人是早有预谋的。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负责看守瑶光殿的丫鬟小厮已经昏死,那其余人呢,难道偌大的太子府就这么几个人? 还不待她细想,便见远处燃起了火光,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紧接着便是无数明亮的火光正逐步吞噬着瑶光殿每一个角落。 院门内外皆是一片浓烟滚滚,耀眼的火光映红了整个黑夜,听着院门外的丫鬟们哭号,她反倒冷静了下来,眼下火势迅猛,绝不能坐以待毙,等到外界发现的时候保不准就已经死了。 她快速看了一眼厢房,火光正朝着小院袭来,越燃越烈,转眼间,已经开始冒出许多火花。 回过头,她看向元轻羽扶着喜儿摇摇晃晃走了出来,再看看那不断冒出火花的楼宇,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无力。 下毒兼放火,在这双重保险下,可谓真是下足了血本,最可恨连是谁都不知道。 所以这个时候谁会来救她?她又该如何自救? “主子,主子....”元轻羽吸进一口浓烟,呛得她眼泪直流,却也没有放下背上的喜儿。 萧尘霜赶紧走上前去,“现在火势迅猛,要是再等片刻我们这里也会变成火海,喜儿尚在昏迷,你们先走。” 说着她捡起地上的石头,使劲砸向门锁,这石头本来就不平,甚至还有些锋利,没砸两下她手里便沁出血丝来。只听得‘哐当’一声,链子掉在了地上。 “走,我们快出去!”萧尘霜拉着元轻羽往外走,门框已被大火吞噬,她条件反射般的将元轻羽二人推了出去。 自己又往后一仰,这熊熊燃烧起来的门框则落在了地上挡住她的去路。 “尘霜!尘霜!” 隔着火光相对,元轻羽呆呆的站在原地,几次想要过去将她拉出火海,却都被掉下来的火花子挡住,险些还被烫伤。 萧尘霜捂住抠鼻,“快,带喜儿先逃出去!” “我....”元轻羽咬咬牙,背起喜儿冲了出去,直至看到丫鬟们四处乱窜。 她看准机会将喜儿托付出去,转身进入厢房中拿起一张薄被浸在水缸中,打算冲进火场救人。 瑶光殿外喧闹至极,都在大肆庆贺,魏洛风酒量不太好,因此喝了个半醉。 却见几个丫鬟披头散发的赶了过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身上那模样分明是遭受什么欺凌。 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聚在了她们身上,纷纷讨论着什么,魏洛风察觉不好,忙问:“你们几个不是在瑶光殿伺候,发生什么事了?” “走水了,瑶光殿走水了!” “走水?”魏洛风颤了颤,“太子妃呢?” “娘娘她....娘娘她....被困在火中,那火势太猛了,很快就要蔓延过来了。” 魏怀瑾听得这里,早已变换了表情,怒道:“你们怎么做事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疏影天胤,随我去救人!”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魏洛风冷静片刻,吩咐秦和安排人救火,绝对不能让火势蔓延开来,得保护所有人的安全。安排好一切后他便也跟着去了瑶光殿,但见火光漫天,几乎将整个夜色染透,他悬着的那颗心就更是惴惴不安。 萧尘霜...你不能出事,你绝对不能出事!等着我!魏洛风死死握着拳,完全不顾众人阻拦,生生闯入了火场。就连魏怀瑾也是震惊不已,只是下意识伸手去拉,却落了个空。 他很快反应过来,立马喝道:“保护太子,你们几个再召集人马主要把这里的火灭了!” “那其他地方呢?” “不管!”魏怀瑾直言,他打湿了被子也要披着闯进火场,却被何疏影和康业郡主拦下,“你疯了吗,万一死了怎么办!” “难道眼睁睁看着她被困?你们放手!” 康业:“她是我的朋友我自然在乎,可我不会放手,如果你真的知道这是死路也要去,那我康业便陪你一起死。” “郡主说的不错,何况太子已经进去,您是太子最信得过的人,实在不宜再涉险,还请定王三思!” 被二人说的烦了,他又被紧紧锢着根本没法动弹,再想想确实也是如此。 三哥已经进去,如果连他也进去,那现在这一片乱局就无人主持了,说不定因为恐慌,因为火势蔓延还会波及整个京都。 古代建设全是木头为主,因而只要一燃起来便会迅猛而急速,就像是被千万兵马踏过,片甲不留。 魏洛风刚闯入第一道门,险些被倒下的房梁所伤,幸得他反应敏捷躲了过去,忍住刺鼻的浓烟不断往里面走去。边走边呼唤萧尘霜的名字。 再进一道门就看到了元轻羽,她也是愣在原地,“太子殿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快出去!” 元轻羽坚决道:“小姐还在火场,她是为了救我们,我不可以留下她一个人。” 魏洛风:“现在有我,时间不多你也别废话,快出去。” “.....”元轻羽默了默,“你会平安的救出尘霜对不对?” 我会。 “好,那我相信你,我....”元轻羽话还未说完,又听到一声噼啪响,凉亭直直倒塌,元轻羽见此一个腾空起身,稳稳落在一米开外的安全地带。 魏洛风怔愣片刻,并未细究,只让她自己多加小心。 火势越来越大,一开始萧尘霜是在院子里,后来因为火是从外而来,院子里根本无法站人,她只得又退到后院的空地上。‘轰隆’一座花厅禁不住烈火的再三璀璨,终于坍塌了。 无数巨木夹杂着滚烫的火星子四处飞溅,那些醒来的丫鬟和小厮们也因躲避不及,不是被屋脊压死,就是被卷入火海活活烧死。 听着她们的凄惨叫声,萧尘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不想变成烤鸭就必须再找出路。 她忽然想起这虽是太子府,可建造的风格和布局是和皇宫不相上下的,也就是说在后院的某一处有扇小门直通大街,是平日里为倒夜香所备的,只要从这扇门离开,就一定能出去! 打定主意,她用浸湿的棉被裹在身上,如此能防一些浓烟和炙热,但偏偏怎么也料不到湿透的棉被竟有这千斤重量,只差没给压死。 为了活命,也顾不得这些,她飞快的奔跑在碎石子小鹿上,不停的喘着粗气。 萧尘霜飞快跑着,脑子里也在飞快运转,再跑下去估计还到不了门口就得累死。 也不知为什么,体内的毒很是奇怪,好像越累它的作用就越大,没走几步又开始陷入昏聩状态,眼皮子越发沉重。 第197章 无头女尸 终于,她倒在了地上,不停喘着气,“娘的,如果谁在这个时候来救我,我...我就嫁给他!” “萧尘霜!” “萧尘霜,你听到就应我一声!”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起来,她虚弱的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着玄衣冕服的男人匆匆跑了过来,很快,她觉得身子一轻,像是被人用双手托起,能清楚的听到胸膛上的心跳和那抹温度。 魏洛风将她抱在怀中,刚走几步便又是一座架子倒塌下来,他只得暂时退到空地上,将萧尘霜重新背在身上。 刚要打开那道小门的时候,萧尘霜醒了过来,下意识拉了拉他的衣袖,“等...等等。” “怎么了?”魏洛风虽疑惑却也照做,将她放了下来立在墙根处。 只听得外面一阵零碎的脚步声,还有些说话的声音。 女人此时正站在门外,她脸上明显带着怒气,“你们怎么做事的,差点连我都被烧死了!” “是....” “是什么是,娘娘只是让你们毒死她,可并未让你们放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目光中闪烁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光芒,“放火?我们并未放火...而且刚才也差点被困于此处。” “不是你们放的?”女人纳了闷,脸上的怒气也渐渐转淡,但仍是粗声粗气的说:“既然不是你们放的火,那就证明有人想坐收渔翁之利,行了,先行离开,这火越来也大,要是再不走被抓到也就算了,回头还得一起陪葬!” “好!”黑衣人微微一笑,点点头,突然抽出一把刀,手起刀落间,女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已被削去了脑袋。一具无头的尸体摇摇晃晃在门外狂奔了几步。 如喷泉般喷涌而出的血柱把周围雪白的墙壁染成一片暗红。 那颗圆滚滚的人头竟然笔直地飞落到门内,骨碌碌的一阵翻滚,停在了萧尘霜脚边。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十分争气,并没有因惊吓而喊出声,魏洛风也暗自捏了把汗,担忧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不上不下。 从这帮人的对话以及那狠辣的做事风格来看,和平王倒是如出一辙,可平王已经死了,他手底下养的那些暗卫也早都被清缴...所以到底是谁会想出这么条毒计要赶尽杀绝? 魏洛风更加用力的握住她的手,这双手在此间是温热的,和在腐骨林那端是不一样的。温热中又带着一股温柔,就好像只要被这双手牵着,就能有无限的勇气和力量往下走。 早上册封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她被紧握住的五指也反手扣住他的手,沉溺在这种安心的感觉里。 “大人,这火本来就不是咱们放的,主子的意思也是说把人给悄悄毒死便算了,虽然便宜了她,可到底不会追查下去,回头买通验尸官...这事儿也就妥了,可为什么...”黑衣人犹犹豫豫的看了一眼远处的女人——那具无头尸体。 为首的黑衣人还刀入鞘,“我这么做无非是怕没打死蛇反遭蛇咬,既然要做事就必须干净利落,怎能婆婆妈妈。至于这个女人,她以为我们是听从娘娘的意思,实际上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你懂吗?” “属下当然明白...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黑衣人顿了顿,接着说:“这把火不妨再添大一些,这太子害的少主的父亲失手被抓,如今少主也毁了容,倘若能顺带着除去太子,那必然是大功一件。” 说罢,他回头看向众人,“传令下去,按照原计划行事,埋伏在瑶光殿内外,万一太子妃未死逃了出来,务必将其诛于此地!” “诺!”众人应声回答,接着便听见那几个黑衣人又提着水桶往墙壁上浇一些火油。 那火势‘哗’的一声蹿的极高,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早已沾满火油的木门和高墙的瓦砾之间,又立刻迸发出一片火光。 做完这些,黑衣人便立刻消失的不见,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后的两个人。魏洛风背起萧尘霜逃了出去,这一路还算有惊无险。 守卫和埋伏也十分松懈,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条路能通往大街,就连魏洛风也不太清楚,但刚才看到萧尘霜的时候却偏偏出现在这里,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 听到脚步声传来,魏洛风猫在墙后听着,只见是秦和等人,便立即走了出去。 一行太子府的府兵见是自家主子,忙跪下行礼,魏洛风罢手,“这边火势迅猛,速速扑灭,秦和,去请太医。” “属下这就去。”秦和担忧的看了萧尘霜一眼,便匆匆往外走。 而魏洛风一路背着她前往自己的未央殿。其实这一路颠簸她并非全无知觉,只是身体麻痹不能活动而已,脑子还是非常清醒的。 魏洛风这厮却是紧张的不行,一直紧紧握住她的手,置于自己的脸庞,“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你一定要挺住啊!” “.....”萧尘霜试着动了动手指,她的嗓子可算是被烟熏坏了,放出来的声音又干又哑,“你放心,一时半会我死不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消失,如果太医再不来,保不准那毒进入五脏六腑就一命呜呼了。只是也不知道轻羽她们怎么样了。 太医匆匆赶来,先替她诊了诊脉,开了药让萧尘霜好好歇着。至于那嗓子慢慢调理也会好起来,只是这半个月最好不要再开口说话,以免破坏声带就真的难以恢复了。 “王太医,太子妃身上的毒要紧吗?” “这种毒确实是天下第一奇毒‘极乐丹’,此药入喉初始不会有任何症状,只会觉得头昏脑涨酸软无力。到七天的时候会突然陷入兴奋癫狂状态,若无解药必死无疑啊。” 魏怀瑾震了震:“必死无疑....那你没有解药?” “回定王的话,微臣确实没有解药,倒不是无法配制出来,而是这种解药还缺乏一味‘迟雪根’的药材,所以无法调配...” 迟雪根....魏洛风仍紧紧握住萧尘霜的手,深怕只要一松手,她就会从自己身边溜走,所以才更要抓的更紧。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原来自己重病那段日子,萧尘霜...应该也不好过吧,也总算能体会到那种心中的高墙崩塌的感觉。 “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搞到这种药材,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魏洛风深吸了口气,又道:“既然这种药材难求,在此期间有没有可以压制的解药?” “这....应该是有的,但微臣也不敢贸贸然确定,不过殿下放心,微臣回去连夜调配,还请殿下暂且放宽心。只要未到第七天,太子妃娘娘是绝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好...王叔,麻烦你送太医出去。” “殿下您就放心照顾娘娘吧,外面的事儿都有老奴操持着。” 魏洛风点点头,命人去熬了点粥,想着从早上到现在这傻丫头没吃过一口饭,现在又遭受这样的劫难,肚子里肯定什么都没有,万一要是醒了,好歹有口热乎的吃。 大火已经扑灭,太子府的人上上下下忙的不可开交。这种事情宣扬出去并不好,因此还要安抚宾客,随意找了个由头搪塞过去。 秦和在排查的火因的时候发现许多烧焦的尸体。 有的还能隐约看到烂肉模糊的脸,有的则什么都看不到,单从衣着判断这些人都是太子府的婢子和丫鬟。 第198章 天都府 按照惯例询问了一遍冯嬷嬷等人当时的情况,老人家也已经吓得口齿不清,到现在也没回过神来,见问不出什么,秦和也只好作罢,吩咐其余丫鬟好生照顾。 在瑶光殿后院的侧门那里发现一具无头尸。秦和和魏怀瑾赶到的时候,那尸体已成一块焦炭,什么都看不清。魏怀瑾戴上羊肠手套,蹲下去看了一眼,虽然已经烧的什么都没有,但还能判断出这头颅是生前被削掉的,而非死后被砍下的。 “定王可看出什么?”秦和问。 魏怀瑾摇摇头:“暂时没有,这场火那么大,想必头颅也是找不到了。不过从外形来看,应该是一具女尸。” 说到这里,他抬起尸体的左手,上面的翡翠镯子看起来应当是价值不菲。 玉石这种东西遇火本来也烧不坏,再加上高度以及身形各方面肉眼判断,这是具女尸。 “立马去清算一下太子府的人。” 秦和当然明白魏怀瑾的意思,现在首要是得先确定这个女尸的身份。 他办事效率很快,在总管王叔的安排下,将各个院落的人都询问了一遍,死的人数和平日里记载当差的人数一致,独独多出这么一具无头尸体。 也就是这具尸体是从外面来的,并不是太子府的人。能一刀砍下头颅,下手之狠辣,也确实让人瞠目结舌。 魏怀瑾走到墙边勘测上面的血迹,其实这面墙壁被浓烟熏的发黑,但黑色的灰中依然能察出斜着的血迹。 “把尸体带回天都府。”魏怀瑾淡淡吩咐,一群侍卫把尸体抬走,他刻意多看了一眼那手腕上的玉镯。 这个镯子总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深怕自己会忘记,赶紧回到书房将这镯子的模样画了下来。 “四弟。”魏洛风抬脚走了进来,他脸上还有倦容带着淡淡的酒气。 魏怀瑾看了他一眼,“三哥,你认不认得这个镯子。” “这个花纹...”魏洛风端详片刻,很快眨了眨眼:“我记得,之前好像看到杨妃戴过,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此物?” 魏怀瑾:“方才发现一具无头女尸,她全身烧的像是焦炭,但这镯子还好好的,不过已经交给天都府的人,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魏洛风神情复杂的点点头,提起茶壶倒了杯茶来喝。兄弟二人又说了会子话,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好一会儿,魏怀瑾才鼓起勇气问:“三哥能保护好三嫂吗?” “四弟不必操心,这点本事三哥还是有的。只是...”魏洛风的目光落到他手里的毛笔上,淡淡道:“你和康业郡主的事何时操办?” 魏怀瑾苦笑:“不过是成婚而已,操办什么,相信康业也不会在意。哦对了,刚才事发的时候没注意,她们现在人呢?” 魏洛风道:“已经让人先安排回府了,这件事就辛苦四弟了。”他表情淡淡的,好像根本不操心这个太子妃的生死,这点让魏怀瑾觉得很不舒服。 如果是他…… 如果是他的话就定不会让尘霜受到危险。 这一次,他是真的被吓坏了,以至于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天都府与大理寺同气连枝,最擅长于查探这些无头悬案等事件,所以才会放心让天都府接手。 何疏影在门口等着,见魏怀瑾出来便立即迎了上去,见他冷这一张脸,她便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在身后。 她低头看着地面,偶有的星光投下,便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其实还隔着一段距离,可从影子看去,就好像她已经倚在了魏怀瑾的肩头一样。她心中窃喜,心里萌生出一个念头,这条路永远也不要走完。 所有宾客和皇亲都送走之后,魏洛风才得了空闲,换回平日里的常服。此遭发生变故还得好好安顿府中上下。他坐在桌边,看着仍在昏睡的萧尘霜,那种歉意和不安的感觉又溢了出来。 “王叔,冯嬷嬷那边怎么样了?” 王叔道:“回殿下,冯嬷嬷这次似乎是受到惊吓,不过服了药已经好很多了。” “她年纪大了受了这种折腾确实也为难她了...好了,王叔你也先下去歇着吧,这里我来便是了。” 王叔别有深意的看了魏洛风一眼,随后点点头。 这小俩口真是奇怪,之前还水火不容,果然啊,夫妻就是打情骂俏,越打感情越好,现在看着你生病我着急,我生病你难受的。 啧,这太子府看来是真的要有小生命降临了。 “殿下,这里让奴婢来看着吧,您今日饮了酒,照顾人是个细致活,且奴婢也不希望殿下太劳累。” 魏洛风看向来人,她长得还算不错,低眉顺眼温温柔柔的,手里端着盆子。眼睛里透着一股灵气,看着倒是个聪明的。 现在元轻羽和喜儿也遭受大难,尘霜身边又必须得有亲近的人守护,这个丫头看着倒也是机警,万一他有事不在的时候便可以代替他陪在萧尘霜身边,这倒也不错。 他坐直了身子,“你是哪个院的丫鬟?” “回殿下,奴婢叫唐静和,是太子妃的侍女。” 魏洛风舒展眉头,露出一抹和善,“现在轻羽和喜儿也是受了伤,所以就由你贴身伺候在太子妃跟前,明白吗?” “奴婢遵命。”静和低头一笑,自顾自把盆子放在架子上,拿起帕子浸湿后才小心翼翼递到他跟前,“殿下,您喝了酒,不如洗把脸...人也会精神些,哦对了,奴婢还煮了醒酒茶,这就去给您端来。” 魏洛风木然的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对于静和的话并未太在意,所以并未作反应。 在静和看来便是殿下默认了,她心中欢愉,赶紧去端来醒酒茶。 她捧着杯子递到魏洛风手里,却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手指。 他手指热热的像是带着火,那种灼热感很是强烈,静和下意识抽回了手,面色通红的低下了头,双手无处安放。 魏洛风端着茶抿了口茶,一抬头就看到静和的脸蛋通红带着娇羞的模样。 他有些不悦道:“怎么了?” “没....没事,奴婢去照顾太子妃娘娘了。”静和逃也似的走到屏风后面。 只是一面屏风相隔,她却觉得是寻到安全地带,幸好刚才太子没有怪罪,否则就惨了,她拍了拍胸脯,仍是心有余悸。 魏洛风道:“今日不用你照顾,明日孤会入宫,届时你再过来,记住,寸步不离,一旦有任何事就直接去找王叔。”说到这里,他拿出一枚手令给她,“方便你在府中行走。” “手令....”静和虽低着头,可目光却变得尖利起来,射出一道道精光,她颤巍巍的伸手去接,“多谢殿下!” 魏洛风挥了挥手让她先行下去,等她走后才觉得这姑娘好像有点不对劲,看起来温温婉婉的,可那眼睛怎么就像黄鼠狼似的? 黄鼠狼...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无所谓的小事,这样的人他是见多了。 他吩咐下人准备一张小榻,就铺在萧尘霜床边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便有天都府的人来传话,说是当日火场时看到一个人,很有可能这纵火的事情就是与她有关。 魏洛风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连忙赶了过去,到达天都府的时候魏怀瑾等人也早早就到了。 兄弟二人随便打了个招呼便跟着去了大牢。当看到牢中的人时,二人皆是一惊。 第199章 天都府(2) 可表现出的神情却是淡淡的,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天都府张大人道:“当时便是抓到了她,后来也果然证实就是她放的火。” “怎么会是你?”魏洛风有些不解。 “怎么,冤家路窄?呵,你居然没死,倒是便宜你了,便宜了你你媳妇就得倒霉,她现在死了吗?” 魏怀瑾:“注意你的言辞,你知不知道此事要是禀报给父皇,就算父皇想看到二哥的份上饶恕你,我魏国的律法和朝中大臣也绝不可能姑息。” “说的好像我不做就能饶了我一般。”平王妃满脸不屑,她一身脏乱不堪的坐在牢中一侧,淡淡道:“要嘛就杀了我,要是我还活着还能出去,我就得杀了她!” 魏怀瑾攥紧了拳头:“方玉容你别太过分,看在二哥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但你必须老实告诉我,真的是你放的火?” “是不是又如何,反正想让她死的又不是我一个。” 听着二人的谈话,魏洛风心念一动,但并未做出什么端倪。他让狱卒打开了牢门走了进去,望着她:“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进太子府,你身后一定还有高人指点。” 平王妃不自觉握紧了栏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魏怀瑾也仔细观她反应,当即也蹲了下来,试图劝说她:“我们相识于微末,在我心里一直拿你当姐姐。如今二哥出事,我自该好好照顾你,难为父皇不追究,你又何苦非要一头扎进去!” “照顾,追究...呵,我错了吗?我只是报仇而已,如果不是她多事,怀邵的病就会好起来,为什么你们不能再等等...只要再等等就会好起来...如果因为我们伤害了那些孩子,我们可以赎罪,我们可以慢慢赎罪....”她无力的垂下头,低低自语,从始至终她都不认为自己做错。 说的也是,只是成千上百条性命罢了,对于权贵而言,那些人能有所牺牲都是值得的都是应该的。 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认定事情发展到一定过程,就会是应该的?魏洛风皱皱眉,和魏怀瑾对视一眼,仿佛在说‘没救了’。 离开大牢后,他便让张大人密切注意平王妃的动静,但凡有风吹草动都需立即来禀报。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出纵火之人,而是找到那‘迟雪根’,这是魏洛风目前的心结,所以从天都府出来兴致一直不高。 魏怀瑾也有些低落,如果平王妃不肯说,那就抓不到后面的人。他在脑子里将以往和平王妃有接触过的妃子小姐都过滤一遍。 正想着,远远便看到穿着一身柳绿衣裳的康业站在街角,她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淅淅沥沥的雨透过枝叶落下,朦胧的雾气氤氲着,山朦胧,水朦胧,人朦胧,那褐色的瞳子更是迷离。 康业下意识后退一步,“太子殿下,定王殿下,我...我是路过包子铺,嗯...这里的包子很好吃,所以我准备想给你们送过来...” “原来是专程送包子来,不过我就不吃了,还有点事先失陪。”魏洛风客气的点点头,转身往桥上走去。 魏怀瑾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难为你费心,还专程送包子来...”他接过她手里的包子,随便挑起一个就往嘴里送,“味道还不错,蟹汁也很浓郁...” 康业看出他心情不好,便道:“其实也不用担心,尘霜一定会吉人天相。从昨天到现在你一直心神恍惚,我只是怕你...想不开。” 魏怀瑾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找不到纵火的人更摸不清下毒的人,她又中了‘极乐丹’的毒,太医说了如果七天内无法调出解药,她会死....时间不多了,” “极乐丹?”康业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但很快就被另一副表情给掩盖下去,她喃喃道:“怎么会中极乐丹,这种药...到第七天的时候就会亢奋癫狂致死...”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解药?” 康业转过身去,“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过。” “你知道,你一定知道。”魏怀瑾一把拉过她的手,死死扣住她的双肩,“康业,你告诉我,怎样可以拿到解药?我娶你,我马上就可以娶你,只要...” “魏怀瑾!”康业挣脱他的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这巴掌扇的不轻,脸颊上立马呈现五道爪印。她气急了,胸膛不停的起伏,眼里隐忍着泪水,又羞愤又失望。 她哽咽道:“怎么,难道我康业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择手段的人?我告诉你魏怀瑾,就算你不娶我,我也会救她,可你为什么要用娶我当做筹码,逼我说出解药所在呢?” “康业....”魏怀瑾蹙着眉头,脸上火辣辣地发烧,一肚子的懊悔,看着康业这副样子,便更厌恶自己怎能说出那些话。 康业吸了吸鼻子,“极乐丹这种毒确实不好解,其中迟雪根就是最为珍贵的药材,也是最有用的药引子,但也不是没有...” “传说在雪山上二十年开花一次,二十年一结果,方能使用。”说到这里,康业垂下卷而浓密的睫毛,“距离下次结果还有三年,尘霜必然是等不了的,不过我知道有地方有….可是这个地方……” “哪怕是万两黄金我也在所不惜,郡主,你带我去见他。” 康业叹了口气:“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魏怀瑾点点头:“对。”康业自嘲一笑:“好…那我带你去万剑山庄。” 万剑山庄离此地尚有百里之遥,如果快马狂奔大约也需要一天时日,来回就是两天。他顾不得许多,哪怕完全不了解这个万剑山庄,此时知道有希望却也要试一试。 康业自知劝说无果,默默为他收拾行装,并坚持陪他一起去。魏怀瑾没有多想,也同样认为如果康业跟着去,就能更准确的找到万剑山庄。 二人这边启程,魏洛风就收到消息,点算了护卫前去保护魏怀瑾的安危,而他也没有闲着,当即便带着之前画的手镯图纸进了宫。 他坐在马车上看着这图纸,仔细回想着关于杨妃的事。 后来托人去暗中调查,结论便是这个手镯确实是杨妃身边的大宫女媚儿的,至于是谁赏赐的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已经知道和杨妃有关,只要确定手镯出处,就能知道后面的事情。 墨统领走在前面,沉吟道:“殿下,难道您就不觉得奇怪,会不会是这个媚儿想为杨妃报仇?”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秦和说。 魏洛风看了一眼秦和,“那你怎么看?” 秦和拱手道:“方才属下去问过,这个媚儿和杨妃关系微妙,虽是贴身宫女,但这个媚儿每月都需要大量银子,一开始还好,可是久了之后...杨妃生出厌倦,还曾责打过媚儿。” “也就是说这主仆关系并不到位,其实想知道也不难。”魏洛风抿嘴一笑,脸上洋溢着沉稳之色,他下意识整了整袖口,“我依稀还记得之前下毒的时候杨太医的夫人说...他去了城隍庙。” “城隍庙?”秦和刀眉微皱,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股凶相,永远都是一板一眼正经的很。所以此刻看起来便是一副穷凶极恶古板的模样。 好一会儿,他才脱口道:“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杨太医和杨妃以及这次的平王妃下毒纵火之事是有关联的。” 第200章 追查 “准确的说下毒和纵火的人是两拨人。” “看样子殿下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和怀疑的人选。”墨统领神色不明的看向他。 魏洛风嗯了一声:“墨统领,我需要你帮忙。” “殿下只管吩咐就好了,末将一定竭尽全力。” 魏洛风眯着眼:“好,杨夫人说杨太医是从城隍庙回来后开始有所转变,那么就从城隍庙查起,他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事无巨细统统都要打听清楚。” “末将遵命。” 安排好之后,他也迅速处理完宫中的事便回到太子府。 天气还不错,府里挂着的红绸没拆下来,大抵是府里人太忙。 瑶光殿现在是不能住了,一群小厮正忙着善后,那烟熏的味道实在刺鼻,被熏的发黑的墙壁在风中摇摇欲坠,满地都是残垣碎瓦,每个人都绑着棉布条堵住鼻子用嘴巴呼吸。 元轻羽状况还不错,只是因为吸入太多浓烟而浑浑噩噩的,看起来傻里傻气,身体上没什么大碍。 至于喜儿却陷入了久久的昏迷,不过太医说情况还算好,她们酒里都是迷药而并非毒,看来下毒之人到底存着一丝良心。 所以现在负责照顾的自然是碧水和静和,二人到底是相府的人,伺候的也还算仔细,因为知道萧尘霜的脾气,一般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而太子府也没有长辈,那些所谓的长辈都住在皇宫,所以不用去请安什么的,加上府里的嬷嬷也好管事也罢,都还算客客气气,没强迫着逼她学什么规矩。 “喜儿醒了吗?” “回太子妃的话,喜儿姐姐还没有醒,不过刚才喂药倒是真真的喝进去了,奴婢猜测是有好转的迹象。”静和放下杯盏,又端来一盘枣泥糕。 萧尘霜闭着眼点点头,也没有起身,仍然安安静静的躺在摇椅上。 这个摇椅很舒服,垫的厚厚的很软实,过堂风吹过来的时候又带着几分凉爽,摇着摇着便是昏昏欲睡。 她睡了过去,手里的书便也掉在了地上。魏洛风轻轻走到她跟前,示意丫鬟们都先退下,而他则转身进了房间拿出一张毯子盖在她身上。 虽然动作轻柔,但还是惊醒了萧尘霜,她抬了抬眼,语气十分舒适随意,“想做贼一样,去了哪,怎么才回来。” “...我进宫去来,处理一些事,你感觉好些吗?”魏洛风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萧尘霜:“当日火场上....” “不是当日是昨日。”魏洛风握了握她的手,“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父皇很重视失火的事情,所以你不用担心,只需要好好养着身体。” “实在太麻烦你了。”萧尘霜说。 魏洛风:“这算得什么麻烦,你既是太子妃便是我的人,如今平白无故受到委屈怎么可能轻易算了。” 萧尘霜微微一笑,心里淌过一阵暖意,但很快反应过来,侧头看他:“我猜你已经知道放火的人是谁。”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魏洛风无奈:“是平王妃。” 平王妃... 知道是她的时候倒也不觉得意外。想想这个女人以前的为人处世,再加上现在出了这种变故,必然会做一些极端的事情。 只是这场火来的实在迅猛,似乎是早早的就筹划好,而平王妃应该没有这样的心计,就算有,她也绝不可能沉得住气,是不是还有别的人? 夫妻二人对坐无言,各自怀着心事。很快,便有人来禀报。 说本月十三那日确实在城隍庙看到杨太医,按理说杨太医的医术并不算精湛,为人也比较低调几乎没什么存在感,这样一个人放在市井,除非是很熟络的人能一眼认出。 偏巧,看到杨太医这个人正是住在他隔壁的一户人家,那日刚好也是去城隍庙上香,说是为了替自家儿媳求个平安。 因为见到杨太医便笑着过去打招呼,怎料被几个穿着蓝色衣服,戴着方巾帽的年轻男子请走了。 这所谓蓝衣服方巾帽,常人不知,但宫里的人怎会不知,这明明就是太监装扮。且不说这个,光是被太监请走就已经很奇怪,听到这里定会以为说不准就是杨妃的意思,但好玩的是当日杨妃陪着太后听戏。 据那大婶说杨太医上了轿子后就走了,不过看那个方向是往城隍庙里面走去。外面又有人把守,根本就进不得,那架势就像是要密谋什么一样。 “所以那个大婶到底还知道什么?” “殿下少安毋躁,那大婶虽然没有近前听着什么,却亲眼看到轿子上的灯笼,虽然已经换成普通的,但轿子顶上的那个‘郑’字却没有被更换。” “果然是她!”魏洛风的眼神忽明忽暗。 其实从郑太师贩卖军情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留意郑家的人。这个淑妃曾还在昭云公主的婚礼上动手脚,准确的说那蛊毒与她脱不得关系,不过后来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便一直放任不管。 朝中的事情形成一种大家心知肚明的规则,只要不祸害江山,贻害忠臣,一些偷鸡摸狗的小事皇帝不会追究,作为太子就更不会去细查,这也是为什么多年来未对郑太师出手的缘故。 现在郑家倒台,只留下一个独子郑宝儿,那年纪也不过才十来岁,当不得事。也难怪淑妃会有这些举动,显然是破罐破摔,准备鱼死网破了,倒也是可怜郑太师当日‘为国捐躯’的一番苦心,如今成了这副局面,也不知他九泉之下是否能够安息。 既然确定了授意杨太医下毒的人是谁,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魏洛风不动声色,只是命人把小灰灰和雪球带过来。萧尘霜扭头看去,伸出手挠了挠两只小动物的脑袋,它们便亲昵的伸出舌头舔她的手指。 魏洛风看了一眼碧水与静和,“好好照顾太子妃。”说罢,那神情又变得柔和起来,俯下.身凑到萧尘霜跟前,“有雪球保护你我也放心,乖乖在家等我。” “....嗯。”萧尘霜侧过脸去,不会儿便觉得整张脸发烫。看着她这副窘样,魏洛风不自觉扬起笑容,还真是个傻妞,傻的可爱,这么不禁撩拨,原来也不全是张牙舞爪的母老虎,害羞的时候还是像个女人嘛。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才和秦和等人出了府。 路上,秦和见魏洛风神态轻松,这才敢开口问道:“殿下,您不打算告诉太子妃极乐丹的事?” 她本来就中了毒,又何必让她担心?” 魏洛风下意识背起了手,淡淡道:“如今四弟已经去了万剑山庄,大概明日会到,说不定就能找到迟雪根。我们也不能孤注一掷,你再派人打听迟雪根的下落。 “诺。” 墨统领拱拱手,“殿下,那淑妃的事情....需要去收集证据?” 魏洛风摇头冷笑:“收集证据,她到底是个妃子又是郑家的人,父皇知道顶多也是褫夺她的封号打入冷宫,如果她不死,大哥这遭苦可就白受了。” 大...大哥? 秦和脸上大写的懵逼,啥玩意大哥?大哥是谁?墨统领却是个明眼人,这件事最受苦的人是谁,那当然是太子妃,而殿下嘴里的大哥,那必然也是太子妃。他满脸暧.昧之色,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想不到这小夫妻倒是有情趣,叫自己的娘子为大哥。 “殿下...虽然...可末将还是想问问,您怎么会叫太子妃娘娘大哥呢?” 魏洛风挑眉:“这有什么奇怪,在我心里她就是大哥。” “对对对,夫妻嘛,是该有点情趣,那为啥不是大姐?” 魏洛风嬉笑:“大姐哪有大哥厉害,最主要这臭丫头,我就没见她怕过什么,现在倒是很期待她有什么怕的...真想看她惊恐害怕的模样....” 变.态,这根本就是变.态的想法! 这样的男人凭什么会有媳妇? 第201章 回门 墨统领有些不满,想他活到这把年纪,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言归正传。”魏洛风捡起一块石头夹在两指间,只稍稍运力,那石头便脱手而出,迅猛射出,嵌在了墙壁上。 秦和最是了解他的,便道:“如果真是淑妃所为,那这些事情串起来,只要收集到证据就能送她上路。” “收集证据太慢了。”魏洛风冷笑:“直接杀了她不比什么都管用?” “直....直接杀了她?”秦和也愣了,全然没有想到一向心慈手软的殿下会有这种念头。不过多年血口生活,他也很快收敛心神,拱手道:“那殿下准备何时动手?” 魏洛风:“不必费心找时机,太子妃受了伤这些人必定会来慰问,淑妃也会来,我们只需守株待兔。” “殿下,末将以为真的等淑妃上门...在我们太子府动手的话,会不会惹人起疑?” 魏洛风:“这点秦和去安排,其实也很简单,我收到消息..最近有一波从燕州来的商队,但似乎很不老实。这些人当中必定夹杂了细作,如果是细作前来作.乱,而正是因为这乱境之下...淑妃死了...谁会怀疑?” “还是殿下高明,那末将这就着手安排。”墨统领再次拱拱手,与秦和对视一眼,点点头算作示礼便转身离去。等他走后,秦和才犹犹豫豫的说:“殿下,可这样一来会不会挑起与燕州的嫌隙?” 魏洛风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难道大魏和燕州没有嫌隙?” “...属下明白了。” 两日后。 宫里也没听到外面传出什么风声,淑妃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准确的说她不知道这一次去了太子府,就一定是有去无回。 其实她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把萧尘霜放在眼里,不过是个靠美貌上位的女人,无权无势又是庶出的女儿罢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人贱命也贱,连天都不收,居然中毒都没死。 不过经过这次也希望萧尘霜能认清现实,哪怕是太子妃又如何,只要手中没有权力,仍然只有为人鱼肉。 她若是乖乖的不去管魏怀敏和杨妃的事情,那这笔账倒是可以不用算在她头上,只安心的对付太子便是了。 对于宫斗十年的人来说,淑妃完全是有恃无恐,此次也是让人备足了厚礼前去太子府探望。 见到一身病气,奄奄一息的萧尘霜时,如她想的那样,果然是一副恭谦柔弱的模样,再也没有以前那般的傲气。 淑妃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其余人寒暄了一番,便刻意走到一旁去等候。 她心里猜测,如果萧尘霜识相的话定会来寻她。果不其然,没一会子便看到一个穿着浅绿色春衫的女人朝着偏殿走去。 淑妃心中一动,立即跟了上去故意拦住她,“太子妃,你身体有恙,怎么不好好躺着休息,偏要出来吹风?” 女人全程垂着头,一双眼睛时不时瞟向偏殿,看起来犹犹豫豫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淑妃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过来,随即挑眉:“这里人多,既然太子妃想单独与本宫叙话,那不如就去前面的偏殿如何?” “嗯。” 见她在前面带路,淑妃得意一笑,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她也全然没有避讳的意思,跟着萧尘霜往里走。 走进内殿之后,女人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纱,露出本来的面容。 淑妃满脸惊愕,“你不是萧尘霜,你…你是她身边的婢女?” 静和微微笑:“淑妃娘娘很意外吗?” 淑妃沉着一张脸瞪着她,一个小小婢女还能翻天不成? 可当看到大门突然就被关上时,她瞬间就不淡定了,因为多出好几个壮汉把守着门,将她围在了中间。 这几个人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没多说半个字的废话,有条不紊的上前将她捆了起来,捆住双手绑在了椅子上。 “大胆!我可是淑妃,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妃子,你们竟敢这么对我!太子呢,太子妃呢,让他们出来!” 静和上前踹了她一脚,“都死到临头了还摆谱呢,什么太子妃太子的,我也不怕告诉你这就是他们的意思。” “等等....”淑妃完全没搞清楚状况,“所以你是说太子想杀我?凭什么,你们敢吗?敢杀我吗?” “敢不敢做了不就知道了吗?”萧尘霜从屏风内走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把匕首,她冷冷笑道:“杨妃根本就是替死鬼对不对,什么簪子什么十八冲的药方都是你安排的,杨太医根本从始至终都是在听你调遣,因为他曾经有一个把柄在你手里。” 把柄.... 淑妃面色变了变,不错,当初昭云公主的事确实是她安排的,也确实逼迫杨太医去做,怎么说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是没想到萧尘霜居然能知道....她是何时知晓的? 看淑妃这个反应,就已经可以完全知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淑妃一人在操刀。 倒也是个厉害的,轻而易举害死了杨妃,又轻而易举的想害死她——萧尘霜。 “之前太子病重你险些要了他的命,这次又对我下毒还放火烧我,那今日,我们这新仇旧帐一起算算。” “不,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我是淑妃,我是皇上的妃子!要是皇上知道....绝对不会轻饶你们!” 萧尘霜抬手便是一巴掌扇了过去,“你废话实在太多了,不错,要是皇上知道你毒害我毒害太子,还害死了杨妃....他可能会看在你们的情分上打你入冷宫,可仅仅如此,怎么泄我们心头之恨呢。” “唔唔....不...救...救命....”她挣扎的力度很大,几乎掀翻了两个壮汉,当然,那也只是强弩之末,因为很快,她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目眦欲,伴随着无边的愤怒和痛苦进入了死亡。 虽然这是太子吩咐的,可没想到太子妃居然能亲自站出来处理,这倒也罢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在场的这些大汉心里也是暗暗佩服着,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秦和很快命人将地方打理好,制造成那些细作所为的局面,每个地方都毫无破绽。 皇帝得知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幽幽叹了句,燕州动作大,京都不太平,看样子这老儿心里是有别的想法了。至此事之后,太子府的守卫也增多了,进进出出也很是麻烦。 这天,萧家的人前来探望,本来应该是带着太子三朝回门的,可家里人怜惜萧尘霜现在的处境,也知道大火的事,若不是得按照规矩来,早在三天前就过府探望了。 这一路上许梅心里着急也惶恐,那把火烧的太蹊跷,太子又对外说只是无意走水才酿成祸端,真的是无意吗?会不会是太子怀恨在心,认为是自家女儿破坏了他的姻缘所以才故意为之? 如果真是这样,那尘霜将来在太子府可怎么立足啊.可怜许梅不知情,全然操碎了心。 一家人出门的时候,明轩让丫鬟推着木轮车过来,他知道自己二姐发生这种事说什么也想来看看。 想着他行动不便,老夫人只好哄骗一番,这才将他留在家中。 女眷们刚下了车,便见一群小厮急匆匆的赶来。恭恭敬敬的问清来人,便把她和许梅、李若兰一行人引进内院。 “还请老夫人和夫人稍等片刻,小的进去通传一声。” 第202章 隐瞒 萧锦绣冷哼一声:“祖母您可是瞧见了,这刚当上太子妃呢,就这般会摆架子了,还要通传呢,啧,好威风好威风!” “锦绣,话也不是这么说,人家偌大的太子府也总有自个儿的规矩,你就少说两句得了。”李若兰低声提醒,虽然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但现在已是云泥之别,总不好落人口实,倒搞得像是在嫉妒什么似的。 “对对对,娘亲您说的对。”萧锦绣白了李若兰一眼,走到院子一角看着花圃里种的花。 心里却想着,瑶光殿现在毁了,这萧尘霜估摸着只能住住偏殿什么的。 直至一个老头来引路,看那穿着打扮似乎不是普通家丁一类的。 他一看到老夫人便恭敬行礼,和气道:“让老夫人久等了,太子妃一听说老夫人和夫人要过来,一大早就命下人去准备美酒佳肴,请随老奴这边来。” 府里的规矩多,许梅又开始担忧起来,也不知萧尘霜散漫惯了是否能应付的过来。 不由旁敲侧击的问王总管,王总管也听出这位萧夫人的意思,便笑着说:“夫人是误会了,这府里上下只有太子和太子妃身份尊贵,哪里需要诸多规矩,正所谓主子便是规矩。” 听王总管这么说,许梅也算能放心了。 当母亲的总是这样,这件事放心了,那件事又放不下了,听说那大火可是来势汹汹,整个瑶光殿基本上是补救不回来了,就算真的要补救,一时半会也没法修葺,在此之前尘霜又该住在哪里? 不过这次她选择闭嘴没有多问,直至王总管把一行人带到未央殿,所有人才恍然大悟,人家住的哪里是偏殿,根本就是太子的主殿。 按理说夫妻不会同居一室,都是前后院子相隔,这二人居然住在一起?萧锦绣打量着整个屋子的摆设,目光一瞥又落到门上的珠帘,这珠帘....这珠帘可是.... 她大大张着嘴巴,还记得去年大姐收到一颗这样的玉珠拿来做了簪子都视若珍宝,可这女人却拿来当门帘?等等,难道是假的? 李若兰也显然是看出什么,手心里已沁出了冷汗,太子是真的喜欢这个女人吗?如此珍宝居然随意摆放...这实在太让人吃惊了。 “王总管,我们可否是要先拜见太子?” 王总管笑呵呵的说:“老夫人多虑了,完全不必,殿下说了,他今日很有可能赶不回来,因而只需见过太子妃便行了。” 虽然这样有些不合理,但老夫人是什么人,看到的东西不比李若兰母女少,因此也知道这算是太子重视这位太子妃,才会给予这等权力和殊荣。 一行人步入内殿,却见屏风后面躺着一个少女,她就那样大喇喇的侧躺在床上,丫鬟们则随身伺候着,有的剥了葡萄到喂到她嘴里。 整个一幅‘养尊处优’的画面,这反倒让许梅更加纳闷了,二人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萧锦绣同样睁着眼,作出一副惊恐的模样,“你...你瘫了?” “放肆,竟敢对我们主子出言不逊。” 萧锦绣砸了咂舌,嘀咕道:“大白天还躺在床上,不知道的肯定以为你是瘫了啊,这哪能怪我。” “来人,三小姐出言不逊冲撞太子妃,拉下去掌嘴三十!”静和故意板着脸走到门口,只是一拍拍手,院子里便站出来几个大汉。吓得萧锦绣赶忙往老夫人身后躲。 李若兰扶了扶额,早知道就不该带这个丫头过来,一来就净惹事!她赶紧陪着笑说:“太子妃,是锦绣她不懂事,向来也是心直口快...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二娘都这么说了,本宫还能说什么,自然不会和一个小人计较。”萧尘霜换了个姿势,这样看去整个腹部微微凸起,就好像怀了两三个月的身孕似的。 “小……”萧锦绣正要发作,就被李若兰拉了一把。她人老了可眼睛却很尖,心下一动,难怪敢如此嚣张,没想到还没成婚前就已经有了身孕,果然一切如她所料,确实是使了卑劣的手段才登上这个位置的。 “对了太子妃,二娘这可是关心你哈,所以必须得多一句嘴...”李若兰盯着她的肚子,“最近是不是觉得身子沉?当年我怀你三妹的时候也是不到俩月身子就已经很笨重了。”她后话没有说完,无非就是说若不是因为怀孕的话,怎么可能瘫在这里养胎似的。 听到这里,萧尘霜便知她误会了什么,刚想要解释,但是想了想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是笑而不语,反倒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对了祖母,你这一路来也辛苦了,家里都还好吗?”萧尘霜问。 老夫人也一一作答,没有过分亲昵也没有过分疏远,一切都是平平常常。许梅几次想要插话,问问昨日大火的事,还想知道女儿是不是留下后遗症或者受伤什么的。 可看到她这副样子,除了精神稍微差一些以外,倒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关键这肚子好像确实变大了,怎么看都是有孕的迹象,所以那些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反而畏畏缩缩的说不出口来。 “对了祖母,娘亲,二娘,你们尝尝这个果脯,味道还不错,是西域进贡来的,那边盛产灵桃,甜甜的....” 老夫人漠然道:“当了太子妃便是连规矩都忘了,要是太子看到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是,不过太子进宫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您不必担心。” 老夫人:“你...这才成婚没两天,你怎么就....实在太骄纵了。” “可不是,看到自家祖母居然无动于衷,连规矩都忘了。也是,人家一朝得志,真以为自己是太子妃了,连尊卑礼节都不分了!”萧锦绣语气十分不满。 许梅:“九儿,虽然娘没教你什么规矩,但以后这...宫里府里处处都是眼睛,你要是稍有差错别人便会拿捏你的错处,到时你怎么在府里处事?” 她们一人一句这么说着,萧尘霜恍然,“所以娘亲是在担心我这样不成体统?” “你明白最好了,娘不是与你说了,就算一朝得志一朝富贵,也不能忘本...你看你,这才短短几日你怎么就全忘了。”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这帮人的意思便是说她不懂规矩,不成体统。萧尘霜知道许梅误会,便坐起身子,往她身边靠了靠,又顺手把桌上的果脯篮子推到她跟前,“娘,你尝尝这个,是波斯进贡的,只有父皇那里才有。” 许梅皱眉:“你这丫头,我与你说话是不是听不懂?我是在和你说果脯的问题?” 萧尘霜无奈:“娘,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这些天我都这样,大家都习惯了。”她自然不能把自己中毒的事情告诉她,否则这傻娘亲又得跟着担心了。 “呵,好大口气,我可没见过哪个王公夫人像你这般。”萧锦绣撇了撇嘴,目光转悠悠的落到多宝架上的珠子上面。那是一颗看起来水光润滑的珠子,一眼看去普通至极,可当看它第二眼的时候,才惊奇的发现这珠子竟散着寒光。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是夜明珠?她几乎觉得要晕了过去,这么宝贝的东西,随处可见就算了,还随随便便就摆在外面供人欣赏,萧尘霜好你个萧尘霜,你这个贱人! 元轻羽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三小姐,我们主子确实可以如此,就不劳您费心了。” “是啊,现在连一个小丫鬟也是狂妄不已,可就算是太子妃又怎样,最起码的尊卑要懂,就算说到皇上面前也是我占理。” “三小姐你这根本是强词夺理。” 萧锦绣白了她一眼:“我可没有,这是你自己说的。” “三妹,你好像在欺负我媳妇?”一个沉着的男声适时响起。 所有人朝外看去,只见那身着玉白色长袍锦衣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可目光却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 “太...太子殿下....” 老夫人拄着拐杖起身,正要行礼时就被魏洛风拦住了,他脸上堆满了平和的笑容,“祖母就不必见外了,都是一家人。” 第203章 隐瞒(2) “规矩还是要守的...”说到这里,她看萧尘霜一眼,“你还愣着,难道还要三催四请?”她话虽然说的小声,但语气却十分不赞同。 萧尘霜应了声,满是不愿的掀开被子,却被一双大手阻了阻。 魏洛风握住她的手,顺势坐在床边,眼底泛着温柔的暖意,低声道:“不舒服就躺着,不必起来,我还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敢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说到这里,他又回头看了萧锦绣一眼,目如利剑:“孤甚是不解,为何三妹非要屡屡为难?怎么,是太子妃这个头衔不管用,还是孤的名义不好使?我的人,任你随意欺凌?” “不是的太子....”萧锦绣张了张口,一时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辩驳。魏洛风却不依不饶,抬了抬眉:“哦?那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孤会错意了?” “殿下,是臣妇教女无方,还请殿下莫要怪罪。她们本就是姐妹,如今许久未见,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并非是有意得罪了太子妃。”李若兰陪着笑脸,走到桌子前倒了杯茶,狠狠掐了一把萧锦绣,嘀咕道:“赶紧去斟茶认错,快向殿下赔个不是!” “殿下,是锦绣不好,是锦绣出言无状,对不起....”萧锦绣端起茶恭恭敬敬行礼,随即一饮而尽,其举动相当豪气。她认为都已经低声下气了,这样也总该足够了吧。 谁料魏洛风眼神一瞥,挑了挑眉逼视她,“听闻三妹自小受礼训熏陶,可没想到连敬个茶认个错也会搞错对象,你好好想想该向斟茶认错?如果想不明白也不要紧,太子府偌大,你可以安心住一些时日。” “不敢不敢,锦绣,快向你二姐认错!” 萧锦绣也是慌了,赶紧说:“二姐...我...对不起,是妹妹不好,妹妹给您认错了,还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这是做什么啊,不知道还以为我真的是恃宠而骄。”萧尘霜温婉一笑,朝魏洛风撒了个娇,“殿下也真是的,都是一家人,你又何苦如此。” 魏洛风同样报以微笑:“只是不想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到你罢了。” 看着二人浓情蜜意,完全不把外人放在眼里,老夫人有些郁闷,难道这小夫妻平日里也是如此?不过要真是这样,那这心里多少也能安稳些。 因为魏洛风下午还有事要去做,关于天都府里面那个人的事,只好安排秦和留下,一则他在府中甚久,二则也可保护萧尘霜,这样他在外面做事才能真正的安心。 一行人在府中逗留直晚上,就连萧尘霜也没有想到,太子这人居然安排的那么细致,从早上过来到现在,一路吃一路玩,根本就没有消停过。 萧锦绣也俨然忘记与萧尘霜不对付了,全被这满园景色给吸引了,湖边还有花船,和秦和俩人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元轻羽搀着她坐到一边的石凳上,许梅和老夫人也跟着落座,老夫人看了一眼她手腕上还戴着锁魂铃,再看一眼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自是五味杂陈。 那眼神里就差没写着,跟皇室中人谈恋爱没有什么好下场这句话了。 “时候不早了,今天好像还没有服药。”元轻羽在一旁笑声提醒,萧尘霜暗自忍耐,摇摇头:“没关系的,我现在感觉还好。” “有了身子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了,可请大夫来看过了?大夫怎么说的?” “老夫人,其实....” “没有,大夫说一切都好,只是要卧床休息。” 老夫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继续碎碎说:“就你这身子骨这么柔弱当然得卧床休息,一阵风就能吹倒。要不明儿让齐嬷嬷过来照顾你,怎么也得把身子养好些,免得回头生孩子都没力气。” “那倒不必,齐嬷嬷照顾祖母这么久,怎能让您轻易割爱,何况真要给了我,我便也不放心祖母的身体,不是让尘霜白白忧心吗?再说这太子府什么都好....实在不必太劳心的。” 许梅:“是啊,方才也是瞧见了,那太子对我们九儿确实很上心,老夫人不必这么担心,再说两家挨着近,回头想如何便时时来看就是了。” 老夫人:“你以为这么简单,现在她是太子妃了,岂是想见就能见的,总得提前通传才能安排见面的。” “不必,想见就能见。”萧尘霜吐了吐舌头:“我现在是太子妃,怎么也是太子府的女主人,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老夫人,夫人,二夫人...这晚膳已经备好,太子爷吩咐过了,若是诸位喜欢便可以多留几日,权当是陪陪太子妃也成。”总管王叔前来传话,冯嬷嬷也跟着过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看起来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 晚饭在太子府吃的,看着桌上的美酒佳肴,身为丞相家眷自然是早就司空见惯。可当看到砂锅里煲的熊掌,和盘子里的猩唇时,几人更是惊异十分,这些东西可不都是只有皇宫宴会时才能吃到,而且这些普通大臣还无缘得见。 这熊掌最是难做,若是做不好不止败坏味道,还会浪费这么难求的食材、至于这猩唇就更不得了了,那麋鹿只存于北林冬天,现在已快是五月,岂能有这等活物?即便不是活物,那也须得好生保存才能保真。 再看看这桌子上的杯盏,吃的用的,无不是顶好的。 这太子看起来不近人情,没想到对自家女儿却是千般疼万般宠。 许梅目瞪口呆之际也暗暗怀疑,这太子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还是说自家女儿当真有什么过人的本事,还是...给太子灌了迷魂汤? 看着许梅眼底担忧的神情,萧尘霜不得不坐到她身旁,低声道:“娘亲,你放心好了,我身体没事,在这里也住的很好,太子对我更是没话说,眼下你们也看到了,应该放心才是,怎么反而愁眉不展?” 老夫人叹息道:“太子对你好那还罢了,只是皇恩如雨露可遇不可求,他将来....”说到这里,她又哽住,这些话不好在这种场合说出口,便草草吃了饭。 但话又说回来,这一餐确实丰盛,不去猜测太子是真心还是假意,光是这份面子就已经是给足了,这样一来,以后萧家也再没有理由与太子作对,相反,要是萧义知道太子是这个态度,只会帮他稳固储君的位置而非再挑起事端。 吃完饭本是想留宿,但老夫人等人却执意要回去。 萧尘霜也实在没有心思再去招呼什么,不再强求,便送她出了府。 到门口的时候,老夫人却故意放慢了脚步,让李若兰一行人先上车。 看得出,她是有话要说。老夫人指了指水中倒影的明月,“凡事要知道节制,要学会适可而止,不然手捧着明月,但很可能只因为一枚小石子就全部打破。” “是,尘霜谨记祖母教诲。” 老夫人继续叨叨:“这太子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倘若你能在此间立足,来年做了皇后便也能在后宫立足。虽然你背后有整个萧家,但毕竟不好干涉太多,得自己多留个心眼....” “好,我知道了祖母...您就放心,尘霜一定会安安稳稳的过。” 老夫人叹息:“如何放得下心。”她瞧了一眼萧尘霜的肚子,“若是争气便真的怀上子嗣,你这太子妃的位置,也就算稳了。” 啊这… 这是被老夫人看出来了?白天的时候还句句叮咛小心肚子,莫不是祖母早已看透却故意隐瞒下来,是因为她以为自己有什么密谋吗? 第204章 深情表白 萧尘霜苦涩一笑,其实哪里有什么密谋,她的身体比谁都更清楚,体内的毒根本就消除不了,无论喝再多的汤药也是无济于事。所以不管是谁,现在想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不会反驳,便由着去罢了。 “祖母....”萧尘霜忍不住凑上前,伸手抱了抱老太太,“祖母...你要照顾好自己,二娘不是什么善茬,那徐家母女更不是什么好东西,您的银子您的图章都要收好,别回头落入小人手里。” 老太太无声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操心她这个老婆子。“你这小妮子,我吃的盐巴比你吃的米还多,还需你来提醒,以后自己要万事小心,祖母还在就能保你一时安全,若祖母不在谁又护你周全?想想我这把年纪,谁知道能活多久...” “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但愿如此,行了,你就别送了,既然要装便装的像一些,记住祖母方才与你说的,凡事懂得知足...回去吧。” 萧尘霜也没再坚持去送,现在左边的身体已经麻痹,根本无法再行走。不想让外人看出端倪,她强作镇定,淡淡道:“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那我先扶您回去。” “不用了轻羽,我有点不舒服想先睡了,对了,喜儿那边...麻烦你多费点心。” 元轻羽不疑有他,“那我先去,待会让静和和碧水来接你。” “好。”萧尘霜应声回答,待她走后才试着移动左腿。全身发麻,走也走不了,但这种情况并非会持续很久,是间歇性的,有时候会麻痹一个时辰,有时候片刻就能恢复知觉。 她不希望因此让更多的人担心,反正人到最后都会死的,又有什么关系? 最大的敌人是萧婉清,现在看到萧婉清没有如愿以偿,便也什么都值得,这岁月也算偷来的。 还有魏怀瑾,现在他有了康业,便多了一道护身符,就算以后魏洛风要对付他,也会考量南诏国,所以他不会死....只是可惜...还是有好多遗憾,比如明轩...比如没能看到皇帝老儿的宏图大业。 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她长长叹了口气,身体也逐渐恢复了知觉。 不知何时走到旁边的魏洛风拉过她的手,这双手不如以往冰冷,而是有力又温暖。 她因中毒反倒弄得身子成天冰冷,现在有了这股暖意,便下意识的反手握住他的手来,侧头看他,“天都府那边怎么样了?” 魏洛风注视着她的表情,见那眼中似乎带着哀伤,不由道:“你若是舍不得,可以每日回去看他们便是。只是要等到你身体养好之后。” “我的身体...还能养好吗?” “当然能,大夫说了,只是因为惊吓过度吸入浓烟导致,只要加以调养就会好起来...”魏洛风是个多变的人,但唯一不善于的便是说谎,尤其是这种善意的谎言,说出来一眼就让人识破了。 萧尘霜倒也没有拆穿他,只是点点头:“没有舍不得,人都会离开都会分别,没有谁会陪谁很久,能走下去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甚至有时候连影子都会出卖自己,没有光的地方就看不到影子。” “傻妞。”魏洛风刮了刮她的鼻梁,肃然道:“谁说只能一个人走下去,我魏洛风这辈子就要你萧尘霜!” “啊?” 魏洛风:“就只要你萧尘霜陪我一起走下去,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放开你,因为我会拉着你一起去死。” “???”你娘的!萧尘霜暗骂了几句,等等,这是在表白吗???可是不应该是,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死吗? 狗太子,果然心思毒辣,连死也不放过她! 要不是现在中了毒还需要仰仗这个人,早就跟他翻脸了!萧尘霜反复吸了几口气,装出一副感动的模样,“所以太子是要与妾身同生共死吗?” “哈哈哈!”魏洛风看着她这副模样却忍不住笑起来,笑的前仰后翻,“我说...太子妃,你能不能正常点?” 她翻了个白眼:我哪里不正常了。 “你演技是真的差,没人告诉你吗?”魏洛风渐渐收敛笑意,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一脸凝重:“对,就是要和你同生共死,你放心,只要我登基你就是皇后,等到百年你便与我同葬,当然,是得给我陪葬,这样我才放心,这是孤给你的承诺,永远有效。” “呵呵....”萧尘霜扯了扯嘴角:“谢谢您。”拉着人去死去陪葬,这他娘的叫承诺,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狗太子居然这么变.态的! 他轻巧一笑,拉着萧尘霜往人造湖心走去。远远看到湖心停着一只船,用鲜花装饰,里面摆满了红色蜡烛,孤零零的漂泊在水中。正是五月的天气,端午将至,晚上的时候和心爱的人牵着手,在路边晃啊荡啊,特别美好浪漫。 秦和把船划到岸边,朝二人拱了拱手便识趣的离开。魏洛风轻健的跳上船,回过头伸出手,“来。” 萧尘霜蹙眉:“你要做什么?” 魏洛风道:“上来就知道了。” 看他兴致勃勃的模样,她也不好拒绝。二人上了船,面对面坐下,桌上自是美酒佳肴,还有一个半个巴掌大小,四四方方的盒子。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说将来要给她儿媳的。”魏洛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打开盒子,他的皮肤其实很白,这朱红色的盒子更加将他的手衬的白净细嫩。 “璎珞?” 魏洛风点头:“不错,正是璎珞,只是这璎珞来之不易,采用珠玉串成,这颗吊坠则是猫眼石。” “太贵重了,我不敢要。” 魏洛风:“你必须要,这是我母亲吩咐的,我替你戴上。”说罢,他刚一站起身,船就摇摇晃晃的,折腾好一会儿,二人都忍不住笑了,只好作罢,待到了岸上再说。 湖里的荷花也都长出一小朵花苞,两岸的蝉鸣声此起彼伏,惊得刚冒头出来深呼吸的鱼儿一甩尾,又躲进了水底,漾起一圈圈涟漪,扩散至岸边,又反射回了湖中央,轻轻地打在荷叶上。 魏洛风:“等七八月的时候我带你去平城避暑,那里有海,你一定会喜欢的。” 萧尘霜一听,感兴趣的问:“有海?我们这边也有海吗?什么颜色的。” 魏洛风点头:“天蓝色,沙滩上还有很多贝壳,那里的人将贝壳当作装饰品挂起来,叮叮当当很好听很漂亮。总之到时候你去了就知道,所以现在要好好养身子。” “嗯…”她下意识裹了裹衣服,“不早了。” “那就先回去。” 回到未央殿后,二人便分开而睡,这让王叔和冯嬷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夫妻二人看着倒是很正常,也不像是感情出了问题,可怎么就不睡在一起呢?这都好几天了.... 冯嬷嬷在整理床铺的时候,漫不经心的问了问:“娘娘,是不是上次火灾之后您身体还有些不适....所以有心里阴影?” 萧尘霜:“没什么阴影啊,怎么会这么问?” “难道是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元轻羽见萧尘霜面露疲色,便匆匆打发了冯嬷嬷。这边问不到话,所以王叔在送太子回去的路上,也旁敲侧击的问:“殿下,您最近是不是公务繁忙所以...这身子有些不适啊?” 魏洛风心情极好,笑了笑:“没有啊,这点小事还可以应付,对了王叔,四弟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既然能应付那为什么不同床?没成婚那会不是巴不得日夜粘着,怎么现在成了婚反倒不在一块睡呢?心里虽好奇,但也不忘会打,连忙说:“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万剑山庄的人有意刁难,估摸着还没有回来。” 第205章 瓦家寨 魏洛风顿住脚步,蹙眉道:“来不及了,就算他现在能拿到,再赶回来...恐怕也是晚了。我之前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到了吗?” “已经打听到了,不过...”王叔缩了缩脖子,低声道:“这瓦家寨的大当家确实有,不过这人也是出了名的泼辣凶残,听说早前朝廷出兵几次围剿无果,迟迟攻克不下,闹的百姓们也是怨声载道,据说他们有这样的底气是因为里面有位高人。” “我知道了,备马出城。” “殿下...老奴还是担心您就这么去的话…会不会太危险?” 魏洛风略微沉吟:“还有两天,如果再找不到解毒的药她就会死。”他深吸了口气,刚才才和她说,不管生死都要在一起,如果现在她就死了,那他怎么办? 王叔知晓太子的脾气,不敢多劝阻,连夜就准备了马车出城。这边有丫鬟打听到太子匆匆出了府,便立即回来向萧尘霜禀报。 “出府了?”萧尘霜揉捏着大腿,拿出手绢捂住嘴咳嗽,“可知道他为何要出府,是天都府那边出事了吗?” 丫鬟:“奴婢也不知,不过看王叔好像很担心的样子,要不去问问王叔。” 萧尘霜摇头:“没用的,若是去问王叔...他定会为太子保密。”她继续揉着大腿,吩咐元轻羽设法把张护卫找回来,有个人跟着她也能放心些。 怕只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子会做傻事,她并不觉得自己这是在关心狗太子,到底一条船上的人而已,现在还没到翻船的时候当然要做好打算和准备。 瓦家寨在卧龙山,卧龙山离京都大概也就十几里路,但并不属于京都境内,而是属于河上,沿着河边蜿蜒而生。 这一带乱的很,黑市商人,家贼乱匪之多,寻常人误入此地但凡能保住小命的,这辈子都会留下阴影,因此没人愿意来这里惹麻烦,就算是武林高手也不愿意惹这样的麻烦。 倒也不是朝廷无能,而是这瓦家寨不管是外形还是地势都十分优越,根本没法攻进去。若真的是强攻,那估摸着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硬骨头就要有硬骨头的啃法,这是魏洛风说的。所以一直没采取强攻,说白了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和部署。 到达的时候他乔装了一番,果然被当做路过的商旅,被几个大汉给掳劫上山了。 这个寨子总共有三个当家的,而现在坐在眼前这个光着膀子,满脸胡子的男人就是大当家——人称江湖一把手,霍星河。 白瞎了这么好个名字。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霍星河就一把斧子轮了过来,幸好魏洛风躲闪及时,不然这脑袋都得搬家! “哟,不错啊,小子练过?还没人能躲过我的斧头,你倒是第一个!”霍星河略感意外,起身走到他跟前,让人松了绑,这才摩拳擦掌的说:“啧,看你小子确实穿的贵气,可我怎么就觉着你来者不善呐?” 魏洛风嬉笑:“寨主误会了,我确实是被掳来的,还是你们兄弟掳的。之前吧跟着一个九流师父学了两招,没想到今儿见到大寨主,我的天...我这才知道我是有多浅薄!” “看你谈吐自若,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魏洛风道:“刚才若非寨主手下留情,我这小脑袋早就搬家了。所以真的要杀我的话,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怕也没用啊。” 霍星河抬起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错,这性格倒是对我胃口,行,今儿遇到我,我也不想杀你,那就算咱有缘,走,请你喝酒去!” “....寨主,不得让他交赎金吗?” “废你娘的话,难得见到一个这么好玩的人,不好好玩玩怎么行,要啥赎金,咋地,这十几箱金子还不够用?滚一边去!” 魏洛风也附和道:“大哥英明,你愣着做啥,还不赶紧去备酒。我虽被掳来的,但对大哥也是一见如故,这酒必须喝,回头到了我们天香楼,我还请你!” 天香楼... 莫非这小子是天香楼的少东家? 还是大寨主英明,先和敌人做朋友然后麻痹敌人,回头再捞点好处,这样一来不得比什么绑架更划算?回头再开个杠子,诈诈这个贵公子! 打定主意,他端来酒菜到霍星河的房里,识趣的退到一旁。霍星河话很多,也许和魏洛风是真的一见如故,二人几杯水酒下肚就开始称兄道弟。 喝到一半的时候,魏洛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迷药放入碗中,霍星河便摇摇晃晃的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大哥?魏洛风推了推身旁的人,见半天没有反应,又狠狠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仍然没有反应。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瓶子,这玩意儿还真好用,清辉这小子果然没有骗人。 他毫无顾及的翻箱倒柜,对于这个地方似乎很熟悉一样,无论哪个角落都能触及到。他一边对比着手里的地图,据上面标记的地方显示,这迟雪根的的位置在地底下。 可奇怪了,这个房间里并没有暗格所在,难道是地图有误?没道理啊,去年才过来剿匪,墨统领曾混入此处,按理说不可能更换这么频繁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道伟岸的身影遮住了余光,魏洛风挑了挑眉,心头突起,嬉笑着回转身,刚好对上霍星河那双犀利的目光。 霍星河笑了起来,“兄弟,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偷我的金笸箩?” “....误会,误会大哥,我...喝多了,想找个茅房来着,...”他装作满腔醉意,霍星河眯着眼看他,“茅房是吧,成,我带你去,来来跟哥走。”说着,他一只胳膊就把魏洛风夹了起来,像拎着小鸡似的往外走。 还别说,光看这孔武有力的臂膀就十足的有安全感,不过现在对于魏洛风而言,那必须是赤果果的危险人物。 他被揍的鼻青脸肿扔到了茅厕里,几个山贼搬来一张虎皮椅子。 霍星河想也没想就坐了上去,一脚踏在凳子上,一手拿着一根金针缝补衣服,头也不抬的问:“兄弟,真当我傻是吧?说吧,你混入我们瓦家寨到底想干啥,鬼鬼祟祟,难道真是为了金笸箩而来?” “...既然被发现了,我也无话可说。”魏洛风冷笑一声,只暗中稍稍用力绳子便轻易被震断。 在场的人皆是一慌,纷纷拔刀相向,但霍星河却是镇定的不能再镇定,手里的缝衣针一上一下穿动着。 “看来还真是个狠角色,行,你倒是说说,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魏洛风揉了揉手腕,扯起嘴角一笑:“我要迟雪根。” “迟雪根?”霍星河手中的针顿了顿,随后道:“你虽然有本事来这,但不见得有本事能从我手里拿走迟雪根,你可知道这种东西有市无价,凭什么你想要就得要?” 魏洛风:“我说我能得到就一定能得到,一直听闻寨主射箭很有一手百发百中百步穿杨,不巧,在下在这方面也有些造诣,寨主可敢与我比试比试?” “哪来的小子,居然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还要比试?” “可不是,瞧这细胳膊细腿的,你可知道我们寨主能拉动三百斤的弓,看你这样...多半十斤都提不起吧!” “他那是不知道我们寨主的威力,别说百步穿杨,就算只剩下一支箭也能一箭三雕,就你....哪来的脸说出口?” “哈哈,寨主别听他瞎咧咧,赶紧给绑了问天香楼要银子才是正事!” 魏洛风挑了挑眉,全然不顾这些人的耻笑,只一步一步走向霍星河,“怎么,难道你怕输?怕输给我一个没名气的小辈,到时天下人便笑你浪得虚名?” 第206章 愿赌服输 “开什么玩笑,我霍星河岂会输给一个臭小子?”霍星河放下缝衣针,扯了扯嘴角,“你要知道,我的本事高超却也不是轻易外露,不然阿猫阿狗都找上门要与我比试,那你说我这一天天还要不要继续打劫了?” 魏洛风道:“这是自然,如果我输了,这颗琥珀龙岩就是你的,如果你输了,迟雪根就是我的。” “冒昧问句,你要迟雪根做什么?” 魏洛风并不回答只冷冷看着他,那种眼神并非是慑人心魄,而是一种带着永不熄灭的火光,只是轻轻一瞥,就能把人焚烧。 霍星河有种莫名的怕意,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也罢,我答应你便是。”说到此处,他让人去取那三百斤的弓来,十几个人一起抬了上来,放在地上的时候激起震荡。 周围的人站在一旁,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对着魏洛风指指点点。 他倒是波澜不惊,瞅了一眼这弓箭,论重量他确实应该是拉不开这张弓的,但今日要比的岂是射箭? 魏洛风随意挑选了一张弓,是那种最轻巧,发射速度最快的弓,但这种一般后挫力不强,因而射.入人体内一般能轻易拔出。 可反观霍星河手里的那柄弓箭,真要是射中人,下场只有死,而且是当场毙命。 他看着这张弓箭微微叹息:“每次都这么比,实在太没新意了,我知道山下有一种比试很刺激很好玩,不如我们也试试?” “试试?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耍诈!” “可不是,寨主,别听他胡说,就按照往常那样比就行了。” 魏洛风挑眉,目光冷厉:“我若把双眼蒙上,试问还怎么耍诈?难道霍寨主真的不敢?还不如我一个无名之辈有胆气?倒也是,没种的人都是这样,若是你不愿意便算了,那这迟雪根可就是我的了。” “去你娘的!”霍星河也渐渐冷冽下来,“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我会怕?” 他嘴里这么说,可当看着魏洛风自顾自取下缎带蒙在眼睛上时,他心里也不断打起鼓来,这小子怕不是个疯的,蒙着眼射箭....那...吃亏的不还是自己吗? 看着他笨手笨脚拿起弓箭的模样,他心跳都加快了些。 “你说的是什么方法?难道就是闭着眼对射?” 魏洛风确定自己半点光亮都看不到,这才平静的说:“我们各骑一匹马,各执一把弓,从对立的方向而来,谁先拉箭射人算谁输。”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对撞?” “谁先跌下马谁就算输。” 看他满脸犹豫的模样,魏洛风叹了口气:“不过看样子寨主是怕了,既然怕了就干脆不要比,直接交出迟雪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怕?我霍星河纵横江湖多年间,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怕字!”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这么多人都看着,难道还能说自己真的怕了不成? 两个人各骑一匹马,手持着弓箭,魏洛风这边完全毫无顾忌的奔腾而来,一阵阵猛烈的呼躁像巨浪迭起,沙场上尘土飞扬,几乎只是一瞬间的,在与霍星河交汇时,他仍未举起手中的弓箭。 可在霍星河看来,若是此时自己再不出手,那么就算不被射死也会被马撞飞在地,或者被践踏而死! 他额头已渗出细细冷汗,紧紧的抓住弓箭,看着眼前的马飞奔而来时,他的心脏突突跳着,本能的反应拉起弓箭射了出去,而自己也因力度过大被马甩翻在地,就着地面滚了好几圈。 “大当家的!” “寨主!!” “我没事!”霍星河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了一眼自己射偏的箭,而那小子却还完好无损,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立即冲了过去,揪着魏洛风的衣领就是一阵狂吼:“干你娘!哪来的歪门邪道的招数,你居然摆我一道!” 魏洛风毫无惧色,平静的取下缎带睁开双眼,“我赢了,你跌下马了。” “去你娘的!”霍星河揪着他的领子,挥手就是一拳打在他脸上。 魏洛风吃下这一拳,嘴角溢出殷殷血迹,他毫不在意的擦去,嬉笑:“迟雪根...我赢了!” “赢你大爷!”霍星河又是一拳重重锤在他身上,魏洛风一个不稳倒在了地上,哇的吐出鲜血,他深吸几口气,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站起身,摊开手来,“迟雪根...” “大当家的,这人....”他指了指自己脑袋,“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霍星河吞了吞口水,他刚才打人的时候可是没有手软过,这拳头下去一下比一下硬,这人都快打死了,怎么就这么执着?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执着的人! “咳....”魏洛风捂住肚子起身,眼前直冒金星,但仍固执的对着空气摊开手,“迟...迟雪根!” “你....”霍星河蹙眉:“真他娘是个疯子,不过...老子也敬你是条汉子,不就是迟雪根吗?好,我给你!”说罢,他便让人去圣坛把迟雪根取出来。 魏洛风总算能松了口气,一下子便觉所有力气都被人抽走似的,瘫软在地上,大喇喇躺着。 霍星河无奈摇头,上前将他拉了起来,“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带种的,不过我很好奇你咋就这么执着?” 魏洛风:“为了我媳妇。” “你媳妇?”霍星河有些纳闷,“你媳妇怎么了?为啥需要迟雪根来救?” 魏洛风说:“她中了毒,如果明天太阳落山之前还无法解毒,她就会死,所以就算豁出去我的命,我也必须拿到这迟雪根。” 原来是为了女人,虽然他很不屑男人为了女人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尤其是连自己生命都不顾这种做法,但也不得不说这个男人还真是条汉子。 他身旁的男人一派书卷气息,正是他身边的大谋客之首,慕容康。他低声道:“寨主,您曾也为了飞燕姑娘豁出一切,现在才落草为寇...这个男人也是为了女人,哎,自古多情最伤己...” “闭嘴。”霍星河脸色火辣辣的,几近猪肝颜色红涨,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做错过事,他身为一个男人,年轻的时候迷恋一个女人再正常不过了。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那样,满眼都是她,就像是踏着仙尘而来的仙女,可当不喜欢之后才发现,不过也是凡体肉身罢了。 魏洛风看出他似有难言之隐,但他并不关心这些事,现在唯一想的便是拿到迟雪根,赶在天亮之前回去,配制解药救萧尘霜。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才有人匆匆来报,说是迟雪根失窃。魏洛风心念一动,定定的看向霍星河。 霍星河见此忙解释:“兄弟别误会,我霍星河岂是出尔反尔之人,何况你的脾气也对我胃口,与你惺惺相惜还来不及,我怎么可能故意藏起来?” 魏洛风冷下脸来,目露杀机,语气却十分平静:“我并没有说是寨主故意藏起来,不过愿赌服输,我不相信霍星河是这种出尔反尔不守规则的人,如果真的是这样,天下人该如何耻笑?你好歹也曾是名满江湖的大侠。” “你放心,明天之前我肯定把迟雪根交给你!”霍星河被气的浑身发颤,看得出是被气的不轻,但现在还能保持这派风度也已经很为难他了。 迟雪根失窃不是小事,他很快就让人去调查这件事,一再保证会在明天给魏洛风一个交代。 ...... 万剑山庄是江湖上有名的第一名门正派,与奕剑山庄却一直不睦。 听闻是百年前的老旧恩怨,具体为何无人得知,但直至现在一代代相传,但凡万剑山庄要救的人,奕剑山庄就一定要杀。 老庄主欧阳峰已经不管庄内的事情,全部交由自己的女儿欧阳慧来操持,并且是下一任的‘天尊’,掌管整个山庄和政客,而万剑山庄之所以出名,也正是因为遍布天下的政客。 第207章 万剑山庄 “少庄主,那人还在外面等着不肯离去。” 欧阳慧瞟了一眼窗台上开着的黄花,再看看外面乌云密布,便立即起身将花盆端了进来。随后又拿起一把剪子去修剪屋内的盆栽,整个动作优雅又娴静。 不管是从外表还是长相甚至气质,半点江湖儿女的气息都看不到,若不是庄内的人都知晓她出手狠辣无比,定会被这副表象所骗。 “少庄主...那要不让老奴去打发了吧。” 欧阳慧温和道:“快要下雨了,这二人也来了许久,还是请他们入庄子吧。” “那老奴这就去。” 欧阳慧点点头:“你该知道外人想要入庄,必定是有事相求,若真是有事相求,福伯应该知道我们万剑山庄的规矩。” “老奴知道,那老奴这就去。”福伯拱拱手,悄摸摸退下。而欧阳慧也回屋换了身衣裳便去花厅相迎,并让人备好了酒水。 山庄外,大片大片的乌云密集,只眨眼间就已下起了一场大雨,来的毫无征兆说下就下。外面没有躲避的地方,魏怀瑾却下意识的把康业护在怀间,又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我都说了让你在客栈等我,为什么要陪我一起来?” 康业红着眼,雨水顺着头发滴下,看起来像只小猫,湿漉漉的小猫。但脸上却是坚毅的神情,这样的神情他曾经也看到过,在她的身上....一时间,竟让人有些恍惚。 “我说过,我要陪你进入万剑山庄。”康业冷的哆嗦,“可是今天一过就是第七日了,怀瑾,要不然算了吧,也许太子有办法...也许...” 魏怀瑾有些犹疑,他并不想放弃,可康业说得对,也许三哥现在已经找到迟雪根。但是三哥...会去找迟雪根吗?他会为了尘霜不顾一切吗?不,三哥心里只有萧婉清,也许因为尘霜的事情恨透了她,怎么可能会为尘霜求药。 “我们少庄主有请。”福伯喊了几个丫鬟过来,那些人便拿着伞走到魏怀瑾和康业身边。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接过伞道了谢便跟着一起入庄。 整个山庄很大,走了许久才来到花厅。魏怀瑾一看,屋子里几张檀木桌椅,雕工细腻,椅后四扇画屏,屋角四盆墨兰,壁上挂一幅狂草,细细一看竟是张旭真迹。 但这并非是花厅,还要往里走,经过无数阶梯,这房屋搭建更是一层比一层高,整个山庄看起来宏伟大气。 就连屏风也是锦绣山河,由金碎石镀成的,栩栩如生气吞山河之象。 而屏风后面则坐着一个身着橙色上襦的女子,看起来二十五六,一派文雅的模样,跪坐在檀香前添灯油。 “这位便是我们少庄主!” 魏怀瑾拉着康业走到跟前,微微行礼,“在下魏怀瑾见过少庄主,其实此次前来....” “你身边这位姑娘已经淋湿了,不妨去换两身衣裳再出来。”她说的客气,却已经让丫鬟领着康业往里屋走,态度如往常一样让人无法拒绝。 魏怀瑾略带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康业却是成竹在胸,给了他一抹‘放心吧’的眼神便跟着丫鬟下去了。 欧阳慧转动手中的暗器,突然捏决作势,数道飞镖突发而出,只短短一瞬便将魏怀瑾包围起来。 他快速后退几步,以掌为刃逐个击破,却也没讨的好,被两道飞镖插入体内。 “不要运气,我已封锁你的穴道,倘若你运气便会筋脉寸断。” 魏怀瑾神色不变,只冷冷盯着她,“少庄主是什么意思?” 欧阳慧道:“我们万剑山庄并不是任何人想来就来,可既然来了你也见到了我,就得付出代价,你说罢,所求之物是什么?” “迟雪根。” 欧阳慧抿嘴一笑:“迟雪根罢了,算不得什么,但我们万剑山庄有个规矩,不管是一根针还是一捆线,都需付出代价,你可明白?” “我知道,万剑山庄偌大,此次少庄主肯现身相见,我魏怀瑾已经感恩在心。但迟雪根我必须要,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隔着屏风看去,男子面目英俊,浓眉大眼甚是干净,像黑宝石一样璀璨。 欧阳慧心念一动,此人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即便现在看上去落魄难堪,可骨子里那股傲气却不容磨灭,再看看举手投足说话间,不只是贵公子那样简单。 方才说姓魏,姓魏的固然很多,但拥有这种气质的,却是少之又少,莫非是皇室中人? 欧阳慧月眉轻挑,柔声道:“要求得此物需过三关,第一关便是赤脚采过十里炭路,并受百人折打。第二关,则是比武,到时我会解开你身上的穴道,至于规则会慢慢与你细说,至于第三关,你先把前面两关过了再说。” “十里炭路是什么?” 欧阳慧道:“炭火绵延十里,赤脚而过,若你还能活着便可直接进入第二关,总之三关一过,你所求的东西我万剑山庄必定会给。” “现在就开始。” 欧阳慧仍有些意外,“难道魏公子不需要考虑考虑?” 魏怀瑾:“无需考虑,我时间不多,天黑之前必须赶回京都。倘若我真的过了三关,还请庄主履行承诺,在明日太阳升起之前,帮我送回迟雪根。” “我可以答应你。”欧阳慧微微一笑,让福伯去安排一切事宜。康业此时也换好了衣服出来,被引进了屏风内。她全然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而是谨小慎微的行礼作揖,乖乖坐在欧阳慧身边。 “你是他的女人?” 康业摇头:“不是。” 欧阳慧:“那为何还要陪他来受罪?莫非你喜欢他?” 康业不打算隐瞒,但也不打算说出,只是抬眼看着她,“少庄主会不会太多事了,这世上男欢女爱不是很正常吗?他长得英俊潇洒,是个女人都会动心吧。” “少庄主,已经准备就绪了。” 欧阳慧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开始?”康业奇怪道:“开始什么,少庄主...您打算怎么做?” 欧阳慧抿嘴一笑:“我万剑山庄向来是有规矩的,不是我想怎么做,而是....他能否闯过三关。” 三关? 在下人的带领下,一行人走到演武场,这里已铺满了炭路,笔直的一条道,蔓延十里。炭火并非烧的通红,有的是刚铺上去,但随着温度升高,已经冒起了青烟。山庄的人前来检查过,确定魏怀瑾没有作弊,这才示意他脱去鞋袜赤脚踩上去。 他深吸了口气,若是能运功还能护自己周全毫发无损,可刚才已被欧阳慧封锁穴道,只要运功就会筋脉寸断,也就是说他这次必须实打实的踩上去。 康业见此,几乎要冲了出去,却被山庄的侍卫拦住。她蹙着眉,“欧阳姑娘,虽然...你们山庄有规矩,可这样未免太不公平了!” 第208章 过三关 欧阳慧毫不在意,漠然道:“要得到什么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有例外,坐着等吧。” “....怀瑾....”康业满脸担忧的看着他,可奈何早在刚才换衣服的时候这欧阳慧就给她喂食了一种丹丸,现在就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根本不能动,只得眼睁睁看着干着急。 刚踩上去的时候脚掌一阵滚烫,像是无数毒蛇钻进脚掌心,疯狂吞噬着皮肉,翻江倒海,痛的钻心,他本想走快一些可以少承受些痛苦,然而身边的弟子却不肯放过他,没人手持一根粗棒,毫无缘由的朝他打了下来。 一棍接着一棍,脑袋还没痛过,手臂就传来剧痛。脚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血液仿佛也被疼得涌了出来,再走几步,那火辣辣的感觉立刻变为了麻木。 “怀瑾....你别走了...魏怀瑾!”康业站在台上大喊,任由眼泪唰唰流下,原来爱一个人竟是如此,她此刻只希望走在炭火上的人是她.... 魏怀瑾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擦去嘴角的血迹,又是一棍子猛地落在他的脑袋上,这致命一击打的他根本就爬不起来,身上已被炭火烤的滋滋作响。额头上的汗水滑落到嘴角的伤痕处,疼得他忍不住颤抖,嘴里不停吸气。 “少庄主,我求求你,剩下的路我帮他走!” 欧阳慧仍是无动于衷,甚至有些不解,“他是为了别人才如此牺牲,而你这么做值得吗?” 康业:“感情的事情没有值得与否,只有愿不愿意,我现在爱他我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他,或者这一辈子我都得不到他的回应,那我就会死心,但我不会后悔,因为我爱过痛过,为心爱的人付出,我至少不会有遗憾。” “什么乱七八糟,你就好好坐着,等他走完再说。”欧阳慧默默掐算着时间,她无法理解世人这些情情爱爱,照她看来什么所谓的感情都只是权衡利弊。不过同时她也想看看皇室的人是不是真的都这么有骨气。 每走一步都是煎熬,跌倒又爬起,哪怕根本无力再起身,凭借一丝信念他仍然坚持走下去。 一炷香过去,总算快看到尽头,而这时,不知是谁飞起一脚踢了过来,直接将他从炭路上踢飞到演武场的台阶下。 这一脚踢到他身上的伤,尖锐的疼痛让魏怀瑾差点没有喊出来,强忍住下痛呼,忍气吞声地看了一眼那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欧阳慧冷冷一笑:“不错,第一关你是过了,不过还有第二关呢,这第二关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少庄主,第二关我来替他过!” 欧阳慧沉思片刻,“怎么样,魏少侠,你是自己过呢还是要让这位喜欢你的姑娘帮你过?” “康业郡主...你不用...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魏怀瑾咬牙爬上台阶,“少庄主,我只希望你说话算话!” 欧阳慧下意识挪了挪脚:“你都这幅样子了,为什么不放弃?你可知道,这第二关兴许会要了你的命!” “有什么招数尽管来!”魏怀瑾咧嘴一笑,尽管满身都是血和伤痕,可脸上仍是一副不服输的神情。 好一副傲骨,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欧阳慧很快让人准备第二关,这第二关是无数美女只着纱衣上台,只要他能脱下她们的衣服,无论用任何办法,只要脱下便算赢。 魏怀瑾脸色绯红,满是难为情,“这...这算什么关卡,男女有别...” 欧阳慧道:“她们无非都是我庄子里的歌姬舞姬罢了,即便不被你摸也会被别的男人摸,对于她们而言,这种事情就是司空见惯家常便饭。当然,你可以不过第二关,全当做你自动认输!” “我可以!”魏怀瑾深吸了口气,“我只有一个要求,欧阳少庄主要说话算话!” “算不算话,也得你先过了再说不是吗?要是你的衣服先被脱下来,可就输了。”欧阳慧微微一笑,拍了拍手,那几个舞姬便穿着薄纱站在台上。规则便是他不能离开这个擂台,在一炷香的时辰内必须脱下这群女子的衣裳。 共有八个女人,每个都是长得顾盼生姿,但见她们翩翩起舞,可实际上却是在施行轻功,翩若惊鸿甚是轻盈。 魏怀瑾本来就受了伤,现在身体更是虚弱到不行,根本没办法应付这几个女人。 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些,方才欧阳慧已经给他解了穴道,现在内功也在缓慢恢复,但想在一炷香时间内脱下她们的衣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他猜测一般,这些女人的轻功很是微妙,行云流水根本就触碰不到,更别说要脱下她们的衣服。没会子功夫,反倒是自己的衣服被女人们拔得精光。 一个大男人赤果果的站在擂台上,台下人皆是哄堂大笑,因被点了穴还要忍受这些女人的骚扰,那一瞬间,他脸色憋的通红,真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 “哟,这小哥身上的肉可真扎实,摸着就好健硕啊。” “看不出来一小白脸,身材竟然这么好!” 此时的魏怀瑾是羞愤交加,他身为王爷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被一帮女人调戏?而身边这些女人的讥讽无疑更是导火线,他暗中运力,却因筋脉逆行导致岔气,哇的一口吐出鲜血。 康业见了更是按捺不住,冲破穴道直直奔向擂台。欧阳慧见此不由起身看去,眼睁睁看着那女子扑向擂台中的男人,庄内弟子们欲上前阻拦,却被欧阳慧示意退下。 “哟,这姑娘是谁啊?长得倒是水灵灵的,瞧着这双眼睛,啧啧,这么富有灵气的眼睛怎么能是一副怨妇的样子呢?” “哦我知道了,莫非是看到自己的情郎被别的女人调戏,所以愤愤不平?可这该怎么办,他输了就得任我们调戏。” 康业的神情冷静而凝重,“把衣服给我。” “哎呀,你是个女子,你撒娇只能对着男人撒娇才有用,我们都身为女人,可不吃你这么一套!” 康业紧紧攥着拳,抽出腰间的皮鞭,“我说把衣服还给我!”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着,那舞姬便上来挡,康业毫不犹豫的甩手便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倒是把她给打懵了,就连欧阳慧也懵了,看不出来这丫头还有两分脾气,不过她没怎么在意,任由事态发展。 舞姬被打了一巴掌,愤恨不平的盯着她,但当看到她的目光时,舞姬脸色阴晴不定,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是乖乖让开了。 康业夺过衣服便披在了魏怀瑾身上,她抽泣垂目,“怀瑾哥哥,我不会让她们这么羞辱你的。” “对不起,连累你。”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剩下的路我来帮你走。”康业为他整理好衣裳,目光渐渐变得坚韧,看向魏怀瑾的时候又变得柔情似水。 她轻轻抚着他冷毅的脸庞,默默无语。 我见过你为别的女人拼命的样子,所以我没办法好好爱你,可我也见不得你受苦的样子,所以剩下的苦就让我替你受。 第209章 阻拦 “剩下的关卡就让我来。” 欧阳慧暗暗打了个呵欠,一本正经的看着远处二人,温和道:“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妨先用了午膳再说?” 恐怕欧阳慧不会轻易答应自己闯关的事,现在魏怀瑾身体不适,如果强行闯关,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搞不好救不了尘霜姐姐还把他的命给搭进去。 康业替他答应下来,在下人的搀扶下回屋吃饭。 欧阳家规矩虽多,这个欧阳慧也更是冷漠无情,可偏偏这样的人,待人也算有礼貌,不管吃的还是用的一应俱全,并且还请了大夫来替魏怀瑾诊治。 席间魏怀瑾半句话没有多说,只是呆呆的盯着碗里的菜。康业端起一碗粥凑到他嘴边,低声宽慰说:“你必须要吃东西,如果不吃东西你的伤怎么办?那接下来的关卡又该怎么办?怀瑾,既然你决定要救尘霜,就该全力以赴不遗余力。” “康业.....”魏怀瑾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眼眶微微泛红,“康业,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把你卷进来。” 康业摇摇头:“事到如今说这些做什么,魏怀瑾,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回头,我就会在。” 看着她真挚无比的眼神,魏怀瑾的心动了一下,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他叹息了一声,其实心里很清楚康业的心思,他也很想试着去接受什么。可如果一个人的心被另一个人占据,再想接受别人,那就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想的很清楚,如果过了这一关,他必定会娶康业为妻,哪怕其中没有爱没有情,可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余生来保护她,不让她的付出成为牺牲。 桌子上的排列很奇怪,看着这些碗碟再想想刚刚那些女人的阵法,心中有种念头奔腾而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不由自主的往脑子里面灌进。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看向欧阳慧,“刚才的比试是我输了,但这一次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赢!” 欧阳慧放下筷子,拿起手绢擦了擦嘴,不紧不慢的说:“你说再比一次就比一次,那我万剑山庄的规矩往何处放?” 魏怀瑾目光锐锐的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如果这次我闯不过,我的命任由你处置。” “怀瑾....” 魏怀瑾朝康业投过去一抹宽慰的眼神,“我没事,你放心。” “我信你,魏怀瑾,我信你...” 欧阳慧挑了挑眉,“好一个郎情妾意,看的实在让人羡慕。不过羡慕归羡慕,规矩还是要守的。我可以让你再次进入第二关,但如此这次再输的话,就留下一只手吧。” “留下一只手....”康业慌了,“怀瑾,不可以,不行不能答应。” 魏怀瑾自信满满的看向她,“我答应。” 几个舞姬再次布阵,其中那个舞姬因刚才被康业打了一巴掌怀恨在心,这一次她已下了决心,几乎是卯足了劲儿要让魏怀瑾好看。 怎料刚一上台,魏怀瑾就自顾自的把衣服脱个精光,看着他那健硕的身材,又惹得女人们一阵轰动尖叫。 只有欧阳慧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神情实在平静无虞,她倒是确实好奇,这个男人到底要做什么,还是想到什么更好的办法。 魏怀瑾对欧阳慧喊道:“刚才你说过只要我能脱下她们其中一人的衣衫便算赢?而我脱了自己的衣服,就不存在输,少庄主应该不会反悔。” 话是自己说出去的,游戏规则也是自己定的,只是没想到被这个男人钻了空子。倒是个聪明的,也难怪这个叫康业的傻女人会对他一往情深。 欧阳慧虽没有说话,但她的目光却是赞同的意思。很快舞姬们开始发起进攻,可这一次却不如之前那样顺利。魏怀瑾身上好似有油一般,别说点穴,就连近身也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仿佛转眼间这个男人就学会了什么上乘心法,舞姬们被弄的又急又恼。魏怀瑾却反倒平静的可怕,他缓缓闭上眼,以心感应她们每个人的速度和动作以及招式的变化。 他长长吸入一口气,发丝涌动,身边罩起神功护体,只一挥手便凌空劈出一道火焰刀,瞬间就将那几个舞姬的衣服焚烧起来。 “啊!” “救命啊啊!” “少庄主,少庄主救我们....” 欧阳慧冷冷看着台上的男人,这个男人还真是冷血无情。再看看那些舞姬已成了火人,即便现在出手相救也无济于事。她深吸了口气,“我相信你能过三关,最后一关就不必过了。” 康业立马冲上台去,一头扎进他的怀抱,“太好了!” “康业....”魏怀瑾神色如常,可他自己知道,身体早已支撑不住。多得有她搀扶着,这才能勉强稳住脚步。他艰难开口道:“我已经没力气了...康业,答应我,一定要在明天天亮之前把迟雪根送回去。” 康业蹙眉:“那你呢?你现在伤成这样,我又如何放心的下?” “康业...这是我最后求你帮我办一件事,等她脱离危险,我必定...娶你为妻。”如果我还活着的话。魏怀瑾松了手,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欧阳慧,摊开手掌,一副狼狈的模样望着她,“欧阳姑娘,迟雪根....” 欧阳慧拍了拍手,“不错,果然是我辈风云出,确实让我刮目相看。迟雪根当然会奉上,只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魏怀瑾松了口气,咧嘴笑了笑,刚转过身还没开口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行人见此,下意识看了看少庄主。欧阳慧略微沉吟,命人将他抬回房间,随即拿了解药给康业服下,并将迟雪根交付于她手上。 安排了最快的马车连夜赶回京都,到达淮安时已是第二天,天际泛起鱼肚白,马车彻夜赶路,人累了马也累了。 不过一想到这是魏怀瑾用半条命换来的东西,无论如何都必须要送到尘霜手里! 到达太子府的时候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过去,连气都没有喘过一口。 管家王叔见是康业郡主,也没有多加阻拦,赶紧扶着她往里走去。 康业虚弱的趴在桌上,手里还紧紧攥着迟雪根,“水..我要喝水!” “水,快去拿水!”王叔也不敢怠慢,立即让人去取水,待她喝过之后才问清缘由。 他满是不信的看着康业手里的药材,像一朵莲花形状的干草,“这真的是迟雪根?”王叔傻笑着,这下可好了,得赶紧命人通知殿下才行! 魏洛风还在瓦家寨,但此时整个神卫营的人已经暗中将整座山寨包围了。 他稳稳坐在院子里,看着日头一点点升起,而霍星河等人还在审问,最终结果得知这迟雪根落入了将军夫人手里。 “哪个将军夫人?” 霍星河逼问:“快说,是哪个将军夫人?” “是...是慕家那位将军夫人....” 霍星河拔出刀鞘,举起刀就朝那山贼砍了下去,骂骂咧咧:“干你娘的,老子这么信任你,你居然偷我东西去卖。”他发泄完后又对魏洛风说:“魏兄弟你放心,大哥我肯定给你拿回来,混江湖的就是要这样,做人就得信守承诺!” 说罢,他召集一群人赶往将军府,幸好是早上,这大批土匪进城并未引起多大的恐慌,否则这一遭还真的找些禁卫军出来才能镇得住。然而就在进城不远,便看到王叔等人匆匆来报,与之一起的还有墨统领。 墨统领拱手:“殿下,康业郡主带回迟雪根了!” “你是说康业带回了迟雪根?”魏洛风欣喜若狂。 眼下康业回来那就代表是四弟成功了,他们二人是一起去万剑山庄的。这下好了,也不必去什么慕府。时间耽搁不起,他直奔太子府而去。 然半道上却看到一群皇城兵营的人在巡逻,为首的正是蒲校尉。他看了一眼魏洛风,又看看身旁的络腮胡子大汉——霍星河。 第210章 救场 蒲校尉跳下了马,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殿下,我们正在追查一个大梁细作,恐怕要暂时封锁这边的道路,还请殿下稍作片刻。” “片刻?我一刻都等不起。”魏洛风没有理会,径直朝着前面走去,怎料蒲校尉仍不依不挠,态度却十分谦和,“殿下,那细作掌握了我国重要情报,很有可能是关于连家的,即便您是太子,在没有抓到之前,现在也不能通过!”说到这里,他又转换了语气,“还请殿下能够体谅一二。”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出现,还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没办法不让人多想。魏洛风蹙着眉,他贵为太子,虽然手里没什么实权,却也好歹统领着整个神卫营。 墨统领和秦和是一个类型,人狠话不多,当即就拔出了剑指着蒲校尉,“放肆,谁给你的命令,竟敢拦住太子的去路!我们现在要赶去救太子妃,要是耽误了什么,你可吃罪不起!” 蒲校尉既然收到了消息,听了命令,自然也不肯轻易罢休。两方僵持不下,霍星河也实在看不过去了,涌上去就把蒲校尉给绑了,嘴里骂骂咧咧的:“你娘的,我兄弟急着救媳妇,你抓你娘的细作呢!” “告你们,老子今儿就把你们这头头给绑了,要有啥只管冲着我霍星河来,别难为我兄弟!”说罢,他拍了拍魏洛风的肩膀,“魏兄弟,话不多说,你赶紧去!” 魏洛风看向他,“多谢!” 温清辉比魏洛风先到一步,确认那就是迟雪根后也不再多话,直接就拿去配制解药来。 回到太子府后魏洛风便直奔未央殿,见萧尘霜坐在条案前写着什么,他赶紧迈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不去躺着?又起来做什么,自己身体什么状况你不知道吗?” 萧尘霜头也没抬,温声道:“怎么发这么大火,是不是宫里的事情太多了,还是天都府那边没有消息?” 魏洛风看着她这副虚弱模样也不忍心苛责,他哪里是因为宫里的事情,还不是因为担心这个笨蛋! 他微微叹息,只是抽走她手里的笔,“有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说,你中了一种叫做极乐丹的毒,如果七日内无法解毒就会死,不过现在已经找到迟雪根,清辉也去配制解药了。” “我知道。”萧尘霜挽下袖子,魏洛风愣神片刻,“你怎么知道,谁说的?” 萧尘霜无力的笑了笑:“我又不是傻子,何况刚才康业来过,她看起来很疲惫,你准备准备让她歇会再说。” “好,我这就去安排。”魏洛风嬉笑:“你会使唤我了。” 萧尘霜:“我万万不敢....” “你敢,我允许你敢。”魏洛风认认真真的凝视着她,“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可以命令我,使唤我,我愿意。”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这张脸又小了一圈,脸上的肉几乎只剩下皮了,看了便让人觉得揪心。 他心中愁肠满结,恨恨的捏着拳,淑妃死了还难解心头之恨,平王妃应该一起陪葬才是。 “这可是你说的。”萧尘霜挤出一个微笑,在魏洛风的搀扶下重新回到了床上盖上被子,她有些冷,风吹进来的时候打了个哆嗦。见此,他立即起身关上了窗户。 哇哦…他这么有眼力见,真的去关窗户了。 这次中毒一事,火烧太子府一事,看起来很简单,仅仅是淑妃和平王妃所为,但背后她们又有什么秘密,这个便不得而知。如果找不出真正的幕后之人,那么以后还会有危险。 魏洛风暗暗决定,等萧尘霜好了之后定要让她强身健体,好好教些功夫,这样总不至于再出问题。虽然他能保护她,但人总有疏忽的时候,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是真的强大了。 配制解药的过程很顺利,一群人挤在宽大的屋子里,可此时都显得特别狭小拥挤,皆是眼巴巴的看着萧尘霜将药喝完。 尤其喜儿等人立马就上来问,“怎么样小姐,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这药有没有用,还是有没有好一些?” 萧尘霜无奈:“又不是仙丹,就算是仙丹也没有吃下去马上就好的道理。” 喜儿叹息:“奴婢是担心你,如果当时你没有救我,也就不会....都怪我都怪我!” 萧尘霜:“和你有什么关系,不用自责。” 话虽如此,但喜儿心里却始终认为如果不是小姐回来救她,连紧要关头也没有抛弃她,很有可能就和那些死尸一样,早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那些死去的人,但光是用想的也知道被烧死是多么的痛苦。 见她服了解药,康业的任务便也算完成了,她心里还牵挂着魏怀瑾,只在太子府歇了一晚上就回万剑山庄去了。 想想他一个人在那边,欧阳慧这个人亦邪亦正不好琢磨。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所以现在赶紧回到怀瑾身边才是正事。 她走的时候也没亲自去拜别,只是托元轻羽帮忙传个话就骑马走了。 元轻羽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问,回到未央殿便如实与萧尘霜禀报。 “你说康业走了,她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元轻羽摇头:“我也不知道,她什么也没说。” “好我知道了。”她拿起一个糯米糍放入嘴里,外面的丫鬟却来通报,说是大王爷还有王妃等人来,与其同行的还有皇室宗族里的那些个王爷什么,一家子人倒是热闹的很。 “他们来做什么?”元轻羽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必定是来找太子的,主子可以不用去应付。” 萧尘霜也点点头:“不错,我身体还没好全,也确实不想和这些人虚晃过招。” “不行啊太子妃,太子爷正是没法应付,所以奴才斗胆才来请太子妃出马的。” 萧尘霜歪着头看向这个小太监,好像有点印象,是经常伺候在太子身边的,也难怪他会如此在意太子的事情。 眼下听着魏洛风一个人无法应付,在想想端王那样子,成天和平王混迹在一起的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只好略施脂粉显得气色好些,出去大厅见了那几位王爷。 以端王为首的王爷说当日成婚的时候走水,那是大不吉利,于是命人打造了一尊神像送来,说是镇镇宅子。 但那神像全身黑黝黝的,凶神恶煞尖嘴獠牙,一看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别说镇宅子了,光这么一看要是大半夜起个夜什么的,那不也得给吓死。 至于其余的王爷,都是宗室里的那些王爷,有的是沾亲带故带点皇亲血脉,有的则是因为祖上立了大功,封了世袭爵位而已。 这几个人向来是以端王为首,所以此次听到端王要来,自然也屁颠屁颠赶过来。 其实说白了还不是利益链。想通这一点,萧尘霜作出一副激昂的状态,元轻羽和喜儿悄摸摸对视一眼,怎么觉得自家主子这是打算上战场似的? “听说太子妃受了惊吓,这是上好的珍珠粉,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太子殿下收下。”说话的是北王,他父亲曾是北镇抚远将军,因战功赫赫便破格封其为王爷。 魏洛风保持着不温不火的态度和笑意,吩咐王叔将这珍珠粉收下。 而另一边一副老好人面孔的端王也开了口,“虽然现在提这些不太合适,但三弟你作为太子就该为皇室繁衍皇嗣,所以大哥我给你准备了五个美妾。” 第211章 救场(2) “....”魏洛风冷笑一声,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端起茶杯喝茶。 端王见他不理会,又朝着赵王使了个眼色,那赵王便立即会意过来,笑道:“是啊太子哥哥,你看咱们这些皇嫂,哪个成婚不是自己带着陪嫁的,不过早就听说咱们这三嫂善妒,该不会是真的吧?” “赵王这话就错了,太子妃并不善妒,而且温柔大方体贴有加,毕竟是父皇看中的人,怎么可能找个妒妇来做太子妃呢?”魏洛风替几人倒了茶,“只是我不想要而已,太子府也有好些个妾室,但我哪里有这么些时间抱着美人花前月下啊。” 端王皮笑肉不笑:“真是三弟不想要?还是故意替弟妹掩饰的?其实男人嘛,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要真是弟妹介意,我就让你大嫂去说!” 魏洛风:“真的不用了,全是我不喜欢罢了。” “容大嫂多句嘴,自古哪个太子不是三妃四妾?可殿下您是没有想过,这倘若传了出去,咱们这些知情人倒好,若是不知情的还真的会认为是弟媳太彪悍,对她的名声也是有影响的啊。” 这古代的姬妾,尤其大户人家王公贵族的姬妾,那几乎是没什么人权的。说是一条人命,可对他们而言无非就是一幅画,一盒珠宝或者一匹绸缎,当不得什么事。 所以端王和赵王带来美妾算作赠送道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何况也只有借助女人,才能更好的达成自己真正的目的,这一点魏洛风非常清楚,别说对这些女人他不敢兴趣,就算有兴趣也是万万不敢要的。 王叔看着那一派站着的美人,各有姿色千秋不同,往那一站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心里叹着这帮王爷还真没个省油的灯。 以往太子府虽然有些姬妾,可这些个女子居在后院也算安分,绝不敢僭越半步,说是姬妾也等同丫鬟,无非是多个伺候的人罢了。 可现在这.... 魏洛风不善处理这些事,甚至觉得有些头疼,正再想该如何回绝时,一道浅绿色的影子便在眼前晃悠。 救星来了!魏洛风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像现在这么高兴,原来身后有人的感觉竟是这样。不过又是哪个多嘴的小奴才,居然把太子妃给吵过来,实在罪该万死。 看到他的眼神,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狗看到自己的主人一样,可怜巴巴的,倒是惹人心疼。 萧尘霜趾高气昂的朝他扔了个眼神过去,随后清了清嗓子,微微一笑:“原来大哥大嫂也来了。” 两个年纪较小的王爷看到萧尘霜这个正主儿的架势,也赶紧起身行礼,抱拳道:“三嫂。” 萧尘霜抬眼看他们,“看你们年纪不大,便是禹王和弈王了吧。” “正是....” “嘿嘿,刚刚还提及您呢,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三嫂果然是平易近人很是亲厚呢。” 萧尘霜道:“什么亲厚啊,都是一家人,以后没事就常来坐坐自然就知道了。不过刚才我听说你们要为太子送美妾?” “不不不!”禹王指了指赵王等人,低声道:“是哥哥他们说要送美妾的,说太子府太冷清了....可不是我们。” 萧尘霜笑眯眯的说:“看你们便知道是好孩子,怎么可能出这种馊主意呢。我和太子刚刚成婚不久,倒也不怕你们笑话,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此遭送了美妾过来,怕只怕是无用武之地了。” 她这话语气淡淡的,不失客套又洋溢着小女人的幸福,在端王妃看来也还当真是不知羞,但同时她心里那股羡慕的劲儿也是掩不住的。 谁新婚的时候还不是如胶似漆,可只道人心易变,不出三年,那端王府不也是姬妾满满。 赵王黑着脸,“太子妃的意思是我们好心好意送美妾过来,到最后反成了我们的不是。” 萧尘霜道:“我们太子爷虽身为男儿,可不管是文还是武那都是一流的,更别说这长相。”她走到几个美妾身边,看了一眼,有些失望的摇摇头:“就这样的货色也好意思送上门,还说精心挑选,莫非是大哥和赵王自己不喜欢的便拿来送人?” “???”赵王愣了愣,这...这??什么情况,这还是姿色平平吗?他多看了几眼这些女人,不管是哪里的功夫,那都是一流的,这太子妃未免也太挑剔了吧! “额...三弟妹啊,这....其实也不错了,哪怕留在家里打个杂什么的也可以啊。”说话的正是方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北王。 萧尘霜道:“我们太子府不缺人伺候,像这样的货色若是传出去说是我们太子的姬妾,恐怕全天下的人都会怀疑太子的品味。”说到这里,她抿嘴一笑:“行了,哥哥们的好意呢我替太子心领了,至于这帮碍眼的女人...麻烦你们是怎么带来的就怎么带回去。” “看来外界传闻果然不错,太子妃自小在乡野长大,不通文墨不懂礼节,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妒妇!”赵王偷偷看了眼魏洛风,见他没啥反应,才轻哼一声:“哪有男人不喜欢女人的,人家太子还没开口,你倒是先拒绝上了,亏得太子刚才还帮你说好话,看来这以后可得好好学学规矩了,要不这样好了,本王府上倒是有个严厉的嬷嬷,赶明儿给你送过来?好好教教为人.妻的规矩。” 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赵王今儿还真是豁出去了。 原以为萧尘霜会羞得满脸通红,甚至语塞,怎料她不急不躁,捂嘴笑道:“赵王真是好口才,站在庙里骂和尚,可见你的家教也不怎么样。” “你说什么!”赵王有些恼了。 萧尘霜不急不缓的说:“要是让您的人来我太子府教导,那不是误人子弟么?与其有空盯着我,不如自个儿好好学学到人家家里做客该有的规矩。” 这三嫂...也太厉害了吧。 禹王和弈王悄悄对视一眼,总有种大战一触即发的感觉。赵王瞪大了眼睛,被人挤兑这还能得了? 可他能怎么办,对方是太子妃就算了,连太子也不吭声,这分明就是纵容!他黑着一张脸,把扇子一扔,气呼呼的走了。 魏洛风坐在那低头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指环,也没有要拦他的意思。 他身为太子本来就不该和这些王爷走的太近,也根本不需要巴结。 再者说走太近别人会说闲话,保持一定的距离,对谁都只有好处。 只是大家都是同宗兄弟,其中瓜葛和曲折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的清。身为太子又要有容人之量,哪怕他很烦的时候也很少失态,更别说会赶人什么的。 可现在有了萧尘霜,那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丫头还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家伙,有了她,看来能省去不少麻烦。 想到这里,他投过去一抹赞赏的目光,稳稳当当的被萧尘霜接收到,她心中自鸣得意,不过这家伙那崇拜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赵王一走,端王又作出那副老好人模样,叹息道:“我说弟妹啊,你这又是何必呢,大家都是一家人,他也是为了三弟好。” 萧尘霜:“哈哈,是啊,世上的人都这样,打着我为你好的幌子来绑架你的道德,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为己任。但我相信大哥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应该不会和赵王同气连枝吧?像他这样的人和他相处起来必然要事事顾虑着他的脾气,一定很累吧。” 这怎么就扯到同气连枝和相处来了,这话可怎么答,若说与赵王关系不好,那被这些多嘴的人传扬出去,那岂非就少了赵王的支持。 可若此遭说和赵王关系好,那不摆明了是结党营私拉帮结派? 这女人确实不简单! “对了禹王,你今年好像十七岁吧?” 正埋头吃糕点的禹王忽然抬起头,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看着她,“三嫂在问我吗?” 萧尘霜笑眯眯道:“是呀。” 第212章 重审 “额....回三嫂的话,刚刚满过十七岁的生辰。”禹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萧尘霜笑眯眯道:“连禹王都知道在别人家里要守规矩,赵王这么大个人,见多识广的,没想到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也难为大哥还要和这种人深交,实在太辛苦了。” “....”端王提起茶壶倒了杯水,这怎么说着说着就变味了,要是继续说下去今儿就不是什么送礼了,根本就是批斗大会嘛,传出说他和赵王不睦就不好了。 他只好灰溜溜的带着端王妃走了,那几个被他带过来的美妾却无所适从,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萧尘霜拿起鸡毛掸子拂去花瓶上的灰尘,漠然道:“怎么,还不走?是想留一只手还是条腿?” 娘呀,这太可怕了!几个美妾赶紧跟上端王夫妇的脚步,匆匆告辞,半点不敢耽误。 等她们走后,萧尘霜才瘫坐在凳子上,魏洛风也终于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杯盏绕到她身后替她揉捏肩膀。 禹王和弈王完全是被吓傻了,看自家三哥这个态度,揉肩捏腿什么的,那完全可以看出平日里在家里的地位。禹王赶紧站起来说:“三嫂!我..我可没有给三哥送美妾过来....” 弈王也赶紧附和:“对对对,三嫂明鉴,您可不能像对他们那样对我们啊...” 萧尘霜微微笑:“你们又没有带什么美妾过来,我当然不会凶你们啊,刚才看到禹王很喜欢吃这梅花糕,回头再让厨子做些送到你府上。” “....这不太好吧。”禹王本能的拒绝,但看到她脸上逐渐收敛的笑意时,立马道:“好,好,那就多谢三嫂了!” “这有什么,对了,之前父皇赏了些空山雨前茶,你们待会回去的时候各自带一包回去。”她此遭说话的语气和气的不行,仿佛刚才咄咄逼人的不是她一样。 弈王看了禹王一眼,大起胆子问道:“哦对了三嫂,你刚才这么针对赵王,是不是因为给七皇子选少傅的事?” 七皇子选少傅?魏怀敏要选少傅了吗?这个差事倒也算不错,如果能落到明轩头上,那他将来的前途便也有了保障。 萧尘霜笑笑:“我岂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和他置气,只是单纯不喜欢这个人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禹王打着哈哈结束了这个话题,见问不出什么八卦也满足不了好奇心,未免惹出事端,便拉着弈王匆匆告辞了。 魏洛风再次替萧尘霜倒了杯茶,“辛苦了,不过辛苦这一次,我想他们以后是再不敢登门了。” 萧尘霜突然回头看他,“你就不怪我把你的桃花运赶跑了?” “那哪是什么桃花运,根本就是桃花劫,我还想多活两年。” “懒得和你说。”萧尘霜起身往外走,忽然又顿住脚步,回头问:“刚才他说魏怀敏要选少傅,依你看明轩如何?” 魏洛风闻言,思虑片刻:“明轩是学府的高等生,由他担任少傅自是最好不过。可说到底还得要他自己喜欢点头应允才行,就算你是姐姐也不好替他拿主意的。” “嗯,你说的有道理,我打算回去看看明轩。” “这么突然?”魏洛风蹙眉,“不得安排一二?” 萧尘霜:“就隔了两条街,我去去就回,晚上不必等我吃饭。当然,你可能也不会等,我先走了。” 什么不会等,根本就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她前脚刚出门,魏洛风后脚就安排了墨统领等人随行,免得再出什么意外。虽然现在服了解药,但谁又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所以有人在身边看着也放心些。 王叔备了轿子,径直往相府而去,不过这次回去也是备足了厚礼,萧家上下的人对她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而明轩在听说太子府发生大火的事就已经想登门去看,奈何自己腿脚不便,加上萧家人一力阻止,最后没去成。 此间听到萧尘霜回来,也顾不得别的,匆匆的就赶到门外来见她。 “二姐,我听说你受伤了!” 萧尘霜道:“我没有受伤,阿轩,我来是有话想与你说。” “那我们进屋去说。”明轩推着木轮椅往里走,他的动作很熟练也很自然,气色也好了很多,看样子应该是接受了自己的状况,见此萧尘霜也放心了下来。 丫鬟们奉上茶水后便退到一旁伺候着,隐约察觉喜儿的目光一直落在萧明轩身上,又似是怕人发现,一度遮遮掩掩不自在。 明轩自然也注意到她的目光,便和煦一笑:“喜儿姐姐,这个马蹄酥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那就多谢少爷了,嘿嘿,真好吃。” 元轻羽抿嘴笑:“少吃些,腰围又粗了好几寸,马上要到夏天了,你不知道主子又给你做了两身衣服吗?” “胡说!我这哪里是长胖了,明明是长高了!” 听二人贫嘴倒也是种享受,明轩的神情变得舒缓下来,要是他这个院子里也有人叽叽喳喳的,他也不至于这么寂寞了。 他望着窗台那些新长出来的绿芽,忽然想起端午要到了,应该包些粽子吧,喜儿姐姐不是最喜欢吃这些软软糯糯的东西吗? 萧尘霜见他忽然陷入沉默,以为心里还是放不开,便朝着众丫鬟打了个手势让她们先下去。 这她半蹲在地上为明轩揉着腿,“你天天待在家里也无所事事,所以我想干脆为你找点什么差事做。” 明轩:“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连学院也去不了...” 萧尘霜:“去学院有什么好的,左右是荒废时间。最近六皇子在选少傅,我看着你的学识怎么也是绰绰有余,不如我进宫去为你说说?” 少傅... 明轩有些心动,他在家里待了这么久跟个废人一样吃了睡睡了吃,早就巴不得能做些什么。 幸好许姨娘还记挂着他,没事就让他去铺子里帮帮忙,算个账目什么的打发时间。 只是...再一细想,他又犯起了难,“这样一来别人只会说你假公济私,算了吧二姐,现在你身份不同了,像这些事还是能免则免吧。” 萧尘霜道:“什么身份身份的,就算真要怎样也得你脱颖而出才行。那我就去把你的帖子递上去,回头要考核的时候你便去参加就是了。” 第213章 重审(2) “这样也好。”明轩下意识要站起身,但这个举动仅是一瞬,就很快熄灭了。 盈水园附近改造了一个人工棚子,屋里很暖,冬天的话应该很舒服,但这个天气就热了些。 这些蝴蝶兰很娇气,但开的很好,明轩是用了心去照顾的。 据下人说少爷每天忙完账目的事就会来这里待上一两个时辰,然后才会出去吃饭。 听着下人们的如实汇报,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她要为明轩求来名医医治双脚的信念。 午饭是在萧家吃的,饭刚吃到一半就听下人说大小姐回来了。 老夫人放下碗筷,让齐嬷嬷又添了一副碗筷来。 她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手里还挎着篮子和一些祭品,身后跟着几个仆从。 “祖母,我回来看你了。”萧婉清微微一笑,让人把带来的礼品都一一摆放好。 旁边的丫鬟粗略数数这些个物件可比太子妃带回来的还要多,看来这大小姐果然是比二小姐嫁的好。 因此这些个下人都争先恐后的献着殷勤,再一次让人感觉到了贫富差距! 老夫人客客气气的,“回来就回来,每次都带这么多东西。” 萧婉清淡淡道:“带些东西罢了,其实这次回来不止是这些。”她从篮子里拿出香烛纸钱,在场人皆是面色微变,这怎么也是个团圆日子,怎么就把这些带出来了。 “....祖母,其实我娘的祭日还有三个月。”萧婉清自顾自摆好了火盆,蹲在地上烧纸钱,“只是最近我老做一个噩梦,我梦到我娘死的时候七窍流血,十分痛苦,所以我就想给她烧点纸钱金银元宝什么的,希望她在九泉之下能够安宁。” 萧尘霜:“就算要拜祭,你也总不该在祖母面前这样。” “哦,对啊,这点是我失策了是我考虑不周。”萧婉清朝她摊了摊手,“这个瓶子还记得吗?嗯?” ....这个瓶子...当初不是已经销毁了吗?怎么可能又出现? 现场气氛变得微妙,一些人听不懂,可一些人却知道她在说什么。 老夫人也看出苗头不对,虽神态镇静,可心里却已经泛起了嘀咕。再看看萧尘霜,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瓶子,没有说话也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某些时候超出正常反应的平静那就是有鬼。萧婉清扯了扯嘴角,眼中闪过一抹隐忍,颇有些无奈的说:“这笔账拖到现在咱们也该好好清算了。” 说罢,她拍了拍手掌,便见蒲校尉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那男人不高不矮,提着一个木箱子低着头走了进来。但身上穿的衣服是上好的,虽低着头看不清模样甚至表情,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却令人折服。 萧婉清朝他作揖行礼,“司徒公子,我已经命人将我娘亲的尸骨抬出来,还请司徒公子即刻验尸。” “验尸?”老夫人终于沉不住气了,问道:“验尸做什么?俗话说人死为大入土为安,你娘好不容易得了片刻安稳,你居然又把她的尸体抬出来,这....” 萧婉清歪着头看向她,“祖母这话就不对了,正所谓含冤而死不得往生,我娘不就是含冤而死吗?她到底怎么死的,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 现在多说什么都没有用,她之所以这么做看来是早有准备。而这个叫司徒的公子...莫非就是那个鼎鼎有名的验尸官——司徒宇? 司徒宇没有多话,此次入京是收了萧婉清大把的银子,再者更他当仵作这么多年最是见不得冤假错案,此次要不是萧婉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陈述冤情,再加上到了京都来,听到那些关于太子妃的风评,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来到相府开棺验尸。 明轩听得糊里糊涂,可看到自己姐姐这么坚持的模样,他又觉得好像在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 怎么能不重大,还牵扯到掘坟的事。 他微蹙着眉,拉过萧婉清的衣袖,“大姐,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要把娘的尸体抬出来,她都去世了,你就不能让她安稳?” “傻弟弟,正是为了要让娘安安心心往登极乐,姐姐才会这么做!”萧婉清抽开了手,一脸漠然:“司徒先生,我听说你验尸本领世间一绝。我娘死的多惨我也告诉过您,现在我就希望你能还我娘一个清白一个公道,至少让我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司徒宇客客气气的朝老夫人行礼作揖,随后挽起袖子准备开始做事。老夫人蹙着眉,下意识看了萧尘霜一眼,强作镇定的问:“就算真的别有原因,可人已经去了,如今也已过了这么久,又有什么办法可以验尸呢?” “回老夫人的话,如果一个人真的是含冤而死,那不管过了多久,只要他尸身不腐,我司徒宇就一定能查出端倪找出真相。” 他整个人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模样,说话又是言之凿凿十分有说服力。老夫人尽量保持着镇定,这个时候就算多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她倒想看看这个叫司徒宇的家伙是不是真的有两三分本事。 棺材被抬了上来,下人们将棺盖打开,里面并没有什么恶臭腐烂的味道,只是尸身已经腐坏,棺材内都是脱落的脱皮和肉屑,看了便让人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明轩不忍去看便把头转到别处,心里也觉得毛毛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娘亲难道不是暴毙身亡吗,不是突然染上恶疾才去世的吗? “我要开始验尸,麻烦帮我烧一锅热水。”司徒宇头也没抬,认真整理自己的工具,自顾自戴上了羊肠手套。下人们动作很快,热水也根本不需要现烧,成日都是备着的,所以很快就打来一桶热水放在桌子上。 司徒宇裹着白布抓起一块骨头将它丢进滚烫的开水中,还不停的扇着炉子风,火花星子四溅。 而在此之前萧婉清还将萧义请了回来,以及当时主理这件案子的朱大人。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萧家,见证着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萧尘霜暗自搓着手,就连呼吸也变得逐渐急促起来,萧婉清....到底要做什么,司徒宇是否真的有办法证实? 当初的毒药是从黑市买来的,而自己和段离渊之间又有不可言说的微妙关系。眼下自己要是出事,段离渊应该不会供出才是。想到此处,她才稍稍安心下来,倒要看看这个司徒宇是不是真的有办法验明。 大约半刻钟后,热水里的骨头逐渐变得浑浊,可能是毒素所致,也可能是骨头上的什么残渣杂质。 司徒宇没有废话半句,立马拿起碗盛汤。 这一幕让人看了便觉得反胃,不禁联想到平日里所喝的那些牛骨汤猪骨汤,可现在煮着的是人骨.... 几个丫鬟遭受不住已经跑出门外呕吐起来,剩下的人也都是强作冷静罢了。萧义也不忍再看,若是早早知道萧婉清要这么做,他一定会立马拒绝。人都死了还要遭这份罪! 各人怀着心思,而司徒宇不愧是名满天下的仵作,验尸是一流的,就连窥测人心也是一流的。 他不紧不慢的说:“你们总说什么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倘若一个人含恨而死含冤而亡,那死后又怎可得安生?所以为了追查出萧夫人真正的死因,在下也别无他法唯有得罪。” 第214章 真相 明轩怒道:“那你最好是能查出真相,否则你叨扰我母亲安息,我定不会放过你!” 司徒宇仍旧没有说话,把汤碗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竹篮里面。她扯开遮住的黑布,里面钻出来一只生物——两只老鼠。 煮骨头的水事先喂给了一只老鼠,但它现在仍在活蹦乱跳,那就证明水源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现在就需要把这个骨头汤的水喂给另一只老鼠,如果这只喝了骨头汤的老鼠死了,那就只能证明这骨头里有毒,也就是连蓉儿生前是中毒而死的。 看着老鼠把汤喝下去,朱大人胃里也是一阵翻腾,看了今天这一出,估摸着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喝带骨头的汤了。 “如果老鼠喝下汤死了,那就证明这副骸骨是有毒的。” 换句话的意思便是说连蓉儿不是因病暴毙。萧尘霜深吸了口气,装作一切无常,尽管清楚的感受到司徒宇带着火热而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 司徒宇话音刚落不久,那喝下骨水的老鼠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四肢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在原地‘吱吱’叫了几声后便彻底失去了生机。 在场人皆是一片哗然,萧义和萧明轩皆是面色一变,变得微妙无比,这骨头里真的有毒?骸骨真的有毒! 看到这一幕,萧婉清藏不住眼底溢出的喜悦。 “老鼠死了,老鼠死了!”她有些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这就说明我娘确实是被毒死的!而这个下毒的人,就是我的好妹妹,萧尘霜!” “什么?是太子妃?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当初说大夫人是暴病而亡,怎么突然就成了中毒...而且还是太子妃下的毒手!” 明轩第一个反应过来,转动轮椅到了铁锅前,看着热气腾腾的水面,又看了看死去的老鼠,他身子也不住的颤抖起来。无法置信的看向萧尘霜,那目光带着质疑带着审判又同样带着震撼。 “二姐……?” 萧尘霜低下头不去看他。 “父亲朱大人,这件事我已经暗中调查许久,如果不是掌握了实证我根本不会去找司徒先生帮忙。”萧婉清拿出罪证,“这是当初萧尘霜签字画押的证据,至于人证...”她又招了招手,朝翠竹使了个眼色,便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是四海赌坊的柜主,之前一直在帮段离渊做事,但现在段离渊突然消失,整个四海赌坊就没了主心骨,无论是讨债的要钱的还是那些仇家,全都靠他一个人来应付过来。 如今也实在走投无路了,可亏得慕夫人肯出手相助,这才助自己脱困,眼下只是要来做个证罢了,倒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可当走进来他一眼就认出了萧尘霜。 倒不是说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是这个女人的眼睛长得实在有特色,可以让人记住不忘,再加上那日来四海赌坊的时候,她还和老板讨价还价,就更是记得十分清楚了。 察觉到他闪躲的目光,萧婉清随之看去,那个方向正是对着萧尘霜,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铁证如山。 她朝柜主使了个眼色,那柜主看了萧尘霜一眼,便道:“不错,当日是这位姑娘来四海赌坊的,依稀记得还是去年...正月的时候。” “正月?”萧义沉思道:“她确实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回来的,这件事到底有何隐情,你又是什么人?” 萧婉清:“父亲别急,这位是四海赌坊的柜主,这四海赌坊看起来是间赌坊,可实际上却是流通的黑市。去年二妹回来的时候就去买了一瓶无色无味的毒药,若非此次煮骨,就连仵作也验不出来我娘曾是中毒而亡。” “这....”朱大人看着这些罪证以及柜主的供词,如今更是铁证如山,任由萧尘霜怎么也抵赖不得,这一点老夫人心里也十分清楚。 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时候真相已经被揭穿,朱大人也只得照规章办事。 偏偏此刻咱们这位太子妃也是一声不吭,看上去就像默认了这一切。 于是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萧尘霜被朱大人‘请’回了州府重审这件案子。 相府也炸开了锅,明轩到现在也无法相信自己母亲的死会和最亲近的二姐有关系。 他现在还记得因为母亲的事,害的二姐受了不少委屈.... 他也曾和自己母亲反目,甚至一再请求。 到了今时今日,独独没有想到二姐真的能下这样的狠手! 这件事太震撼了,老夫人也是面色一变,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事情震撼,但到底人已经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萧义也是看不懂萧婉清到底想做什么,现在好不容易和太子关系缓和了片刻,结果又闹出这种事情,这下可怎么收场? “父亲不必担心,太子那边女儿自会去解决。”萧婉清说。 “非要闹得家无宁日?” 萧婉清微微一笑,这仅仅是开端。 虽然现在铁证如山,但到底身份摆在这里,州府的人也不敢怠慢,嘴里客客气气的,牢房更是布置的不错。 朱大人笑呵呵道:“太子妃...您就暂时委屈一下,这件事既然已经牵扯到翻案,就必须重审然后再定案...” 萧尘霜面无表情,“我知道的,朱大人不必忧心,一切都按照正常的流程去走便是了。” 朱大人松了口气:“难得太子妃娘娘如此体恤,如此我便也放心了。”他小心翼翼的打开牢门. 这说是牢房,实际上却是一间石室,里面布置的很干净,床铺被褥也是才更换的,桌上还放着一些食物,冒着热气,应该都是新鲜的。 “太子妃娘娘您放心,待事情查明之后下官定会还您一个公道的,您看看这些菜合不合胃口,若是不合胃口的话尽管吩咐下官,回头再做些您喜欢的。” “不必劳烦了,还请朱大人彻查此事,还本宫一个清白。” “当然当然,只要娘娘是清白的,下官一定竭尽全力!”朱大人再三保证之后才离去。 整个屋子就安静下来,萧尘霜走到石凳前坐了下来,看着这些饭菜并没有半点胃口。 这事儿一传出去,萧义便按捺不住先去了一趟太子府,结果得知魏洛风并不在府上,他只好又折返回去找朱大人商议此事。 相府内,萧婉清坐在花厅的上堂,默默看着这些人收拾着残局,她坐在那一动不动的盯着屋里的兰花。 明轩也静静坐在一旁不吭声,他虽然平日里也很沉默,但像今日这样死一般的沉寂却是从来没有的。 家里的气氛一下就变得冰冷起来,连平日里话最多的李若兰也没吭声,母女二人也坐在一旁,似乎在等着谁破开这个冰局。 好一会儿,许梅和柳盈才一道走了进来,两个妇人往那一站便是柔柔弱弱的形象,眼睛都是红红的。萧婉清看在眼里,只是冷冷一笑没再多话。 许梅擦了擦脸颊的泪水走到她跟前,“婉清...这件事一定是有误会,不能光凭一个柜主的话就这样武断决定,会不会太过草率,婉清,你帮帮九儿,她是无辜的。” 萧婉清:“我说许姨娘你这又是何苦,铁证如山难道还能抵赖不成?”她起身走到许梅跟前,淡淡道:“许姨娘,你当这个夫人当的够久了,今日便要你统统还回来。” “原来...你是觉得我站在这个位置碍着你了?”许梅恍然:“大小姐…我可以不当萧家夫人,但是我们九儿真的是冤枉的,求你…就去说说好话放过我们家九儿吧。” 第215章 避嫌 “夫人你别求她!”喜儿冲了进来,怒道:“我们主子现在可是太子妃,又何必求她,这件事自有公道,我们这就去找太子爷!” “可是....”许梅仍有些犹豫,太子和萧婉清关系匪浅,这一次他会出手帮九儿吗?她心里很乱,也找不到答案,被喜儿和元轻羽一人拉着就往外走。 看着这主仆三人离去,萧婉清也渐渐收回了目光,屏退了所有人,唯独留下明轩。 她放缓了语气和态度,轻轻拍打着明轩的脑袋,“弟弟,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朗了,是你二姐为了报仇所以逼死了我们的母亲,现在能还母亲一个清白一个公道,她泉下有知也会安心的。” 明轩张了张口还是说不出来话,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一直坚信的某个东西,突然之间就颠覆了他的认知。就好像他明明开开心心接纳某个人,可突然之间却有所谓的真相摆在眼前,说这个人,这个他一直坚信一直追赶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这一瞬间,就好像泰山崩塌了一样。 但铁证如山,条条框框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明轩,我知道她对你施了一些小恩小惠,但母亲一定希望你能亲自为她报仇。” “可当时不是母亲她……” 萧婉清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立马道:“当时那种情况...就算是母亲冤枉了她,就算有误会,可毕竟她还活的好好的。至于母亲…虽然犯错却为不致死,等关几日为就好了,只要放出来母亲还是掌握大权。” “可萧尘霜就是怕会变成这样,才会狠心下毒,还对外说是暴毙身亡,让母亲含冤而死,早早的就下了葬。”说到这里,萧婉清已是声泪俱下,“还有你的腿...不也是因为她才被平王打断的吗?现在你再也不能走路,可她却能太子妃平步青云,弟弟....为什么受苦的总是我们?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 在萧婉清一番苦情表演下,明轩终是按捺不住,让人备车去了州府。 他必须要亲自问问萧尘霜,这些事是不是真的。 有时候我们不是不知道结果,无非是想求一个明白,就算是死,也要死个痛快,早点断了心里的那份念想和那根刺。 外面有太阳,晒的人懒洋洋的,狱卒们也是无精打采的守在石室门口,看着马车缓缓驶来,抬了抬眼皮一看,竟是萧家的马车,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倒也不是别的缘故,最主要皇上没有发话,这里面关着的就还是太子妃那就还是主子,所以这些当下人的就得小心担待着。 狱卒笑嘻嘻道:“公子请,就在里面,我扶您进去...”说着伸手就要去扶,可当他目光落到明轩腿上的时候,竟觉莫名刺痛,吓得一哆嗦,暗骂自己眼睛怎么就长后面去了,连这个道道都没看到。不过看样子这小公子也没生气,狱卒才松了口气。 石室的高墙上有个窗户,阳光会从那里透进来,但很快就被什么东西遮挡住。她慢悠悠的回头看去,刚好对上明轩充满怒气的眼神。她善于说谎却不善于在亲近人的面前说谎,因此眼神带有闪躲之意,虽然一闪而过,却也被明轩捕捉。 两个人对视许久,终于,明轩先败下阵来,隔着牢门望向她,“我想你亲口告诉我,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一天她早就想过,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时候。她哽了哽,故作平静的说:“我当初就告诉过你,很多事情用心去看,而不是用眼睛,如果为了这件事你恨我怨我...我也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明轩面露失望的摇摇头,“我一直把你当做我亲姐姐,比我一奶同胞的姐姐还要亲。我的腿,乃至我下半辈子再也不能走,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狠心?” “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下毒毒害我母亲?” 眼泪从脸颊轻易划过,为不让人看见,她刻意背转身去,漠然道:“那是她欠我的,你不知道的是她对我的手段和这些相比....都是便宜她了。” “你总说我娘待你不好,那我就真的想知道...我娘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明轩的音量逐渐提高,几乎变成大吼。 萧尘霜擦干了眼泪,无奈的摇摇头,她想过会变成这个样子,只是没想到想象和接受是两码事。她起身走到窗口处,淡淡道:“你回去吧,我不想见你。” “萧尘霜!”明轩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你让我怎么面对你,面对你这个杀人凶手!” 一码事归一码事,既然不是同路人,那该还的就要还。想通这一点,她忽然觉得释然,缓缓蹲下.身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再慢悠悠的转身,眼睛里像是蒙上一层雾气,看不太真切,只是随意一看便满是冰冷,冷到了极点。 明轩蹙了蹙眉,看着她那副坚定的模样心里不禁打起鼓,但同时他又坚信,萧尘霜不会伤害自己。 一步,两步,三步,空气凝滞,两个人互相对望着。一股杀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就连狱卒也有些后怕。她轻飘飘的看了狱卒一眼,“打开。” “这....”狱卒仍有些怕意,下意识看了看明轩,又看了看萧尘霜,耐不住她逼视的目光,狱卒只好打开了牢门。明轩沉声问:“怎么,现在连我也要杀?” 萧尘霜冷笑:“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是我疼爱的弟弟,就算我杀了你娘杀了你姐姐甚至所有人,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是吗?原来我是你的弟弟是你最亲近的人,原来你也这么想,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要伤害我?难道你认为伤害就是在我身上捅一刀?可如果你捅的地方是我的心,我还是会痛的,甚至更痛苦!” 萧尘霜哑声问:“那应该怎么办才好呢?”她拔出匕首递到明轩手里,再握住他的手,死死攥着匕首的刀把。明轩疑惑不解,“你想怎样?你到底还想怎样?” 我还你。 “什....” 他话音还未落,就被一股力量所牵引,手不受控制的朝着她的胸口插去。他吃惊的张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鲜血顺着自己的手流下,看上去像被吓到了。 萧尘霜抬眼看了看他,“够吗?” “你以为这样就算了?”明轩一个紧张,毫不犹豫的抽出了匕首,胸口这个窟窿也就更大了,鲜血飞溅。他终于急了,看着她强忍着痛苦一声不吭的模样时终于急了。他丢了匕首,扑上前捂住胸口上的窟窿,“姐姐,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以为你死了我就能原谅你吗!” 她的身体本来就虚弱,才中毒不久还未调理过来,现在这一刀插进去再拔出来,无疑是第三次重创。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救人!救人啊!”明轩歇斯底里的大吼,狱卒们也反应过来,立马就去禀报了朱大人,才请了大夫过来替萧尘霜诊治。 消息传播速度非常快,魏洛风得知后便立即放下手里的事赶往州府。当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时,他又气又恼,重重一拳打在墙壁上。秦和见了忙道:“太子息怒,大夫说那匕首并未插入心脏,刚好偏了三四寸,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第216章 以退为进 魏洛风逐渐冷静下来,冷冷瞥了一眼明轩,再看看他衣袍上的血迹,便已经有了定论。他沉声问:“是你?” “我不想推卸责任,虽然是我....但....” “你知不知道,她中了毒,在大火那一天她中了毒,差点就死了!可她怕你们担心,所以至今没有告诉你们,但她身体到现在也没能恢复过来,你这一刀下去,是要了她的命你知道吗!” “中毒?”明轩几乎要一下子跳起来,怪只怪双腿无力站起。他脸上阴晴不定,其实来的目的只是想听萧尘霜亲口说一句,这究竟是不是她做的。 哪怕她说是有苦衷的,就算会怪她恨她怨她,可从内心深处从来都不是要让她用生命来偿还。 眼下听到原来她早就中毒的事情,这下子他更是悔不当初懊悔不已。 萧尘霜,你果然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你知道只有这样我才会放下对你的仇恨,可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做错事就是做错事,难道杀了人说一句对不起就够了? 秦和也不由问道:“这些事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慕夫人会...会突然要翻案,为什么会牵扯到太子妃的身上?明轩少爷,我虽然和你们相识不久,但也看得出你二姐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应该看得到她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因为...我娘的死...是二姐造成的。” “你是说原来的丞相夫人的死是太子妃所为?” 明轩点头称是,秦和神色变得怪异起来,和魏洛风对视一眼之后便找了个由头走出去,说是去请温太医出宫来看。眼下萧尘霜虽受伤昏迷,但仍属于嫌疑犯,无法离开这座州府和石室。 条件自是艰苦的,魏洛风更是于心不忍,但整件事都是萧婉清搞出来的,那么就很有必要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于是他与秦和兵分两头,他留下照顾萧尘霜,而秦和则带着人悄悄去打探消息。 “明轩,你身体有恙,还是先回去吧。”魏洛风背对着他,看也不看,只是默默凝视着床上那个面无血色的人儿。明轩垂下了头,轻轻眨了眨睫毛上的泪珠,“对不起姐夫,如果姐姐醒来请你告诉我。” “醒来告诉你?”魏洛风冷笑:“再捅她一刀?” “....就算是这样也很正常,她杀了我母亲,如果她没死,那恩怨就一笔勾销,如果她死了...也算抵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这一席话让人听了十分寒心,如果是别人倒算了,可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他的二姐。魏洛风冷着一张脸没有接话,只是挥挥手让人送萧明轩回去。 屋里再度静了下来,床上的人也忽然睁开了眼睛,转过身看了一眼魏洛风。 “你醒了,不要乱动...快躺好!”魏洛风心里紧张,瞧她这般凄苦的模样就更是紧张了,他小心翼翼拿着靠枕让她扶着,“大夫说就只差两三寸,你疯了,简直不要命了,你能不能好好珍惜自己?” 萧尘霜无力的靠着枕头,张了张口:“我没什么事,魏洛风...倒是你...恐怕这次要被我连累了。” 魏洛风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柔软下来,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既是太子妃便与我是一体,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是我的人,既是我的人,我就该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平白无故受委屈。” 萧尘霜:“这倒也不是委屈...是事实。” “所以....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可当初黑市老板说过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不会被发现,结果没想到她居然能找到像司徒宇这样的名人来验尸。” 当初以为杀了连蓉儿,破坏萧婉清和魏怀瑾的婚事,让她做不成皇妃也做不成太子妃,这样便是最好的结果。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嫁给了慕楚...眼下慕楚的铁骑营独大,也难怪她会仗着这份势力在暗地里做事。 她闭了闭眼,事情来的太突然,完全一点防备都没有。而现在能唯一自救的方法就是把劣势变为优势。她看了一眼魏洛风,“太子,这件事皇上那边知道了吗?” 魏洛风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这种事情你不需要操心,我会安排好。” 萧尘霜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给你添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忙,但是...你要小心一个人。” “勤贵妃?” “不错,勤贵妃必定会借机打压萧家,阻止你与我们交好,从而趁机扶定王上位。” 魏洛风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放心好了,四弟不会这么做,不过说到四弟...自从送了迟雪根回来之后,康业郡主也消失了,你说他们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定王武功高强又聪明,我想应该不会有事。”说到这里,她坐起身往外看了一眼,“如果实在放心不下...不妨让张护卫去找他们。” “张护卫...就是你们萧家那个...” 萧尘霜点了点头:“这件案子没有结束之前,殿下还是少来看我。不过正是这种关键时刻,我认为该多派些人手守住这里,还有我母亲,别让那些小人有机可乘。” “我知道,只是我放心不下...”魏洛风有些出神,毫不犹豫的说出来,但很快又道:“我是怕有人对你不利,到时候再用你来要挟我...所以...” 萧尘霜微微一愣,心中有所触动,但仅仅是一闪而过的瞎动。她恢复平静后,低声道:“勤贵妃的侄子仗着自己的身份尊贵,在妓.院与人闹事....这件事可大可小....” 她后话还没有说完,魏洛风就已经知晓其中意思。这种事情确实可大可小,本来之前有收到消息他没怎么在意。可现在萧尘霜这么一说,他忽然觉得可以利用点什么。 “时辰不早了...还请殿下避嫌。”她的语气柔和下来,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只有魏洛风了。 他叹了口气,以往遇到再大的事情都不喜欢叹气,可现在叹气的次数多了,每一次都是看到她受苦的时候。 他起身整了整被子,也算是打定了主意,与其去防范和担心,倒不如主动出击。 只有掌握了主动权,才能扭转乾坤! 越是临近端午,这天气就越发的炎热了,集市上都卖着香包和雄黄了。马车从集市上一路驶出直至进入皇城。 殿前的钟声一遍遍回荡起来,乌泱泱一群官员朝着大殿前行。路上碰到萧义,驾车的小福子很识趣的把车停到一旁,前去请萧丞相近前来。 “原来是太子殿下。”萧义躬身施礼,魏洛风也客客气气的虚扶了一把,“丞相不必多礼,若是私下里孤还得称您一声岳丈。” 萧义一脸惭愧的模样,摆摆手:“倒也没什么,不知殿下找微臣来是...” “为了尘霜的事情。”魏洛风坐直了身子,目光甚是平静,淡淡道:“这件事萧丞相就只管置身事外便好了,若是待会上了朝有人要发难,你只管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慈父模样,其余的便交给孤来做。” 第217章 以退为进(2) “只要是为了小女好,那一切都按照殿下的意思去做。” 魏洛风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十分满意萧义这个回答,但很快,他的目光却又变得冰冷起来,甚至有些阴鹜。他修长的手指敲打着车框,淡淡道:“两个女儿确实很难抉择,不过丞相得想好。” “....是,微臣知道。” 这话的意思摆明了是在偏袒萧尘霜,看样子这一局只能弃车保帅。殿外钟声再次响起,群臣脱去鞋子进入内殿,齐齐山呼万岁。 作为丞相自是站在百官之首,以前还有一个郑太师,现在郑太师没了,便换做了李大人和勤,也就是勤贵妃的父亲,他们没说话之前,谁也不敢说话。 直至阎公公在一旁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八个字时,才有官员陆陆续续禀报各地情况和各个管辖范围的状况。日复一日,早都已经习惯。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尖利的声音,小太监高声喊道:“太后娘娘驾到,勤贵妃娘娘驾到...” 接着就见两位身着盛装的女人走了进来,一个鹤发童颜,看上去六七十岁,红光满脸脸上很是饱.满,看上去倒是不显老。 而另一个则是三四十的妇人,身上亦是环佩叮当,走起路来头上的金步摇清脆作响。 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太监,施施然的走进来。殿内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太后早就不闻朝政之事,只深居后宫贻孙弄乐,可今日怎么却突然来朝堂上了?这几乎是十年间破天荒头一遭的事儿。 刚才还在上报的官员也立马闭上了嘴,脸色涨的通红,拢着袖子退到了一旁。沉寂了片刻,众人才反应过来,忙直呼太后千岁。 不管年纪再大的孩子,看到自己的母亲,那心跳都会漏上一拍。 老皇帝赶紧站起身,欠礼道:“母后,你怎么来了?”话说到一半,他又吞回去,满是关切道:“听说您中了暑热,儿臣正打算让人打开冰库....这...还在上朝呢,有什么事不能下朝再说?” “我这把老骨头若是在不好,估摸着死之前就只能看到朝政一片混乱了。”太后意有所指的看了萧义一眼,而后又迅速落到李大仁身上。 这二人本就是穿一条裤子,平日里也就算了,可如今出了这等事...她如何能坐视不管? 她径直走到龙椅旁边的椅子上,上面雕刻着翱翔九天的金凤,十年前这里是有张屏风的,那时她身子骨还算不错,尚能垂帘听政。 可是没过多久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眼花昏聩根本无法再把持朝政,这才不情不愿的交出大权来。 她并不是皇帝的生母,那段时间宫里谣言四起,总觉得自己这一病就特别突然,好似是被人策划好似的,也总觉得搞不好就是皇帝贼喊捉贼。 但也没办法,江山是他们魏家的,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皇后死了,她会如此拼尽全力辅佐勤氏上位的原因。 皇帝讪笑:“母后这是什么话...您说笑了。”他招了招手,让人把凳子铺好,软和一点方便太后入座。 之后他才回到自己的龙座上,双手垂在膝盖上,“母后今日前来可是发生什么大事?莫非与朝政有关?” 太后怎会不知皇帝这句话的用意,只是一脸漠然道:“看来有些事皇帝你不知道,可是哀家却什么都知道。”说到这里,她面色再一沉,“萧丞相,昨儿哀家听闻一件事,确实让哀家痛心疾首,本想着来慰问一下,可看样子丞相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 萧义心中一顿,入殿的时候与太子通了气,其余的事情都交由太子去办,可没想到太后她老人家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这些话....接下来该如何作答? “老臣惶恐,不知太后娘娘所指何事?” 太后冷眉一挑,“看来丞相是真的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既然你不明白,那哀家就找个明白人与你说。” 说到这里,太后已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挑眼看向旁边的李大人。萧义心中一跳,莫非是李大人的事情败露了?看样子似乎并不是要追究萧尘霜的事,虽说如此,但李大人之前和土番族的事情也始终是个隐患... 李大人恭恭敬敬上前一步,欠身道:“按理说这该是丞相的家事,但偏偏这个二小姐现在也是太子妃,太子妃的位置便意味着今后的国母,若是此事处理不好...将来恐怕无法服众。” 勤贵妃十分满意李大人的回答,这个李大人也早已被她收买,实际上都无需她勤家开口就有人帮她说话。 但是一想想萧尘霜之前当上太子妃时那股劲,还有庸姝想要拉拢她时的那种嘴脸,她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不错,杀害嫡母这种事情非同小可,若是平常人家必然是送官究办。而我大魏又向来以仁德治国,以孝义治家,太子妃身居高位,此事绝不可姑息。”勤贵妃内心嗤笑着,语气却是十分平静,近乎冷漠。 萧义暗叫不好,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李大仁这狗贼居然和勤贵妃那妖妇串通一气。 他咬咬牙,低着头往前一步,拱手道:“皇上,此事事发突然,尚未查清真相,敢问李大人和勤贵妃是以何为评断,就此认定小女有罪?” “可不是,连人家萧丞相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们身为外人居然比丞相所知更详,我倒是好奇...你们怎么知道的?”说话的居然是以前从来就不对付的杨则达。萧义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这杨则达又在打什么主意? 勤贵妃被噎住说不出话,只好把目光投向太后。那太后果然是个上道的,笑笑说:“古语云想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子妃被关进州府这种事情,难道还不够轰动?还需要刻意去打听?” 他很清楚,勤贵妃和太后是同一个鼻孔出气,之前因为婉清的事情和勤贵妃闹的不和,现在抓着这次机会,那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们萧家了。 而这个李大仁..估摸着是被攥住了什么小辫子,今日才会帮着勤家说话...如果因为这件事细查下去,虽然土番族的事与他无关,但总归是得地动山摇,震上一震。 相当于被设下一个圈套,要是此遭不认,太后肯定要拿出别的什么证据证明他和李大人勾结土番的事。可如果认了,那相当于把萧尘霜推出来送死.... “皇上,太后娘娘...这一切都是老臣教女无方才会酿成这等祸端,只是现在州府尚未定夺下来,真相还未大白....如若真的有什么过错,那都是老臣一人之错,还请皇上降罪!”萧义说的情真意切老泪纵横。 这番姿态看来,无非是个慈父老人,在场的官员大多也是有儿有女的,因此心中多少有些触动,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然而再观勤贵妃和太后的表情,却毫无动容之色。 太后知道萧义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他萧家三代为相,乃魏国忠良,皇帝总该会卖他个面子,不计较这么多,所以装出这副可怜样子是以退为进罢了。 果然是狡猾的老狐狸,还真是什么都豁的出去! 其实之前若是萧婉清真的能嫁入皇室中来,有连家的关系倒也算是高低相配,可现在换了人,连家也成了那个样子,相对而言萧家就再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第218章 降罪 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又何必给自己树敌,倒不如直接把这枚没用的棋子砍掉便算了。 眼下萧明轩身患残疾,萧尘霜再有这等弑杀嫡母的名号,即便不死,这太子妃的位置多半也是保不住的。 只要大头没了,这个萧家就会和郑家一样名存实亡。届时再培养自己的心腹取代萧义的位置,如此这个朝政的权力还是把握在自己手中。 这是太后的如意算盘,勤贵妃虽然不会这么想,但对于目标而言的话,也算是殊途同归了。因此两个女人才能达成某种共识,萧家——是她们同样的敌人。 果然,太后没有表态,皇帝也有些迟疑,“丞相这么多年也是为国为民,至于那弑杀嫡母的事情,朕想如今也没有结果,还需再审。母后也实在不必咄咄逼人,大可等到州府出了结果,证据确凿之后再行发落。” “皇上,既然您都这么说了,若是再僵持下去也只会让忠臣寒心。依臣妾之见倒不如将太子妃暂时安置在大理寺,如此不管是查案也好还是怎样也罢,前后都有退路也能服众,想必各位大臣也没意见。”勤贵妃毫不客气的反驳着,事情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再给他们时间。如果去了大理寺,就算想拖延什么时间,恐怕萧尘霜也没这个命! 去大理寺? 谁不知道这勤贵妃和太子不对付,虽说太子妃无辜,可是到底和太子是一家人,现在去了大理寺,勤家的管辖范围,这日子还能好过吗? 朝臣们也不由担心起来,直叹太子妃时运不济,怎么就惹到这么倒霉的事情。皇帝微微蹙着眉,陷入了沉思,可以说整个局面都陷入了冰局。太后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嘴角噙着笑意没有说话。 皇帝道:“我大魏律法便是杀人偿命,何况太子妃又是这等特殊的身份,自是应该严惩不贷。但萧家于我国有功,再者太子妃也曾功在社稷,基于瘟疫一事...因此朕决定,暂且将太子妃收押至大理寺审查,待结果出来之后再行决断。” “皇上英明。”勤贵妃几乎藏不住心中的喜悦。 “可是皇上....” 太后挑眉:“皇上心意已定,难道诸位大臣还有意见?” “皇祖母。”魏洛风举了举手,如甘泉的眸子里射出一道道寒芒,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嘴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弧度,“儿臣有事启奏。” 皇帝看了他一眼,挥挥手:“你说。” 魏洛风冷冷的看了勤贵妃一眼,冷冷道:“刚才说萧家事情的时候,儿臣忽然想起前日听到的一则消息,现在想来觉得甚是有趣,不知你们想不想听听?” 勤贵妃:“太子,现在旨意已下,你不必在这里故弄玄虚拖延时间。”说到这里,她眼波流转,笑了笑:“本宫知道你与太子妃感情甚笃,但也该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不错,家有家规国有国法。”魏洛风回转身看向诸位大臣,他只是淡淡一瞥,身上那种慑人的气魄便显露无疑,震得底下的人不敢多言半句,只是出神的望着他。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作为储君的条条框框,他现在就要容忍不了勤家的人了。不过不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前日勤小郎君在妓.院门口和嫖.客起了纷争,为了一个风尘女子活活把人打死,以及上前劝架的老头也死于非命,这件事....身为大理寺卿的勤大人不可能不知道...”魏洛风语气淡淡的,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勤贵妃和勤大人。 “这....”勤大人心里一跳,赶紧走了上来,“罪臣罪该万死,不知逆子竟如此草菅人命,是罪臣看护不力教养无方,还请皇上恕罪,念在微臣这些年劳苦功高的份上,就饶了那畜.生一命,老臣愿代为受罚!” 她说着说着还颤抖着一把跪下流出了悔恨的泪水。心里却把魏洛风的祖宗骂了个遍,这件事本来可以压下去也没啥事,结果这孙子居然在朝堂上整出来。 让皇帝知道和自己悄悄解决就是两码事,更是两种结果。同时他也骂了一万遍惹祸的傻儿子,若不是家里就这么一个亲生的儿子,真恨不得立马就给丢油锅里炸了! 对于大世家而言,女儿意味着面子,可儿子却意味着命脉,没有几个是没儿子的,没儿子就没法传承世家,除非是真的没那个命! 他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勤淮,这个虽说也是他儿子,却只是哥哥的孩子,说有血缘但到底...不是自己的种,心里多多少少也会有隔阂。 所以现在听到自己儿子有事,还真恨不得去顶罪,哪怕掉了这官职也绝不能让唯一的香火断掉! 皇帝似乎是发现转机,略微沉吟道:“居然还有这种事?勤爱卿,你是怎么教导儿子的,闯出这等弥天大祸!” 太后见皇帝表了态,真要说下去那这勤家可就算有罪了。毕竟萧家那档子事,杀人要偿命,一碗水就得端平。 她清了清嗓子,试探性道:“勤大人确实有些失态,不过说到底也是爱子心切,看在这么多年为国为民处理这一桩桩事的份上,不如....死罪可免如何?” 还不待皇帝回话,魏洛风便道:“皇祖母此言差矣,父皇身为我魏国皇帝,底下泱泱百姓看着!如果死罪可免,杀人不必偿命,百姓们该怎么看待?若是犯下杀人罪只需要小小惩戒即可,国法律例何在?!”他这话全然没有任何顾忌,以前隐忍全然因为没有明刀明枪,总觉得时候未到。 可现在牵扯到他的女人,如果在这个时候现在让步,那么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不过说到这里,幸好丫头给了提醒,不然他还不知道能拿这件事做文章! 魏洛风又转头看向皇帝,拱手道:“父皇,犯下杀人罪者按律当斩,而勤大人作为大理寺卿知法犯法,纵容自己的儿子犯下这滔天大罪,按理说应当罢官发配,可念在这些年兢兢业业,又甘愿大义灭亲,可留其一命,为天下作出表率,功过相抵!” 功过相抵...大义灭亲....他何时说过这些话?勤大人面色僵硬,一阵白一阵黑,下意识看了看勤贵妃。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到了现在才终于意识到太子变了,以往还假惺惺的客套着,可现在竟然不顾一切,甚至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全然一副要与她撕破脸皮的模样! 勤大人蹙着眉,脑海中飞快转动,该如何才能保下唯一的血脉?不行,儿子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然而还不等他想到主意,只听到皇帝一声喝下:“范佑纯!” “臣在!” “由你亲自去勤家捉拿犯人,押至午门即刻斩首!” “微臣领命!” .... 皇帝金口一开,这件事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勤贵妃有些失意,有种被人欺骗的感觉。 但一时之间想不到是哪里出了差错,只是现在立马就下令处斩这也未免太仓促,连翻身的机会都不给。 勤大人稳住心神,朝着后面的官员打了个手势,那裴尚书便走了上来,拱手道:“皇上,太子殿下,这勤家小儿虽过失杀人,却也是罪不至死,而如今又如此仓促下决定,只怕会寒了我们这些大臣的心啊!” “裴大人这话奇怪,难道就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贾大人上前一步,与裴恒对望着。 “还请皇上三思啊,按律应当秋后问斩...如此匆忙决定极为不妥啊....” 皇帝也没看清说话的是哪个官员,但这出戏已经唱到这个地步,无论他对太子是什么看法,如今也必须站到太子这一边。 他抬眼对范大人说:“云司法企图包庇,等同连坐,立即革职查办!”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皇帝从来没有这样过,包括太子也是,因此父子二人在朝中口碑还算不错,可没想到这一次只是因为说几句话就要革职查办。 范大人立即让禁卫军上来拉人,那个大臣才反应过来,一脸愤恨:“我国亡矣,我国将亡,忠言逆耳,昏君当道!如此和殷纣王有何分别,我魏国离亡国不远了....!” 魏洛风怒喝一声,“拖下去!” 范佑纯得了令便上去捂住他的嘴巴,大殿之上也没人敢再说半个字。 刚才被拖走的人正是尚云,当年的皇后也就是魏洛风的生母蒋氏的死与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魏洛风早就料到这人会帮着勤家说话,所以故意逼皇帝走到这一步,所幸,他父皇也总算没让他失望。 想想当年的事,虽然年纪尚小,却能看懂人心,这个老狐狸为了讨好勤家,一条条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母亲身上,导致她虽是皇后却等同废后。 第219章 鱼死网破 所以有时候他在想,也许当年那场大火的事并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母亲承受不住这些压力,只是因为父皇的薄情和决绝...所以才没有了生的念头。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单一的想法,在证据和真相面前,臆测是最没用的东西。 太后娘娘苍白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勤贵妃也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反转,一时间还没收回神来。 只是这样一来,站在萧义背后的官员便开始纷纷为萧尘霜求情。 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子在护着萧家,只有跟着太子站在一边,才能真正与勤家抗衡。 好在没有让这些人提心吊胆多久,皇帝重新坐了回去,听完这些人的奏报之后便高喊退朝。 战战兢兢的臣子们顿时觉得周身一松,纷纷退出殿外。 勤贵妃的脸色比太后的脸色还要难堪,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奉天殿。 远处停着马车,勤贵妃一眼看去,眼中跳跃着怒火和不忿,她深吸了口气大步走了过去。 “为了一个女人与本宫作对,当真值得?” 魏洛风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是贵妃娘娘不守规则,既然你不想遵守游戏规则,那烦请听好了,从即刻起,但凡萧尘霜在大理寺受了半点委屈,你们勤家不会好过。” “看来为了一个萧尘霜...你这是公然与本宫宣战?” 魏洛风挑眉:“以往还能顾及两三分薄面,但现在你的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我岂能坐视不理。我也明白告诉你,如你所想,萧尘霜是我的软肋,但同时也是我的盔甲,所以想动她,那你可要考虑好鱼死网破的后果。” 好一个鱼死网破! 勤贵妃倒吸了几口凉气,这么多年交锋她是第一次败下阵。 她脸色一沉,忽而笑道:“....太子殿下当真好威风,呵,进了大理寺又不是我说了算,到时候真要受点委屈受点苦,与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不在乎勤淮他们的前途,那是因为还有一个勤正中。”魏洛风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珏,“这应该是他的名字,还有生辰八字呢,今年刚好二十七,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为人聪明仗义,在乡下也深得村民爱戴。” “你....你!”勤贵妃红了眼眶,怒目而视,“你怎么....” 魏洛风眯着眼打量着她,嬉笑道:“沉住气,这个样子让别人看了多半又得越描越黑。行了,勤贵妃也累了,回去好好歇歇,再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做。” 马车渐渐远去,勤贵妃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不错,就算现在这个侄子死了那也是无可厚非,到底乡下还有一个私生子。 可现在连那个私生子的消息也被魏洛风知道,看来这小子是真的打算鱼死网破啊! 值得吗?为了一个女人居然亮出自己的底牌。 等等...按照常理没人会这么轻易暴露自己的底牌,莫非他手里还有别的东西? 可现在圣旨已下,萧尘霜是最后的王牌,如果真的轻易交出去,那...侄儿不是白死了吗? ........ 炎炎的烈日高悬当空,红色的光如火箭般射到地面上,地面着了火,反射出油在沸煎时的火焰来。 出了宫之后魏洛风便直接回了太子府,他心里很乱,所以回到书房也没召见任何人,只有秦和把守在门外。 元轻羽等人一听到太子回府,便立即赶过来打听消息。 太子不肯见人,她们也不肯离去,僵持不下,秦和只好告诉元轻羽她们,太子妃现在已经被关进大理寺。 “大理寺?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会不会比州府要好?”喜儿满是天真,她当然不知道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只是觉得若比州府好,那便去就是。 没等秦和说话,元轻羽心里的弦却松动了,眨了眨眼:“大理寺...是掌管刑狱案件,与诏狱颇有相似之意。” 听到这里喜儿几乎要晕了过去,大理寺她不知道,可诏狱却是知道的。既然两个地方相同,那这一次...小姐不是生死难料? “秦侍卫...你能不能让我们去见见太子,让他想想办法救我们小姐出来...”喜儿带着祈求哀怜的目光看向秦和。 秦和两道刀眉微皱,一脸为难之色:“喜儿姑娘,其实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们殿下也已经尽力了。” “喜儿你振作点,我们回去找老夫人再想想办法。” “老夫人?” 元轻羽:“老夫人向来在家中的智多星,这件事只有找老夫人,顺便再求求明轩少爷。对了,你和明轩少爷不是感情很好吗,你悄悄透露出我们主子已经被关进大理寺的消息,届时他若是念着旧情,必然也会想办法的。” “你说的对!”喜儿振作起来,擦干了眼泪,“你说的对,我现在哭也没用,那好,我们回相府去,你去找老夫人,我去找少爷。” 二人打定主意便回了相府,秦和无奈摇头,让人备车送她们回去。 实则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一次殿下是真的豁出去了。 而且现在的太子应该心里很乱,因为他只有心乱的时候才会把自己关在书房练字。 皇后死的时候是这样,张大监死的时候是这样,乃至一次次的废黜太子的危机出现也是这样。 他是那样没有安全感的人,可偏偏为了一个太子妃再次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秦和实在觉得无奈,若是此间无痕在就好了,也许无痕在就会有别的办法。 “秦和。” 沉着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秦和立即应声回是,并推开门走了进去。魏洛风吹干上面的墨渍,画的是一幅雪中落梅,不是在练字。他放下毛笔,看了一眼外面,“刚才喜儿她们是不是来过?” “回殿下,确实来过。” 魏洛风:“就没说什么?”其实他很想有没有怪我之类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口,之前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能护她的安危,可现在...却是屡次把她推入危险境地。他深深觉得自己不配为人夫。 秦和似乎知道他的心意,却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宽慰他。 正觉得为难之际,穿着蓝色太监服的小福子走了过来。 小福子先是朝着魏洛风施了一礼,这才说:“殿下,那边传来消息,勤大人的儿子已经行刑完毕,尸体被带回去了,听说那勤夫人哭的晕死了过去,现在上下正一片混乱。” “是吗?”魏洛风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代替的是无尽的冷漠,“如果不收手,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把勤正中给我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回来,最好再做点手脚,要确保他平安无恙。” “殿下的意思是不能暴露身份?” 魏洛风:“不错,对了,慕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慕家那边暂时没有动静,老将军似乎很不愿插手这种事情。但慕楚护妻心切,和老爷子吵了一架。” 护妻心切? 魏洛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下既已成婚,按照规矩就得出发去邺城。但如果京都的事情没有解决好,哪里有心思去邺城执政? 喜儿和元轻羽匆匆赶到相府,前两日事情没出的时候,丫鬟家丁们还客套热络,但现在一看到太子府的马车,就恨不得装聋作哑。 就连喜儿这样的乐天派也感觉到什么叫做世态炎凉,虽然这种滋味不好受,但正事还得办,也不顾别的就要往盈水园去,二人并分两路各自行事。 “哟,这不是太子妃身边的狗吗?怎么今儿有空回来了?” “徐秀清?”喜儿暗叫不好,这丫的怎么还没回扬州去,这打秋风打习惯了,不愿意回去了? 眼下小姐的事情重要,还是不要和她多生事端的好!想到此处,她行了个礼,“徐小姐。” 徐秀清很满意她的服软,嘴角洋溢出一个微笑:“哎呀,我这鞋面也脏了,待会还要出去找婉清姐呢,你说现在脏成这样,回去换也来不及,可怎么办才好。” 喜儿:“你不是想让我帮你擦鞋吧?” 第220章 一力承当 徐秀清盯着她看了一会,不过是个下人,这副嘴脸也确实让人讨厌的。 这府中上下乌烟瘴气,小的为尊,偏房为大,倘若将来真的嫁进来,有这种喜欢爬主子床的下人在,那还怎么管理整个相府? 她双手抱臂,歪着头看喜儿:“怎么,你不愿意?以前你小姐在的时候你还算有点地位,现在你家小姐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装什么啊,左右就是个丫鬟,让你帮我擦鞋,那是看的起!” 现在要急着去见明轩少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喜儿掏出手绢,慢慢屈下.身子蹲在她跟前。 徐秀清颇感意外,还记得上次这丫头还敢出言讥讽,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听话。 她下巴微微收紧,眼睛斜视下去,“擦干净点啊,要是擦不干净...我可不会这么算了。” “徐小姐,擦干净了....” 徐秀清低头看了一眼,笑呵呵道:“不错啊,丫鬟就是丫鬟,做丫鬟的就是要听主子的话,行了,本小姐要出去逛街了,没闲工夫陪你在这闹腾。” 呼~ 喜儿松了口气,还好,这个徐秀清没有太为难。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手绢,这手绢是以前明轩少爷给的那只,可是刚才为了脱身却拿出来给那小贱人擦鞋。 她忿忿的捡起手绢,刚蹲下去就看到一双干净的鞋面,稳稳当当的踩在木垫上,再顺着看去便看到那张有干净白嫩脸...和那双带有星星的眼睛,哦不,星星已经不见了。 “她那么为难你,你为什么不反驳回去?” 喜儿:“我本来就是丫鬟,这个有什么..只是可惜了这张帕子...” 明轩抿着嘴唇,不知为什么心里莫名升起一团火,那种浇不灭又没有理由和道理能发出来的火。他深吸了口气,“你怎么过来了?” 喜儿道:“少爷,喜儿是专程来找您的,你知不知道小姐她已经进了大理寺...少爷,她身上余毒未清身子骨弱,还挨了一刀...去了大理寺怎么受的住啊。” “大理寺?怎么会去大理寺,是皇上?” 喜儿摇头:“更多的奴婢也不知道,明轩少爷,要不咱们去求求大小姐吧,你是她的亲弟弟,她肯定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到时候就说....” “你根本不知二姐做了什么。”明轩转过头,也是一副为难的模样,“二姐她....她杀了我娘。” “就算是这样她也是不得已的,你什么时候问过她的苦衷?她体内余毒还在…..”越说,她心里便越痛,看着自家主子在受苦,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当时不是因为自己疏忽,又岂会让下毒的人得逞呢?现在可好,身体这么虚弱还要被关进大牢。 “你先回去吧,我...我再想想。” 喜儿怒道:“萧明轩,如果你真的见死不救你会后悔的,为什么非要等到失去才后悔?我知道,少爷你是关心小姐的!” 明轩飞快转动着车轱辘朝着前面行进而去。 她却站在原地,手里仍紧紧握着那张脏了娟帕。她虽然生气,可在心底最深处始终坚信少爷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他一定会回心转意,一定会帮助二小姐。 而另一边,老夫人习惯性的午睡,刚刚起身就听玉嬷嬷说太子府来人了,说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好像叫元轻羽什么的,在院子里站了大半个时辰了。 老夫人推开窗看了看外面的太阳,都到未时了还不见日头变小,不由叹了口气,让人将元轻羽带进来再说,免得给晒坏了。 在下人的传唤下,元轻羽小心翼翼走进屋中,朝老祖宗磕了个响头。 “你先起来吧。”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声音有些虚浮。元轻羽也乖乖听话抬起头来,“老夫人,奴婢此次求见是因为...” “是因为你家小姐...” 元轻羽默然无语,只是点了点头。老夫人叹息道:“我怎会不着急,只是现在情况如何发生什么,老婆子我一概不知...就更不知该如何着手。” “老夫人容禀,奴婢听闻太子与勤家公然反目,可是最后我们小姐还是进了大理寺,她身上有伤身体不好,进了那种地方,只怕会被屈打成招。” 进了大理寺?老夫人微微一愣,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显病态。但她接收到的讯息并不是大理寺,而是太子为了萧尘霜公然反目。现在的萧家今非昔比,看上去无人敢动摇,可实际上蝼蚁也能撼动大象。 更别说现在手里并无法宝,又如何能对付那些妖魔鬼怪? 所以拒绝了勤家,就必须依附太子,只有等太子当上皇帝,这才是唯一的出路。 而太子肯为了萧尘霜与勤家公然反目,足可见他对尘霜的真心.... 老夫人不住的颤抖着,身子有些冰冷,她多看了元轻羽两眼,发现这孩子沉着冷静,说起话来又能抓到重点。 这个孩子……要是留在尘霜身边,将来必能辅佐一二。她眼中带着一丝欣赏,随后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那奴婢告退。”元轻羽不卑不亢的起身行礼,缓缓退出。临走时她看了一眼这座院子,心里默默念着,我所能做的也只能如此...但愿这次你能逢凶化吉。 打元轻羽走后老夫人便陷入沉思状态,一直没有说话,出神的凝望着窗外的那株小树。 日子倒是过的飞快,这件事始终藏不住,到了这把年纪活着也没什么盼望,倒不如为了最后的家族兴衰荣辱,再去搏上一搏。 很快她就让人递了折子入宫,萧义还不知道这件事,等知道后她老人家也已经在去皇宫的路上。 撇开萧家关系不谈,她本人就是一品诰命夫人,虽只是个封号,可若要进宫也只需递个折子报备便行。 “你说杀害连氏的事情是你做的?”皇帝满是震惊的看向老太太。 老夫人恭谨道:“回皇上的话,臣妇与儿媳不和不是一天两天,早在十几年前她刚进门的时候我就已经动了杀心。” “这怎么可能,老夫人,你可莫是为了帮太子妃脱罪才说这些话,你可知道这事可大可小,倘若...”阎公公试图劝解。 “皇上,老婆子一把年纪了也不兴满口谎话,之前还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没想到...那连氏实在过分,竟把我玩弄于鼓掌,一时气不过才下定了决心。”说到此处,老夫人微微喘了口气,她现在连说话也越发困难了,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前些日子看着还好,可现在就像是突然就垮下来了。 皇帝半晌没有说话,婆媳的事儿他还算过来人,虽然宫里有规矩不存在会这般明目张胆,但暗地里也是针尖对麦芒。 到底是萧家的老夫人,现在还不知是谁对错的情况下,皇帝也动了恻隐之心,让人先行赐座,再听老夫人慢慢道来。 然而这一体贴的举动却被老夫人阻止了,她仍是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重复着之前的话,“皇上,臣妇是真的知道自己有罪,所以此次前来也不求皇上宽恕,但求皇上能青天明鉴还太子妃一个公道。” 见她确实说的言辞恳切,实实在在的模样,皇帝终究还是动容了。于是让人去大理寺将萧尘霜带了出来,是阎公公亲自去接的人。 一时间萧尘霜还没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向阎公公打听他也非是不肯透露半句。 多年摸滚打爬,也有自己的经验,不管太子妃是不是无辜的,都不能先说什么,免得稍后有了心里准备多半会串供。 到达御清殿前,才有小太监去传了话,引着一行人进入内殿。 “参见父皇。” 第221章 初夏 皇帝看了萧尘霜一眼,随后道:“尘霜,杀害嫡母这件事有了新的发现,你还是不肯认罪?” 萧尘霜摇摇头:“儿臣未曾做过,何罪之有。” “未曾做过,何罪之有,那司徒先生已证明骨中有毒,而那四海赌坊的人也口口声称确实是你买的毒药,难道这样你还不认?” 萧尘霜深深鞠了一躬,口中道:“儿臣确实不曾做过,还请父皇莫要听信谗言。” 连站在一旁的阎公公都暗暗佩服,这太子妃还真不是盖的,别说这点证据,就算真的杀了人也未必能认。 皇帝的脸色有些古怪,他沉吟片刻才让人将老夫人带出来。 一看到老太太的时候萧尘霜心念一动,但也并未失仪,规规矩矩喊了声‘祖母’。老夫人也淡淡点头,“皇上,您都听到了,如果她真的心里有鬼那必然会露出马脚,可刚才无论您怎么审问,她都称没有。所以整件事根本就与她无关,一切全都是罪妇所为,要杀要剐听候发落。” 祖母这是把这件事扛到自己身上?萧尘霜诧异的看着老太太,仿佛在问‘祖母,这是死罪,只要坚持不认就能化险为夷,你为何要淌进来?’ 老太太朝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二此时她的目光却格外坚定。 她其实也是看懂了萧尘霜的意思,就算有些不太明白,可从那关切和担忧以及懊恼的眼神看来都知道,这丫头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到底是担心着,有这份心也实在是够了。回想这一生没做过什么,但既然是萧家的一份子,嫁进了萧家,临了到了最后就算用生命去护着,那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再远以后的路,就得靠她们自己了。 老夫人瞧了萧尘霜一眼,脸上那股带着怀念的笑意慢慢减退,更替的是一副决绝坚毅的模样。 她开口道:“皇上,罪妇自知杀人填命,现在证据确凿,也不由抵赖,所以在来的时候...罪妇已服下鹤顶红。” “鹤顶红?” 难怪老太太的声音这么沙哑,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萎靡,原来....早已服了鹤顶红。 一瞬间,萧尘霜有些失神,嘴里喃喃念着:“祖母....” “咳...”老夫人终于绷不住,再也忍不住那沸腾的血液,吐出一大口黑色鲜血出来。 周围的人慌了,萧尘霜也慌了,直直扑了过去拉着老夫人的衣襟,“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只要再等等就有机会..我们都会没事的,祖母你挺住你不能死!” 老夫人并未看她,只是艰难开口:“尘霜,你要记住...你是太子妃,将来是魏国的国母更是我萧家的顶梁柱,祖母这把年纪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好伤心的....” “不是....” “你……你听我说...”老夫人张着嘴喘了几口气,“我无药可救,毒已经渗透了五脏六腑...但你要记住,不管如何你都要保住萧家。” “我……” 老夫人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手,“我…我…知道你对你父亲有怨恨...可如果萧家真的倒下了,你也就倒下了,作为一个女人....若是没了娘家支撑很难...很难在后宫立足....” “要始终相信绝望自有绝望的力量,希望也有希望的无能,今后的路你要自己去走!” “只是…只是…祖母不能再为你遮风挡雨....这是最后一次....保护你了....凡事要多留心,要...” 她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喘不过气,大口大口呼吸着,脸色迅速变成了深紫色,从气若游丝到气息全无,只是眨眼一瞬。 萧尘霜紧紧抱住她,心急如焚,她的双眼已经模糊,天旋地转,只是看到到处都弥漫着血迹,她抱住老夫人的双手也浸透了血迹。 她呆呆坐在原地,看着她这副失神自责的模样,谁也不敢出声上前。 这个时候,她脑中忽然出现一个声音,好像是个年轻的女人,她说:“你生来就是罪恶,在黑暗的沼泽里出生的人是不会因为生命消逝而难过。所以你这辈子只能成为工具,杀人的工具。” “如果有一天你学会了怜悯,学会了同情甚至感动,你就不再是‘剑奴’” 这些话不断循环在脑海里蹦来蹦去,老夫人的话也轻轻回荡在耳边,一时间整个脑袋都要炸裂开来,她拼命捂着头,飞奔出了殿外,踉跄走了几步又无力的跪倒在地。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凝了一股霜,眨了眨眼睛就变成了雪水落下。 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出,见太子妃这副模样,心想多半是因为老夫人死了所以受不得打击才这样。 皇帝命人将老夫人的尸首抬下去,又派人通知了萧义领回去好生安葬。 杀害嫡母这件事也就如此草草了结。 萧家跌入了冰点,就连萧义也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和连蓉儿死的时候状况不太一样,可又好像有哪里相像,具体也说不出来。 听下人说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祠堂,有时候自言自语的,还向皇帝告了假。 现在朝廷里的事,他几乎没怎么过问,因而年少有为的慕楚便当了大头,现在身边的门客和那些攀附的小官吏也是越聚越多,这势头快赶上二十年前的萧义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早已嫁到慕家的萧婉清才不会理会这些。她对老夫人本来就有些不忿,十九年的尽心侍奉,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养在乡间的野种。 所以死了也就死了,那天下葬的时候她也没流过一滴眼泪。还真真是小瞧了这个萧尘霜,本来以为这次罪证十足不容抵赖,怎料老夫人想出这么一招。 只是脱身一次而已,只要她萧婉清还活着,萧尘霜就永远不会好过。 这么想着,她脸上呈现出一抹恬淡的笑意。齐嬷嬷走到她跟前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这是老夫人留下的,以前总是见老夫人很宝贝着,奴婢曾打听过,似乎是和大小姐您有关的。” 萧婉清问:“什么东西?” 齐嬷嬷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外间还有事要做,还得清理一些遗物,老奴就先告退了。” 她盯着盒子看了片刻,这个盒子很眼熟,黑色的沉香木盒,上面积了灰,图案仍然生动。 翠竹问:“小姐,要不要奴婢打开瞧瞧?” “罢了,打开吧。”萧婉清撩起裙摆坐了下来,正要打开盒子的时候却发现上面还挂着一把锁。 她愣神片刻,下意识从那个绣着一对水鸭子的荷包里拿出一把小钥匙。 锁和钥匙是配套的,因此很轻易就打开了。 里面装着一只圆片大小的苏锦,上面的小鸟是用米珠绣成的。 在魏国来说会绣珠绣那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刚巧,她的祖母便会绣珠绣,而且技艺还是一流的,就连梁国夫人也很是另眼相待。 “哇,好精致啊,这可是好东西,听我奶奶说当年会绣珠绣的可都是名门小姐,而且还是那种一出生就要嫁给王公贵族的大小姐。”翠竹一脸羡慕,显然,她并不知道这珠绣意味着什么。 而萧婉清静静的的看着珠绣还未反应过来什么,翠竹见她出神也不敢打扰,识趣的闭上了嘴,因为总觉得小姐最近变得奇奇怪怪,身上总有种凉飕飕的敌意。 祖母....你都死了,还要来作妖....就不能让我安安心心的恨你吗? 你以为留下这珠绣...我就会放过萧尘霜? 第222章 章 初夏(2) 她攥着珠绣的手稍稍用力,那些脆弱的珠子便掉到了地上,滴滴答答弹跳起来碎了一地。 “哎呀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啊,这碎了多可惜....”翠竹赶紧蹲下去捡,萧婉清也没有阻拦她的意思,只是起身往回走去。 祠堂内外都有人把守,厚重的门又被关上,发出一声闷哼。 萧义如同往常一样焚香祭拜,坐在蒲团上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又是一整天。 接着便走到屏风后面,移动上面的花瓶和暗格,密室门便轰的一声打开了。 那口冰棺就呈现在眼前,他走到水晶棺材跟前,满眼深情的注视着里面躺着的女人。 他颤巍巍的伸出手轻轻搭在上面,喃喃:“你放心,再过一阵子就能为你平反,那个女人她得意不了多久的。” “相爷,相爷!” 萧义面色一沉,立即关上密室走了出去,只见是一个儒雅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是他其中一个门客苏秦。 “怎么了?” 苏秦:“相爷,方才收到消息,土番族的人暗中与大梁人勾结一起,似乎已经混入了我们国都城,如果这件事没有妥善处理,那土番族的人很有可能会咬出您和李大人的事。” 李大仁....这个李大人李大仁,之前那笔账还没有好好清算,现在又因为这个李大仁的疏忽让土番和大梁勾上。现在母亲死了,萧家动荡,绝不能再给这些人可乘之机。 ...... 自从上次祖母喝下鹤顶红死了之后,在大殿上听到那些话便时时困扰着她,宛若无法摆脱的梦魇。 就算到了现在已经过去一月有余,有时候梦里仍然会梦见那些可怖的场景。 在这一个月里发生许多事,祖母的死,譬如萧婉清传出有身孕,但独独没有魏怀瑾和康业的婚事消息。 所以现在她真的确定,因为自己擅作主张改变了事情的因果,导致结局偏差,导致每个人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 过了端午后这天气就真的热起来,不过好在重新修葺的瑶光殿内外又移植了大树遮荫,厅堂又十分敞亮,穿堂风迎面而来,十分舒服。 萧尘霜坐在摇椅上捧着一本书看,手边放着茶碗,和之前萧家的时候差不多,那风吹来的时候,这人就昏昏欲睡。 她的脑袋不由自主的捣着蒜,元轻羽见了也是无奈,赶紧上前用手托住她的脑袋。 “真是个迷糊虫。”元轻羽一手扶着她的脑袋,一手将她差不多要落到地上的书拿起放在一旁,这才招呼了静和等人过来,轻手轻脚的把茶碗收了进去。 静和仔细收拾着,小声的说:“主子最近精气神倒是挺好的,瞧着,这样都能睡着。倒是轻羽姐姐也是辛苦了,手这样不酸吗?” 元轻羽:“难道你想来代替我?” “静和没有这个意思....” 碧水:“好了,少说两句,回头把主子给吵醒了。”她说不让吵醒,但树上的蝉却把人给吵醒了。 萧尘霜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下意识抹了把口水,发现那口水淌在元轻羽的手心里。 “轻羽....” 元轻羽毫不在意的在裙褂上擦了擦,随后端来一杯热茶递给她。 这大热天的能喝碗酸梅汤或者冰镇西瓜汁,那就是人间美味了,可偏偏这丫头不知怎么就听了喜儿的话,说什么要养身,夏天最好就不要吃这些生冷的东西。 “元姑娘,这边有个账得对对,您现在可有空?”冯嬷嬷手里捧着账本,元轻羽应了声,回头看向萧尘霜,“我去去就回,你们可记得了,不许让主子贪凉。” “姐姐就放心吧,我们都记着呢。” 等她一走,静和就神神秘秘的从柜子里端出来冰镇西瓜,摸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就很舒服。 还专门准备了菊花茶,用井水湃过,清凉爽口。萧尘霜端起茶杯往嘴里送,见主子欢心,静和又拿起一小块冰镇桃子喂进她嘴里。 “啊....”萧尘霜眯着眼,“真是人间美味。” 静和:“主子喜欢就好,不过也得少吃些,回头让轻羽姐姐闻着味儿了那不得骂死我们。说的倒也是奇怪了,那些不知情的人知道还以为她才是主子呢。” ....萧尘霜的手顿了顿,瞬间没了兴致,站起身来就往屋里走。 静和待在原地不由蹙了蹙眉,这主子是什么意思,刚才突然垮着一张脸,莫不是因为元轻羽而生气了?还是因为自己乱嚼舌根?一边想着也不敢耽误,赶忙尾随进了屋。 外面的蝉声叫的刺耳,就算把门窗都关上也抵不住那声音,实在太聒噪了。所以很快就看到一群小厮架着楼梯爬上树捉蝉。 而爬在最高处的黄衣男子居然就是魏洛风,他身轻如燕的在林间穿梭,比起那些笨手笨脚的小厮们那倒是灵活不少。 萧尘霜趴在窗口看了会子,看他忙忙碌碌的身影,心里却不自觉泛起嘀咕,这狗太子这么闲的吗?朝中的事情不用管了? 不过不知为什么,看到他专心爪蝉的这个样子,竟让人不自觉的提笔画着什么,没一会儿,那道背影就出现在了画纸上。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魏洛风带着一身暑气走了进来,却见她全无淑女的模样趴在桌子上。 在认真写画着什么,身上只着了件纱衣,也没有绾着那些贵妇人那种高高的发髻,而是随意松松垮垮的斜在半边,给人一种闲适慵懒的感觉。 此刻站在门口的魏洛风愣了许久,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知怎的,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以前还从来没有发觉,原来看久了,倒是...确实有些....挺好看的。 萧尘霜无趣的丢了笔,因为画的不好,对于画作她本来就没什么天赋,画的不好也就没什么心情和兴趣。刚一抬头就对上魏洛风那道如闪电的目光。 她毫不心虚的拿起别的宣纸盖在了画纸上,这才上前欠身施礼:“太子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妾身哪里能让您等着,那岂不是罪该万死。” 魏洛风盯着她又是看了一会,目光不自觉落到她胸口处,那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他顿时觉得脸上燥热,故意清了清嗓子,赶紧转移视线,“外面的蝉太吵了,刚好也是中午有些乏了,不自觉走到你这里来,如此便睡一觉。” 萧尘霜迟疑的问:“所以你是打算在我这里睡觉?” 魏洛风反问:“这是孤的太子府,一草一物都是我的,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睡?还是...太子妃这里金屋藏娇?” “妾可不敢。”呵呵,都自称孤了,还能不让你睡吗? 萧尘霜扯了扯嘴角,命人去安排一二,把冰块都移到殿中四角,如此不至于凉的太透,又有股凉爽之气,倒也适合入眠。 第223章 嫉妒 安排好一切之后才伺候着魏洛风宽衣就寝。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贴着很近,自从二人的病好之后,像这样的近距离几乎是没有的,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一个月。 仍然是那种直直的目光,被瞧的恼了,萧尘霜也顾不得别的,抬脚就踢了过去。与其说是踢,可在下人眼里看来说是撒娇更为恰当。魏洛风下意识握住她的脚,“不错啊,出脚又快又有力,看来太子妃以前是练过了。” 萧尘霜道:“对付普通人自然是绰绰有余,不过像你这样的高手,着实是献丑了。哦对了,我听说定王最近总算能见客了,我想去看看他。” 魏洛风的手一下子就松了,想也没想就说:“定王身边也不缺人伺候,你去看他做什么,再说了,又没什么事,作为太子妃难道不该避避嫌吗?” 萧尘霜疑惑:“他是你四弟也是我四弟,嫂嫂去看弟弟还需要避嫌?” 魏洛风抱着胸没说话,只冷冷瞧着她,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破绽来。 ....这又怎么了?难道说错话?萧尘霜暗暗叫苦,这人倒是稀奇古怪的。 不过这样看来倒是提醒了她。原以为怎么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可这狗太子总把自己当做主宰者,说翻脸就翻脸,看样子还是得谋其他出路。 说起谋出路...便想起祖母。就算到了现在她也有些无法接受,也许那个人是世上除了许梅以外真心疼爱自己的人,哪怕这份疼爱里还夹杂其他的感情或者利益,可到底...是为自己而死的。 她忽然哑了下来,眼圈有些泛红,魏洛风见了也有些紧张起来,忙道:“你要去看便去看吧,我也没说什么,怎么...作出这副样子,搞的我欺负你似的。” “....没什么。”萧尘霜转过身去,收拾好心情,这才说:“这个时候确实应该避嫌,不过我早已想好办法,定王闭门谢客一个多月....我就在想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事,可无奈定王府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眼下他终于愿意见人,因此在三天前我就已经安排好了。” “看来你是真的很关心他。”魏洛风冷着一张脸,侧过身去:“不过关心也很正常,毕竟是我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弟弟,就像明轩那样。” “啊?”萧尘霜愣神片刻,随后点了点头,一脸严肃的说:“对对对,就是一样的,不过我告诉你实话,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去。但眼下你同意了,那就说明你会帮我。” 魏洛风冷笑:“这么说你还吃定我了?” “....哎呀,对不起殿下太子妃...”碧水冒冒失失的跑进来,刚好看到咱们的太子妃正甜甜蜜蜜的捧着太子殿下的脸。 那画面,真叫一个浓情蜜意,白日宣淫。 ??怎么会是白日宣淫...咳咳,夫妻之间不是很正常吗!只是这未免也太奔放了些。 越是这么想着,碧水的耳根子都红了,赶紧放下脸盆退了出去。 萧尘霜二人齐齐望向门口,愣了片刻,正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门又被推了开来,原是碧水忘了把乌梅汤放下,嘴里叨叨着对不起一类的词儿。 萧尘霜一眼看破,这碧水八成是误会了什么,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她也故作镇定:“咳,这乌梅汤....你可以尝尝,解暑的。” “...对了,那你说说什么时候去?”说到这里,魏洛风起身端起乌梅汤递到她手里。萧尘霜也没有拒绝,自然的就接了过来,淡淡道:“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我不能去你总能去,乔装成你的书童你带我进去。” 书童? 亏这臭丫头也想的出来! 他拿起勺子搅拌着,低头看着褐色深紫的汤。 其实总觉得哪里不对,具体说不出来哪里不对。眼前这个女人有时候有些反复无常,有时候又好吃懒做,有时候....总之缺点是数不尽的… 最不对也是最可怕的是,就是无论她的缺点还是优点,在他看来都特别真实,特别美好。 那是一种心安的感觉,从来没有过的心安,哪怕没有任何承诺也知道,这个女人不会留下他一个人孤独的活在世界上。 所以有时候不管她什么要求,他总是能一口答应。就像今日明明是要进宫的,可刚出未央殿就听到蝉鸣刺耳,无奈,只得先带人把瑶光殿的蝉捉光,还她一个清净的夏季。 七月七日,那些闺阁女子都会在今日拜祭红娘娘,用自己做好的针黹刺绣作为祭品,来求得自己一门好姻缘。所以府里的丫鬟们也齐齐坐在一起开始刺绣。 冯嬷嬷没怎么在意,只是叮嘱别让主子们瞧见了。萧尘霜也起了个大早,和元轻羽换上了轻便的男装。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魏洛风只得认栽,带着她们与秦和低调出行,直接离开了太子府往定王府而去。 定王府门口确实有人把守着,这些守卫最多的则是魏怀瑾的心腹。还有一些则是来自于南诏国的。那龙独罗王爷已经回去了,却还留下这些个守卫士兵,多半是为了保护康业郡主。 何疏影等人来回巡逻,见是太子亲自到来,也没多说什么,悄摸摸的把一行人请了进去。萧尘霜跟在身后,这一路都想问魏怀瑾是什么情况,但大家都沉默不语,她也只得先按捺住心思。 “你小心点,身上的伤还没好。” 魏怀瑾背对着门口,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任由康业为自己疗伤,伤口已经结痂,难为康业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着。 对于不是自己爱慕的人,却能这样悉心照顾,不管是谁都很难不动心。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觉得亏欠了这位心地善良的郡主。 “定王殿下,太子殿下来了。”何疏影恭恭敬敬站在门口禀报。一听到太子来了,魏怀瑾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却因此拉扯着背上的伤口,突然站起来,脚上的伤口也扯着,险些绊了一跤。 “四弟怎么这么激动。”魏洛风赶紧扶了他一把,魏怀瑾讪讪一笑:“我...来人,奉茶!” 魏洛风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了,你这是怎么回事?身上...脚上也有伤?” “回太子的话,因为定王....” 康业话还没说完就被魏怀瑾阻下,看的出他是想故意隐瞒,既然如此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样子。下人奉上了茶水,魏洛风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人闻言,迟疑了片刻也只好先退下去。所有人都走了,留下的都是亲近之人,看这架势就知道太子是有话要说。 魏怀瑾捂着伤口起身,刚一抬头就对上了魏洛风身后的那道目光,那个人....他心跳又忽然漏了一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了许久,全然把身边的人和事都抛诸脑后。 他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眉角含笑,“尘...三嫂,你怎么会穿这个样子来?你...你还好吗这些日子?” 萧尘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垂下的双手却牢牢攥着衣角,“我就是来看看你,一个多月了,连苍蝇都飞不进来,好不容易现在有机会,想见你一面可真难。刚才我看你好像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 魏怀瑾笑笑:“受点伤又不碍事,你体内的毒...” “都好了。” 第224章 留宿 “是吗?”魏怀瑾释然:“那就好,我还真怕...再也见不到你,对了,我听说老夫人的事...你没事吧?” 听得二人对话虽僵硬,可那互相关切的眼神却有些刺眼。 康业心下一沉,默默退出了房门,就连魏洛风也不由抿了抿嘴唇。 萧尘霜看到他的眼神时,便若无其事的提及其余的事情。 这狗太子真是个奇怪的人,那眼神怎么都好像是见证大型捉奸现场,而且明知道人间魏怀瑾要和康业成婚了还要吃醋。 吃...吃醋? 她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等念头,打算再看他一眼确定确定的时候,这厮竟起身带着秦和等人走到门口去。整个屋子也就剩下了二人。 站在一旁的元轻羽也略显尴尬,敢情太子和郡主都这么大方呢,各自为各自的心上人腾地方? “尘霜....我....”魏怀瑾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萧尘霜也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你都这样了,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告诉我,迟雪根是怎么拿到的?” 魏怀瑾道:“迟雪根嘛...你知道我朋友很多的,花了些金子而已,至于我这伤..其实是父皇派遣我一个特别的任务,我已经好多了,真的,不信你看看...”说着他就要起身,萧尘霜摁住他的肩膀,“这里有伤,脚上也有伤,什么任务这么危险,我怎么不知道?也没有听父皇提及过。” “这种事情怎么好和你说,你毕竟是个女子。”魏怀瑾打着哈哈,故作轻松的样子。萧尘霜哽了哽,没接过话茬,气氛就慢慢沉默了下来。 “你要不要尝尝这个?”魏怀瑾指了指果篮,萧尘霜无声摇头:“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这就走?”魏怀瑾有些急了,“可是你才刚来....我还没有和你好好说话。” 萧尘霜微微一笑:“关心弟弟,看一看就够了,定王好好养伤。”说罢,她冷漠而客气的福了福身,打开门径直往外走去。刚才来过一遍,所以也算轻车熟路,带着元轻羽走在了魏洛风前面。 前往太子府的路上,魏洛风满腹不平,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这么大度,让自己的媳妇和别的男人待在一起。 也不知二人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短短这么点时间,应该也说不了什么话才是。 可心里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所以半道上的时候就称自己还有事,先带着秦和溜了。 萧尘霜也并未察觉什么异样,客气的叮嘱他早些回来。 魏洛风闷哼了一声,见她还是没有挽留之意就气鼓鼓的跳下车走了。 “主子,我们现在去哪里?”元轻羽问。 萧尘霜道:“派人去打听一下天香楼的消息,都这么久了,问问他们东家是否回来。再者,让车夫送我去萧家。” “去萧家做什么?” 萧尘霜道:“待会再与你说,对了,给七皇子选少傅的事情敲定了吗?” “有了,这些提名上去的人会在后日进入大殿比试。”元轻羽想了想又补充说:“大概就是一些文韬武略之类的,明轩少爷苦学多日,倒也不必担心。” 做少傅不是个什么简单的差事,虽然皇子没有太子那样尊贵,但其实从小时培养的待遇是一样的,礼乐骑射样样精通才行。 光是骑射这两项萧明轩就不行了,所以剩下的他必须要脱颖而出才行。 到达相府的时候祥叔赶紧恭恭敬敬施礼,并立马让下人准备好茶点招呼着。 不过她不想浪费时间,祥叔大概也是看出来了,所以这些过场就免了去,领着萧尘霜去了后院。 石桌上摆着一壶茶,萧义就端坐在凳子上,好一会儿才端起那杯已经冷却了的茶。 他的目光只是默默的注视着老夫人的院子,与之交错的院子就是盈水园,神情十分落寞的感叹:“这个家到最后终究只剩下我一个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竟让萧尘霜觉得鼻酸。 如果一切按照前世的发展,萧家现在自是人丁兴旺,就算要倒要散那也是五年后的事,但现在提前了三年。 其实不管如何,在这个世上到最后都只会剩下一个人,就算是再亲近的人,再信赖的人也会离开。 她叹了口气,重生之后被仇恨所迷,现在的萧家家不成家,人不成人,一开始她仍觉得无所谓,可直到老太太的死....才终于让她醒悟。 才真的明白孙柏峰那些话的意思。 重生一遭,不管是甜的还是酸的或是苦的辣的,都应该心存感激。 再回过神来,看着萧老爷子憔悴而落寞的背影,她心中有些触动,每个父亲大概都是这样,其实心里挂着念着,只是不轻易表露出来而已。 如此看来...也许他并不是全无人性,至少他在乎老太太的死,在乎萧婉清的出嫁,只是唯独不在乎自己罢了。 她没再盯着萧义看,踏步上前,“父亲。” 萧义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拥有这般端庄而雍容的气质,可见这个位置是坐的很适合,他落寞的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太子妃怎么回来了,老臣给太子妃见礼了。” 萧尘霜一脸漠然的虚扶了他一把,“父亲不必如此,这里没有外人。” “规矩还是要守的,你奶奶在世的时候口口声声念叨着规矩,以前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她突然走了...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说的是奶奶而不是用的祖母,光凭这一点就可以感觉到这次萧义是真的伤心了。萧尘霜伸手摸了摸杯子,里面的茶水也已经凉了,随后道:“虽是夏季,但到底上了年纪,这些凉的冷的东西还是少吃为妙,下次记得让丫鬟们给做点热乎的。” “娘娘....”萧义心里震了震,这是女儿在关心自己吗? 虽然她的神情淡淡的,语气也很生硬,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狂喜不已。 这是第一次得到二女儿的关心,所以激动的他老人家半天说不出来话。 “祖母的死我也很难过,说到底都是为了保护我,保住这个萧家。所以我也看明白了,我和萧家是密不可分的,既然是祖母用她的命换我的命,那从现在起,我会和父亲一起守护萧家。” 萧义张张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藏在袖里的手更加用力的掐住自己的大腿。 他激动的点点头,“难得你能想通,你刚回来一定饿了吧,要不要下人准备些吃的?” “不用了,我这次来是有事要和父亲商议。”说到这里,她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四下无人,这才低声道:“父亲最近没有过问朝中的事情,可女儿却一直洞悉着,听说皇上有意让上官将军去北齐镇守。” “这段时间我确实沉溺于悲伤,但对于这些事情也并非全无所知。北齐是块好地方,更是块好肥肉,上官将军为人正直,皇上既然信任于他,那自然也是好事一桩。”萧义如实说着。 闻言,萧尘霜却是失声而笑,但很快收敛回去,露出一副平静的模样说:“父亲如果这么想那就是大错特错。现在定王已封了王,勤贵妃又打算让他娶南诏郡主康业,如果真的成其好事,勤贵妃定会想办法把他留在京都。” 换句话说如果魏怀瑾留在京都,又有康业的支持,再加上勤贵妃这些年精心筹划的部署,想要登上储君之位不是易如反掌? 第225章 再探祠堂 以前是因为时机未到所以勤家人不敢贸然出手,但现在不一样,时机成熟了。 因为太子已经成婚,接着就要去邺城执政,如果太子前脚一走,勤贵妃后脚把持,那远水难解近火,魏洛风必然是应付不过来,甚至连回到淮安都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所以萧义很快就明白过来其中曲折,他面色不由变了变,惊异的看向萧尘霜,“所以你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 “只有设法把魏怀瑾弄出京都,但绝不能去封地,如果去了封地他的一举一动就算有细作看着,搞不好也会作假。可如果去了北齐就不一样了,不止是皇帝看着,是朝廷里这些眼睛都看着。”萧尘霜这话一针见血。 萧义出神的望着她,果然十分有见地,身为一个女子居然能如此通透,难怪皇上会对她如此青睐,看来这笔赌注是押对人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这么做,那勤家人会怎么想? 但都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他怎么想了,之前因为连蓉儿的事情,勤家和太后就已经沆瀣一气,迟早也是要开战的。 说到这个份上,萧义就该有他自己的方法去解决。别的事情也不是她该操心的,因此又聊了些其他的话题,问的最多的还是明轩的近况。 说起明轩,萧义也是重重叹了口气,谁也不好指责,最后只得摇摇手,让萧尘霜在府里小住两日,这两日的时间会比他说的要知道更详细。 如此,太子妃要在相府留宿的事情也就传了出去。这边太子府的人听到后便立即去禀报了魏洛风。 魏洛风蹲在深院的老槐树下,正在和陆师傅一道打造一块牌子,这里没几个下人把守,看起来倒像是个秘密禁地。 秦和大步走了过来,“殿下,确实不错,太子妃要在相府留宿。” “留宿?这种事情并不常见,何时回来?” 秦和道:“探子回报说大概就两日。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魏洛风问。 秦和低声道:“听说勤家有意推举长安侯为北齐王,这长安侯和勤家虽然没有沾亲带故的关系,但据说....长安侯最近动静挺大的。” “哦?怎么个大法。” 秦和略微沉吟,把自己收到的密信交到了魏洛风手里。他放下手里的锯子,接过信笺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语,但足可见长安侯最近确实不让人省心。 其实长安侯是一方亲王,为治理封地即便招兵买马也是情有可原之事,皇帝向来仁厚,允许他们招兵练兵,只是不会拨下粮草而已,再有便是无论这些个藩王要怎么任命,最终都得上书至京都通知皇帝,得到应允后方能任命官员。 这一松一紧的管理方法确实让多年来的藩王皇族之乱好了许多。 魏洛风看了会子,沉吟道:“只要不太过分,随时派人向我汇报便可。”他最擅长把握人心,如果此次不是因为萧尘霜的事情,也绝不会和勤贵妃撕破脸皮,但既然撕破脸皮,就得准备后手。 其实早在之前他就收到消息,长安侯和江南一带武林世家谌家购买兵器,其实这倒也没什么,他上报的缘由也是说西坞那一带内乱。 当年分封出去也是如此,西坞早先年间本就是水匪最多的地方,长安侯去的时候还吃了好一些苦头才治理的像今日一样。 正因为他有这个能力,所以高祖皇帝才下了这个决定,甚至给了他更多的权力。 只是当年的高祖皇帝恐怕也未料到,能力越大的人越不甘于平凡,这个长安侯是有野心的。 做好了木牌之后他便拿着挂在小茅屋上,陆师傅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霜雪小筑’,不由笑了出来。魏洛风奇怪道:“陆师傅你笑什么。” “我笑你这榆木疙瘩开窍了!” “大胆,敢对太子无礼!”小福子在一旁提醒。 陆师傅悻悻然闭上嘴,低头鼓捣着东西,魏洛风略觉尴尬,随后道:“陆师傅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小福子,你下去吧。” “可是殿下....”小福子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他就是搞不懂了,怎么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秦和就能得到重用,而他小福子只能深居大宅子里。 这倒也算了,看起来是唯一一个贴身伺候的小太监,可实际上还不如王叔得宠呢。 秦和看他这副吃瘪的样子,也不知怎的就忽然开了窍,拉着小福子走到一边,提点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不讨太子欢心吗?” 小福子气鼓鼓的,“不知道。” 秦和道:“因为你笨,既然讨好不了太子,那为什么不从别的地方下手?” 小福子闻言,试探性问:“您是说讨好莺歌姑娘?” 秦和满脸黑线:“我问你,我们太子府有几个主子?” “那当然是太子和太子妃...”说到这里,小福子顿悟过来,“所以您是让我讨好太子妃娘娘?” 等等,为什么要对他用您这个词,呸,他小福子何等聪明哪里没想过这些。 看到秦和那憋着笑的模样,小福子又有些不悦,好,他承认在一些大格局的事上他没有秦和这样通透,但是!!讨好人这件事上他还是很娴熟的。 就拿前阵子的莺歌姑娘说,虽然出身不高,也不知殿下从哪里领回来一姑娘,藏在芊芊月阁里…… 呸,是安置在那座绣楼,但这待遇和侧妃待遇有啥区别,根本就没区别。 之前就是因为仔细顾着那姑娘才得了殿下嘉奖,只是没想到后来就娶了正式的太子妃,殿下也再也没去过莺歌姑娘那边。 果然啊,有根的男人都是善变的! 感叹归感叹,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该怎么去巴结这位新的主子了。 于是等到魏洛风从霜雪小筑离开的时候,他又凑了上去,笑呵呵道:“殿下,奴才听说太子妃回娘家去了。” 魏洛风:“是啊,好不容易才胖了一丢丢,我记得她喜欢新来的那个江州厨子,待会你安排一二给送过去,还有...” “还有雪球和小灰灰也一并送去?” 魏洛风挑眉:“不错,脑袋挺灵光的。” 小福子嘿嘿笑道:“那这些事儿就交给奴才了,殿下您是做大事的人,怎能被这给绊了脚,太子妃那边起居安排就交由奴才好了。” “那行,这件事就交给你,好好办。”魏洛风朝他眨了眨眼,随后便吩咐下人去给陆师傅准备房间。 这霜雪小筑还有些细节没做,不过目前也可以暂时住进来,本来想着今日给她一个惊喜,却听说要住在相府,这样也好,如此等回来的时候霜雪小筑就能彻底完工。 小福子自以为得到太子的重用,果然屁颠屁颠的去准备,还把那个江州的新厨子给送到了相府。 徐秀清母女看了又有些酸酸的,怎么人家命就这么好,前脚刚说留宿,后脚就把厨子都送来了。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都来齐了,下人们也没注意什么,习惯性的给老夫人留了给位置。 柳盈和李若兰端坐一旁看着老夫人的空位,萧锦绣和徐秀清也坐到一起,这段时间相处这俩人倒算是一拍即合,性子各方面也十分合得来,算是找到知音。 第226章 再探祠堂(2) 但至始至终谁都没有说话,直至萧义和萧尘霜走来,才齐齐起身施礼让吃饭。席间,徐夫人捧着碗,“明轩怎么没出来?” 萧义沉着一张脸:“明轩还要在房里温书,马上就要少傅考核,他能这么拼命有志向也是不错的。” 徐夫人笑呵呵道:“原来是这样....那明轩少爷还真是一个身残志坚的少年。” “.....”这话一出让人都觉得不舒服,徐夫人见大家神情微妙,忙反应过来说:“瞧我这张嘴,总爱得罪人,表哥我可没别的意思,我们徐家就只是经商的,哪有你们这样书香门第,难免说话惹人嫌。” 李若兰心领神会,这言外之意便是说官商不配,总归还是瞧不起明轩的。 倒也是,傻子也能想到,这所谓礼乐骑射,就算萧明轩再有本事,也始终无法站立行走,去参加了也是丢人现眼,前途灰暗完全不被人看好。 “所以表姑妈的意思是?”萧尘霜坐了下来,刚拿起筷子夹了块狮子头到许梅碗里。 徐夫人:“眼看着老太太守丧期也过了,我们母女也叨扰许久了,是时候也该回扬州了。前阵子我们家老爷还来信说在那边给秀清寻了门亲事,所谓商对商,也算的上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萧义放下了筷子,满脸写着不高兴,他儿子是什么人,那叫一个天之骄子。 好歹也是亲戚一场,老太太尸骨未寒就开始提出解除婚约,这种哑巴亏怎么能让他们萧家来吃。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李若兰开口道:“表妹,倒不是我这个当嫂嫂的说你,老太太丧期刚过还尸骨未寒呢,你就开始推脱婚事,说的好像我们家轩哥儿娶不着媳妇似的。” “小二嫂,我可没这个意思,全是你一人在说。我是什么人,难道表哥会不清楚?只是想着我家这丫头没有半分优点,只怕将来嫁进来只会给你们萧家添乱子。” 听到这里,萧尘霜点点头:“表姑妈说的不错,以前也有规矩,官商不婚,如果秀清妹妹真的要嫁进来恐怕也只得为妾,倒不如算了。” “为妾?”徐秀清闻言,当即就不乐意了,立马道:“开什么玩笑,我当然不会为妾!” 萧尘霜道:“所以这门婚事就此作罢,不过好歹是亲戚一场,回头让人收拾些细软,风风光光送你们回扬州。毕竟祖母已经去了,估摸着以后也碰不着面了。” 这话倒是一点不假,本来就是靠着老夫人的关系,如今老夫人不在了,她们虽然和萧义还能说上话,但毕竟感情不在,也不好时时来叨扰。 婚事就此作罢,萧义也没多说什么,胡乱吃了几口饭就先离桌了。半夜的时候命人悄悄把他那些门生给请了过来,其中就包括督军办的胡大人。 这位胡大人来头也不小,督军办又是个肥美差事,专用于军营采购一事,这些年没少捞得油水。但为人还算耿直,当初是萧义保举他坐上这个位置,眼下一听萧家有难,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就匆匆赶过来商议。 吃过饭后萧尘霜陪着许梅在葡萄架下乘凉,好说歹说让她去睡觉之后才和元轻羽一道去了祠堂。 上一次是突然失火没能细细侦查,而这一次,萧义在商议事情,因此不会赶来,萧婉清等人也不在,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既然有这个好机会,为什么要错过? 因为出事之后改变了府兵的巡逻视线,而这也是之前让元轻羽先踩过点的,因此主仆二人很轻松的就入了祠堂。一切还是老样子,只是祖宗牌位处多了一个萧徐氏.... “祖母....”萧尘霜喃喃念着,拿起旁边的香烛恭恭敬敬的上了香。元轻羽拍了拍她的肩膀,“主子,不必伤心,老夫人这么做是顾全大局,如果她不这么做,您现在还在大理寺受苦。” 萧尘霜的目光逐渐微妙,“听说我在大理寺的时候,喜儿回来求明轩帮忙,而你...见过老太太。” “是的,奴婢确实见过老夫人。”既然主子这么问了,想要隐瞒肯定是隐瞒不得的,所以元轻羽只好大大方方承认了。 萧尘霜默了默,有时候她很怀疑元轻羽留在自己身边是别有目的,可是一旦有这些想法的时候,她又总是能自证清白,每一次不管发生什么都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主子?” “没事,我记得上次的密道是在屏风后面。”说到这里,萧尘霜先一步绕到后面,看着地上和桌上摆放的花瓶位置,朝反方向转动着。 ‘轰隆隆’一声,那道石门就缓缓上升起来。元轻羽眼中绽放着异彩,“主子,门开了。” “进去看看。”萧尘霜掏出火折子往阶梯下走,穿过长长的石廊后便看到那摆放在正中的水晶棺。里面依旧躺着一个人,身着华衣贵服,上次隔着水晶棺看不清面容,而这一次,可以真真切切的看清里面的人。 她有一张....和勤贵妃一模一样的脸。元轻羽也是惊讶至极,为什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但是从来没听说这勤家有两个女儿。那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勤贵妃?如果这里的是勤贵妃,那宫里的是谁? “看来我有必要去问问老头子了。”萧尘霜轻轻抚过水晶棺,里面的人容色姣好,虽然和勤贵妃一模一样,可是看上去却要比勤贵妃年轻起码十岁。 “这事太荒诞了,如果直接去问相爷,他未必会说,不妨告诉太子爷...让他查查十年前勤家的动向。” 元轻羽这话说的不错,二人决定好之后就继续寻找玄月令。在密室里翻查许久也没找出个什么所以然,不过那暗格里的锦盒倒是特别惹眼。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答案,不过就在要打开的时候,元轻羽伸手阻了阻。 她从头上取下簪子在锁芯内撬了撬,又拿起盒子在耳边晃了晃,似乎是在判断着什么,接着才打开了锁。 就在锁芯被打开的一瞬间,忽然听得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一道利箭直射而来。只见元轻羽把头一歪,因着这股力量把她击倒在一旁。萧尘霜见状连忙跑了过去将她扶起,“轻羽?” 元轻羽从嘴里吐出一枚核钉,“我就知道有暗器。” 刚才那一瞬间事发突然,这枚核钉威力巨大,竟将她整个人都推翻出去,可偏偏元轻羽却能接住那枚核钉,由此可见她的内力非同一斑。 上一次火场的事情她便用最好的轻功跳出去,之前一直以为她只是会一些皮毛功夫,可现在才发现,原来她竟是内力深厚。一个贱.奴,作为匈奴后裔...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深厚的内力,莫非她另有别的身份? 她尚未回过神来,元轻羽就已经发现盒子里藏着一片铁花瓣,这花瓣做的很巧妙,有暗缝,像是能连接在一起的。莫非这就是玄月令?她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那种精光绽放着异彩,她的眼神令人感觉到那种迫切的强烈的渴望。 第227章 诅咒 “这就是玄月令?”萧尘霜问。 元轻羽:“不错,这就是玄月令,共有四块...”她逐渐收回目光,有意识的把玄月令交到萧尘霜手里,“所以主子你打算直接把玄月令交给段离渊?” 萧尘霜若有所思,忽然问:“那你怎么看?” 元轻羽道:“依我之见,这个段离渊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直接交到他手上,那么很可能我们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都捞不到。” “不错,不过眼下要是就这么拿走,老头子回头肯定会起疑。”萧尘霜低头看着这块钥匙,元轻羽找来纸笔将这钥匙原封不动的画下来,又比划了一二记住尺寸,这才说:“主子你放心,明日我就会送回来一模一样的。” 萧尘霜沉吟片刻,将玄月令贴身收藏,又将密室恢复了原样,趁着夜色悄悄回到了吟风院。 回去之后一切无常,不过萧尘霜却辗转反侧,这种种表象都显得太过怪异。 半夜的时候,终于是扛不住困意有些昏昏欲睡。 屋里生出一些烟雾,她下意识清醒过来,自从上次火场一事她就没睡过什么安稳觉,看起来是睡着了,可只要稍稍有点动静就能醒来。 不过她没有作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拉了拉被子捂住口鼻,没一会儿子房门被人推开。 不知来者何人,但听着脚步声很轻盈,就算放了迷烟,那人也不敢动作太大,深怕把屋里的人吵醒似的。 他对直朝着衣橱的方向走去,不耐的搜索一圈没发现什么东西,接着又朝柜子处翻找着什么。 听着脚步声直逼床前而来,萧尘霜弓着身子,暗中蓄势待发,只等着一把擒住对方。 果不其然,那人在柜子也无所获,最终把目标定在她挂在床头的衣服上,刚伸出手还没碰到衣服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还不待他有任何反应自己的手就被反手压在后背,接着屁股上一阵火痛,被人重重踹了一脚,一个不稳就趴在了床上。 “来人!”萧尘霜厉声一喝,就有护卫闯了进去,刚要问二小姐发生什么事时,就看到床上那个男人微微扭曲的表情。 几个人立马心领神会,上前将他五花大绑,逼问:“半夜三更闯入二小姐闺房,谁给你的胆子!” 元轻羽等人听到屋里有动静,也立马闯了进来,十分麻利的点燃了烛火,屋子瞬间就亮堂起来。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男人,已经被护卫们制服,五花大绑丢到一旁。他耷拉着脑袋看着地面,也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不好搞,本以为放点迷香也就好了,结果谁能料到会是这样! 看到这么多闯进来,他也知道事情败露大事不妙,于是立马挣扎着爬过去,“饶命啊!饶命啊!二小姐饶了我吧!” 说实话,看到是一个男人的时候萧尘霜也有些惊讶,再看看元轻羽闯进那模样,衣服也是胡乱披上的证明刚才确实在睡觉。 就连鞋子也是反着穿的,足以证明是慌乱中听到动静奔赴而来,也就是说从始至终元轻羽没有想过半夜潜进来。 她忽然觉得有些头痛,下人们备好了茶水递给她。她端起茶杯往嘴里送,“谁派你来的。” “我....我....”那男人吞了吞口水,说话支支吾吾的,是打算着这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总不能真的对他做什么。 如果能替自家主子瞒下来,保不准还有重赏。 打定主意,他迟疑道:“小的不是谁派来的,我就是这院子里当差的奴役,我....我前些日子输了钱,我...之前来...” “够了。”萧尘霜不耐的起身,“你是想说不知道我回来了,又因为输了钱所以才潜入我房间来?” 对对对,二小姐,小的该死,还请二小姐网开一面,这是奴才第一次这么做啊! 牛头不对马嘴。 身旁的丫鬟们也唯恐主子生气,忙解释说平日里看顾仔细,绝对没有丢任何物件,哪怕是一只杯子也未曾丢过。 从两拨人的对话和表情看来谁对谁错实在很好分辨。 萧尘霜抿嘴一笑,直接让护院搜男人的身,一开始他大声叫嚷着,但无奈双手被绑也只得任人搜身。 “这是何物?”为首的护院从他身上掏出一个稻草娃娃,草娃娃上面还绑着一条红线,而上面贴着的生辰八字居然就是萧尘霜的。静和见此,怒道:“放肆,竟敢公然诅咒太子妃娘娘,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不说就杀了你!” “我....”男人疑惑的看了静和一眼,犹犹豫豫的说:“二小姐开恩啊,都怪奴才一时鬼迷心窍,之前遇到个算命先生,说只要小人把这草娃娃放到您衣服里就...就能发财,还请二小姐开恩啊!” 根本就是鬼话连篇。 萧尘霜冷冷一笑:“好一个忠仆,既然你不肯说,也行,直接拖出去打死得了。” “打死?”男人惊讶了,这是什么鬼? 不是说太子妃宽厚仁德吗?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该怎么做了,为了自己那条小命,咬咬牙:“二小姐,其实这都是陈小姐让小人这么做的。”说到这里,他深怕众人不信,还专门拿出一张百两银票出来,上面确实盖着陈家的印章。 只是至于真真假假一时间就难以区分了,静和抢先一步接过他手里的银票,就那么瞬间的事情,那男人忽然就口吐白沫不停抽搐,倒是让在场人都惊了惊。 元轻羽:“这是怎么回事?” 护院们先行反应过来,当场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说是羊癫疯发作。眼下也问无可问,就暂时给安置在了柴房。一场闹剧,没什么大问题就让其余人先散了,房里只留下了元轻羽和静和。 草娃娃就摆在桌子上,这些都是后院女人的无稽之谈,难道真的写上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就能放倒一个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些做错事的恶人坏人岂不是早就不得超生了。 不过说到诅咒这里....恐怕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不过至今还没有他的下落,想想风声这么紧,短时间应该是见不到他了。元轻羽蹙眉:“幸好这只是哪个人的无聊之作,要是真的恐怕就得有生命危险,下半夜的时候你安心睡,我来守夜。”说着她就自顾自收拾了被褥放在屏风外,值夜的丫鬟大多都是如此,哪怕严寒冬天也不会改变。 静和见此,也忙走了上前,“轻羽姐姐还是让我来吧。” “你又不会武功。”元轻羽直言拒绝。 静和接着说:“我确实不会武功,不过已经闹了这么一出,恐怕那些人不敢再来,所以下半夜应该是没问题的。” “静和说的不错,轻羽你先回去歇着,有事在叫你。”萧尘霜打发了她离去便走到桌前拿起草娃娃。静和神情有些古怪,嘴里却说:“这东西看着也不吉利,不如奴婢拿去扔了。” “不用,我倒是觉得挺可爱的。”说到这里,她眼睛转了转,笑眯眯的问:“你说这个东西拿来诅咒人真的有用吗?” 静和:“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民间传说也当不得真。太子妃金枝玉叶,怎能和那些市井妇人一样。” 萧尘霜不动声色,“最早之前我就住在最脏最烂的地方。” 第228章 诅咒(2) “这....这自是不能比的,是奴婢说错话,还请主子责罚。”静和说着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萧尘霜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这个娃娃,“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着的,你是三娘派来的人,我怎好怠慢了去。不过你们也是很久没见了,明日我就要回太子府去,不如你在这里多留两日。” “主子....”静和张了张嘴,可对上她那双蒙上冰霜的眼睛时,又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好就此作罢。 这哪里是多日没见留两日的问题,根本就是把自己给摒弃在外了,莫非萧尘霜是怀疑什么? 她心里有些不安,但想想这个女人何等聪明,硬是不敢露出半点端倪,只好先乖乖退到一旁睡觉。 第二天一早,柴房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昨夜抓获的那个男人救治无效已经死了,死前什么线索也没留下。 这些人本来就是炮灰,什么也问不出来,而且就算救回来,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所以最后还是要死的。 倒还不如一次死个痛快,还能减少些痛苦,说白了这也是在帮他。 昨夜的事情全然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萧尘霜也十分平常的陪许梅吃过早饭。席间,许梅不停往她碗里夹菜,“你可莫要怕胖了,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补,得多吃些。” “我知道了。”萧尘霜埋头吃饭,偷偷看了许梅几眼,这鬼祟的目光自然被许梅注意到,她只好放下筷子,“你怎么奇奇怪怪的,有什么还不能和娘说的?” “嗯…娘,我有个事想问你。” 许梅宠溺一笑:“你这丫头,有什么就问吧。” “你和爹是怎么认识的?”她的语气很轻柔,就像在闲话家常一样。 许梅闻言,愣神片刻,随后才道:“好端端问这些作甚,你快些吃,吃了去给你祖母上柱香。” 萧尘霜道:“其实不瞒娘说,太子心里一直有个叫莺歌的女子,我就是想说...太子和父亲一样花心,所以才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得住。” “原来是这样,还当是什么大事,当年我只是这相府里一个小丫鬟,偶然的情况下被你父亲看上罢了,所以咱们做女人的,既然要跻身权力的漩涡就得自己努力往上爬。”许梅在一边叨叨,但就是对十年前那些事儿只字不提,眼见问不出结果,也只好作罢,免得让人起疑。 祠堂那边也是相安无事,因为萧义现在有了新目标,整个人可以说完全振作起来了。 估摸着也是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个道理,所以对于玄月令失窃的事半点影响都没有。 而这个时候,元轻羽也不知从哪里整来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潜入密室放回去,如此真叫一个神不知鬼不觉。 从祠堂离开后再往前走就是老夫人住的玉琼苑,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就停了下来,就是想去老夫人住的地方看看。 现在老太太人不在了,院子也空了下来,只是偶尔让人清扫清扫保持原样。以往在老太太房里伺候的下人也都打发去了李若兰和柳盈的院子伺候,所以一时间整个院子安静的出奇,稍微有丁点动静都能察觉。 “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是真的没钱了!” “没钱?那老东西不是这么宠你,怎么可能没钱。现在她死了,难道就没给你留下一点首饰?” “我说你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这些年来我帮着连蓉儿当家作主,站在她这一边,捞的那些油水不都给你了?现在老太太也死了,你让我上哪里去给你筹这三千两!” 听到二人在屋内争执的声音,萧尘霜和元轻羽心照不宣的躲到了暗处,偷偷看着不远处的俩人互相拉扯着。 那男人看起来倒有几分眼熟,但并不是相府里做事的人。 他穿的衣服是天麻绸缎,在普通百姓里来说算是好料子了,可见日子是过的去的,鞋子上的标记又属于染坊,不大不小应该是管工一类的。 “兰兰,就当我求求你…帮我想想办法,下个月我就得要,没几天了,要是交不出这三千两银子,我...我的铺子我的祖宅都得被收回去,我求你了!” “你别这样,你先起来,待会让人看到....”妇人背转身去,和男人保持一定距离,催促着他赶紧离去。见她松了口,男人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那行,兰兰我先回去,你可得抓紧啊,要是你真的硬下心肠,那我可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摆明了就是在威胁,李若兰现在是又悔又恨,如果当初不这么做,她又岂会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不过事已至此要想守住这个秘密,就得按照这个男人说的办。 可每次都这样,一开口就是大笔银子,现在萧老头那边已经起疑了,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送走男人之后她确认四下无人,也紧赶着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 这个惊天的消息对萧尘霜二人来说那是件好事。 李若兰进门比许梅久,而且一直在府上,她应该知道关于萧义的事情,搞不好就真的知道那水晶棺女尸的秘密。 在李若兰走后她们也没有立马离去,而是进了老夫人的屋子。外面已经用锁锁起来了,其实那些个陪葬的,老太太生前喜欢的也都拿走了,剩下的也值不得什么钱,实在无需多此一举。 元轻羽熟练的用簪子在锁芯里撬动,没一会儿就听到咔嚓一声,铁链子锁自动弹开了。 她微微一笑:“主子,我们进去。” 萧尘霜点了点头,撩起裙子往屋内走去。空气中似乎还留着老夫人身上的气味,久久飘之不散。 她走到罗汉床前坐下,神龛里还供奉那尊佛像,是之前她在丰喜县淘回来的,没想到祖母会这般爱不释手。 “老夫人心里还是有您的。” 萧尘霜:“谁说不是呢……其实我祖母是整个萧家最清明的人,就算是前世待我也是极好的……而此间又为了我舍弃自己的生命。” 前世?元轻羽愕然,不过见她神色如常,也没往心里去,只当做是自己个儿听错了。 她微微叹息一声:“老夫人确实是为了保护你,不过小姐也不必往心里去,大概这是最好的办法,能平息您和大小姐之间恩怨的最好办法。” “平息恩怨?”萧尘霜冷冷一笑:“她的性子我了解,如果没有达到目的,如果她的目的是要我死,那只要我活着她就会再下手。” 元轻羽:“所以你是怀疑那个诅咒是萧婉清的意思?” 萧尘霜:“不,她没有这么无聊,更不是这种无知妇孺。” 第229章 正常营业 “那就奇怪了,难道真的是陈如芸买人这么做的?”元轻羽有些不解,“你和陈如芸之间没有这么大的仇恨,而且您觉不觉得昨夜抓到那家丁的时候...唐静和很不对劲。” “怎么说?” 元轻羽深吸了口气,理了理思绪说:“她的眼神很不对劲,虽然事发突然,我也怀疑是自己看错,但她和那个男人明显是认识的。” “静和是三娘的人,也就是说会和三娘有关?” 元轻羽:“不排除这个说法,有些人表面上看着是那样,实际上又是另一个样。” 比如说你吗? 萧尘霜目光灰暗,淡淡抿嘴一笑,看起来像是认同她的说法,不过眼前困扰自己的不是一个陈如芸或者一个唐静和,她需要探究的是水晶棺女尸的秘密。 方才见到李若兰和那人关系密切,而且其中还牵扯到三千两的事,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别有深意的看了元轻羽,低声道:“喜儿这些日子在明轩身边陪着,这样我也能知道明轩的动态,不过李若兰那边也该盯着,我呢又离不开你,所以让碧水去做吧。” “碧水?”元轻羽迟疑了一会儿也没说别的,和萧尘霜一起翻找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可心里就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于是她在书架上到处翻找着,只要是和老太太有关系的笔记札记都会拿出来翻一翻。 “...老实说你到底要找什么?” 萧尘霜比对着札记上面的内容再去看那些佛经的字迹,扯了扯嘴角,“我在找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萧尘霜:“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神不宁,我想祖母虽走了,但她一定会给我留下线索。”如果祖母是真的为我而去赴死,那她一定留有后手。 这么想着,她继续低头看手边的札记,上面的字很娟秀,像是老夫人写的。 老太太的习惯是三天写一次札记,但是到了后来就是十天半个月才记一次,而且都是比较重大的事情发生时才会记下。 再往前翻翻,关于十年前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大抵便是说,八月二十一,京都人心惶惶乌云蔽月什么都看不见,一窝蜂的蝗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人畜根本不敢外出,持续三天后庄稼全毁。 勤家有女妙芝前去求米,彻夜未归,萧家庶长子出门寻找,而后二人安然归来,妙芝入宫,后面便没有记载,语焉不详。 看到这里她不禁觉得心惊肉跳,八月二十一的蝗虫,那日勤家的女儿...也就是勤贵妃出门去求米,萧家庶长子就是...萧老头,他也跟着一道出城。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情况下,一男一女还要设法相会出城,不是知己也是情人。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真的有一段感情。 可是这样一来就很迷惑的。勤贵妃自愿入宫,不存在和萧老头反目成仇,可从前世种种看来,二人暗中较劲真的是因为世家排挤坐大缘故? 看样子要知道真相,全靠着祖母这本札记是找不到答案的。 那只能依靠活着的人。 萧老头未必会说,看来还得再想法子。 她将札记收藏起来贴身收藏,其实还有许多没看完,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 在内心深处她也很想借此离这个看起来人神难近的祖母近一点。 下午的时候齐嬷嬷来整理了院子,和萧尘霜等人闲聊了两句便紧赶着去李若兰那边报道了。 想想齐嬷嬷在老太太身边伺候有功,如果去了李若兰那里一定讨不到好,于是就和许梅商量着打发去了萧义院子里伺候。 齐嬷嬷自也是千恩万谢的,还直直夸说没看错人。厨房里准备了汤药,说是最近萧明轩胃口不大好,身子也羸弱,因此许梅专门请了大夫守着火熬药。她想着姐弟二人闹成这个局面,总得想个办法冰释前嫌,于是刻意嘱咐萧尘霜送过去。 院子里没几个人,因为明轩一向喜静。他在花圃里忙活着什么,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听得后面有脚步声,头也没回的说:“搁着吧,待会我知道喝。” “这些花照顾的很好,听说你晋级前十了,明日就要正式比赛了,做好准备了吗?” 之前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作为姐弟关系来说,又很尴尬。他的手在空中滞了滞,好一会儿才回过头,“还好,你昨天回来的?打算住到什么时候。” 萧尘霜把药碗放在桌上,耷拉着脑袋说:“刚才我去了祖母住的房间,还是熟悉的味道,只是再也听不到木鱼声了。” “是啊....你要是不说起,我还觉得祖母还在...其实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在身边的时候不珍惜,等到失去了反而不相信,不敢接受....”萧明轩对着那盆兰花幽幽叹了口气,把小铲子交到喜儿手里,才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劲,萧尘霜担忧的问:“你脸色看起来不好,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生病了?” 明轩下意识躲开她的手,摇摇头:“没什么。” 喜儿见此,嗫嚅道:“主子,少爷这些天胃口不好,全靠着这些补药吊命呢。” 萧尘霜有些担忧起来,照这样下去,那身体可怎么受得住,明日的比赛又该怎么办,如果进不了前三就没法当上少傅,对他而言必然又是一个打击。 念及此,她也没多说,让喜儿继续留在这里好好伺候着,吃过午饭就带着碧水和元轻羽一道出了府。看她这种态度,明轩反而还泛起嘀咕了。 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冷淡了,其实事情已经真相大白,都说是祖母的意思姐姐才会这么做,准确的说二姐也是受人指使罢了。可事实上又确实是二姐把母亲给毒死的。 两种矛盾的念头在脑子里打架,让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幸好还有喜儿在身边,多少还有些安慰。他看着兰花幽幽叹息,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自怨自艾有什么用,应当好好准备明日的考试才行。 而张护卫那边也有消息传来,说天香楼已经恢复正常营业。传书中问萧尘霜到底需要做什么,她当然不会全部告诉张护卫,随便找人回话给打发了。 既然已经正常营业,可见是段离渊已经回来。现在手里有了玄月令,本来也就有了底气。 之前答应和他合作的时候,原本是想着找到对付萧家的法子。 不过现在她已经改变主意,所以这要提的要求就有了变化。 元轻羽和她是心照不宣,只有碧水一人处于懵逼状态。 萧尘霜心里打算的是既然决定要用碧水这个人,就得信她,适当的让她参与一些事情进来。 至于现在的元轻羽…… 萧尘霜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只是匆匆一眼很快就装作无所事事的模样。 她是越发看不懂元轻羽了。 其实要知道答案,似乎可以呼之欲出,但她又不敢去查个透彻,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也许是哪段环节出了问题。 碧水安好了踏凳扶她上了马车,这丫头话不多,为人也算老实更不会多问,通常都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倒也省的与她浪费口舌。 掌柜的见是三个大姑娘过来,客客气气的招呼着。萧尘霜直接拿出令牌,“东家在吗?我急需买笔货。” “这....”掌柜犹豫片刻,拿起令牌看了个究竟,这才说:“姑娘稍等,小人去传个话。” 碧水紧张兮兮的站在萧尘霜身后,“主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啊?那东家是谁,和咱们很熟吗?” 元轻羽道:“碧水,你脸上有脏东西,跟我来一下,我帮你打点水擦擦。” “脏东西?”碧水下意识蹭了蹭脸,见她还不开窍,元轻羽伸手把她拉进后院,直至没人了才停下。她还是像模像样的打了盆水,“你知道为什么主子会带你来吗?” 第230章 化敌为友(1) 碧水看了一眼水中的自己,脸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脏东西,可见是元轻羽故意使唤自己过来的。原以为要说什么话,结果居然是问她知不知道....她岂会知道主子在做什么? “姐姐你有话就直说吧。” 元轻羽道:“以后若我不在主子身边,除了喜儿你就是最值得信任的人,这是你的机会,得好好把握。” 碧水不是傻子,之前在连蓉儿跟前伺候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见也是有的。难道主子是真的准备提拔自己当心腹?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和元轻羽她们一样,能日日在主子身前伺候。 对于奴婢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橄榄枝,最好的机会,若是能得到主子重用,将来赎身之后银子少不得,搞不好还能攀得一门好亲事,到时候得到的权力....可以说是主子之下,奴仆之上。 不对…… 她忽然抬头问:“刚才你说不在主子身边,难道姐姐要出远门?” 元轻羽只是洗了洗手没多说什么,见她不肯多言,碧水也没敢多问,顺便洗了把脸就跟着出去在楼下等着。 回去的时候萧尘霜已经不在原地,想来是去见这家酒楼的东家了。 她也找这个机会问了些缘由方才得知原来这天香楼不仅是一座酒楼,更是江湖买卖消息的地方。 也就是说萧尘霜今日来就是为了打探消息而来,那她到底要打探什么消息呢? 三楼的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山海屏风后面坐着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他早已取下帽檐,褪下了一半的衣裳对着铜镜正在包扎伤口。 未得通传萧尘霜就径直闯了进去,他也不躲不避,拿起桌上的药粉洒在后背的血窟窿上。 “原来你还活着。”萧尘霜撩开帘子,听得这声音,段离渊才下意识的避了避,立马穿起衣服来。 他拢了拢袖子,端起一杯茶送到嘴里,“好久不见萧姑娘。”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或许现在应该叫你一声太子妃。” 萧尘霜毫不避讳,撩起裙摆走到桌前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深深嗅着这股茶香,是空山雨前井,这等好茶一般人可得不到,前两日还送了一包给禹王他们。 “到底身份有别,你就这样闯进一个男人的房间,也不怕人说了闲话。”段离渊冷笑一声。 萧尘霜道:“闲话都是无聊人说的,我行的端坐得直,也不畏惧这些流言蜚语。再说你们天香楼打开门做生意,我来吃饭,这不是很正常吗?” “是啊,太子妃说的当然都是对的,官字两个口。但我想你肯定不止来吃饭这么简单,莫非是玄月令有了下落?” “.....这是我们之前约定好的条件,玄月令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要帮我做一件事,而且要快,就在明天。”萧尘霜拍了拍自己腰间,段离渊的目光也自然而然落到上面,难道真的拿到了玄月令?如果是这样那就没错,相府果然和古格王朝有关系! 现在有了这一块,再找到最后一块,二十年的寻找就不算白费!他坐直了身子,双目炯炯的看向萧尘霜,“我记得我们之前约定的时候就已经说过,只要你把玄月令交给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萧尘霜微微一笑:“当然,只是不知道一晚上的时间东家你能不能做好。” 段离渊抬了抬手,摇晃着手里的杯子,“我的本事你应该见识过,大话就不必说,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明日我弟弟会参加皇帝举办的殿试,要在十个参选者中挑选一位担任少傅。等到年长一些就是太傅,对我弟弟现在的处境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和前程,所以明日他必须脱颖而出。” “据我所知你弟弟萧明轩脚筋被人挑断,光是骑射武艺他就必败,看来太子妃这是打算为难我啊!” 萧尘霜挑眉:“你不是说什么都难不倒你吗?只要做成此事,玄月令我必定会给你。” “我这辈子最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事情,既然这件事有难度,那我定要去试一试。只是当着皇帝的面公然作弊,倘若你那心气高傲的弟弟知道了,你该如何自处?”段离渊目色不明的看着她。 萧尘霜起身走了两步,淡淡道:“这就是我的事,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得先失陪。” “你的要求我会去做,但至于最后结果是否如你所想,我就没办法保证了。” 萧尘霜顿了顿,扭头看他:“一言为定。” “若溪,送客。” 那小婢女放下手里的托盘,规规矩矩走到萧尘霜跟前,领着她往外走去。楼下,元轻羽二人见自家主子出来便立即起身迎了上去,但也并未多问,大概是心里知道这种地方言多必失,因此一直憋着离了几条街后才随口问问。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关于明轩明日比试的事情,不过你们谁都不许说。” 明轩少爷比试?碧水扭头看了看元轻羽,见二人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她心里也生出一个念头,莫非太子妃是打算作弊?虽然这种行径很可耻,可说到底也是护弟心切。不过... 她扭头看了一眼这座酒楼,这里的东家真的有这么个本事吗,能堂而皇之的在天子面前作假,这未免风险太大了。 这种行为若是以往萧尘霜必然是不耻的,但经过这些事情之后她总算明白一个道理,世间上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王者就是公道。 只有爬上权力的顶端,才能决策人的生死,以前她不以为然,但现在对于萧婉清那种迫切想要往上爬的心情有了几分了然。 因为只有执棋人才能真正操控全局。 眼下做这些当做是还萧明轩最后一个人情,虽然不足以让他能够重新站立,却能稍稍慰藉他那颗心。 而且祖母也说过,只要不放弃,绝望也会变成希望。 她稍稍收拾了心情打算递个折子入宫一趟,怎料刚雇了轿子就遇到一群宫女太监,为首的宫女她认得,便是上次在柔夫人那里遇到的宫女。 “太子妃安好,不知太子妃可否还记得奴婢?” 萧尘霜微微一笑:“本宫有印象,不知这位宫女姐姐有何贵干?” “奴婢可担不得这声宫女姐姐,是这样的,因为玉嫔娘娘难产而亡,可怜八皇子无人照顾。是皇上开恩,让我们柔夫人暂且照顾八皇子。然后我们主子一寻思这都满月了也该取个名儿,但娘娘却说八皇子的命是您救的...所以...”宫女越说越不好意思,“所以希望您能给赐个名。” 说明来意后,三人一听倒也没什么别的反应。萧尘霜客客气气的:“原来是取个名,正好,上次那喝的茶味道甚好,还没有再好好感谢,如今柔夫人如此相邀,那本宫就跑这一趟。” “奴婢就知道太子妃娘娘是个好说话的主儿,车马已经安排好,请上车。”她吩咐太监们安好踏凳,连带着把元轻羽两个丫头也一并请到宫里去。 从目前看来皇帝是不是喜欢庸姝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想要抬高庸姝的位置和勤贵妃做抗衡倒是真的。 到达皇宫的时候,小太监们便悄悄散去了,一如上次那样隐隐密密的去了庸姝所住的寝殿。 宫人们在她们进来后就把大门合上了,整个宫殿十分安静。再往里走一些就能听到婴孩的啼哭声。 屋里有股淡淡的香味,橙红色的波斯地毯上坐着一个妇人,她手边就是一个小摇篮床,她转动着手里的拨浪鼓,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下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清楚的看到她脸上堆满了笑容和爱意。 第231章 化敌为友(2) 这个时候的孩子是最容易哭闹的,但身边的奶娘说柔夫人照顾的仔细,完全是视如己出的对待着,哪怕半夜被吵醒也是一个人带着,最多便是让奶娘喂一次奶。 “瞧我这碎嘴,小皇子哭了是不是尿了?” 庸姝闻言,赶紧起身查探,摸了摸他的小屁屁干干净净的,随后摇头:“倒不是,不过应该是饿了,乳娘,你把八皇子抱下去喂奶吧。” “那奴婢就先抱下去了。” 乳娘和宫女把八皇子带到了偏殿。她们走后殿内才安静了下来,接着庸姝才让人奉上茶水请萧尘霜入座。 “其实今日找你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上次满月的时候你也不在...对了,这是我让宫外的人打造的,给你留了一只。”说着她打开盒子。 里面放着一块翡翠透亮的无字牌,这东西象征着吉祥,但凡参加孩童满月宴的都会得到一枚,这种做法是皇室的传统,富绅人家也多有效仿的。 萧尘霜跪坐在垫子上,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将这无字牌拿在手中,盒子里还准备了几块,但这一块却是玉质最好的。 “太子妃娘娘,这玉可是青山石玉,是最好的...我们家娘娘专门请人雕刻来备着的,太子妃您可万万不能推辞。” 萧尘霜不动声色,只是朝碧水看了一眼,她便心领神会的将这玉牌收了起来,和元轻羽一道退到旁边去。上次送茶她不收,这次送玉却收下了,再瞧着她平日里穿戴朴素,唯独钟爱玉石,莫非这位太子妃是喜欢玉? 眼下宫里的风头正紧,也是洗牌的好时机,有时候也该多看看身边是否有人可以当挡箭牌,比如这位太子妃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庸姝看着她的神情越发放松,温温和和的说:“听说勤贵妃打算让定王娶南诏郡主为妻,而且还在后宫大言不惭的说要让你来帮忙操持婚事呢。” “为什么会让我来操持婚事?” 庸姝:“我进宫不久却也听说太子妃除了是相府二小姐以外,还曾在外使馆做事,也算得是一位上差,曾经还帮昭云公主主理婚事,因此底下的人可都佩服的紧。” “奴婢多句嘴,这勤贵妃还真是好大口气,也不看看现在的太子妃是什么身份,哪能是她能使唤的了的。”说话的正是庸姝身边那位宫女,能在主子说话的时候插话,也看得出庸姝很信任她。 庸姝朝她使了个眼色,这才温柔一笑:“婢女们不懂事太子妃勿要见怪,只是我不得不想一个问题...皇上最近很是青睐定王殿下,如果他一旦成婚留在京都,可太子马上要去邺城....这...” “这不就是在给定王腾位置吗?”萧尘霜接过她的话茬,庸姝倒也不惊讶也不慌忙,平平静静的说:“太子妃果然是聪明人。” 萧尘霜闻言,从腰间取出一张锦帕放在桌上,帕子上面绣着一朵青莲,下面还有一款小字。她说:“这张锦帕是在河南大营发现的,当时父皇出征,我引荐府中护卫在军中任职,据说那日引齐王出城的人不慎遗留这张锦帕。” 这张锦帕.... 她岂会忘记,这材质只有北齐才有,也只有北齐的有功之臣才有! 当年起事的时候庸显就有意拉拢萧家,掌控连家,因此以锦帕为凭证,只要夺得魏家江山,这些人都是开国功勋,必将享受至高无上的荣耀。 而在这一脉,萧明轩虽为嫡子却始终置身事外,从天降神石一事起就全由萧婉清在插手,多年苦心经营,等的便是那一刻。 可万万没想到,事到最后害的庸显丢了性命的人.... 难道是…… 庸姝神色一慌,心中咯噔一下,难道真的是她?她藏起发颤的双手,强笑道:“太子妃这是....” 萧尘霜放下.身段,哄道:“我知道有句很古老的话,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而今勤贵妃坐大,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在之前...她三番五次想置我于死地,这个仇不得不报。” 庸姝迟疑片刻:“我虽然只是小小夫人,位分低下,但到底身在后宫,有些什么做些什么,相反都比太子妃要方便些。” 萧尘霜微微一笑:“这一点本宫与夫人还真是所见略同。不过夫人也不必自谦,这后宫女人中谁若能抚养皇子,后半辈子便是有了倚仗,而夫人才进宫不久就已经找到了倚仗,可见皇上对您也是寄予厚望。” 这话多少有点拍马屁的嫌疑,不过听起来却是很受用,庸姝笑笑没有说话,端起茶杯润了润口,装作若无其事的把自己身边的宫女遣了下去。 确定现场只剩下萧尘霜主仆三人,才流露出自然的神态,肃然道:“既然你有情我也有意,明人不说暗话,八皇子本宫是必须要保住的,而勤贵妃于你我而言都如芒刺在背。” 萧尘霜静静看着她,等她说完才报以微笑:“如果夫人真的有诚意,倒也不是无路可走,眼下我就有一条明路,不过可能需要借助慕家。” 借助慕家? 她之所以要拉拢太子妃就是为了脱离慕家的事情,短时间内并不打算和萧婉清开战。 可如果此遭因为要和萧尘霜联手去得罪萧婉清…划算吗? 庸姝考虑片刻,释然道:“投名状是应该的,那请太子妃直言吧。” 萧尘霜十分满意她这个回答,露出一种和善的态度,“勤贵妃倚靠的是整个勤家,勤太公是大理寺卿,位高权重,其门下子弟与诸国又有或多或少的关联,可谓是一头巨象。” “不错,正因此对我对你都有威胁,所以我们必须要扳倒她。” 萧尘霜笑笑不说话,只是在每个杯子里都倒满了水,淡淡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她倚仗的是勤家的实力,可如果勤家四分五裂,连她的儿子也不在身边,夫人认为她又能翻起什么波浪?” 庸姝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萧尘霜则笑眯眯的:“当然,这件事没那么好做,所以我已经将计划告知我父亲,现在只需要夫人在父皇面前巧言几句,再搭上慕家的关系,我想这件事....一定会无比顺利。” “那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杀了他的轻巧?” 萧尘霜:“夫人怎会不懂狗急跳墙的道理,如果真的把勤贵妃逼疯了,她只会与我们鱼死网破。活着不容易,要过的好就更不容易,且行且珍惜。” 她起身整了整衣装,唤上元轻羽和碧水二人端着锦盒往外走。庸姝半晌没有回过神,只是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时露出一抹犹豫。 刚才之所以把秀雅这丫头喊出去,就是因为这个丫头说是亲近,其实是萧婉清派来的。说到底在这宫里她无人可信,无人可依。 再想想萧尘霜刚才说的话,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或者敌人,只要能借她之手,让自己踏得一个更安心的位置,那为什么要拒绝她的示好? 而前段时间她还把萧婉清当做同阵之人,可现在看来,这个女人毫无格局,为了一点私仇恩怨完全不顾及连家和庸显多年经营,如果真的把青嘉那些护军交到萧婉清手里,那岂非...等于肉包子打狗。 第232章 联手 念及此,她立马就派人去准备了一切,打算以满月饮宴的名义赠礼,将慕老将军请了进宫里来。 慕家现在是慕楚在当家做主,可背地里慕老将军也并未完全袖手旁观,许多事情还是他在做决策。 庸姝和慕家关系微妙,这一点老将军十分清楚,不敢过分亲近也不敢过分疏远,平日里几乎不会联系,就算偶有碰面,也都是点点头,话也不会多说半句。 但现在居然公然让他进宫? 宋毅也是捉摸不透,见慕老将军沉默不语,那小太监又似乎还等着回话,也只好先行将太监打发了。 “这个庸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毅道:“会不会是宫里出了什么变故?所以才急需找将军您去商量?” 慕老将军沉吟片刻:“定然不会这么简单,平日里都是楚儿在主事,可这一次....罢了,让人备车马,我进宫一趟...去探探究竟吧。” “那需不需要属下陪您去?”宋毅有些担忧。 慕老将军罢手:“不用,若是让你跟着我进宫去那才是惹人笑话,想我纵横沙场几十年,何时惧怕过生死。对了,那老头子有下落了吗?” “回将军的话,目前还没有,只是前段时间说是在药王谷附近徘徊,和药王谷的传人曾大打出手,再到后来...就没了音讯。” “还活着就行,只要活着就能找到。”慕老将军笑笑,八成是这臭小子故意躲着,也不知再这么折腾下去,还能不能有最后见面的机会,他无奈摇头,换了身朝服入宫。 领事的太监把他请到清凉殿内,这里可是皇宫整个避暑的好地方,没事的时候皇帝也会来这里吹吹凉风。 殿中凿了天然的山泉,水流叮咚流过,那水十分沁人,再伴随着竹林摇晃,时不时吹过一阵凉风,那简直舒服的不要不要的。 帷幕垂下,几缕薄纱飘飘荡荡,隐约瞧着里面跪坐着一个身穿华衣的美人,大约三十上下,皮肤吹弹可破,体态也是保持的极好的。 方才领事的太监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便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整了整裙摆,宫人挑起帘子,她探出头来,“大哥,快请进。” 说实话,他这个年纪...就算庸姝叫一声父亲也没什么,偏偏到这口却是叫哥哥。 他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在宫人的带领下入了殿内。 这清凉殿果然是名不虚传,一进来那烦躁的热气就被扫开了, 慕老将军正准备施礼,便立马被庸姝拦住了,她笑眯眯的:“你们都先下去吧,哥哥又何必见外,这些日子可多亏了哥哥的照拂。” “夫人这话折煞老臣了,都是皇上待娘娘恩宠有加才会如此,这清凉殿可也不是什么好进的地方,娘娘可真是福泽高照。” 庸姝摇摇头:“我庸姝本就是罪臣之后,若非大哥不计前嫌肯认下我这个义妹,这才能脱离原来的关系成为皇上的女人。如今我也只想照料八皇子,奈何后宫之中本就是我不杀人,人却杀我的局面,只怕无法保障皇子的安全。” “这件事老臣也略有耳闻。”慕老将军露出为难之色,这话本不想说也不该接话,其中牵涉复杂,他们作为将门之家,虽立下汗马功劳,可到底属于外臣,若非先帝爱才,可以说将门乃寒门也不为过,怎能和那些簪缨世家相比。 所以一般的情况下,朝堂纷争,他是不愿意卷进来的,只需皇帝说打哪,他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那就去打哪。这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听了就让人觉得头疼。 庸姝见他不说话,也不动声色的切下一块西瓜递到慕老将军手边,语气温温的说:“在后宫的女人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拼的就是家境,而我既然与慕家是一体的,那做事说话之前自然都得体谅慕家的难处。” 慕老将军一阵感动,连忙拱手:“是夫人大方识体。” 庸姝摇摇头,温温的说:“慕老将军,我自知身份特殊,就算被人排挤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可怜八皇子年纪小小就没了生母。如今与我也算有两分感情,怕只怕待不长久又会让小人作妖,横生祸端。” “生出祸端?”慕老将军有些不明白,疑惑道:“听夫人的意思似乎是有弦外之意,既然我们已经是一家人,夫人又愿意休戚与共,那有话也就直说无妨。” 庸姝点点头:“如今皇上把八皇子交到我手里,就相当于把皇子交到我们慕家手里,后宫那些人谁又是省油的灯,都眼巴巴盼着拉着下马,勤家便是首当其冲。” 这么一说,慕老将军岂会不明白,无非便是庸姝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陷入了一阵沉默,心里似乎还有所犹疑,庸姝倒也不急,给了他些时间,又命宫人添了些新茶。 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消逝,庸姝看在眼里,捧起桌边的百合,温温的说:“我已经通知萧丞相还有皇上过来,大概也快到了,希望大哥看在慕家的前途和八皇子的份上,应该知道怎么做。” “你是说把皇上也请来了?” 庸姝含笑着点点头,还来不及说话,便听得一声高喊,阎公公在前銮驾在后,萧义也跟在銮驾左侧缓缓走来。 慕老将军这才相信庸姝说的是真的,皇帝的看重也是真的。 他不慌不忙的起身施礼,皇帝心情大好,当即一挥手,让他快快入座。 宫人奉上来一盘果篮,里面是冰镇葡萄,庸姝洗净双手就开始为皇帝剥皮,把一颗颗水晶般的葡萄放在盘子里。 皇帝龙颜大悦,让宫人又准备了一些分给萧义和慕老将军。 二人谢过恩典后也不客气,拿起一颗放进嘴里,确实甜滋滋的,冰冰凉凉很爽口,忍不住又吃了好几颗才收住嘴。 俩大臣对视一眼,看出对方原来都是管不住嘴的,恨不得马上就开口约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以往从来都是阴阳怪气针锋相对,没想到细细接触下来,就那么一个照面竟有种惺惺相惜之感,这倒也算一种缘分。 皇帝捋了捋垂下来的龙珠链,淡淡道:“最近关于齐王位置空缺一事,许多大臣纷纷上表,但朕都不需看,也知道所推崇的都是那些大家士族,一个个看起来没什么关系,可实际上....这个位置可真是个难啃的骨头。” 萧义明白过来,立马道:“所以皇上的意思是希望能选个合适的人选来担任齐王的位置?” 皇帝嗯了一声:“朕心里确实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不过还是想听听两位爱卿的意思。” 看样子庸姝说的都是真的,正所谓君心难测,如今慕家既然已经被牵连进来,这个节骨眼上也只得表明态度。 慕老将军暗暗看了庸姝一眼,她嘴上依然挂着浅浅笑意,一副对朝政的事漠不关心似的,与刚才那个干涉朝政,想要掌控自己荣辱富贵的是两个人一样。 萧义下意识看了慕老将军一眼,随后上前一步:“这北齐是块宝地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但更因此才是任重道远。微臣以为皇子们已经成年,本就可分发封地,倒不如趁这个机会选出一位王爷前去北齐治理。” 第233章 回魂夜 他低低打量了一番皇帝的脸色,见没什么起伏,这才又接着说:“如此一来不仅可解燃眉之急,还能让那些奸佞之人打消了自己的念头,而北齐也可保住。万万不能再重蹈覆辙,我大魏实在不宜再受这些折腾,否则大梁和燕州虎视眈眈,那可就真成了困局了。” 这番话是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并且还让苏秦去联络以往与他交好的那些个臣子。 每个人都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若是皇帝不同意,届时再以人数为众来逼迫他决策。 听到这里,皇帝表示没什么意见,他心里想的也是这样,不过有出入的是并不打算让皇子长期治理。 这样难免会壮大他们的母家,因此只打算任命一人暂为‘假齐王’,等这个风头过去再认真拟定。 “大哥,这牛奶味道也不错,回头让人给你送一些去。”庸姝抬手敲了敲杯子,慕老将军回过神来,笑着说:“那就多谢夫人厚爱了。” 皇帝见此,满意极了:“看来你们都适应不错,慕家确实人丁凋零,如今多出一个妹妹,老将军可觉欣慰?” 慕老将军笑笑:“老臣自是欣慰,这还得多谢皇上体恤才是,现在有了柔夫人做妹妹,也是老臣的福气。只是关于皇上提出的问题,方才又听了相爷一番话,老臣也认为此法可行,只是不知相爷推荐哪位王爷?” 萧义闻言,不动声色:“那慕老将军心中可有属意人选?” 慕老将军道:“我心里选谁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得皇上来决策,我是个粗人,看不懂这些个时局,但我也知道这北齐必须得去个正直的人,这几位王爷皇子中,老臣最欣赏的还真就是定王。” 定王? 想不到这老头还真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不过这人最是得皇上的信赖,如今让他先把话说了,自己再跟着附议,如此皇帝也不会起疑。 他心情极好,连忙拱拱手道:“皇上,微臣以为老将军此话有理,再者说若是真让定王殿下去治理北齐,无论对谁而言都是一件值得放心的事。” 二人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交集,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私底下也不算太好。 虽然结为姻亲,但暗中也派人彻查过,两家几乎是互相牵制,并没有哪家壮大一说,所以绝无可能是早就通过气的。 虽然一开始他心中属意的人选并非是定王,一来他最疼爱的儿子就是魏怀瑾,二来勤贵妃要是知道了那不得炸开锅。 二人见他沉着一张脸,便也没敢说话,庸姝似也察觉什么,低声吩咐宫女把那没祛芯的莲子端进来。 还是她亲手给熬的,因为有股新鲜劲儿,味道也还不错,皇帝也特别喜欢,因而每每都备着的。 喝完之后便就各自散去了,小李子前来传话,说赵王等人也入宫了,据说是关于太子去邺城的事,因此他还来不及喝完这莲子羹就先走了。 萧义和慕老将军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先离开的意思。 庸姝叹息道:“萧丞相,不瞒您说早前太子妃前来找过本宫。” “小女来过?” 庸姝点点头:“之前时间匆忙信中也说不清楚,眼下既然有这么个机会,那不妨便告知丞相,这件事我与大哥和你们萧家也都是一体的。” “勤太公的儿子刚刚被处斩,现在勤家动荡,是最好分崩之时,只是对于定王殿下的事,皇上心中多半还有别的顾及,必须得设法打消皇上心中的顾虑才行。”萧义不是没有想过,正因为想过才知道这件事难办。 慕老将军闻言,也陷入了沉思,三人商议无果,庸姝便安排马车送二人出宫了,这丞相和大将军入宫来,只要稍稍留点心后宫都能知道,没一会儿子就传到了勤贵妃的耳朵里。 现在后宫之中,被看作黑马的玉嫔难产而死,杨妃淑妃也相继而死,整个后宫得宠的似乎也只有庸姝这位新起之秀。 这些个夫人妃子心眼明亮,一时间都转了风向,知道谁才是正主,因此频频向勤贵妃示好。 再加上定王魏怀瑾即将要娶南诏国郡主的消息传出,这些后宫嫔妃本就不得宠的,就更是卯足了劲巴结。 这章台宫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因此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勤贵妃这边都能知道。 “倒是稀奇了,这丞相会和慕老头走在一起,还偏偏都是这个庸姝安排的,这女人倒是有点计策。”勤贵妃正挑选着司制房送来的式样,这些都是准备大婚时候用的,南诏王那边也传了婚书回来,这门婚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香寒站在她身后捏肩,适时道:“她无非是为了保护八皇子,既然她这么在乎八皇子,只要咱们....” “瑾儿马上就要大婚,到时再找个由头便能留下。这个女人那些手段倒不必上心,现在最主要的是稳住勤家这一代,本宫不愿意节外生枝,明白吗?”说到此处,她抬眼看了看玉嬷嬷,“玉衡那边有消息了吗?” “派人去怀乡找过了,说是正中少爷去湖州做生意,但是去了之后人就没回来过。” “啪!”勤贵妃蓦然拍桌,“继续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想办法打听一下,一定要找到正中,不然我哥得被气死。” “娘娘仔细手疼。”香寒心疼的抬起她的手来,反复看了几遍,又抹了些桃花胶作为防护。勤贵妃没什么反应,只是心思有些飘忽起来,钦天监那边还得盯紧一些,这桩婚事还是得先办办好才行。 跪在殿上的宫人小心抬起头看了一眼,声音平平的说:“娘娘,那太公那边怎么回话呢?” 勤贵妃沉吟道:“香寒你去安排一下,晚些时候本宫亲自回家去看看,今夜是他的回魂夜.....” 怪也怪这臭小子有恃无恐,也活该有这么一遭!她虽这么想,但对太子的恨意却深入骨髓,看着从小长到大的小侄子就这么没了,心里怎能不痛? 不过倒也不急,好戏嘛…才刚刚开始! 这边萧义刚刚回到相府就立马去了祠堂,按照惯例向老太太上了香。他独自在密室待了大约半刻中,之后才让人将萧尘霜请过来。 他和苏棠一道坐着喝茶,见萧尘霜赶来,苏棠便立即起身相迎:“太子妃安好,小人给您见礼了。” 这个苏棠是萧义身边最大的门客之一,为人玲珑心思剔透,暗地里帮着处理一些见不得台面的事。 萧尘霜点点头,没有多看他一眼便直接问:“宫里的事情可还顺利?” “你去找了庸姝?” 萧尘霜没有否认,看着这副样子也实在不必多问,萧义沉声道:“皇上心中还有疑虑,得想个办法让他下定决心,你可有主意?” 皇帝喜欢魏怀瑾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会逼得前世的魏洛风起了杀心,连一次机会都不给直接斩首。而现在的走势,如果任凭勤贵妃这么逍遥法外,魏怀瑾的下场会和前世一样.... 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把他带离京都,只要他出了京都,至少能保住一条命。这一次,绝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不能再像明轩一样,就是因为轻敌因为疏忽导致这种结果。 她看向苏棠询问道:“听说苏先生一直在帮我父亲做事,可谓我父亲的左膀右臂。” 苏棠一派谦虚:“太子妃过奖,小人不敢当。” “过分谦虚就是自傲了,朝中的事情我只是个小女子懂得也不多,所以这方面恐怕还需要苏先生为我们萧家出个主意。”萧尘霜看向萧义:“父亲不会怪责女儿差使您的门客吧。” 萧义正在想事情,听她这么说,也没觉有什么不可。再看苏棠得意的晃了晃手指,显然是已经有了主意,父女二人便示意他直言便可。 “其实有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皇上之所以偏爱定王殿下,除了他本人确实文韬武略以外,还有一件事。” 第234章 殿试 苏棠也不打算卖关子,直言道:“听闻勤贵妃怀有身孕的时候便是金星入怀,当年钦天监便断言此胎为龙子,且能福泽苍生。关键巧就巧在定王出生的时候,土番族不战而投,因此皇上便认为此子确乃祥瑞。” 萧义甚是赞同,一派怡然自得的抬手敲打桌面,挑眉问:“所以先生的意思是?” 苏棠:“要颠覆一个人的认知很容易,可如果颠覆他的信仰,只要一旦有所动摇,那将是致命的打击!”说到这里,他起身拱手施礼:“相爷,太子妃,属下完全可以促成此事,但可能需要相爷的信任。” 萧义道:“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本相岂会不信你,既然能促成此事,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做。” “如此,那小人这就着手去准备,后续再与相爷汇报。”他起身施礼,又朝萧尘霜拜别这才缓缓退出去。父女二人相对无话,各自都在想着别的事情。 萧义捋了捋胡须,谈话间提及了关于明轩明日竞选的事情,大抵意思是想探探她的口风。 萧尘霜也没想隐瞒,说:“我已经安排妥当,只要弟弟明日去参选,这少傅的位置几乎是不会落跑了。” 既然有人插手这件事,那就一定不用担心,虽然这姐弟俩如今搞成这样,不过好在不像和萧婉清那样完全是针锋相对,如此只要加以调解,也未必能出什么乱子。 ...... 比赛是在卯时进行,要在这十位学子中挑选三位,以甲乙丙为分数考核标准,从礼乐骑射到三书五经以及各式兵法策论都必须涉猎广阔。 而这三个官职便按少傅、少师、少保为头衔,与太傅、太师等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一个是负责辅佐皇子传授学识,一个是太子的老师,因此所授之术也大不相同。 太子需要知道如何管理别人,而皇子却该知道如何去做人,管人和做好人是不同的两个概念。而少傅又是‘三少’中最有权威的,因此这十位学子对少傅这个位置更可谓是势在必得。 刚刚卯时三刻,参选的十位学子就已已经全部到场了,上方大殿上皇帝和太后端坐在龙椅之上。 文武百官也在此间来齐了,几乎都是一副面孔,没什么个新鲜劲儿,各自站在自己的位子观望着。 太子和太子妃被安排在皇帝左手边,而右手边坐着的便是勤贵妃和魏怀瑾等人。 距上次探望过魏怀瑾之后到现在又是好几日了,便一直没见过,不过看他脸色好似好了许多,而康业也在旁边照顾的仔细。 注意到萧尘霜那一闪而过的目光,带着一缕关切时,魏洛风的脸就不自觉抽了抽。但很快,他轻笑一声,刻意抬手拿起酒壶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猴儿酒,夏季可解暑,待会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你可以适量喝一些。” 萧尘霜客客气气:“多谢太子。” “这猴儿酒可是好东西,三哥你太偏心了,为什么我和弈王没有?”禹王嘟囔着,看着这猴儿酒都快馋死了。 再一看看每个人桌上都摆着一些水果酒水什么的,但唯独这猴儿酒还真就只有太子太子妃这桌有。 萧尘霜不明所以:“只是一杯酒而已,弈王不至于这样。” 弈王瞪大了眼,拉了拉禹王:“你来说。” 禹王拱拱手:“三嫂嫂,您有所不知了,想要酿出口感最佳的猴儿酒可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据传是山中诸猴采百果于一洞。而后酿成一洞百果酒。此类野酿,实属机缘巧合,真正的猴儿酒价值千金不换。” 哟,这还挺贵啊,一听到这玩意儿贵,她瞬间觉得心情不错,想不到这平日里抠抠搜搜的太子爷今儿居然这么...破费。莫非是为了演给这些人看?毕竟她也不会喝酒啊,品不出什么好赖,所以最有可能的那还真是为了演给这帮人看的。 “快看,那个郑宝儿也来了。” “郑宝儿?前淑妃家里那小胖子?他才十三岁,这也能参加啊?不是最小得十四吗?” “谁知道呢,估摸着皇上见他们郑家凋零,有意这么安排的呗。” 十位学子高低矮胖不一,穿着统一的太渊学府的服装站在演武场上。九个人都站着,唯有萧明轩是坐在轮椅上的。 上次在萧家受了那小丫鬟的气,如今又碰上了,贾凌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还特意和杨娇娇换了位置。 明轩有所感觉,但也不爱搭理他。贾凌整了整卷起来的束袖,“我说今儿是比骑射,你这样?能行吗?” “能不能行待会不就知道了?” 贾凌挑了挑眉:“有自信是好事,可盲目的自信就是愚蠢,我要是你...现在就该主动放弃,还不至于被打的落花流水,怎么说也能替你萧家保全点颜面啊。” “对啊,这萧明轩怎么回事,真的没有分寸?自己明明就是个瘸子....” “什么瘸子,连瘸子都算不上,人家瘸子还能跛脚一瘸一拐的走,他这根本就站不起来,废人一个啊,哈哈哈!”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儿要是输在这个废人手里,那我们岂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哼,既然如此不自量力,那待会我可不会手软,得让他找个地洞钻进去!” 明轩垂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着,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滚落下来,脸色火辣辣的烫,幸亏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际,如此便遮住了他脸上的辣红,挡住了那抹羞愤。 场上有些异样,暗暗针对这些手段,大家也都习以为常没作什么反应。可反观和慕楚站在一起的萧婉清却是悬着一颗心,她早就拒绝过,进宫前也和明轩说了,只要他肯放弃今日竞选,她定会给明轩一个锦绣前程。 可偏偏这傻小子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慕楚察觉她的情绪变化,便下意识搂了搂她的肩膀,“没事的,就算骑射不行,可明轩为人聪颖好学,四书五经兵法策论对他而言定是不在话下。” 萧婉清垂下眼眸,“但愿如此吧。”她心里确实放心不下。 或者说是不甘心! 本以为这一次可以让萧尘霜完完全全消失,可没想到老太太却在半路上杀了出来,这件事又只能不了了之。 若是她继续追究下去,人都死了,还追究什么?而且按照萧义那般自私的个性,为了保全家族,也绝不会让她继续查下去! 现在她只有明轩这么一个弟弟,是真真的害怕他会因为今日而受到打击再一蹶不振...到那时她又能指望什么? 她心里想的越多,就越是平静,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远处皇家席上稳稳坐着的‘太子妃’。 这个位置本来应该属于她的,可现在...却给了另一个女人。她紧咬着牙关,目光又冷又毒。 萧尘霜! 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太子妃是吗,如果连太子都不在了,一个太子妃又能算得了什么! 慕楚是在乎她的,因此能捕捉到她的情绪,虽然二人已有了夫妻之实,甚至传出有了身子的事,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中间还挡着一个人。 那个人.... 慕楚下意识的就去看了魏洛风,所以她心里的那个人是他吗? 如果不是,那为何就连这种场合也要多去看他一眼?不过倒也没什么,至少他已经得到了她的人。 场上已经开展了今日的殿试,今日共分为十题,其中自是包罗万象,只要能脱颖而出者就计上一分。 第一关就是写策论,这策论倒也简单,今日出题的的内容便是《海关论》。 这海关便是山海关,出了山海关一路西行全是水路,因此要拓展疆域必须出山海关,得有一系列作战计划。 第235章 殿试(2) 场上已经开展了今日的殿试,今日共分为十题,其中自是包罗万象,只要能脱颖而出者就计上一分。 第一关就是写策论,这策论倒也简单,今日出题的的内容便是《海关论》。 这海关便是山海关,出了山海关一路西行全是水路,因此要拓展疆域必须出山海关,得有一系列作战计划。 看到这题目的时候就有不少学子犯起了难。 郑宝儿咬着笔杆苦思半天,贾凌和李承泽二人也是抓耳挠腮各自看了一眼,这是什么鬼题目? 昨日就已经收买了这些个公公,因此早就准备好了今天要应试的题和答案,可眼下发到手里来的怎么就和买到的消息不一样? 就连场下这些大臣老父亲也是看的焦急,本来是打点好了的,怎么就突然变了。三两道倒也无所谓,怕只怕接下来的题都对不上号! 贾凌看了一眼身旁的杨娇娇,见他端正坐着,已经开始研磨,看样子是有了答案了。 他心中忽然生上一计,时不时瞟一眼身旁人写的大致内容。 而李承泽见了也有样学样,大笔一挥,开始更改誊抄起来。 台下,萧尘霜对着这猴儿酒看了又看,注意力完全就没在台上那些学子的身上。 期间庸姝反倒有意无意观察她几眼,这萧明轩要是能担得三少,别说是三少之首,哪怕是其一,那也是一种莫高的荣誉,怎么她就一点不操心? “三嫂我可真佩服你!”禹王又凑了过来。 萧尘霜不明所以:“哦?禹王佩服我什么?” 弈王脱口道:“当然是佩服您这么镇定自若啦,您就这么一个弟弟吧?他都这样了你也不担心,接下来可是要比骑射呢。” 萧尘霜皮笑肉不笑,拿起一块糕点堵住他的嘴。弈王撇了撇嘴,下意识吞咽,这可没给呛死。他现在算是知道了,感情还真是三嫂手段凌厉所以三哥才不敢要那些美妾的。 “噹~” 一声铜锣作响,那一炷香也已经燃尽,站在一旁的太监甩了甩手里的拂尘,高声喊着收笔,那些个学子有的则是不慌不忙的交卷。 有的却是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还想拖延些时间,但看着太监们冷冰冰的脸,再看看大殿上皇上等人的目光,只好悻悻然交出没写完的策论。 中场休息了片刻,萧婉清便立即让翠竹将早就熬好的祛火凉茶递上去。当看到萧尘霜也起身走来时,她便更加快了步伐,抢在她前面把凉茶送上。 “少爷,方才奴婢看了一圈您是全场最镇定的!”喜儿掏出帕子替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明轩微微一笑:“其实看到题目的时候我也很惊讶,虽然我不想作弊,可昨日大姐给我那些题目答案的时候...我也瞄过几眼。” 萧婉清道:“所幸你没这个念头,临场发挥的不错,果然是我的弟弟,阿轩,你可要加油,母亲会在天上看着我们的。” “是...我知道了大姐,我会全力以赴。”他垂下头来,低眼看着手里的锦帕。萧婉清看在眼里,嘴角微微扬起,蹲了下去握住他的手,“阿轩,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就算不能夺冠也无所谓的,我刚才只是希望...希望你能记住,母亲会看着我们,她会保佑你。” “我知道了大姐....”明轩张了张口,还想说点什么却又觉无话可说,只好作罢。喜儿看出他的心思,便找了个由头让萧婉清先行离去。萧婉清别有深意的看了喜儿一眼,拉起她的手来,“那明轩就劳烦喜儿妹妹多多照顾了。” 这样的亲近让人觉得不舒服,若是平日里冷若冰霜倒也算了,但这样的感觉....和气?和善?似乎更让人头皮发麻。喜儿有些不自在,一脸难色:“大小姐说笑了,是二小姐命奴婢前来照顾少爷的,自然是要肝脑涂地好生侍奉。” 萧婉清挑了挑眉,挤出一个笑意拍了拍她的肩膀便离开了演武台。又是一阵铜锣密鼓的声音响起,太监便高声宣布上一局得分之人,其中就包括了萧明轩和杨娇娇这二人。 听得宣布结果,贾凌心中略有不服,嘟囔道:“哼,不就是得了一个甲嘛,我还不信待会坐在轮椅上还能百发百中!” 李承泽听到他嘀咕,也安慰道:“贾兄不怕,射箭可是你最擅长的,待会肯定是你拿一个甲!” 贾凌一脸得意:“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京都第一神箭手是谁!”他捋了捋额前刘海,已做好下一轮的比赛。根据买来的消息,下一轮就是射箭,而这次的射箭和以往也没什么区别,无非比的就是臂力,耐力和瞄准等等。所有学子已经各自挑选了属于自己的弓箭。杨娇娇看中一把蓝色的复合弓,他立马对身旁的萧明轩说:“萧兄弟,这适合你用。” 明轩满脸苦涩,“我....这局我恐怕是不行了。” 杨娇娇笑的云淡风轻:“这你就怕了?我告诉你,这种弓箭可不一样,你仔细看看。” 明轩也不疑有他,仔细盯着这把弓箭看了一会。眼前这把蓝色的弓是两端往前弯曲,而这种后弯的弓可产生更大的力量。杨娇娇瞟了一眼贾凌,故作神秘的说:“你双腿不便,但这把弓却适合你,你射箭本就有些技巧,只要轻轻一拉,后挫力强你能省下不少力气,待会定能事半功倍。” “杨兄....”明轩满脸感动的看着他,杨娇娇毫不在意:“可别这样,搞不好还以为你要以身相许,行,我去给你拿!” 他话音刚落,正要伸手去取就被另一个人给拦下,贾凌抢先一步拿到那把复合弓,挑了挑眉:“哟,这可不赶巧,怎么你就慢了一步?” 杨娇娇蹙眉:“贾凌,咱不至于如此。” “什么不至于如此,我本来就喜欢这把弓,可是看了许久了,谁让你自己慢了一步,怪我咯?”贾凌一脸无赖的看着他。 “你....”杨娇娇气急:“你根本就是故意的,贾凌,你怎么如此不要脸!” “略略,我就是故意又怎样,不服你咬我啊!”贾凌拍了拍屁股,扭了扭,趾高气昂的拿起复合弓往演武场走去。他身边的一群人则各自拍着马屁奉承着什么。 杨娇娇气的牙齿发颤,明轩反倒没觉得什么,自打双腿废了之后这贾凌和李承泽就与他不对付,所以今天要找茬他也是早有心理准备。 “没事杨兄,我随便再挑一把也行,反正就我这样...这一局怕是要落选。”说着,他还挤出一个微笑。 等那行人走远之后,杨娇娇才憋不住笑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明轩纳闷,忙问:“杨兄你为何突然发笑?” 杨娇娇道:“就那孙子那猴样,我能不知道?我刚才是故意这么说的,那复合弓虽然好,但是需要一定的技巧和力气才能发出最大的威力,但他手劲可不大,这一局多半得栽。” 听他这么说,明轩才反应过来什么,眼底溢出一丝赞扬之情,原来杨兄一切早有安排,没想到竟如此狡猾!杨娇娇拿出一把小稍弓直接递给了明轩,“这可得拿好,回头要是拔得头筹你得请我喝酒。” “我....”明轩尚有自知之明,这射箭下盘得稳,可他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废人何来下盘,只怕连一支箭都发不出去。不过看着杨娇娇这般为自己着想,也不好辜负。 于是开口道:“好,若是我这一局能赢下来,必然请你喝酒,不醉不归!” 第236章 挑衅 杨娇娇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自己去挑了把弓箭往演武场走去。这一局比赛按照抽签制,两人一轮。 这第一轮明轩就抽到了王大人家的侄子,王耀祥。 这王耀祥长得瘦瘦弱弱的,拿把箭都明显吃力,但是当看到自己的对手是萧家那个残废少爷后,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王耀祥:“萧少爷,那我可不客气了。” 明轩一派温和:“王公子先请。” 王耀祥表露着温和的笑意,心里却是嗤之以鼻,他使出全力尽量将弓拉满,怎料却因手劲儿不够,实在抖得厉害,这一箭出去刚好偏离了靶心。 “......”王耀祥灰头土脸下场,临走时看了明轩一眼:“我虽然丢人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我王耀祥不善武艺,可你就不一样了,要是有自知之明就赶紧下去。” 明轩依然没有说话,只是谦逊的点点头。 小太监送上弓箭来,特意用袖子擦了擦箭尖,这才送到他手上。 要说杨娇娇选这把弓箭确实很省力。 且一箭发出的时候连他都没反应过来,这箭也太迅猛了,射程也是极远的,虽未正中靶心,但对王耀祥刚才射出去的那一箭而言,这一局是稳稳的加分。 “阿轩真的不错!”慕楚眼带欣赏,他这个小舅子确实心志高,可同时他又有些奇怪,方才那小太监何故要擦一擦箭尖?莫非....? 他瞧了一眼身旁的萧婉清,见她面色如平,一副早在预料中的模样,他便更加笃定心里的那个答案。 旁边的李承泽见萧明轩这一局居然有加分,对着王耀祥就是一顿数落,最后这孩子哭着鼻子跑了。 王大人那张脸都绿了,坐在高台上的皇帝也是板着脸,“不像话!” 不知道说谁。 那些个不善武艺骑射的自被淘汰出局,最后只剩下李承泽、贾凌、杨娇娇和萧明轩,以及孙大人的两个儿子。贾凌上前一步,抽中了花字的签牌,对应的是孙乾,李承泽则对应的是杨娇娇。 此次比赛定输赢,连赢两场者可自行挑选对手。 贾凌对此更是势在必得。 比赛很快展开,杨娇娇可谓是箭法高超百步穿杨,这让杨阁老心生慰藉。 他作为三大阁老之一,教出来的儿子自然是拔尖的,因此这太傅的位子,多半也就是这个杨娇娇了。 “杨娇娇,你是不是使诈!”贾凌气呼呼的,直接扔了手里的弓箭,上前就揪着杨娇娇的领子。 李承泽一行人暗叫不好,这摆明得出事啊!于是赶紧上前劝阻。 那一边的贾大人也是没脸看了,怎么他这样清正的人就生出这么个儿子!他捂着脸,实在感觉羞愧,吩咐侍卫们赶紧上去劝解。 “算了算了贾兄,你和杨少爷置气干啥,他本来就是文武双全。”说到这里,那王耀祥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萧明轩,“他不就落榜了,这一局肯定胜不了,别说下一局了,那骑马...就他这残废样,只引得众人耻笑!” 听到王耀祥这么说贾凌稍稍平衡了些。这三人一走,就只剩下杨娇娇和汪詹事的侄子汪伦,二人比拼之下,杨娇娇仍是稳占第一。 勤贵妃坐直了身子,幽幽道:“这孩子将来必定大有作为,杨阁老可真是教了个好儿子啊。” 杨阁老施施然:“贵妃娘娘过奖了,这孩子虽聪颖,但为人不羁,也没什么规矩,实在是让皇上和娘娘见笑了。” “杨大人可不必自谦,所谓奖赏分明,此次他要是夺冠那自然就得好好嘉奖一番的。”皇帝一拍大腿,又看向魏洛风夫妇的方向,询问道:“太子怎么看?” 魏洛风:“儿臣没什么意见,只是这三少的位置可还得再劳心斟酌一番。” 这三少之官职虽不是什么实质的权力,却是无比崇高的荣誉。 所以今日来参选的,都是些位极人臣的大臣家眷,不是儿子就是侄子,无论哪家入选,都相当于替家族争荣了。 因此势必要好好斟酌斟酌,除了本能上的才识以外,还得看做人的秉性,到底是要教导皇子的重任,也事关社稷和朝政。 喜儿赶紧又送上凉茶,低声道:“少爷,这是菊花茶,二小姐特意为你准备的。” “二....”一听到是二小姐准备,他就觉得不舒服,嘴里嫌弃的不要不要的,手却不自觉接过杯子。 杯子里漂浮着几朵菊花还有红枣,盛开在水里蜿蜒盘旋。 他轻声失笑:“她就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喝不惯。” “啊这....”喜儿叹了口气,明明都接过去了,怎么突然又说喝不惯了呢。她抓了抓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只好换了一杯茶。 明轩握紧茶杯,复又抬头看向台上。 杨娇娇一人独领风.骚,那骄傲的少年模样实在让人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他在心中默默为杨娇娇祈祷。 “恭喜杨少爷这轮为甲。”太监殷勤的在分数牌上添了一笔。杨娇娇却阻止道:“我如果没记错我还能自己挑选对手。” 太监顿了顿,为难的看了皇帝一眼,这才道:“是,那不知杨少爷是打算挑选何人为对手?” 杨娇娇轻巧一笑,犀利的目光落到贾凌身上。那种眼神看的人毛毛的,贾凌一个颤抖,默默念着阿弥陀佛,千万不要选我千万不要选我。 众所周知,如果这次杨娇娇真的把贾凌选为对手,那接下来他只会遭到打压和排挤,别说和甲字无缘,怕是连丙都拿不到,这不就等于变相出局了吗? 他现在也是悔恨不已,早知道就不要去招惹这个杨娇娇好啦,现在可好,别真的那么倒霉吧? 好在,杨娇娇很快收回了目光,随手一指,“萧明轩,虽然你现在是个废人,我要是赢了你多少有点胜之不武的意思,但我又听说你没废之前是个中高手,可惜一直没办法领略,但今天...我很想讨教讨教。” 残废... 一口一个残废... 萧明轩攥着手,紧绷着脸看向杨娇娇,虽然他竭力做出一副很平静的样子,可这样的目光看上去就很受伤。 喜儿心疼坏了,正要破口大骂,却见明轩轻轻摇了摇头,“喜儿,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不用管。” “可是少爷,他明摆着就是欺负你,像那两个蠢材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喜儿嗫嚅:“我也是担心你...” 明轩温和一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下了挑战书,如果我不接受,萧家的脸面何处放?没事的。”他拍了拍喜儿的手背,示意下人将轮椅抬到台上。 他刚一上台下面立马就炸开了锅,纷纷说着一些自不量力不着边际的话。 也有人站在制高点,都将萧明轩列入弱者名单,开始抨击杨娇娇,声讨杨阁老教而不善。 场面逐渐变得失控,大多都是跟着人云亦云,耳朵里听到什么声音,就怎么去做,他们全无自己思考能力,只会跟着随波逐流。 可对于杨娇娇而言就更加不解。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公平的事,难道因为是残废就要让着萧明轩? 如果是在大街上碰到这样的残废,可以给他银子,可以同情他,甚至让着他。 但在这种场合,以同情之心待人那就是假圣母。 是这样的,人的本质就是自私的,如果杨娇娇不赢就只会输。 赢或许没什么,但如果输了,那就是一败涂地被人辱骂,自古王侯将相哪个不是如此? 第237章 放水 所以就算杨阁老派人来知会,杨娇娇仍然坚持自我,并冷嘲:“怎么,打算以群众的声援来动摇我的心态?如果是这样你可就想错了,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杨娇娇向来我行我素,怎会因此而放过你?” 明轩咬着牙:“杨兄,我没这个意思,既然你要我和你比,那比便是。” 杨娇娇冷哼一声:“活脱脱一受气媳妇,我可不会让你的!”说到这里,他拉了拉空弦,“让你两箭,只要有一箭射中靶心,我就算你赢。” “不需要。”明轩接过宫人递来的弓箭,他娴熟的取了那雕令箭,端直了燕尾,箭发如飞电。 当箭头正中红心的时候连他都没反应过来,这箭就稳稳插过红心,且是穿透而过。 好强劲的力量! 王耀祥痴痴地看着,那刚才怎么...回事?? 这坐在轮椅上还有如此强的臂力,这萧明轩还真有点东西啊! “太好了!” “少爷好厉害!” 所有人都在为他欢呼,可萧尘霜的神情却依然紧绷。 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而眼下每个人都是全力以赴。 她现在也开始怀疑段离渊是否真的已经安排妥当,要是稍有差池,恐怕三少之一都入不了了。 “不错啊,我就说嘛,能名满淮安第一弓的人,就算是个残废也一定能全力以赴。”杨娇娇脸上堆满了笑容,吊儿郎当的拿起弓箭随意一放,箭如流星射.出,却偏离了原有的靶子。 他有些懊恼:“哎呀,轻敌了。” “这....这....”太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这该怎么判?” 杨娇娇:“什么怎么判?谁赢谁输公公都看不出来吗?很明显!本少爷输了!” “这....那好吧....”太监让人将箭收回,清理好战场后才开始宣布,这一局,又是萧明轩得了个甲。 接下来几轮比试,只要是杨娇娇对上萧明轩的时候,似乎都在有意放水,他放水放的越厉害,就挑衅的越厉害,在旁人看来就像是刻意为了激发萧明轩的潜力似的。 别人无所察觉,但明轩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比试完之后便是等着第二天公布结果,而他也趁此间隙去找了杨娇娇,他必须要问个清楚明白。 “杨兄!杨兄且慢!” 杨娇娇转动手里的飞镖,回头看了他一眼,“原来是萧兄啊,恭喜你了。” “恭喜我什么?” 杨娇娇冷笑:“还装蒜,你得了几个甲心里没数?明儿最好哪里都不要去。” “为什么?” 杨娇娇有些不耐:“我说你这明轩少爷怎么回事?你今儿得了最多的甲,估摸着少傅的位子就是你的,明天不得有人来宣旨啊。” “....”明轩失笑,回想起刚才的问题确实有些愣,他寻思了一会儿,才问道:“其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欠人情呗。”杨娇娇掏了掏耳朵,不以为然的说:“反正我也志不在此,我自己都没教好自己,当什么玩意儿三少,我呸。” “杨兄...我....” 杨娇娇赶紧摆手:“打住啊,别一副要以身相许的模样,我可不喜欢男人,再者也不是我的意思。”说到这里,他御花园处看了看,“喏,人来了。” “什么?” 明轩还没反应过来就只看到杨娇娇一个身影,而后面走来的人,穿着紫色的纱衣华服,身后簇拥着七八个宫女。他目光闪烁了下,迎了上前,“太子妃。” “原来你还没出宫,你要一起吗?” “我....” “不用了。”萧婉清微笑着走上前来,顺势将萧明轩护在身后。 唐静和见了,忍不住说:“还跟个宝贝似的,谁要和你抢啊,不至于吧。” “啪!” “哪有奴才这么说话的,不说我是将军夫人,只说我是你家主子的姐姐,你见了我也该三跪九叩,哪容你在这里插嘴。”萧婉清毫不留情的就是一巴掌甩下去,见唐静和那满不服输的模样又忍不住抬起手,这一次却被萧尘霜拦住。 她活动活动手腕,“不错啊,现在是太子妃,就算我这个当姐姐的看了你也得跪拜是不是?” 萧尘霜道:“姐姐?撇开姐妹关系不谈,你也犯不着和一个奴婢置气,回头把你手打伤了,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说到这里,她特别夸张的跳开,“大家都看见了,方才本宫与慕夫人并未起争执,也并未碰她,回头你们主子回去要是有半点闪失,和本宫绝无关系。” “萧尘霜...你....” 萧尘霜一脸柔弱:“姐姐可不要生气,免得气坏了肚子里的孩子。对了,静和,你冲撞将军夫人,回去我再罚你,得好好学学规矩,然后你们几个立即宣太医来看看。” 她一鼓作气说完,朝明轩点了点头,算作示意,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往东门走去。 萧婉清张了张口,却也只得看着她扬长而去无可奈何。 一路上唐静和都没有说话,只是耷拉着脑袋捂着红肿的脸颊。萧尘霜顿了顿脚步,吩咐元轻羽把手绢在井边沁过,拿起绢帕敷在静和脸上。 “太子妃....是奴婢给您惹祸了。” 萧尘霜道:“惹祸倒也谈不上,她现在身怀有孕还是少招惹她为妙,否则以她的性子必定借题发挥。” “奴婢知道了。”静和嘴里说着知道了,可心里却有了别的心思。 如果今日挨打的是喜儿或者是元轻羽,难道萧尘霜也能这样无动于衷?无非是亲疏有别罢了,呵。 她拿着手绢冰敷着脸颊,脸上的热气渐渐消退,还是有些用的。 碧水叹了口气,虽然上次和元轻羽一起出去了,但说到底主子对她也并非十分信任,因而静和这种心理她也十分了解。二人默契的走到了最后,她牵了牵静和的手,低声安慰了句‘没事的。’ “碧水,还好有你....” “我理解,我理解,你也不用多想,主子现在还没有站稳脚跟,多少人等着看她出错呢,所以咱们都得小心行事。” “嗯…我知道了。”静和冲她温柔一笑。 刚走到东门小李子就赶着过来拦住了一行人。 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但又不敢在主子面前失仪,瞧那憋的满脸通红的模样,碧水忍不住笑了出来。 被漂亮姑娘这么一笑,小李子的脸就更红了,碧水见此,拉着静和小声嘀咕着什么。小李子尴尬极了,赶紧垂下头,行礼道:“太子妃请留步,皇上那边新得了一张西域进贡的人皮纸,邀太子妃一道前去观赏。” 人皮纸? 众人诧异的很,就连萧尘霜也没有听过。那端元轻羽侃侃道:“据说一张完整的人皮纸价值千两黄金。我还记得以前在关外的时候有许多少女失踪,后来被发现之时便已没了皮肤,血淋淋的死状...现在想想也是头皮发麻。” “那岂不是去赏人皮?”唐静和惊讶。 萧尘霜蹙了蹙眉,警惕的看了元轻羽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吩咐碧水等人先行出宫,随后才让小李子带路去了清凉殿。 皇帝正在练字,桌案上整齐摆放着一张白纸,说是白纸,其实微微透点肤色的光芒,别说上前一摸,光是远远看一眼都能感觉手感应当是极好的。 据说要在千万张人皮里才能挑选出这么精致无暇的人皮纸。这是后来阎公公说的。 皇帝虽然以贤德闻名,但作为帝皇哪个没有点兴趣,前朝的商公还喜欢骨头断裂的声音,所以每每身边有人犯了错,都会被生生折断骨头。 偶有些兴趣可以叫做陶冶情操,可如果太过就叫做变.态,只要掌握分寸,于君王而言为减压,于臣民也无坏处,做人总要透露些自己的喜好,才能给那些居心叵测想要接近的人一些机会。 “父皇,您唤我?” 皇帝抬眼看她,笑眯眯道:“尘霜你过来。” “你看看这是什么?”皇帝用手背在人皮纸上抚过。萧尘霜上前一步,同样伸出手从纸上滑过,这触感像是绸布一样细腻,或者说比绸缎还更加滑溜。 她惊了惊:“父皇,这是……” “这是美人皮做的纸,只是朕一时间想不到画什么,便在普通宣纸上打个草稿。” “……原来父皇还有这种,这种爱好。”看着这人皮纸就只觉得头皮发麻,不过再想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人的方法?完完整整剥下一张人皮。 “皇上,别忘了正事。”阎公公在一旁小声提醒着,皇帝这才恍然大悟,一脸不舍的抽回了手,让宫人把人皮纸小心收起来。 他抖了抖笔尖上的墨,缓缓开口道:“昨日丞相入宫来提议让定王去北齐坐镇,但朕思虑许久也没什么答案,刚才见了太子…” 第238章 出尽风头 “明日会宣布少傅人选,今日你弟弟可是出尽了风头,而且分数也是最领先的,看样子这个职位得落到你弟弟头上了。” “父皇....”萧尘霜行了个礼:“这种事情本就是公平为先,儿媳认为今日明轩全靠实力,至于最后是否能问鼎三少之一的头衔,还得看父皇安排。” “瞧这丫头!”皇帝满是无奈:“什么公平公正都来了,说的好像朕真的是个大赖皮一样,你若是寻常人家护着倒也没什么,可身为太子妃这么护着自家弟弟可不行。” “父皇....儿媳可没这个意思,再说,父皇也是个力求公正的人,我还不信您真的能颠倒是非黑白。”说着,她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听闻昨日丞相进宫了。” 皇帝沉吟道:“不错,其实朕今日找你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既然你晓得丞相入宫来,必然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你和太子是什么看法?”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扯上太子... 萧尘霜蹙了蹙眉,皇帝还真是个老狐狸,这么一问该如何回答才好?若代替太子一道回答,这势必就牵扯到兄弟不睦,勾心斗角的严峻问题上。如果太子出事,她这个太子妃可不好过。 思及此,她回头说道:“太子怎么想,儿媳没有问过,这是朝政之事,儿媳是一介女流哪里能涉及太多。可如果真要发表一些拙见,倒是觉得这北齐王的位置非定王莫属。” “说来听听。”皇帝怕她觉得拘束,又补充说:“这里没有外人,朕是你夫君的爹,那也就是你的爹,闲话家常也无妨,不必忌讳。” “那父皇可得说话算话,若是儿媳口无遮拦说错什么,您老人家可不许怪罪。” “瞧这....”皇帝满是无奈:“好好好,朕不怪罪。” 萧尘霜嘿嘿一笑:“那儿媳可就随口说了。”说到这里,她绕到皇帝身后替他捏了捏肩,“北齐是块肥肉,若是可靠之人镇守,还能挡住草原三部。” 说到这里,皇帝面露几分怀念的神色,想想过去几十年,庸显一直镇守北齐,可谓是功劳卓著战功显赫,对大魏来说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若非他早有预谋造反,事情也不会演变至此,说到底还是人心易变,忠奸难分。 皇帝不置可否,接着问:“于内呢?” “于内,那当然是这些大臣呀,忠的也好奸的也罢,谅他们也不敢存别的心思,咱们魏国必然是安然无虞。只有达到内外无忧了,那才有机会逐鹿三部,顺势再收了大梁和燕州!” 逐鹿三部...高车土番...这几个大部落确实是他毕生追求的。他捋了捋胡须,难道真的像他们所说,真的要让怀瑾去北齐?可如果这样的话,勤家那边怎么对付? 他心里想着勤家的事情,更是有些飘忽,萧尘霜看出他有些神思不属,揣测多半是在担心勤家的事。 其实如果把魏怀瑾弄到北齐去,对她而言或者对他本人而言是一件好事,别的先不说,那首先小命就是保住了,再者说,泱泱万里,对未来的皇后而言,有了这么个护身符,就算魏洛风登上皇位也得忌惮两分。 所以刚才皇帝问她和太子怎么看,对太子来说,魏洛风肯定是不希望魏怀瑾能出去,这对他而言还真就是个隐患和危险。 “父皇,明着面上别人觉得这是在抬高勤家的地位,可那些人只要细细一琢磨,就能看得懂这其中是在打压勤家。”萧尘霜笑容满面,接着说:“既然外人都看得出,那勤家又岂会不明白?所以咱们得先下手为强,只要设法悄悄的任职定王前往北齐....” “如此已颁布诏书,就算勤家有什么怨言,那木已成舟也是无可奈何。”阎公公接过她的话茬继续说。 萧尘霜道:“不错,父皇,您觉得儿臣这个办法如何?” 皇帝蹙眉道:“办法倒是不错,只是....如果平息不了,那岂非会惹出别的祸端?最近昭云传书回来,说高车一族似乎有所异动,所以我大魏要做好随时防卫准备出军。” 他敲着桌面没说话,只是招了招手,让小李子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提出来,食盒里装着的是艾草做的青团,夏季蚊虫肆虐,毒虫猖獗,再加上酷暑当头,老人和小孩体质较弱很容易生病,而艾草直接服用便是苦涩的,可若做成青团,吃起来微微甜还糯糯的。 皇帝假装看书,淡淡道:“你身子还未恢复过来,自然要好好保重的,再说你你又不喜欢吃苦的,这...咳,就挺合适。” 原来魏洛风关心人的时候扭扭捏捏的模样是遗传了老皇帝。她低头一笑,接过食盒道了声谢,才随着下人出了清凉殿。太阳很大,可心里却是温温的让人觉得很舒服,其实皇家也是有情的吧,更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罢了。 不知为什么,最近一阵子她总是用到身不由己这四个字。 以前总觉得事在人为,人定胜天,但有的时候是真的不一定,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活在当下,全力以赴,不留遗憾。 马车轻便出了宫,但不是回太子府的,而是直接回的相府。所以先让唐静和一行人先回去禀报,顺便安排一下今天的饭菜,总要备些太子妃喜欢的吃食。 萧尘霜打开盖子拿出一只青团放在嘴里,尝过味道还不错之后就递给元轻羽,“轻羽你尝尝,这味道很不错,你平日里不喜欢吃甜食,这个味道就刚刚好。” 元轻羽显然是没听到她说话,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她说:“对了,明日结果一出我就会把玄月令交给段离渊,此后也算两清,你不是不喜欢我与他打交道,刚好师父也不喜欢,所以这次过后就不会再有什么联系。” “你要把玄月令给他?” “是啊,答应的事情就该去做。”萧尘霜仔细看着她,“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元轻羽摇摇头:“没有,只是这人狡猾,主子得当心些。” “嗯....”萧尘霜敷衍的点点头,虽然知道毒蛇厉害,也知道被咬到就会有生命危险,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被咬过之后。没被咬之前的想法和被咬时的恐惧,这两种状态是截然不同的。 碧水这丫头做事最近是越发妥帖了,虽然没有喜儿在身边叽叽呱呱有朝气,但回到相府就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萧义今日不在家,说是要巡访军队,和军需官商讨征战时所用粮草以及军备,因此今日就不在家吃晚饭了。 老夫人去了,现在家里最大的自然也是许梅。以她为首,再者便是李若兰、柳盈和徐秀清母女则挨着坐下。看着满桌的菜肴硬是不敢动,以往等老夫人大夫人等老爷,现在屋里还多了一个‘尊贵’的太子妃。 “姐姐怎么回事,就算是太子妃又如何,每次都这样....非得让人等,怎么着,不等的话这吃饭就不香了是不是!” 以往这个时候徐秀清还会帮着附和两句,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倒不是因为太子妃这个身份,而是因为今日大殿上的事情传了出来,听说那萧明轩虽是个残废,却是力压群众,连那天之骄子杨娇娇都只得了个乙。 其实除了残废以外倒也不错,样貌不错家世不错,这门亲事就更加不错了。因此本来是要走的,这不,又厚着一张脸留了下来,徐母拿她也没办法,也只好找了个由头继续留下。 第239章 只能为妾 母女二人的心思怎能不知,只是萧义最近正在丧期,懒得和她们女流之辈计较,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且让她们留下。 心里打算的是等到忙完这阵,明轩又有了头衔,再找个合适的官家结个姻亲这事儿便算了了。 徐秀清看了许梅一眼,忙给她夹了块鸡腿,“伯母吃块鸡先垫垫肚子。”说罢,她又装作很成熟的模样,柔声道:“我说锦绣姐你这就不对了,二姐姐是太子妃,就算咱们三跪九叩都是正常的,现在只是等一等而已,又何苦呢。” “徐秀清....你怎么倒戈了?” 徐秀清心底冷笑,倒戈个屁,现在什么形势都看不清,活该坐冷板凳。正想着,那边就有丫鬟传话来,说是太子妃到了。 一家人都拘束的很,许梅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客气而疏远的说:“臣妇给太子妃见礼。” “不用了,都是一家人,快些吃饭吧。”萧尘霜叹了口气,看这样子就知道许梅今儿八成又遇到事儿了。果不其然,刚拿起筷子,那端就说:“九儿,倒不是我说你,现在家里这个状况乱糟糟的,你又何苦呢。” “??”萧尘霜好脾气的问:“娘,我怎么了我?” 许梅说:“当娘的不说你别人就不敢说你,但秀清这丫头懂事体贴,你别因为之前佛粥的事就对她有成见,实在没这个必要,多住两天也不妨事的。” 原来是到背后搞小动作去了。萧尘霜闻言,再看那徐秀清脸色红红的,一副颇为柔弱的样子,她冷笑,也作出颇为无奈的模样,叹道:“娘你是在问女儿为何着急收拾行囊的事情,倒也不全是针对谁,只是之前秀清妹妹说这门婚事不作数,再加上祖母丧事已经办理妥帖,她们也要回去,所以这才....” 徐母闻言,忙道:“太子妃所言甚是,嫂嫂,这事儿还真的怪不得尘霜。不过后来我也想过,这亲事啊自小就定下,若在此间推脱了,回头这些个族老不得说我徐家见利忘义,就会说呀晓得那轩哥儿断了腿就不认了。” 此话一出,就连萧锦绣这样的人都觉出端倪,下意识的看了萧尘霜一眼。萧尘霜微微一笑,不急不慢的说:“不过历代老祖宗便定下规矩,这官商不婚,虽然秀清和轩弟是有婚约在先,但到底身份拿不出手,也只能为妾,怕只怕委屈了表妹妹。” “为....为妾....”徐秀清抽了抽嘴角,咬牙道:“这些日子相处,我觉得明轩表哥为人不错,秀清愿意用余生来照顾他。” 看样子这是真的打定主意了,就算是为妾也乐意?萧尘霜笑了笑,倒也不急,有的是法子让这母女俩知难而退。 “想不到秀清这样识大体,至于这官商不婚的条例以前虽有,但现在也十分罕见,几乎都废了这条婚例了,不如....”李若兰尴尬笑笑:“不如就先在府里住着,等回头问问官媒是否准予婚书。” 徐母像是抓住救星一样,连连点头答应称好,心里暗暗想着这府里的人平日里人五人六的,一真遇到什么就各自为营,幸好这小二嫂还肯出来帮忙说话。 吃过饭后她就亲切的拉着李若兰回自己的屋子里,从那匣子里找出两支金簪来,掂一掂分量还蛮足的,她眼中绽出精光,手却下意识推了推。 徐母看的透彻,知她心里是喜欢的,便道:“小二嫂,以前多有得罪,不过这以后嘛....我们家清儿嫁进来那可得麻烦小二嫂多多照顾。” “这是什么话,我一个妾室能照顾什么,我说你要真为了秀清好那不得去巴结巴结太子妃的娘,也就是现在的相国夫人许氏。” 我呸!徐母不以为然:“什么许氏张氏的,听说早前是个洗脚丫鬟,后来爬了相爷的床才生下来这么个....”她滞了滞,显得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硬着头皮说:“这么个丧门星,你是没瞧见,穿上宫装也不似那块料,那许氏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是小家子气....哪能像小二嫂你这么识大体知尊卑懂礼仪呀。” 这话说的李若兰心里是美滋滋的,她李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但怎么说也比一个洗脚丫鬟好太多了不是。她故作谦虚推诿了一番,目光却盯着那分量十足的金簪上。 徐母见此,趁势把金簪插在她的发髻上,对着铜镜照了照,笑眯眯的说:“小二嫂你瞧,这根本呐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说来也惭愧,此次来的匆忙没什么好的物件,光是这对金簪还是老太太命人赶出来的....” 李若兰闻言,忙道:“既然是这样那意义深重,我就更不能要了,徐家娘你还是拿回去吧。” “不不不,我说这些可没别的意思,当然也晓得意义深重,但....相比之下送给你,那不是有更深的意义。你若不收下,那便是看不上我徐家。” “哎哟,这可说远了啊,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好厚着脸收下。” 徐母会意一笑,找来一只盒子把金簪给装了起来。又寒暄了几句才从李若兰出门。 她拿着这对金簪往自己院里走去,路上却被一个冲出来的小厮给吓了一跳,还不待她说话,就被那人拉着走到偏处。李若兰连忙挣脱小厮的手,怒道:“活腻了你!” “兰兰....” “你...”李若兰瞬间紧张起来,左右看了一眼,拉着他走到屋子后院,这才低声问:“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让你别再来了,我会帮你想办法的。但是现在要三千两银子,我就算去偷也偷不到啊!” “兰兰...我是真的被逼的没办法了,他们是疯的,我昨天睡觉的时候他们放火烧我的屋子。兰兰.....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你要救救我,不然我就得死啊!” 听他说完,李若兰立刻就沉了脸,看着他这副惨样哪里还有昔日那般意气风发,跟落水狗没什么区别。若不是当年一时糊涂被他哄骗,又岂会犯下这红杏出墙的大错,省得现在所有的把柄都握在他手里。 见李若兰没有反应,男人又继续哀求,哀求无果才又开始用之前的事情当做要挟,最终李若兰只得就范。 达成目的,男人不由笑了笑,眼睛独独的落在她手里的盒子上,笑眯眯道:“还说没银子,那老头对你也颇为宠爱嘛,瞧,这不是又赏给你物件了。” 李若兰解释道:“这不是老头子给我的,是别人给的,你还给我!” “还给你?”男人邪魅一笑,忽的就搂住了她的腰肢,“把我还给你怎么样?祥和酒家新推出一道清蒸蛤蜊,晚上....我们去尝尝?” 李若兰被他这么说的更是面红耳赤,偏巧那只手还不安分的在她腰间游移来去,更是搔的痒酥酥让人难以自禁,若不是尚存一丝理智,晓得这是在萧家,恐怕此间...她又要堕入进去了。 “好了,你拿去便是了,只是这东西暂时可不能卖了,免得被人察觉出端倪。至于那三千两银子...我...我还得再想想办法。”说到这,她便催促着男人速速离去。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李若兰跺了跺脚,脸上却呈现出一抹甜蜜,还真是拿这个人没有半点法子。 男人端着盒子从后门离去,彻底离开萧家范围后才拿着金簪去当铺典当。 掌柜拿着金簪细细看着,掂了掂重量,这才比了个一字,“一百两。” 第240章 不出所料 “一百两?疯了吧,这可是纯金的!” 掌柜:“那你说多少合适?” 男人:“再不济....也得一百五十两吧,这是我家娘子的陪嫁物件,要不是生意上出了纰漏,我也不至于拿出来典当,回头还得赎回来的。” 这种说辞老板不知听过多少,神情淡淡的说:“断当的话可以增加二十两。” 男人一听双眼冒光:“增加二十两?那岂不是一百七十两?” 掌柜点点头,显然没什么耐心:“到底当不当?” “当当当!”男人一口答应下来。老板冷笑一声,让小二把这对金簪放进断当系列的货品,又取出一百五十两银票,外加二十两碎银给他。 拿了钱之后他立马就去了倚红院。少女那双略带幽蓝的瞳孔微微缩着,扯了扯嘴角,派人继续进入倚红院盯梢,而她则去方才的当铺准备将金簪赎回。 老板蹙眉:“姑娘...您这不是为难我吗,一经断当的东西怎能赎回?” 元轻羽挑了挑眉:“是吗?” “正所谓行有行规,就算您用一倍的银子赎回...咱也不能破了规矩啊。” 元轻羽微微笑:“难道有它还不足以改变你的想法?”不知何时,她手里已经多了把剑,且只需稍稍用力,那剑尖就能戳破人的喉咙。 老板心神一慌,迫不及待的让小二把那盒子端出来,相比之下,什么规矩还是没有小命重要,盒子到手之后元轻羽倒是拍拍屁股走人,那老板却在背后嘀嘀咕咕乱骂一通。 当她把金簪摆在妆台上时,萧尘霜则反反复复咽着元轻羽刚才所说的话,虽不至于很震惊,只是怎么也想不到李若兰这样眼高的人会为了这等下作东西豁出一切。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元轻羽问。 萧尘霜沉声道:“如果真像你这么说,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可又不能做的太过。你且暗中派人盯着,对了,通知张护卫...让他好好查查这个男人的底细。” “那李氏那边呢?” 萧尘霜看了一眼盒子里的金簪,她既然愿意付出一切去救这个男人,真的是因为爱?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把柄攥在那男人手里?不过有把柄有短处才容易被人掌握,要知道勤家的事情.....那就只能从李若兰身上下手。 “太子妃....外面来了一车人。” 二人对视一眼,表示懵然,好一会儿才问:“什么人?还...一车?” 那小厮说:“小人也不知,只是都往厨房里去了,说是太子爷明儿要启程去邺城.....”他话还没说完,便见秦和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过来。 那男子偏瘦的身材,高高的个子,棱角分明的脸庞,可不知为何,光是这么一看又有几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秦和拱了拱手:“娘娘,殿下明日要启程去邺城,他特意将这些平日里伺候的厨子等人都送了过来,并说您要是愿意在相府多待,那便在家里多待些时日也是不打紧的。” “原来是这样啊.....”萧尘霜一脸无奈的看着那一批批的人被送进府里,确实都是平日里在瑶光殿伺候那些人。其实哪里需要这么多人,光是元轻羽这些在身边就已经够了,贵在精而非多才是良策。 秦和指了指身旁的人,“哦对了,他便是苏沉央,之前是太子府的司马监,后来便亲自为殿下驾车,不过最近立了大功这才到跟前伺候。” “原来是这样....”萧尘霜蹙了蹙眉,忽然发现除了这句话好像真的找不到什么词来敷衍。 等等....许沉央?她那黑白分明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惊慌和不易察觉的痛苦,苏沉央....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许沉央! 是了,重生后碰到魏洛风的时候...那驾车的人就是他。当时大抵因为他没能好好收拾自己,所以看起来肮脏不起眼,一度认为是个老头子。 但现在只是随便捣鼓一番就已出落的沉鱼落雁,干净清爽。 她依稀还记得自己之所以被废后全是因为苏沉央一句话...准确的说是因为他教自己说的那句话,原以为身在低谷还有人肯帮衬,势必是要真心感激,可怎料你将人家当做救命恩人,人家却将你当做杀父仇人。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今时的局面和前世不同,所以命运必然也会不同,只要事事提防这个姓许的,还不信这个许沉央真有天大的本事能钻空子! 她脸色变化极快,装作平静的盯着苏沉央那张轮廓分明又带着硬朗的脸,看起来这么硬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和魏洛风.....行龙阳之好? 这目光虽平静不起波澜,可苏沉央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当即报以微笑:“娘娘可是不喜欢沉央?您别多心,因为沉央在太子府也有八年之久,又曾陪同太子出生入死,因而自是信得过的....所以殿下才会让小人来照顾娘娘。” “若是娘娘不相信,只管拭目以待,若有危险小人必定用自己的贱.命换您的性命。”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妥妥的宣示自己的主权!怎么,在太子府待了八年了不起? 那现在太子府当家作主的人不还是她萧尘霜! “既然是太子安排的,那自然有太子的用意。”她客客气气的,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元轻羽却不依:“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已经很多了,实在不劳烦这位苏...马夫来伺候了。” 秦和这直男没听出什么意思,解释道:“轻羽姑娘误会了,这沉央自小就习武,可谓个顶个的高手,光是这拳脚功夫连我都自愧不如,其实....说到底殿下也是担心娘娘的安危才会有此安排的。” “娘娘....”许沉央目光忽然一软,他的上唇紧咬着下唇,眼里蓄满了晶莹的水渍,“请娘娘收下小人,殿下不在娘娘身边,保不准总有些妖魔鬼怪要叨扰的,而沉央就能很好的把这些人挡在外面,绝对不会让他们扰了娘娘的清净。” “娘娘...这说的多感人,您就收下了吧。”小福子掀起袖口擦了擦眼泪。萧尘霜只觉头晕,难怪上辈子魏洛风会被男色所迷! 这别说魏洛风了,就算她明知道这个许沉央在背地里做那些脏事,现在也完全做不到对他穷凶极恶,这哪里是什么妖艳贱.货,根本就是个小可怜嘛。 她深吸了口气,施施然道:“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不过先说好,我这人呢和别的人不一样,脾气也是不一样,我向来赏罚分明,若你做错事....” “若小人做错事自愿去领罚,绝不会让娘娘为难....” “....”萧尘霜强装笑容,她还能说什么,人家态度诚恳再说下去只会让别人察觉端倪。 她挥挥手,让唐静和先带许沉央下去安顿。 毕竟这里住的可都是女眷,现在凭空出来一个什么会武功的男人保护,自然是不能住在内院的。 许沉央个头颇高,瘦瘦的,所以看起来倒是很干净。他跟在唐静和身后,转了一圈又过了几个院墙。一路上很安静,和刚才卖萌求收留的小奶狗分明是两个人。 第241章 任职 唐静和也是一股脑的不着方向,所以时不时的回头看他一眼,这一眼看去的时候,许沉央挑了挑眉,挤着眼露出一个微笑来,两排虎牙尖尖的,倒是给这个硬汉形象增添了几分可爱之处。 “额...一直伺候主子的也没有男丁,所以你住的远一些,回头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我,知道吗?” 许沉央点点头:“姐姐一定很受宠吧。” “这....也算不得什么受宠不受宠,主子喜欢谁偏爱谁那是主子的自由,我们都是下人,就算再受宠又如何?还不是得伺候人。”她说着就推开了门,屋里一片灰尘,这里是以前云嬷嬷住的地方,但这事儿没跟许沉央说,她还是有些分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姐姐说的是,那沉央以后还得多和姐姐学习学习。”许沉央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铜镜,微微笑:“姐姐,这是我在集市淘到的,看着还不错,不知姐姐喜不喜欢。” “我可不能要,这镜子一看就价值不菲,我是万万不能要的。” 许沉央道:“我也不是平白送你的,既然以后都要在主子跟前当差,烦请姐姐多多提点,例如主子喜欢吃什么用什么....” 一听这话唐静和瞬间就明白了,笑了笑:“原来是这事儿,不用收你的礼物我也会与你说的,以后一起当差总得好好相处的,我们主子最喜欢的....就是这夏季的百合。” “百合?”许沉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多谢姐姐,这里我自己来就好了,不敢再麻烦您。” 唐静和敷衍的笑了笑,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外院。回到吟风院的时候,她便将一切都告诉了萧尘霜,关于百合的事情却刻意隐瞒了下来。 “虽然是太子送过来的人,但也不用特殊照顾,平常心对待便是,行了,你们都先下去歇着吧,本宫也乏了,先休息了。”说罢,她便坐到妆台前卸妆梳洗,由元轻羽贴身伺候着。 第二天一早,宫里就传来了消息,萧明轩果然不负众望,在殿试中取得最好的成绩,因此入选三少之一的‘少师’。 这一点倒是让人略有些失望,本以为怎么说也能当上三少之首的。 小李子公公笑呵呵的将圣旨递到明轩手里,“萧公子您快快接旨吧。” 明轩迟疑的接过圣旨,“谢皇上隆恩。” 小李子嘿嘿一笑:“丞相,萧公子,杂家可就给二位道喜了。” “这是一点心意,公公请收下。”萧义从袖中取出一袋银子递给小李子,看着这袋银子沉甸甸的,一开始他假意推辞,到后来便将此收下,并说:“其实皇上也很难做,丞相各方面也得多多担待,哦对了,这是皇上赐丞相的一幅字画。” “还有赐画?”许梅心中一喜,果然皇上是器重明轩的。小李子让宫人将字画横幅展开,上面笔走龙蛇的写了一个大大的忠字。 这可是对整个萧家的认可,很少有人会得到这块忠义匾额的。 萧义喜不自胜,就连许梅也觉脸上有光,赶紧摔着众人齐齐跪谢隆恩。李若兰再一抬头,嘀咕道:“这个忠字....怎么像个忍字?”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很像啊,为什么皇上要让我们忍啊?忍什么?”萧锦绣问。 柳盈道:“你们这么一说倒确实像个忍字,所谓百忍成钢,大概这也是皇上寄予厚望吧。” 且不管到底是个忍字还是忠字,至少这是皇上给的,那自然也有他的用意。萧义再次谢恩后便让祥叔送小李子出门,接着又让人把这幅字送去装裱,回头就挂在正厅里。 明轩握着圣旨先行回房了,一路上无话,喜儿就觉得奇怪了,“明轩少爷,为什么你还闷闷不乐的?按理说受了册封不是应该高兴吗?” “是啊明轩少爷,瞧这衣裳多好看,皇子少师呢,一听就是有大学问的人。” 萧明轩苦笑:“也不知少傅是谁。” “少傅正是那贾凌啊。”徐秀清从假山处走了过来,手里还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香烛和烧猪。喜儿不情不愿的喊了声表小姐,徐秀清一挑眉:“大点声,我可听不见。” “表小姐!!!” “你!”徐秀清跺脚:“你要把耳朵给我震聋啊!” 喜儿:“您一会说小声听不见,一会儿说大声给震聋,还真不好伺候,比少爷还要难伺候一百倍,这还没进门呢....” “你!” “好了...我累了,喜儿姐姐...扶我回房休息。”明轩实在不想看到徐秀清的嘴脸,更不想听到别人争吵,快速结束争吵的战争才是最明智的。 同时他忽然觉得心慌,贾凌是少傅?那以后岂不是要与他为同僚,这倒也罢了,还得在他管辖之下,这如何....如何能相处。 喜儿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可对于明轩心理上的变化却极为敏锐。 她知道自己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就派人去通知了萧尘霜。 而与此同时,他受到册封的事情传到了慕家。萧婉清一听就乐了,立即让人备车匆匆赶了过来。 “阿轩,我听说你当上了少师,真是太好了,你快随我去母亲灵位前拜一拜。” 明轩满心忧愁,“大姐,那贾凌针对与我,而今我屈居于下....只怕以后他会想更损的法子...来报复我。” 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就是为此担心。萧婉清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还以为什么事,原来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不用担心,你姐夫现在掌握着兵权,我们萧家又是忠臣良相,谁若给你脸色看,也得问问姐姐我同不同意。” “....大姐说的也许有道理,不过...算了,我去准备准备,先失陪了大姐。”明轩朝她点了点头算作示意,萧婉清也没有阻拦,只是下意识挺直了腰板,恢复了如常的那股傲气,这个弟弟仿佛与她越来越疏远了。 原以为让他看到萧尘霜真正的面目,就会做出些什么选择,可没想到疏远是疏远了,但又总觉得没有彻底斩断这份关系。 她挑眼看向一旁的喜儿,眼底立刻生出几分怜爱和担忧,略有些凄楚的说:“喜儿....阿轩因为二妹的事多半也埋怨我,所以才会与我生分。眼下你在他身边伺候着,感觉怎么样?” 喜儿听不太懂,便直言问道:“奴婢不知大小姐的意思....” 萧婉清:“傻丫头,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喜欢一个人就算嘴巴不说,眼睛也是藏不住的,你每次看阿轩的眼神那可骗不得人的。” “大小姐,奴婢没有....奴婢怎么敢喜欢少爷呢,奴婢就是奴婢,少爷就是少爷,天差地别的身份,我万万不敢觊觎的....”喜儿赶紧澄清,深怕惹得这个大小姐一个不高兴,回头暗中使些小绊子。 她真有点什么倒也算了,但那样的话就辜负了小姐的嘱托。 看她这副慌张的模样,萧婉清忍不住笑了,温柔的说:“怎么说我们也相处多年,有你伺候阿轩我比谁都放心。只是这样没有身份的留在他身边,一时半会倒也没什么,怕只怕那徐秀清捷足先登了。” 第242章 惊喜 “大小姐也不喜欢徐秀清?”喜儿瞪大了眼。 萧婉清:“本来就不喜欢,哪有你讨喜,若非要选一个弟妹,那我自然是要选你的。” “真的吗?”喜儿喜极,但很快反应什么,连忙摆手:“大小姐误会了,喜儿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好好照顾少爷而已....我...” “算了算了,女儿家脸皮薄,那你想清楚之后再来找我便是。”萧婉清拍了拍她的手背,又顺手将自己手腕上的玉镯脱落下来,戴在喜儿手上,态度十分强硬,非是容不得喜儿说半个不字。 而这边听说明轩受封的事情,元轻羽则有些不平,“说好了是少傅的位置,如今只得了个少师,那这样一来他便没有做到你的要求,那玄月令....也可以不用给不是?” 萧尘霜躺在摇椅上乘凉,轻轻晃动着扇子,“没关系,事情本来就不是一帆风顺的,何况这是我要求的。” “我不明白....” 萧尘霜坐起身:“如果他总是心高气傲,就算做到丞相的位置也始终不堪重用,正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她把扇子放下,掏出汗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起身往盈水园走去。 早早就收到喜儿的消息,说当少傅的人是贾凌,萧明轩一得知就瞬间变的郁郁寡欢。她当然知道萧明轩在害怕什么,可越怕什么就越要去面对。 他心烦意乱的练字,写不好就揉成一团,喜儿则负责为他捡起这些纸团,看看也是浪费,明明这么好的字说不要那就不要了。 萧尘霜走到门口看了他一眼,连门也没进,直接开口道:“萧明轩你给我听好了,贾凌虽然是少傅,头衔在你之上,但这能代表什么,什么都不能代表,难道你就愿意终其一生当一只缩头乌龟,躲在你的龟壳里,拒绝外界所有的好意和坏意?” “我没有做乌龟,我也不想做乌龟!” 萧尘霜:“不想做乌龟就麻烦你像个男人一样,瞻前顾后怕这怕那,如果真的害怕,我现在就进宫给你推了这门差事。”说罢,她佯装转身,萧明轩也急了,连忙道:“别....我要去的,凭自己本事得来的殊荣,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要让人家看笑话。” 这话正中下怀。萧尘霜微微笑,不过依然没有转身,本来来这一趟就是想看看他状态如何,见是这副模样,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之前种的昙花开了,你若喜欢送你一盆。” “好啊。”萧尘霜冲他笑了笑,“回头就让人来取,我还没见过昙花长什么样呢,谢谢了四弟。” 盈水园现在几乎就是一个繁花锦簇小型花园,出门就是花花绿绿的,看的人心情大好,就连今天的天空也特别明朗。 也不知那小福子从何处钻出来的,嬉皮笑脸的迎了过来。 “主子....” 萧尘霜:“怎么了?” 小福子道:“殿下备了马车等你,还请主子跟奴才这边来。” 这.... 差点给忘了,太子今日要启程去邺城,眼看这个时候正值午时,多半是要约她一块用午膳。 这倒也不打紧,只是和段离渊也约好了...这人的性子也不好琢磨,他如此狂热的想要玄月令,要是拖下去只怕他会觉得自己是在耍诈。 可和魏洛风比起来,人家都要走了,作为太子妃确实该去践行道别的,管他的段离渊。 似是看出她的难处,元轻羽找了个借口拉着萧尘霜走到偏处,低声道:“天机楼的人不好摆脱,既然是殿下约你,那这玄月令可以由我去送。”说到这里,她打量着萧尘霜的神情,“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 “我当然信得过你,既然如此就由你去送。”她将自己藏匿玄月令的盒子所在告诉了元轻羽,随后才跟着小福子上了马车。 “太子到底在何处?”一上车,她就掀开帘子问。 小福子走在旁边,刻意卖了个关子:“娘娘别急,待会您就晓得了,殿下说了要一路保密的。” 萧尘霜也没作多想,看着这条路似乎是回太子府的。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透在地上,门口有几棵大树,一排排小屋被水围绕着,不错,小屋周围是水池,还有木桥,以及那转不停的水风车。 在空地上则立着柱子,上面挂着牌匾,用金漆的字刻画着路线,和所在的方向,像是一种指示。 共分为三条线,这条线就是‘霜雪小筑’,左边的线则是‘踏雪寻菊’,右边的线路则是‘扶风崖’。光是听这名字就觉意境满满,也不知真正看到会是什么样的景色。小福子指了指前面的小桥,“主子,您这边请,殿下就在屋里等着您呢。” “他....到底要做什么?” 小福子摇摇头:“主子。您可别为难我了,奴才是真的不知道,您就先进去吧。” 说是进去,其实到木屋还需要经过一条小道。这条路有面朱红色的墙,上面爬满了绿色的植物,而且还吊着五颜六色的木牌,她下意识捻起一只木牌看了看,写的都是些有的没的,她也没有细看。 一皮枣红色的骏马从远处跑了过来,这匹马是那种小矮马,特别适合初学者,而不像马圈里那些各个都是高昂的战马。 小马很亲人也很温驯,她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它的鬃毛。 “你是来接我的吗?” 小马儿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她坐上去。萧尘霜没有客气,爬上马背就朝着小屋那条道缓慢前行。 一路走马观花,把整个霜雪小筑看了个遍。 前世不曾记得有这么个地方,难道是新修的吗? 从房屋新旧来看确实像是才修建的,那何时开始修的? 她下了马,远远就看到小灰灰和雪球,当即朝着两条狗招了招手,小灰灰摇着尾巴跑了过来,雪球则纵身跳过来,把她生扑在地,湿漉漉软绵绵的舌头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估摸着是小福子办事不力。魏洛风顺着小路出来就看到她被两狗一马围住,太阳斑斑点点的洒在她身上,看起来好像是在发呆。 听到脚步声,她回头看去,就看到魏洛风站在踏雪寻菊的门口招手,他说:“太子妃一路辛苦奔波,我备了些简单吃食,还请太子妃移步....与我共进午膳。” “花里胡哨的。”她嘴里埋怨着,心里却美滋滋的,对她而言这无疑是最大的惊喜,只是这份惊喜中夹杂着一丝丝不安。她站起身朝他走了过去,“这些都是你弄的?什么时候让人弄的。” 魏洛风指了指那面五颜六色的墙,“这里是我做的,以后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可以写在上面,看到木牌上的花纹了吗,是各种各样的菊花....你喜欢的。”其实这面‘心情墙’上挂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木牌都是他趁着陆师傅没注意的时候,偷摸摸拿着剩下的木料做的。 也做的不太好,和真正的手艺人就太差劲也太粗糙了。 不过他每每回想起来就觉得萧尘霜这孩子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相处之后也知道这孩子不会轻易吐露心事,所以她一定需要一个宣泄口。 就像年幼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心愿和糟糕的心事写下来,然后塞进瓶子里再埋入土里。 雪球躺在地上求抚摸,嘴里咬着他的裤腿又松口躺了下去。魏洛风摸了摸它的脑袋,“扶风崖还没有完全建好,所以暂时可以不用好奇,这边你想一个人的时候就过来待一会。” 萧尘霜简直快被他这个认真而专注的模样给可爱到了。 “所以这是最近建的?你是怎么想的....突然搞这么一出。” 魏洛风也不急着带她去屋里吃饭了,干脆拉着她的手往秋千上一坐,“我要去邺城执政一年,本可以带你去,但想想要你远离故土实在难受,所以就没算上你。如果我走了,淮安的根基不稳,也许就永远回不来,如此算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第243章 就要你殉葬 萧尘霜有些说不出话,如果按照常人思维必然会很感动,但她曾死过一次,所以知道自己现在要什么,更知道要防备什么,所以听进耳朵里难免就会多想。 比如他所说根据不稳,不带她去邺城,如果换一种说明就是希望她能留在淮安为他传递消息,更需要她留在淮安稳固萧家,只要萧家不倒,那么他的位置就可以依然稳固。 魏洛风并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光是看着她这个模样,不由生出几分怜爱,“许沉央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我把他留给你,一定会有大用处。” 为什么他会用那种眼光看待自己? 其实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 可怜与否都是自己的选择,现在的状况比前世好多了,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不必看人脸色。 唯一要操心的就是如何真正有自己的权力,如何爬到一个别人不敢随意践踏的位置。除此之外,吃的好穿的好,日子过着也还算不错。 见她发着呆,魏洛风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其实呢....一开始的时候没想过,后来觉得这边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做点什么吧。其实以前就想开垦出来打算做个花圃,后来觉得有些浪费,就搁置了。最近发现这里僻静,觉得你一个人的时候想来就来待一会儿,然而在建造的过程中又突发奇想,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想不到你这么才思敏捷,这里真的很好,没人打扰,很舒服。 魏洛风道:“夏天的时候来这里避暑,冬天的时候去踏雪谷赏雪,只是还有梅花没有移植。” “交给我吧,等回头空闲的时候交给我来做。” 二人说说笑笑,领着狗和那匹小红马往屋里走。 桌上全是她平日里喜欢吃的,虽然怎么都长不胖,但每顿都是无肉不欢,吃了肉才觉得身上有劲,因此这桌菜旁人看了肯定得腻死,偏偏却是她的最爱。 他揭开锅盖,里面热气腾腾的,煮着一些鹿肉。萧尘霜不由皱眉:“怎么都是热菜,大夏天的吃点凉菜不爽口吗?” “越是炎热的时候就越不能贪凉。”魏洛风苦口婆心。 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她小声嘀咕:“跟老妈子似的,你这做法和行为跟元轻羽有啥区别。” “元轻羽?”魏洛风夹肉的筷子顿了顿,瞬间就沉了脸:“你倒是说的挺顺,果然是主仆情深。”他心里酸酸的,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觉着不应该从她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哪怕明知是个女人也不行。 再说下去估计又得吵架收场,她看着锅里的鹿肉,便转移了话题,说起李若兰的事情。 魏洛风略微沉吟,自然的把菜都夹到她的碗里,又剥了虾壳子,把肉喂进她嘴里。 “唔,这个好吃不过没有江州厨子好吃。” 魏洛风:“江州厨子送到你娘家去了,方才你说李若兰...她怎么了?” “她嫁到萧家这么多年,应该是知道情况的,所以我现在在等她出手,然后抓到她的小辫子,逼她说出勤贵妃的事!” 魏洛风忍不住笑了:“你这....怎么像逼良为娼似的。” 萧尘霜板着面孔:“我很认真的告诉你,如果.....唔....”她话还没说完又被塞进一只虾仁,美食不可辜负,只好吞下想说的话,先把吃的给吃下。 “谢谢。” “干嘛啊,没头没脑的来这么句?” 魏洛风捏了捏她的鼻子,我说谢谢你帮我查勤贵妃的事,我在淮安留了一个安全的撤退通道,有任何危险就找王叔,他们都会听你差遣,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哦....” “哦什么哦,记住我的话,不管发生什么变故,我都要你活着。”魏洛风摸了摸鼻子,故意高声道:“就算你要死,也得等我死啊,这样才能为我殉葬,不负百年之约嘛。” 呸,狗男人。 ....... 晚饭萧尘霜没有回相府去吃,这倒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平日里懒散惯了,许梅也不是个什么讲究的,不必守着那些个规矩,所以听到太子妃不回来,大家都松懈了许多,尤其是徐秀清母女。 虽然松懈,但今日大家话都不多,看上去还有些许疲乏的神色,吃过饭就各自早早回房歇着了。李若兰端着一碗银耳汤走到书房,在门口听了会墙根,抬手敲了敲门。 “笃笃笃” “老爷,您睡了吗?” 听到是李若兰的声音,萧义答道:“还没有,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吧。” 李若兰推开门,把银耳汤放在桌案上,绕到他后面替他捶了捶背:“老爷,本来妾身是不想多说的,只是总觉得太子如今去了邺城,那太子妃...虽然是咱们萧家的女儿,可长期住在家里...也不像回事啊。” 萧义放下书简,揉了揉鼻梁,“最近朝中事多,这些后宅的事儿没放在心里,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对的,但也不好赶人,回头我找人去说说吧。” “哦对了....虽然现在是许姐姐在当家,可论经验她还是没我丰富,前两天听下人说徐家母女拿了些人参去卖,也不知道这事儿真的假的....” 原以为躲到书房能安静片刻,没想到这女人还能追到书房来,这些个叭叭的话听得人不舒服。他敲了敲桌子,下意识端起旁边的茶杯,李若兰见此,赶紧阻了他这个动作,转手递上银耳汤来。 他也习惯性的端起银耳汤,刚要送进嘴里就顿了顿,皱眉道:“这味儿怎么怪怪的。” 李若兰:“大概是蔗糖加多了些。” 萧义没再多说,端起碗往嘴里送,除了味道怪怪的,吃起来却还是不错。他刚喝完没多久,眼皮子一沉就直直倒下了,李若兰深吸了口气,赶紧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转身就在藏书架上找出平日里账房的钥匙。 她握了握手里的钥匙,回头又走到萧义身边推了推他,确定人是真真正正的睡着,药效起了作用之后才鬼鬼祟祟的从书房离开。 夜里无风,细雨簌簌,整个萧家安静的可怕,主子们都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连巡逻的护院的下人都窝在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她提着灯笼朝账房走去,走路时身上依旧挂满了水珠,灯笼被风吹的不停的晃动。好在这条路来来回回走了几十年,因此闭着眼都能找到。她摸索着打开了锁,举着灯笼往里探了探,屋子里就散着一股银钱的味道。 这是萧家的账房,但凡家里支出收入都需在此过一道。平日里账房钥匙整两把就在萧义手里,而许梅和祥叔则一人一把,需合并一起,开启两把锁才能拿到里面的钱。 铁箱子里放着一些金银块,还有些银票一叠叠,足足有巴掌厚实。嫁到萧家这么久,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银子,一时间竟有些挪不动脚。 但同时她也深深的明白,耽误下去只会什么都得不到。李若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把金银块都放了些进去,又拿起银票数出三千两,厚厚一叠,全都放进了包袱里,顺手还拿走一些个金银玉器。 她挎着包袱小心的锁上了门,但想想又觉得不妥,故意找来斧头破坏了锁链,装作是被人入室抢劫的狼藉样,确认没什么破绽后才从后门翻了出去。 打更的老人经过后巷的时候她就立即躲藏起来,听着铜锣响起的声音,这都二更了,怎么人还没来?若是再耽误下去可就得被发现了!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乱。但偏偏这么想,心里就更是七上八下,若再耽误下去...被萧义发现了那不得被活活打死? 要不先出城去? 第244章 逃跑计划 打定主意后她抱着包袱,朝巷口处跑去,刚走没几步就听到马蹄飒踏之声。叩击在青石板路上,声音格外的响亮。 她抬眼看了看,马车就停在了眼前,这个车夫她也并不认识,根本不是之前约好那个。 “你是谁?”她下意识搂紧包袱。 车内的人掀开了帘子,可当看到那双幽幽发蓝的瞳孔时,她整张脸都变了,本想转身就跑,偏偏这双脚一点都不争气,像是灌了铅球。 元轻羽:“二夫人,请上车吧。” 这个架势能由得她选择吗?只是李若兰十分不解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元轻羽会在这里堵人? 她战战兢兢上了车,元轻羽冷冷看着她,那双手仍然舍不得松开怀里的包袱,还真是掉钱眼里了。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直至车子到达一家青,楼外。另一两马车才渐渐驶了过来,听着外面声音响起,有男有女,李若兰的心就更加不安了,忍不住偷偷掀开帘子往外看。 “尘....尘霜?”李若兰下意识喊出,但随后觉得不妥,立马改口:“是...太子妃....您怎么会在这种腌脏之地?这大晚上的....” 萧尘霜冷冷瞧着她,“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把脏水泼我身上,若不是看你还有半点利用价值,真应该立即送你去死的。” “死?”李若兰吞了吞口水,“太子妃...怎么说我也是你二娘,就算不论这个...你作为太子妃就算杀人也要...” “够了。”萧尘霜厉声而喝,李若兰颤了颤,吓得她全身打着哆嗦,下人们安好了踏凳后便搀着萧尘霜上了车。车厢内充满惶惶不安的气氛。 她掀起帘子直直的盯着倚红院,“王德贵今年三十五,长得还算不错,在城西买了套,经营了一家纸扎铺,生意还算马马虎虎。” 这些.... 李若兰咬紧了牙齿,硬是不敢抬头看萧尘霜一眼,直至元轻羽再次缓缓开口道出王德贵欠银子的事,李若兰整个人像掉进冰水里,脑子里一团浆糊。 看着她这个反应,主仆二人都表示十分满意,可见张护卫打听到的消息都是对的。是这样的,这个王德贵确实是染坊的工人,再到后来就晋升了副管工,月钱五银,对小老百姓说还算不错。 只是这人仗着自己有一副臭皮囊,拈花惹草的风评极差。在前几年的红娘子诞上一场大雨,因一些事故,二人便如干柴烈火,在庙中就发生了某些男女间该发生的事情,关系保持至今。 前不久王德贵瞧上了一位姑娘,原以为是年轻寡妇,他一时起了色心只想着与起共赴巫山。 怎料这女人和几个老千是一伙的。 总之最后就骗了王德贵的钱,连祖宅的契约都被骗过去,外带三千两白银。 这伙人她也打听过了,都是些惯犯,平日里坑蒙拐骗一直都在被官府通缉,没想到胆子倒是够大的,被通缉了还敢跑到天子脚下来犯事。 “你知道你心心念念的情郎拿走你的金簪之后去了何处吗?你以为他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吗?” 李若兰对上萧尘霜的目光,眼神闪烁了一下,身上已沁出冷汗,摇摇头:“我....难道他在这种地方?” 萧尘霜叹了口气:“虽然我不喜欢你,但同为女人...又觉得你有几分可怜。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放弃萧家二夫人的头衔和荣华富贵,值得吗?” 李若兰咬了咬下唇,“尘霜...你是怎么知道的?” “与其花时间与你说明,倒不如直接去看一看?”萧尘霜诡秘一笑莫测深浅。 倚红院这个时候是不营业的,但王德贵和这里的花月姑娘是老姘头了,所以会偷偷的在后门留个洞,方便他白嫖和时时进出。 其实说白嫖,每每得了好东西也会给花月送去,就算现在身陷这等境地,也依然惦念着往这里去。 男人鬼鬼祟祟的打开后门往外探了探头,确定四下无人,又一把拉起身后的女人猛地亲了一口。女子只着了一件纱衣,里面的肚兜更是若隐若现,她媚眼迷人,娇嗔道:“行了德贵....你赶紧回去吧,回头让妈妈发现了,那又得训我了。” “可我舍不得你....” 花月转过身去,冷哼一声:“什么舍不得,若舍不得你早就该为我赎身了,哪还忍得让那些个臭男人脏了我。” 王德贵满是无奈又是怜惜的看着她,“谁说不是呢,等我把祖宅赎回来....就来给你赎身。只是目前我还得先把那黄脸婆给哄着,她答应给我三千两银子还债,回头咱带着这笔钱远走高飞!” “哼。”花月满是不屑,双手却自然的勾住他的脖子,“你可要说话算话,若你敢负了我....定不饶了你!” 距离隔的远,听不真切二人说什么,但那动作实在太过亲昵。一想到自己爱的男人每夜和不同的女人缠绵而睡,她心里就百般不是滋味。萧尘霜不动声色,指使苏沉央驾车回府。 一路上李若兰都蔫蔫的说不出来话,方才看到的那一幕不断在脑中浮现,她就恨不得把那对狗男女活活掐死。 可同时她却忘了,自己的身份也是别人家的妾,也是别的男人的女人,还不是照样在外面勾搭,又哪有什么立场去生气吃醋呢。 许沉央洞悉车内的事,微微一笑:“太子妃娘娘,还去城西吗?那帮人可是让张护卫看着的。” 萧尘霜闻言,侧头看向李若兰,“方才只是你看到的其中一幕,城西这边才是重头戏。你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可以考虑。” 重头戏? 李若兰有些六神无主,全然没有想法,下意识问:“什么重头戏?尘霜....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元轻羽毫不客气的说:“你是真蠢还是假聪明,我们主子已经打探到确凿的消息,王德贵之所以会欠钱也是因为桃色纠纷。你刚才也看到,你的情人背叛了你。” “因为桃色纠纷?”李若兰气急败坏,“这个狗男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原来...他真的在利用我....我还以为他真的要和我远走高飞,亏我犯下这滔天大错...我要杀了他,我要亲手杀了他!” 萧尘霜:“现在不是你哭的时候,如果不去城西,就得设法把府里的事情善后了结。凭你一个人是摆不平的,不过现在遇到了我,所以这件事就会好办许多,当然,最终决定权在你手里。” 决定权.... 李若兰胡思乱想着,马车也已经在萧府门口停了许久。张护卫带着几个亲信在门口守着,眼瞅着天就要亮了,可主子这边还不传话,他又要紧赶着回军营,一时也是焦急万分。 “尘霜....”李若兰忽然站起身,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紧拉着萧尘霜的衣袖,“不...太子妃,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不该鬼迷心窍犯下错事,太子妃....我知道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也要人把握的住。”萧尘霜扯了扯袖子,避开了一些距离,只撩开帘子指了指外面,“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把事情摆平好,今夜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当然,我帮你也是有原因的,如果你不能让我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那你对我而言就等同废物。” 第245章 桃色 知道的东西?李若兰心里泛起嘀咕,可不管怎么说事已至此也得先哄着她帮自己解决这件事。说回来也是万幸发现的早,否则真的为那个狗男人放弃所有,放弃荣华富贵和二夫人的尊号跟他亡命天涯,幸好没有铸成大错,一切还能挽回。 于是她连连答应:“太子妃,只要您肯帮我,以后在萧家我唯您马首是瞻,以后你就是天你就是地,我李若兰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萧尘霜神色淡然,没有得逞的欣喜也没有其他的反应,只是吩咐许沉央去传话,让张护卫即刻开始行动。 他们动作很快,收到消息就立马去布局,将萧家一切都恢复了原样,至于那膳食里的迷药也都全部撤换,权当做是一家人沉沉的睡了一觉。 看着这一切的变化,李若兰不禁感慨万分,果然有权之人做什么都是最方便的,才短短瞬息的时间就能变幻莫测,颠倒黑白。 以往在后院里只是和这些个女子争抢斗艳,为的就是那一丝丝的宠爱和例外。 但此刻她才终于明白自己前半生所争的都是孩童过家家般玩耍,牵扯到真格的,还是权大一级压死人啊。 元轻羽经过她身边,冷冷道:“今日的事情为你摆平了,可莫要耍什么花招,你该知道,你那些伎俩在我们主子面前都是小把戏。” 李若兰回过神,伏小做低的姿态:“我知道,轻羽姑娘...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元轻羽睨了一眼她手里的包袱,“这些东西物归原主,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就敢保证一切恢复如初,你和那个男人的事,太子妃也不会计较,顺带还能帮你处理了。” “那...一切就全按照太子妃的意思。”李若兰躬身施礼,又道:“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些都是后话,萧尘霜没有在意许多,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张护卫一行人也匆匆赶回军营,他能有今天也是多亏了当初萧尘霜举荐,因此这份恩情不管何时都是报还不清的。 眼看就要天亮了,简单洗漱了一番她就上.床歇着了。今夜由许沉央值守,他拿着一把蒲扇躺在摇椅上,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元轻羽吹熄了烛火端着烛台走了出来,冷冷看向许沉央,嘴唇嗡动:“谁让你来的?” 许沉央:“自然是堂主让我来的,我在太子府蛰伏多年都没有察觉到半点消息,可你就不一样了,在这个女人身边才一年多就有如此收获。” 元轻羽紧张起来,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你以为她是什么人,她很聪明能洞察很多东西,难道...你就这么不怕死?” 许沉央不以为然:“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人,你跟我说怕死?你这样我总觉得你多了几分人味,这不像你啊,阿羽。” “总之我会尽快把玄月令拿到手,但如果你敢在背后耍什么花招,我不会轻易放过你。”元轻羽丢下一句话就往耳房走去。许沉央并没有反驳她,也没有自证清白表示不会乱来。 他确实不会乱来,在太子府隐忍蛰伏这么多年才获得魏洛风的信任,岂会因为一个萧尘霜而乱了他多年的计划? 第二天一早,萧义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头昏脑涨,像是宿醉一样,对昨天的事儿半点记忆没有。 他吩咐祥叔给自己准备了杯茶,祥叔也没多说,麻利的去准备了,端来参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 “相爷您以前可没这个习惯,今儿怎么突然想起喝早茶了?” 萧义揉了揉脑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昏脑涨的,昨天....我在书房睡的?” “昨儿老奴睡的早,先前问您需不需要候着,您遣了下人,也顺带让我下去歇着。不过您说头昏脑涨,那我估计八成就是在书房睡下,落枕了。” “难怪....”萧义嘬了口茶,换了身干净的朝服就准备上朝去了。 而今日也是萧明轩受封后第一次入宫,对此也是格外重视,早早的就起来梳洗完毕,只是用完早膳后忽觉恶心,他便吐了一顿,幸得喜儿照料极好,现在也稳定下来,暂时没什么大碍。 许沉央毕恭毕敬的站在屋内汇报着喜儿传递过来的情报。萧尘霜点了点头,拿起梳子梳了梳发尾,略微有些出神。妆台上是今儿新送来的花,不过并非往日的荷花,而是换成了百合。 碧水似乎也发现什么,忙问:“今日谁送的花来摆放?” 底下一群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说话。静和端着金丝燕窝粥站在门口没敢进,只看着一旁伫立的许沉央。碧水提高了音量,“再问一遍,这到底是谁送来的?” “碧水姐姐息怒,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 “连点小事都做不好,既然不知道是谁送来的,那也行,你们几个自己出去领板子吧。” 一听到要吃板子,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唯独那许沉央仍然是不慌不忙的。 他耷拉着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走到萧尘霜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主子,是沉央不好,沉央以为夏日百合清香,主子这等气质的人应当会喜欢,所以就擅自做主换了花样,还请主子把怒气和怨气都发在沉央一人身上。” “只是这么简单?” 许沉央接着解释:“沉央只是想讨好主子,不料反倒弄巧成拙,只要主子能消气,不管什么责罚我都受得。” 他说话倒是很诚恳,那表情更是委屈极了,萧尘霜拿起一朵花在手中摆弄许久,她对这些个花花草草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前世偶然发现自己对百合的花粉过敏,才会刻意注意一些。 那时....病恹恹的在床上躺了半月之久,那半个月都是许沉央衣不解带的照顾着。 但殿内的百合花永远都开的娇艳,后来还是明轩发现不对劲,悄悄带了江湖郎中入宫为她诊治,确认是对百合的花粉过敏。 这一次还是百合花,不过奇怪的是并没有那种奇怪的反应,没有心慌急促也没有起红疹子,一切如常。 静和端着燕窝粥走了进来,见屋里气氛不对,忙把粥先搁到一旁,问道:“碧水,这是怎么回事啊?” 碧水:“还不是这个许公子,他换了主子喜欢的花样。” 这....静和充当老好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擅自做主呢,你忘了昨日我怎么与你说的?在我们主子身边伺候并不难,只需听话就行了,一来就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教唆你的。” 许沉央抬了抬那整齐的眉毛,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笑意,明明昨日就是她说太子妃喜欢百合,可今日却又撇清关系,这个侍女看上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再看看碧水的反应,莫非这百合牵扯到别的什么事? 萧尘霜不动声色,让人将整束百合收走,换回了元轻羽新采的荷花。 她满是愧疚的说:“主子,是轻羽没照顾好您,这许沉央既然不懂规矩,按理应罚二十板子,之后我一定好好管教于他。”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瞧你们一个个弄得如此严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当真难以伺候。沉央是太子派来的人,既是太子信得过的,本宫自然也信得过,他总不至于如此大胆,竟敢谋害我吧。”萧尘霜起身将许沉央扶了起来,笑眯眯的说:“但是规矩就是规矩,也不能破了例,今日就赏你十个板子以儆效尤。” 第246章 怀疑 许沉央激动:“小人甘愿领罚,多谢娘娘宽宏大量。” “去吧。”萧尘霜挥一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这人刚走,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那种感觉像是难以呼吸,身上也都被挠的发红。 而其余丫鬟被打发了出去,屋里就留下了元轻羽和碧水来。 静和退到门外,隔着窗户纸往里探了探,只见萧尘霜面泛青色,露出的手臂上也起了红色的条状形痕迹。 她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使劲抓挠,呼吸也是越发急促,直至元轻羽找出一瓶药喂给她服下,才逐渐开始有了好转。 “忍着些,你方才抓破了。”元轻羽又拿出药膏抹在她手臂上。 “走了吗?” 碧水蹑手蹑脚走到她跟前蹲下,“已经走了,主子,你下次要做什么就不能提前知会一声,若非刚才轻羽姐姐拉了我一下,奴婢还不定能反应过来。” “碧水,你怎么知道我对百合过敏?”萧尘霜避而不答,转问别的,只手拿起桌上的药膏抹在手背上。 碧水闻言,便知她是误会什么,立马解释:“奴婢本来是不知道的,但三小姐喜欢百合,有一次她抱着百合回去的时候刚好与咱们碰上,可当时您皱了皱眉还下意识捂了鼻子,所以奴婢猜测您肯定是讨厌百合的气味,没想到原来是过敏....” 她说话的时候有些紧张,但全然不同撒谎的紧张,而是一种深怕别人不信的感觉。 “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并没有过敏,刚才这么做无非是想要那些人相信我是真的过敏。”萧尘霜将她扶了起来,和善一笑:“对了,你说那天看到锦绣抱着百合,当时我是怎么样来着?” 碧水想也不想就又把当时看到的情况和所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说出来。 外面下人来报,说是板子已经打完,许沉央已经回屋养伤去了。萧尘霜沉吟片刻,拿了瓶金疮药交给碧水,让她给许沉央送过去。 “玄月令交给段离渊了吗?” 元轻羽摇头:“没有,昨日去的时候他并不在天香楼,所以我又带回来了,本来想先与你说,但是后面发生李若兰的事,一时就忘记了。” 萧尘霜轻轻哦了声:“你最近挺爱忘事的…” “是…是我没做好,对不起。” “既然如此就先给我吧,正好我还有些事情想问问他,玄月令没给他之前,我还能开这个口,可如果给他了,就不好开口了。” “是,轻羽明白。” “另外王德贵那边找人盯着些,李若兰不是什么善茬,未必会乖乖听我们的差遣。” “诺,那我这就去办。”元轻羽福了福身边往外走去,她下意识走到外院。 这个院子里有三间房,本来是粗使丫头平日里挤在一起住的。 但因为许沉央是男人,而且又是太子派过来的人,所以便让他一人独居此处,现时就显得冷清了些。 那些板子对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但既然是普通人就要有普通人的样子,他悠哉悠哉的趴在床上假寐。 “堂主传话,明夜子时他就要看到玄月令。”许沉央撑着下巴看向她。元轻羽有些不自在的转头,“玄月令....不在我手里,而且她似乎在怀疑我。” “怀疑你?”许沉央冷笑:“那看来你已经不适合再留下了。” 元轻羽:“可我任务还没有完成,对了,今天那百合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故意的?” 许沉央无奈:“天大的冤枉,但是看样子你也不知道她对百合这么抵触。所以你到底想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在拿我当枪使?” “是谁?” “现在还不能说,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许沉央耷拉着头,目前玄月令的事情也不需要再插手,只要你确定在她手里我就一定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 不错,再继续下去身份就很可能会暴露,那时想走就走不了了。对于这点她确实无话可说,临走前她拿出自己提炼的药散放在桌上。 这丫头果然是外冷内热,不过要怎样才能拿到玄月令?这个问题还真得好好琢磨琢磨。 他起身拿起桌上的药随意擦了擦,又暗暗夸赞元轻羽医术见长,有了自己独特的一套方法。再接着便见他把药丢到一旁,盘腿而坐,渐渐地,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华围成一个圈。 与此同时,唐静和偷摸摸的走到那日关押那小厮的柴房。据说去年云嬷嬷死在这里,但因其冤魂不散,就算是大白天也没人敢经过,刻意绕了远路。 一过来房子周围都贴满了符咒,她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推开门,屋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而且空气里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也不知是以前就存在的,还是上次那男人死的时候留下的。 她眉头都快皱烂了,忍着这股味,透着余光在柴堆里寻找着什么。 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心中暗叫不好,当即一抬头就看到男人端着火折子走了过来。 她愕然至极,惊魂未定的同时又强自镇静下来,起身看了他一眼,原来是许沉央。 估摸着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她有些不悦道:“你怎么在这,怎么,看来那十个板子是打轻了,不然你也不会有闲心到处逛了。”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 “是啊,十个板子买个教训也算不错,但我是真的不明白,姐姐...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静和不以为然:“我害你,我害你什么了,你的镜子我可没有收,你的礼物我也没有收,是你自个儿自作主张把百合送到主子面前,亏得主子仁慈没有追究你。” 厚颜无耻到了极点,睁着眼睛说瞎话也如此娴熟。 不过他许沉央也不是什么吃素的,这些年执行任务走南闯北,又在太子府熏陶多年,什么人没见过? 他不慌不忙拉开板凳往上一坐,“我看倒不是主子仁慈,是静和姐姐高抬贵手,没有彻彻底底的置我于死地。我倒是好奇,你在主子身边伺候着,吃香的喝辣的,为什么要拿我当枪使?”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在这种地方和他纠缠没有任何意义,若是回头被人发现还难以说清。想到此处,她提起裙摆就往后退了几步,怎料那许沉央仿佛会瞬移似的,抢先一步挡在了她跟前。 静和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专程跑过来追究我的责任?我再说一遍,是你自己要换成百合花的,关我什么事。” 许沉央浅浅一笑,拿出一块碎裂的木牌,淡淡道:“你应该是在找这个吧,只有拿着此物才能回去向你的主人复命吧,也就是说前些天的诅咒事件,也是你搞出来的。” 见她死死盯着这块木牌,一副像被人踩住尾巴的表情,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觉得兴奋有趣,凑近了她耳边低声问:“百合的花粉会让她窒息,你是想让她死对不对?你说要是我把这一切都告诉她,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怎样?” “你....许沉央,你想要我怎么做?” 许沉央低头看着这碎裂的木牌,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沉声道:“我要你拿到她的贴身之物,那东西就在她的妆匣里。” 贴身靠近萧尘霜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如果要从她身上取得某样东西这才是最难之处。这女人心思重的很,上一次就是因为没料到,才让雷见白白丢了性命。 她略带怀疑的看向许沉央,“你到底是谁,你接近萧尘霜又是什么目的?” 许沉央冷笑:“不管我什么目的,总之和你不一样就对了,如果按照我所说去做,事成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可若事败,你敢泄露半点,我一样有办法可以杀死你和你的家人。” 第247章 怀疑(2) 祸不及家人这一套在他这里根本就行不通。 不知为何,从他眼里能看出浓浓的杀气,饶是静和也觉得不寒而栗。把柄在他手里,她又岂能说半个不字。只是心里犹犹豫豫的,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怎料许沉央似乎早就知道她会答应似的,已经准备好了秘制的香料,只需抹在头上,半刻钟后就会陷入昏迷沉睡,而旁人还不得知。 静和颤颤的拿着那瓶头油往回走,心里却越发不踏实,她尽量让自己装作平常,和丫鬟们聊了几句,喊着以前自己在柳盈那边伺候的丫鬟小花走到一旁。她拿出平日里自己珍贵的那些胭脂出来分给她。 “静和姐姐这是发财了?”小花捧起胭脂,心里美滋滋的,这可都是好货色,最少也得二钱银子,哪里是那十几文一盒就能比的。 “瞧你说的,难道平日里我对你们不好吗?” “当然不是,只是姐姐以前可宝贝这些胭脂水粉了。” 静和捂嘴偷笑:“倒不是宝贝,只是这些个玩意都得在花溪铺子预定才行,不过今日我去买水粉的时候那老板新进了头油,喏,隔着十里八里就闻到味儿了。” “果真啊,好香啊....”小花凑了过去,刚闻到一些就被静和收拾起来,她刻意板着脸:“这可是好东西,别说没提点你,现在去买还挺便宜的。” “姐姐这么喜欢打扮,八成是有意中人了不是?” 静和故作娇羞:“莫要胡说八道,才没有这回事。行了,我还得进去伺候主子午睡,晚些时候那些个夫人又得来叨扰了。” 明日是九皇圣祖日,七月十八,也是中元赦罪地,在这一天会有重犯被赦免死罪,皇家也会祭祖祷告上天。 而那些个夫人就会在今日找借口过来巴结。 其实这种现象并不奇怪,而且太子去邺城执政,从某些方面来说至少确定皇帝此间不会更改主意了,这些个夫人身在这种位置,自然是要寻机会多亲近亲近太子妃的。 她今天上午都没有出门,想要知道王德贵那边的消息只需要派人去打听回个话就行了。 做人上人就有一点好,做什么事只需要传个话就行了,不用事必躬亲。碧水在外面逛了一天,买了各色布料回来,说是过几天的佛诞上面那些夫人都要争奇斗艳,咱们主子也得紧赶着做几套衣服出来,免得在那些人面前跌了份。 屋里四周都放着冰,所以就很凉快,不过快到中秋这几日,就更加闷热了,估计在过不久应该要下雨。 下人们看来这太子妃还真是为太子节省,都嫁出去了还日日待在府中吃喝用度。她虽然知道这些流言却也并不在乎,安安心心当一只‘米虫’。 “主子,您又在画什么呢?”碧水把一堆布料放在桌上,“快来瞧瞧,这都是您平日里喜欢的布料,你可不知道,为了抢这些我被踩了好多脚。” 看她这么辛苦,萧尘霜才放下毛笔抬起头看了一眼桌上花花绿绿的布料。光是这个表情,就能猜到她内心在想什么,还不待开口,那端的元轻羽就已经先摇头:“你确定这些都是那些夫人喜欢的?花花绿绿的,怎么能穿出去?” 碧水急了:“轻羽..这是真的真的!而且我还听说花溪铺子新来了头油,可惜每日就售一百瓶,等我去的时候只剩下渣渣了。” “收起来吧,挑两件好的,你们拿去一人做套衣服。”她顿了顿,又抬头说:“顺带着给许沉央做一套吧,我瞧着那块朱红色的就不错,男女都可以穿。” “说到头油我倒是抢到一瓶。”静和摇了摇手里的花瓶子。萧尘霜觉得有些倒胃口,今天是中什么邪了,怎么全都是花花绿绿的?还真杠上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提起毛笔又开始描画着什么。 静和厚着脸皮走到她身后,一脸好奇:“小姐这画的什么啊,怎么又有木头又有花的...” 萧尘霜道:“我看着最近天气很热,所以打算给雪球和小灰灰修筑房子,就放在我那霜雪小筑。” “主子可真是仁义,对狗都这样好。”静和一番夸赞,又连忙道:“哦对了,这百花头油味道可好闻了,据说里面添加了何首乌,三七粉等药材提炼的,抹在头上不仅散发淡淡幽香,还有养护的效果,不如奴婢帮你抹点试试。” 说着她就赶紧倒了些在手上,也不知怎的,她看起来有些慌张,袖子一扫就把余下的头油全部碰倒了,黄如蜂蜜的头油从瓶子里流了出来,一幅画也就此毁了。 在场之人皆是屏息凝视,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幕。萧尘霜站在原地,厌烦之情溢于表,静和也暗叫不好,赶紧跪了下来,“主子息怒,是奴婢手滑...奴婢不好,请主子高高手饶了奴婢。” 萧尘霜缓缓放下手里的毛笔,轻声吩咐其余丫鬟把这里收拾收拾。她微微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平日真的是苛待你们,回头再画一幅就好了。我只是可惜你这番心意,刚才就听到丫鬟们在说这头油如何好,就连碧水也是赞不绝口,想来你为了拿到这头油也花费不少心思吧。” “是奴婢笨手笨脚....”静和低头看着手上沾的头油,耳畔却回荡起许沉央说那些话,这头油会在半刻后起效,若是自己中招那该怎么办。 萧尘霜擦了擦手,笑道:“你手上还有一些,别浪费了,在我发尾上涂一些吧。” “主子还真是节俭,奴婢实在佩服。”她拍着马屁,装作平常的把头油抹在她头上,发尾一下子就变得光亮起来,一旁的丫鬟也忍不住纷纷夸赞几句。 天气炎热,人本来就提不起什么精神,因而萧尘霜在相府这几日都有习惯性的午睡,反正和杨夫人她们约的是下午未时,眼下还早着,就先闭目就寝了。 外面没什么人把守,大多都是被静和给支开的。等待是漫长的,尤其是这样的等待方式。她顶着日头在外来回踱步,这个时间段的太阳是最为毒辣的,就算她不刻意支开下人,她们也不会在这里待着,最多是合计着时辰再过来伺候主子。 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她刻意绕到后窗踮脚往里探了探,虽是大白天,但帷幕垂下,到处都关的死死的,屋里呈现一片昏黄,只隐约看到一个人躺在床上,还能隐隐听到鼾声,看样子这人是真的睡着过去了。 她反复平息心情,悄没声息的走进屋内。按照许沉央所说,果然在妆台的暗格里找到那锁盒子里的东西。 这里面究竟装的到底是什么?许沉央又是谁的人?她胡思乱想着,但也不敢分神,立马捧着盒子就要往外走。 可当去开门的时候,那门竟自动合上了,门框撞的哐当作响,吓得她连忙回头看去,却见床上的人缓缓起身而坐,她立马就慌了。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风口浪尖上继续行动,看来你上头的人给你的压力不小啊。” “主子.....” 萧尘霜失望摇头:“我不是你的主子,百合,玄月令,你到底想要什么,是要我的命还是要我手里的东西,还是两样都要?” “主子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许沉央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摊开手,上面放着一枚木牌,如实道:“属下已经查到这木牌是采用上好的陈檀木所制,而且这制作精良,是为长安候府所有。” 碧水:“可真是个白眼狼,亏得我们小姐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居然吃里扒外!” 第248章 吃里扒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主子您听我解释,这...这都是他指使我这么做的,您要相信我...我根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静和哭着把盒子扔到许沉央脚下,抓着她的腿拼命磕头,一声声清脆的撞击地面。 许沉央则表示一脸无辜,虽然他已经猜到静和会这么讲,但没想到没等他说话,萧尘霜却开口问:“你说是许沉央让你这么做,那就稀奇了,许沉央在太子府做了八年车夫,现在又被太子当做亲信送到我身边听我调遣,照你这么说,是太子想要本宫的命?” “我....”她一时哑然,才发现对这个许沉央居然一无所知,而之前因为害怕他把事情抖出来,竟然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的条件,现在看看这些人嘴脸,难道....她是被当做了替死鬼? 而此时,外面的人吵闹的很,原来是元轻羽请了大夫过府,为的便是检验这头油中是否被下了毒。 经检验后倒是没什么毒,以百合入药而已,有些人得了花粉症就会瘙痒、红疹,呼吸不畅等等,而早先也确实诊出萧尘霜对这些会产生不好的症状,严重些就会丧命。 但这都是以前的事,这一世,除了碧水是自己发现的以外,她连喜儿都没说,那又会是谁能知道她的秘密。 看样子唐静和身后的长安侯府还真是煞费苦心。 而这件事也一直在发酵,直直闹到了萧义那边。 一开始听到的时候他不以为然,觉得只是内宅纷争,可后来想到之前连容儿的事,所以觉得还是过问一番。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出审问大戏。 “碧水,轻羽,你们有没有请大夫为九儿诊治?”许梅拉着萧尘霜往椅子上一坐,十分紧张她肚子里的孩子。 萧尘霜略微有些尴尬,赶紧安抚她说:“娘,我已经请过大夫了,以前我是对百合过敏,不过现在已经不会了,所以对我来说起不到任何危害。”她这话好像是刻意说给某些人听的。 至于到底是给谁听的,谁做了亏心事自然就会心虚。 许梅一听,才勉强放心,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就好那就好,你现在可不能马虎,这前三个月尤为重要!” 前三个月?萧义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这母女俩说话跟打哑谜似的。他没多加理会,转眼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唐静和。 “你可知错?” 静和一边哭,一边说:“相爷,奴婢没有做过....小姐待我这样好,我怎么会恩将仇报呢,三夫人....奴婢在您身边伺候这么久,您是最了解奴婢为人的,我岂会是这种心肠歹毒的人啊。” 柳盈也是万般无奈,早前觉得自己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可能很快就会不行,想着这个丫头之前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为人勤快也机灵,这才送到萧尘霜跟前。没想到她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 “三夫人,您帮奴婢求求情,奴婢真的是被冤枉的,这都是他们....” 喜儿哪里能忍得,当即冲了出来:“你闭嘴,居然敢毒害我们主子,我看你是简直是活腻了!你说,到底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喜儿妹妹....我....不是我,我是被人算计了,我...” 萧尘霜漠然的看了她一眼,缓缓起身:“够了,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许沉央手里的木牌,还有你故意泄露的那些消息,难道都不足以成为证据?昨日你看到我全身红疹,就立马准备了百合头油。” “还有你去柴房做什么,难道你心里不清!?” “我....我没有...”唐静和的声音越来越小。 柳盈猛地一拍桌,“唐静和....我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歹毒的心肠。”她撑着病怏怏的身体走到许梅跟前,“姐姐...你掌管内宅,如今出了这种以下犯上谋害主子的事,决不能轻易姑息,否则如何治理这些个下人?” 许梅叹了口气,听到自己女儿被毒害她自然是忍不得,就算柳盈不说她也不会轻易饶了这个贱婢。 “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萧义不由提高了声量。 太子前脚刚走,没想到身边就出现这样的事情,这岂非是公然要与太子太子妃唱反调?欺负他萧家无人? “老爷冤枉,奴婢....奴婢也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受人蛊惑,奴婢愿意戴罪立功...相爷,夫人...太子妃,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愿意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萧尘霜蹲下.身,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唐静和,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而是给你机会你不要。你谋害我倒也算了,谁给你的胆子离间本宫与太子的关系?” “娘娘....奴婢说的句句属实,我承认...那诅咒那草娃娃都是我做的,可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因为....这都是....” “够了!”萧尘霜大袖一挥,“唐静和以下犯上意欲毒害本宫,立马送官究办,再将此事上禀于朝堂,由皇上定夺。” 上禀朝堂,如果这样一来就真的没有翻身机会了。不...不能这样...静和急忙爬到她跟前,“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求求你了....” 萧尘霜顺势踹了她一脚,这一脚刚好把她踹翻在地,漠然道:“拖下去。” 在场的这些人也是心慌,本以为没出什么事,而且这太子妃对下人又向来和善,可没想到今日却如此冷漠。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换做是自己被人陷害,还不一定能这么冷静,说不定早就和那人撕逼起来了。 静和被拖下去之后,萧尘霜缓缓起身,扫了一眼在场的女眷,目光落到了李若兰和萧锦绣等人身上。 其中也包括徐家母女也感受到她那种如冰霜一样彻骨的眼神,不由的也是心头一跳,不敢说话,乖乖低下了头。 “唐静和虽曾是三娘的人,但大家都知道三娘向来不争不抢,所以这件事我肯定相信三娘。” 柳盈泪眼连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哽咽道:“多谢太子妃....” “但是,既然是在我院子里出了这种事,只能证明我识人不明管教无方。更何况我身为太子妃,就更不能私下处置知法犯法,所以此事会交由州府朱大人主理。”说到这里,她又吩咐元轻羽把余下的那几个丫鬟带了上来,这些人都是平日里手脚不干净,惫懒的丫头。全都一并发落了,卖出府去。 这一场下来,许梅和萧义全程围观成为了局外人,但同时在府中更无人敢说半句闲话。 “不错,无规矩不成方圆,太子妃此举确实是最为妥当。其实早些年间都觉得这种事情是家事,自己处置了便是,但身在官家就得以律法为标准。”说话的是一旁围观的苏棠,对此他作为一个门客,也表示十分赞同。 而整个过程元轻羽和许沉央谁也没有说话,脸色也是平平,猜不出到底怎么想的。 萧尘霜道:“本宫既坐在这个位子就不得不考虑多些,这种事情我希望只有这么一次,如果再有下次发生,本宫只能送到大理寺去问刑了。” 是这样的,她本来不打算把事情闹大,其实悄悄把唐静和处置了也就算了。 但到底她不能在相府久留,这个徐家母女不是什么省事的人物,做这一出无非是敲山震虎,一来看看长安侯那边的反应,二来再次稳固许梅在家里的地位。 无所谓下面的丫鬟家丁怎么说,就算觉得她死乞白赖的待在相府是因为不得宠也好,什么也罢,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于她没有任何影响。 处理完毕后萧义也叮嘱训斥了几句,警告这些个后宅女人勿要生出事端,但他走的时候却不由多看了李若兰几眼,那种眼神很奇怪。 第249章 人心惶惶 带着审视带着怀疑,又是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态,看的人有些头皮发麻。 多半也是因为之前做了亏心事的缘故,此遭李若兰只觉得浑身泛着寒意,找了个借口先溜了。 从花厅出来就有下人来报,说是那几位夫人已经到了,现在被安排在盈水园。 许梅点点头,吩咐他们先去招呼客人,回过头看向萧尘霜时又是满脸忧虑,“怎么就这么多事端,你以后可还要小心一点。方才我看到你身边那个男人....他是太子派来的?” 萧尘霜道:“正是,因为殿下不放心我的安危。” 许梅叹息:“看来殿下还是心疼你的。只是…方才你这么做倒是给我立了威,以后府里这些人也会更加听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九儿,你可一定不能出事。” 萧尘霜握住她的手,“只要我还是太子妃,我就是你的倚仗,你还担心什么?您啊,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你总是这样,不过可说好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和我说,可别一个人扛着.....”许梅继续叨叨。母女二人往湖心亭走去,那些夫人们已经在亭子里各自等候了,一改往日的雍容华贵,纷纷投身于手里的活计。 杨夫人针线活比较好,在那里飞针走线的绣着花样,贾夫人见她忙不过来便也开始拿起绣样帮忙。 其余人则拿起荷叶,将糯米、粘米、大米等放入里面,有时候会顺带着包上一些红枣,或者煮熟的肉。 据说当年九黄圣祖本是肉体凡胎,但因那洪水如柱倾斜而来,淹没整个大魏,只有九黄山安然无恙。 后来有道士推算说是上天发怒才引来这灭顶之灾,需找到一个八字匹配的人自愿献祭。 生死存亡之际,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哪里肯轻易牺牲?在大家都为难的时候,却有个年轻人自告奋勇的去献祭。 说来也奇怪,就在这年轻人献祭之后,洪水褪去,潮水隐没,一切就像没有发生一样,并且风调雨顺的过了三十年,魏高祖也凭借自己的本事带领子民开创了一个新的盛世。 每每提及都会感念当年的年轻人,但因不知他名字,只好命名为圣祖,又是九黄山的人,所以‘九黄圣祖’四个字由此而来。 为感念他的牺牲,在九黄圣祖这一日百姓们都会用荷叶包食糯米等食材进行烹煮,然后互相送礼,请客摆宴。 “让各位久等了,方才处理了一个家仆给耽误了。”萧尘霜一过来,所有女人便簇拥上来,纷纷行礼作揖,口口喊道:“给太子妃见礼了。” 萧尘霜抬抬手:“各位夫人不用客气,既然是在我相府也就不必如此拘泥。” “太子妃说的是。”杨夫人端起绣绷递给她,“妾已绣好,还请太子妃过目。” 元轻羽从她手里接过绣绷递到萧尘霜跟前。她看了一眼这珠绣。 这种细致活儿是女人间的荣耀,更是知书达礼的象征。 话又说回来,这种玩意绣的最好的自然是萧家老太太,也就是是一品诰命国夫人。 如今看到这绣法和老太太绣的几乎相似,不自觉就让人生出睹物思人的念头。 她苦涩一笑,伸手摸了摸,其余夫人会看眼色,便立即有人谄媚。 “所以说呐,咱们杨夫人的手艺是真真没话说的,要说谁能比的上,也就那大梁城的梁国夫人还能算对手了。” “哪里,是你们太夸奖了。” “杨夫人可不必自谦,连太子妃都说好,那肯定就是真的好。” 萧尘霜端起一杯茶润口,没有说话。那位夫人不免有几分尴尬。 在场女眷中,只有裴夫人不动声色,她又包好一个荷叶糕。 漫不经心的拿起一个勺子又舀了米,问道:“太子妃,刚才听说您在处置下人,这到底犯了什么错还得你亲自处置。” 萧尘霜并不想透露这些,只是笑了笑:“裴夫人好像很关心我们相府的事…哦对了,最近怎么没看到裴姐姐。” “媛儿最近感染了风寒,一直在家里养着呢。” “这大夏天的感染风寒也确实不妙,回头让轻羽请个太医去瞧瞧。” 裴夫人赶紧说:“这可不敢。只是小毛病而已,那用得着太医,太子妃挂心,妾就心领了。” 李夫人道:“听说定王要和康业郡主成亲了,太子妃怎么看?” 这李夫人是李大仁的媳妇,听说上一次因为连蓉儿那件案子,便是李大仁站在勤贵妃那一边。若非太子出手相助,萧义可谓是进退两难。 原本看着是要上断头台的,结果因为魏洛风一插手,反而杀了勤家一个措手不及。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么在意水晶棺女尸的事情,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如此。 她眼中闪过一抹厌烦,但仍保持微笑:“本宫向来不干涉朝政,如果私下来说,定王一表人才,郡主又秀外慧中,本来就是一段良缘,我自然是看好的。” 李夫人接着说:“这定王若是成了亲,南召郡主必定会留在京都,就算分封封地,勤贵妃这么心疼儿子,估摸着也不会太远....” “藩王无召不得入京,哪怕定王就在京郊,那也得递了折子得父皇点头才行啊。”萧尘霜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李夫人蹙了蹙眉,一时也是犹豫,本想再说点什么,但想想又觉得不妥。 这太子妃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还是她知道自己是在试探她,所以故意保密闭口不言? 本想趁着这次聚会探点什么风声,毕竟上一次大理寺事件之后,萧义就在朝中处处针对,弄得她夫君日子难过,到了现在也还在记仇,果然不愧是父女。 场面一度很尴尬,幸好人多,你一言我一语的也就打破了僵局。 “太子妃....”碧水急匆匆走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萧尘霜面色一变,其余夫人也看出端倪,纷纷关切相问,她也都一一应付了过去,让许梅先来善后。 看到她这副模样也不敢多问,赶紧起身相送。一行人匆匆离开了盈水园,往相府另一个偏僻角落而去。碧水有些不懂,不知道为什么萧尘霜会安排她来演这么一出,不过也没多问,多问就不是她的性格。 是这样的,萧尘霜本来就不喜欢和这些夫人打交道,有时候逼不得已想探听点什么才会选择忍耐,但刚才相处下来发现她们知道的还没自己知道的多。何况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唐静和。 早在李夫人打听之前她就吩咐人把唐静和的事传扬出去,就说是和府里的家丁苟且,犯了相府的禁忌才被赶出府的。 实则她人还在萧家。 她必须要知道唐静和之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长安侯府到底还有谁与她过不去。 这次唐静和确实被狠狠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蹲坐在床上。因为这个房间除了有张没铺棉絮的床以外,就没别地方能下脚了。 唯一一束光从窗外照进来,她下意识闭了闭眼,又听到一阵脚步声,木门就突然被推开了。 元轻羽扯起袖子擦了擦凳子上的灰尘,搀着萧尘霜坐了下来。 “太子妃....太子妃...我知道错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对,只要您能解气,我怎么做都可以,只要您饶了我,饶了我这一条贱命,以后我....我什么都听您的。” 她鼻子发青,脸都肿起来,曾经美丽的大眼睛也几乎成了一条缝,尽管努力的要睁开,周围的肉却都挤在一起,更显滑稽可怜。 萧尘霜心下一软,拿出手绢轻轻拂去她脸上的灰尘,“本来我该把你送到官府,或者一不做二不休把你杀了,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第250章 天影棋社 奴婢不知道.... 萧尘霜微微一笑:“因为你还有用,其实你奉的是谁的旨意谁的命令,对我来说一点不重要。我只是有一丁点好奇,我到底为什么会碍了长安侯府的眼?” “这....”静和一脸为难,可看到萧尘霜那诡异的笑容和眼神时,又觉得心生骇意,“难道太子妃真的不知吗?不知长安侯从哪里收到的消息,说是萧家和太子已经联手决定把定王送上北齐王座,所以....” 所以也就是说只要她死了,相府和太子之间必定有隔阂,届时一拍两散,而他们再趁虚而入。 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只是萧尘霜有些不明白,一个诅咒的草娃娃就能要人命?还是说那个草娃娃上面别有文章? 她看了一眼碧水,碧水她会意过来,立即拿出之前收起来的草娃娃来。 这是用稻草编的,完整的生辰八字,上面扎了几根银针,除此之外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静和望着萧尘霜的一举一动,又飞快的低下头,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此时鼻子尖上缀着几颗亮晶晶的汗珠,看的出她心底确实很紧张也很恐惧。 “我不会真的蠢到一个草娃娃就能要我的命,静和,我其实对你也算不错,至少没对你太坏,如果你现在实话告诉我,也许我有这个能力送你出去,摆脱长安侯府的控制。” 唐静和连连点头,诚恳的说:“太子妃....事到如今奴婢不敢再有所隐瞒。一开始奴婢在相府确实只是为了打听一些消息送出去,这样的情况在各大世家实属正常,” 这话没毛病,不管任何人都以为萧婉清能当上太子妃,可没想到最后却是萧尘霜。所以长安侯府确实不可能未卜先知的知道,早有预谋的可能性就完全不成立。只是百合的事情....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她想了许久也没有头绪。 元轻羽的目光落到草娃娃身上,其实从发现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再仔细一看终于发现端倪。一只毒蝎从里面爬了出来,那蝎子个头就比蚂蚁大一丁点,尾部呈红棕色,莫非是..... 她当即只觉头皮发麻,大喝一声:“丢掉!”随即眼疾手快,立马夺过萧尘霜手里的草娃娃,却没来得及扔出去,那蝎子钻出来冷不丁的在她虎口上狠狠一咬。 “轻羽!”萧尘霜看到那只跑掉的蝎子,抬脚就给踩死,绿色的毒液沾满了鞋底。元轻羽咬牙,“脱鞋!” 碧水反应过来,连忙把萧尘霜的鞋脱掉,当看到鞋底的时候,不禁暗叹,这蝎子是毒王吧,这么眨眼功夫鞋底都磨穿了。 “别说话,调整呼吸,我渡真气给你!”许沉央立即点了她的穴道,不让毒素入侵五脏六腑。再与她席地而坐,将真气毫无保留的渡给了她。 萧尘霜看不太懂,却也知道许沉央这次是尽了心力的,但她已经无法去思考他为什么豁出命,根本就懒得去想,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只是恨恨的看向唐静和,尤其看到她一副无辜的模样就更是来气。 她上前就是一脚踹了下去,静和随之一歪,伏案在地,萧尘霜死死捏着她的两颊,“解药呢?” “解药....我没有解药,真的,我…我都不知道里面居然有毒蝎,看来他们也是将我当作弃子,小姐,你救救我…让我活着吧!” 萧尘霜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你没有解药,那活着也无用。” “不是的...太子妃,我知道我知道是翁主想害你,她一直喜欢太子,本来以为能和太子在一起,之前联姻的事情皇上也应允了的,可不知为何突然变卦....所以才容不下你,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您就饶了我一条贱命吧!”她又砰砰砰磕头,额头已是一片殷红。 若说以前萧尘霜还有些恻隐之心,可现在,回想起刚才的状况,若非元轻羽眼疾手快夺走了草娃娃,现在被咬的人,命悬一线的人就是她。 她疲累的挥了挥手手,让人先将唐静和拖下去,而后立马差人进宫把温清辉请出来。整个太医院医术最好,她唯一认识的也只有温清辉了,在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更倾信于温清辉。 元轻羽已经彻底陷入昏迷,但见许沉央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他微闭着眼,满是痛苦的神色。 她终于看懂什么,再这么下去许沉央绝对会撑不住,再看元轻羽的脉搏迅速衰弱,这毒当真如此可怕? 她在床边守了一夜,至于唐静和的事,是让张护卫悄悄去做的。无人会在意一个婢女的生死,而府里的人都以为真的送官究办了。 可后来又有人说看到她和情郎跑了,再然后又看到她在酒馆里买醉,当夜跌跌撞撞的回家之时,磕到湖边的石头上,失足掉到了河里。 尸体在河里漂浮。 这条河的水不能喝,但是住在周围的百姓都在这条河洗衣服。 所以早上的时候就有妇人看到一具浮物漂了过来,她还以为是个什么衣服,结果近了一看,可差点没把她给吓死! 这哪里是什么衣服...根本就是尸体啊!那妇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结果这尸体泡了一大早上才有别的人发现,衙门里的捕快过来打捞尸体,后来查到是相府的里当差丫鬟,本是想麻烦萧义过来认一认。 可师爷却说人家丞相贵人事忙,再者又有证人看到这丫鬟确实是自己喝醉酒,就算失足溺水也是正常的,所以就没有惊扰了相府的人,这事儿也就这么给结了,随手一埋简单省事。 在相府负责打扫院子的老婆子听到这个消息,也连忙放下扫帚悄悄出了府。殊不知已被人跟踪。 而萧尘霜这边,她则对外宣称自己生病,却暗中让人散发流言,使整个长安侯府知晓她中毒的消息。 “主子,下去歇会吧,这里我来看着。” 萧尘霜摇摇头:“我不累。” 站在一旁的许沉央也没有强求她,只是默默退到一旁,神情略有些僵硬,陷入了沉思。 昨夜那个温太医过来也是束手无策,想要救人恐怕得闯一趟药王谷了。可如果直接这么去,这股子关切的劲儿就太过了。萧尘霜如此聪明,容易被她看出端倪来。 可阿羽的毒得尽快解,若是拖延下去可就回天乏术了。为了这件事,他不仅渡了真气给元轻羽,还煎熬了一晚上没睡觉,所以现在不能再等下去。 他借口说出去抓药调理自己的身子,萧尘霜也没有多想,让他尽管看病,银钱自会报销。 这一点就算传到某些人耳朵里,也不会作别的想法。所以很容易他就出了府,一路直直朝着棋社走去。这间棋社共有三层楼高,装修典雅大气,棋社成员也都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 经营棋社的老板见有客人上门,便温和一笑,上前拱手道:“公子可是要约棋?是否有对手?” 许沉央走到大厅里挑了一盘墨玉棋子,淡淡道:“阿羽出事了,我听说药王谷的传人在此间游历,南叔,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 “公主出事了?”南叔脸色一沉,“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暴露了?” 许沉央紧紧盯着这墨玉棋子,嘴唇翁动:“说来话长,时间紧急,晚上给我消息,届时你就过来送棋子,一定要帮我找到药王谷传人。” 药王谷传人也只是听过有这么个人存在,可是男是女又有谁知道?虽然事情难办,可公主的命才是最要紧的,南叔一口应允下来后就发动所有安插在周游的人去寻找。 眼下通了气,许沉央也能勉勉强强放心,棋社的力量还是很大的,要找一个人很容易。之后他又去医馆配了药,温清辉此人确实有一套,但他给的方子不足以护住心脉,所以还得再改良一二才能配出方子给元轻羽服用。 第251章 设局 相府。 张护卫来禀报,说是王德贵最近有要逃跑的嫌疑,拿了大把金银首饰去当铺卖掉,而且这些金银首饰都是出自于相府的。 一听到这个消息,萧尘霜强打起精神,果然如她所想,这个李若兰确实不老实,看着表面上服服帖帖,暗地里还是想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一头扎进去,真不知该说她是蠢还是脑子不够用。 但现在并不打算立马出手,既然李若兰在耍心眼,那不妨配合她把这出戏唱完。 她起身拢了拢袖子,吩咐所有人务必好生照顾元轻羽,有任何情况就立马通知她和温清辉。 碧水跟着她出了门,忍不住宽慰几句:“主子也别太紧张,事情要一件一件去做,轻羽这边还能再想办法。至少温太医开了方子,这药喝下去之后虽然没什么起色,可这条命啊是保住了。” “主子你怎么了?” 萧尘霜顺势扶着旁边的柱子,只觉得一阵心慌,有些头晕的感觉,稍停了片刻后才逐渐好转。 “主子喝点水。”碧水麻利的提起水壶倒了杯水递给她。萧尘霜伸手去接,抿了一口舒缓许多。碧水有些心疼,叹息道:“主子昨夜一直守着轻羽,多半是累坏了,本来最近事情就多,您可得好好保重身子。” “我没事。” 碧水默默叹了口气,问道:“那李若兰的事我们该怎么办?要不直接让张护卫把那王德贵给抓起来,到时候直接把李若兰那些事儿给抖出来。” “直接把人抓起来固然简单,但也只是如此。我这人向来说一不二,我给过李若兰机会,主要就是想知道关于勤贵妃的事。但既然她不珍惜这个机会,不如就交给父亲来处理。” “交给相爷?”碧水有些糊里糊涂的没明白过来。萧尘霜阴测测的笑了笑,“没事,按我说的去办。” 碧水附耳过去听,仔细听着萧尘霜的安排,她脸上也逐渐露出笑容,大喜:“主子英明,这样一来那李若兰可就真的彻底完蛋了,那比杀了她还难受呢。” 萧尘霜抿了口茶,挥挥手吩咐碧水速速去办。而此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却见那人满头飘逸的银发在风中舞动,顶着早晨的阳光,像是镀上了一层层光泽。 “原来是段老板,怎么突然登门造访了?” 段离渊:“我们约定的事,萧姑娘应该还记得吧。” “这是自然,不过最近府中事情多,明日我定会亲自来天香楼,将玄月令奉上。” 段离渊满意的点点头:“既是如此,那我也不便久留,若有需要帮忙的,萧姑娘尽管开口。” “多谢。” 他轻功极好,来无影去无踪,刚才经过的小丫鬟也揉了揉眼,真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一个人还是蝙蝠。这轻功确实可以和风九尘相提并论。 ....... 萧锦绣最近发现李若兰行径怪怪的,要是以前必然又要缠着给自己讲什么大道理,为的就是许个好人家什么的。 可这两天很难见到人影,而且以前李若兰最喜欢的首饰也都莫名其妙不翼而飞。 开始她怀疑是丫鬟们手脚不干净,所以今天是多留了个心眼,躲在衣柜里注视着一切,却发现是李若兰自己偷摸摸把首饰拿走的,还在床底下藏了个鼓鼓的包袱。 “二夫人,二夫人.....”百灵提着裙摆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二夫人,大夫人...叫您过去账房。” “叫我去账房?”李若兰暗暗皱眉,上次萧尘霜不是说已经摆平了吗,那现在许梅怎么会突然....莫非是事情暴露? 她有所迟疑的看了一眼床底,咬咬牙,管他的,事已至此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反正许梅倒是好说话,若真有点什么卖个可怜也就过了。 “夫人,这是这个月染布坊的货款和购买染料的账册,还请夫人过目。”祥叔恭敬站在一旁,将手里厚厚的册子递到她手里。 许梅也客客气气的说:“有劳祥叔了,其实这些账目你看过也就作数了,我实在没必要再看一遍。” 祥叔道:“夫人...老奴多句嘴,这染布坊的账目倒也还好,不管是面上还是细目都比较干净。可昨日我翻看宅子里的账目时就发现好像少了点银子。” “少银子?”许梅看着这一摞账册,深思了片刻,问:“大概少了多少?” 祥叔比了个‘三’字,像这种大户人家不可能是三百两,但也不可能是三万两,毕竟真要是这么大数目,那肯定能立马就查出哪里不对劲。 所以自然就是少了三千两。 李若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二人嘀咕着什么,见祥叔比了个三的手势,她当即也是心惊肉跳。 怎么可能,难道萧尘霜没有摆平没有善后?还是她故意这么做,根本从始至终就没有相信过自己? 这个女人果然奸诈! 不过幸好! 幸好姑奶奶我早有准备,要是真的相信这个女人,那才叫完蛋! 她咬了咬下唇,作出云淡风轻的走了进去,甩了甩绢帕,“哟,大姐今儿是怎么了,把我喊过来作甚。” “啊,若兰姐姐来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家里支出多了,这账目也就多了,我看了一大早头昏脑涨的,中午还得主持九黄圣祖诞,所以请你来救救场,紧赶着给清算出来。” 呼~原来是清算账目,还当是什么事儿!她暗自松了口气,拉开凳子坐了下来。许梅瞧了她一眼,“怎么这么多汗啊?” “这……也还好。”李若兰赶紧擦了擦汗水。许梅不疑有他,自语道:“不过今天确实有些闷热,估摸着要下雨了。” “可不是吗,热死个人了....”李若兰尴尬一笑,拿起桌子上的扇子扇风。 二人低着头算账,算盘打的清脆作响。 和李若兰比起来,许梅就差了些,她并不擅长计算什么的,可当了这个家就得履行责任才行。 她吩咐祥叔先去忙着,此时此刻的任务就是得把这少了银子的事儿给查清楚。 李若兰盯着账目发呆,严格来说今天本来该是一个逃跑的好日子。 想想又觉得不好轻易走掉,因为萧尘霜不知道她的打算,而许梅又如此信任,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再捞一笔? 一旦离开这个金窝窝那以后的日子就指定不好过,为了以后,何不多拿一笔是一笔呢。 她明知道以后不好过,却仍然要扎进来,因为她活的很清楚,人生的选择本来就是有得有失,既然王德贵愿意真心相待,又岂能负了他。 快到中午的时候,夫人们已经聚集在圣祖庙了,作为百官之首的丞相夫人,自然也就是领衔人物,会去组织圣祖典礼的进行。 而在这一天,那些个大臣百姓也都会聚在此处参拜,皇家的人也会在今日去太庙供奉,所以早早的萧尘霜就被李公公给接进宫里去了。 因为上次给太子送美妾的事情闹得不愉快,赵王等人看到萧尘霜时,脸色虽然不好,但碍于身份的缘故,又是在这种场合,也只是拱拱手算作施礼。 看他臭着一张脸,赵王妃无奈的很,一脸歉意的朝她点点头算作示礼。萧尘霜也报之以微笑,跟着这些皇室的人往太庙走去。 以太后等人为先,皇帝在后,作为太子妃也得紧随左右。 在这群王爷中,除了禹王和弈王,独独这魏怀瑾是最为出类拔萃的。 那两道浓眉似乎又精修过,一点不杂乱,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细碎的阳光洒在他额前的长发上,明明如此高贵优雅的一个男子,可眼里却没有光芒,无论看到哪里都是一滩死水。 他不经意瞥向皇帝所在的地方,一眼就注意到那身穿冕服的少女,如此繁琐厚重的服饰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看上去就是柔柔弱弱的,足足惹人心疼,怎么承受的了?这小身板能行吗。 而刚好那少女的目光也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化作一抹淡笑。他领略到她眼中的风雪,也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温柔的笑了起来。 第252章 太庙占卜 这种温柔所见不多,康业怔怔的看着身旁的男子,那颗涌起的心又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这么多日夜里,似乎只有在魏怀瑾看到萧尘霜的时候才会展露温柔,她很不懂,到底是什么样的魔力才能让魏怀瑾如此死心塌地? 司礼监的人敲了大钟,三声之后皇帝便率领皇室中人朝先祖灵位上香叩拜,而文武百官也都齐齐跪在太庙外的阶梯前,模样无比虔诚。 和往年一样,卜星大人跳着祭神舞。萧尘霜盯着他一举一动看着,禹王也在此间凑了过来,低声道:“三嫂。” “吓我一跳。”萧尘霜拍了拍胸脯。禹王嘿嘿一笑:“你在发什么呆呢,是不是也觉得无聊?” 确实很无聊,但既然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算是无聊那也得受着。 她没答话,禹王却自己就看出些小心思,便道:“其实很快就结束了,待会等卜星大人跳完祭祀舞,就等着皇上净手后开始掷了铜钱,待钦天监等人看了之后这事儿也就结束了。” 掷铜钱? 她有些不明白,像这样的场合还是第一次参加,以往每每有重要场合时都没她的份,久而久之便也就习惯了。 这才造成为何对这些事一窍不通的缘故。 魏怀瑾看了一眼勤贵妃,见她站在太后身旁,庄重的看着卜星大人,想来也是注意不到他的,于是也溜到了萧尘霜不远的位置。 “禹弟。” “四哥?”禹王喜极,“听说四哥要大婚了。” 魏怀瑾道:“还早着,倒是你,刚才嘀嘀咕咕的又在跟尘....太子妃说什么?” 禹王道:“我与三嫂说这圣祖日,不过说的不清不楚的,既然你来了,那要不你仔仔细细讲一遍?” 魏怀瑾闻言,也觉甚好,两兄弟愉快的换了位子。 因为今日来的皇室中人众多,其中也包括魏家那些表亲堂亲的血脉,所以无人在意三人这些个小动作。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可不知为什么每次挨着很近的时候,总觉得莫名紧张。 魏怀瑾干脆把手藏在身后,挺直了胸膛,看了一眼刚刚到自己肩膀的少女,那平缓的浓眉又悄悄皱了起来。 “禹王这臭小子说的不准,其实并不是每年都要占卜,距离上一次好像又是十年的。因为之前是圣祖护佑我大魏风调雨顺,所以这祭祀占卜也含有圣祖给我们的暗示。” 听他这么一说,萧尘霜立马就明白了,“所以简单说就是会告诉我们是否会国运昌隆?是在测运势。” 魏怀瑾点头:“就是这样,就算枯燥一点也就忍耐一下,很快就会过去了。” “嗯....”萧尘霜笑笑,“婚事都办妥了吗?” 婚事.... 魏怀瑾强打起精神,但心中的抗拒也不经意流露出来。他扯了扯嘴角,“应该快了吧,也许就在下个月,也许会提前,这个谁也说不好。” “哦对了,我听说你最近都住在相府,为什么不回太子府呢,是因为不习惯吗?也是,住久了总是会不习惯的。”魏怀瑾刚才快乐的情绪一下落了下去,谨慎到随便寒暄都要帮她想好理由。 其实住在哪里对她来说现在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住的舒服就好。 但还来不及回话,那边卜星大人就已经完成了仪式,钦天监的人将托盘呈了上来,红色的绸布上放着一只金龟壳,以及三枚铜钱。 卜星大人默默念着咒语,小太监则奉上了龟壳,龟背上的鳞片数、是五片,代表金、水、木、火、土五行,旁边各有四片,代表乾、兑、离等,根据裂纹预知国事战事等,个中十分复杂。 宫人伺候皇帝净手后便开始掷出龟壳里的铜钱,但卜星大人不急着去查看铜钱卦象,而是用火烤过之后,却见龟壳上立马出现裂痕。 众人见此也都开始紧张起来,大殿上的气氛也变得肃然,卜星大人皱着眉头,一个一个抖落出铜钱,而卦象.... “这....” “怎么会这样....” “这可是大凶之兆....” 看着众人这副反应,皇帝的脸更难看了,眉毛顿时拧成了疙瘩,额上沁出了汗珠。太后等人也不敢出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似乎都有了各自的答案。卜星大人颤巍巍的,朝皇帝拱拱手:“皇上.....” “继续。”皇帝挥挥手,卜星大人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那卦象却深深印在脑海里。 ...... 宫里还没结束,但萧家这一场却已经结束了,许梅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这还是第一次带着这些夫人主持这种盛会,实在有些手忙脚乱,也幸得祥叔见多识广,这才免去了尴尬。 回家路上祥叔一直在夸赞许梅临危不乱,确实有主母之风,顺便又夸了太子妃。许梅靠着窗栏,喃喃重复着什么,却又听不真切,她脸上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李若兰刚算完账,端起茶杯润了润口,却见小厮走过来禀报,说是洪老板过来了。这洪老板可不是个小人物,经营着全城最大的药材铺子,而相府每年都会在他那里备一些上好的药材。 实际上这些药材是用不完的,偏偏又是最好的顶级药材,所以大多时候用不完的补药也好,燕窝雪耳也好,都会被偷偷掉包拿出去卖掉。 也正是如此,当年府里这些稍稍管事的人,才会捞这么多油水的。 只是洪老板亲自来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 李若兰看了一眼账目,既然已经决定多捞一笔,所以已经把那三千两的漏洞给填补上了,这下账面上看去可是没什么纰漏了。 “二夫人?” 李若兰回过神来:“愣着做什么,快请洪老板到花厅里坐,我马上就来。” “诺!” 洪老板是贵客,所以生意繁忙,虽然和萧家合作多年,但也都是让人送药材过来。这次亲自过来....莫非是哪里出了什么纰漏? “怎么还麻烦洪老板亲自过来?”李若兰招了招手,吩咐下人看茶。 洪老板笑笑:“没关系的,都是老熟人了,再说这次亲自来那是因为这批药材珍贵非常。” “珍贵非常?”李若兰有些迷惑,左右不过是一些灵芝人参的,顶天了也就三四百年的,就算再珍贵市场价也不过才百十两。 洪老板凑近了说:“二夫人,这是老爷亲自吩咐的,这批千年灵芝可值钱了,好多人想买还买不到!我也是托了关系才从黑市抢到十几棵,眼下可都给你们送过来了。” 千年灵芝.... 李若兰心动了,问道:“当真是千年的灵芝?” 洪老板再三保证:“这是自然,我骗谁也不可能骗相爷啊,如今这灵芝送到了,那我铺子里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送洪老板。” 小厮立马领命而去,李若兰也按捺不住,立即打开盒子,这灵芝全身泛紫,外壁十分坚韧,拿在手里颇有分量。她欣喜不已,这些东西加起来那可得上千两之多。 想想萧义如今还没有出宫,这不就是老天都在帮我吗? 小厮见她神情变化复杂,感觉实在奇怪,却又不敢出声。 好一会儿李若兰才回过神,咳嗽了两声以掩饰尴尬,命人将这些灵芝送到库房。 小厮点点头,端起盒子走在她身后,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妥,李若兰回过头道:“对了,老爷现在还没回来,这灵芝暂时就交给我吧,你去忙吧。” “现在不清算入库吗?” 李若兰板着脸:“你在教我做事?” “小人不敢!”小厮赶紧低下头,将盒子双手奉上。李若兰冷哼一声抱着盒子径直回了自己院子。 这一路深怕被下人们看到,好不容易到了院子,却被萧锦绣这臭丫头给吓了一跳。李若兰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死丫头,你走路怎么没声?” 萧锦绣不悦道:“你走路才没声,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神不守舍的?” 李若兰把盒子背在身后,“哪有的事,你要出门吗?”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萧锦绣问。 李若兰白了她一眼:“这傻孩子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有事情瞒着你,让你练琴你练了吗?” “哦...那我先走了。” 第253章 人赃并获 呼~ 李若兰回到屋里迅速关上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险,差点就被那臭丫头给看出来了。 不过要是就这么走了....万一萧义真的发了脾气,那锦绣....锦绣该怎么办?不行不行,不能走.... 她开始犹豫了,可是转念一想,之前黄大人提过他儿子和锦绣的婚事,按理说就算萧义再生气,也不至于为难锦绣吧? 既然决定了就不能再动摇! 她找了个由头支开了院里那些生分的丫鬟,继而又回到屋里,看着床底下的包袱和桌上的灵芝,仍是心绪不宁。 “来人,来人!” “二夫人有何吩咐?”小厮从门外走了进来,李若兰盯着他瞧了许久,惊道:“德贵?你....你不要命了?” 王德贵把门一关,上前就搂住她的腰,“我怕死,可我更怕失去你,我好想你...兰兰,都准备好了吗?我安排的船也准备好了,就在今夜子时,到时候我们就能从水路离开!” “德贵...我....”李若兰叹了口气,转过身不再看他。王德贵挑了挑眉,又作出一副深情的模样,拉起她的手来,“兰兰,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为了你已经证明过。那次倚红院的事真的是他们逼我的,如果我不这样他们就会杀了你....” “兰兰...你要知道我对你的真心可是日月可鉴!” “我知道我知道....”李若兰叹息:“如果不是真心的....你也不会为了我...断了自己一根手指,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王德贵摇摇头:“只要你相信我,别说断了一根手指头,就算断一只手我也甘愿,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好...可是锦绣怎么办,她到底是我的女儿....” 王德贵将她拥入怀中,温柔的说:“你放心好了,锦绣这丫头聪明,老头儿肯定不会伤害她的。再说真有点什么,回头我们安顿好了再想办法回来接她...” “那你可得说话算话,我为你舍弃这荣华富贵,你可不能负了我!” “我王德贵对天发誓,如果我此生辜负李若兰,就让我不得好死!” “别说胡话,你的手还疼不疼?” 王德贵捏了捏她的下巴,缺没有说话,只是越发将她抱紧。李若兰沉醉于这个温暖的怀抱,憧憬着未来长相厮守的日子。 顺便把刚才灵芝的事一五一十的全告诉王德贵了。 他一听,当场就眉开眼笑的,决定就趁大家都不在府里这个机会把灵芝先带出去卖了,回头就把银子藏在城隍庙。 反正也是从那里坐船离开,也省得大张旗鼓的出去被人发现。 李若兰一听也觉得是这个理儿,于是立即收拾好包袱,把灵芝装起来塞进他怀里,催促着从后门的墙洞里离去。 外面的丫鬟都已被李若兰给打点过的,目的都是为了今晚私奔做准备,所以就算是青天白日出去,院里几乎也是没人的。 王德贵按照李若兰所说的路线跑去,一路畅通无阻,只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所谓的狗洞。 他挠了挠头,奇了怪了,若兰不是说了狗洞就在这,咋就没了? 他绕着附近找了一圈,幸好这打点的通透,不然这会子耽误在这不是得被人发现? “相爷,不知今日祭祀情况如何?”苏棠问。 萧义神情有些复杂,兀自捋了捋胡须:“此事.....此事有怪异之处,祭祀结束后皇上便是心绪不宁,我当时站在身后也确实见得那龟壳烧裂。” “那这可是大凶之兆,卜星大人怎么说的?” 萧义摇摇头:“当时只是将太子妃等人请进了清凉殿,连赵王这些人也进去了。” “那属下就恭喜相爷了。” “恭喜我做什么?”萧义不解。 苏棠诡秘一笑莫测深浅:“太子妃回来必定会带来好消息,相爷就只管等着便是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看他这副神情,不自觉让萧义联想到前些日子所商量的事。莫非这次的卜卦和苏棠有关? 听二人脚步声渐行渐远,王德贵才拍了拍胸脯,还好这里有个大花坛,否则被抓包那才叫惨。 然而还没等他彻底放松下来,又听外面有人喊了声太子妃。 他就纳闷了,这些大户人家的人都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前门不走,偏偏走后门? 他一溜烟的躲到花坛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行人从后门走了进来,萧尘霜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那被重新砌砖好的狗洞,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朝碧水使了个眼色,碧水领悟过来,立马上前喊停了萧义。 “老爷老爷!” 萧义还未走远,回头看了她一眼,显然是没认出这丫头是谁,只道是府里哪个丫鬟。他沉声问道:“何事?” “老爷,是夫人让奴婢来找您的,说家里进贼了。” “胡闹,我堂堂相府守卫森严怎么可能进贼?” 碧水:“是真的,今日洪老板亲自送来的千年灵芝和一些人参都失窃了,所以夫人让奴婢赶紧来禀报老爷!” “....失窃?”萧义自是不信,这怎么可能,他相府守卫森严,那些个小毛贼怎可能轻易进来! 而且账房又不是随便就能进的! 但这么一想,就想到别的地方。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那这不是什么进贼了,根本就是有内贼! 于是他立即吩咐苏棠召集府兵开始调查。 苏棠领命而去,萧义多看了碧水一眼,奇怪道:“你刚才说夫人?你不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吗?” “二小姐?”碧水道:“奴婢确实是太子妃身边的贴身侍女,只是今日头疼所以告假了,是轻羽陪主子进宫的。” “是吗?”萧义有些糊里糊涂,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丫鬟谁是谁的,只是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又把握不实在。 不过这不重要,眼下重要的是得把那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给抓出来,必定不能轻饶! 躲在花坛后面的王德贵一听这架势,那还得了,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被抓起来那肯定是得被活活打死的!他抱着侥幸心态,搂着那个包袱像狗一样小心翼翼爬走。 心脏跳的砰砰作响,当初和李若兰偷偷相会的时候都没这种感觉,这一次可真是大意了! 他往前爬,爬着爬着就看到一双浅绿色的绣花鞋,是水纹缎面的,绣着曼珠沙华的红色花朵。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接着就咽了两三口唾沫,好像是嗓子里发干似的。 再一抬头看去,那少女眨了眨眼,轻松一笑:“哎哟,这不是王管工吗?王管工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不用行这么大礼的。” “我....”王德贵硬着头皮站起身来,笑呵呵道:“是老爷叫我来对账目的,前些日子不是新进了些染料吗,所以小人是来对对数目的。” “哦,原来是对账目啊,刚才还看到我爹过去了,这样吧,本宫呢也刚好有事要和我爹商议,那干脆王管工和我一起去。” 萧尘霜笑眯眯的看着他。 可在王德贵看来,这个笑泛着一股子冷意,他赶紧摆摆手:“不用了二小姐...哦不对,是太子妃..小人已经对完了,刚才是找东西...趴在地上找东西!” “找东西是吧?”萧尘霜从袖子里抖出一封信,还有一个小布老虎,大概有半个手掌大小。 一看到这物件,他眼睛都发直了,额头不断冒出冷汗,有些说不出来话。 “你包袱里装的是什么?” 王德贵下意识藏在身后,咬牙道:“太子妃有所不知,小人有个亲戚在府中当差,她...她有个孩子在外面,所以这都是孩子的衣物。” 第254章 彻底完蛋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难怪能和李若兰看对眼。人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不撞南墙不回头,有时候又执拗的很,觉得自己就是那一丁点的侥幸和例外。 萧尘霜懒得再和他啰嗦,直接朝着那边的侍卫招了招手,侍卫们一窝蜂涌了过来,将王德贵按在了地上,捡起他手里的包袱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居然全都是药材。 府兵们是些粗人不知道这些药材意味着什么,可得到禀报后赶来的萧义却是连脸都变绿了。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作为一家之主,作为一国之相,竟是屡屡被人这般欺辱? 这是怎么回事? 萧尘霜摇摇头表示不知,暗暗朝碧水使了个眼色,她领略到后,走了出来,接过那些药材一看,一口咬定:“这就是洪老板送来的药材,老爷,没想到偷药材的居然是王管工。” “王德贵!”萧义一声厉喝,吓得他直直哆嗦。 萧尘霜这个时候站出来冷静分析道:“父亲,这王德贵是染坊工人,虽然是管工,但到底和我们相府八竿子打不着。如今却能轻易拿到这药材,想来必定是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 萧义在气头上,哪里还冷静的下来,立即吩咐人先把王德贵拉下去打一百个板子再说。 这一百个板子下来那人指定是没气儿了,王德贵一听也急了,忙磕头求饶,奈何萧义根本不为所动。 “老爷...老爷....其实....其实都是....”王德贵心里盘算着,如果把李若兰供出来,那大家都得死! 还不如祸水东引,至少为李若兰除去一个死对头,来日还能多捞些油水。 反正只要自己指认,也不怕萧义不信。 他眼睛滴溜溜直转,萧尘霜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大概猜到他的想法。 她捏了捏手里的布老虎,其实这个布老虎做的很好,但到底是劣质的线和布料,用了尖锐的钗子轻轻一划拉,就露出白色的棉絮来。 王德贵又是一愣,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他不是个蠢人,完全看得懂萧尘霜的意思。 如果说一开始他抱着侥幸心态,觉得一个女人家不可能心肠这么硬,但是现在看看,他忽然感到恐惧,也许这个女人真的能做出些什么。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任是他这样的人在外漂泊多年,却也不想连累家中的妻儿。 他回想起当年出来闯荡的时候,一开始是去的米铺,可是月钱低的可怜,那少东家还经常克扣工钱,一筹莫展之际遇到了祥叔,后来就去了染布坊。 他在这一行很有天赋,人家要学三五几年才能调出碧色,可他只是短短半年时间就能掌握的很好。 再加上之前勤勤勉勉做事,很快就当了副工头。他每月的银钱都寄回家去,本想回去看看,可念着当初在岳父岳母面前立下的誓言… 再看看现在的样子,虽好过一些,却依然很穷酸,哪里还敢回去。 这么多年了,儿子长高了没有,胖了没有,是像自己还是像他娘呢?他一无所知,偶尔能从同乡嘴里听说一些,但也只是听说。 就在去年,他亲手做了个布老虎托人给带回去,以及这些年他一直攒下来的银子。 可转眼,这布老虎就出现在了萧尘霜手里。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手段,否则也不可能当太子妃。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败下阵来,绕不过思想挣扎,张口道:“老爷,都是小人的错,是小人一时财迷心窍,听说这些灵芝能卖很多钱,这才一时起了贪心。” “任何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偷窃是大,若是放在前朝是要处以极刑。不过念在你为我萧家多年做牛做马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萧尘霜拿出一把匕首,直接钉在了案板上,“手还是脚,自己选。” 碧水啧啧叹了两声,惊讶道:“是整只吗?” 萧尘霜挑眉:“不然呢?王管工你自己选一选吧,是断手还是断脚?” “我....”王德贵看着那小小的匕首,真的能把整只手脚给切下来? 萧义似乎明白萧尘霜想做什么,无非是吓吓他,一个小小的王德贵就没关系,最主要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府里吃里扒外。 站在一旁的丫鬟嘀咕道:“这个包袱好眼熟啊,这料子是苏州的水龙云,是最好的料子,好像只有二夫人才会用这样的料子....” 二夫人?李若兰! 萧义瞪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奴……奴婢……”丫鬟支支吾吾不敢说。 “这个包袱是谁的?” “是…回老爷的话,奴婢曾经见二夫人用过,她十分珍惜这个包袱…” 李若兰!! 萧义的脸色变得铁青,重重一拳打在石柱子上! 哼,这些年她暗中跟着连蓉儿互相掩护狼狈为奸,为了后宅安宁,他从来都是睁一只闭一只眼,而现在却是变本加厉,暗中居然做这些勾当! 他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也不管王德贵要死要活的求饶,领着一帮人就往李若兰的院子而去。萧尘霜见此,让碧水留下善后,而她也很快跟上萧义的步伐。 碧水拿起匕首学着往日元轻羽那飒爽的模样转动刀把,“王德贵,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要是老老实实,你家里的儿子就准没事。” 王德贵此时已经全然懵了,屁股一阵一阵的痛,虽然刚才估摸着没打几个板子,但下手狠啊,这个时候自然就迷迷糊糊的,听着碧水在说什么。 双腿酸软无力,这下可是完了,要是李若兰出事,那...那就什么都没了。 李若兰的院子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不过萧义在气头上,饱含着怒意,所以走的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院子。 外面的小厮和丫鬟看着一帮人来势汹汹,守院子的两个丫鬟悄悄溜进去。 本来是打算进去悄悄先通报一声的,但在收到萧尘霜凌厉的眼神威胁后,竟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什 么也不敢说不敢动。 萧义铁青着脸:“都好好待着,谁敢去报信,我定不轻饶!” 主子都发话了他们哪里还敢说别的,虽然是李若兰的心腹,可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义带着一群人进去。 李若兰是聪明的,怕人多走漏风声,所以只留了两个丫鬟在外面盯梢,她刚把首饰清点出来,还有一叠银票,正在清算的时候就听到那急促的脚步声。 奇怪,听着这些脚步声紧赶慢赶的,莫非是那群丫头回来了?还是许梅回来了? 她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做这么疯狂又出格的事,所以就更加小心谨慎,打算先把包袱藏起了。 怎料刚拿起包袱,那门就被撞得哐当作响,就连整个地面都在跟着颤抖似的。 而当看到跟前的人时,她完全呆住了。 萧义冷着一张脸,看到她手里洒落的银票和包袱,气的连胡子都在颤抖,身后的几个丫鬟更是吓得脸色灰白,低着头不敢出气。 李若兰呆在原地良久无法回神,王德贵虽然没被打,却是被几个府兵给抓起来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些药材和包袱都被放在盘里完完整整的摆着。 “老....老爷....” 第255章 肃清 萧义抬脚踹了过去,这一踹直直将李若兰踹飞,“你这个贱人,竟敢背着我偷人偷钱,你!!” “不是的,老爷你听我解释...”李若兰扑腾过去,想起过往种种萧义嫌脏,又是毫不留情的将她踹飞,“你解释什么,解释什么时候偷的男人,还是什么时候偷的钱,你好大胆子啊,现在连药材的主意都打,你到底背着我做了多少大逆不道的事!”他一拳打在柱子上,拳头瞬间就红肿起来,萧尘霜默不作声的拿出手绢替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落下一个好名声。 李若兰吃痛,挣扎着爬了起来,却发现刚才他踹飞自己的时候,竟把牙都磕掉了,这哪能忍? 作为一个女人,别说是女人,就一个正常人,牙掉了那得多影响美观?何况是她这样美貌的女人,以后张嘴说话便空着一颗牙,还如何见人! 她生气!那个萧义又怎能不气,看到那洒落一地的银票和难得一见的首饰,其中还有当年他赠与的定情信物! 他捡起那些首饰,又一把甩了出去,直直甩在她脸上,“李若兰,我对你不薄啊,啊?你吃里扒外,绿帽子都戴到我头上来了,李若兰,你疯了是不是,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说你说啊!” 别说是李若兰被吓坏了,就连萧尘霜也没那个荣幸见到他如此生气的时候。她也不敢发脾气,只是不小心的就看到了萧尘霜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再想想这药材的事情,莫非全都是她搞出来的? 说不定这就全是萧尘霜的计谋,王德贵现在虽然被抓了,可只要咬死了不承认,那这一切就和她是没关系的? 还不待细想,那端萧义又再次开口:“李若兰,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今日你完完本本的说出来,兴许我还能念着多年夫妻情分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夫妻情分....老爷,我李若兰嫁给你这么多年,你可曾那正眼看我?我李家虽然是蓬门荜户,却也是家世清白,本可堂堂正正为妻,却因你而沦落为妾。” 你以为在府中生活好过吗?您倒是好,甩甩手什么也不用管,可我们这些做妾的上要忍受婆婆刁难,下要忍受正妻的嘲讽,想要过的好那该多难,这一点我相信太子妃比我更加有体会。 萧义懒得听她说这些,直接抬手打断,“你的意思是为了过好所以才偷药出去卖,好,就算是这样,在这件事我不和你计较,那你是不是该说说,你和王德贵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若兰说不出口,只是迅速低下了头,看着那颗被打掉的牙齿。萧义从来不曾这么粗暴的对她,原来并不是因为偷药材的事,而是因为....可她该怎么说,该怎么说? 王德贵目光炯炯的看向她,柔若无骨的瘫坐在了地上,且再看看毯子上的血迹,也不知是怎么了,那一瞬间就是觉得心疼。 也顾不得被人架着,挣扎着扑腾到李若兰跟前,想想觉得不妥,又回过头看向萧义,重重跪倒在地上。 他一字一句说:“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和二夫人完全没有关系,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我一直在骚扰二夫人,她从来没有答应过。之所以偷这药材,全都是二夫人心地善良可怜小人啊....” 李若兰叹息:“你又是何苦,何必全部揽下来。” “二夫人,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替我隐瞒了!”王德贵站起来说:“老爷,我其实是个鳏夫,只有个十多岁的儿子,他身染恶疾我无钱医治,是二夫人菩萨心肠才肯施以援手,还请老爷明鉴啊!” “鳏夫?身染恶疾?”萧义冷笑一声,他只是不爱管家里的事,但纵横官场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明白这二人分明就是有奸情!如此护着,可真叫一个情意绵绵啊! 王德贵重重点头:“老爷,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我原本是澄江人士,之前和妻儿还算过的去。可是后来不知怎么了,我们那里确实是连年颗粒无收,不得已才背井离乡出来讨生活!” 澄江那边确实干旱已久,特别这个夏季,已经很久没下过雨,再往前些年就更穷了。 明明这么块好地,却不知为何风不调雨不顺,许多年轻人逃荒倒是出来了,可怜那些老弱妇孺留守家中无依无靠的。 为此朝廷格外关心,身为丞相自然也免不得要一马当先,因此也去过几次澄江赈灾。 王德贵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却又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哽咽道:“最先我到城里的时候,我连一个馒头都吃不上,我去庆丰米铺做工,可那里的少东家只会克扣我们的工钱,饭都吃不饱,还好遇到了二夫人.....” “我看到二夫人被小偷偷走了钱袋,所以去追回来,就这样我们认识了。听说我的悲惨遭遇,二夫人很同情我,总是接济我....” “这次也是我家乡的六婆托人告诉我,我娘子已经死了,我儿子也染了重疾,要是再不医治就会死....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他越说越崩溃,又像是强忍着什么,大概咬破了嘴唇或者舌头。 总之满嘴都是鲜血,和眼泪混合在一起粘粘糊糊的,最后只听到他悲切的呜咽声。 在场之人也是嗟叹不已,在这个时候萧义虽说并无动容,可这个男人已经全部都抗下了,还把李若兰给推开,推到一个‘大慈大悲’的好人位子上。 如果此间还要重罚,那倒是显得他无情无义了。 李若兰强忍着眼泪,她承认,在这一刻很是感动,比王德贵为自己断了手指还要感动。 可是那又如何,比起感动,她更怕死,没有谁是不怕死的。 “好,好一出情真意切,好一出情意绵绵。”萧尘霜也不自禁的拍了拍手掌,深深为王德贵这番演技而折服。 难怪皇帝老头总说她演技差,现在看到真正的高手才知道自己到底是差在哪里。 李若兰红着眼圈,却依然作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太子妃,我知道你从来都看我不惯,但这种事情,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您已经嫁出去了又身居高位,而我只是个小小妾室,到底哪一点碍了您的眼睛,让您这样离间我和老爷之间的感情?” 要是轻易认输那确实不叫李若兰,果然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心理素质。萧尘霜点点头,对这对奸.夫.***的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态度已经习惯了,所以早留有后手。 碧水递上金簪来,这是上次王德贵在当铺当的,被元轻羽给拿了回来,另一个证物便是那账册。 其实一开始许梅是不知道的,后来也是祥叔提及,说上次好像在后院撞到男女私会。 在大户人家,丫鬟家丁多了,难保就有看对眼的,正所谓食色性也,男欢女爱也很正常。 他是过来人,自然是表示理解的,最多便是回头耍点手段给摆平了,毕竟一个大家族哪能这般藏污纳垢。 当时他也没有太在意,只是不巧听那声音就和李若兰很像,再悄悄一看,好像还真是李若兰。 因此就把这事儿和许梅说了,让她多留个心眼。 得知此事后,许梅也不似以前那样傻乎乎的就跑去和萧义说,直到萧尘霜布了这个药材的局,她才敢看准时机出手。 “这账册里记载的每一笔漏洞都是二娘这些年捞的油水,这其中一笔就有记载,支出三万两,然后用添置新药材把这账目给抹平了。”萧尘霜把账册翻了出来。 第256章 肃清(2) 上面记载是三年前的事,也就是说王德贵和李若兰私通已有三娘。萧义嘴角抽搐,死死攥着这本账册,就好像这账册是谁的骨头一样,只要稍稍用力立马就能折断。 李若兰一听,如今已是百口莫辩,她还能说什么? 因为她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那个女人都会拿出新的证据,因为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早有准备! 她恨得牙痒痒,可同时又十分不理解,之前不是还要救自己,还是说从那三千两开始就已经在给自己下套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女人的心计还真是深不可测啊! “贱人!”萧义一把将账册甩在她脸上,“你还有什么好说,你还有什么好说!” “不是的...是她...是她伪造证据,是她看我不顺眼....” 萧尘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淡淡道:“二娘这话从何说起,就算本宫看你不顺眼,也不至于如此罔顾性命,怎么也得积福。何况尘霜自问和二娘并无任何过节,又何来针对你看你不顺眼?” “若说掌权,我母亲已是丞相夫人,皇上又亲封了诰命夫人,若说宠爱,我母亲是妾室出身却被抬为正室,证明父亲是想给她一个名分。” “如此证明夫妻恩爱才会这般,所以本宫真的不明白为何要陷害你,你哪一点值得我去图谋去陷害?” 好一个颠倒黑白! 李若兰无力的垂下手,苦笑:“是....妾确实没有值得图谋的,老爷,错都在我...和锦绣没有关系的,老爷,你罚我吧,罚我吧。” “滚开!” 萧尘霜叹息道:“这些灵芝都是难得的宝物,若是以前有颗五百年的灵芝就已经很了不起了,通常会送往宫里,可现在是千年灵芝。”她捡起这些灵芝看了看,“依我看这些药材最起码也有八百年,都是稀罕之物,若是拿出去卖那得卖多少。” 这话说给谁听的,心里都清楚。 在这些证据和言辞下,李若兰又是一副无法辩驳的模样,萧义那好不容易升起来的情谊,也在此间烟消云散了。 本来王德贵出来认罪,他还觉得可能真的另有隐情,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还敢欺骗他! 过往种种,在眼前浮现一遍又一遍,萧义看了李若兰几眼,终于还是硬下心肠,在这件事上他必须公事公办,秉公处理! 于是开口道:“李氏罪恶滔天犯案累累,所又犯七出之条,本该交由宗祠族老发落理应沉塘,可念着你伺候我多年份上,又育有一女,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老爷...”王德贵挣扎着起身,捡起账册走到萧义跟前,“事到如今也无法再隐瞒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所做,和二夫人绝无半点关系!” 他又惊又恐的看着萧尘霜,不断摇头,“我实在不知太子妃为何这样居心叵测,难道是因为小人知道您的秘密?所以迫不及待赶尽杀绝,如果你担心秘密泄露,那我王德贵死也不会开口,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再残害无辜了!” 说罢,他作出一副坚毅的模样,朝着墙柱冲了过去,一头栽进墙面,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整个人双眼一闭就倒了过去。 “啊!” 李若兰惊呼出声,不自觉跪倒在地。萧义蹙眉,看着血迹斑斑的地面,让人先去查探是否还有气息。府兵上前查探,随后摇了摇头,人已经死了。 他皱着眉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拖出去,剁碎了喂狗!至于你李氏!既然你这么不想在这个家待着,那你就滚出去,滚出去之前先废了你的手脚! 废了手脚那还能活吗? 王德贵这下是死了完全死无对证,任凭她怎么说也不妨事了。她一脸讨饶的看向萧义,又看向萧尘霜,“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都是王德贵的错,是他逼我的!我不能废....” 她跪着走到萧义跟前,拉着他的衣袍,“我死不要紧,哪怕直接杀了我也不要紧,可是锦绣怎么办,她还这么小....老爷,太子妃,你帮我求求情帮帮我。” 萧尘霜只是冷冷瞧着她,对她这副服软认错的态度一点都不动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心中冷笑,李若兰看着她这模样,瞬间顿悟了什么,忙扑腾到她跟前,死死拉着她的裙子,试图用眼神表达她的求生欲和体现她的利用价值。 见她不为所动,李若兰又重新跪着走到萧义跟前,就在二人面前来回哭着求饶。 “拖下去,连带这个男人一并拖下去,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一眼都不想!” 几个府兵上来拉扯她, “且慢。”萧尘霜阻拦下来,叹了口气,低声道:“父亲,我知道你在气头上,但越是生气越要沉住气。”她看了祥叔一眼,“祥叔,好好照顾丞相,这里的事就由本宫处理。” “那就劳烦娘娘了。”祥叔无奈摇头,搀着萧义往外走。萧尘霜命人关上房门,遣退了这些个仆人。她清了清嗓子,李若兰见她有些难受,便立即起身倒了杯茶奉到她手里。 “二娘,我不想浪费时间,所以我就直说了,十几年前的蝗虫祸是怎么回事?” “十几年前....我那时还没嫁给你爹,只是他哄着我,说只要我过了门就是二夫人....”说到这里她就哀怨不已。萧尘霜喝了口水润嗓子,“应该是我说的不够清楚,那就再清楚一点,勤贵妃的身世你应该很了解。” 勤贵妃.... 李若兰皱了皱眉,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萧尘霜立马就沉下脸,“按父亲的意思处置吧。”” “等等...等等....”李若兰急道:“我说我说,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她叹了口气,目光幽幽凝视着窗外的风景,怔怔的有些出神。 那勤贵妃原名叫妙芝,足可见勤家对她的宠爱。 只是奇怪的是这勤妙芝从小就体弱多病,据说当年才十三四的时候和萧义颇有往来,偶尔会互通书信,至于信中内容是什么那自然是无人知晓的。 那场蝗祸让所有百姓损失极重,当时才除了毒瘤靳国师,朝廷也是元气大伤,又有土番族在边境叫.嚣,内外难以兼顾。 当时的勤家和萧家作为朝中元老就开始商议法子。 勤妙芝虽是女儿身,身体又多病,但丝毫不影响她那颗热血的心。 冒着大雨出城赈灾,方圆百里的富户因此而感动,所以她发动的赈灾规模很大也很有效,就连皇上也是赞不绝口。 而当时的萧义只是庶子,能力不出众各方面也欠佳,只是因着和勤家女儿关系好,所以让萧太公多看两眼。哪晓得先皇竟下旨让勤妙芝入宫成为皇妃。 当时的德宗皇帝只是一个皇子,还未受到册封就已先娶了勤家女儿为妃,别说是勤家以为如此,就连百官也认为此举是为当时的五皇子铺路,这太子之位恐怕非他莫属了。 这些前尘旧事记得不太清楚,李若兰说的也不够详细,但至少比札记上面记载的要清楚。 萧尘霜叹了口气,想不到萧义这样的人年轻时也有挚爱,所以他和勤贵妃年少时真的是那种关系吗? 还是只是好友? 李若兰摇摇头:“说来也奇怪,进宫后的勤贵妃身体就好了,那走路叫一个健步如飞,还曾为皇上挡了刀,差几寸就伤及心脉,可才几天就好了!” “几天?” “....是是有些夸张了,我也不信的,这都是他们在传,我觉得怎么也得好几个月吧,除非她是神仙。” “等等...”萧尘霜沾了沾杯子里的茶水,在桌上画了几条线,一边说:“如果这是勤贵妃,在十五之前体弱多病,可进宫之后就健步如飞,简单说就是从一个病鸡转变成强者的过程。那会不会这两个人根本就不一样?” “啊?”李若兰显然没明白过来,定定的望着她。萧尘霜耐着性子:“我是从始至终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同一个人?”李若兰震惊的很,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也从来没有思考过这样的转变。 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会变成另一个人。 第257章 添油加醋 她思忖片刻,最后还是摇头说:“不可能的,当年你爹爱这个勤妙芝爱的很深,听说她进宫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绝食断水,后来还是老太太以死相逼....” 如果按照李若兰所说,确实不可能,当初他们这么相爱,那勤贵妃,也就是勤妙芝怎可能对他是这种态度。 还是说感情在家族利益面前真的什么都算不上? 但想想勤妙芝在蝗祸中的这些所作所为,很显然不像是为了家族能出卖自己感情的人,所以她还是觉得这个勤妙芝非那个勤妙芝。 更何况她还在祠堂里看到那口水晶棺的事。 看来李若兰知道的也不多了。 之前也是急昏了头没想到,其实真要确定勤妙芝是不是还有一个双生姐妹,问勤家的人才是最保险的。 李若兰见着她神情凝重,不知又在盘算什么,可想想现在自己的处境,她又赶紧讨饶:“尘霜啊...你看我什么都说了,我知道的也说了,你可得救救我...锦绣好歹是你妹妹,我...” 萧尘霜懒得听她聒噪,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又看了一眼碧水:“先把李氏关押柴房,再去州府找个死刑犯的尸体,调换一下,另外备些银钱让她远走高飞吧。” 听她这么安排,碧水虽然觉得忿忿不平,可李若兰却是谢天谢地,那脑袋叩击着地面,那叫一个砰砰响。 走远些了声音也还听得到,可见这一次李若兰是真的怕了。 萧锦绣一直躲在窗户后面,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就赶紧跳进了草丛里。萧尘霜瞥了一眼,那草丛里窸窸窣窣晃荡,再看看那若隐若现的粉色的裙摆,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她停下脚步,虽然本意是不想多事,而且她也十分讨厌这个妹妹,可总的来说萧锦绣这个人也不是十恶不赦。 何况遇到这种事情,如果真的没有人从旁帮她一把,很有可能就会泥足深陷,和李若兰一样,走错一步就再难回头。 “你都听到了?”她问。 萧锦绣憋着脸,从草丛里爬了出来,顺势整了整头发和衣服上的杂草,嗫嚅道:“我听到了,你现在心里肯定很得意对不对,你要笑就尽管笑吧,反正我是一个没人要的废物,就根本是多余的人。” “多余?”萧尘霜的脸忽然冷却下来,“并不是多余的,无论你娘做错什么,你是萧家三小姐的身份是不会改变的。你也该知道家族对我们而言是多么重要,你是女儿家,以后随便嫁给一个王公大臣联姻,也有助于我们萧家站稳脚跟不是吗?” 不说话还好,一说到这萧锦绣就觉得更委屈了。自小就有老夫人疼着,那时她母亲也还得势,可以说身份没有萧婉清尊贵以外,其他吃穿用度样样不差。 哪个时候受过这些个委屈? 可现在她亲娘为了一个臭男人就要私奔,完全不顾她的死活,最讨厌的二姐又成了太子妃,现在在自己个儿面前耀武扬威,怎能不委屈? 想着想着她就哭了出来,却还作出一副坚强的模样,飞快擦干了掉下来的泪珠。萧尘霜叹了口气,果然,终究只是个孩子。 她拿出手绢递给萧锦绣,“哭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就要设法解决,你娘的事情我只能帮你到这,别的,以后自求多福。” 萧锦绣愣愣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这么做?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萧尘霜漠然道:“我始终是你姐姐,总不能看着你走弯路,好自为之。” 她一直都觉得这个二姐好酷,无论是说起狠话还是做起事来,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可现在为什么....竟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清楚哪里不一样。 似乎是多了两分人请味? 没再理会她诧异的目光,萧尘霜径直回了吟风院。 许梅坐在屋里,沉着一张脸也不说话,院里都是那几个相熟的丫鬟。萧尘霜有些怂,却故作平静的走了进去,“娘...” “跪下!” “.....”萧尘霜蹙眉,倒不是说跪不得,那也总得有个缘由才行,再说现在让她跪下,那不是得让丫鬟们看笑话,好歹也是太子妃。 见她不动,许梅也只好退一步,先把丫鬟们都喊出去,母女俩关上房门在说话。 “我虽然不聪明,但你要知道,你毕竟是我生的,你在想什么你做什么,能瞒得住我这个当娘的吗?” 萧尘霜自知有愧,赶紧真差认错,“娘,都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好,你可别气坏身子,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 许梅:“我真不知你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李氏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氏....” 她惯会睁眼说瞎话,于是就敷衍的把李若兰的事情说了出来,声色动情,也由不得许梅不信,一开始还将信将疑,听完后就忽然明白为什么萧尘霜要这么做了,不仅如此还表示十分理解。 萧尘霜暗自松了口气,怎么说也得把许梅这里处理好才行。许梅揉了揉太阳穴,疲累的摇头:“既然你这么说我还能说什么,刚才娘也是担心你,你这性子今后不知要吃多少亏,我放心不下。” “对了,你看看这个。”许梅吩咐下人打开一口箱子,亲自拿起里面的布匹来,是浅青色的,乍一看没什么,可细细看去,上面有暗纹,拿在手中更是薄如蝉翼。 许梅解释道:“这是安南龙王爷送过来的,说是给你的礼物,这布匹我也看过了,保暖效果不错,再过一月就入秋了,先收着。” “这布料看起来价值不菲,我和龙王爷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送给我?” 许梅道:“给你就收着吧,这可是宝贝,听说以往都是西境那边打了败仗,那边国王送给安南王的。” 这布匹看起来很贵,她也执意不想收,但拗不过许梅这股劲,只好先让人收下。碧水去处理李若兰的事情,所以可以暂时放心,只要事情办妥,回头去通知萧义一声,这事儿也就算结了。 回到房里,她首先就去看了病床上的元轻羽。一摸这手就是冰冰凉凉的,她赶紧去柜子里拿了两床棉被出来,将元轻羽裹的严严实实。 “温太医来过吗?” 丫鬟摇摇头:“温太医宫里忙着,托人带了新的方子出来,说晚些时候会找机会出宫诊治。” “好好照顾轻羽,对了,许沉央那边怎么样了?” 丫鬟:“回主子的话,许公子因渡了真气给轻羽姐姐,现在也是元气大伤,不过奴婢已经让人送了灵芝和人参过去,休息个几天应当就能恢复。” “不错,这件事办的极好,去领赏吧。” “谢主子,奴婢这就去。”丫鬟高兴极了,果然只要反应快些小姐就能打赏。 萧尘霜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转而看着元轻羽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心里便是一阵揪心。 难道真的要去一趟长安侯府才能拿到解药? 那个翁主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按照前世记忆,确实对这个翁住有那么一丁点印象,无非是个刁蛮又自以为是的姑娘,但也不过是被宠坏的姑娘。 和萧锦绣这样的不一样,萧锦绣就是纯粹的讨厌。 如此看来,和昭和差不多,自以为高贵,不将任何放在眼里,也难怪翁主会觉得心里不服气。 原因很简单,萧尘霜这样的出身居然能当太子正妃,还是皇帝亲自赐婚,怎能不惹人嫉妒。 仅仅是嫉妒倒也好办,怕只怕这个长安侯府没眼前看到的那样单纯。 下午的时候就有宫里的人来请,吟风院的丫鬟们一开始说太子妃不在府中,可是看那嬷嬷一副不好相处又不好骗的样子,终于还是敌不过,只好说太子妃不方便云云的。 这话一出就更让人遐想了,本来成了婚不住太子府也就算了,还天天窝在相府,这明目张胆的站在太子党,如今还要对太后派来的人避而不见,这传出去那些个人又得如何作想? 但丫鬟们自然没想过这些,只是单纯的知道太子妃在乎元轻羽,现在轻羽姐姐中毒昏迷,也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太子妃因为无谓的事情走开而已。 说到底没有坏心,可往往打着好心好意的旗号,最容易把事情变坏,就如同现在。 老嬷嬷冷哼一声,回宫复命,太后这边一听,气的大发脾气,抱起一个花瓶就扔在墙上。宫内的太监宫女立马跪下,纷纷求着太后娘娘保重凤体。 第258章 刁难 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顾无双听说这事儿,和其他宫女反应大不一样,她只是拿出一瓶精油递到太后跟前,闻着味儿,太后也就逐渐平静了下来。 顾无双柔声道:“太后别急,既然太子妃要给您甩脸子,难道咱们就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顾无双道:“早先就有传闻,勤贵妃希望太子妃帮着操持典礼,但碍于太子妃这个头衔的尊贵,贵妃娘娘不好开这个口,可您就不一样了,您是太后,是皇上的母亲,宫里谁能比您还更有权威?” “还是你这丫头有本事,好,哀家这就让你亲自去请这个目中无人,毫无尊卑的野丫头!”太后重重坐在椅子上,真是越想越气,她一直都觉得门当户对很重要,可自从皇帝执政之后没一件事是按照她的意思去做。 现在就连选太子妃这么大的事情,也是悄悄下旨,这旨意都下了岂能收回?不过幸好,长安侯这边人家也不计较。 顾无双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由她出马,自然是事半功倍。府里一些老人曾见过她,一听说是宣太子妃入宫的,便立即去通报了。吟风院那群丫鬟听了,有些犹豫,还是决定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看样子是来者不善,娘娘需多加小心,是否需要属下陪同入宫?” 萧尘霜默了默,没了解清楚事情之前,也不好妄加猜测。眼下元轻羽生死未卜,而许沉央怎么说也是内功高手,真有个万一还能保元轻羽一命,如果跟着自己进宫了,轻羽危险不说,在外也无人通风报信,怎么都不安全。 “你留下,如果我在宫里有什么事,我会托人出来送信。再者皇上还在,就算是太后也不敢对我如何,反倒是轻羽这里更危险。”萧尘霜悄悄拿起玄月令的密钥就往外走,许沉央眼色闪烁了一下,点点头称是,便安心的守在元轻羽身边。 出吟风院前,她特意托人备了些鸽子血,这些都是之前制成的血包,本来就想过要用,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需要。 而此间,花厅正中央的院子里更是一堆宫女在候着,还准备了御撵,但是看各位的模样都是冷着的,尤其那个为首的女官。 纵使前世没有过多的和老太后见面,但也总听宫人说起,太后跟前有个二十七八的宫女,为人伶俐圆滑,虽然凶了些,却又是颇有本事,想来眼前这位身着浅紫比甲襦裙的姑娘便是那顾无双了。 顾无双朝着萧尘霜点点头,施礼作揖道:“奴婢给太子妃问安,太子妃千岁。” 萧尘霜:“顾姑姑不必客气,既是太后老人家宣本宫觐见,那还是不要耽搁的好。” 顾无双皮笑肉不笑:“不该耽搁的也耽搁了,所以太后让奴婢送样东西给太子妃。”说罢,她拍了拍手,几个宫女拿来厚厚一摞书,无外乎是《女戒》、《女德》一类的。 “这是太后赏您的,是希望太子妃能修身养性,引以为戒。”顾无双撩起御撵的帘子,“娘娘请上撵,太后她老人家还等着呢,作为奴婢不好多说什么,可在宫里还没人能敢让太后她老人家苦等,呵,您倒是第一人。” 这话可给足了下马威啊,偏巧拿太后来说事儿,她还当真无法反驳, 毕竟人不能总是一味的逞能,去和别人硬钢,该低头的时候还是得低头。 萧尘霜乖巧的接过那两本厚书,又乖巧的行礼作揖,嘴里表达着对太后的谢意。 入宫的路上听到几个小宫女窃窃私语,说那长安侯的女儿被太后召进宫了,说是为了几天后的中秋佛诞。 萧尘霜暗自思索,这个时候召那个赵汀芷入京,仅仅是因为佛诞?看上去倒不尽然。 否则太后怎么可能赐这些书? 这种书籍就是毫无营养捆绑女子,更是束缚女子的的罪魁祸首。一路想着,已经暗暗做好心理准备,不过却并未见到那所谓的长安侯女儿,翁主赵汀芷。 ...... 顾无双笔直的站在慈安宫门口,毕恭毕敬的让人传话。守在殿外的宫女却说太后她老人家在专心礼佛,尚不得空,又不喜欢外人进去打扰。 这话的意思就是希望萧尘霜在外面等着。顾无双挑了挑眉,无奈道:“太子妃,太后的脾气是这样的,如果在她礼佛时扰了她的清净,回头定会大发雷霆,那就很难哄了。” 看萧尘霜不说话,顾无双忽然笑了,还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主儿。但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她只好赔着笑说:“这样吧,太子妃您先在这里等着,奴婢呢就去殿内候着,等太后她老人家一醒,奴婢就立刻通报,您看这样如何?” “父皇以孝治国治家,身为皇家的儿媳自然也该以孝道侍奉,既然皇祖母在礼佛,本宫就暂且在外等着,烦请姑姑多多上心。” 顾无双冷哼一声:“好,太子妃就等着吧。” 萧尘霜没有理会许多,这话的嘲讽意味十足,不错,等着吧,至于等多久还真是个问题。顾无双进入内殿后,大门就合上了,外面的宫女看了一眼萧尘霜,投过去一抹同情的眼神。 人家站在屋檐下,好歹有个挡光的,可这站在露天中间,太阳火辣辣的指着晒,这得多难受。 太阳焐在云层里,有时候爬出来露个脸,晒得人全身疼痛,有时候躲进云层里,就闷得人汗流浃背。 其中一个宫女看着有些不忍,悄悄递了扇子过来。萧尘霜看了她一眼,只是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画眉。” “画眉,真好听,声音也像画眉。” 宫女害羞了,本就相貌平平,眼下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好看的姑娘夸赞。她腼腆一笑:“太子妃,太后娘娘其实也不坏,只是今天的嬷嬷来请您入宫的时候,说您推三阻四。” “推三阻四?” 画眉重重点头:“可是见了您才发现您很和气,一点不像是那种有架子的人,一定是嬷嬷添油加醋胡诌一通。所以太后她老人家现在在气头上,但您没必要委屈自己,这日头大,扇子你就先留着吧。” 果然是故意的。 萧尘霜默了默,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睛有些湿润,闪烁了一下,“我这样的身份本就自卑,那些人也说不上与我有过节,只是单纯的见不得我好,其实是她们嫉妒罢了。” “哎....太子妃,你还是把扇子拿着吧,奴婢也不敢说什么...宫里面到处都是吃人的鬼,哎...” 萧尘霜感动极了,擦了擦眼泪:“多谢你画眉姑娘,不过还是不能要了,要是被皇祖母看到,回头连你一起罚,那我可就真的内疚死了。” “画眉你干嘛呢?”老太监走了过来,看他身穿蟒袍,不用想也知道正是太后身边的老太监魏公公。 画眉吓得立马缩到一旁,连扇子都掉在了地上。 魏公公冷哼一声,骂骂咧咧捡起扇子,“胆肥了你,自己领十个板子去。”说罢,连看都没看萧尘霜一眼,直接无视了她,慢悠悠往内殿走去。 门口的宫女太监也都怕了,可没人再敢接济这位太子妃了。但其实在慈安宫当差久了,谁都知道怎么回事,这摆明就是太后故意给她难堪。也亏得这太子妃还傻乎乎站在那等着。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第259章 刁难(2) 虽然是站着的,总比跪着强,但汗水就没干过。 她拿出去手绢擦了擦汗水,又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在别人眼里看来,这太子妃怕是熬不住了。可她却十分淡定的忍受着。 魏公公透过窗户远远望去,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又回过头看着太后,她正端坐在凳子上,整理着年轻时收集的字画。 不错,她确实没有在礼佛也没有睡觉,单纯的就是想给萧尘霜一些苦头吃而已,也好让她长长记性。 “太后娘娘,那太子妃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了。” 顾无双跪坐在垫子上添着香料,拿起扇子扇了扇小香炉,淡淡道:“魏公公急什么,看她那处变不惊的样子,怕是再站上一小时也无妨。” 太后十分赞同:“无双,你看这幅画是谁送的?” 顾无双接过一看,“回太后的话,是昭云公主成亲时送来的物件,这便是草原上的景色。”说到这里,她又继续夸赞:“不得不说昭云公主倒是惦念您,知您喜欢游山玩水,这不,就给您送了这么一幅美画过来。” “昭云这丫头确实体贴。”太后脸上洋溢着幸福。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顺带把更久远的一些字画,都是出自于名家之手的宝贝。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太后才不情不愿的让人去请。 魏公公得了令,紧赶着亲自去宣。见少女果然是一副柔弱的模样,顶着这日头,那张脸更是晒的红彤彤的。 但在宫里这些个情况都是见怪不怪了。 他甩了甩拂尘,不卑不亢的说:“太子妃,太后娘娘有请。” 闻言,萧尘霜微微喘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掉落的汗水,脚步虚浮的跟着魏公公往内殿走去。那魏公公瞅了她一眼,虽然这次太后娘娘下手是重了些,可左右不过是站了三个时辰而已,这身子骨还真就这么脆弱? “哎哟哟...您可慢点。” 萧尘霜撑着门框喘了口气,那故作逞强的模样又添了几分柔弱。殿内的宫女见了她也不打算行礼,太后斜斜靠在软垫上,看她那脸色,今日这场训诫是少不了了。 她淡定的行礼作揖,虽然没出什么差错,但脸上惶恐又软弱的神情却一直在线。 太后瞪了她一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看看,谁教你这么行礼的,连这么点小事都学不会,若是以后去了朝宴那不是得丢我大魏的脸?” “太子妃出身不高,自然是没法和名门闺秀相比的。不过听说太子妃身体弱,估计这礼数不周到,也是那太阳给晒的。”魏公公担忧的看了萧尘霜一眼。 太后喝道:“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她冷哼一声,勾了勾手指头,示意萧尘霜去扶她,可偏偏这死丫头怎么都看不懂。 顾无双心知肚明,上前搀着太后起身,“太后娘娘别生气,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生气,那可不值当。” “想当年哀家怀着皇上的时候陪着先帝跋山涉水,就连生孩子也是在战场上生的。如今只是让太子妃在外面站一会儿,就至于如此?” 萧尘霜闻言,赶紧摇摇头,“太后娘娘身子康健,妾是万万比不上的...”她因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此时已是大汗连连,可偏偏那目光呆滞的很,一副傻大姐的模样。 太后无奈的扶了扶额,这是什么品种的草包?完全就不在一个调上! 她提起怒火,拍了拍桌:“那你还不快跪下!” “皇祖母别生气,都是尘霜不好,是尘霜身子太弱,并没有埋怨皇祖母的意思...咳....估计是前几日贪凉染了风寒,所以才会如此,尘霜也不愿意...”话说此间,她已是满脸担忧,好似不知太后她老人家为何会发脾气似的。 偏是如此,太后看了就更来气,她在后宫这些年,这种装柔弱可怜的小白花是见多了,要真如此单纯如一,怎可能夺得这太子妃之位? “你还有脸说!”太后将手边的信拿起来扔到她脸上,“你才登上太子妃不到两个月,就出了这么多事情,你自己看看,都是那些王爷来告状。你说你,为人不怎么样也就算了,如何能善妒?你以为你是普通老百姓家的悍妻?” 长舌妇这三个字是针对女人的,没想到男人也是这般。这些王爷是吃饱了撑得太闲?连这种事也要拿到后宫来告诉老太后。 最可恨的是明明这些王爷都心怀鬼胎,太后是过来人,辅佐了先帝和当今皇上,怎么可能不明白那些王爷的小九九? 可现在,以赵王等人偏偏把自己洗的像个无辜白莲花,太后还就真觉得是她太彪悍,欺负着这些皇子皇孙了。 看样子下次还不能如此客气,应该再教训一顿,让他们再也不敢乱说话才是。 收到这些告状信后,太后还特意去查了,原来都是那些个王妃觉得不平衡,才怂恿自己的丈夫写信告知。 追究起来的话,原因很简单,王公贵族哪有不要美妾的? 就算普通人家,稍微宽裕些也会纳妾,更何况是堂堂太子,未来的储君。因此那些夫人觉得不平,为什么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太子这样的身份却只有一个女人,对她们而言,这是一种打击,更是难以揭开的伤疤。 至于这件事,背后那些王爷侯爷的,有什么阴谋也好,目的也罢,太后不怎么在意,她的目的很简单,所追求的就是要赵汀芷入门,顺便再收拾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 “萧尘霜,哀家问你,都这个份上了,你可知错?” 这老太后也真是奇了怪了,太子是储君对吧,是未来的皇帝对吧,现在去了邺城,一般来说也不会换人了。总的来说,太子好,魏国好,那就整个魏家都好。 可偏偏这个老太婆就为了要纳一个侧妃,居然从这方面来下手?就不怕赵王那些人真的送来美妾把魏洛风给害死?这是什么祖母! 不过其实老太婆的心思很好揣摩,说白了人也就自私,这老婆子也不例外,那长安侯跟她什么关系,半个亲戚。而萧家现在是什么关系,半点关系没有,说不定将来还要对立。 私心里来说,老太婆这些担忧和没有安全感的做派,都证明了她还是想要把控朝政。 有句话不是说的,老的我把控不住,小的还拿捏不住? 而萧尘霜这边分析归分析,脸上的神情一直没变,还是那样柔柔弱弱的,带着哭腔说:“皇祖母,这件事妾实在觉得冤枉,一切都是被逼无奈。我自知出身不高,若是能为太子再寻两个妹妹回来照顾,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啊,可是殿下又是百般不愿,若我这么做...太子又会怨我,妾...妾也是两头为难啊。”说到这里,她刻意顿了顿,这演戏嘛,一个人全给包揽了也没意思,要你来我往这才叫对手戏啊。 果不其然,太后听她这么说,更是气的不得了,重重拍打着椅子上的扶手,“你这话说的好像很有自知之明,可骨子里还是个妒妇。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觉得别的女人进门是和你抢男人,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太子妃,更是未来的国母,若是后宫无法主理,前朝又如何安稳?” 第260章 惩罚 还安稳… 安稳个屁! 就是因为这个老太婆,在第五年的时候就发生了疟疾,死老太婆因为一己私欲,贪图享乐,害死了全城过半的百姓。 一旁的宫女们听了,也议论道:“都说娶妻娶贤,连寻常百姓都是如此,可偏偏太子妃又彪悍又善妒,若是以后入主中宫,只怕不得安宁了。” “可不是,还是那赵翁主知书达理,这样的人才应该成为太子妃的,真是可惜....” 所以闹这么一出是希望她让位? 萧尘霜心底冷笑,她这人向来如此,若是好好说说,兴许还能给个好脸色。 但既然是用这种强硬的手段,那就对不起,我不吃这套。 她控制着眼泪,睫毛微微打颤,“皇祖母,其实尘霜这么做都是为了太子好。” “胡说八道!” 萧尘霜不急不忙:“您想想,太子要去邺城执政,这是人生中的大事,且...我与太子刚成婚不过近两月,不说如胶似漆,至少也算相敬如宾,如果此遭给太子纳妃,百姓又会如何非议?” “您方才也说了,咱们比不得寻常百姓,咱们是皇家的人,不管做什么底下的人都看着的。难道您希望百姓们说太子花心不专一,喜新厌旧?” “也正因如此,所以才需要开枝散叶,你....”太后张了张口,一时半会找不到反驳的言辞,不由的又瞪了她几眼。 太后越是如此,她就越是娇弱无依,她身体微微颤着,继续说道:“臣妾也当然明白皇家需要开枝散叶,却更知道自古君王皆好.色的道理,可事实上那些个君王哪一个善终了?” “放肆,竟敢诅咒太子!”太后愠怒。 “就算今日您打我责我骂我,妾这片丹心可昭日月,即便得罪了您,妾也要护住太子爷的名声!”说罢,她猛地磕到了地上,这声响极大。 此番言辞就连殿中的吃瓜宫女太监也都深觉感动。 原来太子妃这么做是有道理的,原来都是为了太子云云,这种感情实在难得啊。 太后脸都气绿了,本来是想发落她,可现在是怎么回事?这形势怎么立马就转了风向,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给牵着鼻子走! 顾无双也是着急,但明面上又不好说什么,因为她知道,此时太后已不好发落了。 “皇祖母,都是妾的错,都是妾不好,请皇祖母责罚臣妾吧。赵王那些人各个都是狼子野心,就算今日臣妾血洒当场,也决不能引狼入室啊....”她依然哀哀哭泣,此言此语 十足表现出那种为了夫君而忍辱负重,甚是伟大的女人形象。 “你..….”太后觉得眼前发晕,跌坐在了椅子上,哀哀喊着头痛。 顾无双见此,怒道:“太子妃,你实在太过分了,在太后面前居然敢提这些,什么引狼入室什么血洒当场,你以为太后是屠夫?” “气死哀家了,气死哀家了!”太后猛地咳嗽几声,宫女们立马端来茶杯。萧尘霜见状,也赶紧起身,嘴里说:“皇祖母不要生气,我给您斟茶认错。” 说着她就把那茶杯给夺了过来,但因跪的太久,脚麻了,一个不小心就洒在了太后身上。 完了.... 萧尘霜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太后也是花容失色,几乎是跳起来的! 她堂堂一国太后向来是雍容华贵,仪态端庄,还从未如此失礼过! 顾无双迅速反应过来,怒喝:“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太后更衣。” “诺...”宫女们立即扶着太后进了内殿。 萧尘霜则是歉疚的看着太后离去的方向,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顾无双极其厌恶,却又不敢全部表露,只冷冷道:“太子妃,你你实在太放肆了。” “是...姑姑,我知道我错了,你去帮我说说好话吧....” 顾无双咬牙,这是个傻子吧?她怎么可能帮忙说好话? 她沉着脸往里走,没再理会什么。 屋里的人手忙脚乱的为太后换了干净的衣服。 但这事儿,老太后还真是气到了,还搞得如此狼狈。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人家句句在理,看来这事儿只能等汀芷到了京都再说了。 只是越想越气,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太后又是一拍桌,“传令下去,太子妃嚣张跋扈不尊长辈不守妇德,抄....给哀家抄五百遍《女戒》!” 于是魏公公就出来传太后的懿旨,罚萧尘霜在偏殿抄女戒,今儿必须得抄完,否则就不能出宫。 换句话就是,啥时候抄完啥时候走。 萧尘霜点点头,擦了擦眼泪,自言道:“皇祖母真是菩萨心肠,虽然尘霜确实也不是故意的....哦对了魏公公,您是皇祖母身边的老人了,可得多多规劝一下,免得气坏了身子,那尘霜就罪过大了。” 魏公公营业式微笑,点点头:“太子妃就安安心心去抄,太后这边肯定得规劝的,倒是您也得多注意,瞧着这脸色发白,要不先宣个太医来看看?” “倒也不用了,还是先抄完了给皇祖母看看,让她老人家早日消了这口气。”萧尘霜点点头算作示礼。 魏公公自然当不得,也赶紧还了一礼。 若单单论尊卑的话,自然是她为尊,魏公公为卑。 但做宫里做人又不能一味的讲究这个。 说白了人家到底是太后身边的狗,叫两声也有分量,好歹看家护院呢。 而她萧尘霜在太后这里就连狗都算不上。 所以这第一次来慈安宫才需要维持良好的人设。 好比这次,慈安宫的女太监什么的对她的事也只是道听途说。 因此了解不全面。所以刚才才会抛出这么个人设来,在这种情况,弱者相对能够取得大众同情。 她倒也不是指望这些个宫女什么的能帮她,只是强弱关系,都是相对的,所以事实证明,现在这个形象就很奏效。 宫女带着她来到一间偏殿,笔墨纸砚也是早早就备好了,这太后的动作确实挺快的。 “太子妃,您有什么需要就只管吩咐奴婢便是了。”宫女特意点了灯和香炉,慢慢退到殿外。 看着这本厚厚的书她就觉得头大。 抄肯定是要抄的,只是这么一闹腾,累肯定也要累。 但唯一值得的是太后短时间内也不会找自己麻烦了。 再往深处想想,抄完起码也得十天半月。而在这段时间内,在宫里走动就是名正言顺,就有机会调查勤贵妃的事。 如此一来倒也算得上歪打正着。 想到这一层她心里就愉快很多,提笔麻利的誊抄了几行字来。 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了,手也麻了,这才搁了笔起来活动活动。再这么坐下去屁股都得废掉,坐久了比站着还难受。 她走到窗户口子处,刚打开窗子,那侍卫就钻了出来,“请太子妃认真抄写。” 萧尘霜微微一笑,模样温柔,转过身就沉下了脸。 老太婆倒是看的挺严! 第261章 戏精上线 月光穿过树叶漏下了一片闪烁烁的碎玉,两道人影被拉的斜斜长长的,晚上风起的时候有些凉意,大概是周围栽种的柳树太多。康业缩了缩脖子,魏怀瑾侧目看她,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人觉得微妙,康业窃喜,勤贵妃果然说的没错,就算一个男人开始的时候不喜欢你,可时间久了相处久了只要真心付出就能看到你的好。 想到这些,她就想的更远一些,连生几个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过了。魏怀瑾打着灯笼走在前面,见康业实在跟不上脚步才勉强放慢。 “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吗?” 康业摇摇头:“我没事的,我又不是娇滴滴的贵女,只是不知怎么了,最近觉得全身无力。” 魏怀瑾:“可能是暑热,没关系,明日让太医给你开点解暑的药。” “对了殿下,方才那凤冠哪一个好看?” 魏怀瑾:“是你戴的,你喜欢什么样,就选什么。” “...虽然是我戴的,但你们中原人常说女....”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两个慈安宫的宫女匆匆走过去,身后还跟着一个太医,嘴里说是太子妃晕倒了。 太子妃晕倒了? 魏怀瑾心头一紧,扔下灯笼就上前跑去,抓住太医问:“你说太子妃晕倒了?她怎么会晕倒,为什么会在宫里?” “这....”太医显然没想到定王会这么激动,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是该先见礼还是该说事儿。旁边的宫女说:“回定王殿下,太后娘娘宣太子妃入宫觐见,只是....” 宫女话还没说完,魏怀瑾撒腿就朝着慈安宫的方向跑去。 刚跑没两步又回过头,康业仍有所期待,原来他还是记挂自己的! 其实想想这萧尘霜是他曾经喜欢过的人,现在听到有事,紧张一些也是难免的。 然而这一次她还是无一例外的失望了。 她将手伸出去,魏怀瑾却把手交给了别人。 他并没有考虑别的,此时只关心萧尘霜为何会晕倒,实在受不了太医慢吞吞,才伸手拉了他一把,也没想过这样反倒让康业误会。 整个慈安宫已经乱作一团,知情的宫女谁也不敢多言,还是魏怀瑾逼迫下才肯说出实情。 原来是太后亲自来检查太子妃是否认真抄写,又顺便训导了一番,可这个时候意外就出现了。太后刚坐下来就摔倒在地,萧尘霜上前去扶,太后她老人家又在气头上,只是随意一推,这一推就出事了。 “随意一推?随意一推就严重到要请太医!”魏怀瑾自是不信,看向一旁唯唯诺诺的太监,上前就揪着他的领子,逼问:“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本王定饶不得你!” 太监急的汗都流下来了,“王爷…这…奴才不敢说。” 魏怀瑾冷哼一声:“好,你不说,我亲自去看!” “使不得使不得啊…王爷……” “定王您先冷静些,事情说来复杂,太后她老人家也是....也是惊魂未定,现在...情况没有那么糟。”顾无双也有些心虚。 她本来想了这个主意,能帮太后出口气,顺带着还能讨个赏,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现在赏赐肯定是没了,要是皇上知道了,兴许连太后也不好推辞过去。 也不知会不会怪罪在自己头上。她此刻也是万般悔不当初。 魏怀瑾懒得听顾无双叨叨,径直走到偏殿,此时已围满了人,宫人们打着一盆一盆热水进进出出,关键水里还有血。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多血?难道是撞到额头了? 他心里一阵发慌后背发凉。此时,太后也是惊魂未定的站在床边,愣愣的看着萧尘霜身上的血迹。 直至赶来的张太医要清场了,这才反应过来退到外殿,嘴里一直念着阿弥陀佛保佑什么的一类话。 魏怀瑾走到她跟前,也顾不得礼数,急忙问道:“祖母,怎么回事,尘霜...三嫂到底怎么了?” “她....她....”太后的手有些发抖,“你三嫂大概是有孩子了,刚才哀家就是轻轻一推,就流血了...”她现在是真的慌了。 不管怎么明争暗斗,她对太子没那么大的敌意,所以更不至于会故意针对他的孩子。这次她真的觉得只是一场意外,从未想过要残害太子的血脉。 之所以害怕,也是因为她知道第一个孩子的重要性。 且不论是皇孙还是孙女,那都是长孙啊,自古以来长幼有序。 如今却没了... 不对不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没了,想当初自己怀着孩子还能上战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没了。 那萧尘霜自小在市井长大,是吃够苦头的人,又不是什么身娇肉贵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推一下就没了! ……有孩子了? 那一瞬间,魏怀瑾就像被雷电击中,但很快,里面的女子叫声把他拉回现实。有孩子又如何,她和三哥本就是夫妻,这是好事。 只是如果她知道孩子没了,该多痛苦……她的身子这么虚弱,可怎么受的住… 外面乱糟糟的,萧尘霜也十分卖力的在内殿大声叫嚷着。 画眉在她身旁汇报太后从开始到现在的神情。萧尘霜略显得意,不错,她就是要刺激老太婆。 怕刺激不够,便继续用超群的演技继续撕心裂肺哭喊:“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了,太医,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张太医大概七十多岁,他动作缓慢的整理出药箱,才又慢吞吞的沉下心为她诊脉。 这脉搏虽然确实无力,但也不似小产的迹象,若说不像又很神似,若说像又不敢十足的肯定。 萧尘霜看着他给自己把脉,太医准备开口的时候,她突然打断:“张太医,本宫孩子是不是没了?还能不能救回来?因为我想着才一个多月还不稳定,不必将喜讯告诉父皇和太子,可没想到今日...我可怜的孩子,还没出世就永远的离开我了....” 她一副焦急而沉痛的神情,看上去似乎确实受了很大的刺激。 在一旁的太后也是同样着急,闯了进来,“张太医,哀家命令你无论如何都得保住这个孩子,否则...哀家定不轻饶!” 张太医原本是太医署医术最高明的,只是前段时间出了点事故,又加上年纪确实大了,把脉这回事有些吃不准。 但作为太医署的老太医,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诟病他的医术。 眼下这脉确实有流产迹象,一时间他也不知该怎么办,而萧尘霜又在此时抽回了手,变得更加激动起来。 也只有真正痛失孩子的人才会如此激动。 他只好回答:“孩子....是保不住了.....” 还未说完,萧尘霜又是一声嚎叫,哭着躺了回去。魏怀瑾听了也十分揪心,也不在乎是否男女有别,直接走进来安慰她。 看她这样哭天抢地的模样,比拿刀在他身上刮还要痛苦百倍。 众人见了也是唉声叹气,这种时候也没人理会这些伦理关系,只当太子妃是伤心过度,而定王与她关系又好,朋友之间如此也实属正常。 如果是平时,太后早就哇哇大叫,不许二人如此亲密,但此时的她已是双眼发怔,喃喃重复着:“没了?没了?没了....” 第262章 中风 魏怀瑾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没事,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你现在不能这么激动。” 萧尘霜哭着抽离他的肩膀,转眼看向太后,“太后娘娘...我知道您一直不喜欢尘霜,觉得我身份低配不上太子殿下,可这是太子的骨血啊,是您的亲太孙啊...您为什么要推我,为什么要这般狠心啊!”她神情十分痛苦,语气里全是指责。 顾无双听了也觉得不舒服,本想出声制止,却见太后这边步履不稳,翻了个白眼就晕了过去。 现场又陷入一阵慌乱,幸好张太医还在这里,赶紧给太后诊了脉开了方子。 太医说太后这病是气火攻心,再加上这后面又急又燥,一下子承受不住才会晕厥,还有小中风的迹象,不过也要开点方子才能缓解。 总之就是要多养病,少操心外面的事,也不能再受刺激了,这才是最关键的。 还好魏怀瑾在此处,事情处理的很妥当,太后被扶到里面休息了。 张太医在走时仍然犹犹豫豫的看了太子妃一眼,萧尘霜自然也注意到,带着哭腔问道:“张太医,我的孩子...真的没了对吗?” “是...其实....微臣也不敢肯定,但从脉象来看....”张太医正犹豫该怎么解释这个事情,只见那萧尘霜已经站了起来,带着一股血腥味朝他走来。张太医愣了愣,“太子妃你这....” 萧尘霜道:“张太医刚才说本宫的孩子保不住了,那就确实是保不住了…至于别的,你要是还想在太医院有个一席之地,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您最清楚。” 张太医闻言,重重叹了口气,不错,是他诊出孩子没了的。 听太子妃这意思如果他真的乱说,这太医的位置没了是小事,辱没了整个张家门楣才是大事。 说到底太子妃这件事儿算不得什么,比起后宫那些手段肮脏的娘娘而言,已经干净许多。 他点点头,只嘱咐道:“太子妃好好调养身体,只要养好身子,也不会影响日后怀上皇嗣的。” 萧尘霜挥了挥手:“麻烦张太医了。”见外面又有宫人进来,她又做出感激的模样,“对了张太医,以后还是不要提这事儿了,皇祖母身子受不住,您要不再去看看她?” “微臣遵命。” 那些人都走了,屋里就安静了一些,留下来照顾的只有白天那个宫女画眉。 魏怀瑾从太后那里回来,看着萧尘霜满脸痛苦的蜷缩在床上,他也不知此时应该如何是好。 束手束脚的学着画眉的模样打了热水让萧尘霜清洗身上的血迹。 画眉忍不住笑了:“奴婢还没见过小叔子伺候嫂子的呢。” 小叔子.... 魏怀瑾脑子里又是一懵,那种乱七八糟的心情又浮上来了。 他紧皱着眉头,心绪不宁的拧好帕子,隔着屏风递给了画眉。 “太子妃,奴婢给您擦干净。”萧尘霜艰难的摇摇头:“不用了画眉,本宫没什么事,自己可以来,你去帮我看看药熬好了没。” “诺。” 画眉被支开了,殿内就只剩下魏怀瑾。 他走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你,但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请父皇给你一个交代,在此期间你就安心养着,知道吗?” 萧尘霜冲他笑了笑没说话,起身去关了窗户,经过桌旁的时候拿起糕点往嘴里放。 她大口吃了几块,狼吞虎咽:“我跟你说…我从下午就没吃东西,我真的很饿....!” “傻瓜。”魏怀瑾满眼心疼,端起糕点推到她跟前,又赶紧倒了杯水递给她,“你慢慢吃慢慢喝,又没人和你抢。” 他只是在感情上木讷,在喜欢的人面前紧张,但不是个傻子。 这么一看,萧尘霜似乎没什么大碍,哪里像是才虚弱小产的人?他有些疑惑起来,觉得这事儿肯定没那么简单。 “你慢点…”魏怀瑾无奈摇头:“太后没给你东西吃?” 萧尘霜叹了口气:“她本就不喜欢我,不给我鞭子吃就算好的了,还东西吃呢。”她含含糊糊说着,魏怀瑾眼底的心疼更浓,“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你都是在装的?” 她被问住了,其实原本是打算连魏怀瑾也瞒着的,可不知为什么看到他的眼神,竟觉不好欺骗,或者从心底深处,她始终像前世那样相信他。 明知道重活一世什么都会改变,人也会改变,最简单的便是她和萧明轩也因为某些事情而改变,直至于现在形同陌路,再无前世那般深情厚谊。 明知如此却也故意为之,说白了,也有赌的成分。魏怀瑾见她陷入沉默,有些莫名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噎着了?还是这些不合胃口?要不我让御膳房给你做点什么吃的。” “不用了!”萧尘霜擦了擦嘴,自然的放下糕点,“要是大张旗鼓的肯定被她们发现,其实我...我这么做的有原因的,但我绝对没想过伤害任何一个好人,我是说...” “不用解释,我相信你。”魏怀瑾淡淡一笑,眼睛明亮的可以装下星星,里面倒影出的全是她的样子。 屋里的烛火淡淡的,但足以清清楚楚看到他的模样,他似乎暗中还整了整自己的袖口,把露出来的手臂往里缩了缩,正襟危坐的样子看似格外紧张。 她忽然就笑了,眼睛有些酸涩,从小到大从未如此被人坚定的相信过,更别说成为谁的例外或者偏爱。 如果论及生死谁又会把她推开,论及危险,谁又会坚定的挡在她前面,从来从来没有。 原本以为这一世注定无情无爱,可谁又能想到,以为不会有羁绊的人会再次有了关联,难道真的是命运弄人? “尘霜...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萧尘霜再次重重叹息:“魏怀瑾,我们是朋友对不对?” 他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已,眼神有些闪烁,但很快还是重重点头:“当然,所以你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我。”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 “你可以相信我。” 萧尘霜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包还没挤破的血浆,这样的东西她身上还有三个。虽不知小产会该如何,但没吃过猪肉总该见过猪跑,因此多备了两包以防万一。 她轻轻捏了捏,“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答案? 魏怀瑾接过来一看,手劲过大,居然一捏就爆了,喷的自己满脸的血。 “哈哈哈~!” 看着他这副狼狈样,一时间确实没忍住,她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我说你怎么回事,瞧你,满脸都是血!”她掀起袖子胡乱的给他擦了一遍。 一开始他隔得远远的,但看着她这样很费力,就不自觉的靠近了些,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又来了,他不敢再看着她那认真而懵懂的样子,只好看向别处,“所以你小产是装的,根本就没有身孕。” 脸擦的差不多了,萧尘霜抽回了手,神情也逐渐变得平静起来,点点头:“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也知道是死罪,可如果不这么做,也许死的更早。太后偶有刁难倒也罢了,真正的目的在于敲山震虎。” 魏怀瑾的心又沉了下来,“敲山震虎,是为了三哥吗?你在为他铺路。” 她一下子怔住了,本来想立马否认说不是,可此时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这么做到底为什么,总觉得只要太后走了,勤家这边就好对付,那样的话...魏洛风就不用腹背受敌。 看她这反应,魏怀瑾便什么都明白了,自嘲一笑,嘴唇下意识动了两下,“皇祖母可被你气的小中风,要是父皇彻查下来,你想好怎么脱身了?” 萧尘霜有些苦恼,“正是没有想好如何脱身,这件事我也不敢告诉别人,就你知道。” 第263章 太后疯了 “告...”魏怀瑾嘴角不自觉往上扬,原来三哥不知道这件事,原来他是第一个知道的。越想他就越觉得开心,嘴角的笑意更浓,视死如归的看着她,“你放心吧,我会帮你遮掩这件事,只要你不告诉第二人,这件事就是我们彼此的秘密。” “谢谢你殿下。” “傻瓜,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他本想伸手刮刮她的鼻子,可伸到一半想起了康业的音容面貌,那手又不自觉的放下了。 脑子里面闪过康业的脸,他才忽然想起这丫头进宫没几次,再加上天又这么黑,说不定会迷路。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坐不住,而且萧尘霜的事情也必须摆平,时间紧迫也等不得人。 得想办法控制那个太医,就算他死也不能让他胡说八道。 于是起身宽慰了萧尘霜几句,这自然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实则却说:“那些事情我要去善后,你就好好演完剩下的戏,尘霜,你要保重。” “我知道的,多谢殿下,至于别的事情现在时机未到我不能告诉你,但你一定要相信我,就算我伤害谁都不会害你。” 其实这句话他有些听不明白,但看她如此严肃的状态不像是开玩笑,便也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我信你。” 萧尘霜欣慰一笑,目送他离去,之后便静坐了下来。 一开始本来只打算应付老太婆,可是一想到老太婆放纵那些王爷送美妾来监视太子,她就觉得心里烦躁。 再加上老婆子要搞事,那不如就把事情搞大,搞到对方不敢来轻易欺负自己这才是最主要的,小打小闹只会让对手觉得你怂,反而会经常找麻烦,要就一步到位,要嘛就死忍下去。 ...... 太子妃小产的事情是在慈安宫发生的,顾无双也吩咐了这事儿不能传的太远,最后还是捅到了皇上那里。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她心里猜测八成是太医院的人。 所以这大清早的就赶过来准备询问一番,怎料却被告知太后小中风的事。 身为皇帝,又为人子,为人父的,一碗水还真没法端平。 不过想想离太后比较近,就先去看了一眼,怎料萧尘霜就在跟前伺候着。 “皇上,咱们不进去?” 皇帝摇了摇头没说话,就站在门外看着。但见那萧尘霜自己身子还未恢复过来,就已经伺候在太后跟前无微不至的照顾着。 太后经过这件事,也是吓得心里发慌,但同时还憋着气,偏偏还没办法把气给撒出来。 她舌头发麻说不出话,瘫在床上半边身体都不能动弹,因为生病的缘故双眼也变得浑浊不堪,说话时也有些含糊,看着这副风烛残年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可怜。 其实在前世太后也曾中风,不过都是咎由自取。 那年京中疟疾四起,哀鸿遍野。 而太后本来就该罪无可恕,就因为中风了,所有恶事就一笔勾销。 因为别人可怜就应该同情吗?她就算同情猪牛狗羊,也不会同情这种人,可怜,可怜就应该作恶? 太后喘着粗气,“我...我不想看到你、你走、走!” 萧尘霜当然没有走,只是端起药碗喂到她嘴里,“皇祖母,你也别生气,一大把年纪了还遭受这份罪,可要看开些这身子才好的起来啊。” 一直伺候的画眉也在旁边帮腔,“太后娘娘,太子妃自己都还痛着就来看望您,这心里是很担心您的。” 太后有些激动起来,挥舞着手臂,一下子就打翻了萧尘霜手里的药碗,“哀家不让她看望,滚出去...滚出去!” “皇祖母,您不想看到妾就算了,那妾...等您好些再来。”萧尘霜低下了头,状似伤心,实际上心里却十分痛快。画眉小心的搀着她,而她也用手捂着肚子,慢慢往殿外走去。 一出门就看到了皇帝一行人,正打算行礼作揖就被皇帝拦了下来,他摆摆手:“朕都听说了,难得你还有这份孝心。” 萧尘霜叹息:“又能如何呢,皇祖母毕竟是一把年纪了,儿媳又岂能真的和她计较,只是可怜这孩子没了....” “哎....”皇帝满脸痛苦的神色,满是惋惜沉痛,他也确实在意这个孙子,虽然今后还能再有孩子,可到底是头一个,又是帮着萧尘霜坐稳位置的好时机,偏偏...孩子没了。他沉痛的看了阎公公一眼,“去给太子妃挑选几样好的。” “诺,老奴定会挑选一些好的物件,只是不知太子妃喜欢什么?” 还不待萧尘霜说话,皇帝又摆摆手:“算了,等太子妃调养好身子,朕亲自带你去国库挑选!” “顾无双,你们几个务必好生调养太子妃的身子,若再有任何差池,朕必定唯你是问!” “诺,皇上放心,奴婢们必定尽心尽力伺候太子妃。” 皇帝冷哼一声,这帮奴才,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要不是想着给太后面子,不然早就发落了! 现在出了这等事,太后已然如此,确实不好降罪。但如果接下来要是再有点什么万一,非得立马办了这帮人不可! 他迈着大步往殿内走,太后见是皇帝来了,又有些激动起来,含含糊糊说:“皇儿....皇儿.....皇儿....是你父皇回来了吗?你好像…憔悴了许多。” 皇帝有些诧异,父皇早就去世多年,这… 看着太后这副模样,他也不好说什么,只点点头:“太后感觉身体如何?” “母后身体没什么大碍,对了皇儿,母后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七喜丸子。”她看向魏公公,“给胤王端过来,你们快点,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太后这么说着,又细细打量起眼前人。 只是看着看着就有些奇怪,怎么就多了这么多银白的头发?脸上还多了些许皱褶。她脸色忽然就变了,拼命摇头:“你不是本宫的皇儿,你不是本宫的皇儿,皇儿呢,我皇儿去哪了?” “这....”萧尘霜擦了擦眼角,“看来太后打击不小,整个人都糊涂了。” 皇帝没有说话,立马宣了太医来瞧,最后瞧着说是太后确实受了很大的打击,导致有些神智昏聩,怎么也得慢慢静养才会好转起来。 确实,太后受了打击,她始终不肯相信自己轻轻一推就能把一个人推的小产,这实在太不符合逻辑了。 所以自从昨晚出了这事儿后她就觉得,这成婚才这么短怎么可能怀上孩子,说不定那就是别人的,但苦于没有证据,又不想背负自己杀害太孙的事儿,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睡了大半宿,醒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 画眉叹道:“看样子太后她老人家受的打击可不小,太子妃您身体也没好呢,要不先回偏殿养着。” “偏殿?”皇帝沉吟道:“既然身子损了光是住在偏殿也不大好,这样,就住在碧瑶宫吧。” 碧瑶宫... 据说是皇帝最爱的妹妹所住之地,不过那公主早年薨逝,皇帝当年还伤伤心心的哭了一场,比先帝后离世还要伤心。 再不论当年兄妹俩过着飘摇的日子,这情深意厚的活下来,德宗皇帝对仙云公主是极为宠爱,还曾想为她修筑望星台,可惜还未筑成,公主就走了,至于死因,也成了个谜。 连顾无双也吃了一惊,皇上居然这么看重这位太子妃?她就不懂了,如何这般重视,虽然萧家确实是大户是世家,但也不至于如此高看,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第264章 囚笼 她点了几个比较听话懂事的丫头去照顾太子妃,又指了个老嬷嬷去贴身伺候着,顺带着管束这帮宫女,以免再出了差池。 至于太后这边,现在都这副模样了,又能如何,孩子没都没了,也只能就这么算了。但凡太后还有点脑子,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再去找萧尘霜的麻烦。 皇帝一行人离开后,太后那浑浊的目光才逐渐恢复了光芒,她确实有些中风不假,半边身体麻木,但神智...却是清楚的很。 如果刚才不这么做,皇帝该如何清算?虽不至于为了个尚未出世的孩儿清算这笔账,也会想方设法削弱她的实权。现在手里的权力已经所剩不多了,不能再轻易把这些底牌交出来了。 太后让人点了灯,屋里就逐渐亮堂起来,顾无双心有余悸的端着药走到她跟前,“还是太后高明,这一招金蝉脱壳,奴婢实在佩服的紧。” “哼,跟哀家斗,还差的远....”太后脸色越发难看,接过药碗就一饮而尽,看着她这副模样,顾无双也只能无奈摇头,屏退了众人,就安心留在她身边伺候着。 顾无双替她揉着麻木的腿,“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太后被那萧尘霜恶心的不轻,现在一肚子气,偏偏要忍着,她深吸口气,沉声道:“皇帝把碧瑶宫赏给她住,就是在告诉哀家,不能再去招惹她。这件事得从长计议,派人继续盯着萧家,哀家倒是想要看看,就凭一个萧家拿什么和哀家做抗衡!” 在画眉的照料下,太子妃身体也恢复好了,太后的身子却一天比一天差,倒不是身子差,而是脑子昏聩,越来越不认识人,导致皇帝还有几分自责。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她呆呆的看着外面灰暗的天空,下了些雨,风吹进来的时候,空气特别清新,夹杂着芳草的味道。 画眉赶紧去关窗,回头问:“太子妃,是不是风太大给冷到了?奴婢这就关上。” 萧尘霜摇头:“不是,打开窗户透透气也好。” 她起身坐在床边,却一眼就看到桌上的菊花和鸡肉粥。 知她喜欢菊花的人不多,更何况还是八月绣球菊,牡丹红色,是她最喜欢的一种花品。 她惊喜的拿起花朵放在鼻间嗅了嗅,转头问:“谁来过?” “回太子妃,是定王殿下和康业郡主来过,不过见您在睡觉也就没吵醒您。”说着她端来一杯温水让她漱口。她起身看了看外面,整个碧瑶宫黑漆漆的,只有屋檐底下几盏灯笼。 “太子妃是不是饿了,要不奴婢给您传膳?” 萧尘霜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胃口,只是现在睡醒了也睡不着,想出去走走,你就不用跟着了。” “这....”画眉还想说点什么,但见她神情冷漠,也知此事不好再说,于是只好依了她的意思,详细的介绍了一遍碧瑶宫的大致结构,还不忘叮嘱着,免得迷路了云云。 萧尘霜接受她的好意,于是找出纸笔画了张地图。 画眉不会写字,读书也不多,只能在旁边说,而萧尘霜就负责写写画画,没一会儿整个碧瑶宫的结构就出来了,很是清晰。 她下意识咬着笔杆,看着自己的杰作,还别说,这么些年不碰墨宝,就在相府练习那一段日子,这笔法也好了许多。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骄傲的。 “画眉,碧瑶宫附近是什么宫殿啊?” 画眉不解:“太子妃问这个做什么?” 萧尘霜一本正经的说:“我虽是太子妃,但自古成年的太子都要在外建府,我住在宫里怎么也不合适。再说宫里这么多人,复杂的很,万一和谁再起了冲突,对谁都不好。” “这倒是的,还是太子妃有远见。”画眉想想也觉得对,便将周围宫殿住着谁都说了出来。 而在碧瑶宫不远,大概走小半个时辰就能到达章台宫,最早先还有条捷径,就是穿过文华殿就能到达章台宫后院。 但问题是那文华殿荒芜已久,还有说公主的鬼魂在那里徘徊,晚上的时候能听到女子柔柔的啜泣声,夜夜哀嚎,周围的宫人怕犯了禁忌,天一黑,无事几乎不外出。 那太好了,这样岂不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去章台宫?她依稀记得白天的时候看到杂物房里有两套宫女衣服。来了宫里这么久,这‘身体’怎么也养好了,也是时候该做点什么了。 哄骗过画眉之后她便拿了把火折子,打着伞出门了。画眉虽然不放心,但也不敢忤逆主子的意思,只是默默叮嘱她早些回来。 如丝的小雨从空中降落,地面也没干,是早晨下了一场大雨,到现在仍断断续续下着雨。 不过现在比起来就要凉快多了,风偶尔吹过的时候还会有一丝凉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不足以躯干这沉寂的黑夜,她踏着平静的步子穿梭在长道里。 “呜呜.....” 宫道两旁的枝叶映照在红色的高墙上,影影绰绰,夹杂着一些莫名的声音,听着像是猫头鹰在哭号,又像是风号的声音。 远远就看到人影子站在那一动不动,黑色的斗篷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萧尘霜站在原地不动,提着灯笼晃了晃,“你好?请问章台宫怎么走?” 见那影子半天没反应,萧尘霜又往前走了几步,直至近了些才看到,那哪里是个人影,根本就是堆的这些杂物,根本就是被这死寂的环境给吓的。 她拍了拍胸脯,抬眼一看,布满蜘蛛网的匾额上写着文华殿三个字,其中这个文字上面的一点已经掉漆了,看上去就读成又华殿。 是这里不错了。 画眉说从这里就能钻到章台宫去。朱红色的大门虚掩着,她身形纤瘦,窄窄一条缝就能挤进去。 地上堆满了落叶,一些不知名的生物见有人来打扰,蹦跶着藏到假山后面,或者跳进池塘,一时间空旷的文华殿就闹腾起来。 这些房门都被上了锁,厚重的铁链子已经生锈,只要轻轻一劈就能断裂。 她拨弄了一下链子,哗啦啦作响,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周围没有石块,她也不愿意搞出很大的动静,就放弃了这道门,转而走向一道半掩着的木门。 屋里空荡荡的,仅有的几件家具东倒西歪的落在殿内。难道画眉说的是要从墙翻过去? 萧尘霜望着窗外的高墙叹息,要是师父在就好了,早知道他要走,怎么也该学两手轻功什么的。 她老老实实的搬起石头垒起来,准备翻过高墙。一来一回特别像只勤劳的小蜜蜂。然而当搬走最后一块石头的时候,墙壁下却赫然出现一个洞。 准确的说是立在墙壁之下,在地面上的一个地洞。她赶紧把灯笼捡了过来,发现里面好像还很深,这还不尚算,还有类似阶梯的地方。 难道从这里就能直通章台宫? 反正已经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她把灯笼吹灭后扔到一旁,只身跳进地洞里,跟着走阶梯往里走。 狭窄,潮湿,阴暗都不足以形容这样的地方,令人心生反感。 幽绿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烁,萧尘霜心中一紧,屏住了呼吸。 冷汗从额头彪出来,后背一阵发寒,完了完了,这...这不会是狼吧? 这里又黑又窄,想要退出去根本就不好走,可是如果站在这里不动,那狼....那岂不是就直接认怂了? 第265章 囚笼(2) 等等,要是装死的话.... 她双眼转的极快,要是装死的话会不会蒙混过去?奇怪,这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动弹呢,该死,居然在这个时候抬不动脚。萧尘霜啊萧尘霜,枉然你死过一次,怎么还怕这些个活物什么乱七八糟的。 讲道理啊,真要是狼的话,谁能不怕啊... 不对不对,想想之前帮魏洛风引狼的时候不是那么不要命吗?对对对,想想上次那么机智.... 她心里胡思乱想着该如何应付,却见那幽绿的眼睛忽然移开了目光,从高台上跳了下来,嘴里发出喵喵喵的叫声,朝着她走了过来。 “原来是只猫...”萧尘霜一下子就软了身体,瘫坐在地上,伸手摸了摸那只软糯的小猫。这猫倒也不怕生,粘了她几下便摇着尾巴往前面走。 一路往前走,地道开始往下倾斜,再走出数十丈后又来到一扇铁门前。 这小猫似乎刻意在引路,它从门缝进去,对着那链子喵喵叫了几声,萧尘霜拿起锁芯一看,里面是空的,也就是这道门原本是没有锁的。 原以为门内应当是别有一番风景,或是视野变得宽阔明朗起来,怎料地方是越来越窄。 她弯着腰继续前行,拿着火折子点燃了墙壁上黄豆大小的灯芯,微光之下前面又是一道铁门,铁门上有个尺许见方的洞孔。 她试着推了推,这道铁门像是被焊在这里一样,如同土生土长的巨石,厚重异常怎么都推不开。 再一看,原来需要钥匙,这长条的钥匙很少见,一般都是民间一些古老的手艺人才制的出来。 文华殿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地方? 既然如此隐秘,那铁门后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她晃了晃手里的火折子,透过那洞孔往里看,只看到灰白色的琉璃球,她正奇怪着是什么,却见那琉璃球忽然转了转,这才意识到那不是琉璃球,而是一只眼睛! 还不待她有所反应,锐利的锥子就从洞孔插了出来! “啊!” 萧尘霜失声叫了出来,不断后退,摔了个屁股墩。那锥子仍插在洞孔处,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还在...要是刚才反应慢了一丢丢,这眼睛估计就没了... 她靠着墙壁足足喘了几口气,等冷静过后才开始分析,也就是说刚才看到的琉球好像是眼睛,那里面...有人? 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被关在这种地方,文华殿..莫非和仙云公主有关? “那个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只是想去章台宫,嗯...刚才多有得罪,我现在就离开!” 慢着! “诶?” “现在是何年何月?” 何年何月?萧尘霜虽觉奇怪,却也如实道:“现在是天启四十九年八月初五。” 八月初五? 天启四十九年! 里面的人没有动静,光听声音也实在听不出是男是女。萧尘霜蹙着眉头,这人连年月都分不清,莫非…… “前辈,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谁把我关在这里的....”里面的人沉吟了许久,却忽然笑了,那笑声笑的疯狂,在黑暗里追逐逃跑,在上空中盘旋不散,这声音颇有底气,声如洪钟,理应是内力高强之人。 高强又如何,只可惜是个疯子。 她摇摇头,在这里耽搁许久还未去章台宫,如果再不赶紧回碧瑶宫就会惹人起疑,尤其老太婆这边定有眼线看着,孩子的事情也绝对不能穿帮,否则那真的是玩脱了! “你要走?你要走!站住,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来这里,是不是那个女人叫你来的?叫你来杀了我?” 萧尘霜顿住脚步,回头看了那道铁门一眼,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谁? 三十年,公主也死了三十年,那会不会知道公主的事? 她干脆顺着女人的话说,“哼杀了你?那实在太简单了,比起杀了你,永远的折磨你不是更好吗?” “哈哈哈!折磨我!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受够了,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三十年.... 当年德宗皇帝是十九岁登基,到现在刚好四十九岁,在位也有三十年之久。而仙云公主也逝世了差不多三十年...怎么会这么巧? “你站住!你不准走,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再也不和你作对了,你杀了我杀了我!” 萧尘霜走到那铁门前看了看锁眼,用手量了量尺寸,决定先行回到碧瑶宫再从长计议。 本是想去章台宫查探消息,没想到误入这文华殿遇到了这么个被关三十年的女人。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女人还在里面鬼吼鬼叫,不过萧尘霜已经走远了,刚刚爬出去喘了口气就听到迎来的脚步声,她不敢耽误,立马躲到院里的假山后面。 几个侍女打扮的人从她刚才进地牢的路钻了下去,这些人步履轻快,身手敏捷,一看便知是个中好手。 原来这个地牢是有人看着的,难怪那个女人受尽了折磨也寻死不得,被困了三十年..在那种地方,确实活着比死还恶心。 眼看耽误太久,又不想被人知道她来过这里,于是特意绕了远路,才赶回了碧瑶宫。 “太子妃你可算回来了!”画眉可急死了,见主子回来立即打开了门将她迎进去,又是铺床又是叠被的,还絮叨好一会儿。 萧尘霜坐下喝了杯茶,画眉过来给她换鞋的时候发现脚上的泥很多,疑惑道:“这边出去都是鹅卵石铺就的路,怎么您脚上还有黄泥呢?这是什么,黑色的香灰吗?” 这宫女倒是观察细致,萧尘霜笑笑:“天太黑没瞧见,在花坛跟前摔了一跤,衣服也脏了,明日帮本宫洗洗吧。” “那您有没有摔着?这小产刚刚才没多久,身子还没好呢,怎么就....”画眉越说越担心,萧尘霜最怕人这个样子,于是赶紧摆摆手,称自己累了要上.床歇着,这才逃过画眉的热心关切。 第二天一早,阎公公就来宣旨,听说这边太子妃身体好些了,皇帝也想着该履行诺言,让这丫头高兴高兴,因而专门让人来请她,一同去国库瞧瞧。 那边勤贵妃一听到这事儿就坐不住了,什么玩意儿,居然让太子妃去国库?她当贵妃这么多年都未能坐上皇后的宝座,也未能入得那国库去看上半眼! 香寒见贵妃生气,也只好出声宽慰道:“贵妃娘娘也不必生气,不行咱们去劝一番便是了。” “劝?皇上决定的事情你以为还能轻易改变吗?”勤贵妃死死攥着那把木梳,“翁主何时进京?” “那边传信说一切已经打点妥当,对了,这是土番人送来的礼物。”香寒递上来一个小木盒,勤贵妃没好气的打开,“什么东西,破破烂烂的盒子装着。” 香寒诡秘一笑:“娘娘打开不就知道了?” 盒子里面还有夹层,不过她对这些并不陌生,很轻易就找到了正确的位置,里面是一张很小的地图,但地图上面明明白白划分了五个城池。 “这....”勤贵妃转怒为喜:“这是函谷关外的地图?我记得这五个城池是土番最宝贵的东西,看来这次为了攻打大魏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第266章 任意挑选 香寒倒不以为然,看了一眼玉嬷嬷,说:“其实奴婢觉得这倒也正常,那土番本就是偏远部落,前些年被我大魏给打怕了,现在又因为内部要换大汗的问题,一盘散沙,那些王子也是各有心思。” “那可不是,将来的土番可汗是谁,还不是娘娘一句话的事儿。” 勤贵妃摸了摸这个盒子,虽然是薄薄一张纸,却是五座城池的荣华富贵。 既然现在他们那边已经插手这件事,相信那长安侯此次来,必定不会让她失望。 一大早就有好心情,突然就觉得去看个国库而已也没那么值得大惊小怪。 只是差了两个大臣去皇帝殿外候着,大意是说什么不妥云云。当然,皇帝一概没理,随便找个借口就给打发了,那两个大臣只好灰溜溜走了。 宫里的人就是这样,权力攀结,裙带关系,在这种地方生活确实让人觉得压抑,高高的红墙禁锢的灵魂,难怪魏洛风一朝得势后,第一件事就是肃清这些残渣。 阎公公和蔼的笑:“太子妃,您身体可好些了?” “宫里的人都伺候的好,父皇对儿媳也是疼爱有加,身子...也恢复了许多。只是不知道太后那边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这丫头平日里装乖卖巧,可现在却温温柔柔一片孝心,莫非真的成亲了整个人都会改变? 比起之前要稳重多了,可这样的稳重乖巧反而让人觉得..心里难受,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也不知昭云在安南是否也变成这样... 总觉得这两个丫头有相似之处,那就是倔,和驴一样的倔! 阎公公顿了顿,看了一眼皇帝,得到眼神应准后才说:“太后她老人家....这病的可不轻,有时候还把奴才跟皇上认错,这....哎,估摸着一时半会也好不起来。” 好不起来? 老太婆这病看起来是挺严重的,但她真的是那种善茬吗? 皇帝不是她的亲生子,却能依然稳稳坐着这个太后的位置,把握一些重要的权力,比如上官将军的军权也在她手里握着,皇上那边只有一半。 能制衡一代帝王,晓得进退的女人,会这么容易就被情绪冲昏了头? 会这么容易就失去理智变得昏聩? 莫非真的是老了吗。 萧尘霜心底冷笑,那也好,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这一次就让你远离皇宫吧。 省的回头和勤贵妃同流合污,再给魏洛风添麻烦。 想到这一层,她瞬间入戏,变成一个受气又懂得为人着想的小媳妇,温和道:“父皇,儿媳知道九华山有一座道观很清幽,那里的道长据说至今已活三百多年,平日里在山洞闭关轻易不肯见人,但他有个关门弟子医术极好,我在想....” 她刻意顿了顿,显得不那么处心积虑,笑笑:“既然皇祖母是受了打击才这样,如果去静养一段时间,又有高人在一旁调药,也许会比在宫里闷闷的好。” 在这皇宫里没病都能闷出病,何况萧尘霜说的也不无道理,太后已经这样了,计较再多也没意义,到底是多年的老太后,也没做过太多恶事,能让她安享晚年也算不错。 思索间一行人已经到达国库所在。 户部裴大人早就在此等候多时了,与他一道的还有两位侍郎。 三人手中各有钥匙,里三道外三道的打开了宝库,除此之外还设有机关等等,可以说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萧尘霜抬眼看着这座金闪闪的宫门,这就是国库吗…… 果然是辉煌气派,她连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能踏进魏国国库! 里面装的可是整个国家的财物啊。 “太子妃,太子妃....”画眉急匆匆跑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盒子。她气喘一样的说:“您走的急,这是奴婢去御药房领的药丸,您必须一天三次按时服用,不然身体以后会落下病根的。” 萧尘霜见她为了送药而跑的小脸通红,一时也是不忍辜负,何况是在皇帝面前,自然不能露出破绽。 她拿起药丸放进嘴里,本做好了准备苦涩难忍,可入嘴却是甜的,这点倒是让人出乎意料。 “皇上,需要微臣陪同吗?”裴大人适时出声。 皇帝挥了挥手:“你们在外面候着吧,走吧丫头。” 在场之人心里也是看明白了,这皇帝确实太看重太子妃了,有的人却不这么想,只觉得之前小产的事,也确实是太后老人家太过了,皇帝多照顾几分那也正常。 画眉送完药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漫不经心的跟在萧尘霜后面,见皇帝也没说什么,就这么明晃晃的跟着进去了。阎公公刚走进来,那道大门就被关上了。 国库很大也很充实,里面所有的物件都是登记在册,按分类摆好,无论是金银财帛还是镇国石灵,无不是珍贵至极,世间罕有之物。 一行人不断往里行进,越往里走,里面的东西就越是罕见珍贵。 “这血珊瑚也不错,小丫头喜欢吗?”皇帝随手指了指那摆在桌上的宝贝。 阎公公在一旁解释说:“这可是在南海深底下找到的宝贝之物,不过不是拿来鉴赏的,再加上别的药材进去,可以制成血骨丹,强健身体改变筋脉,能让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打通任督二脉,会武功的人则会内功精进。” “阎公公真是见多识广,懂得还挺多啊。”萧尘霜走向另一边,之前是没想过国库里面居然有这么多天材地宝。如今轻羽的毒迫在眉睫,兴许这里面就能找到解毒的药。她悄咪.咪看了一眼台鉴上面的字,刻意走到解毒的药材那边。 阎公公还是笑呵呵的,不过这次多了几分谦和:“常年伺候皇上,多多少少要懂一些,让太子妃见笑了。” “阎公公就不必自谦了,我倒是听说有一种毒蝎,被它咬到那基本就是没救了。” “毒蝎?”阎公公笑道:“蝎子种类其实也就那么十种,不知太子妃说的是哪一种?” 萧尘霜道:“大概指甲盖这么小,红色的尾巴,全身乌黑发红...看上去就挺可怕的,这种蝎子应该...很少见吧。” “这....”阎公公面色变了变,肃然道:“太子妃说的这种毒蝎在哪里见过?听你的描述似乎是碧王蝎,蝎中之王,毒性之大....敢问太子妃在何处见到?” “虽然是毒蝎之王,但并不代表见不到,为何阎公公会这么问?” 阎公公:“太子妃有所不知了,这碧王蝎可不在中原常见,大多都在关外那种沙漠之地,而且毒性之大,所以太子妃若要是真的见到,可要避的远远的,否则无药可救啊。” 无药可救? 萧尘霜震了震,努力稳住心绪:“国库这么大,难道真的没有解毒的药材吗?” “倒是有解百毒的七霞莲,此药药效极强,能祛毒生肌,传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白骨生肉。只是到底如何老奴也没试过,只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 七霞莲....起死回生...若真有这样的功效,那轻羽就有救了! 走到正中央的时候,已能看清所有宝物,皇帝整了整衣袖,叉腰问:“小丫头,看看吧,喜欢什么任你拿,当做是父皇给你的补偿。” “父皇,我刚才听阎公公说七霞莲的事儿,我就觉得很神奇,很想见见是否真有这样的灵药。” 皇帝自是好奇,不过既然丫头喜欢那也就喜欢,于是让阎公公把那七霞莲取来放进药囊里给她。 第267章 求药 画眉则呆呆的盯着另一个方向,萧尘霜也没有太在意,心心念念的要把这七霞莲交到元轻羽手中。 只是现在还不能离宫,否则....再想找借口进来就很难了。 皇帝又挑了几件杯盏带上,总觉得给她那些还不够,于是又打包了几件,老父亲都是这样,深怕给儿女不够。 出门的时候皇帝忽然顿了顿,沉声道:“土番有异动,北齐那边不可无人,朕已决定按你所说的计划,让定王去北齐。” 让定王去北齐? 怎么突然这么决定?萧尘霜沉思片刻,皇帝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还记得圣祖诞那日吗?” “儿媳记得。” 皇帝嗯了一声:“那个卦象,恒主昌隆,魏过三代,勤代魏兴,死局...死局。” 原来果然是卦象的问题,这是巧合?萧尘霜沉吟道:“那定王的婚事....” 皇帝罢手:“婚事可行,但不是在这里办,而是要去北齐,朕不能亲自去,但你可以。” “父皇怎么安排,儿媳就怎么做。” 皇帝叹息:“这件事还可再缓缓,等你身子好些再说,回宫去吧,朕还有些折子要处理。” 离开国库后她便托画眉将这七霞莲带出府交给许沉央,而且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交给许沉央。 画眉知道这件事紧急不敢耽误,就立刻拿着手令出宫去了。 马车一路出了宫,经过裴府的时候她熟练的把竹筒交给门口的下人,才亲自去了相府转交这七霞莲。 裴媛坐在后庭喂养锦鲤,百无聊赖的翻着一些书籍。小厮拿着竹筒匆匆来报,“小姐,这是画眉姑娘递出来的传信。” “知道了,下去吧。”裴媛挥一挥手,抽出竹筒里的字条,最后几个字便是阅后即焚。 没想到这么快就奏效了,果然主公说的不错,当日安插的这颗棋子这么快就有回报了,也不枉费尽心思寻来那忘尘水。 她起身回到屋里换了件衣服就匆匆去了悦来客栈。 “姑娘吃点什么?” “准备一碗蛋花汤吧,天字三号房可还留着?” 蛋花汤,天字三号房,小二默了默,立马就反应了过来,看了一眼眼前的姑娘,立即引她上楼去。天字三号房不对外人开放,而悦来客栈也从来没有这个号数,除了主子安排的人知道。 一直隐藏在京都数年,没想到今日总算是见到接头人了。小二有些激动,他只是刚初出茅庐的菜鸟,身后的老板醉三娘才是真正的大佬。 裴媛坐在屋中等候,没一会儿便见一个穿着牡丹金丝绣纱衣的女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美人出浴的团扇,那眉眼间风情万种。 看上去可不像是客栈老板,去青.楼倒更为贴切,也并无贬低的意思,她向来不会因为外貌而认定一个人,却又习惯观察于一个人的外表。 三娘撩起裙边协坐一旁,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敢问姑娘是....” “裴媛。” “裴姑娘?”三娘点点头,吩咐小二看茶,这才道:“姑娘可是隐匿许久,也从未谋面,现在跳出来说你是裴姑娘,我怎么信你啊?” 裴媛拿出令牌,“这是公主的手令,三娘尽管辩个真伪。” 三娘盯着她看了片刻,警惕的拿起那枚令牌细细打量,公主说过,令牌末端有大梁皇宫专用花痕,无法作假,一般只有高层的人才会有。 她确定之后,便立即要起身作礼,裴媛微微一笑:“三娘不必多礼,你我皆是为公主效力,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这哪能一样啊,您是公主的身边人,我...我只是个臭看客栈的。” 裴媛:“三娘谦虚了,你经营客栈十多年,了解京都大小事,公主很是看重你。” 三娘无奈一笑:“别提了....”她摇摇头,似是不愿多说这些年历经的风雨,转而问道:“大梁还好吗?” “你儿子和女儿都很好,如今在公主宫里当值,前途一片看好。”裴媛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这么一说三娘果真就放心了。 只是偶尔想起也觉得,这么小个孩子就在宫里生存,那该多难。可有时候又觉得,正因为从小就这样艰难生存,长大才会更加坚韧,就像野草,怎么吹都吹不倒。 裴媛吩咐她找来纸笔,画了一道魏王宫的地图。三娘细细看着陷入沉思,“莫非要开始行动了?” “不错,土番那边已经在准备,我们也是时候协助他们了。”裴媛又在纸上多加了一笔:“不过我们不能打头阵,还是让某些人去吧,大梁的身份不能暴露。” “那国库的事....” “国库....国库岂是那么容易进的,画眉在宫里这么多年,今日本有机会去国库探路,可惜被萧尘霜给破坏了。” “萧尘霜?”三娘沉思:“是太子妃?” “嗯。” “那要不要杀了她?” “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动她。”裴媛起身抖了抖雨伞上的水,“我要回去了,佛诞那天最好动手,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驻扎在虎口谷的军队,边防图我已藏在城西老宅子,派人去取。” “属下遵命。” 车夫见小姐出来,便立即安好踏凳扶着她上了马车。 街边小贩处卖着八月菊,牡丹色,像绣球一样皱在一起。 那人最喜欢菊花,若是能买些回去,她必然会高兴。 正要掏出荷包的时候却又顿住了,交情不深,以她多疑的性格怎会觉得自己别无用心?罢了。 车内忽然剧烈摇晃,她惯性的往后仰,但很快稳住了身形。 “怎么了?” “是...撞到人了....” “撞到人?”裴媛蹙着眉下了车,周围已经围拢了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车夫说:“是刚才他自己撞上来的,我...来不及拉缰绳,小姐...这怎么办?” 裴媛挤进人群,这还能怎么办,撞到人自然是要赔偿的,无论是什么情况都得先看再说。 然而当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时,她却愣了片刻,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 车夫见她不说话,便低声提醒着什么。 裴媛回过神,“都散了吧,我会负责的,麻烦帮我抬上马车去。” “果然是大家小姐啊,责任感真强。” “裴大人可是有个好女儿啊!” 外面的人口口夸赞,一些男丁自告奋勇的来帮忙,将男人抬到了车里,裴媛也紧跟着上了车。 “水....水....”他嘴唇裂的渗出血丝,脸色苍白,伴着密密麻麻的伤口,不过所幸身上没有受伤,只是内功消耗过度。 裴媛在搜他身的时候发现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黑色的瓶子。 再想想刚才的模样,应该是连夜赶路未曾停歇,所以导致筋疲力尽,说白了也就是虚脱了。 她从凳子下面找出水囊,猛灌了他几口,就像久旱逢甘霖,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喝着,迷迷糊糊睁开眼,“回相府...” “听说你为她求药了。”裴媛抬手抚过他的面庞,“许沉央,我居然会救你,我真应该把你扔到街边,让你死...可我居然把你救上来了。” 第268章 求药(2) “回...相府...相府!”许沉央只喃喃重复这一句,裴媛冷笑一声,脸上全无眷恋,吩咐车夫把他送到相府门口。 车夫敲了敲门,这才慢慢离开。 “谁啊!”相府的家丁前来开门,一开门就看到许沉央顺着大门倒在地上。 那家丁马不实在,命人去请祥叔来看,结果这一看,那得了,祥叔催促人去请大夫回来,又一把将许沉央背了回去。 吟风院的人都知悉情况,这许沉央消失好几天了,怎么一回来就是这副模样。 “碧...碧水,这是药,药...”许沉央彻彻底底昏迷过去,碧水接过他手里的黑瓶子,这是药?什么药? 难道是给轻羽的吗! 她凑近他跟前问:“许大哥,这是给轻羽的吗?” 然而许沉央并无半点反应,碧水只好作罢。 大夫来时为他诊了诊脉,也是说是疲累所致,身体已经到达极限,好好睡一觉就没什么大碍,至于这黑瓶子里的药他也不太清楚。 事已至此又不能耽搁,可是药又不能乱吃,万一轻羽真的有点什么万一可担不起这个责。 这种大夫的医术也实在低劣,和温清辉比根本就是天壤悬隔。 对了温清辉..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一拍脑门,从抽屉里找出太子妃以前的进宫令牌,只要拿着这个令牌就能进宫。 事不宜迟,也不能耽搁下去。 到了宫门外那御林军却不认,无计可施之下,幸好遇到从相府回来的画眉。画眉自然是不认识碧水的,但一问起就恍然明白过来,“上车吧,我带你入宫!” “可是...姑娘你是?”碧水有些犹豫。画眉解释道:“你既是太子妃的贴身婢女,那便对了,我最近也在照顾太子妃,你叫我画眉就好!” “原来是这样,那谢谢画眉姐!”碧水喜极,爬上了马车。 二人朝着宫里行进,一路安全无虞,很顺利就到达了碧瑶宫,然而这时太子妃却散步去了,只好又去了太医院。 原本画眉是想送她去,但碧水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不熟,而且已经够麻烦人家了,所以只是问了路就自己去。 到底皇宫很大,又到处都是宫道,就算一直默记着也总搞不清状况。 走的久了就好像离自己要去的太医院更远,她挠了挠头,要是喜儿在就好了,这丫头记性贼好,记路也特别棒,可惜她不在。 她走进一道宫门,也没在意写的什么,只想说进去找人打听一下,免得自己再瞎走,不仅碧瑶宫回不去,太医院也去不了,耽搁下去那可是救人命的事儿! “什么人,竟敢擅闯章台宫!”香寒板着脸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人长得倒是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可穿着又不像是宫里的人。 碧水急忙解释:“这位姐姐别生气,我只是想去太医院,可是迷路了...” “去太医院?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奴婢是碧瑶宫的。” 碧瑶宫?又是碧瑶宫,怎么这么着急要去请太医,莫非又出什么事? 香寒不动声色,笑眯眯问:“原来是碧瑶宫的妹妹啊,是太子妃生病了吗?太医院离这尚远,倒也不着急,我先派人去请,你也累了,进来坐坐吧。” 都说宫里人心险恶各个针锋相对,没想到也是有好人的。 而且还这么和善。 不过她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道:“这怎么好,还是姐姐给我指个路我自己去。” 香寒抿嘴一笑,把她请进了屋里,“你先喝杯茶再说,我已经差人去请温太医了,对了,你这手里是什么啊?” “这是解....”话一出口她就觉得后悔,暗暗怪自己这张嘴怎么那么快,香寒听的很清楚,却装作没有听清,“你说这是什么?” “没什么...姐姐,我想了想还是我自己去,先不打扰了!”说着,碧水就要往外走,却被外面的太监给挡住了去路,她一脸讶异,“这是什么意思?” 香寒慢悠悠起身:“既然来了还想走,岂是那么轻易走的。”她一把夺过碧水手里的黑瓶子,“看样子你很宝贝这东西,这么急匆匆的,莫非是你家太子妃中了毒?” “你还给我!” “还给你?”香寒冷笑一声:“你们几个去碧瑶宫传话,就说请太子妃过来叙叙旧。” “诺!”宫女们撕下碧水裙角就往碧瑶宫走。有了这物件那萧尘霜必然是能认得出来。 其实香寒这么做不是没有缘由的,之前就传出太子妃中毒一事,如果这太子妃真的死了,那长安侯那边就可以轻易解决,哪里还需要想办法让翁主成为侧妃呢。 本来就是敌人又何须假惺惺的示好,她这么想着就把这事儿和勤贵妃说了。 怎料勤贵妃却勃然大怒,毫不留情的扇了一巴掌,“糊涂,糊涂!” 奴婢不懂,到底哪里做错了? 勤贵妃:“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惹她,赶紧把那个丫鬟给放了,再命人去登门道歉!”她多留了个心眼!” 香寒一阵委屈,“那这解药……” “算了,事已至此先把失魂丹喂给那丫鬟服下,决不能暴露此事。”勤贵妃的目光落到这瓶子上,得让玉嬷嬷查查这是什么解药,主要是解什么毒的,得悉后才原物放到碧水身上。 碧瑶宫。 萧尘霜慢悠悠的走在走廊上,目光冷漠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她今日一大早就出去是去了中情局,那里面守着的全是皇家秘录和档案,就是想从中找出什么破绽。所以现在满脑子全是三十年前的事。 要插手这件事吗? 可全凭一个人的力量是薄弱的,除了张护卫秦和这些人可用,便是太子府的人。 如果牵动太子府的人,那岂非会连累魏洛风。 她只想悄悄的把勤贵妃的事查出来,顺便就把这个人情给还了,从此以后互不相欠才是正经事。 回到碧瑶宫内,画眉焦急的走了过来向她汇报事情进展,又说碧水也来了。 “是轻羽出事了?” 画眉:“具体情况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刚才....” “太子妃在吗?”外面的宫人打断二人说话,画眉抬眼看去,来人抬着步舆,碧水昏昏沉沉坐在上面。 玉嬷嬷一脸和气:“碧水姑娘走到我们章台宫附近迷路了,又扭伤了脚,知道是太子妃您的人所以给送回来了。” “那真是麻烦了,你们几个去把碧水扶到屋里去。” “诺!” 玉嬷嬷道:“那若没事,老奴就先回去复命了。” 辛苦嬷嬷亲自跑一趟。萧尘霜嘴里客气,却没有要打赏的意思,玉嬷嬷暗骂此人不上道!碧水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怎么了,可当看到萧尘霜时立马想起自己的任务,“主子...这是许大哥给我的,说是解...解药。” 萧尘霜接过解药,把她扶到一旁:“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不确定...是给谁的解药,所以...”她话还没说完就昏了过去,萧尘霜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一切正常。 那怎么看上去很疲累? 想想刚才是从章台宫送过来的,按照这位的脾气怎么可能不动手脚,莫非这药已经并非原来的解药? 既然如此又岂能轻易给轻羽服用。 她立即差人去太医院请温清辉,宫人却说温太医今天不当值,这个时候应该在自己府上。 看样子还是得出宫才行! 第269章 再遇花绯颜 京都就是京都,无论何时都是第一繁荣的都市。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在人群中走过,她体态轻盈,身形纤瘦,走起路来带着几分仙气,再加上貌似天仙的长相,引得不少人注目。 “看看啊,上好的青海玉石镯子...” 女子走到摊贩跟前看了一眼,“镯子还不错。” “姑娘要是喜欢就随便看看!” 女子接过老板手里的镯子,可不知为何,那镯子滑不溜秋的,还没握住呢,老板就松了手,啪的一声碎裂在地上。老板惊讶的看着她,“这....哎哟,我的玉镯哟...这可是青海老料,价格高昂,你居然...” “明明是你自己没拿稳,何以怪我?” 老板才不管这些,恨恨道:“姑娘,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大家都是看到的,刚才明明就是你没拿稳把镯子摔碎了,现在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要赖账不成?” “你这分明就是假镯子,碎了也就碎了。”女子冷着脸转身就要走,老板却立马上前挡住她的去路,“你这姑娘长得人模人样,怎么做起事来这么不上道,你砸坏了我的镯子,不说照价赔偿,连句道歉都没有!” “看起来人五人六的,怎么这么没品!” “好看的姑娘都这样,心高气傲的....” “方才好像真的是这位姑娘没拿稳才掉在地上的,我看这玉镯翠幽幽的,估摸着怎么也得二十两银吧。” 女子两道新月眉微微皱起,已经有些不耐,再次沉声道:“你这是假的,我不会赔你钱,而且我也没有钱。” 那玉器老板却不依不饶,死抓着女子的衣裳不放。女子神情冷冽,“你若再不松手,手断了可就怨不得我了。” “你....” 两个人僵持不下,看热闹的也就越来越多,再加上女子貌美,惹得一些宵小调.戏,整条马路几乎就被堵住了。 后面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堵在后面,车夫上前去打听情况,回来后就与萧尘霜汇报。 “一点小事而已,调解下就好了。”她亲自下了马车,远远就听到那男人在叫嚷着,而女子全程冰着一张脸没有理会。 这姑娘好漂亮... 正所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很少在淮安看到如此出尘飘逸的姑娘。 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心生好感,萧尘霜忍不住上前询问具体情况。 那女子也定定的望着她,忽然挑眉:“原来是你。” “姑娘认识我?” 女子微笑低语:“大约半年前我曾救过你,你忘了?” “我刚才是觉得姑娘很眼熟,原来是救命恩人。” 女子道:“不过你的救命恩人现在遇到麻烦。” “这个简单。”萧尘霜拿出五两银子递给老板,“我看你这玉石也不算是好料,给你五两银子不必再闹事。你要是再闹事我也帮不了你。” “五两?”老板满是不情愿,这价格完全低出他的想象,萧尘霜只好低声道:“这位姑娘就是南疆蛊夫人的女儿,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据说全身都是毒虫,你刚才扯她的衣服,可得好好去看看有没有中蛊。” 老板惊讶至极,飞快的擦了擦自己的手,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尘霜,“真的?” “这自然是真的,你看你手是不是红了?完了完了,这是猩红蛊啊,中蛊之人若无解药,七天之内必定筋脉倒逆爆体而亡!” 老板一听瞬间就吓尿了,走到白衣女子跟前跪了下来,“姑娘,我...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请您行行好把解药给我。” 白衣女子木然的看了萧尘霜一眼,随后明白过来玩的什么把戏,只是她从不屑用下毒这样的烂招数,身上也不可能有任何解药。 萧尘霜赶紧把那个老板拉了起来,“你别这样,大街上人都看着呢,这样,看你也是诚心悔过,这解药我便给你一颗,世间上也仅有这么一颗!” “好,好好!”老板赶紧伸出手去接,可当看到那小小一粒珍珠时不由蹙眉,“这能吃吗?” 萧尘霜:“不信便算了,反正银子也给你了,若是...” “不不不,我信…我信,刚才我就觉得这姑娘不对劲,没想到…我真是太倒霉了!”老板此间悔不当初,他讹人这种事儿干了这么多回,没想到这次居然就栽了! 他盯着自己发红的手,实在瘙痒难耐,快速接过萧尘霜手里的珍珠吞下。 白衣女子快要憋不住了,拉着萧尘霜就往马车走去。 “你刚才给他吃的是何物?” 萧尘霜:“是珍珠,不妨事的,还能再拉出来,姑娘不必担心。” 女子觉得好笑:“看不出你这样的人忽悠人的本事还挺高明。” 萧尘霜也同样笑了笑,如实道:“也是他自己心术不正做这等事,算是小小惩戒。再者你既说那玉是假的,那我便信是假的,希望他能吸取此次教训,以后莫要卖假货了。” 女子略微沉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我说是假的你就信?” “你是我救命恩人,我自然会选择信你。” 被人无条件的信任,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她很年轻,实则是驻颜有术罢了,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所以总有人质疑她的身份,怀疑她的医术。 被不信任不看好久了,有时候心底深处多少也会觉得自卑,怀疑是否真的如别人所说那样,其实我不行? 萧尘霜:“原以为无法报答恩情,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重逢,对了姑娘,你来京都做什么?” 女子回过神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正如外人所说,她药王谷向来是与世无争,所以她并不知眼前的人就是当朝太子妃! 只当她是哪个富家的小姐罢了。 不过既然是富家小姐,在京都应该比自己熟,不如先跟她回家安顿下来,再找人也不迟! “花绯颜。”女子冷冷开口。 “花....”萧尘霜一时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明白过来,“姑娘名字真好听。” 花绯颜:“我是来淮安找人的,不过暂时找不到他,我可否先借住你那。” 萧尘霜:“当然没问题,你要找的人姓甚名谁?或许我能帮你找到。” “不必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小产的事儿整个相府也差不多都知道了,许梅听了更是伤心了好几日,年纪轻轻孩子就这么没了,想想觉得心痛,眼睛都哭肿了,所以这一回来拉着萧尘霜就叨叨个没完。 她心里牵挂着元轻羽的事,不想再久留,只好说:“娘,我已经没事了,那又不是故意的,根本就是意外嘛。对了,这位花姑娘是我的朋友,麻烦娘亲带她下去安顿一下。” 许梅笑了起来:“原来是九儿的朋友,好,那娘亲先带花姑娘去安顿,待会再让厨房炖些鸡汤,这小月子也是很重要的...” “我先回房了。”她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碧水他们现在都不在,所以这小院子就显得空荡荡的。 她拿出瓶子看了一眼,这是许沉央给的,按理说应该没问题的,可是在章台宫转手一圈,就不知道是否有问题了,所以才要请温太医过来验证。 她刚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经被拉入一个坚硬而温热的怀抱里,他顺手关上了门,惯性的把她抵在了门背后。 等她反应过来时,嘴唇毫无防备的被烙下一个印记,他动作很轻也很柔,可感觉的到他又在刻意控制什么,将那股火气生生压下去。 第270章 你属狗啊 她整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愣了片刻才清醒过来,顿时只觉又羞又怕,对准他的上唇狠狠咬上一口,瞬间,嘴里全是血腥味。 “你属狗啊!”魏洛风吃痛,不舍的松开了他刚才所留恋的地方,他擦了擦嘴唇上的血渍,依然保持着现在这个极其不雅观的动作,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槐花香味。 她下意识吞了吞口水,为什么嘴里是甜的,刚才是被吻了吗?! 现在才清醒了一些,她不安的看着他,气息不稳,“我...我才不是属狗,你...你怎么突然在这里啊,你突然这么一下,我肯定要咬你!” “大哥,我好不容易回来看你,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 “哪有你这样的,你刚才轻...轻薄我!”萧尘霜强硬反击,可小脸却红扑扑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这样的距离未免太近了些,偏偏被他困在角落出也出不去。 魏洛风捏了捏她腰间上的肉,“我轻薄你,你是我夫人,是我太子妃,怎么能算是轻薄呢?” “....咳,你...不是应该在邺城吗。”萧尘霜试图转移话题。 魏洛风挑了挑眉,“我可是听说太子妃小产,刚才咬人的力气倒是挺大,看样子身体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听着他说这些话,越说越觉得不是滋味,萧尘霜一把将他推开,整了整自己的衣装,提起茶壶就往嘴里灌。 魏洛风无奈摇头,拿起旁边的帕子仔细擦着她额头上的汗,却发现她的脸红的像个柿子,还十分滚烫。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难道生病了?” 你!萧尘霜也忍不了了,“闭嘴,我没让你说话不准说话!” 她又接连灌了几口水,心跳逐渐平静了才说:“我承认,这件事是子虚乌有是假的,但是我也没办法啊....”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太后她老人家说我不让你纳妾,非要责罚我...”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也是为了自保啊,你是不知道,你这么一走倒是一了百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前有狼后有虎...呜呜呜...”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还没回来的时候王叔这边就已经通知他了,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不受控制。 这傻丫头自作聪明以为把太后赶走就能好,殊不知赶走了太后更无法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你别哭了。”魏洛风出声宽慰。 很少看她有如此软弱的一面,难道这次是真的受了极大的委屈? “殿下,他们说我妒妇就算了,可明明是你不想要...我却要帮你背锅,那太后折磨我欺负我,我只能想这么个办法,而且长安侯那边因为你的缘故还对我下毒,还好是轻羽救了我,可现在她危在旦夕……” “长安侯这老东西对你下毒?” 萧尘霜点头:“不管你信不信也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们又没什么关系,我自己可以处理。” 魏洛风知她说的是气话,想想原来这小丫头果然受了委屈,心里有些难受,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又顺势摸了摸腰间的肉,看来这段时间在宫里养的不错,身上有肉了。 既然有肉就得好好养着,绝对不能再让她瘦回去。 这样亲密的感觉让人有些无所适从,但她的身体却没有半点抗拒。 屋子里陷入久久的沉默,萧尘霜忽然抬起头想看看他此间表情,却无意碰到他胸口上的伤。 魏洛风咬牙闷哼了声,温柔的说:“你轻点,别动来动去,我有伤呢。” “有伤?”萧尘霜有些紧张起来,连忙扒下他的衣服,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血痕数道,幸好都不是太重的伤。 可光是这样已经足够让人触目惊心,他都已经乔装回京,还要受到如此待遇! 她心中顿生怒火,“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受伤的?谁做的?!” 看她如此紧张的模样,他顿觉所有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他眼中含着笑意,似能融化寒冰,只是轻轻拉了拉她的手,“你放心,长安侯的目的在于要把女儿嫁给我,但既然她敢来,这次定要让她有来无回。” 好啊!? 莫非这狗男人要认命?要娶那个赵汀芷? 也是哦,如果娶了她,要牵制长安侯好像就轻松一点。 可不知为什么心里闷闷的,就像前几天闷雨的那种滋味,有些不怎么舒服。 他拍了拍萧尘霜的肩膀,笑的温温柔柔的:“你这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我说了,你就安安心心该如何就如何,小产的事情别穿帮了就是。” “那如果穿帮了呢?” 魏洛风颇有些无奈,一本正经的说:“穿帮了就是死罪,你不是这么多块免死金牌吗?” 果然,看到自己有难他也绝对做的出袖手旁观的事来! 看着她不太高兴的模样,魏洛风却高兴了,只是更加用力的把她抱紧,喃喃道:“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萧尘霜抬头看他,“什么话?” 魏洛风在她额间轻轻一吻,“我说过我没死之前你就不能死,还得我殉葬,所以我必须死在你前面。” 鬼大爷才给你殉葬,生存不易为什么要死! 萧尘霜努了努嘴,带着哭腔道:“都说帝王最无情,您还没登基就想着我死了,那死在你手里和别人手里有什么区别...呜呜..... 这哭的人就很烦躁了! 魏洛风心中烦闷,“以后别在我面前哭,你这一哭我这儿就难受!”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这话一点不假,明知道她是装的,可在他看来却是真假参半,怎能不难受? “你为什么会难受?”她仰起头问他,此时眼睛里还有些泪花,但是看上去却格外晶莹,看上去像一个瓷娃娃。 这样的女人时而明媚时而天真,她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人心被拉扯起来。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忍住心中的躁动,转眼看向别处,故意板着脸:“你这是明知故问,我为什么难受你心里不清楚?” 萧尘霜心中窃喜,生出两分莫名的愉悦,把头埋进他怀间,“我不清楚。” 虽然这个男人不怎么样,可这个怀抱是真的温热柔软,能最近距离听到他的心跳。 想想刚才他的态度,宛如是女儿在外面被欺负了,老父亲跳着吵着要去报仇一样,那种满满的归属感....让人觉得踏实。 “不清楚?”魏洛风捏了捏她的鼻子,“好,晚上我就让你清清楚楚,不过眼下得解决事情,我回来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所以你真的是偷跑回来的?那父皇知道吗?” 魏洛风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所以这件事要暂时保密。” 萧尘霜虽觉无语,却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如果被皇帝知晓太子执政期间偷跑回京,这可是重罪! 若是那些人推波助澜,搞不好就要面临易储的局面。她从抽屉里拿出药膏,沾了些轻轻涂抹在他胸口的血痕上。 “他们下手也太重了。” 魏洛风笑着摇头,脸上洋溢着幸福,“没事,我不疼。” “咚咚咚” 喜儿敲了两声门就直接推开了。幸好魏洛风反应及时,一个闪身就躲入了帷幕后面。 刚才好像看到有黑影闪过,喜儿揉了揉眼睛,“主子,就你一个人吗?” “许沉央呢?”萧尘霜脸不红心不跳的把药膏收在袖中。 “哦,许沉央已经醒了,在轻羽屋里呢,主子,温太医那边也派人去请了。” 萧尘霜:“那就好那就好,先安顿花姑娘,喜儿,你先随我去轻羽那边看看。” 她确实挂念轻羽,二来也是想支开喜儿,给魏洛风留下一些独处空间。 一群人挤进了元轻羽的房间,她还是如之前那样,还活着,只是无法醒来,再摸一摸脉搏更加虚沉无力,而生命也有枯竭之象。 第271章 凌霄花 所幸温清辉赶来及时,一听说就来了,步履匆匆的踏了进来。所有人都为他让开一条道。他端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细细检查了一遍,他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立马就掏出丹丸要给她服下。 “等等温大哥。”萧尘霜拿出那个黑色的瓶子,“这是许沉央去弄到的,不过后来发生一些事,我一直在等你,这药是否能给轻羽服用?” 温大哥?这二人何时这么熟络了!魏洛风闷闷哼声,满脸写着高兴。他现在一副家丁打扮,又把头弄的低低的,脸上还点了麻子,寻常是认不出来的。 作为好兄弟的温清辉自然也没注意到这么个小厮,只是接过那黑瓶子倒出药丸,拿在鼻间嗅了嗅,紧皱的眉头也忽然展开,这瓶子里的药确实是可以解毒的良药。 “温大哥,这药有没有问题?” 温清辉:“这药确实可以解毒,但如果有七霞莲、雷公藤和凌霄花,才能真正解毒,只是这几种药材很难寻到,尤其那凌霄花,位于昆仑之巅,即便昼夜兼程快马加鞭来回也要半月。” “至于这雷公藤倒是不难,上次你们历险的腐骨林就有这种药,又名鬼哭藤,这种藤蔓喜吸人血,所以万万不可受伤。” 萧尘霜:“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买到这种凌霄花吗?” 凌霄花位于昆仑之巅,传闻五百年开花一次,五百年结果一次,在那严寒的山上生长,世间极其罕有。当然,这其中肯定不乏神话色彩,但这种花确实珍贵无比。 温清辉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药丸先喂给元轻羽服下,至少能暂时压抑毒性,能拖一时是一时,而他也能回药王谷去看看,求师父指点一番是否能配置出别的解药来。 “凌霄花固然珍贵,但我手里却有凌霄花提炼出来的丹丸,不知是否能用上?”花绯颜并不觉得自己是故意偷听,只是恰好路过,恰好她手里也有。 女子声音如同百灵,众人惊喜的望去,但见那女子白衣飘飘,从门口走了进来,还以为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师姐!”温清辉有些出乎意料,花绯颜挑了挑眉,拉起他看了又看,这才道:“变化很大啊,十多年没见了,小不点长大了。” “师姐,你也一点没变,还和十年前一样。” 花绯颜:“这有何稀奇?刚才我听你们说需要凌霄花和雷公藤,莫非这位姑娘中的是碧王蝎的毒?” “不错花姑娘,轻羽是我挚友,我不能看着她中毒而死,方才你说有凌霄花提炼出的丹丸,那是不是可以溶解之后再入药呢?” 这话一出,倒是把二人都问住了。 温清辉摇摇头,转眼看了看身旁的师姐。 他虽然医术精湛,但到底入了庙堂,光是这一点药王谷老先生就已十分不满,因而把谷主之位传给了花绯颜。 作为传人从某种角度说,所受的待遇自然是极好的,因此老先生的秘宝也都是传授于花绯颜。也就是说在这种世间难见的怪毒之下,还要听花绯颜的意见。 花绯颜走到床前摸了摸她的脉搏,再让温清辉准备好金针便准备开始医治。她洗了手之后看向众人,淡淡道:“你们都先出去,师弟你留下帮我搭把手。” “是师姐。” 所有人都被赶到门外,这些丫鬟家丁也是一副担忧的样子,想想平日里相处甚好,突然间就这样了,但凡有心的都会着急。魏洛风暗暗拍了拍萧尘霜的手背,示意她放宽心来。她回头望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又盯着大门。 在外等候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温清辉才满头大汗的打开了门,他擦了擦额头,“我师姐已经施针将毒血放出,元姑娘已经恢复意识,不过只能一个人去看她,免得太嘈杂不利于她休养。” “麻烦你温大哥,我去。” 还不待温清辉回话萧尘霜就走了进去,只见花绯颜旁边的木盆里装满了血,而元轻羽的脸色更加煞白如纸。她心中一痛,强忍着这种难过的情绪。 “轻羽....你感觉怎么样啊?” “我这是怎么了?”元轻羽抬了抬手,指尖上还在流血,看着就可怖,不过痛到极致就是麻木,倒也不怎么在意。花绯颜拢了拢袖子,收拾起银针,淡淡道:“你这位朋友的体质很好,若是寻常人中毒早就死了。” 萧尘霜忽觉鼻酸,“那轻羽体内的毒是不是已经解了?” 花绯颜:“毒没有解,只是暂时把毒性排出便于以后服药治疗,凌霄花虽可溶解但药性远远不够,所以在此之前我必须给她放三天的血。” “放三天血?”萧尘霜讶异:“那岂非会死?” 花绯颜淡淡道:“人体会造血,所以她不会死,你们时间不多,需尽快找回雷公藤和七霞莲,我再调制配方看是否能解。”说到这里,她脸上表情有些微妙,“若我能解这碧王蝎的毒,传扬出去也算光耀我药王谷了。” “多谢花姑娘。”萧尘霜再次真诚道了谢,她也知道这药王谷传人医术堪绝,现在有两大神医坐镇,还真是轻羽的福气。 只是看着那血水她便觉得揪心。 她故作平静的对元轻羽说:“我会去找雷公藤,然后帮你你炼制解药,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我安排厨房给你做补血的食物。全部都要吃完,连猪肝这些也要吃。” 相处这么久她也知道元轻羽最不喜欢吃内脏一类的食物,所以才会这么说。 观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元轻羽抬手揉了揉她的眼睛,满脸虚弱的问:“眼睛疼吗?” “应该是我问你....你痛不痛?手痛不痛,身体痛不痛,有没有很难受?”萧尘霜握住她的手吹了吹气。 元轻羽摇了摇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她,“我不疼...” 看样子还是身体太虚,她轻飘飘的靠在萧尘霜怀里,看着如此这般,那种歉疚的心情又在心里滢滢而生。 “那我昏迷多久了啊?”元轻羽问。 萧尘霜:“七八天了吧,你为什么这么傻,如果当时你不抢过去那么中毒的就是我,你就不会遭罪了。你又是何必呢,这件事明明就是冲我来的,你何必...为我搞成这样。” “我不希望看到你受到伤害....我的毒我知道很难解,尘霜...如果我死了,我下辈子还想遇见你。”这姑娘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肩膀,像只小猫,“如果可以真希望做你的姐姐...” 萧尘霜摸着她瘦弱惨白的脸,“可是当人这么累,我们还是当别的吧,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可以当一棵树或者一只鸟。” 元轻羽开心的笑起来,满怀希冀:“那还是当一棵树吧。我们一起长在山野里,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好。” 终是放血过多身体虚弱,说着说着元轻羽就靠着她的肩膀睡了过去。窗外停着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叫着,一道人影快速的闪过,那衣服颜色看着像是明轩。 果然,窗台边上放了一个盒子,下面还有张字条。萧尘霜摇摇头,这个明轩...也不知遗传了谁,这口是心非的毛病可得改啊。 把元轻羽哄睡之后她才起身出去。温清辉还没走,无声的沉默着,旁边的花绯颜却是一副云淡风轻。 师姐弟二人神情截然不同,萧尘霜的心又悬起,“难道轻羽的毒真的很严重?” 温清辉解释道:“她的毒没关系,只要配置出解药就可以,而现在也可暂时压制,就算解不了,以后只要不运气就不会毒发。” “那为何你是这种表情,我还以为....” 第272章 蹲点 温清辉道:“我是担心你的事。” “我的事?”萧尘霜本能的心虚,却又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温大哥是说我小产之事?倒没什么,我已经好多了。” 温清辉扯了扯嘴角,一副看透所有的模样,有些事确实该装糊涂就得装糊涂。他看了一眼花绯颜,“你在这里住着也不方便,要不师姐随我回去?” “你家里没有女眷,我住着更不方便,我看这里就挺好,等我什么时候住腻了就跟你回去。”花绯颜难得露出一个笑意,回头看向萧尘霜,“想必萧姑娘不会介意。” “当然不会,我的命和轻羽的命都是你救的,只要花姑娘喜欢,就当做自己家里。” 花绯颜挥一挥袖,轻踮脚尖便腾空跃起,跳到了树上,闭目道:“我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此次出来是要找人的。” “好。”萧尘霜笑了笑,这个花绯颜还真是有个性。她去了隔壁的房间,魏洛风已经等了许久了,连松子都剥了满满一盘。 “这是什么?” 魏洛风把碗推到她跟前,“吃。” 还别说,这松子还挺好吃,以前也喜欢,不过因为要剥壳,每次都把指甲弄破,后来就不爱吃这些带皮的东西了。看她吃的高兴,他心里就高兴,剥壳的速度也变快了。 “对了…你这次跑回来做什么?” 这次回来的目的也是因为长安侯,他查到江南陈家贩卖兵器的事。 而长安侯在西坞一带秘密筹谋的事情也已让秦和等人盯着。 听说陈家近日在京都,再过不久就要去西坞交差,而他就是想趁这个时候去西坞,所谓擒贼擒王。 说出来怕这个小丫头操心,这种事情还是不告诉她比较好,毕竟为了元轻羽肯定也担心了许久,不能再让她心力憔悴了。 魏洛风剥好最后一颗松子,认真的凝视着她,眼底的温柔慢慢溢出,就像冬日的阳光能把积雪融化似的。 “等长安侯的事情一了,我不会再留你于这种虎狼之地,无论去哪里都会带上你。” 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和男友力更震到,不过萧尘霜也不甘示弱,“你放心,我也会好好保护我自己,不用怕,必要的时候我也会保护你。” “......”手里的松子突然就不好吃了,本来想趁机表个白什么的,没想到被小姑娘的女友力给压倒。 萧尘霜虽观人细微,但在感情上的事却是一塌糊涂,就拿魏怀瑾来说,一开始只是想简简单单报恩,只是谁知道后面有那么多牵绊。 所以她自然没有发现魏洛风那莫名的情绪,见他忽然沉默了下来,还以为是在担心偷偷跑回来的事。 所以她就更加慎重的说:“你偷偷回来的事必须要瞒住,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回来做什么?” “以后你就会知道。”魏洛风宠溺一笑,一把将萧尘霜拉到自己怀中来,“说说正事吧,太后那边父皇怎么说?” “太后去了九华山,不过我发现一个很不得了的事情。” 魏洛风挑眉:“何事?” 萧尘霜道:“你知道你姑姑仙云公主怎么死的吗?” “据说是当年感染了瘟疫,久治不愈所以才走了,父皇还伤伤心心的哭了几场,饭也不吃身体都垮了....” 魏洛风回忆着什么,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媳妇现在说的才是重要的,他笑笑:“所以你好端端问这个做什么?” “我在文华殿发现一个地洞,里面有个被囚禁的女人,她说她被关了三十年。” 沉默片刻,魏洛风站起身来,“这个我知道,先朝时的皇帝就曾躲在那里,不过后来父皇登基后就已经封闭,其实知道这个地洞的人不多。” 此话一出,夫妻二人皆是面面相觑,虽然如此,心里却是想到了一块去。现在里面关着人,而且一关就是三十年,那就说明当年皇帝前脚封锁地洞,后脚就被人打开。 “知道这个地洞的人都有谁?” 魏洛风沉吟道:“你爹,郑太师,还有李大人。” “你是说勤家也不知道这件事?” 魏洛风道:“我那时还小尚不知事,是听张大监提起的,但是这几人应该没有这个胆子在宫里囚禁人。” 萧尘霜冷笑:“那可未必,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到底是怎样,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反正要在淮安多待两天,与其东躲西藏倒不如就在她身边,如此不仅能保护她,还能掩护自己回来的消息。 魏洛风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好像长高了些,只是武功太差了,从明日起我教你保命十三招。” “保命十三招?” “想学吗?” 萧尘霜转过身:“不想。” 口是心非。魏洛风摇摇头,捏了捏她的鼻子,“走吧,进宫。” “这个时候进宫不要命了,而且你身为男子跟在我身边也实在太惹人注目了,得改改。” “改改?”魏洛风看着她,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萧尘霜笑嘻嘻的欺压上去,七手八脚的就给他绾了个发髻。 还顺手插上了珠花和簪子,只是她柜子里那那些衣服给魏洛风穿上自然是小了些,但想着天黑再入宫也不打眼,就凑合穿了。 一开始他是拒绝的,但难得看她如此温柔认真,便也就忍了下来,任由她发落。 之前在腐骨林的时候没有看仔细,但现在给他系腰带的时候却发现,身上的肉都很紧实,肩宽腿长,身材也特别好。 不说话的时候很安静,却又有种能震慑别人的感觉。 魏洛风则一直注意她,看着她踮着脚忙前忙后的,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好像偏爱绿色,为什么?” 她的手顿了顿,好像有段记忆从脑中被抹去一样,她也不知为何,便是对绿色执念极深。 “主子,康业郡主来找你了!”是喜儿来报,这丫头还是那么没轻没重,直接就把门推开了。 魏洛风下意识退到一旁,喜儿定定的看了他几眼,“这位是?” 萧尘霜淡定的很,“在外面买的丫鬟,贱价出售看着还挺可怜,所以就买回来了,你刚才说定王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喜儿挠挠头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走到萧尘霜跟前低声道:“主子,这丫鬟长得也高了吧,像个男的。” 萧尘霜道:“这样才有安全感,去请她进来吧。” “好的好的,奴婢这就去。” 魏洛风红着脸,八成是过于窘迫,看上去像害羞的大姑娘似的,他这辈子还没有穿过女人的衣服,这还是头一遭。 瞧着这裙摆如此短,再看看她的身高,他比了比个头,一脸的嫌弃。 “你还嫌弃,我还没见过这么五大三粗的女人。”萧尘霜白了他一眼,知道这话要挨骂,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 这丫头! 他刚走出门口,便见一道黑影从天上闪现下来,他快走了两步跪下施礼,“殿下,属下收到消息,潜伏在宫里的表姑今夜会派人去接亲戚回来,说是矿场开工,急需中间人去看场子。” 第273章 蹲点(2) 魏洛风惯性的摸了摸鼻子,沉思道:“这个矿场可真是难找,如今既然迫不及待的送上门,我们倒也轻松不少。这个表姑隐忍了一年终于出手了,看来是长安侯那老小子按捺不住了。” “那山海关布防图....” 这山海关布防图上次就打算用来引蛇出洞,只是没想到蛇没引到,大梁的耗子倒是抓了不少。 所以到最后不得不更改兵力部署。他沉思了片刻,“布防图的事暂时还是让萧丞相掌管吧,相比之下萧丞相比我更适合。” 暗卫沉吟了片刻,随后抬眼看向魏洛风,蹦出一句:“殿下,您这身打扮也实在....” 魏洛风手一叉腰:“怎么,难道孤还不够风华绝代?” “绝...是太绝了....”暗卫强憋住笑意,硬生生不敢发声,见主子没别的吩咐,像来时一样跳上了房顶,一眨眼就消失了。 魏洛风拢了拢袖子,虽然这身实在离谱,但怎么也是自己媳妇的杰作,那当然是最好的。 康业已经在院里等了片刻,树上的花绯颜似乎是觉得太吵,挥一挥袖便飞走了。 这一下子可把康业给看懵了,但她大大咧咧的,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女孩,自然也知道这叫轻功,只是不知道的是相府何时多了个这样的仙女? “郡主,你怎么会来看我?”萧尘霜赶紧吩咐人备茶水,康业摆摆手:“茶我就不喝了,我是有事要与你说。” 看她神色这么焦急,萧尘霜也顿悟过来,屏退了这些丫鬟,“你说吧。” 康业道:“尘霜,我一直当你是朋友,当然我以前嫉妒过你,但是现在你必须听我说,今天晚上你到九里亭来找我。” “这个包袱你也拿着,不过现在万万不能打开,你一定要答应我,千万不能打开!”康业塞给她一个包袱。 沉甸甸的也不知里面究竟装了何物,再看这神神秘秘的样子让人心里多少觉得不踏实。 然而康业也没打算要解释的意思,来这么一趟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必须要去九里亭,否则会有人因她而死。 喜儿嘟囔道:“这个康业郡主奇奇怪怪的...” “我也觉得奇怪,这包袱是什么东西?” 喜儿笑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算了,康业那神态不像是开玩笑,莫非她是有事相求?”萧尘霜这么想着,不由又多看了包袱两眼,可今夜却万万不能去九里亭的。 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然而魏洛风赶来时,假意找了个借口把她喊到一旁,也说今夜进了不宫了,问他去做什么又不肯说,只是十分自信的丢下一句:“别担心我。” 人都走远了,萧尘霜才反驳:“我只是怕殉葬而已。” 只要今天萧尘霜去九里亭,那就能按照她的计划发展。 康业上了马车,还顺便又买了些干粮,从这里出去,不管他们将要去哪里,都始终需要一些时间的,有干粮准是没错。 阿朵有些心疼自己这位主子,这么些日子的付出到最后还是要帮她人做嫁衣。 甄宝斋新来了些首饰,如今的康业已经很能分辨真假好货,也顺带着挑选两样,都是给新娘子置办的金钗嫁妆。 “郡主..你就不能听我一句劝?” 康业道:“既然他心里有她,而她心里也有他,既然是相爱的人那就一定要在一起,我可以退出。” “那你真的舍得吗?你和定王殿下好不容易要成婚了,可如今却....为她人做嫁衣裳,奴婢替您不值。” 康业叹息:“我也难受,可如果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绑在身边,真的会幸福吗?还不如让他快乐一点开心一点。” 至少这样我也能感到值得! 爱一个人不就是希望他幸福快乐吗? 阿朵默默摇摇头,“主子你真傻。” 因为二人本就在本月月底要成亲,所以定王府的人早就将她当做女主人看待,平日里做什么说什么都有下人去做。 这次她吩咐嬷嬷们收拾好魏怀瑾的包袱。嬷嬷一听,奇怪道:“为何要收拾包袱,莫非郡主和殿下要出远门?” 康业心中苦笑,点点头:“打算去散散心,嬷嬷尽管收拾就是了,我去别的地方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嬷嬷也没说什么,仔细收拾起来。而康业说是要去看看,实际上便是将钱财什么的一一放好,如此就算到天涯海角也不会为了银子的事情发愁。 做完这些她便让人去请魏怀瑾了。 下人却传话说他去了端王家里商议佛诞的事,所以便她便在屋里等着,趁此时间就精心布置了一番。 快傍晚了魏怀瑾才回来,其实他早就回来了,只是听说康业在,一时间又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从答应成婚开始他就已经决定应当好好待她,只是真的要去做就会觉得很难。 就像平日里道理我们都懂,真要去做的时候,就会觉得力不从心。 他反复练习着呼吸和微笑,显得自然一些,才往花园走去。 当踏入花园就看到漫天升起的孔明灯,上面贴着红色的字条。有一个孔明灯飞的矮矮的,他盯着看了一会,上面写道:“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又有一个从高处飞起,接着便是一个个慢慢飘向夜空之中。 看着如此美景,他心中略有动容,抬脚往前走了几步,那亭中薄纱轻轻晃着,一阵琴声在此间响起。 琴音虽不太熟练,却无比动听,似蕴含真心。 “殿下您可回来了,郡主已经备好酒菜,请入座。”阿朵伺候着他净手入座。 魏怀瑾坐下之后才看向远处抚琴的女子,欣赏沉醉于其中,一曲琴罢,她才起身走了过来。 康业端起桌上的酒杯,“魏怀瑾,这是我为你做的,也是最后能为你做的,喝了这杯酒你我之间就再无瓜葛。” “什么意思?” 康业:“字面意思。” “你想悔婚?”魏怀瑾愣了,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康业喝了杯子里的酒,又自顾自拎着酒壶畅饮一口,“你们中原人说郎有情妾有意,可我却是流水恋落花,你既无心与我成亲又何必与我绑在一起,我放你走。” 一开始他不是没有想过,可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局面,无论是京都还是南诏都已知晓此事。 他身为男子倒也无谓,可女子名声却是要的,她又该如何自处?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我也与你的心上人说好了,她答应我今夜子时会在九里亭等你,出关文牒我也已经备好,魏怀瑾.....”她借着三分酒意凑到他耳边,抬手抚平他皱着的浓眉,“我放过你....你一定要幸福,才不算辜负我的成全…你知道吗?” “你喝醉了。”魏怀瑾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杯子,一手扶着她往里走。 康业却摆摆手,笑中带泪:“从你丢下我那一刻我就知道...在你心里她才是最重要的。其实我常常在想,如果是我先遇到你...你会不会先爱上我?” “嗝儿~”康业打了个酒嗝,又拿起酒壶猛灌了两口,却被呛得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喃喃道:“你说人有没有下辈子?如果下辈子我早点遇到你,我就不会把你放开,但是这辈子...算了吧,魏怀瑾,我不想爱你了。” 说着说着她就趴在了桌子上埋头不起。 她是草原上的赛马高手,平日里喝酒吃肉,怎可能轻易醉倒。 第274章 私奔 可今日才喝了一壶酒就醉的人事不省。 她狠狠咬着舌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阿朵心里也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喊了几声郡主,见没有反应,这才道:“殿下,阿朵不是中原人,没有中原人的含蓄,可阿朵就想问一句,您到底喜不喜欢我们郡主?” “我....”魏怀瑾下意识捂了捂胸口,之前在万剑山庄的那段日子很平静,也从来没有那样安心过。 直至回来,他也看得见,都是康业在照顾自己。 可若问到喜不喜欢....这个问题就很难回答。 魏怀瑾想了想,喜欢一个人不就是看到她就很开心,在一起很舒服,可以畅所欲言吗? 可是对康业全然没有这种感觉,有时候会紧张,有时候会觉得魂不守舍,他不懂。 “定王殿下,有些话阿朵不该说,不该犯了禁忌,可是阿朵身为女子却也知道,郡主对您的感情坚定不移,甚至...” “嗝~”康业忽然抬起头来,迷迷糊糊指了指后门,“魏怀瑾我告诉你,后面有匹马还有包袱,你赶紧走...要是再晚了就关城门了。”她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魏怀瑾蹙眉:“你真的醉了。”他起身吩咐丫鬟们去准备客房让康业歇息,随即便要转身离去。却在此时,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自己,不必回头也知是她。 他就那样定定的站着,没有说话也不敢动,身子甚至有些僵硬。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酒味,这是上次他酿的杏花酒,入口很甜后劲很大,也难怪康业会醉成这番模样。 康业在他后背上蹭了蹭,“你要幸福啊!”说罢,她眼里闪闪烁烁的泪水忽然就止住了,迅速抽开了手擦了擦眼泪,笑的十分爽朗,“魏怀瑾,赶紧去,萧尘霜等着你呢。” “你说尘霜在等我?”魏怀瑾听到这三个字才活络过来。 康业挤出一个笑容:“不错,我已经和她说好了,本来想为你践行,但是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你快去吧。” 她浑身都在发颤,如果魏怀瑾再不离开,可能就要支持不住了,明明心疼得像刀绞一样,却要笑着说再见。 魏怀瑾的脸上闪过一抹飞快的喜悦,但很快又有些担忧:“那你....” “我没事,我是南诏国的郡主嘛,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你真以为你这么好啊,我要一辈子赖着你,想什么呢,快去快去!” 魏怀瑾忽的就笑了出来,“谢谢你康业。” “和我客气干什么,以后安定下来要写信告诉我!”康业推着他出门,催促道:“快走吧。” 魏怀瑾看了一眼门口拴着的马和包袱,甚至还备好了干粮和水。 他心中一时不是滋味,有种愧疚感和负罪感,但同时又带着一丝丝期望和甜蜜。 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确定,她真的愿意放下一切和自己走吗? 他翻身上了马,耳边全是萧尘霜曾说过的话。 “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如果用我的命换你的命我也愿意。” 其实他早该知道,这样沉重的诺言不是爱是什么?一想到这里,他又夹紧马肚子飞快狂奔起来。 康业在黑夜的尽头摇摇晃晃的坐了下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一瞬间,天旋地转。 就在守城将即将关门那刹那,魏怀瑾拿着令牌冲了出去。 几个人看是定王,当然也不敢阻拦,只是嘀嘀咕咕说着今儿怎么这么多官员都出城? 树和草孤独兀立,一轮青月镶嵌在黑色萤幕般的夜空之上,皎洁的月光倾洒人间,黑色的世界镀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 茂密的草丛里趴着几个人,不止如此,就连巨石后面,亭子上面,山上树上,到处都是穿着黑衣的人,如同夜鹰般紧紧盯着九里亭方向,等着猎物伺机而动。 听着马蹄声渐渐驶来,秦和也提高了警惕,握了握手里的刀,和魏洛风对视一眼,无声默契,却都各自准备好待会出手事宜。 上一次因为萧尘霜假冒表姑的身份,所幸最后他设了局勉强糊弄过去,这才没有让那帮人看出破绽。 但因此那帮人也沉寂许久,时隔一年才再次出动,可见其小心谨慎不宜捕获。 因而这遭他也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倘若能抓活口就一网打尽,倘若不能,至少也知暗处的人是谁,来日才好设法对付。 马蹄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已准备好,可怎料当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紫衣翩翩公子。 他走到木亭前就把马儿拴了起来,开始认认真真的等待自己的心上人。 秦和皱眉:“殿下,怎么会是定王殿下?” 魏洛风摇摇头:“我也觉得奇怪啊,他还拿着包袱,莫非是要送行?” 虽然他一直和勤家不对付,但在心底最深处也始终把魏怀瑾当做自己的好弟弟,不愿意去相信他会和勤家谋划那些事。 秦和猜测道:“殿下,难道是....” “别胡说,先看看。” 魏怀瑾解开马背上的水囊走到河边打水,所以萧尘霜到达时只看到一匹马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奇怪,康业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这....太子妃怎么会在这里?” 魏洛风蹙着眉,也许是这丫头得到消息,放心不下他的安危所以故意来此,倒还真是个小笨蛋。 虽然觉得这丫头此举冒险,可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像喝了蜂蜜一样,让人有些晕眩。 左右四周都无人,她便走到亭内,把包袱放在桌上。三两下就打开了,全是一些散碎银两和女子衣裳,还有出关涵符。 涵符这东西和文牒相似,只是文牒可来回使用,涵符却是出关后除非再找人拿此等凭证,否则便再难过关回到京师。 莫非康业要走? 可是如果康业要走完全可以告知龙独罗,而且怎么会在大婚的时候要离开? 糟了是中计了! 她拿起包袱就要往回走,却见林边走出一男子,是那张熟悉的脸,呆滞的双眼在看到她那一刻也活络过来,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水囊,又惊又喜,那颗心乍然翻涌起伏。 看到是魏怀瑾她就放心了,立马走了过去,“你怎么会在这,这个包袱是怎么回事?” 魏怀瑾愣了愣:“难道康业没有和你说?” 萧尘霜摇摇头:“为何还有出关涵符,莫非你要出去?”她暗暗猜测,难道是皇上的意思? 之前在国库的时候皇上就已经说过会让魏怀瑾出关去北齐坐镇,难道就是今日。 倒也是,他此番一走不知何年何月再回来,以后要见面的机会就少了,难得康业如此识大体,知自己与他交情甚好,故意告知才好来相送。 “确是今日。”魏怀瑾把水囊安在马背上,又接过萧尘霜手里的包袱,“是康业安排的,我们离开这里吧。” “我们?”萧尘霜有些不明所以。 魏怀瑾想大概女儿家都脸皮薄,可既然她现在出现在这里就足以代表,她是想和自己在一起的。 他温柔一笑,拉起萧尘霜的手来,“我已经想好了,等出了关我们就往南走,江南小桥潺潺流水,我们可以开一家店维持生计,你只需留在我身边,或者我们开一家镖局...我....” 开一家镖局开一家店.... 虽然她确实想过,如果大仇得报就浪迹天涯,多走走多看看,可是现在和自己所想不一样,若是不把现在处理好,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未来以后。 “尘霜,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赶紧离开,否则要是被发现就走不成了。” 第275章 暴露 “等等....我不能和你走。” 魏怀瑾:“我知道你不是个贪恋权力的人,而我也可以为你放弃所有金钱名利,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 萧尘霜急道:“魏怀瑾你冷静点,我确实不能和你走。” “那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萧尘霜分析道:“如果你我走了,康业怎么办,勤家怎么办,不说我萧家会受到牵连,太子那边又如何交代,整个京都会乱的。” 不错,他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一层,而如今听着萧尘霜说的话忽觉醍醐灌顶。 但同时他又觉得欣喜,也就是说只要安顿好他们,尘霜就愿意跟自己走? 他心中喜极,拉着她的手,“尘霜,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想到这一层,你放心我会尽快安顿处理好。” 这不还是等于约定了私奔吗?怎么就越说越乱了?萧尘霜沉思片刻道:“魏怀瑾,就算这样我也不能走,因为....” “因为?”魏怀瑾的心一点一滴往下沉,他甚至做不出任何表情,看上去麻木而僵硬,“因为你爱上了我三哥是吗?所以你舍不得离开他?可是你不是对我许诺...萧尘霜,你心里明明是有我的...” “你明明说过,你不会伤我性命,如有必要你宁愿替我去死也不会让我死。尘霜,我不懂,难道这不是爱吗?” 萧尘霜满脸漠然:“不是。” 魏怀瑾仍不死心:“所以你对我三哥才是爱?” “有些事情我与你说不清,魏怀瑾,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会还,但我知道这不是爱。” 萧尘霜的神情慢慢变得冷静下来,转身道:“人这一生不该只有爱,你是王爷,你可知我京中混进多少大梁奸细?难道你不知道大梁的狼子野心?” “你还没有回答我,那三哥呢?他对你来说是什么?” 萧尘霜有些不耐:“答案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 “很重要。” “那你听好了,我不爱他,当然我也不....”她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魏怀瑾十分敏捷,萧尘霜也迅速反应过来,也顾不得那匹马,先只身跳入草丛中掩藏起来。而此时,另一旁的秦和等人也警惕起来。 “殿下来人了。” “殿下?”秦和见他没有反应,反而冷着一张脸,那双眼睛直直盯着太子妃所在的方向。 他皱了皱眉,太子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好像....很气愤的样子。 不过说来也奇怪,为什么太子妃会和定王在一起,两个人还准备了包袱,还只有一匹马。 莫非....难道...他们... 秦和的心一下子就慌了,难怪太子会是一副吃了死耗子的表情。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他为妙! 魏洛风强压那种不好的感觉,“来人不止一个,还有马蹄车轮的声音,看来这帮亲戚有点多。”他语气淡淡的小小的,听起来有些沙哑,一双眼睛锐利的盯着那帮人所来的方向。 尽管双眼已微微泛红,硬是不眨一下,攥着的手指甲嵌入肉中,好像在竭力忍耐什么。 理智告诉他此刻不应为别的事情分心,可一想到刚才二人相约私奔的画面,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把他的心剜出来还踩上了几脚。 他只是想要一颗真心回应,不要欺骗不要隐瞒互相信任,可是偏偏连这点都得不到…… 秦和看他这番模样,也默默叹了口气。 想想太子妃未免也太狠心了,按理说他还从未见过太子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 这些日子他是看到的,虽然这夫妻二人在一起时间不多…可每次有危险,哪一次不是太子风里来雨里去? 几乎是连命都不要! 就连从小被誉为金童玉女的萧婉清也未能有此殊荣。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太子妃还要红杏出墙? 魏洛风怅然一笑,不过这样也好,总好过一厢情愿到最后仍是一败涂地。 他揉了揉胸口,眉头微微皱着,艰难的喘了几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 来人是一批商旅,扛着旗号,还护送着一批箱子,旗子上面写的是应天镖局四个字。 隐隐还听到他们说话声,其中那女声尤为熟悉。 这帮人是压镖的? 萧尘霜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见那帮人打开了木箱子,一下子就蹦出好几个壮汉来,粗略数数大概有二十左右。 而说话的那个女子怎么看怎么熟悉,魏怀瑾也似有所觉,喃喃道:“香寒?” “你认识?”萧尘霜压低了声音。 魏怀瑾摇摇头称不认识,只是有些疑惑,香寒怎么会在这? 这些人看上去不像是押镖这么简单。 女子警惕的环视四周,这次的任务便是要将这些人带到矿场去,验证了那批兵器质量后,便由这批人负责运送牵线。 所以今日即便约到此处,香寒也没有轻举妄动,观测四方后,却发现那柱下有匹马。 “看来这里有人比我们先到啊。” “这怎么有匹马?”为首的男人蹲下来探了探,“脚印从这里就消失了,唯一的去处...”他冷冷的看着草丛后面。 一群人见机而动,从箱子里抽出数把刀来,明晃晃的刀光闪过,谨慎的往草丛处靠去。 脚步声越近,二人的心就越是悬着,他们都心知肚明,可见这帮人已经发现了端倪。 魏怀瑾已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宁可鱼死网破也绝不让这帮人伤尘霜分毫,他这么想着,手上的劲道就更大了些,能保证一击致命。 而另一簇草丛里的趴着魏洛风也是心里着急,可是他的身份又不能暴露,无奈的看了秦和一眼:对不住了兄弟。 “什...” 秦和还没问清楚是什么就感觉屁股一痛,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直直从草丛里飞了出来,摔得一个狗啃泥。 那帮人听到别处动静也就放弃了这边的搜寻,转而去追秦和,然而他们虽反应很快,却也敌不过秦和逃跑的本事,只看到一个仓惶逃窜的背影罢了。 “慢着。”香寒挥了挥手,很快藏进斗篷里,淡淡道:“别追了,我们已经被发现了,我会暂时把你们安顿好,这些天就别走动了。” 虽然不知刚才逃跑的人是谁派来盯梢的,可事情已经暴露,万万不可再轻举妄动。 若是把这帮人留在城外只会更麻烦,倒不如先进城,等回宫禀报了主子再作决断。 香寒左右一看,让这些人如原来那样藏进箱子里进城。 等他们一走,魏怀瑾也丢开了石头,肃然道:“看来刚才这里不止是他们还有别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 她此时没什么主意,下意识朝那个方向看去,如果刚才不是那个人突然冲出来,只怕现在已是一场混战。 第276章 忍不住了 魏怀瑾也注意了这些细节,刚才那人会是谁呢?看上去像是故意替他们引开,为他们解围的。 不过眼下他更关注萧尘霜的状态,宽慰了几句,“别担心,我们先回去。”他手脚十分麻利的捆好包袱,将她拉上了马,一路回城。 这一路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再想想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她明明觉得是熟悉…… 而且魏怀瑾那模样也明明应该是认识,可为何魏怀瑾没有说出口? 他在隐瞒什么? 今夜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权当做这荒唐事也没有发生过。 回到相府的时候屋里还留了盏灯,她轻手轻脚的也没想吵醒谁,悄悄看了一眼元轻羽才回自己屋。 喜儿留门等着,“主子你可算回来了,这大晚上的您到底去哪了,方才夫人也来问过,还好我给搪塞过去了。” 她绝不能告诉喜儿今夜的事,这丫头虽忠心却也单纯,难免有说漏嘴的时候。萧尘霜摇摇头:“出去办了点事,我今天新买的丫鬟呢?” “我回来就没看到她了,这外面买来的丫鬟就是不靠谱,什么规矩都不懂,连出门也不会打声招呼。”喜儿打了水替她梳洗,脱鞋的时候也是发现脚底有泥,任是再笨也知这定是出了城。 街上除非是贫民窟那边才会有这种黑色稀泥,但是好端端的小姐为什么要去贫民窟? 所以最终决断,小姐果然出了城! 喜儿仰起头问:“小姐,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去了哪,为什么看你脸色也不太正常,还有宫里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这个时候魏洛风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出事了? 他走之前也什么都没说,万一要是出去到处乱晃被人看到该怎么办? 那才真叫百口莫辩。 她皱了皱眉,对喜儿的问题一个都没回答,显然是没听进去。她再也坐不住,立马起身道:“喜儿,你先睡,我去一趟太子府。” “什么?不是...小姐你到底...”喜儿本想拦住她,可这萧尘霜动作极快,说走就走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嘛.... 怎么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这么复杂。 半夜三更的,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她从后院牵了马,轻车熟路的来到太子府。 门口有守卫看护,见是太子妃来,二话不说就开了门。 王叔也被吵醒,穿起衣裳过来拜见,“太子妃这么晚了还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叔,太子回来了吗?” 王叔不解:“您是说太子回来了?可是老奴并未收到消息啊。” “他确实回来了,只是后来又说要去办事,对了,秦和可在?” 王叔道:“秦和自然也不在府上,不过娘娘你说太子回来了,那肯定是回来了,您也别担心,老奴派些人去打听一下。” 如果大规模的去找反而会惹人注意,她记得府里是有些暗卫的,悄悄去查探一下倒也没什么。 她将心里的想法告知王叔,希望他能配合,随后才去了未央殿等着。 丫鬟们在殿中点了灯便慢慢退下了。她走到书架前看着一排一排的书,还有那些字画。 多宝格上摆放各式小玩意,玉器石器,魏洛风倒是十分有品味。 她摆弄着上面的摩诃罗,是一对瓷娃娃,在七夕时赠送给有情人的,这对娃娃正对着她痴痴地笑。 灯笼? 她提起那花灯,里面的蜡烛早已燃尽,而且这纸糊的花灯像是放了很久,已经破破烂烂的。 这么个东西也舍不得扔? 再看上面还有题字,是那副对联。是她曾对出来的那副安定乾坤的对联… 这么说…当时的紫衣男子是魏洛风? 她又仔细对了一遍,确实是那副对联。她小心翼翼捧着灯笼走到一旁坐下,说来也奇怪,当得知是他的时候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说不上是喜悦还是什么,只觉不自觉的就想笑出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其实这种感觉并不好,有时候还会觉得苦苦的。 一想到那种如同吃了黄莲般的苦涩味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于是赶紧把花灯放下。 她悠哉悠哉的从壁格里找出一壶酒来,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晃晃悠悠,喝着酒壶里的酒,没喝几口就被睡意侵袭,趴在石桌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大亮,秦和以及魏洛风就已回来,二人皆是一副疲惫的模样。 走到前厅的时候,魏洛风挥挥手,“你先去歇着吧,此事我会让墨统领去做。” “可是墨统领...”秦和本想逞强,但是想想自己昨天作出那般“牺牲”… 确实有些体力不支,没再推辞转身去休息了。 现在能确认那人就是香寒,却无法确认是不是勤贵妃所指使,或者说要知道是谁很容易,抓到证据才是最难。 看来想要隐瞒身份也是不可能了。 他下意识走到瑶光殿的那条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又折回未央殿。院子里趴着一个女子,手边是喝了大半的酒,醉倒了还紧紧握着酒瓶子不放。 一个女孩子家家居然喝酒,还喝的这么醉,要是在外面被人抱走都不知道! 魏洛风气的牙痒痒,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是没醒… 虽然胸口闷闷的,却也无法放任她在这里吹冷风。他动作轻柔的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你回来了....” 魏洛风板着一张脸,“嗯。” “为什么到处乱跑,万一要是被发现怎么办。” 若是以往她这般心心念念,他必然是心中大喜,可此刻的关心却像是嘲讽。他忍着那种心脏抽痛的感觉把她抱了进去放到床上。 萧尘霜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迷迷糊糊:“不要走...我害怕...我害怕....” 她脸颊微微泛红,嘴里有股淡淡的酒味,身上又有股果香,让人有些晕眩。 魏洛风怔愣的看着身下这个可人儿,二人距离很近,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手不安分的在后背游移着 那种感觉好似触电,他忽觉面红耳赤,嘴唇干燥难耐,再被少女一勾,他险些就压了上去。幸而双手撑着床板这才得以幸免,只是这样的举动着实过于暧.昧了 他喉结微动,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有些急促,“萧尘霜你怎么了?” “我昨天找不到你我好怕你会出事,好怕勤贵妃会对你不利....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她话里还带着几分酒意,声音听上去软糯糯的。 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咬牙:“你要是再不松手我就....我就……” 他声音越来越小,心脏扑通扑通如擂鼓作响,看着她淡红光润的嘴唇,在此间就变得格外诱人,他慢慢靠近再靠近…… 第277章 出走 可脑子里却十分不合时宜的蹦出昨夜的画面。 一瞬间,他就僵住了。 她心里想的是别人吧。 担心的也是别人,他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抽开了手。 萧尘霜迷迷糊糊的全无知觉,因为魏洛风的手一松开,她就再也没有支撑,毫无知觉的垂下,快要打在床边时,他又立即上前托了一下。 要真打在床边这木头上,大哥的手得折,不折也得红,那得多痛。 他到底是心疼的,缓缓抬手从她脸蛋的方向移开,转而拉起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转身去了书房。 王叔得知太子回来,便立即过来探个明白。 “殿下您怎么会突然回来?” 他收好桌上的书信,拿出牌子给王叔,“差人把信送到皇宫。” “老奴这就去办。”王叔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殿下和太子妃是不是闹矛盾了?” 魏洛风摇头:“没有,怎么了王叔?” “老奴伺候您这些年多少也看出点,您有心事。” 魏洛风滞了滞,神情有些复杂,摇摇头说没事。王叔问:“殿下真的没事?有些事还是说出来好,心里轻松了,人也就轻松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有些不自在的问:“王叔,如果一个女人不喜欢你...她...会有什么举动?” 王叔笑呵呵道:“这得看这位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一旦她不喜欢一个人,必定急着与对方划清关系,世间上什么都好还,独独这情债难还。” “至于另外一种嘛....” “我知道了。”他随手拿起一本书,“王叔你先去忙吧,我看会书。” 王叔面色为难,太子书都拿反了…看来这还不是一桩小事,莫非和太子妃真的惹出什么误会? 情债难还.... 也就是说要知道她喜不喜欢自己,就要看她是不是愿意与自己有关联? 他感觉到一丝希望,至少还是有机会的。 想通了这一点,他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这次定要把长安侯铲除! 而长安侯这边也暗地里在搞事,只是他搞的事和庸显不一样,因为他没有当皇帝的心思。 管理天下这么累,当个侯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偏安一方,说实话倒也轻松自在。 何况这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未必不比当皇帝愉快。 “爹,你怎么就让汀芷进宫呢?”赵修杰问。 长安侯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毛躁,不知道进门之前先敲门?” 赵修杰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进京多危险,万一我们的事情败露,那妹妹岂不是回不来了!” 长安侯白了他一眼:“你就这点本事,沉不住气来,以后我怎么将家业交给你!” “可是妹妹....” “妹妹妹妹,满脑子就是妹妹,你妹妹进京是要成为太子妃的。那萧家的女儿算得了什么东西,只要你妹妹进了太子府的大门,这正妃的位子就早晚属于你妹妹,你懂吗?” “可是...” “滚下去,不争气的狗东西!”长安侯对这个儿子简直是没办法! 他始终盼望着儿子能成才,可这臭小子偏偏满脑子是妹妹。 想到这里,他吩咐管家把世子看顾好,免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岔子。 说到这双儿女,倒也是丧母的早,因此老父亲给宠坏了,儿子心思单纯贪乐,女儿则是骄纵成性。 不过好在这些日子循循善诱,赵汀芷总算能听进去一些,这不,传信过来说还有两日就会到达淮安了。 “侯爷,那批铁矿不太行,下面人说是太软铸出的刀剑不行,容易有残缺的,再者便是硬度不够,有的又是过硬,无论哪一种都是轻易断掉,您看....” 闻言,长安侯坐了下来,两只不大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如今矿料告急,京都那边的矿场还未开采,这就是很麻烦的事。 他亲自去了一趟铸场,火炉子熊熊燃烧着,工人们各个光着膀子满头大汗的开始干活。 噪声很大,在里面说话几乎是要扯着嗓子的,温度也在不断上升,没一会儿长安侯的衣服就湿透了。 这是一家地下铸场,是长安侯曾修的土墓,在上面的平台则是墓室,唯有如此才能掩人耳目。 负责看管场子的管事赵十三也忙走了过来,“三叔,您怎么亲自来了?”说着他打开了一道石门,这里是专供谈事的地方。他提起茶壶给长安侯倒了杯水,“你也晓得地方简陋,您就随便喝口茶。” 长安侯道:“我来不是为了喝茶,你倒是也辛苦了,年底的时候给你的红利肯定不少于去年这个数。”说着他比了个三的手势。 赵十三心里乐开了花,“那小侄就先谢过三叔了,哦对了。” 长安侯摆摆手:“倒也不急着言谢,眼下京都那边的矿场尚未开采,可是土番这边急着要货,你看看能不能把这个铸铁的废料拿来滥竽充数。” “滥竽充数?”赵十三从事这个行当数年,也知其中道道,若是滥竽充数,只怕会害的那些上阵将士白白丢了性命。 以往长安侯虽然抠门但也不至于此,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长安侯道:“也不妨和你直说,江南陈家那边这个价格实在不过关,表姑那边也觉得另找人合作,这批生料用完后你想想法子找废料,等过段时间稳定些我再找新的老板。” “原来是这样,只是这批生料最多也只能撑半个月,难道这半个月京都那边的矿场也不能开工?” 长安侯沉默半晌,自己的人刚刚过去,如今还不知情况如何,具体也只能等汀芷到了长安才能知晓。 他皱了皱眉,“这件事我会催促着去办,你尽快想想办法。” “侯爷,办法倒不是很重要,关键是这边您也得抓紧,拖几日也就拖几日,实在不行就高价收一些,这生意可不能断。” 赵十三这么说着,长安也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不错,生意不能断,现在就盼着京都那边早日开采。 他从铸场离开后,刚上马车就有人说赵修杰跑了,只留下一封书信。 长安侯倒也不急,拿起书信看了一眼,那臭小子说要去找妹妹。 管家等着侯爷回话,他沉吟片刻道:“罢了,派几个人去保护世子,他进京的消息万万不能泄露。” 老侯爷也看开了,有时候越是阻止什么,那人就越要去做什么,倒不如随他的便,只要把这条小命保住,也趁他现在还有力气,还有能力为自家儿女多留点东西。 赵修杰却不这么想,他总觉得这父亲随时会把他抓回去,所以这一路从西坞出来基本上是不敢停歇的。 他是赵家世子,从小养尊处优惯了,还真没遭过这份罪,可如果不是为了妹妹,也不至于这样。 只是这一路未免也太顺利了? 赵修杰这么想着,总觉得心里毛毛的,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原以为肯定会磕磕绊绊,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 他坐在河边洗脚,手里拿着一份地图看了会子,啃着在西坞买的馒头,只觉寡然无味。 再这么下去恐怕还没到淮安就得饿死了。他擦了擦脚,拿起包袱就去最近的一个城镇。 毕竟现在已经中午了,如果不在十里之外的县城住下,晚上的时候估计又得风餐露宿了。 这小镇看上去很冷清,客栈也没几个,他随意挑了间客栈就走进去。 第278章 黑店 三层高的楼,看上去倒是挺气派,门口还有个茶棚供过路人歇脚。 条件虽然艰苦了些,但至少应该有肉吃吧?他这么想着,拎了拎手里的包袱就往里走。 转角处跑来一个小女孩,迈着小短腿仓惶逃命,赵修杰没来得及反应,生生撞了个满怀。他一把接住小孩,“小姑娘这是怎么了?” 那女孩见他不怪罪反而还关切问她,便哭着说:“大哥哥,我爹欠了钱,他们要把我卖到妓.院去,呜呜呜....” 眼前这小姑娘年纪小小,就被逼成这样,赵修杰瞬间觉得英雄感爆棚,把女孩护在身后,迎面看向那几个跑来的大汉。 为首的人卷了卷袖子,冷笑:“怎么着,来了个多管闲事的?” “瞧着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怎么着,还想管这等子闲事?”说罢,他恶狠狠的瞪着女孩,“还不快给老子滚过来!” 女孩吓得浑身颤抖,躲在了赵修杰身后。 赵修杰看了她一眼,这孩子眼里全是惶恐,不禁就让他想起了自己妹妹小的时候遇到拐子时候的情景。 他拍了拍女孩的脑袋示意她不必害怕,转而看向那几个大汉:“你们想把她带到哪里去?” 几个大汉看他似是铁了心要管这事儿,于是哥几个商议了一番,反正这丫头卖也卖不得几个钱,回头再给跑了,一堆的麻烦事,倒不如.... 于是为首那人看了赵修杰一眼,冷笑:“这位公子要是真想多管闲事也不是不行,这样吧,她老爹欠我们二十两,你看...” “不就是银子吗?”赵修杰从兜里掏出一个荷包扔了过去,“刚刚二十两,不多不少,滚吧!” 阔气,公子阔气,真是个大好人呢。 赵修杰无奈摇头,还真是世风日下啊! 他转身看向女孩,笑了笑:“好了小妹妹,坏人已经跑了,这是十两银子你拿着。” “大哥哥救了我,按理说应该报恩,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还怎么敢再要您的银子。”说着,女孩就跪了下来,“大哥哥救命之恩,小梨子无以为报,若是大哥哥不介意...小梨子愿意留在哥哥身边做牛做马。” 这么小个孩子就遭这些罪,可惜此次要出远门不方便,不然就算带在身边也不是养不起。 他有些为难,小梨子却很快明白过来,脸上闪过一抹失落的表情,“哥哥要是不愿那就算了....那哥哥的大恩..小梨子只有来世再报了。” 赵修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哥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这样吧,你拿着银子乖乖待着,哥哥办完事情就来接你好不好?” “真的吗?大哥哥可不许骗我!”女孩甜甜一笑,伸出手来,“我们...我们拉勾勾。” 赵修杰无奈,与她拉了勾后便催促着她赶紧回去。 从客栈门口离开后那小梨子的脸瞬间就变了,方才那几个穷凶极恶的大汉也适时走了出来。 为首的光头客客气气的,“老大,没想到还是只肥羊!” 女孩一脸得意,惦了惦手里的那十两银子,直接扔到光头手里,“你们哥几个拿去分了吧。” “谢谢老大!”光头点头哈腰一番,和众人一道嘴里连连说着谢谢。女孩从腰间掏出那玉佩来,一看这水头就极好,想想刚才那人身上也没带多少银子,估摸着要睡大街了。她撇了撇嘴,“谁让你遇到我呢。” 客栈老板自然是目睹这一切,这帮人都是这里出了名的骗子,也就那些外乡人会上当,本地的还真没几个能吃亏。 只是这话他不能说,官府都不管的事情,他一个客栈老板管这么多做什么 何况这世道不就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吗? 赵修杰从小就希望能仗剑走江湖,无奈身为门第子女,一出身就有自己的责任。 旁人看来那叫一个好,吃香的喝辣的不愁吃穿,可以挥霍无度。 实际上不能被自己掌控的人生,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刚才帮了人,他就觉得自己果然有做大侠的潜质!他走到客栈内,老板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客官住店?” “随便给我弄点什么吃的,嗯,招牌菜来一个吧,再给我买身干净的衣服,对了,我一定要天丝锦的,不是天丝锦不要,另外房间来个最好的。”赵修杰说这些的时候几乎是一气呵成的,老板沉默着拨了算盘,“一共是二两银子。” 才二两?这么便宜? 赵修杰确实有些惊讶,但也不是傻子,这种话肯定不能说出口的。他下意识的去怀里掏荷包,却是空空无物。他向来有个习惯,出门都会带两个荷包,怀中一个腰间一个,可现在无论是腰上还是怀间都空了,就连他要送给妹妹的玉兔也不见了。 老板看在眼里,冷冰冰的说:“那帮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啊,只能自己认栽了。” “这话什么意思?” 老板道:“刚才撞你那帮人都是骗子,报官也是没用的,只能自个儿长点心眼。我瞧着公子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吧,也没事,吃一蜇长一智。” 赵修杰有些恼怒,“那你刚才为什么不阻止我?眼睁睁看着我被骗,你怎么这样做生意啊!” 老板反倒不解:“我说你这年轻人怎么回事,你跟我嚷嚷有什么用?那帮人都是江湖上讨饭吃的,我要是刚才去拦着你,回头找我麻烦怎么办,那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可是你也不该眼睁睁看着别人....”赵修杰有些词穷,他并非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人,只是现在是真的气到了。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明明这么小一个孩子,居然...居然骗人。 等等...那会不会那小孩是被逼的? “咕~”他肚子打着鼓,年轻人自是一脸窘迫,老板见怪不怪的笑了笑,“这样吧,我瞧着你这也不是个坏人,看你也可怜,你给我打个借条,回头我上你家拿银子去,不过这住店的银子我可得收双倍,你自个儿考虑吧。” “真的吗?老板你真是个好人!”赵修杰很爽快的就答应下来,问:“我现在就写个借条给你,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事儿我肯定不能算,得去官府走一趟才行。” 老板拿出白纸递给他,“我跟你说了你又不信,我们这官府没人管,行了,你就在这签你名字然后再画押就好了。” “这不是白纸一张吗,难道不应该写某某年某人借银子什么的?” 老板:“我信得过你,看你也不像是那种会抵赖的人。” “这个是自然。”赵修杰刚写了个赵字,便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今儿可算是触到霉头了! 他正要发火,可回头一看是个十四五六的姑娘,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推了他而感到愧疚。 赵修杰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姑娘长得还真是...脸蛋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这身材嘛...倒是不胖不瘦,皮肤也白白的,还带着一股稚气。 “看什么看,看够了没有?” “什么?不是,你刚才是你推我,好端端姑娘眼睛就瞎了,真可怜。” “是啊,我眼睛瞎了才会帮你付钱。”萧锦绣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递给老板,“找钱。” 老板脸色微微变化,慢吞吞的拉开抽屉去找碎银子。赵修杰想,刚才就被一个女孩骗了,现在又是女孩,现在好端端的女孩子都干这些骗人的勾当? 他当即一罢手,“不用了,谁知道你和刚才那些人是不是一伙的。”赵修杰冷着脸,大手一挥就把赵修杰三个大字写在纸上。老板的脸色又有了别的变化,算不得高兴,也不像刚才那般阴鹜。 萧锦绣也被气到了,多管闲事不是她的性子,但如果不是...也不会出钱让他住,结果倒好,这傻子还不领情!她白了赵修杰一眼转身上了楼。赵修杰也没好气:“瞪什么瞪,眼睛这么大了不起啊!” 老板拿了号牌给他,笑呵呵道:“公子这就对了,现在这年头女骗子尤其多,就爱骗您这样玉树临风又潇洒多金的男人,像刚才那样,凡事多留个心眼。” “那是自然,上了一次当吃了一次亏我还得上当?” “是是是,公子可算是顿悟了。” 他拿了号牌就上楼了,屋里一股味,虽然比不上自己那侯府,不过怎么说也有地方遮雨了。今儿就先饱餐一顿,明天再想办法吧。他走到床边往床上一躺,却被床铺下的东西给硌到,他也没在意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晚上,起来上茅房的时候看到那今天白天那小女孩和之前那帮男人鬼鬼祟祟的拖着什么,再仔细一看,那麻布口袋还在滴血,一路走一路流。 什么情况? 赵修杰赶紧找了给地方躲起来,却见那帮人往厨房里去,手里还拿着菜刀。任是再没经验的人看到这种场景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紧紧捂住嘴巴,虽竭力保持冷静和清醒,但看到这样也没办法不害怕啊。 到底走了什么运了,连黑店都能碰到! “那两个怎么办?” “女的不能动,我之前看到她的身上有令牌,好像是知县的女儿,总之先按兵不动。再说了,这三头肥羊还没吃干抹净,不急于一时。”女孩冷静分析着,指挥众人立马行动起来。 赵修杰几乎要崩溃了,这他娘的...敢情这小孩是主心骨啊!对了,刚才她说那个女的不能动,莫非是今天白天那个姑娘? 要真是知县的女儿就好办了,既然不敢动她,那跟她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想到这里,他悄悄的又撤了回去,半道上碰到店小二,着实把他给吓了一跳。眼见躲不过便装作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样子,扒拉着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小二神情也怪异的很,走到他房门前听了片刻,见确实没动静才拿着刀往厨房走。 赵修杰从门缝处看到小二走了,这才大大喘了口气,半夜三更去找一个姑娘确实不好,可事到如今命都快保不住了,还管这么多做什么。 第279章 宿醉 想到此次,他就立马去了隔壁房,犹豫片刻正准备敲门,那门就自己开了。萧锦绣抿嘴一笑,那模样颇有几分可爱,她抱胸道:“怎么大半夜来找我这个骗子?” 赵修杰脸上一阵红,“我不是故意的,你方便让我进去吗?” 萧锦绣白了他一眼:“不方便,男女有别。”说着就要往外走,“我饿了,去厨房弄点吃的。” 厨房! 他一阵冷汗,下意识将她拉了回来,萧锦绣愣神片刻,待反应过来赶紧挣脱他的手,“你干嘛?” “总之不能去厨房。”赵修杰说这话小心翼翼的,拉着萧锦绣就往自己屋里钻。萧锦绣盯着他的手,“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咬你了。” “不好意思...姑娘,白天的事情是我错怪你,但我怎么知道这居然是家黑店...你说晚上会不会过来把我们给解决了?” 萧锦绣淡定的倒了杯茶,笑了笑:“瞧你一个大男人吓成这样,不过你说这是家黑店,倒也确实。小镇这么偏僻,又有这么多江湖骗子乱窜,是黑店一点不奇怪啊。” 本来心里是很虚的,但看着这姑娘淡定的模样,他不自觉也坐了下来,“那我们怎么办?” 萧锦绣:“什么怎么办,既然知道是黑店那明天一早就走人啊。” “....那你要上哪啊,看看顺不顺路。” 萧锦绣挑眉,仔仔细细的打量他。赵修杰意会过来,“姑娘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是长安侯的儿子,我叫赵修杰,此次入京是为了找我妹妹。” “??”萧锦绣忽然噎住了,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吧,难怪会被骗,就这智商是个人都得骗你。她可没那么傻会告诉赵修杰自己的身份。 “对了,姑娘我之前听他们说你是知县的女儿?” 知县的女儿? 萧锦绣瞬间反应过来,大概是因为沈眉姐姐给的那令牌让这帮贼子认错了,也难怪他们不敢轻易行动。于是她顺着说:“算你有眼力见,别一口一个姑娘了,我叫锦绣。” “锦绣?这名字真好听,锦绣锦绣,风怀满袖。” “....”这彩虹屁真响亮。萧锦绣咧嘴笑了笑,“那世子要进京,我也要进京,明日一起吧。” “可以可以,我还能照顾你。”赵修杰笑呵呵的,刚好银子都被偷了,这萧姑娘看上去也不难相处,再者她身上还有银子,又是知县的女儿,如此他不必对外人暴露身份也能安然到达京都。 因着黑店的缘故,赵修杰动手做了陷阱,又把桌椅板凳堆到门口,再加上换着睡觉,如此有点什么动静也能立马惊醒。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二人就起床了。整个客栈静的不能再静了,连大门也是紧闭着的,导致屋里有些昏暗,浓浓的血腥味在空中飘散盘旋。 赵修杰虽然害怕,但想着身后还有个姑娘,又有了勇气。因为他始终觉得作为一个男人本来就该保护女人的,再害怕也绝不能在姑娘面前跌份。 他捡起旁边断掉的凳子腿握在手里,另一只手则去拉着萧锦绣的衣服,他战战兢兢的往厨房里走,一边说:“别怕,没事的,我...我会保护你。” 嘁,自己都快吓尿了还保护我。萧锦绣默默吐槽,经过个柜子的时候顺手拿了一个酒瓶子。 离厨房只有一块布的隔断,二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狂跳着,他的手也不自觉出了很多汗。 他在心里默默数了数,一把掀开帘子,可厨房里空无一人。 赵修杰问:“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会不会是出去买菜了?到底是家客栈嘛...” “我看不大可能。”赵修杰四处查探了一番,屋里仍有股血腥味,让人觉得恶心。 萧锦绣的目光却落到大铁锅里,里面都是才蒸的包子馒头一类的,她喜极,立马拿出布袋子把这些食物装了起来。 “喂喂喂,你别装了我们赶紧走吧!” “啊?” 还不待萧锦绣反应过来,又被赵修杰拖着往外走,连馒头也没能拿到就开始赶路。走到马棚前,他松了口气,幸好马还在,不然才真的麻烦。他翻身上了马,“上来,快点。” “可是我的馒头没了。” 赵修杰也顾不得许多,拉着她就上了马,策马出城几里后他才停了下来。那神情萧锦绣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还从未见过哪个男人是这样的。 他吞了吞口水,控制不住的手抖,“我实在勒不住绳子了,你知道吗,我刚才看到灶台底下好多尸体,那些人死了...” 要不是刚才深怕吓到她,可能早就忍不住大叫起来。萧锦绣也是深有感触,还真是为难这个胆小鬼了,其实她也看到有具尸体在柴堆那。 以前她自然是会害怕的,但可能是经历事情多了,反倒觉得人比鬼可怕。她安慰了赵修杰几句,随便收拾了一番后俩人开始重新上路。 不过萧锦绣这次学聪明了,大概吃点苦受点罪确实能让人迅速成长起来。 她虽和赵修杰同行,但因怕再次出现黑店那种事,又怕半道上出现别的变故,所以将沈眉给的手令和那些证据托给一队商旅,如此还能掩人耳目。 这批商旅都是常年在外行走着的,所以赶路的速度比这二人要快了大半。 所以她们还没进京,这信和证据以及手令就已经送到了相府。那商旅寻着人问去,顺利的把一个包袱交给了府上的人。 祥叔拿着那个包袱准备给吟风院送去,半道上却又有人说贾太傅的儿子来了,还带了一水的好礼,说是来探望萧锦绣。如今府里没人,就顺势把这包袱给搁下去接待人去了。 ...... 自萧尘霜宿醉醒后就觉得头疼,也暗暗发誓再也不碰这些个玩意了。雪球从门外走了进来,它身后还跟着小灰灰,嘴里还叼了一封信。她拿起桌上的糕点喂给两只狗,拆开信封里的信看了一眼。 这是喜儿让雪球送来的,说是元轻羽体内的毒暂时已得到压制,勉勉强强可以吃饭,现在凌霄花也提炼出来部分,只差雷公藤就能配制出解药了。 碧水端进来早膳,“主子用膳了。” “嗯。”萧尘霜起身坐到桌边,“喜儿传话说轻羽已经好很多,对了,上次你去章台宫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水如实道:“奴婢也不清楚,就记得清醒后好似忘了很多事情,只是我隐隐约约还想起当时要给您送解药...” “为什么会去章台宫?” “这....”碧水愁眉苦脸,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段记忆就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萧尘霜看她如此为难,便挥挥手,“算了,勤贵妃这人和我们本就不是一路的,既然不能对付她,那下次就离得远些。” “是,奴婢知道了...” 吃完早膳后她便带着两只狗去霜雪小筑那边遛弯,实际上是因在府中一直没瞧见魏洛风。 这事儿只有王叔知晓他已经回来,其余丫鬟家丁什么的肯定是不清楚的。在魏洛风没发话暴露身份前,她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去问,只能自己慢慢找。 第280章 添个小主子 最后在石屋发现了他,他在一个牌位面前站了许久。萧尘霜也不敢打扰,反倒是雪球走了过去蹭了蹭他的腿。他温柔一笑,蹲下了摸了摸雪球的脑袋,“你娘呢?” 雪球转头看向外面的人,魏洛风也顺势看去,本想挤出一个笑意,可心里苦涩,怎么都笑不出来,也就变得没什么表情。 “吃早膳的时候没看到你,我....有点担心。” 魏洛风:“你也会担心我?怕我被责罚然后再牵连你吗。” 这人怎么回事,明明是一番好意,怎么... 萧尘霜毫不客气道:“你知道就好,你看你悄悄回来这一趟也受了伤,可见多少人想要你的命,我还真担心你连累我。” 果然,王叔说的是对的,如果一个人不愿与你祸福相依,急着与你撇清关系,那多半就是心里有了别人。 倒也是,这样也好,如今无痕那边传来消息不日就会折返回来。勤贵妃似乎也有所察觉,才会派人秘密监视他,导致回来的路上,即便是乔装也仍遇到杀手。 大局未定,确实不宜连累旁人。 魏洛风略有失落,挤出几个字:“你放心,再等两日我会进宫拜见父皇恢复身份,你也就不用担心这些事。” ....萧尘霜哦了一声,“虽然还有两日,但是你也记住现在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麻烦你以后去哪里也与我说一声。”说罢她便走到门口喊上雪球就走了。 她刚走到门口,偷听墙角的王叔发现了,他本来是想着趁入秋之季选批布料回来裁做新衣,只是恰巧就听到夫妻二人的对话。 他也很是不明白,以前都好好的,怎么这一分别一重逢两个人关系一下子又拉远了呢。不过还好他是看着这太子长大的,也知他是个不爱外露的孩子,什么事不管好的坏的都喜欢藏在心里。 王叔拱手道:“嘿嘿,太子妃,殿下,老奴是来问问这个做新衣服事。” “做新衣?难道有什么活动吗?” 王叔下意识看了太子一眼,看没什么反应,这才解释说:“回太子妃的话,我们府上向来如此,四季更替之时都需早早做好新衣替换。” “原来如此,你们大户人家还真是规矩多啊。” “主要太子妃您很少主事,等日后慢慢熟悉了也就好了。”王叔这么说着,顺便布菜,方才也见太子妃吃的少,估计着是不合胃口,所以又去请那江州厨子的徒弟做了几样小菜。 “太子,太子妃用膳吧。” 魏洛风看了一眼这些菜式,松菇芦笋、水晶木耳等小菜都是平日里她喜欢吃的。便装作说这些菜不怎么合胃口,其目的也是希望她能多吃些。 吵架归吵架,闹别扭归闹别扭,也总不能饿瘦。 这么想着,他又把手边的菜推到她跟前,“如果以后愿意回来长住,就让王叔去把那个江州厨子再请回来。” 说到底世间上也就两种人,一种呢是什么都说的出口,还有一种就如王叔所说,什么都闷在心底,就算要关心一个人也显得有些言不由衷。 “哦...”萧尘霜闷闷吃着菜,“明明要减肥的...” “这么瘦减什么肥,胖就胖了。” 王叔点点头:“不错不错,太子说的是,女子家还是以丰腴为美的好,娘娘可莫要太执着了。” 萧尘霜:“敢情这肉不是长你身上,最近皇宫里我天天顿顿汤汤水水,你看我脸都胖了一圈。”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确实胖了不少,不过孤也并不在乎,再重都要。” “什么?” “没什么,吃饭吧。”魏洛风夹了个肉丸子喂到雪球的嘴里,一旁的小灰灰却也不乐意了,摇着尾巴冲了他叫嚷了两声。 萧尘霜无奈,“你这个当爹的可不能如此偏心,雪球有的我们小灰灰也要有,对吧。” 两人就在霜雪小筑这边用膳,王叔一副老父亲的微笑看着二人相处,时不时的再喂喂狗,好一副和谐有爱的画面。 太子这人虽然比较冷,可私底下要是熟络了便会知道是个极其温柔的人,还会做饭,以后肯定饿不到小主子。 至于太子妃嘛,聪明冷静,实际上还算心善,要是这俩人生的孩子出来,那会是怎样的? 他不由说道:“哎,我们太子府自从大婚后就一直冷冷清清,殿下去邺城,娘娘也惦念着家人所以没在府里住。要是以后有个小主子在太子府跑来跑去,我们这帮老奴才也算是有事情做了。” “咳~”萧尘霜被稀饭呛到,正在喝水的魏洛风也是噎了噎,端起杯子又喝了两口,低声咳嗽几句,嘴角却不自觉扬起。他拍了拍萧尘霜的背,端起茶杯递给她,“喝口茶,可别呛到食道里面去了。” “嗯嗯....”萧尘霜皱了皱眉,还小主子...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王叔再次露出谜之微笑,收碗筷的时候顺嘴一说:“对了殿下,各个王府裁定新衣都是女主人去操办,可是太子妃还不太熟练,不如您陪着太子妃去集市逛逛。” “我?”魏洛风指了指自己,“陪她去逛?” 萧尘霜白了他一眼:“这么勉强就算了吧,不是还有冯嬷嬷吗,她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问问她便是。” “不错,要让孤陪你去逛确实很勉强,毕竟...” “毕竟什么?难得殿下听得进去我的话,也知道毕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想连累我罢了。您现在这样的身份,还是在家里好好待着,最好不要出门!”说罢,她甩了甩袖就往外走,雪球看了看它爹,又看了看只剩下背影的娘,只好屁颠屁颠的跟着萧尘霜往外走。 “这...?”王叔满是无奈,这怎么回事,刚刚都好好的,照这么下去这夫妻啥时候才能生孩子?不行不行,看来还是得想个法子才行。 府里人确实都在筹备新衣,因为人数众多,一二三等侍女侍卫都需做两套衣服更换,所以才会早早就准备。 作为女主人虽然有下人可以用,但不管一应大小肯定都得女主人点头,下面的人才敢去做。 聪明点的便可以靠着平日里的观察去判定主子的喜好。 但咱们这位主子就麻烦了,几乎不在太子府待着,下人们想要讨好也没什么门路可走。 但唯一能肯定的是,这太子妃八成喜欢绿色。 以往每次见到她都喜欢青色绿色的布料,只是成婚后反倒不太经常穿了。 “主子,您为什么老是和太子吵架啊?”碧水一边走,一边吆喝着那四处乱跑的小灰灰。萧尘霜蹙眉:“明明是他先同我吵的,也不知到底抽什么风,忽冷忽热的....”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突然间又变成这样。之前还觉得是误会了他什么,可现在看来与前世没什么两样。提到这里她就觉得胸口闷闷的,本就是关心他,哪来这么大的敌意! 路过太子府花园的时候看到一群五颜六色的姑娘,看那穿着可不像是什么丫鬟一类的,莫非是魏洛风的姬妾? 无论是太子还是王爷在尚未娶正室的时候,皇家都会赏赐一些姬妾放于后宅。碧水停了下来,解释道:“那最漂亮的那个叫莺歌,听说以前是青.楼的姑娘,因为和殿下谈的来所以....就被领回家来了。” 对于这些身份她没什么抵触,只要是个好姑娘,无所谓身份好坏,只要平日里乖乖的不和她为难,作为正室她也不会去刁难什么。 反正她也不喜欢太子,别说他有三个姬妾,哪怕以后后宫当真三千,她也全然不会计较。不爱一个人就是如此,不上心,不关心,无所谓。 “这些都是宫里送来的,说是要给各位主子们做新衣用的。”小福子领着几个太监走进来,他们手里怀抱着的确实都是皇家贡缎。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是来自江南各地的丝绸锦缎也都一一送到后院。 碧水有些不舒服,“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先给主子您送过来,反倒要先给这些....” 第281章 幻术师 “走,过去瞧瞧。”萧尘霜平静的走了过去,三个女子也只在成婚那日偷偷瞄过两眼,至此之后便再未见过,所以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的女人是谁。 小福子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连忙躬身施礼:“奴才给太子妃问安,娘娘您怎么突然回来,也不差人通知一声,什么都准备,真是失礼了。” “这些布料都挺漂亮的。”萧尘霜摸了摸其中一匹花色,是枚红色的八月绣球菊,她一眼便喜欢上了这匹布料。 其中一个看起来仪态万千,模样秀丽的女子卷了卷手帕,拿起那匹绣球菊,“妾瞧着这布的颜色十分衬姐姐的肤色,不如莺歌便借花献佛送与姐姐。” 碧水:“这声姐姐可叫的真好听,哪有你这样与我们主子说话的?” “是妾高攀了,还请太子妃责罚。”莺歌跪了下来,这样一个女人就算跪着也半点不失礼。 萧尘霜摆了摆手让她先起来再说,倒也不是她大度,而是真的不想分心在这些无谓的争斗上面。 萧尘霜斜斜看了她一眼:“你便是莺歌?果然长得很好看,也难怪太子会如此宠幸你,听说最近还迁了小楼,琼华阁地段不错风景也美,倒也符合你的气质。” 太子妃自成婚后至现在,已是两三月没在府里待过,却对府里的事情了如指掌,果然是丞相家的女儿,确实不容小看。 幸而方才没有耍小聪明,否则一来就被针对,那以后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莺歌温婉道:“都是太子爷体恤妾的身子不好,对了太子妃,妾在府中生活多年,若是您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尽管吩咐妾去做。” “是啊太子妃,您和太子成婚不久,又很少在府里待着,莺歌姐姐可是府里的老人了,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她便是了。” 萧尘霜敷衍的笑了笑,便看着这些布料来。 莺歌伸出手拿起一匹云纹天锦的布料,颜色是玉白色,她温婉一笑:“殿下最喜好这种颜色,用这样的布料去做一身新衣也是极不错的。” 她目光炯炯,倒也不是在乎这匹布料,只是好巧不巧的就看到莺歌脖子上挂着的链子。 链子是普通的黄金制的,关键在于链子上的那枚玉白扳指,材质极好,里面几乎没有任何絮状。 这扳指她曾见太子戴过,没想到转眼就送到了莺歌手里,果然是他心疼至极的姑娘。 人就是如此,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人,尤为偏爱。被她这种阴晴不定的目光盯着,确实让人有些发毛。 莺歌卷着帕子咳嗽两声,太子妃这是怎么了?是妾哪里说的不对吗? 萧尘霜摇头:“或许他以前喜欢玉白色,但是现在不喜欢了,所以这种布料就不要了。” “这...太子妃说的是,那妾就不推荐用这个,依太子妃看殿下会喜欢何种花色?” 萧尘霜看了一眼这批布,他平日里素爱锦丝皱的布料,但这边的显然都太厚重了。 于是打算出门去全城最大的布庄逛逛。可在那堆女人和碧水看来,刚才太子妃这么一闹,无非就是在给莺歌下马威。 府里人都知道莺歌是老人了,虽说无主母的名分,可大大小小事情都需要经过她首肯。 小福子却不这么想,他虽然和太子妃相处不多,可刚才那模样看起来倒不像是争风吃醋的,理应是真的知道殿下的喜好。 所以他立即就搁下其他布匹赶去备车。其中一个姬妾说:“哼,这府里的人可比外面的人势利多了。瞧那小福子,以前可是姑娘前姑娘后的喊着,现在一有了正主儿,这尾巴可翘的老高。” “真为莺歌姐姐不平,据说这位太子妃也是出身低微的很....” 莺歌微微一笑:“谁让人家才是正主呢,好了,这些布料都极好,妹妹们喜欢就只管取一些回去。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回琼华阁了。” 那俩姬妾点点头,又小声议论了几句才开始挑。小福子这边安排好了马车,鞍前马后好一个殷勤的小太监。 主仆几人低调出行,而真正见过太子妃的也没几个,所以这老板自然不太熟,只当做寻常人家的富太太来招呼。 小福子本想说点什么,却被碧水给阻了阻。他有些不解道:“碧水姑娘,您刚才为何拦着我啊。” 碧水道:“主子向来不喜欢张扬,既然老板不认识便也算了,再者说,若这老板真知道主子是太子妃,那不得狠狠敲一笔,十两的卖一百两,即便再有钱也经不住这样挥霍啊。” 小福子张大了嘴巴,听来这话是头头是道,忍不住夸了句:“碧水姑娘可真是厉害,要以后谁娶了你,那可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 “胡说什么呢,我可是要在主子身边伺候一辈子的。”碧水有些害羞,小福子却不这么认为,直言道:“这个可说不准,姻缘这种事儿,再者说,我瞧着姑娘红鸾星动,估摸着好事儿可就近了。” 碧水愠怒:“你要是在胡说以后我可就不理你了,任你在主子跟前出错,讨她的不喜!” “嘿嘿,我错了我错了,碧水姑娘别生气....” 正说着,萧尘霜就和老板一道从内室走了出来,这家店的布料花纹都是最好的,而且还有波斯来的压箱底的宝贝。老板啧啧赞叹萧尘霜的眼光极好,还晓得他这里藏着宝贝。 看着这些个布料,小福子呆了呆,他在殿下跟前伺候这么些年也知他的喜好,譬如平日里穿的衣服,也确实如莺歌姑娘所说,喜好素净些的。 因此那些想讨太子欢心的人就净是送这些布料来,久而久之太子也就习惯了,加上莺歌姑娘操持着,他也不太在意自己穿什么, 可是这些五颜六色的都是什么鬼? 他小心翼翼的问:“娘....夫人,您确定老爷喜欢这些?可是他平日里不都穿的很素,夫人,奴才觉得可以挑一些比较典雅的布料这样比较好,您觉得呢。” 这么一说,老板也有些犹豫,萧尘霜却说:“不用了,全帮我包起来,再找最好的裁缝定做衣裳。” 其实这些颜色倒不是完全不能穿,只是太子一向沉稳,这些颜色就显得太鲜嫩活泼了些。 不过主子都发话了,小福子还能如何,只好拎着这些布料往回走,路上碰到秦和等人,顺道把这些布料送回去。 一开始秦和以为是给女子用的,可直至听到说是给太子穿的,才面露难色,殿下真的会喜欢这种衣服? 小福子宽慰他说:“反正殿下现在还不在府里,等做好了,若是不喜欢再改用其他的就是了。太子妃很少主事,咱们当奴才的还是别伤了她的心。” “福公公说的是。”秦和朝萧尘霜欠身,便匆匆往回赶。小福子和碧水则陪着萧尘霜四处闲逛。 街上人很多,尤其最近多了些胡人和别部的人,对常人而言倒没什么稀奇,可对萧尘霜这样身份的人来说,不得不多警惕一点。 天香楼门口聚集了许多人,老百姓们喧闹的很,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碧水让小福子去打听打听发生什么事,小福子也麻溜的去了,打听清楚后才来回话。 说是东洋来了一班幻术师,在这卖艺,只是因为要价高昂,所以这些百姓都在此等着看看能不能砍个价什么的。 小福子顺带着买了三张票,笑呵呵道:“夫人,碧水,我们进去吧,也开开眼界,看看这东洋的幻术厉害还是我们大魏的戏法厉害。” 第282章 幻术师(2) 萧尘霜点点头:“其实幻术和戏法万本同源,既然你已经买了票,那也不妨进去开开眼界。” 台上的那些幻术师已经准备就绪,台下也聚集了不少群众。 天香楼的掌柜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不过自玄月令交付之后便和段离渊没有半点关系,所以他们内部发生怎样的变动她也没兴趣。 主仆三人到达前三排的位置,茶点水果也一应俱全,大抵是看出这夫人非富即贵,掌柜的更是殷勤十分,详细介绍着接下来幻术师的节目。 碧水觉得有些新奇,“我以前从未来这样的地方,这还是头一遭,也不怕你们笑话,之前还觉得天香楼是那种地方。” 小福子替二人倒了茶水,脸上的表情也略有些唏嘘,“说起来我自小也是家里穷,哪能来这种地方,后来多亏了太子爷救了我,这才...给殿下当贴身小太监的。” “这么说你以前不是太监?” “害,碧水姑娘这话真是…哪有一出生就是太监的…”小福子脸色红红,挠挠头:我家里还有一个大哥,一个小弟...没办法实在太穷了,我爹就把我卖到宫里去,那肯定得净身... 碧水叹息:“都是可怜人罢了,还真的是富的富死,穷的饿死,都不容易啊。我也是得了太子妃的赏识...”说到这,二人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萧尘霜已默默离位了。 小福子也慌了,慌归慌,到底是在太子身边多年的人,还是有一定的气势,立马道:“分头找。” “主子可千万不能出事....”碧水往外去寻,还以为是被人掳走了,却在门口看到她,正与轿夫在交涉着什么。 她拍了拍胸脯,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连忙上前,“主子,您可担心死奴婢了,还以为...” 萧尘霜:“我看你们二人聊的投缘,便想着这种好地方应该去请花姑娘过来看看,到底在我们府上做客,礼数万万不能少。”她话说的体面,说白了就是觉得欠人家人情,总不能把花绯颜给晾着。 “还是主子想的周到,快开场了,我们先进去吧。” “嗯。” 重新回到座位后没多久,屋里的光就突然暗了下来,众人陷入一片惶恐中,但同时又猜到是幻术师们搞的把戏,平增了几分刺激之感。 随着众人的尖叫声,那幕帘慢慢升起,只见一个身着火红色长纱的女郎出现在台上,斛光交错间那女郎扭动着身躯。 远处的夜明珠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影影绰绰间,她舞姿轻盈风情万种,这当然只是热身而已,没有这些女郎的衬托如何显得那些幻术师的幻术高超。 底下人果然因此而起哄,很快便又看到几个小童走了出来,那幻术师跟在身后,黑色的斗篷下还戴着铁面具,如何也看不清脸来。 他变了几个小把戏的幻术,和我们这边变戏法也差不多,因而不少人觉得有些名不副实。 “果然挺热闹的,比起我们药王谷的冷清,还是这京都更有烟火气。”花绯颜坐到她身旁来。 今日也特意换了身蓝色的长裙,衬的整个人仙气十足。 其实只要长得好看,哪怕批块破布也比精心打扮的寻常女子美上许多。 萧尘霜侧头看她,“这么说花姑娘是打算多留一阵了,这样也好,京都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你留下来我定能带你四处游玩。” “游玩就算了吧,这次我是来找人的。” 说到此间,萧尘霜便问:“花姑娘一直说目的是找人,不知要找的人是....” 花绯颜无比淡然:“是我心上人,可惜他为了别的女人躲着我。倒也罢了,这次我便是要问个清楚,若他还是不肯接纳于我,我便从此回到药王谷,再不出来半步。” 原来又是为情所困。 这种事情外人不好多说什么。 虽然花绯颜很优秀,才貌双绝性子又好,但感情的事谁也帮不上忙。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也帮不了。 好戏上演到一半,那幻术师总算不负众望,接下来的表演确实都让人惊艳。 萧尘霜沉浸其中时却被人拍了拍肩膀,她往后一看并没有人,再往左一看,那人却在右边出现。 她撇了撇嘴,漠然道:“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魏洛风自然的落座她对面,下意识的抓起小筐里的瓜子替她剥壳,“你选的布料,我都很喜欢,已经让人去裁新衣了。” “我当然知道你会喜欢,那我呢,我的衣服呢?” 魏洛风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听二人嘀嘀咕咕说话,入迷的小福子也反应了过来,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没在意。 但是觉得这人好熟悉,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 小福子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魏洛风按住肩膀。 他面不改色的拍了拍小福子肩膀,挑了挑眉:“站着做什么,坐下。” “这,您怎么突然回来了...为什么穿.这样?”小福子问。 魏洛风盯着台上,淡淡道:“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要是胆敢泄露半句,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您放心,奴才肯定不会乱说的!”小福子再三保证,没想到他也在所知道秘密的范围内,瞬间觉得自己前途无限。 花绯颜也注意到二人动态,但这种事情她并不感兴趣,便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 可说到那布料的事儿,碧水和小福子也都来了兴趣,便问道:“娘娘,为什么您就知道殿下一定会喜欢那些布料呢。” 魏洛风抿嘴一笑:“不错,我也想知道。” “真这么想知道?” “当然当然,娘娘您就说吧,也好让我们这些奴才以后好侍奉主子,跟您学着点。” 萧尘霜神情淡淡的,耐着性子说:“其实很简单,只要多多观察就知道了。” “观察?” 萧尘霜微微一笑:“我记得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太子喜欢玉白色或者浅紫色的锦缎,但是后来有一次我发现他穿湖蓝色也很好看!” 小福子点点头:“这不尚算,我记得殿下以前还喜欢青锦色,这点倒是和您很搭。” “而且还是天丝锦皱的裙子,还有一次墨绿色的外纱,但那时候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小福子十分惊喜,听太子妃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殿下也不仅仅是穿素色的衣服,而且确实有些规律的是如果是花色的衣服,就算颜色比较鲜嫩,却也有暗纹。 “娘娘确实是观人入微,奴才佩服的很。”他甚是心悦诚服。 萧尘霜道:“这些都是肉眼可见的事情,只要平日里多留心,哪怕不在一起很久也会知道。” 碧水目瞪口呆,好像主子和太子看起来就很奇怪…… 明明前一刻在生气,后一刻莫名其妙就好了,有时候看着很好,偏偏处于吵架状态...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夫妻情趣? 最让人看不懂的就是既然主子这么在乎太子的一举一动,那为什么要装作不喜欢太子呢? 最最重要是那为什么不洞房呢?啊?为什么呢!啊? 现在可是阖府上下都盼着主子能真的有喜,这样以来的话就多了道保护屏障,那些什么妖魔鬼怪肯定不敢轻易靠近的。 魏洛风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仔细想想每一句都是有迹可循,想不到暗中她居然如此在意自己。 第283章 卷土重来 他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并且给自己找了理由,全是自己那四弟一厢情愿的。 萧尘霜的心思这么坚定的在他身上,怎可能和别人私奔,果然啊,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他藏不住嘴角笑意,接着快速的剥瓜子壳,把瓜子仁都放在碟子里,笑眯眯的看着她,眼带深情,“边吃边看。” “.....”看到他这个略带娇羞的眼神时,她瞬间觉得冷汗涔涔,这个笑容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看了一眼这碟瓜子仁,难道太子在里面下了毒? “也总不能让你辛苦,你也吃点,真的可香了。” 受到自家媳妇的盛情邀约,魏洛风瞬间又觉得幸福感爆棚,暗自窃喜,果然媳妇心里是有自己的! 魏洛风没有推辞,尝了几颗连忙道:“确实很好吃,不过也容易上火,我让人沏壶菊花茶来。”说罢便让小二去泡茶。 见他吃了没有不好的反应,萧尘霜这才放心大胆的倒进嘴里。 与此同时,花绯颜三人不由抽了抽嘴角,这是把狗套起来杀啊。 “都看到了——”幻术师在台上发话,又再次吸引了群众的目光,他缓缓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黑布,左右翻转给台下的人看。 “这是一张普通的黑布,什么都没有。”幻术师高声说道:“待会我会邀请一位朋友上来协助我完成此次幻术。” 一些人就问:“我们需要做什么?” 幻术师平静的说:“什么也不用做我就能把人凭空变走。” “凭空变走?就只借助一张布?” "这根本不可能,怎么可能好端端凭空变走。” 其实这样的戏法并不算稀奇甚至罕见,比如把人装在箱子里轻易变消失,一开始这种戏法受人追捧,后来才知原来箱子里有机关。 还有一些则是让人躺在箱子里,戏法师用刀剑去刺,事后还能完好如初,其实都是一些低劣的障眼法。 所以当听到幻术师只用一张布就能把人变走时,自然觉得夸张神奇,但又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 “大家安静一下,那现在就由我来抽选一位幸运儿协助本法师完成此次的幻术。”说罢,那人走到台边朝下面的人看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了花绯颜身上。 这种目光给她一种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那人全由面具遮住根本就看不清,但这种感觉太强烈了。 大概是她气场强大,幻术师的眼神一暗,很快收回了目光,又重新将视线投入人群中。 小福子觉得有些好玩,连忙举高了手,“我!选我!” 幻术师抬了抬眉,抿嘴一笑:“不知这位美丽的夫人是否愿意配合在下完成这次出演?” 萧尘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在说我?” “难道这里还有比夫人更美的女子吗?” 萧尘霜笑了笑:“这彩虹屁对我可不管用,抱歉,我不喜欢出风头。” “啊...那怎么才好,朋友们,这位夫人不情愿。” “姑娘你就去吧,让我们开开眼也好。” “可不是,姑娘您可别矫情,快去吧!” 群人开始起哄,萧尘霜皱了皱眉,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幻术师的目光有些不舒服,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魏洛风起身道:“这位方士,既然我家夫人不愿,还是不要强人所难。”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作罢,为了完成今天的出演,只能再挑选一位幸运儿。”说罢,他迅速掀起身上的斗篷,一手扼住萧尘霜的手腕,只往台上一跳,周遭便升起了一阵雾气。 奶白色的雾越积越多,越来越浓,一瞬间恍如仙境,那些百姓还沉醉其中美景,认为也是幻术之一。 花绯颜眼神一跳,立马反应过来,从袖中掏出几粒丹丸分发给魏洛风三人。“这雾有毒,那人把萧姑娘掳走了!” “尘霜....”魏洛风用手捂鼻,忍着心中怒气,拼命想要挥散那迷雾,可偏偏这迷雾怎么都拨不开。 花绯颜沉声道:“这是幻术,他刚才好像是从舞台中间跑的。” 还没听她说完,魏洛风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那果然有个地洞。“小福子,去叫秦和,点派神卫营的人过来!速去速回!” “诺!” 顺着幻术师逃跑的方向,萧尘霜和花绯颜一路踩着轻功飞了出去。 那穿着青色锦袍的男子也顾不得身份是否暴露,扯掉头上的发髻,恢复原来的模样,运足了真气在空中翻飞,时而借助两旁的屋檐踩着蓄力,时而腾空跃起,这一跳又是数百米。 幻术师似是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追,不由也加快了速度,甚至为那帮讨厌的人制造了更多的麻烦。 他捻手作决,嘴里默念着什么,便见林中的大树忽然生出藤蔓,结成了一道网拦住魏洛风二人的去路。 被他夹在腋下那种感觉萧尘霜实在是受够了,这么飞来飞去她险些要吐出来。不过倒也真是因为这飞行的缘故,她才想起这个人是谁。 “段夜白?” “不错嘛小娘子记性挺好的。”段夜白看着飞行的差不多就找到了一处山脉停下来。 他轻轻一松手,萧尘霜便啪的一声掉了下来,趴在地上宛若一只癞蛤蟆。 段夜白隐隐作笑,他心情似乎很不错。 萧尘霜黑着一张脸,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原以为我们好歹相识一场也算是朋友,即便不是朋友也是熟人,怎料你就以这种方式与我打招呼。” 段夜白冷笑一声:“我也迫不得已啊,听说你把玄月令交给段离渊了。” 见他对自己暂时没有太大敌意,萧尘霜便也心平气和,笑了笑:“段离渊,段夜白,莫非你们真的是兄弟?” 他不是我兄弟,我也没有这样的兄弟!段夜白的声音忽然就变得凌厉起来,那目光也从平静转换为怨毒。 这种眼神确实让人心神一颤。 既不愿说那便也算了,只是这段夜白为何要抓自己?还有他刚才说玄月令是何意? 她满脸疑惑,段夜白也并不打算解释,而是自己去拾柴火了,似乎觉得萧尘霜不会跑掉一样。 等他走后没多久,她便循着刚才的路看去,然而全是一层浓浓的迷雾怎么都看不清,十步以外就全是模糊的景象。 而且空气中还散发着死尸的味道,腥风扑面而来,再忍不住就要吐了! “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先吃点东西吧。”段夜白静静坐在火堆前,用手拨弄火堆。 萧尘霜只好回到原地坐了下来,他用手去触碰火堆不会痛吗。 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才问:“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又要抓我,莫非是为了报仇?那你大可以直接杀了我,又何必费事。” 段夜白:“确实没必要抓你,而且我也并不打算要为难你,只要你把真正的玄月令交给我,即刻就能放你回去。” “真正的玄月令?”萧尘霜默了默,她哪里有什么真正的玄月令,在相府找到的那一块也已经交给了段离渊。 第284章 因势利导 虽然这个人极力否认和段离渊的关系,但二人除了发色不一样以外,从头到足就没有哪点不像。 他不愿承认和段离渊的关系倒不重要。 难搞的是两兄弟都要玄月令,还非得问她要。 这江湖人士就当真如此蛮横? 萧尘霜冷冷的看着他,“我确实找到过玄月令,不过此物我已经交给你哥哥了,如今又要与我说让我交出真的。我不知你兄弟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今日你既然要一而再再而三找我麻烦,也别觉得我就好欺负。” “我当然不敢欺负你,你可是未来的皇后,但我和我哥不一样,我不讲人性,我只要我想要的,如果得不到,我就会不爽。”段夜白抽出手里的刀迅速杀了一只土豚。 鲜血溅了他一身的是,但他毫不在意的舔了舔刀背上的血渍,显然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萧尘霜虽然觉得恶心,却也不为所动,淡淡道:“巧了,我也是,谁让我不好过那就大家都别好过。” “这么说我们还算意气相投,只要你把真正的玄月令交给我,我保证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你需要做什么,只需告诉我,我定会达成你的心愿。” “我要你死。”萧尘霜笑眯眯的望着他,无辜的脸蛋像只小白兔。 听到这话后,段夜白的脸却慢慢冷下来,眼底遍布戾气,“好啊,我们一起死,这样的话我还能和你做个伴,能和未来的皇后一起死,倒是我的荣幸。” 不行不行! 这丫的跟软硬不吃比段离渊确实难对付多了。 要是继续这么说下去,准是讨不到好。 只是他口口声声说玄月令是假的,若真的是假的,为何段离渊不来找她清算?这二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段夜白冷冷瞅了她一眼,“劝你乖乖听话,如此我便放你回去绝不为难,当然,你若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那也没办法。” 说罢,他手一挥数道藤蔓将她捆成了一个粽子,如此是为了防止她逃跑。 这丫头诡计多端,再加上他确实有些体力不济,需要好好休息,以防待会无法施展身手。 只是他可能不知道,萧尘霜早就知晓这些藤蔓怕火,因而是没办法彻底控制她的。 等着段夜白差不多睡过去的时候,那些迷雾也都渐渐散去,才足以看清周围的环境。 一块块怪石屹立在山巅之上,摇摇欲坠,她对这些早已是见怪不怪了,这个段夜白属狼的一样,惯喜欢这种地方。 趁他彻底没动静了,她便慢慢移到火边。怎料段夜白却立马就睁开眼睛,警惕的看着她。 明明知道她是想逃,却非要扯别的,笑道:“是想通了?” 萧尘霜道:“我真的不知道那玄月令是假的,如果真的是假的,何以段离渊不来找我,反倒是你来?” “不要提他。”段夜白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但对于萧尘霜的疑问,他还是很平静的解答:“他不是不来找你,一开始欣喜的拿到玄月令后便去寻找福洞,可惜发现是假的,现在应该在折回来的路上。” “所以你是想在他之前把真正的玄月令拿到手?”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费劲,我说了,只要你把玄月令交给我,我们之间就永远是朋友。也不必担心他会找你麻烦,我都会帮你解决。” 萧尘霜叹息:“我实在不知你们要这个东西做什么,到底能做什么?” “你不知道?”段夜白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大魏还没成立前有一个叫做古格的王朝,这个王朝银河为天宝石为地,富可敌国。只可惜地处偏远,那些人即便听闻有宝藏却也只得想想。” “简直就是胡扯,那你可亲眼见过?” 段夜白:“这么多人都在寻找,我并不觉得是假的。要不这样好了,你把玄月令交给我,我再去找剩下的两块,届时我们就可以打开洞窟取得里面的宝藏。” 她曾听风九尘提及过,那古格王朝确实是富可敌国。且地方隐秘,因而无人能知晓真正的入口,可以说对古格的人来说那是一端世外桃源了。 可惜因为古格王朝那几个家臣的出卖,魏高祖率兵冲了进去,整个古格王室可谓没有还手之力。 据说……当年慕老将军也参与了此役。 “古格王朝失落已久,你如何能知道它具体位置?” 段夜白笑眯眯的说:“江湖上很多人在寻找,他们不一定知道,但我却知道,各人有各人的门道,也不怕告诉你,段离渊所知道的地方都是假的。” “这么说倒是很心动.....”萧尘霜面露向往之色,段夜白观察她许久,起身道:“宝藏都是你的,我只要一样东西。” “宝藏都是我的?”萧尘霜挣扎着要起身,却因双手双脚都被绑住行动并不方便。 段夜白见她如此驯顺便默念了几句口诀,那藤蔓自动消失不见。 萧尘霜喜极:“你倒是很有诚意,只是....只是....” 你在担心什么? 萧尘霜:“我担心的便是你段离渊,若他知我与你合作,那岂非会找我麻烦。” 段夜白眸色渐冷,回转身看向远处的山峰,一字一句道:“我说了我会帮你解决。再直白点告诉你,只要我得到那件东西,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与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他的声音很小,几乎被风一吹就能吹散,可听进耳朵里却让人不寒而栗。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对段离渊有如此浓重的恨意。 半晌,段夜白才开口道:“我的条件你答应否?” “若你所言非虚,那真正的玄月令还在我府上,要去拿就必须得下山。”萧尘霜刻意顿了顿,“我们相府的密室也十分稳固,就算你身怀幻术也未必能进去。” 见段夜白不说话,她才继续说:“所以我们得一起下山。” 段夜白挑了挑眉,“你这小娘子滑头的很,你真的以为哄我下山之后就能逃走?”他起身如法炮制的唤出藤蔓将萧尘霜捆绑了起来。 这就让人很不爽了,大哥,你这一会绑住一会解开的,真的有趣吗!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一遍,脸上却堆满了笑容:“你现在要去哪?其实我一个弱女子,你根本不需要把我五花大绑,而且这样我怎么方便呢,而且我还很饿...” “我才知道原来女人真的是很蠢的生物,实在太吵了!”他拿出手绢堵住她嘴巴,随后便满意的笑了笑。 说到底他也并非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想想这些人凡胎肉体的,便把刚才抓来的土豚放到火上架烤。 只要确定玄月令是在相府的密室,他就一定能拿到,等拿到之后再回来,这土豚也就能吃了。 这大哥从山上跳了下去,只是黑袍翻飞,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 萧尘霜靠着树干细想了片刻,三番两次落到这个段夜白手里,这倒也算了,关键这个人比段离渊难缠,还半点规则都不讲。 这种丧心病狂的人...落到他手里,估计比直接死还要痛苦百倍。 有了上次藤蔓怕火的经验,她扭动着身子像只蛆一样蠕动到火边。 第285章 绝地反扑 那藤蔓确实怕火,刚刚靠近没多远就已经有些松动,她心中喜极,又靠近了一些,藤蔓就彻底松开。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隐约还有烧焦的味道...别说还挺好闻。 解决掉这些缠人的藤蔓后,她从靴子里掏出匕首割下一块土豚的肉。 这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味道有点像猪肉,但又比猪肉粗了些,唯一可比的就是比上次在腐骨林吃的要好多了。 吃饱之后身上也有了些力气,她麻利的把附近的环境位置查探了一番。 跟一线天颇有相似之处,四面都是环山绕岭的山脉,半人高的杂草早就把下山的路给堵住了。 这次的情况比上次还要糟糕。魏洛风他们不知道是否能找到此处。 一味等着别人来救也不是明智之举。 想到此处,她便捡起地上的木枝削尖,撕下裙摆的布条把它绑成十字型。 又找来几根结实的树枝削的尖尖的,十分锐利,依法炮制绑在十字中间,如此,一个简易的十字弩就做好了。 她做了几个陷阱遍地安放,这些陷阱都是以前在山上为了捕捉野兔野.鸡所使用的,对付人显然没什么太大的威力。 但谁又能保证强者会无时无刻保持清醒?有时候最致命的就是那些最无形的。 弱者也不可能永远是弱者,劣势也不可能永远是劣势,至少在她这里,若真的是身处不公的环境,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打出一个优势。 做好一切准备后她并未急着逃跑,这种陌生的环境,敌强我弱的境界,一味的逃跑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她埋伏在草垛里看着,没过多久便有个黑影闪过。 段夜白果然回来了,当看到地上被烧断的藤蔓时,他脸色忽然一沉,目光又尖又锐的看向草垛方向。 又检查了一遍地上的脚印,跟着这些脚印一路走到那棵大树下。 正准备再往前一步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住了脚。 这小娘子确实滑头,不过这些对他而言无非是雕虫小技! 他袖炮一挥一掌就击破了杂草处的陷阱。 发现了还好,可若没有发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个陷阱,他轻功虽然很好却不可能一直用轻功。 萧尘霜躲在茂密的草丛里观察着,看到段夜白刚才是从这座山的东南方向来的,也就是说这边可能有路。 但现在与他正处于相对的位置,要绕到东南方,指不定就会被发现。 既如此.... 萧尘霜拿起匕首割断了那悬空着的布条,段夜白头顶上的那马蜂窝就掉落下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段夜白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无数马蜂振翅而飞。 它们围绕在段夜白周围,显是将它当做入侵家园的敌人。 而此时,萧尘霜也迅速的跳进之前发现的泥坑里,滚的全身都是泥巴,因此躲过一劫。 如此却也暴露了位置,段夜白怒火攻心,一挥手再甩袖,只见他掌心间泛着氤氲的寒气,身边那群马蜂就死了大半。 他无意纠缠许多,纵身一跃跳到草丛后面,又是一掌打了过去,却仍扑了个空。 “萧尘霜!”他声音在微微颤抖,几只马蜂趁他不备之时钻进他的皮肉狠狠蜇了一下,他抽出匕首便将那马蜂削成了两半。 想不到这段夜白功夫如此之好,连小小的马蜂都能削成两半!萧尘霜吞了吞口水,仿佛看到自己被他抓到后的下场! 不过好在....这山上唯一的好处就是大! 所以一时半会那段夜白是没完全发现她所在的位置,当然,也多亏这有个马蜂窝。 她悄悄脱了鞋,又用布条缠住了手包的严严实实,确保待会若动起手来不会受伤。等段夜白摆脱马蜂的追击找到萧尘霜时,他整张脸已经扭曲起来。 “萧尘霜!”段夜白死死盯着她,“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好,很好,跟我玩这些小把戏,那今日我就杀了你!” 说罢,段夜白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堵住了她的退路,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往后拖行。 萧尘霜本能的举起匕首在他手上划了一道口子,他微微吃痛,神情却更加阴狠毒辣,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匕首,给了她一下。 萧尘霜尝到那种死亡的滋味,前世死在皇宫的宫道上,漫天的箭雨扎进身体里的时候活像个刺猬。 这次的痛苦并不剧烈,只那一下,就像是从悬崖滚到谷底的感觉,意识也渐渐涣散。 脑中浮现出一些从未看到过的片段,那箭雨背后的女人笑的张狂。 一道青色的影子纵身跃了过来,腰间的金扇子明晃晃的刺痛了她的眼睛,再到后来感觉鲜血一点一滴的抽离身体,像是跌入十八层地狱那般,寒冷异常。 这种寒冷持续不久就被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湿润的液体落到她脸上,她无神的盯着高阔的宫墙,眼泪缓缓划过。 她恨,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命如蝼蚁,好恨啊。 “贵妃谋害皇后,赐死。” “赐死?”女人大笑起来:“原来这五年来...你当真爱上了她,为了她要赐我死,哈哈,讽刺,讽刺!” “萧尘霜,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不....! 我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凭什么要认命,凭什么要被你们欺负! 她死死攥着拳头,拼命的想睁开眼睛,偏偏那股真气在气海和丹田处疯狂乱窜,就像是被尘封已久的力量突然间被解开封印想要挣扎,冲破。 段夜白也全然没想到自己会失手把她杀死,看着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深吸了口气,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居然真的死了?他赶紧去检查她的伤口,这刀穿过肺叶,鲜血像泉水一样咕咚往外冒。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神情略显游移,可一刻,他的手却被死死束住,萧尘霜猛地睁开眼翻身压住了他,扯出插在自己胸口上的刀狠狠刺了他几下。 她双眼遍布血丝,冷的如寒潭,如修罗附体,切齿:“我凭什么被你们欺负,凭什么都要欺负我,凭什么!!” “我要杀了你!” 段夜白被她连刺了几下,虽未伤及根本,可这发狂的模样却让他呆住了。 等反应过来时他一掌打了过去,她被突如其来的掌风伤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飞出十几米撞到石壁上滚落下来。 体内翻腾的鲜血喷发出来,她捂着胸口咳了几声,脑袋越发沉重,慢慢合上了眼睛。 “疯子!”段夜白神情有些惊慌,他还没见过比他还疯狂的人! 他抬眼看了过去,地上一滩血迹,且刚才他那一掌用的十成十的劲道,即便是武林高手也会当场毙命。多半这疯女人也该死了,不过既然那玄月令还在萧家就总有办法拿到。 突的,一道剑光明晃晃闪过。 紧接着便是一道青色的身影飞奔而来,话不多说便上前和段夜白扭打在一起。他剑招十分凌厉,如细雨般的剑气铺天盖地袭来,让人根本避无可避。 段夜白身上有伤,确实不讨好,从一开始的招架转为防守,明眼人都看得出,只要这青衣男子再攻上几招,他必定落败! 天地间一片萧杀之意,他并非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可这一次这个幻术师确实触了他的逆鳞! 段夜白略微沉吟,袖中忽然飞出几十道细针。而这针却并非冲他而来,而是朝萧尘霜的尸体飞射过去! 第286章 废除武功 魏洛风翻转身形冲了过去,用身体护在她跟前,而自己手中的剑挥舞不停,那些细针全都被打落在地上。 “不错,今日若非我受伤,我定要与你一决高下,可我现在受了伤,哼,改天再陪你玩!” “想走?”魏洛风抱起萧尘霜将她安置在一旁。 他强忍着心里悲痛,在她额间轻轻一吻,因一直隐忍不慎咬破了舌头,嘴里全是腥味,“我定会为你报仇。” 他提着剑一步步朝段夜白走了过去,剑身轻轻颤着,像是与主人心意相通,主人越是悲愤,那剑身就越是亢奋,发出呜呜声。 段夜白后退了几步,“不就是个女人,你身为太子难道还会缺女人?” 你杀了她.... 段夜白强忍着体内紊乱的真气,刚才大意了,一时中招,奇怪的是那股剑气入体后就引起真气紊乱,根本无法平息,再这么下去定会走火入魔! 要活命就必须强行封住要穴,可若不封住穴道,剑气会游走全身爆体而亡,可若封住,也等于不战而亡! 因此他再往后退了几步,转换了语气,有些求软:“好,我知道你心疼这个女人,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也不是故意杀了她,为了赎罪我愿意为你效命,你要当皇帝要统一天下我都可以帮你的!” “....你杀了她!”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握住剑柄的手不断颤抖,让听者都遍体生寒。 段夜白一下子只觉那种寒意从脚上蹿到头上,却仍不肯轻易放弃活命的机会,本想操纵那些藤蔓做抵挡,却被对方一剑刺心! 魏洛风也是杀红了眼,拔出剑又要刺下去! 而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在那凌厉的剑气中,徒手握住了魏洛风手里的剑。 “殿下,我愿废他所有武功抵还太子妃一条命。” “废黜武功就能抵命?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难道不是该一命换一命!” 段离渊冷冷看向段夜白,“畜生,你做了什么!” “不小心杀死了而已,谁知她这么不禁打,刚才还疯了似的扎了我好几个口子!” 这么说来他倒是委屈上了,魏洛风反怒而笑:“你毫无悔改之心,好,我就送你下去陪她!” 殿下!段离渊运气幻出一道屏障,挡住了他手里的剑,无比诚恳道:“殿下息怒,我这就废了他!我知无法抵命,可事情已然如此,也是无力回天!今日之事,我下次定会登门请罪!” 说罢,他袖袍一转,数道光晕从体内散出,腾腾黑气萦绕在段夜白的头顶,见他痛苦挣扎哭喊的模样,魏洛风并无半点动容。 一命换一命固然简单,死也很简单,可活着才难。 像段夜白这样的人如果行尸走肉的活着,会比直接杀了他更痛苦煎熬。 段离渊废了段夜白一身的武功后便拎着他乘风而去,半道上还听到段夜白骂骂咧咧的咒骂。 尘霜....魏洛风握着滴血的剑走到她跟前,怀中的尸体温度尚未冷却,他心头狂热,升起了一抹希望。赶紧又探了探她的颈动脉,还在微弱的跳动。 还活着,.... 尘霜还活着! 他赶紧将她抱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山边跑去。以秦和为首的人正在搜索,忽见太子抱着一个血人跌跌撞撞跑来,他便知定是出事了,于是立马迎了过去。 与之一道而来的还有花绯颜,她当即便拿出袖子里镶嵌着的小药包,示意魏洛风将她平躺的放在地上。 秦和脱下外衣垫在地上,问:“殿下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可是尘霜她...” 花绯颜朝他使了个颜色,示意闭嘴,安安心心的替萧尘霜诊脉。可以说她现在的状况就是气若游丝,而且受的是黑心玄煞掌,这武功招式怎么如此像段家人? 莫非那个幻术师是段家的人? 如果不是萧尘霜体内有股不知来历的雄厚真气护着心脉,这一掌要是放在寻常习武之人身上那必然是内伤之重。 话说回来,内伤这种事可大可小,搞不好就会伴随一身,因而大多受了内伤的人都必须马上得到医治,否则就会落下病根,再难恢复。 所以萧姑娘是怎么回事,为何她体内会有如此浑厚的真气? 少说也得有五十年以上的内力才能修出这等,可是萧姑娘年纪轻轻...实在不像,除非是……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也算捡回一条命。 花绯颜暂且拿出以往提炼出来的丹药喂给她服下,带她回到太子府才精心照顾着。 期间魏洛风寸步不离的照顾着,这一睡就是两天。 太阳从外面洒了进来,照在他身上脸上,唏嘘的胡渣慢慢长出来,看上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挂着两个黑眼圈守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松开。 他也不敢睡,深怕自己睡过去就错过了她醒来,深怕自己一松手就再也握不住。 “尘霜,你已经睡了很久了,你该醒来了...” “轻羽的毒已经解了,花姑娘还真是妙手回春。” “伤害你的人也都付出了该有的代价...” “你怪我吧,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外面一阵吵闹,魏洛风两道剑眉拧在了一起,他温柔的替萧尘霜盖好被子便走了出去。 秦和与小福子满是无奈的看向魏洛风,这到底是定王,也不敢真的去拦他。 “定王殿下,这一切都是误会,您先冷静些。”秦和在一旁劝阻。 魏怀瑾红着眼,掩不住心中的愤怒,挥起一拳就打在他脸上,魏洛风被这突如其来的拳头给打懵了。秦和等人见了立马就要冲上去,他却摆了摆手,摇摇晃晃站直了身子,“你冷静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自从你娶了她之后她何时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三哥,我一直敬重你,所以我不争不抢,甚至连我喜欢的人都可以让给你,可到头来你是怎么对她的!” “难道你喜欢...” 魏怀瑾毫无顾忌:“不错我喜欢她,我曾想带她私奔,可无奈她不走,因为她舍不得你!” “什么?” 魏怀瑾冷笑:“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我不是傻子,我看得出来,可偏偏你就是傻子你什么都看不懂!” 不说这些话还好,一说就越发气愤,他冲上去又是一拳打了上去,魏洛风脸颊吃痛,吐出一口鲜血来。 “殿下!” “定王您轻点,殿下已经两日没有好好休息了,连饭都没吃一口....您这....哎....” 魏怀瑾冷笑一声:“这样就够了吗?她为什么会出事难道你心里不清楚,都是因为你啊三哥,你是太子却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算什么男人!” “够了!”魏洛风也觉得老大不爽,他确实愧疚,甚至觉得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可以用自己的命去调换的。 若为真情故,虽死何惜? 可世上是从来都没有如果的。 “多说无益,你好自为之。”魏怀瑾大步走向房内,魏洛风怔在原地许久,秦和无奈道:“殿下,定王确实失态了,今日这事不要传出去才好。” 魏洛风摇摇头:“没事。” “殿下不好了....”王叔一路气喘吁吁跑了进来,低声道:“阎公公带着一班禁卫军来了。” 秦和心里有些不安,反观魏洛风却是面色平平。阎公公领着十几个禁卫军挤进院里,各个手里都拿着长矛和佩刀,如此看来倒像是要动粗了。 阎公公手里拿着圣旨,先是朝着太子施礼,才道:“殿下,老奴是奉了皇命前来的,您私自进京,扔下邺城不管不顾未能励精图治导致官员懈怠,灾祸横生,故而罚您到大理寺听后公审。” 太子公审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第287章 请罪 每任太子哪一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都是等到手握大权那一天才暴露本性。 像当今太子这般模样,不仅没有递折子回京不说,还大张旗鼓的调动神卫营的人,这还真是头一个。 小福子和秦和脸上都是担忧之色,却又不敢帮腔,这是皇上的旨意,在这个尴尬时候帮腔指不定是帮倒忙。 “哎...殿下,这次皇上是真的动了怒了,实则皇上心里还是心疼您的,可若无法服众,皇上也很难做...” 是啊,要服众,当年他母后死在那场蹊跷的大火里面,也是因为无法服众所以无法继续追查。 魏洛风在心中苦笑,表面却是无比平静,“阎公公,您说这些孤都明白,这大理寺孤一定会去,但能不能请阎公公帮帮忙,再容我两天时间。” “这....”阎公公一脸的为难,他也只是个听命行事的奴才,主子高兴的时候便赏他三分薄面,主子不高兴的时候,哪里说的上话。可见魏洛风这憔悴的模样,想必是为了太子妃的事情操碎了心。 于此间,不知何时,魏怀瑾也走了出来,躬身施礼道:“本王愿与阎公公一道入宫与父皇解释,绝不让公公为难半分,只请容三哥两日时间。” “是啊阎公公...殿下要是就这么进去了,那我们太子妃可怎么办啊。” “公公您平日里最是菩萨心肠,就帮帮我们太子吧....” “阎公公,我知道这样有些强人所难,但...还请公公帮帮忙,秦某人以后定会找机会报答!”秦和等人也一并躬身施礼,把头埋的低低的。 这番下来,阎公公再是为难也被打动了,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那杂家就先回宫复命了,也希望太子妃早日好转起来。” 魏洛风欣慰一笑:“小福子送阎公公出去。” 他侧头看向魏怀瑾,“四弟....我....” “什么都不用说,我确实喜欢尘霜不假,可她已经嫁给了你,我就只盼着你能让她幸福,护佑她一生一世。如果下次再看到你辜负于她,我就什么都不管了,一定会带她离开!” 魏怀瑾没再理会他,跟着走了出去。光是靠着阎公公那皇帝肯定不能消气,所以他必须要去。 因为他知道,如果萧尘霜醒来最想要看到的人,自然不是他。 既不能用余生去照顾她,可如果能为她留住那个人,也是好的。 自出了幻术师那件事,天香楼从以前的火热朝天沦落为门可罗雀,几乎经过的人不吐口口水已经算是有素质了。 不过天香楼也不完全靠这些吃饭,所以有没有生意也无所谓,只是闹的有点大,再加上伤及太子妃的事情,皇帝便让人过来调查,所以段离渊兄弟俩就去了别处养伤。 这也是花绯颜打听到的,那老板自然认得她,也知她和水灵儿是相同的,都是自家少主的红颜知己,因此把地址和这两天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她了。 快活堂底下有一处山洞,是段离渊的隐秘之地。但她曾经来过,所以才能准确无误的找到。 往里摸摸索索的走,就听到男人的嚎叫声,听起来十分痛苦。 段离渊调好了伤药端到他跟前,“就算你再恨我,始终也要把药喝了。” “少假惺惺的,你废我武功...我现在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你告诉我?”可怜他的手不能动,武功尽失倒也罢了,还要受这等窝囊气! 段离渊冷冷道:“你委屈上了,我们要是真的和朝廷为敌,对义父来说就会误了他的大事,而你,就是罪人,到时候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 “叫的可真亲切,义父?”段夜白嗤之以鼻,“你怕是忘了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你看着倒是个男人,可真的是不是男人你心里不清楚吗?” “够了段夜白!”段离渊深吸了口气,气息有些急促,虽看不清面具底下那张脸,可光凭这语气也能知悉他确实生气了。 段夜白看他生气便觉得心里舒服,笑了笑:“哟,想不到你也会生气,也是,我虽然是个武功尽失的废人,可你呢,你又是什么?” “如果你不想在这里待,就给我滚蛋!” “哈哈,哈哈!你居然会生气,一个不像男人的男人也会生气,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就一掌废了我啊!” “你!”段离渊嘴角一抽,颓然的放下举起的手。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弟弟就是个疯子! 花绯颜在门外听得很清楚,只是并未进入那石门,稳稳坐在外面等着。当段离渊看到她时候,明显迟疑了片刻,还是走到她跟前提起茶壶倒水给她喝。 花绯颜道:“我此次出谷本是想找你,可是没想到会遇到这些事情,离渊,你弟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知江湖中人和朝廷作对是永远没有好下场的。” “我知道,所以此番我会亲自去向太子请罪,纵然是废我手也好脚也罢,这件事我都会扛下来。” 花绯颜怔了片刻,他虽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可骨子里却是个重情之人。他可以在一瞬间杀死无辜的人,也可以在一时间解救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 正是如此,那次衡阳一面才会对他这般念念不忘,时至今年已有五年之久,可偏偏这个男人跟没心似的,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她的好。 “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玄月令....为什么会在萧姑娘身上?” 段离渊看了她一眼,如实道:“义父一直让我在查当年古格王朝那五个家臣的下落,其中有个人便藏在相府,只是后来便不知所踪。我也是后来才晓得,于是和萧姑娘达成了协议。” 他没有接着说,因为后来的事情不用说也能猜到,只是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花绯颜也听说过关于这玄月令的传说,也知道段离渊为了找到此物耗费多少心血。 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为难,她目光不自觉变得柔软下来,“也许这件事另有误会,萧姑娘不是这样的人,再者她真的伤的很重。” “伤?”段离渊有些意外,那黑心玄煞掌是我段家独门秘武,何以她还能活着? 他没问,花绯颜也没再说话,二人似乎有种无形的默契。 她目光越发柔软温和,抬眼看了看面具里那双眼睛,“旧疾还犯吗?我留给你的药可否有服用?” “我....”他不善于接受别人的好意,转过身闷闷说了句:“既然萧姑娘尚且无事,又有你在身边照顾,我也可以放心。既如此我便先去找太子解释清楚。” 花绯颜心中略喜,至少证明他还是愿意听她的意见。 二人回到太子府后便和魏洛风在书房里待了许久。她大约是觉得自己在场并不方便,就找了借口说去看府里的两位伤员是否有所好转。 魏洛风没给他任何好脸色,若尘霜真的走了,他就算付出一切也要瓦解整个天机楼。 不过好在,尘霜还活着,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动这个天机楼。 他彻底冷下了脸,“上次你跑的快,可没想到现在要自投罗网。” 段离渊双手抱拳,躬的低低的,诚恳道:我此次来便是登门致歉,是小弟做事愚蠢还请太子网开一面,为表诚意,段某人甘愿为殿下所用,整个天机楼亦可为殿下附属。 第288章 敌人还是朋友 “为孤效力?怕是你天机楼另有所图,伤害太子妃一事岂可这般算了,若不想与我朝廷作对,那就请段少主公正处理,明日天亮以前若是看不到他的脑袋,这件事孤绝不会善罢甘休。”他神情冷冽不似玩笑。 段离渊沉寂半晌,听闻过这位太子以往的作风,纵是他这等人也绝不敢轻易叫板。 如果因为段夜白而影响到整个天机楼被朝廷视作眼中钉去打压,那义父又该如何? 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又敢真的颠了这皇权! 可段夜白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有联系的人。纵使他千般憎恨万般厌恶却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如今废了他武功等同无用之人,难道不比杀了他还难受吗? 魏洛风一直沉默着看他,段离渊咬咬牙,一手抓起桌上的匕首。魏洛风仍是稳稳坐着,没有半点慌张之色。 “殿下,断指如丧命,今日我便把这条命赔给你!”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切断了小指,鲜血瞬间就彪了出来,喷的那白色的宣纸上绽开一朵朵红色傲梅。 魏洛风神情略有复杂,对于执剑之人而言,确实断指如丧命。他虽觉这些亦不可替代萧尘霜所承受之痛,但事情已然如此也实在不必非要杀了他。 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棉布纱布为之包扎。 从始至终段离渊更是一声不吭,更看不出他有半点痛苦之色。 魏洛风淡淡道:“段公子诚意十足,孤也不好执意刁难,只是太子妃伤势过重恐有性命之忧,方才才会如此。” 段离渊点头:“段某明白,不过有绯颜坐镇,太子妃的伤应当很快就会好转。也多谢殿下大人大量,所以段某还有件事告诉殿下,也算是卖您一个人情。” “何事?” 段离渊:“那帮人安顿在金陵酒家,在岸边渡口的黄山上便是矿场所在。你大可派人潜伏进去伺机寻找证据,再将长安侯的罪状收集一网打尽。” “通敌卖国确实是死罪,不过孤从始至终都不打算以此为目的。”说到这里,他整张脸略微放松了些,“听说长安侯的儿子进京了,你怎么看。” 段离渊道:“这是你们朝廷的事,我所知实在不多。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翁主进京是为和殿下联姻,这赵世子悄悄入京就有些让人迷惑了。” “长安侯很疼爱这个儿子,就算是悄悄入京,一路上也是派人保护。”魏洛风起身走了两步,找出一个盒子来,“如果能够和敌人做朋友,许多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看来殿下已经有了主意,那我需要做点什么?” 魏洛风:“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那看来是要比江南陈家的身份更好,否则殿下也不会用到在下,那不如北海莫家吧。” “莫家?”魏洛风挑眉:“莫家和陈家并立两大江湖世家,以往莫家还与朝廷有过合作,那莫家小公子我倒是也见过,与我身形八分相似,借此身份倒也不错。” 段离渊:“而且这莫家小公子两个月前去了东洋,所知的人并不多,对殿下成事可谓是最好的时机。” “那这一切就麻烦段少主了。” “哪里哪里,江湖庙堂虽说各执一方天地,可谁又能保证敌人就不能成为朋友,朋友就不会反目成仇?” 魏洛风平和道:“段少主说的是,不过这伤还得好好养着,稍后孤会命人送些上好的伤药去府上。” 段离渊拱拱手没再说话,慢慢退出书房。花绯颜并未走远,上来就看到他受伤全是血,顿时心疼极了,赶紧带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处理包扎。 她低头小心翼翼擦着血,又上了止血散,这些药全是她从药王谷带出来的,无一不是珍贵至极。 “你付出代价这么大,那段夜白真的会领情吗?” 段离渊抽回了手,表情瞬间冷漠下来,“我做这些不是让他领情。”此话一出,他便觉自己语气重了些,又解释道:“我自小无父无母,是义父收养了我们,他虽然恶事做尽,却也是我在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人。” “我没有离间你兄弟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不公平而已。”花绯颜整理起药箱,神情寂然:“为什么他做的错事却要你这个当哥哥的来弥补,如今你断了一指,若是以后被仇家找到,武功不敌,我可不想为你收尸。” “如果真有那天我会死的远远地,不会让你看到。” 花绯颜跺了跺脚,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和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 而段离渊怎会不知她的情意,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这么些年每次受伤哪一次不是她出手相救,他早就将她记在心里,只是有时候身不由己,连感情都不能自主选择。 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这断指其实也算值得,保住了夜白的性命,还与朝廷搭上线,反正是互相利用,只要能帮义父找到真正的玄月令所在,那一切付出都是值得。 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花绯颜扭头看他,“脸上的伤怎么样了,我看看。”说着就要去揭他的面具。 这个铁面是他的禁忌,这些年来就算是他义父也难以看到他的真容,可偏偏在这个女人面前却全不设防。 他僵硬着身子坐在那,面具底下的那张脸也是紧绷着。 温热的指尖从眼旁轻轻触摸而过,她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我一定会再想办法帮你去掉这道疤痕的。” “没关系。”段离渊有些紧张的站了起来,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脸,立马戴上了面具,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安心。 可在花绯颜想来却暗暗责怪自己医术不精,否则就能医好他的脸,也不至于日日戴着这面具。 如今已经断了一指,她便将师父自小给她求的护身符取下交付到段离渊手里。他愣了许久,颤巍巍拿起这道护符,“这是你不离身的东西,何以给我?” 花绯颜倒也不扭捏:“这护符自小跟着我,所以现在我把心和人都给你了,你要吗?” “我....”他甚觉惶恐,就算面对一百零八个死人的时候也未曾这样惶恐过。他颤颤的握着护符,急急退到门口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面具的底下的那双眼睛来回闪烁,不停眨着眼,那颗死寂的心又开始狂乱的跳。 他是一个孤儿,自小无父无母,在张家口讨了七八年的饭。 那时只有和弟弟相依为命,虽然大弟弟两岁,长的却是一模一样,他便更加珍惜在这世上的另一个自己。 所以但凡有一口吃的都先给弟弟,更多原因也是因为弟弟身体不好。 正因为身体不好就常年病着,吃饭都成问题了,哪里还有闲钱看大夫。于是他便跟着村里的大夫学了两手,自己上山采药给弟弟服用。 有时候分辨不清的时候就会自己服下。 最严重的一次是误食了毒草,在山坡上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脚趾被蚂蚁活脱脱咬下一块肉。 刚刚入秋没多久,弟弟又染了一场风寒。他便想总是喝药也没什么用,反反复复的反而伤了身体。 他开始四处想办法,后来听村民说镇上有人在收购桑麻,他发现了商机,就跟着大部.队去采桑麻。 那些桑麻比他个子还要高上许多,常常割的双手全是血口子。 第289章 突然造访 他用这些成捆成捆的桑麻拿去换铜板,第一件事就是去买那种搭建牛棚上的厚重毯子。 更寒冷些的时候他便找一间破庙把弟弟安顿好。 看弟弟睡的很好很香甜,他便觉得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其实大半夜的时候他经常被冻醒,冷的受不了就不停抖着手脚,宁自己受冷都不肯亵渎神灵,不愿将菩萨身上盖着的红绸取下来自己用。 流浪的日子久了他就更有自己的生存法则。至于名字这种东西是没有的,对他们来说弥足珍贵。 至于父母就更不知道是谁了,只知从睁开眼第一刻就开始在受苦。 不过话说回来,那条街的人也不尽全是坏的,偶尔会有点剩饭剩菜会给他们兄弟俩吃。和那些被遗弃自生自灭的狗一样。 这样的苦日子过了没多久,就有几个男人说要把他们送去吃香喝辣。 先是看中了段夜白,可嫌他身体不够好,不能讨那些人的喜欢,便把哥哥带走了。 结果脱下裤子那一刻,这帮人更是拳打脚踢骂骂咧咧的。 那坐在板凳上喝茶的中年男人,尖着嗓子说:“够了朱老板,如此没有诚意便也算了。你以为杂家此次出宫是作甚?还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希望有人陪着,可你就给杂家送这等货色来敷衍!” “哎哟公公,您这话就是生小人的气了,只是瞧着这兄弟二人模样俊,想说这弟弟俊俏,送到那后庭院去唱个曲也是好的。这哥哥懂事,留您身边伺候着,可谁知道这是个....” 公公冷哼一声:“早就叮嘱过你们,别是个人就给杂家拉来。这等天残地缺的残次货也敢送来,赶紧滚!” 就这样,他被狠狠打了一顿又被送走了。回到破庙的时候,弟弟在等着他,见哥哥回来便立即上前询问他今日的结果,是不是被那个和善的老爷给选中了。 段离渊不忍见弟弟伤心,便刻意撒谎,安慰他说以后会有好日子过了。 其实当时年纪尚小不知什么叫做天残地缺,懵懵懂懂的。 直至遇到那个女人.... 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天残地缺。 年少的人总是深情,捧着一颗心送到欧阳小姐跟前,得到的却是将这颗真心踩的稀烂。 向来难测人心,真心烂做尘泥。 到现在他还时常陷入那种恐慌和梦魇中无法自拔。 不过多年的经历已经让少年长成一个稳重的男人,再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 他沉声道:“你是药王谷的传人将来前途无量,我只是义父手里的一把刀,我无法给你任何你想要的。” 花绯颜急道:“你都没问过我要什么,凭什么觉得无法给我想要的?” 段离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那退一步说,我身边女人这么多,也不缺你一个,你留在我身边也只会委屈了你。” 他满眼不屑:“你该知道,我既身为天机楼的少主,即便只是一把刀,那些女人却都想往我床上爬,原来连你也如此?” 花绯颜又怒又急,偏偏看着他这个样子除了心痛便是心痛。 看着她这个又怒又怨的眼神,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把玩着这个护符,“既然不想爬我的床....那一定是别有所求!那这样吧,念你救我数次,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说罢花女侠想要我做什么?” “别把我和那些女人相提并论,请你收起你这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花绯颜声音有些哽咽,“我知你不是这种人,我既爱你也不会这般肤浅。我师父让我接任谷主之位,倘若你无法给我一个承诺,我....此次回去就再也不会出谷。” “承诺?”段离渊忍不住失笑出声,甚是轻蔑的看着她,“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今日和你缠绵悱恻,明日说不定就会拔剑相向,世间最不可靠的就是人心,我连我自己都不信,你却要信我一个承诺?” “不是这样的,离渊...”花绯颜强忍着眼泪,“我知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为何要轻贱你自己。” “轻贱?我生来就是贱命,不必轻贱。所以你和我在一起只会拉低你的身份,花女侠,药王谷是名门正派,我天机楼只是一群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承蒙错爱。”段离渊耸了耸肩,把护符放到了桌上便转身离去。 花绯颜急急追出去几步,可他走的极快,院里哪还有他的身影。 她失魂落魄的呆愣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无语凝噎。从相府离开后他便一直在飞行,其实他很想回头看一看,却也知纵然回头也无法往回走,那又何必呢。 承诺这种东西代价太沉重,他并非无法相信自己,只是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才不敢轻易许下任何承诺。 这种东西就像一粒种子,悄悄埋进心里,慢慢长成一株大树,可如果无法实现的那一天,终会被连根拔起,那何尝不是挖心掘肺。 他摒开那些烦杂的念头回到了天香楼。掌柜的连忙迎了上来,“少主,楼主来了。” 义父怎么会突然过来? 段离渊点点头便往楼上走去。屏风后面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那女子也身着一身白衣,不过与花绯颜所穿的那般材质不同,这种料子是真的像云一样薄,自带一股仙气。 她低眉顺眼,比起花绯颜的清逸脱俗,此女更为小家碧玉。她端坐在旁开始为楼主洗茶沏茶,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义父。”段离渊躬身施礼。那中年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面含笑意:“原来是离儿回来了,快到义父跟前,让义父好好看看你。” 段离渊自是不敢上前,低声问:“义父....不知义父远道而来所谓何事。” “看来你我父子之间这感情终是淡了啊。” 这话一出段离渊便知接下来义父会说什么,于是抢先跪了下来,“玄月令之事是孩儿大意,恳请义父责罚。” 男人挑了挑眉,示意身旁的女子将茶碗奉上,女子也乖巧的照做。他捧着茶杯轻轻摇晃,粗大的手指几乎能将这个精致而小巧的杯子捏碎。 “义父....我....” 男人笑眯眯:“这事儿和你也没什么关系,爹心里自然是明白的,怪就怪这个女人诡计多端,既然这么麻烦,要不然就派人杀了吧。” 杀了她.... 段离渊眼神微微一闪,“义父,这件事可能有所误会,而且她是太子妃,再者现在已经是奄奄一息,我认为....” “你认为?”男人猛然起身,走到他跟前,盯着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看了许久,父子二人僵持着对峙着,气氛逐渐变得紧张起来。 最后男人满意的笑了:“我儿确实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爹说什么就做什么的儿子了,果然,你有本事接任爹这个位置了。” 听到这话,他是微微松了口气,可实际上没有高兴的感觉,反而生出几分不安。段离渊张了张口,解释道:“那女人本也是庶出,后来凭借一己之力成为太子妃,所以我认为这样的人心思深沉,若能为我们所用....” “嗯....然后呢?” “而且儿子与那太子也曾有交涉,他们想利用我们天机楼的势力帮他铲除佞臣,而我们也可以借助他们的势力找到玄月令。” 第290章 身陷囹圄 男人闻言,粗大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缓缓摇晃着脑袋,听他这么说来看上去是和朝廷搭上线了。自古要成大事者确实要有所牺牲,更要有那份胆气。 他们天机楼存立百年已久,第一任楼主便是与朝廷合作,最后被杀的只剩下十人逃到西荒,再到后来才又慢慢壮大,但至此之后便明文规定不许再与朝廷有任何关联和瓜葛。 所以如果现在要和朝廷搭上线,也许确实能突破当前的瓶颈。可整个天机楼也并非全然他说了算,底下还有这么多弟兄。 可既然自己的儿子要展宏图大业,所以这当爹的还得设法替他遮掩。 “楼主,灵儿也觉得这件事可行,灵儿愿意留下协助少主。” 段离渊下意识看了她一眼,恍惚间好似看到了花绯颜。 她现在应该回药王谷了吧,也许以后确实不能再见。这样也好,终究不是一路的人又何苦羁绊太多。 男人摇摇头:“这件事我确实是打算交给你来做,让幽华和冥沙来协助你。” “幽华…那少主……”水灵儿低咬下唇,再是冷静,此刻也是有些难受,本以为能和段离渊在一起,可听楼主的意思似乎是另有安排。 可是对于楼主的威严她又不敢反驳,只是将那不舍的目光投向了段离渊。 男人挑了挑眉,笑道:“最近凌天教教主得了一本秘典,有助于我们天机楼弟子修行。”说到这里,他朝水灵儿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出去。 走时她仍有些不放心,暗地里拉了拉段离渊的衣袖这才退出去把门关上。 段离渊依然保持方才站立不动的姿势,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儿你可还记得当年爹爹是怎么把你兄弟俩捡回来的。” “儿子记得,也不敢忘,义父的养育之恩,儿子唯有以命报还。” 男人笑呵呵道:“傻孩子,你是我儿子,天底下哪有爹爹愿意看着儿子去死的?只是目前有个任务确实非你莫属。” “但凭义父吩咐。” 男人脸色冷了下来,肃然道:“我要你以女子的身份混入凌天教,据说那教主十分好女色,你身段柔软肌肤柔美,只需再易容而去,必定能事半功倍。” “可我....已经多年...” “别忘了,当年你可是月歌坊的头牌,我相信你可以的。” “是,儿子一定完成任务拿到那本秘典。”段离渊紧紧咬住牙关,慢慢退出了房门。 水灵儿带着一抹怜悯的目光看向他,段离渊拂了拂袖,“我还有点事没做,既然义父让你留在此处帮衬殿下,那说明我们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阿渊....”水灵儿冲了上去,从后面抱住了他,这腰肢确实比女人还要柔软还要纤细,闻着他身上还有股甜甜的味道。她深深嗅了嗅,“你可以拒绝他的...” 段离渊内心毫无波动,冷漠的掰开了她的手,“你知道我不能。” 出了天香楼他便不自觉走到江边,平日里身上不爱带钱,因为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替他付钱,但这一次却没有。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前几年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她的身影,因为已经习惯,不用回头不用告别也清楚,她绝对能够找到自己,没有例外。 却又不知从何时开始竟已彻底甩掉她。 他拔下头上别着的银簪,去换了一瓶烈酒。 老板表示很懵逼,这一根银簪怎么也得一二两,光是换瓶酒? 也不知这人是傻的还是钱多。 他欢欢喜喜收下,出于人道主义又多给了他一瓶酒。 这种酒很劣质,所以喝进去特别呛人,比寻常的酒要辣口数倍。他猛灌了几口,吹着江风站在渡口边上,偶尔有风吹来的时候,他银白色的头发便随着黑色斗篷猎猎飞舞。 “段离渊!” 花绯颜走了上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看着他这般自我折磨的样子便觉心痛,带着哭腔道:“你为何要作践自己,你这样的人本该锦衣玉食,本该众星捧月,而不是在江边吹冷风喝闷酒!” “这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他冷笑一声,拿起另一瓶酒喝的更猛烈,落入愁肠的时候像被刀割。 他虽是少主,可实际上就是义父手里的一把美人刀,他一个男人...或者不应该称之为男人的男人,曾在青.楼是头牌,辗转各个门派,为的就是帮义父打探消息,得到秘籍,成为天下第一。 花绯颜红着眼眶:“段离渊,如果我帮你找到真正的玄月令,你是不是就能摆脱你义父?” “你如何帮我找到?” 花绯颜:“那这就是我的事情,现在第一件事我会帮你查清相府的玄月令到底在何处,你只管等我消息。如果我找到令牌那天你仍不肯与我一道离开,那我就带着令牌去死,你得不到玄月令更不到我!” 她向来言出必行,段离渊那颗沉寂的心又瞎动了。竟不自觉笑了出来,只要找到玄月令真的就能离开义父吗?他握了握方才花绯颜摸过的酒壶,似乎还有她的余温。 如段离渊所说,花绯颜确实是个言出必行的女子,她这两日除了看顾萧尘霜以外便悄悄摸索密室所在。 没什么头绪,如果真的要说奇怪之处,那便是之前的许沉央消失了,连带着元轻羽也消失了。 只留下一封书信,还是写给萧尘霜的,大意是说有要事要办,来日再请罪。 突然之间不告而别.... 花绯颜盯着留书看了许久,略觉有些可疑,便去询问了喜儿这些人。 后来得知元轻羽是从奴隶市场买来的,至于更详细的便不清楚了。 于是她暂时将嫌疑锁定在不告而别的许沉央和元轻羽身上,暗中的去打听二人的去处,再报信给温清辉,希望他能动用京都里多年为官的关系去捕获这二人。 两日后。 魏洛风如往常一样打水替萧尘霜擦拭,见她脸色稍稍好,身上的温度也渐渐有回暖迹象。 他心中一喜,连忙凑近了去看,“尘霜...尘霜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仍然没有任何反应,这几天都是如是,只是偶尔能喂进去一些粥水吊着命。 他心疼坏了,拉起她的手置在自己脸庞,“尘霜,你已经睡的够久了...对了,你知不知道你妹妹立了大功,她遇到了赵世子...有这层关系,我在想等我换个身份就可以接近他。” “等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再以合作的方式哄骗他...尘霜,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不会忘记。这一次定要让长安侯的女儿有来无回。” “殿下不好了!”小福子匆匆跑了进来,“殿下,大理寺卿亲自来了,还带了一队人马。” 魏洛风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窗外,可当看向萧尘霜时脸上又堆满了笑容。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俯身在她额间轻轻一吻,“等我回来。” 小福子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殿下,这...您上次才对付了人家儿子,估摸着这次怕是讨不到好果子吃。” 魏洛风挑眉:“那又何妨?我倒是要看看这勤太公都有些什么手段。” 以大理寺卿勤太公为首的人麻溜的站了一院子。当看到太子出来的时候,老人家面容慈善的拱了拱手:“微臣给殿下请安。” 魏洛风道:“请安就不必了,镣铐也不用了,孤可是诚意十足的走这么一遭,想必勤太公也不会为难孤。” “殿下这是哪里话,微臣奉的是皇上懿旨,又岂会是为难您,还请这边走。”说罢,他指了指外面的轿子。 这种轿子空间又窄又小,更无金玉锦布包裹,比七品芝麻官的官轿还要略逊一筹。 小福子有些不平,以往殿下就算再低调出行,那内地里可都是些好物,勤太公如此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勤太公脸上有笑,眼底却无半点笑意,“殿下莫不是责怪微臣准备的太简陋了?也怪微臣仓促间只得如此,还请殿下上轿。” 魏洛风:“难得勤太公一把年纪还要主理整个大理寺,孤又岂会责怪。” 第291章 不要惹她 “殿下说笑了,是皇上信任微臣才会将大理寺交到微臣手里,如何也不能因年岁大了便辜负皇恩啊。” 魏洛风笑眯眯:“勤太公是误会的孤的意思了,只是觉得您这把年纪应当好好在家颐养天年,毕竟年岁大了,有时候脑子转不过来,那得审多少冤案错案啊。” “你....”勤太公被噎的说不出来话,但很快他又平静了下来,都落到他手里了还敢这般傲气,不愧是当了多年太子的人。且忍你一时傲气,等到了公审那日倒要看看你该如何是好。 一行人前往大理寺,那边大理寺左右少卿已在堂中等候。虽然太子现在是这等犯刑的身份,却也免不得要寒暄几句。 本来太子就没犯什么错,只是因为突然潜入京都,犯了皇家禁忌,所以需要公审,调查清楚是否真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才能顺利出了这牢狱之地。 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太子一进来,有三个勤家的人在,这再怎么清清白白的也得整点黄水出来。 不过瞅着这太子不急不躁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知的人还真觉得这勤家三人能秉公处理呢。 老皇帝心里也是担心儿子的,但于臣民那得有交代,所以才会下下狠心让太子来这走一遭。 也晓得勤家三人的心思,他便也留了一手,把那镇远将军洛天河差来一同公审此事,其用心和用意,倒是让人暗自腹诽。 就这样,太子被关在大理寺两三日,住的地方破破烂烂,时不时还能看到耗子跑来跑去。 他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脑子里却不自觉想起以前大哥在诏狱那些日子…这种地方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无奈一笑,在这里闲极无聊的时候就随手抽几根稻草编着蚱蜢。 这里的伙食自然是极差的,幸好小福子他们想方设法的进来探望过一次。 一道来的还有个平日里不怎么露面的男人,或者说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男人。 小福子提着食盒,跪坐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殿下您实在是受苦了,小福子给您准备了您最喜欢吃的油焖大闸蟹,还有水晶小笼包,您就随便吃点吧。” 魏洛风接过碗筷,他怎么记得这油焖大闸蟹好像是小福子最喜欢吃的。 记得以前有次出海的时候刚逢雨季,很多螃蟹就被卷上了船,那么多螃蟹那可都是小福子一个人吃完的,后来还闹肚子痛,折腾了好一宿。 “殿下....”那陌生的男人低着头,坐到魏洛风跟前,“事情已经办妥,那些狱卒酒里都已下了药,您放心,属下定会把尾扫干净。” 魏洛风慢条斯理的挑出蟹肉,动作十分娴熟且优雅,他放进嘴里吃了一口,点点腥味,肉质细腻嫩滑,确实是不错的。 他笑着擦了擦嘴,十分优雅:“那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能为殿下分忧是属下的荣幸。” “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小福子撇了撇嘴:“殿下,这些就给您留着,您还想吃什么,奴才回头都给您送过来。” 魏洛风挑眼看了看旁边守门的狱卒,“这就不必了,孤怎么也算是戴罪之身,总不好教勤太公他们为难,以后还是少来两次,只是得把太子妃给我顾好了,要是孤在这里边听到半点关于太子妃不好的事儿,那这大理寺可就困不住我了。” “是,奴才明白了。”小福子拉扯着身旁的人往外走。 探子将方才所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汇报给勤太公听。 勤淮闻言,合上了手里的案典,微一挑眉:“当真?” “小人不会看错,确实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太子在狱中大放厥词,但小人听着那意思似乎是说给勤太公听的。” 勤太公回转身来,“你原话说出来。” 探子便果真将魏洛风原话说出,勤太公听后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那勤淮却觉得既然太子这般在乎太子妃,那为什么不从太子妃身上下手? 他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正想要开口,那端勤太公就睨了他一眼,他便立即会意过来没再说话。勤太公放下手里的法典,让探子先行出去,这才说:“你那点小心思,你老子我早就看清了。” “叔父....是我鲁莽了。” 勤太公白了他一眼:“正中的事情还是没有下落?” “还没有,不过已经派人去竭力搜寻了,前些日子说在江油一带,只是当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又不见了。”秦淮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他只是勤家旁枝抱养来的孩子,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身份地位,如果勤正中回来,那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他无法接受这么一遭,即便发现勤正中的消息也不肯与勤太公说实话的。 勤太公没想过这些,正所谓养条狗久了都得有感情,何况是个人,所以对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还是很信任的。 只是想想正中,他那脸上便闪过一丝丝惋惜和悔恨,怪也怪当初惧内,无法把正中接回来抚养。 再加上后面政斗的厉害了,也存了私心,觉得无论如何总归还有个儿子在外面,就有条退路,却没想到竟然导致现在这般结局。 “叔父,那目前我们该怎么做?” 勤太公道:“难不成你还真想对付那小丫头骗子?” “侄儿是认为那太子妃既然对太子如此重要,未尝不可加以利用啊。” 勤太公摇头:“你跟我这些年都学到些什么,你还记得去年爆发那场小瘟疫的事?” “记得,当时这萧义可是出尽了风头。” 勤太公再次摇摇头:“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若你还记得便晓得当日皇上却是有心偏袒。所以自那之后我便暗暗观察过,这个太子妃可不单单是太子的人,更不是萧家的人,而是皇上的人。” “皇上的人?”秦淮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她只是个小小女子何以能得皇帝这般重用啊。” 勤太公冷冷一笑,起初他也不这么认为,可细细观察下来,发现皇上对萧尘霜的宠爱可不是一二般的。 有时候他也常常在想会不会是流落民间的公主交给萧家抚养,才会得以这般看好。 因此为了这种臆测的事他还派人去查过这个萧尘霜的身世,只是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之处。 唯一说特别的便是十三岁那年失踪,找回之后便是失忆罢了,算不得什么特别,因此才没有多加关注。 但鉴于过往种种看来,还是不要招惹她的好。 勤淮仍然有些不明白,勤太公直接撂下一句:“总之这个人你暂时别动,如今太子在大理寺,也是我们的好机会,抓紧时间去找正中,另外上次让你查的那件事如何了?” “许志怀这人可是个老油条了,上次发下去的赈灾饷银也不知不觉的给挪用,且找不到半点证据,不过叔父你放心,手底下人干活都老实,侄儿会再抓紧的。”秦淮表了心意,勤太公这才勉强露出几分满意的神情。 ...... 竹帘一直阻挡着阳光,屋子里略显阴暗,下人们齐刷刷的守在门口。碧水按照惯例打来热水为萧尘霜擦洗身子。却发现她的手指头微微动了动。 碧水喜极,盯着那只手,“主子你能感觉到吗?主子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主子?” 那手指头再次动了动,碧水再藏不住心中喜悦,连忙就要起身去请温太医过来看。可当她站起身时却绊了一跤,便是这一跤把她给摔醒了。 第292章 高下立见 她怀揣着喜悦的心情走到萧尘霜床前,才恍然发现刚才都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那种感觉一下子又空了,摸不着底。 她无奈叹了口气,端起旁边已经冷却的水往外走。 “不要…不要杀我!”萧尘霜死死揪着被子,胸膛不断起伏。 目及之处到处都是血,瓢泼大雨在宫道两旁积水成坑,两者混合在一起,血流成河。 “你的命是我给你的,就算你咬死也必须死的有价值。替你姐姐嫁到太子府后,若你还能活着,那就当我们萧家养了一条狗,可既然是狗就该有狗的样子!” 她声泪俱下:“若我死了呢?” “那我会把你母亲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割下来。” “二姐!只要出了神武门我们就能自由了!” 她重重点头,每走一步脚上的刺痛便增加一分,可不敢有分毫懈怠。 她死不要紧,却不能连累这个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弟弟。 弓箭手埋伏两旁,身穿宫装的女人带人拦截他们的去路。 只一声令下,飞箭射出,他毫不犹豫挡在了她跟前,两道利箭由后背穿过胸间,鲜血顺着嘴角流出,蓝色的袍子被鲜血染成墨色。 他一脸歉疚:“对不起...还是没能带你离开...” 不...不要,明轩不要.... 她全身被汗水浸透,画面一转,又看到那端坐在龙椅上的男人。 他冷着一张脸毫无波动,只淡淡道:“皇后善妒无德,与定王私相授受,赐毒酒。” “我没有...我没有!”萧尘霜疯狂挥舞着手臂想要把杯子打翻,可宫人们的脸却更是狰狞,像厉鬼索命一样。 “啊!!”她挣扎着从梦里惊醒猛地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刚才…刚才几乎快要窒息。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没有窟窿,没有万箭穿心,没有毒酒…… 都是梦……… 她倚着床框,没有焦距的双眼逐渐恢复了神志。她环顾四周,这些陈设都很熟悉,多宝格上还摆着那个破旧灯笼。 是未央殿。 她揉了揉脑袋,依稀记得是被段夜白掳走,逼问自己要什么玄月令,然后...再然后便被他一掌击毙,按理说应当死了才对.... 那种死亡的感觉她十分清楚,前世就是如此,所以怎么也不会忘记。 她吞了吞口水,慢慢恢复了理智,只觉心口作痛,便拉开衣服看了一眼,胸口上果然有道黑色掌印。 一时间身体虚弱没有恢复,而且脑子有些混乱。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梦魇里面,现在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魏洛风…你好狠啊… 她心中郁结难解,胸口闷闷的,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实在让人无法呼吸。 “萧婉清,魏洛风,你们欠我的…我会一样一样讨回来!” 外面的人听到屋内有动静便也立马冲了进来是,深怕会有个不测! 当看到主子平安醒来,以碧水为首的丫鬟简直高兴的不能再高兴了,迫不及待的涌了过去问长问短。 萧尘霜皱眉:“我没事,只是你们太吵了,其他人暂且退下,碧水…你留下。” 一时间她觉得脑袋有些疼,便挥了挥手让其余人先下去,只留下碧水贴身伺候。 “我睡了多久?” 碧水道:“主子您睡了快七天了。” “七天?”萧尘霜端起茶喝了一口,摇摇头:“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把具体的事情与我说说。” 碧水应声回答,便将这几日的事情都与萧尘霜说了个遍,其中自然少不得太子为救她而暴露身份,这遭已经被送到大理寺公审去了。 要说到这公审,那对太子的威严可是大打折扣的,再说那勤家人还在呢,这一遭怎么也得受点罪。 萧尘霜闻言,也没作什么别的表情,只是端起茶杯晃了晃,看着里面漂浮的茶叶起起落落,她那颗心反倒没什么涟漪。 如果真的如碧水所说,她确实应该好好感谢魏洛风,可一想起方才那个梦境,想起魏洛风对她做那些事,滔滔不绝的恨意就蹿腾了上来。 前世在太子府那五年过的什么日子,当上皇后那些年过的又是什么日子。正是因为她带着这股浓浓的恨意,所以上天才给了她机会重生,这一次绝不会再感情用事了。 只因一点小恩小惠就忘却前尘往事? 抱歉,她做不到。 既然现在去了大理寺,勤家人必然是要对付太子的,倒不如趁这个时候与他和离,届时再备一份大礼送他。想到这里,她便立即吩咐碧水替她梳妆整理准备入宫。 碧水虽心生担忧,但想着太子妃一定是因为担心太子的安危才想入宫的,于是那些劝阻的话当然也没说出口,而是麻利的替她收拾了一番。 她拿起刷子在萧尘霜脸色扫了扫,“主子,您又瘦了些而且还憔悴,奴婢给您多抹点胭脂。” “憔悴好,只有过的不好才会记得以前吃过的苦。” “啊?”碧水愣了愣,怎么总觉得主子这醒来后反倒像是变了一样,她心里嘀咕着也没敢说,不知为何,现在的主子身上有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主子这件外衣如何?您以前最喜欢的。” 萧尘霜抬眼看去,衣裳是浅青色的,上面的小雏菊是用的苏绣绣法制成的,颜色也相近,反倒有几分层次感。 以前她确实喜欢这种颜色,大概是与生俱来的,但是现在却觉得格外刺眼,毫无来由。 她摇摇头,一脸漠然:“以后这些绿色的青色的统统打发出去,换点别的颜色,什么颜色都可以。” “啊这?”碧水回头看了看柜子,里面这些衣服也都是上好的料子做的,就这么扔了确实有几分可惜。 不过连主子都发话了,她也不好多嘴说什么。 又翻腾了会儿才找到一件雪青色的衣裳,鹅黄色的裙边倒也算相衬,不算太绿。 几个丫鬟匆匆从外面走来,嘴里说道:“太子妃,太子妃,勤贵妃娘娘请您进宫一叙。” 碧水虽然知道太子妃本来就要进宫,但这种事情就属于虽然我要去做什么,但没道理你指使我去做什么的概念。 再因上次的事,她对这位勤贵妃可没什么好印象。 主子重伤初愈,府里还没几个人知道,这勤贵妃的耳目倒是挺厉害的。 萧尘霜摆摆手:“没什么,走吧,让王叔备车,现在就入宫。” 下人们便立即去安排车马。碧水仍有些担心,“主子,我可是听说那赵汀芷已经到宫里小住了两日了,现在您身子刚刚好就这么颠簸,真怕有点什么您可能招架不住啊。” 不错,这么冷血的手段和做法不愧是勤贵妃。 想必背后也有太后的意思,她老人家因为装疯卖傻一事被编排去了九华山,定然是怀恨在心。 想想也是可笑,她居然会为了一个曾经杀害自己的人...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以后不会了。 到达皇宫的时候,那些文武大臣的夫人们已经在御花园齐聚一堂了。 各自穿针引线,做着女红,陈列花果,庄重而虔诚。 也是听说双星节那日皇家会筹备宴席,各个王公大臣家的儿子女儿都会出来亮个相,若是看上眼的,便也就在此间还能请皇上赐个婚什么的光宗耀祖。 众妇人小姐什么的见到萧尘霜来时,便停下手里的针线纷纷行礼问安。 萧尘霜只是微微一笑,走到勤贵妃面前也只是颔首施礼。 玉嬷嬷不阴不阳的说:“果然这孩子大了就是由不得自己,瞧着太子出事,还亏得我们家娘娘忙前跑后,太子妃没句感谢的话也就算了,半点礼貌都没有,真不晓得萧家是怎么教的。” 哟呵,老阴阳人了。 萧尘霜毫不客气:“我们萧家家教甚严,只是本宫天资愚笨罢了。方才玉嬷嬷说贵妃娘娘为了太子的事儿忙前忙后,我猜测怕不是为了定罪而忙活吧?” 第293章 一决高下 勤贵妃满脸不悦,却又不好发作,忍住心里的不耐,挤出一个笑意:“尘霜你如何这样说话,你少来宫里走动不知便也罢了,只是今日碰见了那本宫就教教你。”她一伸手,香寒便将她扶了起来,小步踏下台阶。 “太子自小丧母,是由本宫抚养长大,倒也不说居功自傲,便说你刚才那番言语便是不成立的。虽你贵为太子妃,却也该唤我一声母妃,难道有错?” 萧尘霜拍了拍手,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说:“照母妃这么说那您与太子感情甚笃,可我怎么听说每逢先皇后死寂章台宫就鸡犬不宁呢?是不是您忘了给你的姐姐上香。” “你好胆,竟敢遑论先皇后,本宫岂是那般不守规矩之人!”勤贵妃捏紧了拳头,这死丫头在提醒她始终只是妾室,即便是贵妃也并非正妻! 萧尘霜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叫你声母妃是给你面子,烦请见好就收。” “哈哈....”勤贵妃不怒反笑,拉着萧尘霜的手紧紧握在手里,“果然是端庄淑德的太子妃啊,不过太子府实在冷清,恰好啊这长安侯家的女儿也入宫来了,皇上有意为她择婿,太子妃啊,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萧尘霜拿捏着桌上的针包,看来这勤贵妃和太后她老人家还真是非得撮合这段姻缘不可了。 她抿嘴一笑,正要说话时便见一个身材火辣长相貌美的女人走了过来。 身后跟着七八个丫鬟,就算是宫里这些妃子都未曾有如此大的排场。 她脸上洋溢着傲气,在人群中匆匆扫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了萧尘霜身上,又只是淡淡一瞥,便朝着勤贵妃走了过去。 “贵妃娘娘。” 勤贵妃和蔼一笑:“翁主这一路实在辛苦,在宫里可还住得惯?” “自然住的习惯,劳烦娘娘挂心了。” 原来她便是赵汀芷啊。 听说这小女子十分骄纵泼辣,还有个西边部落的师父,因此拳脚功夫更是十分了得。 就连她的侯爷爹爹也是不在放眼里的,又闻那赵世子对这个妹妹心疼的紧,就养成这种性子。 前世未曾有缘得见,实则也根本就没有这些事发生。 命运本来就是自己的,即便有所偏移,她也一定能很好的掌控回来。 人群里便有人议论了,“这翁主长的确实好看,瞧那身板这般有型,比起那些弱柳扶风的人来说可好的不止一星半点啊。” “我听说这赵翁主从小就喜欢太子,前些日子听说太子成婚了,还伤伤心心哭了一场呢。” “可不是,满心欢心的以为能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没想到殿下却进了大理寺,要我说还是这太子妃红颜祸水。” “小点声,待会人家听到了,这么大的威风你我可吃罪不起。” 碧水听了心里难受极了,哪有当着人家面说坏话的! 她正欲出声制止,便见那赵汀芷又将目光投向人群中来,一脸得意之色:“听说今日太子妃也来了,敢问在场众人谁是太子妃?”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了萧尘霜身上。 赵汀芷明明看到了却当没看到似的,挑了挑眉:“早听说太子妃是庶出的女儿担不得什么大任,没想到还果真如此,怎么,难道不敢站出来吗?” 这话好生恶毒啊,谁是太子妃明明就一清二楚,可偏偏却当众打脸。就算是在场的妇人们,一些与萧尘霜不对付的也都觉得赵汀芷此言有失。 小福子也是个护主儿的,当即便道:“赵翁主,看着您花容月貌甚是年轻,今年应当才十五六吧?” 赵汀芷哪里知道这是哪个小太监,估摸着就是为了拍马屁的。她拉了拉两缕垂发,“我今年已经二十了,怎么了?” 小福子恍然大悟:“原来二十啊,比起我们太子妃是老了些许,倒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可惜的很...” “原来是太子妃家的狗。”赵汀芷没给他好脸色,傲慢道:“不过本翁主倒是好奇你口中的可惜是什么意思。” 小福子:“可惜您才这般岁数...这年纪轻轻这眼神就不好使,要真有眼疾那可得早早去看,免得回头年岁大了就不好医治了。” “你!”赵汀芷被噎的够呛,但这人多事多的也总不能和一个奴才计较,那未免就太失礼了!她脸色变了变,“所以你别告诉我站在你身旁这位就是当朝太子妃?” 小福子得意:“那自是,这位可是如假包换的太子妃是也。” “原来你就是太子妃。”赵汀芷满怀敌意的上下打量她,“果然普通的很完全不够看,也难怪刚才人群中根本认不出你来。想想贵为太子妃,怎就穿的如此寒酸。” 萧尘霜挑了挑眉,端庄一笑:“翁主有所不知,太子向来勤政爱民节俭至深,本宫既身为太子妃,朝政上无法为太子分忧,这私底下啊能省则省,像翁主这样的人一定不知和贫民窟的人同桌吃饭是什么滋味吧。” “贫民窟?一听就是下九流的地方,你身为太子妃....” “爱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若地,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长安侯不明白?”萧尘霜淡淡道:“长安侯掌管西坞一带,本宫可是听闻他向来爱民如子,何以赵翁主却是一知半解,难道传闻有误?” 什么跟什么嘛! 赵汀芷根本就听不懂这些,而她此次进京的目的就是要干掉这个满是酸腐味儿的太子妃,取而代之才是要紧事。 众人见她哑然,便也不自觉想到长安侯平日的教导,莫非真的只是传闻而已? 也是,真要是个什么好的,也不至于教导出这种女儿来。 果然这些传闻都是不可信的。 两人之争只在顷刻间高下立见,这让赵汀芷有些不服气,接着说:“你就会拽这些诗词歌赋什么的,你敢不敢与我到一旁说话?” 大家都知道赵汀芷武功不错,那些江湖中人也未必是她对手,更何况是这样的闺阁女子,怎可能是她的对手。 萧尘霜微微一笑:“可以啊。” 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确实让赵汀芷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既然答应了那就怪不得她了。 众人又低声议论着什么,看赵汀芷穿这身劲装,敢情是摆明了就要来打架的?大家都为太子妃捏一把汗。 她走在前面,萧尘霜便也跟着起身,碧水和小福子怕自家主子吃亏,也麻溜的跟了上去。 心里想着就算这个赵汀芷再能打,也总敌不过人多,回头真有点什么事就去禀告皇上便是。 赵汀芷捏了捏拳头,一脸傲慢:“你应该知道我自小就喜欢太子哥哥,我也说过长大后必须要嫁给他的,谁知道你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让哥哥先娶了你。” 妹妹,你这一口一个哥哥,难道不知道嫁给哥哥等于乱.伦? 萧尘霜没有接话,赵汀芷也觉得多半是怕了自己,于是又接着道:“你那些吟诗作赋的我不知道,但我们西坞离边关很近,所以我们那边的人都直接豪爽,不如我们来一决高下?” 她说话确实带着浓浓的西坞口音,听起来有点奇奇怪怪,不过中原话却说的很流利,想来长安侯也曾认真教过。 还不待萧尘霜说话,小福子就抢先道:“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真是长安侯教的,说实话我一个奴才都晓得‘不欺人短’,那按照翁主的意思明知我们太子妃不擅拳脚功夫,却偏要挑战武功。而自己倒是聪明了,晓得不擅诗词便刻意提早推脱,翁主实在让奴才刮目相看啊。” 第294章 一决高下(2) 被他这么一说赵汀芷就有些恼了,不过这话好像真没毛病,要是传了出去那岂不是丢老父亲的脸! 她犹豫了一会儿,“那好,不比拳脚功夫,那就比....”她看到一个水缸,“就比谁先把水注满。” 小福子闻言,彻彻底底松了口气,要知道我们那太子妃可是身娇体弱,真要打起来估计捱不了赵汀芷一拳,幸好现在只是注水,输了也没什么损失,反正太子和太子妃是皇上赐婚,一个小小翁主还翻不了什么浪。 萧尘霜:“不用了,你刚才说要比武,我完全可以接受。” “什么?”赵汀芷愣了愣:“你认真的?要是输了可不许去告御状,要是输了,就得乖乖让出太子妃的位置。” 她言语里的挑衅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这种女人狂妄自大,自身优越感极高,自认为是最尊贵的人,就去抨击别人的身份和观念,这一点比任何人都讨厌。 康业也贵为别部郡主,教养却是比眼前这个人好太多。 每个人生活的环境接受的教育都不一样,如果只是一味的把自己抬到高人一等的位置上,又岂会有慈悲水心。 她不喜欢这种过于狂妄无知,又蛮不讲理的女人。 萧尘霜冷眼看她:“你凭什么觉得我该把太子妃的位置让给你。” 赵汀芷的优越感又来了,一脸傲气的说:“就凭我是长安侯的女儿,更是皇上亲自册封的翁主,论家世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只要我做了太子妃就一定能帮到哥哥!” 真是个傻孩子,被人拿来当枪使,还真以为可以快快乐乐的当太子妃。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便是因为长安侯触怒了勤贵妃,刚好那东洋人打了进来,所以就让长安侯亲自率兵出征,后来死在军营里面。 之所以长安侯会死,也是因为东窗事发,弃车保帅人之常情。 可最后赵家这双儿女就惨了,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替勤淮顶罪。哥哥被流放,妹妹——也就是现在不可一世的赵汀芷被充当官.妓。 赵汀芷还等着她回话,却从她眼中看到怜悯,开玩笑,这种身份的女人居然怜悯? 她不喜欢这种眼神,捏紧了拳头,“看来你是执意不肯相让,那废话少说,看招——” “慢着!” 赵汀芷急急收了掌,转向别处,一掌落到了树干上,震的树叶簌簌落下。小福子和碧水也是看的目瞪口呆,赶紧把自家主子护在身后,一副即将抗战的模样盯着赵汀芷。 “你又要耍什么把戏!” 萧尘霜道:“你刚才说我应该把太子妃的位置让给你,难道就因为你所说的什么家世?” “这是自然,不光家世,光是外表性格我和哥哥都很合适,萧尘霜,你识相点自求下堂去,我呢就不和你计较这么多,也不让你丢脸,怎么样?” 萧尘霜冷笑:“听到那边呱呱叫的青蛙了吗,我觉得和翁主你就特别像,在自己那狭小的世界里看到一片天,就真的以为天只有这么大,您和那井底之蛙有何区别?” “你你...萧尘霜你可莫要太过分!”赵汀芷这次似乎是真的怒了。萧尘霜也不在乎,谁让她不高兴,她也会一一还之。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戳到痛楚了?你现在这样子可真难看,还相配,我看是呸吧。” 赵汀芷直接撸起了袖子就要冲过来,碧水也是个护主的,当下又挡到萧尘霜跟前来,毫无畏惧的瞪着她。 萧尘霜下意识把碧水拉到后面,抬眼看向赵汀芷,“翁主,你方才说要比试,我可以答应和你比试,只是比试之前先送你一样礼物。” 赵汀芷不疑有他,果然如父亲所说,淮安的女人就是如此,只晓得用这些手段,还叮嘱她也要多加学习。她眼中闪过一丝傲气,不屑道:“你们这些女人惯会这些手段收买人心,我倒要看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看了你就知道了。” 碧水反应过来,赶紧让小福子把刚才准备好的礼物盒子呈上。赵汀芷会心一笑,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着镜子,可奇怪的是照出的是自己的脸,是那种特别难看的脸。 她嘀咕了几句,这什么丑八怪东西。 萧尘霜却听的清楚,掩口一笑:“确实是丑八怪东西啊,想不到翁主还如此有自知之明,诶你说,你看你这样不就等于猪八戒照镜子吗?” “你!你,混蛋!”赵汀芷是被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孩子,哪里受过这种气,一而再再而三被羞辱,她当下摔破了镜子,撸起袖子就扑了过来。 萧尘霜看她来时气势匆匆,默默掐算了大概有几步,只看准了时机,身形一偏,赵汀芷便撞在了水缸旁,再喊上碧水和小福子二人把她的脑袋按了进去。 而此间萧尘霜也拨乱了自己的头发,碧水和小福子也适时‘晕’了过去。萧尘霜一路飞奔至御花园,赵汀芷受了这般奇耻大辱自然是穷最不爽的追在后面。 “救命,救命啊....翁主杀人了,救救本宫!”她一边跑,一边撕烂了自己的衣袖露出赤膊。 几位夫人听到有人呼救便探头去看,只见那萧尘霜满脸惊慌的跑在前头,赵汀芷却像是发了疯一样眼带厉色,甚至整张脸都被气愤而扭曲的变了形。 杨夫人向来喜欢太子妃这丫头,赶紧上前接住了她,“太子妃怎么了,何事如此惊慌。” 萧尘霜急道:“翁主要杀我,翁主要杀我,她说如果我不把太子妃的位置让给她,她便要杀了我....刚才起了争执,她自己不慎落水反怪我头上来...” 这帮女人看她如此无助惊慌,再想想赵汀芷那能打能吃的盛名,顿时就炸开了锅。这好歹是在淮安境内,岂容一方诸侯的女儿如此放肆! 再有些人看她衣袖都被扯烂,顿时觉得脸色火辣辣的,解下.身上的披风替她遮掩住。 “女子最重视的自然是名节,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体的,这像什么话!” “这还不是赵翁主干的好事,居然欺负到我们太子妃头上来了,真以为好欺负?她若喜欢太子便让长安侯亲自来议亲,怎能为难太子妃。” 第295章 扭转形势 萧尘霜呜咽道:“她还说我们京都的女子惯会嚼舌根,惯会耍手段,勾.引男人的本事是一流的...哦对了,裴夫人,方才她便是说您这一把年纪还卖弄风.骚...” “什..什么!”裴夫人简直要被气死了,她五十多岁了,只是喜欢颜色亮丽些,怎就成了卖弄风.骚!她气急败坏的,“这个翁主实在太过分了,勤贵妃,今儿这宴可是您请我们来的,如今我们皆被一个黄毛丫头欺负,难道您就打算坐视不管?纵容她在皇宫大内如此胡来!” “是啊贵妃娘娘....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那要真是这么说那娘娘爬上这高位,看样子是比我们还有手段呢!” 勤贵妃冷着一张脸,此时终于明白为何人说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这一人一句炸开了锅,还只是萧尘霜的片面之词,却让她抢先占了优势。 “各位夫人莫急,待本宫问问清楚。”女人最厉害的本事之一便是吹枕边风,这些夫人若是回去和自家男人说道说道,任凭勤家势再大,那也得小心应付。 所以勤贵妃不愿生事。 赶紧派人截住了一脸怒气的赵汀芷,她挣了几下,“让开,我要杀了她!” 还不待萧尘霜说话,便有其余夫人替她开口,“贵妃娘娘您听听,当着您的面呢还说这种话,背地里还不知怎么对付我们太子妃的。” “可不是可不是,太子妃啊就是未来的国母,是我们魏国的脸面,岂容人这般欺负了去!” 赵汀芷瞪了那些夫人一眼:“你们胡说八道,谁欺负她了,明明是她把我推到水缸里去我差点淹死!” 萧尘霜楚楚可怜的望着她,“翁主,本宫身体刚刚恢复,小产完又受了伤,现在走路都不稳,再看看您声如洪钟健步如飞,我如何能把你按在水缸里啊。” “你....”赵汀芷反应过来什么,立马道:“你少在这里装了,对,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两个狗奴才呢,是他们帮着一起把我按在水缸里的!” “呜呜,说到这里本宫便觉伤心,贵妃娘娘,请你找几个人帮本宫送他们出宫,方才赵翁主想将我一掌毙命,是他们忠心护主....” 众人:“哎哟,这叫什么事儿哦,怎么会有如此张扬跋扈的女人,这还叫女人吗?既然喜欢打打杀杀那应该上战场去好了呀!” 赵汀芷顿时觉得委屈极了,偏偏骄傲的她又不愿意示弱,“你们你们根本就是....合伙来欺负我!” “什么叫欺负你,明明是你在皇宫大内喊打喊杀!” “就是,还撕扯人家衣服,你娘没教过你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如此毁坏太子妃的名誉,那便是丢了魏国的脸,你父亲也是侯爷,替皇上做事,如此行为,莫不是要反!”说话的正是那李夫人。 勤贵妃瞥了她一眼,自上次拉拢李大仁失败后,这李家在朝中谁也不愿再接纳,处于独树一帜的状态。 李家似乎也明白孤军奋战不如抱团取暖的好。 难怪会如此偏帮萧尘霜,看样子这李家又想站到太子麾下啊。 墙头草随风倒,这种人实在不堪重用! 她轻咳了两声,“李夫人这话未免太严重了些,怎么就扯到造反上面去了。只是赵翁主此番行为确实不妥,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到太子妃下去更衣。” 哇,这么快就想打发我走?毁灭证据?不行,这戏开场还没收尾呢。 其余几位夫人也是个上道的,看到勤贵妃如此偏袒的行径,更加恼怒了,“贵妃娘娘这是打算息事宁人啊,倒也没什么,只是您该抓的可不是太子妃,而是这个疯女人。” “看着人模人样的,可我还真没见过这种女人,口口声声爱谁谁谁,难道不知道羞耻怎么写吗?” 又有几人嘀咕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侍卫把她带走,连太子妃都敢对付,待会若是误伤了我们可如何是好。” 赵汀芷快被气晕了过去,偏偏又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发作。勤贵妃也被气到不行,这场聚会到一半就带着赵汀芷先走了。 皇上这边听说御花园发生的事,在小李子绘声绘色的描述下,逗的老皇上是哈哈大笑。不过自家小闺女受了委屈,免不得要安抚一番的,于是宴会散去之后便命阎公公悄悄把萧尘霜带到西殿。 看到她的时候便如老父亲一般闲聊,“听说丫头今天受委屈了。” 萧尘霜:“劳父皇关心,儿媳受点委屈也不碍事的。” “这是什么话。”老皇帝让阎公公把早已准备好的宝物抬了上来,笑眯眯道:“这些都是朕挑出来送你的,待会就命人送到你府上去。” 萧尘霜喜极:“那多谢父皇赏赐。” 皇帝摆摆手:“这里又没外人,一家人还客气做什么。只是朕很好奇啊,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可是知道这帮大臣的夫人女儿对你可是颇有微词啊。” 皇帝为什么会知道她和这些女人的关系不好?小福子和碧水也是个心眼明亮的,看来皇上果然是事事观察着太子府和主子二人,幸好也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不然可有得好受了。 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便又匆匆低下了头去。 萧尘霜也没作多想,笑了笑:“要我说这些道道都是女人们惯用的手段,所以父皇看不懂也是正常。您想想,我好歹是太子妃,又是您亲自册封的,那赵汀芷可什么都算不上,这帮夫人都是朝廷重臣家属....” “不管看在什么的份上都会和儿臣一致对外,去挤兑那个一来就嚣张跋扈宣誓主权的翁主了。” 萧尘霜愣了愣,讪讪一笑:“我刚才好像用了儿臣两个字。” “傻孩子,你虽是嫁到我魏家来的,却也得叫我声父皇,纵然自称儿臣也没什么大事,以后便这样自称就好。”老皇帝满是欣赏的看着她。 萧尘霜也发自内心的笑了笑,默了一会儿,皇帝才宽慰道:“朕知晓你受了伤,绑架你的人也已经让御林军去彻查,你姑且放心,朕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 “父皇....”萧尘霜眼里闪过一抹暖意,随之而替的又是往日那股深不见底的漠然。谢过皇帝之后主仆三人便出了西殿。他们走后,阎公公才笑了笑:“这位翁主怕是有苦头吃了。” 皇帝沉思道:“有苦头吃是不假,可朕也担心她太闹腾,让太子妃这身体招架不住,看来还得再想个法子治治她。” 阎公公闻言,诡秘一笑:“那皇上您的意思是....” 皇帝道:“既然长安侯管不好的人,那朕就代他教导,待会去藏书塔多挑选一些书让这赵汀芷看看!哦对了,朕还记得太子府中的那个冯嬷嬷...育人确有一手啊,把她接到宫里来。” “那奴才这就去办。”阎公公笑呵呵的慢慢退下,看来咱们这皇帝可是真心偏爱这位儿媳。 倒也是,若是寻常姑娘受到这般对待,怕是急的跺脚抹眼泪,咱们这位太子妃所行之事才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阎公公出去办事后,便又有几个暗卫齐齐涌入殿中汇报情况。与之一道的还有范佑纯。他深深地看了范佑纯一眼,“怎么样,查到了么?” “回皇上,微臣查到这个天香楼背后的组织似乎在江湖上很有名望,且他们一直在寻找玄月令。之所以劫持太子妃...微臣猜测也是为了玄月令。” 第296章 拉他上船 “玄月令....”皇帝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口里喃喃念着这三个字。 其实这种江湖传闻他也听过不少。 作为君王除了要整肃朝堂,和江湖也是息息相关的。 只是这传闻的古格王朝早就覆灭,所有古格人也都死完了,知道真正福洞遗址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 “此事还需继续追查?”范佑纯问。 皇帝冷哼一声,神情颇有几分傲色,“这个天机楼胆敢对我皇室中人下手,之前是伤到太子妃哪里来着?” “回皇上,是受了一掌,若非....”范佑纯愣了愣,若非真气护体,怕是早已五脏具裂。只是这件事还有些可疑,他便也就隐瞒不说。 皇帝也没在乎他口里的若非是什么,只觉得这姓段的小子既然伤了自家小闺女,那就必然得给他点颜色看看,否则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于是天香楼当天就被查封了,再者,那姓段的也不安分,全身武功都没了还要出来闹腾。这倒好,特别巧的就让范佑纯一行人碰到。 几个人光天化日之下把段夜白掳到了城外。 他仍是不慌不忙,嘴里默念着什么口诀,却根本不管用。 “你们是什么人?” 范佑纯当然不会说话,和这种人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一掌拍了过去。 段夜白自然也看到这一掌,本能的想躲开,可自从武功尽失后就什么都不习惯,眼睁睁看着这一掌打来。也已做好心理准备,可怎料这掌打在胸口上并不痛,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帮人已经不见了。 他揉了揉眼,这是什么,幻觉吗? 现在武功尽失,倘若真的碰上仇人那就只有等死的份,眼看这里离快活堂很近,此地不宜久留! ..... 萧尘霜一行人从皇宫出来后便直接回了太子府。 小福子一路却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碧水瞧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鉴于刚才小福子忠心护主的份上,萧尘霜也关心道:“那待会找人回来看看,碧水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多谢主子关心,奴婢一切都很好。” 小福子叹息:“奴才也多谢娘娘关心,只是奴才这一路都在想,按照我往日的经验,这个赵汀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说的不错,不过也不着急,我们等着就是了。”她将皇上赏赐的物件差人给那三个妾侍送了过去。挑了两件还算不错的玉镯准备给喜儿和元轻羽,便问:“轻羽好些了吗?” 碧水冷汗涔涔,低着头不敢言语,小福子也没吭声,默默用锦盒把刚才挑出来的首饰包好。见二人神态有异,便知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于是她问道:“到底怎么了,为何都不说话?” “主子....” 小福子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娘娘,事情是这样的,前两日您还在昏迷的时候轻羽姑娘就留书出走了,不止如此,还有那许沉央也走了。” “留书出走?” 见小福子先开了口,主子也没生气,碧水才敢开口说:“不错,只是奴婢也觉得奇怪,轻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走?而且那信上说请您别怪罪她,哦不对....是回来再请罪。”说到此间她便将信递给她看。 萧尘霜拆开一看,果如二人所说,这字迹也确实是轻羽的字迹。还记得之前没事的时候便教她一些,当时还夸她进步飞快。 可现在再仔细一看,这笔锋婉转,下笔沉着有力,非是没有几年功力可练不出这么好的毛笔字来。 小福子犹犹豫豫,又说:“娘娘,还有一件事....奴才发现那花姑娘似乎在找什么。”他不是乱嚼舌根的人,若非亲眼所见肯定不会开口,便道:“奴才的意思是昨天晚上还瞧见她和温太医见面。” 这小福子不是个笨蛋,自然知道那是师姐弟,其实平平常常见面没什么奇怪,可既然他拿出来说,那就一定有奇怪之处。果然,小福子接下来的话便让她震惊到了。 “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小福子再三保证:“自然是真的,娘娘,奴才骗谁都肯定不会骗您,殿下最放不下的就是您,所以才让奴才寸步不离的跟着您。” 他神情不似撒谎,可是花绯颜为何要这么做,难道她和段夜白是一伙的?难道她找的人就是段夜白? 不过凡事得讲证据,纵然她相信小福子所言,却也没有十足的证据。只是让二人暂且保密装作什么都不知,再默默注意花绯颜的动态便是了。 碧水和小福子微微唱诺后便把这些首饰各自领了些,道了谢才缓缓退出。 她盯着这书信看了片刻,看来在昏睡这段日子发生了许多事。其实早在之前她就怀疑过元轻羽应该不止是奴隶这么简单,只是那段时间被感化太多,也不想成为一只小刺猬,对所有人都有防备心思,才没有细究。 眼下元轻羽走了.... 就像是被人插了一把刀在身上,还要被搅两下那样痛。她始终不愿意去相信轻羽会有别的身份。 其实....会不会是被许沉央绑走的? 毕竟这个许沉央对轻羽实在太上心了些,所以很有可能真的是被许沉央胁迫走的,她这么想着,却又不自觉笑出来,这似乎也太没有说服力了。 正发呆之际,李大仁的夫人上门来了,带了些家乡特产赶来探望,下人一番接待,便把她请到了瑶光殿来。 她笑盈盈的朝萧尘霜行礼作揖,“娘娘今天实在是受惊了,妾特意来看看您。” 萧尘霜端坐一旁:“李夫人客气了,您有话不放直说。” 李夫人满脸歉意,把礼物交到下人手里,低声道:“说实话这些朝中的事情不是我们妇道人家该插手的。先前对于太子妃大理寺一事,确实是我们李家薄待了您,但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至于为何原因妾也不想多言,免得您觉得是在推脱。” 瞧这话说的,都过了这么些日子才来请罪,一时间还不知该如何作答。 说到底她能有这份殊荣,那还是老皇帝给的,这前前后后赏赐个东西便是敲锣打鼓,那些心眼明亮的人也知晓,这便是皇帝在宣告大家,他看重太子妃,旁人轻易不敢上前挑衅。 萧尘霜不紧不慢的替她添茶,一不小心水就溢了出来。李夫人怎会不知其意,于是就更急了,“娘娘,如今太子尚在大理寺等候公审,您可要知道这公审太子还是本朝第一遭,这不是磨了他的威风吗?” “是的,李夫人说的对。” 李夫人喜极:“娘娘与妾的想法看来是相近的。” 萧尘霜摇头:“本宫是说你第一句话说的对,朝政不是你我这等妇人可以议论的,要是真真传了出去,那可得让人遐想,我太子府已是风口浪尖上,可实在经不起这般折腾了。” “娘娘....”李夫人就差没跪下来了,巴巴的望着她,“娘娘,如今我们老爷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前几日还专门被勤党给针对,而丞相的气也没消,妾真的是没办法了。” 她确实是没办法了,李大仁好歹是枢密院使,曾经辉煌之时还曾掌握军权,可现在皇帝却听信谗言竟将兵权收回,只给了一部分 对付李家这种出尔反尔的墙头草,最好的办法呢就是杀了,大家都省事。 只是李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真要杀了,那就颇有几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味道了。 那就只剩第二个办法了,拉他们上船,而且还不能脏了自己的手,这样才能真正的为自己所用。 萧尘霜瞬间转换了脸色,十分和善:“李夫人快快起来,这又是何苦呢,要是让人瞧见还以为本宫欺负你。” “哪里哪里,太子妃为人和善平易近人,是妾方才唐突了。”李夫人被她这态度整的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第297章 舐犊情深 萧尘霜剥开瓜子壳,把瓜子仁都放到了碗里,平和道:“只是现在殿下尚在大理寺,已是自顾不暇,我们未必能腾出手来理会李大人的事。想想那勤家此番必定会想方设法的对付殿下,至于原因夫人应该也清楚。” 李夫人当然明白,这种时局之下,那些不明白的都已经死了。“听太子妃您的意思却是已经有了主意,只管言语一声,妾必定以您马首是瞻啊。” 萧尘霜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看来夫人在家里可谓是里里外外一把手,那李大人能听您的吗?” 李夫人一脸得意:“这点太子妃完全可以放心,不瞒您说,妾可是我们老爷身边的智囊星,这些大事小事妾可都清楚。” “哦?”萧尘霜挑了挑眉,“智囊星?那看来还是本宫小瞧了夫人,只是刚才这番话,夫人也莫要多想,本宫可没有别的意思。” 李夫人一副明白人的模样,“娘娘您就放心,妾完全明白您的意思,毕竟这次我们李家可是十足的诚意!再者,这件事若是做好了,那便当做投名状,证明我们是实打实的诚心。” “夫人果然很有风范。”萧尘霜夸赞一番,又有些担忧:“只是吧定王与殿下到底为兄弟,而父皇也不喜暗地里残害手足的事情发生,所以这件事可莫要动了杀念。” 这不动杀念.... 不动杀念这个事儿可怎么办? 李夫人有些糊涂了,萧尘霜便道:“那北齐是苦寒之地,如今父皇好不容易收回了兵权岂可轻易再交由别人。如果定王能去北齐,那就太好不过了。” “原来娘娘是这个意思。”李夫人暗暗赞叹,这太子妃果然是心机深沉。 自古来好好一王爷再不济也有封地管理一方民生,只要懂得进退,那日子也算过的逍遥自在。 可若作为一个王爷,名义上去北齐那块肥美之地坐镇,实际上那边环境严寒,生存艰难,又无实质兵权的话,今生怕是再难入关。 好啊,妙啊!李夫人啧啧赞叹。 萧尘霜密切注意着她的神情略有变化,却无先前那般信誓旦旦,便笃定这件事夫人虽然应允,却很难说服李大人。 不接受也是不打紧的,她只需在后面再煽风再点把火。 果然,自从李夫人回去之后,李家的局势就一日不如一日。江城那边又在闹蝗灾,商人们来不及防备,导致颗粒无收实是可怜。 这等天灾人祸倒也怪不得人力难为。李大仁一听要赈灾,便立马自荐:“皇上,臣尚未升迁枢密院使之前曾在户部历练,不如此次赈灾就由微臣前去。” “皇上,微臣看倒是不可。”勤太公踏出一步,满是不屑的看了李大仁一眼,又假色和颜的看向皇帝,“微臣收到一封匿名信,上面所说前些日子徐怀志贪墨与李大人脱不了干系。” “简直冤枉,勤太公,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可有确凿的证据!” 萧义适时道:“勤太公一把年纪了,这药可不能乱吃的,免得回头身子垮了,那大理寺事务繁忙,一时间让皇上去哪找人替着。” “萧丞相....” 萧义撇了撇嘴,又退到一旁。这老狐狸现在说话越来越气人了。李大人不满极了。 不过他怎么也是枢密院的,虽然最近频频犯错,总归也不能轻易处罚。 最多就是私底下找他先唠唠嗑,看看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作为皇帝也要掌管这些核心的谈话技能才行。 “既是匿名信,具体如何还需查证。”皇帝挥了挥手,让小李子将那匿名信接过来。勤太公神情颇有几分得意,“皇上,那赈灾之事....” 皇帝陷入沉思,便看了一眼萧义,“丞相觉得如何?” 萧义道:“这乃天灾人祸,按理说应当立马决断赈灾计策。只是因为事发突然,微臣还需与裴大人核对一下粮仓的粮食才好点算。” 某个勤党官员开口道:“皇上,此事不宜再拖下去,听闻江城那边的商人因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恐怕百姓们熬不过五天啊!” “这件事确实迫在眉睫。”裴尚书开口道:“那今天下午微臣便会和丞相把粮仓统算出来。” 皇帝:“既然如此那便辛苦二位爱卿了。” 这就算完了? 勤太公笑了笑,要彻底斩断一个人的退路才能真正将他吓怕。他一板一眼的说:“皇上,微臣之见粗略统算出来可能多有纰漏,不如先派人备上粮食先一批去赈灾,如此也不算耽搁。” “臣附议!”以勤太公为首的几个官员便立即表态。 皇帝滞了滞,平缓道:“那各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 勤太公看了一眼张大人,随后道:“微臣认为张大人正是适合人选。” 张大人.... 皇帝抬眼看了看那个眉清目秀的官员,觉得有些面生,应当是新上任的。 而阎公公却认出来了,便在一旁解释说这个年轻人叫张睿,还曾献过策,当时皇帝还赏赐了从古西域带回来的种子交由他照顾看管,见效果奇佳便让他主理农事去了。 说到这里他便想起来,点点头,只是想着张睿到底年轻,理应有人从旁协助,便又拨点了两个大臣一同前往,以童大人为主,二人为辅,前去赈灾。 出了奉天殿后李大仁郁郁寡欢的,萧义也没多看他一眼,和上次帮他说话的杨大人一道往外走。勤党这边自然也免不了奚落一番,他又不好撕破脸,只能硬着头皮应付着。 回到李家后他便一声不吭,那李夫人看着自家老爷如此这般,心里又担心李承泽的仕途,这孩子正在准备考科举阶段,等到明年说不定就能功成名就,如今老爷朝政不稳仕途堪忧,那承泽这孩子该如何是好啊。 “老爷....” “哎,夫人,今日朝堂上....” 李夫人拍了拍他的手:“你都不必说,我明白的。只是我之前与你说的事,你可考虑清楚了?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承儿和逸儿想想啊。” “我....”李大仁一脸为难,却见管家拿着一幅画走了进来。说是太子府送来的。夫妻二人对视片刻,连忙将那幅画打开看了看,两头黄牛一大一小,大的那头牛饱含深情,在为小牛舔舐皮毛。 李大仁默了默,是以太子府的名义送来,可见确实是太子的意思。 他让人悄悄把画卷收起来,并叮嘱此事莫与任何人提起。李夫人见他这般紧张,忙道:“老爷,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舐犊情深?” “你去拜访过太子妃?” 李夫人道:“那可不是,你要知道两个儿子就是我们的依靠和未来的仰仗,我不得不多为孩子们考虑一些。” 李大仁沉吟道:“那....她可有与你说什么?” “自然说了,她的意思便是让你想办法把定王弄到北齐去。” 李大仁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讶异之色,同时又显得整个人很颓然。他彻底麻了,瘫坐在椅子上。看他这副神态,李夫人怎能不担心,忙问:“老爷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妾身啊!” “罢了....让人安排一下,我再进趟宫。”说到这里,他起身道:“你把承儿和逸儿带到太子府去,就说为了双星节的事情筹办,对了,还有其余夫人都一并喊过去。” 虽然她很想为什么要这么做,可看李大仁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她也不敢耽误,立马就派人去下帖子,再把两个儿子一并带到太子府去商议。 做好这些后李大仁便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在车上的时候他便一直在想,如果这些是太子的意思倒也罢了,如果是太子妃的意思,那这野心就未免太大了些。 方才那幅图确实让他豁然开朗,舐犊情深....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两个儿子着想,是龙是鱼也全凭自己选择。 而他此次入宫的目的便是只是传个话,是太子夫妇想借他的口来做他们想做的事。与其这样压抑的活着,倒不如趁此拼上一拼,只要此事办妥,哪怕以后下不了这条船,那也是背靠大树好遮阴,何必想着非要下船呢。 出宫又进宫,勤太公这边也收到消息,便派人继续暗中盯梢,有任何情况都得向他汇报。 探子再次领命而去,只是那李大仁谨慎的很,始终不肯在大殿说话,进了偏殿那自然就不晓得他所说的是什么事,实在让人着急。 第298章 黄花菜都凉了 夫人们又聚在了太子府,看着李承泽和李承逸都来了,那就说明这件事已经办妥了。她吩咐碧水和小福子务必要尽主人之宜,把这些夫人都给安排好。 如今李家可怎么都跳不下去这艘船了。 至于对付魏洛风这件事暂可不必,现在的燃眉之急是要把定王送出去。 院墙上一男一女趴在墙头往里看,花绯颜托着脑袋守在旁边,“我说你既然牵挂你姐姐,为何不去现身相见?” 萧明轩淡淡道:“如果能让她知道就不至于偷偷摸摸,花姐姐为何连这都不明白。” “?”花绯颜皱眉,她居然被一小破孩给训了!萧明轩在墙头上看了一会儿,左右都没看到喜儿。直至一个身穿着绯红色长袄的少女轻快的走出了时,他的眼睛才逐渐亮了起来。 花绯颜本无意去瞧,却被小破孩身上的光给感染了。她顺着看去便见到一个少女正在井边打水,看着他那副心疼的样儿,她不自觉在想,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里真的有光吗? “原来看姐姐是假,看情妹妹才是真啊。” 萧明轩瞬间脸红,“花姐姐你说什么呢,我确实是来看姐姐的。我听说她受了伤...哎,这个姐姐真不让人省心,总是受伤受伤的。” 花绯颜冷笑一声,还真是个容易害羞的小破孩,不过是与不是和她没多大关系,更是懒得和他争论。 只是在这里盯梢了几日,也确实没瞧见元轻羽以任何形式找上门,看来她所猜测不错,这里没有她要的答案。 打完水后喜儿便去厨房把药给萧尘霜端了过去。萧尘霜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喜儿有些惊讶:“主子你以前喝药都得一催二请三来哄的,怎么现在这么乖巧听话了。” 萧尘霜放下.药碗,擦了擦嘴,“你回相府去吧。” “回相府?”喜儿愣了,听明白她意思后便立即跪下来,“主子,您别啊,喜儿还想多陪着您呢,你不要赶我走啊...现在轻羽走了,只有碧水在你身边怎么能够啊....” 萧尘霜强忍着笑意,故作冷漠:“你太唠叨了,而且做事也很马虎,让你好好照顾四少爷...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你说,我留你在身边有何用呢。” “不是的,这些奴婢都可以改的,奴婢以后会向碧水学习的,您不要赶我走,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求求你....” 萧尘霜冷笑:“笑话,你说给你机会就给你机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我的主了?” 站在旁边的碧水也不知是何情况,便道:“主子,是不是喜儿哪里做的不对,若是有不对的地方加以改善便是了,瞧她哭的这多可怜。” 萧尘霜仍然没有说话,沉默的让人觉得害怕。 喜儿哭着拉了拉碧水的衣袖,“碧水你不用帮我求情了,既然小姐心意已决,那喜儿也不敢多言,只是以后奴婢不能再伺候您....奴婢...” “好了好了。”萧尘霜挥挥手帕,起身擦干了她掉眼泪,“与你开个玩笑,哭的跟什么似的。” 碧水:“玩笑?主子您这个玩笑可是一点都不好笑,连奴婢都给吓着了。” 还好只是玩笑! 只是为何太子妃要开这样的玩笑?喜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满是疑惑。 萧尘霜微笑道:“赶你走是假的,不过让你回相府却是真的。我记得去年我给母亲买了给三进三出的小院子,你就暂且在那住一段日子。” 喜儿就更加糊涂了,连碧水也有些不明白是何意思。 “主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尘霜道:“我倒是想留你在我身边七老八十,怕只怕有些人不肯。”她朝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去请进来吧,脚还没好全就天天趴在墙上,难道花姑娘的医术这么高明,竟让明轩变成了一只壁虎?” “明轩?”喜儿和碧水对视一眼,那不是四少爷吗?怎么回事,难道四少爷今天也来了吗! 萧尘霜也没打算作答,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几个小太监把人请进来的时候,喜儿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天主子一直都知道。、 “怎么,久了不见连姐姐都不会喊了。” 萧明轩被抓个现行有些心虚:“二二姐,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萧尘霜道:“我们家阿轩长大了该娶媳妇了,所以才会打着看姐姐的旗号日日来看媳妇。要是再这么下去啊,我可是罪人了。” “姐姐莫要胡说,我真的只是担心你,只是....”他低头捶了捶腿,“我腿脚仍然不方便,不敢到处乱走。虽然花姑娘医术确实高明,曾帮我施针数次,但最后还差几针,所以....咳...咳咳!” 喜儿看他咳嗽的厉害,便立马拿出自己酿制的甘草糖给他。萧尘霜愣了片刻,忙上前替他诊脉,这脉搏甚是紊乱,让她心里生出不安。 看出她的疑惑,喜儿便解释说:“花姑娘只说少爷可能是因为断腿的事情导致身体虚弱,别的也什么都没说。” “真的?”萧尘霜皱了皱眉,将信存疑。只是真要是身子虚弱,那就得好好补起来。毕竟这在七皇子跟前做少师,多多少少需要耗费心力的。于是悄悄命碧水去挑些极品老参一类的东西。 萧尘霜坐下喝茶,拿出自己平日里喜欢的果脯给他,一脸和善的问:“在宫里还习惯吗?那魏怀敏年幼丧母难免不好伺候,你可还招架的住。” 面对久违的关心,他觉得有种委屈感,嘴一撇,“其实一切都还好,只是那贾凌时常欺负于我,幸好还有杨兄...”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多问一句:“之前比试的时候杨兄故意放水于我,他说都是...” 萧尘霜:“过去的事就过去,你只需好好把握现状。我瞧着你这腿既然有好转,那我们就设法多留花姑娘两日,定要让她为你看好为止。” 她这话语气虽然淡淡的,心里却是波涛起伏,没想到这么些天就已经把萧明轩的脚看好了。 如果真的能走路能再站立,那也算了却她一桩心事。 萧明轩也没再逼问,只是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以前种种过去就过去了,姐姐,我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和好如初。” “你不怪我吗?” 萧明轩:“当然怪你怨你恨你,否则也不会大半年未曾理会你。”这话明显就有撒谎之嫌,喜儿嗤之以鼻,谁不知道少爷偷偷打听二小姐的消息。 她低头偷偷笑起来,难道口是心非是萧家的遗传? “可是带着仇恨生活真的太痛苦了。”他耷拉着脑袋,满脸沮丧苦涩。 萧尘霜也心软了,本想若真的不理会那便也好,形同陌路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当知悉明轩内心其实也挣扎和犹豫的时候,她便也做不到那般冷血。 她抬手摸摸他的头,却发现二人同样坐着,她都要够好长一截才能摸到,忽觉有些尴尬,改为捏了捏他的脸颊,却被他一把紧紧握住了手。 萧尘霜一笑:“傻弟弟,是我对不住你。” 萧明轩:“不是这样,爹从小教导我要恩怨分明,你与娘亲的恩怨到底是娘亲对不住你多些。可现在事已至此,我已经失去了娘亲,如果再失去一个亲人,我……我无法接受。” 他双眼明亮起来,带着期盼的看向萧尘霜,“以后家里会平安顺遂吗?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好,姐姐答应你,以后家里会平平静静,我们都会安稳的过完这一生。” 萧尘霜捏了捏他的脸,顺便收回了手,转而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再过几年就及冠了,这婚事也可先办一办,毕竟我们萧家可就你一个男丁,还等着你延续香火。” “啊....”他顿时又羞又臊,这话题转移的也太快了,怎么就说到这里来了? 不过说到成婚他便不自觉的看了喜儿一眼,红着脸说:“姐姐你在说什么啊,你年满十六,我也就才十五...我....” 真是个傻小子,真要等到他开口,黄花菜都凉了。 于是决定帮二人一把。 她起身从盒子里拿出一对玉镯递给喜儿,“喜儿今年十七了?” “回主子的话,是,奴婢十七。” 萧尘霜笑眯眯:“那正好了,怎么也是最好的年华了,所以我打算把你许给王员外家的儿子做媳妇,那王员外也是富商之家,你嫁过去做妾室也不会亏待了你。” 第299章 执念太深 妾室...喜儿眼中闪过一抹,绝望的看了萧明轩一眼。 她们这些做丫鬟的,除非和主子关系极好,才有半分自主选择嫁人的权力。若是关系不好,别说是做妾,哪怕做通房也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儿。 “二姐,喜儿怎么说也是你的丫头,你怎么能让她去做妾呢?” 萧尘霜笑道:“你都说是我的丫鬟,怎么发落当然是我说了算,再说了,她这种身份嫁到穷人家做妻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去王员外家做个妾,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谁说一定要嫁给穷人做妻。”萧明轩皱了皱眉,不舍的看向喜儿,鼓足勇气道:“许姨娘也是做妾的,您应该知道该有多苦。喜儿伺候姐姐也是很用心,您要是真的把她赐给了王员外的儿子,那就是毁了她!” 萧尘霜奇怪道:“你这么着急激动做什么?” “我....”他有些噎住,一时间没有任何理由,喜儿也在此间拉了拉他的衣袖,姐弟二人好不容易才和好的,再不能因为任何事任何人生出嫌隙。 “你什么你?你根本不懂这些。”萧尘霜叹息,苦口婆心的对喜儿说:“喜儿啊,我也是为你好,当丫鬟这么苦,人家说的宁做富人妾不做穷人.妻,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喜儿连连点头:“奴婢满意,奴婢真的满意,多谢小姐这门婚事。” 萧明轩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二人在用眼神交涉着什么。喜儿紧紧拉着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冲动胡乱说话。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胸脯:“我娶,我要!” 喜儿赶紧扶住了他,“你怎么回事,你的腿还没好利索,就这样站起来很容易伤到的你知不知道!” “我没事,可我不能眼睁睁看你为妾,你知道当妾室最没人权,我娶你。” 喜儿感动的泪眼连连,抹了一把眼泪说:“我大你将近三岁,而且我还是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丫鬟,我怎能高攀了少爷。你对我好我知道,没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以后你的命运会与我关联。”自他这话出口,眸子里全是坚韧和毅力,喜儿不自觉不打动,对视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无畏。 是那种就算天塌了也要一起顶着的勇气。 萧尘霜平静的看着他:“不错啊,弟弟你这情话技能满分。” “二姐,我没和你开玩笑,以后喜儿就是我的夫人,虽然我尚未及冠却可先成亲,二姐,请你成全我们。” 萧尘霜无奈道:“可惜她身份卑微,就算我同意你爹也不会同意。” “没关系,只要姐姐首肯,爹爹那边我自会想办法。”说到此间,他毅然握住了喜儿的手,“只是我可能下半辈子也只能如此,你要是不介意不嫌弃我...我...” “我岂会嫌弃你!少爷,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我...” “傻丫头,哭什么,再说我本来就喜欢你啊。” .....???萧尘霜蹙眉,她只是想推一把,撮合一下,没想到二人这发展迅速的,好一个情投意合郎有情妾有意的! 只是……这条路必然是不好走的。 萧尘霜端起茶杯喝茶,将喜儿扶了起来,“傻瓜,我岂会真的让你去做妾,刚才这样无非是逼迫我这傻弟弟敞开心扉,做出决断而已。” 她拉起喜儿的手放到了萧明轩手里,“我这关倒是好过,可接下来的路却要你们自己走.” “接下来的路确实会很难。”喜儿反手握住萧明轩的手,“可如果少爷不放弃,奴婢也不会放弃。虽然我不太懂什么叫做喜欢,但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少爷。” 他捏了捏喜儿的鼻子,“谁要你的生命,我还希望你能陪我到老呢。” 萧尘霜会心一笑:“那好,既然认定了彼此就不要轻易放弃,不然老了之后再想起年轻时的是事,就会觉得为什么当初我不再坚持一下,如果我稍稍再努力一下,会不会就没有这些遗憾。” “看来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花绯颜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香囊。 她自然是从前门进来的,所以才会碰到那大帮夫人。 那些夫人表面上也没什么恶意,便闲聊了几句,她呢也就花了些功夫绣了这么个荷包来。 萧尘霜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香包,笑道:“我觉得这肯定不是送给我的。” 花绯颜:“你若喜欢那你拿去便是,反正我也无人可送。” “花姐姐年纪不大,每每说话却是死气沉沉的,颇有些老道。” 花绯颜白了他一眼:“你这小破孩懂什么。”忽见他和喜儿牵着手,她有心逗弄:“刚才还说是来看姐姐,现在却牵起情妹妹的手,好样的啊臭小孩。” “花姐姐说话总是没正形,我不和你说了....”萧明轩最是开不得这些玩笑,提及就脸红。 也幸得年纪还小倒也无所谓,若是再大些怕是洞房都不敢下手。 喜儿脸蛋也绯红绯红的,和她身上那件长袄倒是变成一种颜色,小情侣俩一并出了门,要是再待下去可得被臊死了。 等他们一走,花绯颜才坐了下来,替她把了把脉,几乎已经趋向平稳。身体至少是好了大半,其实她是想仔细再探一下那股奇怪而浑厚的真气,可现在体内什么都没有。 不甘心也没办法,现在是半点真气都找不到。 真奇怪,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怎会有如此浑厚的真气? 不过也幸好是不懂运用,若是会运用,光凭这点造诣....就算是段离渊也未必是她对手了。 “对了花姑娘,多谢你帮我弟弟施针。” 花绯颜不动声色,淡淡道:“这有何好谢的,他筋脉尚未全断,施针一二确实可促进愈合,只要重新长起来便好了。只是之前那帮庸医看不懂罢了。” 那这么说温清辉也是庸医喽。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那还有两针要何时施啊?” 花绯颜眼神寂然:“放心好了,此事我既然管了就不会撒手不管,等帮你弟弟施针完毕之后我就会走。” “那你要找的人...” “不用找了。”花绯颜神情依旧冷寂,“他不在这里。” 萧尘霜沉默片刻,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除了找人就没别的东西吗?” “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萧尘霜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随便问问。你救了我们,就连轻羽也是你救的,所以我当你是朋友,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到你也不一定。” “帮我?”花绯颜挑了挑眉,“可能你要帮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离渊说玄月令确实是假的。” 她何以用这么亲切的称呼? “不可能,玄月令是我亲手交给他的,并未假手于人,怎可能是假的。之前我一直认为是段氏兄弟唱双簧还想诈我,可是看起来...不像是这么回事。” 花绯颜叹息:“人世间呢最不能碰的就是感情,一旦建立了感情就会变成傻子。” 萧尘霜蹙眉:“花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妨仔细想想,轻羽为什么会这么匆匆的就走了,她不是被绑架也不是突然消失,而是早有预谋。” 说到这里,她便将这些天收集到的证据都摆了出来。一边说道:“这件事真的很蹊跷,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何她要骗你吗?她在你身边蛰伏这么久就是为了玄月令,难道你就没有任何疑心吗?” 这么说起来她彻底懵了,回想过往种种确实有些解释不通的地方。 难道轻羽真的在骗我?萧尘霜心中一跳,神情有些游移。 花绯颜见她脸色不好看,虽然不太懂人情世故却也晓得发生这种事情很难接受。 尤其还是被自己信任过的,曾经视为姐妹一样的人物欺骗。 她起身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想到整件事。我也先回相府了。” 走到门口,她又停住了脚步,怅然道:“许多事情我不知该怎么说,但我明白一个道理,很多关系走到最后不过是相识一场,对于任何人事物实在不必执念太深。” 第300章 斩草除根 她迅速平复了心情,把这些都收了起来放到抽屉里。这件事不仅可疑还有端倪之处,可无论如何都需找到元轻羽当面问清楚。 就算真的是图谋不轨,就算她真的是潜伏在自己身边早有预谋…可做人也不能以偏概全。 其中不管是误会也好处心积虑的欺骗也罢,恩情是恩情,仇恨是仇恨,如何能混为一谈。 所以她坚信不管如何,只要找到轻羽就能解开这些迷惑。 毕竟当初轻羽相救,就凭这份情,也该给她一个说清楚的机会。 外面的夫人也准备差不多,各自商议细节,李夫人便带着儿子偷偷溜了过来。 她来了太子府后才恍然明白老爷的意思,估摸着这个时候老头子应该已经进宫了。 而接下来这两天才是关键时刻,如果勤家有变动的话绝不会拖延下去就出手,所以这太子府就是护身符。 如果护得住以后就是荣华富贵。 如果护不住就只能陪着一起死。 来的路上李夫人再三叮嘱两个儿子千万不要惹麻烦,定要态度谦和。 两个兄弟虽然觉得颇有些小题大做,但听着娘亲这样唠叨念叨,也只好恭恭敬敬听命。 李承泽和李承逸恭恭敬敬走到门口,朝着太子妃施了一礼。 萧尘霜抬眼看了看,这二人身形不胖不瘦,大哥李承泽双目如点漆,有几分灵动,二弟李承逸脸上有些斑斑点点,神态肃然,颇显几分稳重。 她自然明白什么意思,便笑笑:“让李夫人帮本宫筹备这场双星节,实在太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都是妾该做的,难得太子妃看重妾,那妾自该不遗余力。只是听说贵妃娘娘那边有些不满…皇上会将此次重任交由您做。” 不满也没有办法,也只能默默不满,还能如何呢?什么也做不成。 萧尘霜抿嘴一笑:“其实能主事这些节日大典也多亏了李夫人平日里人缘好,若光靠本宫一人,哪里会有这么多夫人肯赏脸。所以我相信李夫人一定能操持的风风光光。” “这事就在三日后,太子妃,那....我们....”李夫人有些吞吞吐吐的,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萧尘霜明白她的意思,便冲她温柔一笑,理所当然的说:“本宫对这些本就不熟练,这三日怕是要麻烦李夫人在太子府住下,这样呢本宫有点什么也能与你商议,只是要麻烦你们了。” “不不不,是妾给太子妃添麻烦了。”李夫人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这下才彻底安了心。 由小福子给二位公子安排了房间,离未央殿不远,这一点也让李夫人十分满意。 为了三日后的双星节能顺利在皇宫举办,夫人们也是无比重视,直至快傍晚了才离去。 从始至终都是李夫人在操持,据说那萧尘霜因身子的缘故,所以没怎么露面。 勤贵妃这边收到消息。 其实对于谁操办这次双星节的大典对她而言没什么所谓,最主要是能借助此事把太子和赵汀芷的事情给撮合好。 香寒拿起梳子替勤贵妃整理头发,低声道:“主子,长安侯那边催的紧的很,如今太子已经进了大理寺,就不怕他再出来添什么乱子,不如咱们让矿场正式干活吧。” “你差人给父亲送封信,让他暂时不要动太子。” 香寒有些不明白,“娘娘,这明明是个好机会,一开始长安侯那边不知道太子会偷跑回来,所以才让翁主进京联姻…可现在太子已经被困在大理寺,只要咱们制造足够的伪证,就能够拉他下马啊!” “你以为皇上会这么轻易废了太子?”勤贵妃摇摇头,如果只是这么轻易就让皇上把太子废了,又何须隐忍多年。 她在宫中摸滚打爬这么些年,怎会不明白其中的水有多深,如果皇帝真的有心易储,又岂会对太子妃这般刮目相看。 他赏赐珠宝赏赐财物,甚至允许此次大典由她操办,这些都足以说明在皇帝心里,太子的位置很高,不会轻易被这些小事所打垮。 就算他们费尽心思找来这些佐证,证明此次魏洛风进京是别有图谋,那又如何? 左右不过是一顿责罚。 倒不如帮他保住这个太子之位,让赵汀芷顺顺利利嫁到太子府,如此一来才方便长安侯行事。 不过她懒得解释这么多,想想就觉得头疼至极,只是让香寒速速去办这件事。 香寒觉得有些不甘心,却也不敢忤逆,只好差人把信送到勤家。 勤太公看完信纸后就习惯性的放到坛子里烧毁。勤淮和香寒一样,对于贵妃这样的安排不仅不解,还颇有怨言。 他皱着眉:“叔父,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可为什么妙芝会有这样的安排?” 勤太公神情看起来很平和,心情应当不错,轻快道:“那就照妙芝的意思去办。” “叔父!!”勤淮有些气急败坏,激动道:“叔父,你知道为了这件事我筹谋了多久,我底下的人没日没夜的赶路,昨天才把证据制好,一系列连带着人证万无一失!可如今你说不做就不做!” 勤太公见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就觉得头疼,他现在已经很多事情堆在手里了,哪里有空和这些小辈计较。 他猛地一拍桌子:“怎么,是要反了我吗!” “我!”勤淮紧紧握着拳,脸上青筋跳动,身上散发着一种杀气,勤太公也毫不示弱,抬眼逼视着他。 这种眼神让人心生骇意。 勤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是这三十多年来心跳的最快一次。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勤太公的亲儿子,所以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拼命,为的就是让勤太公看到他。 可到最后总是事与愿违,无论怎么做都比不上血亲。 他终于服了软,眼里的怒意悄然熄灭了,赶紧低下了头:“叔父,刚才是我太鲁莽了,只是我实在不明白....” 勤太公叹了口气:“这些年你为勤家做的我眼里都看得到,虽然你从不曾叫我一声爹,可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儿子了。你姐姐本来就比你聪明,在宫里如果没点脑子,又怎会稳坐贵妃之位十几二十年?” “既然她捎信出来让我们停止行动,那必然也有她的道理。你做事是为了勤家,她也是为了勤家,为何姐弟二人就不能和平共处?” 勤淮一阵懊悔:“是儿子思虑不周让父亲伤心了,那我这就去通知他们暂时不要生事,至于公审太子的事那就按照正规流程。” “嗯,你能想开就最好了,去吧。”勤太公笑容可掬。 等勤淮离开这个房间之后他的脸就彻底冷了下来。 他拿起桌上的剪子修剪盆栽绿萝的叶子,因为这叶子太长又不规律,只知道茂密的生长,傻傻的汲取养分,这样下去是会坏事的。他咔嚓一声剪下了枝叶。 勤淮刚下了轿子便往巷子里走去,刚走去便觉寒气逼人,让人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拿起树立在旁边的竹竿,盯着前面的胡同口,空无一人。 可心里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最后他决定先退出去,正握着杆子慢慢往回走。 突然,三道黑影迅速在眼前闪过,手里拿着刀直直朝他砍了过去。刀身被某种劲风吹的呼啦作响,在空中划出几道弧度。 勤淮直直后退,下意识用竹竿去抵挡,却被生生砍作两半。 见他全无招架之力,几个人也是下了死手,对准他的肩膀就是一刀砍去,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 第301章 为我所用 杀手们只是对视一眼,又举起刀往他身上砍去,他还来不及往后跑又在背上被砍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随着抽刀的动作溅到了墙壁上。 见他已无力抵抗,几个杀手心生懈怠放松了警惕,提起刀准备最后给他一下。 刀举起的时候,只听得“当”的一声,杀手手里的刀就落到地上。 几个身穿青衣的人如幽灵般出现,有意阻拦却又不打算和杀手们交手。 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扔了手里的烟火弹便升起浓浓烟雾,等雾散去之后那帮人早已不在原地。 “怎么办?” 为首的人微眯着眼睛,“听说江湖上有个叫青衣会的组织,方才这帮人轻功诡异,且出场皆穿着青衣,莫非....是青衣会的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如何向太公交代?” “方才砍了他这么几刀,而且还淬了毒,就算被青衣会的人救走,也未必能活着,就告诉太公事情办妥便是。” “嗯!” 三人迅速散去,若非墙上鲜红刺眼的血迹,无人会觉得这里曾发生一场杀人惨祸。勤淮还受着伤,本就奄奄一息,大概是毒发,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身旁的女子则扶着他不让他倒下。 勤淮撑住墙壁,脸色也在迅速变黑,这副身躯更是支离破碎。可身旁这些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青衣人满脸冷漠,依然只是扶着他,什么也没说也没问,似乎也不打算走。 “你们...为何要救我?” 其中一人冷漠道:“不是我们要救你,是有人花高价让我们保住你的性命。” 这是什么意思? 勤淮疑惑之际,便见胡同口处走出来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脸上一股英锐之气,整张脸十分刚毅,显得有些冷漠不好相与,手里还提着一把刀。 不知为何,现在看到刀便觉得眼睛刺痛,勤淮喘了口气,明白过来这个人可能才是正主,他捂着身上的血口,艰难问:“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我是谁不重要,刚才你应该听到是谁想要你的命。” 刚才这帮人是故意没走的,目的就是要让勤淮亲耳听听到底是谁要杀他。勤淮咬紧牙关,显得十分痛苦,他死死捂着身上的血口,回想刚才的情景,那些杀手刀刀致命,而且还淬了毒,可见其用心是不亡我不罢休! 这下手太狠了。 不过……他们嘴里所谓的太公是谁?难道是勤太公! 男子不愿多言,淡淡道:“看来你有很多疑惑,不过眼下要是不解你身上的毒可能就会死,所以两个选择,一是跟我走,去见那个想让你活下来的人,二,让你死在这里,仇者快亲者痛。” 事到如今还有的选吗? 勤淮一咬牙:“麻烦带我去!” 达成共识后男子便将解药喂给他服下,一行人朝着渡口赶去。 风迎面吹过来,沁入心底,凉凉的,岸边停靠着三层楼高的大船,白天没什么客人,因为这是一家妓.院,只在晚上营业。 只有少数人知晓这里表面是家妓.院,暗地里却做杀人的生意。 这救人的事儿,还真是第一次。 青衣十二楼,在各地有十二家这样的大船这样的组织,各地都会有个主事的副会长,每次有订单的时候就安排人手去执行任务,然后收取不菲的高价佣金。 江湖上的人之所以把青衣会传的神魔化,全源于无人见过背后的主人。 是的,这个主人掌管青衣会十二楼,手底下的杀手更是不计其数。但偏偏没人见过他的真容。有可能是个老太太,有个可能是个老头子,甚至是贩夫走卒,王公贵族,也有可能就是和你同住十几年的邻居也说不准。 船内装饰极好,哪怕随随便便一幅画都是价格高昂。勤淮常年搜罗各式好宝贝给勤贵妃送去,所以对这些古玩名画可以说一眼就能辨出。 当然,这些谄媚巴结的行为其实都是勤太公的意思。这些年他就像是一只木偶,除了被控制以外,还不许有自己的思想。 看上去位极人臣,左右不过是傀儡。全因老家伙总是这样偏心,只考虑自己的女儿在宫中需要打点,却从未想过勤淮让手底下的人办事也需要收买,可每次的银钱也好珠宝也罢都是他先垫付。 想想过往种种就觉得寒心,不仅寒心,更多的还是源源不断的恨意! 而这次,就因为和他顶撞几句就让勤太公起了杀心,果然是好父亲! 勤淮再一咬牙,几乎要把整口牙咬碎! 方才救他的那几个杀手已经散去,男子则带着他来到三楼的一个房间。隔着屏风看去,他伸了伸脖子,略有些小心翼翼的问:“敢问阁下为何要救我?” “因为我们是同样的人。”丫鬟走到旁边移开屏风,当看到眼前人时,他震了震,瞳孔不断放大:“怎么会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萧尘霜微微一笑:“我说了,我们是一样的人。我自小不管如何努力,始终不得青睐。但我明白一个道理,命运是靠自己把握,荣华富贵更是靠自己争来的。我相信你不会这么简单就认命。” 勤淮颓然的坐在垫子上,碧水拿出金疮药开始为他擦拭清洗上药包扎。他无声道了谢,转而看向萧尘霜:“你怎么知道他会除了我?” 萧尘霜瞧了他一眼,平静的说:“我能知道勤家的事难道很奇怪吗?我太子府今天吃的什么,死了几条鱼,难道勤家不清楚吗?” “是...你说的不错,这一点确实不奇怪。” 萧尘霜漠然道:“我之所以救你,也并不是要对付勤家。” “既不是让我对付勤家...那我就更加不明白了。” 萧尘霜道:“你为了那些证据奔波劳苦,非但没有半句赞赏,反而还要遭受不公平的对待,险些就丢了性命,你真的甘心吗?你为勤家付出这么多,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其实勤太公要杀你很简单。”萧尘霜拿起一颗葡萄放入嘴里,淡淡道:“如果你养了一条狗,养了十多年,那这条狗依附你而生活,自该对你点头哈腰卑躬屈膝,可有一天这条狗突然咬了你一口,你会怎么做?” “养不熟的东西,留着何用?还不如直接杀了它,让它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也好长个记性…是狗就得乖乖做条狗!” 萧尘霜闻言,乐了,立马拍了拍手替他鼓掌,“不错,你都明白的道理难道勤太公会不明白?你羽翼丰满了,若他压不住你,这勤家早晚会被你取代,那他真正的儿子勤正中怎么办?” 勤淮苦笑一声:“所以不管我做再多,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终究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成为他人的垫脚石。”他又是一声冷笑,暗自观察萧尘霜的眼睛,“但是你以为勤家这么容易找到那个私生子?” “他们找不到,但是我找得到,只要你和我合作,那我就能保证勤家真的永远找不到勤正中。而且以你的能力,当下一个勤太公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是想要我为你和太子效力?” 萧尘霜摇摇头:“我方才说了,你辛辛苦苦筹备的事情不得不做,我要你按照原计划进行,你之前怎么想的现在就怎么去做。” “这....”勤淮哑然,这是什么意思,他之前可是要对付太子的,本以为太子妃出手相救是打算把自己收入麾下为太子所用。 可为何她竟会默认去对付太子?莫非这是萧家的意思? 这棋局倒是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萧尘霜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据说这次的贡品里面有一种叫做‘曼珠沙华’的花种,传说能续命,听游医说能治好我弟弟的双腿。”说到这里,她挑眼看他:“所以我想看看这批贡品,因为我要确信是否有误。” 第302章 会背叛勤家吗 “只是看一眼贡品倒没什么所谓,但这些一向都是礼部插手的事,我若要管也不是不可,但我还是不明白,如果我真的像你那样说,如果真的...对太子出手,你....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萧尘霜笑道:“如果我要送你去死,就不会花高价保你的命了。你只管放心大胆去做,一切后果我帮你担着。”说到此处,她吩咐喜儿拿出一封信来,“这是勤正中亲笔所写,若你不信可对对以往的书信往来,看看笔迹是否一样。” 他半信半疑拆开信封一看,日期便是前几天的,大意是报平安。也就是说勤正中真的在太子妃手里?他曾寻找勤正中的时候自然是见过他的信函什么的,笔迹确实是一模一样。 这次也由不得他不信。 “所以太子妃的意思你只是要得到那曼珠沙华?” 萧尘霜道:“就是这么简单。” 勤淮咬牙:“就算没这么简单,我也不能如何,现在的我根本没得选择,既然他要杀我,我也只能自保,你有这个能力护得住我?” 只要你帮办成这件事,我就有能力护得住你。 “一言为定!” 萧尘霜勾唇一笑:“那你在此先养还身体,你的事你自己去办,但我的事,你需全力配合我,这次的贡品我定要看到。” “你放心,会如你所愿。” 这里位置很隐秘,而且青衣会的人向来守信,所以勤淮在此地会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碧水奇怪道:“主子,为何您一定要坚持看到贡品呢。” 萧尘霜:“如果勤家的人知道李大仁帮我们开口,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碧水:“朝政之事奴婢不怎么懂,不过如果是我知道有人编排我,我肯定是要想方设法讨回场子的。”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之前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好。”萧尘霜点点头,拢了拢袖子,瞧了一眼楼底下那个抱着刀的男人。碧水也不由多看了两眼,笑道:“这个范佑纯倒是奇怪,以前不待见您,可现在却愿意帮您办事。” 萧尘霜勾唇一笑,他当然会屁颠屁颠的听话,因为她只是恰好卖了个人情给他而已。范佑纯冷漠的拉开车帘子扶她上了马车,一并坐好后才问:“你怎么知道我娘的事情。” “世间上就没有永恒的秘密,连死人也未必能全盘保守住。” 范佑纯默认似的的点了点头,喉结微动收回了目光,更加用力的握紧了刀把。萧尘霜也换了种平和的姿态,“你娘被救下来了吗?” “救下了。”他顿了顿又道:“这件事谢谢你,既然你卖我个这么个人情,我会负责的。” 讲清楚,你要负什么责? 萧尘霜笑了笑:“也不用,我不是要你感激我,而是我觉得你这个人可靠,所以才想帮你。再说我娘现在虽然被抬为主母,可是妾室的烙印却是一辈子无法抹去的,明面上大家喊声夫人,背地里还不是说洗脚丫头。” “原来你的身世竟和我相同。”范佑纯一时也是唏嘘不已,虽然他是范家独子又是嫡子,可事实上他的母亲并非现在的范夫人袁氏。 而是另有其人,是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女人。 当年范大人本是和范佑纯的生母影氏相爱,便是因为身份关系,无法进范家的门。当时的老太太更是想方设法让她知难而退。为了范大人的前程着想,她选择悄悄离去,可就在回到家乡后便发现自己有孕了。 这个消息不知怎的就走漏了,被现在的范夫人袁氏知道,便也假装怀孕,后来移花接木,将那个女人生的儿子接到了府上,装作是自己的孩子。 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袁氏狠下心肠派人去追杀,后来被范大人知道,及时救下了那个女人,至此之后对袁氏也是不冷不热。 这些年袁氏的日子也不好过,幸好还有范佑纯作为依托,总算熬到了现在,并且将范佑纯培养的如此出色,还是去年的武状元,怎么说也是功不可没。 秘密这种东西从来都不会瞒得住一辈子,袁氏知道那个女人回来了,而且离自己儿子很近。得知这个消息后她一直惶恐不安,很怕范佑纯的身世抖出来,那么她就彻底失去倚靠,会彻底颠覆自己在儿子心里的印象,会从一个慈母变成一个杀人狂魔! 她已经自欺欺人二十二年了,所以根本无法接受被人毁掉这一切,才会买凶杀人。 可怜范佑纯早已知悉这一切,但他并没有要抛弃这个养母的意思。 他虽然曾怨恨过,可这个女人毕竟养育他,从咿呀学语倒现在能文能武,倾注多少心血,这些是报还不清的,至少一码归一码。 至于这个影氏之所以和萧尘霜相识,也是前世发生的事情。 偶然间在道观遇见,恰巧发觉对方都同样喜欢吃艾草团子,所以一来二去便知道影氏的情况。 刚巧不巧,那日影氏被追杀的时候她就在现场。大概那些杀手顾及是太子妃的身份,并未为难与她。但最后影氏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去世了。 不过这一世,她早先洞悉先机,提前就给范佑纯传了消息。 但是留了一手,先把这影氏接到了相府,如此还能牵制那范佑纯。 而对外便说是新来的嬷嬷,每年调度人员来来去去的大家也都见怪不怪,没有任何人怀疑。 当得到萧尘霜传来的消息后,范佑纯自表示是很惊讶的,因为这件事只有他们范家知道。 现在静下心来想想当时他赶去后看到的情况,确实十分危急。 那帮人轻车熟路的就找到娘亲的住所,那架势可不比今天看到的杀手要逊色。如果不是萧尘霜早先一步把影氏接走,等他赶到恐怕就真的得收尸了。 一想到这里范佑纯就唏嘘不已,再次开口道:“这次真的多亏你帮忙,但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怎么洞悉先机的,太子妃,微臣斗胆,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他顿了顿又道:“我是指勤淮的事,你为何会出手救他。” 萧尘霜道:“谁规定敌人就一辈子是敌人,勤淮如今被勤太公追杀,已经是穷途末路,我只是不想看到如此英才就次陨殁而已,若能为我所用,为何不可?” “你真的觉得他会背叛勤家?” 萧尘霜摇摇头:“他不会背叛勤家,但他会取代勤太公。” 范佑纯听不太懂,这些朝政中的弯弯绕绕实在有些复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隐约明白了什么,只是车子已经到达了相府,他也没办法再继续刨根究底的追问。 她带着范佑纯去见了影氏。 这个女人看上去很苍老,眼角的褶子像扇子,嘴角挂着和善的笑意,不卑不亢的看着萧尘霜。 目光很是温润慈和,有那么一瞬间就想起了为自己顶罪而死的祖母。萧尘霜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略微有些失态走神,全然没注意那影氏已经跪了下来。 影氏满脸感激的说:“民妇谢太子妃救命大恩,才能让我有机会活着与佑儿相见,我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第303章 双生女 萧尘霜回过神来,忙将她扶了起来,“不用如此,我和范佑纯本就是朋友,朋友有难自然该帮。伯母就暂且在我府上住下,什么都不必操心。” “我....”影氏本能的想要拒绝,可又因思念作祟,也许留在这里才能时常看到范佑纯。最后也只好无声默认。 范佑纯眼里仍然那种可怜巴巴的感动和谢意,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受不了,于是拍了拍他的臂膀,“好好陪伯母说说话,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说。” 人家母子要叙旧,她当然得识趣的走开,只吩咐碧水在门口等范佑纯,待他一出来便立马通知她。 两人分开后萧尘霜就去老太太的玉琼苑。 其实也没别的原因,就是她在心底最深处已经把祖母当做可以依靠的人,即便老人家现在已经不在了,可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她真正静下心认真思考以后的路。 要对付太子又不能引火烧身,因为这一世,她没道理再为了报复别人而付出自己的生命,所以必须全身而退,没想到全身而退的方法之前,绝不能草率的去做某些事。 之前伺候老夫人的齐嬷嬷也会偶尔回来打扫,所以俩人就这么碰上了。 齐嬷嬷看着二小姐的背影,眼里泪花闪烁,哽道:“二小姐真是有心了,也只有您才会回来看看。” “其实前段日子大小姐也回来过,不过后来跟着慕将军去沙峪关了,听闻是在安胎呢,估摸着十月份也得生了。” 萧尘霜愣了愣,最近只注意自己的事,倒把这茬给忘了。她不动声色的拿起书架上的古籍,“她还好吗?” “来信说胎儿不稳,几乎一直卧床,身子骨虚的很,不过总算也快熬出头了。”齐嬷嬷把盆栽搬了进来,即便老夫人逝世已久,她也要让这里永远保持生机勃勃。 因为老夫人最不喜欢那些死物,所以她在世的时候院里的白杨也好枫树也好,都长得特别茂盛。 而这屋子里的香炉也是日日焚着,那是老夫人的专属味道。 齐嬷嬷也听说之前发生的事,叹息道:“二小姐也不用羡慕,孩子之所以没了那便是缘分未到,您宽宽心养好身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她不想提这件事,没有答话,只是又再一次清理起祖母的一些遗物。 却突然发现箱子底下的一个物件,金色的蝴蝶,做工还算细致,也很小巧,下面是一串珠子和流苏。她猛地想起之前在水晶棺里看到那个女子,腰间似乎也悬挂了此物。 以前乍一看到她还没怎么在意,可是这次在老夫人箱子里发现一模一样的饰物...这说明什么?还是想给她什么提示? 也难怪现在疑神疑鬼,因为每每想起之前地洞里的疯女人,就不得不多想一些。 她暗中记下这个样式的金蝴蝶,假意漫不经心的问:“齐嬷嬷,祖母已经不在了,我有再多的事情不明白也没办法再问她,现在只有你....我有些东西希望你能为我解答。” 齐嬷嬷看她这番严肃的神情,也不敢怠慢,忙问:“二小姐想知道什么事?老奴在府里确实三十多年,那会子夫人...陪着老夫人一道嫁过来,其实也还算比较清楚。” “勤妙芝的妹妹去哪了?”萧尘霜似是不经意间就问出来的,语气很随意,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她观察着齐嬷嬷的神情。只见齐嬷嬷浑身一颤,立马就紧张了起来,也不敢与她对视。 她匆忙低下了头,拿起抹布擦拭桌子上的灰尘,“老奴听不懂二小姐是什么意思....” 萧尘霜走到她身旁握了握她的手,“齐嬷嬷,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老奴没有...没有害怕....”她皱了皱眉,满是为难:“小姐你这些话从哪里听来,可万万不能乱讲,否则会有杀身之祸的!”齐嬷嬷说到最后,语气已经非常焦躁了。 看来她确实知道些什么。 可该怎样才能让她出来? 萧尘霜沉思片刻,很快就想到了法子,转换了刚才冷静如常的神情,带着哭腔道:“死又何惧,如果人活在世上连为自己亲人报仇的勇气都没有,那倒不如死了。” “报仇?”齐嬷嬷又是一阵紧张,赶忙关了门窗,“二小姐你到底...您到底在说什么啊!” 萧尘霜:“齐嬷嬷,你知道祖母为什么会死吗?她是替我去死的,可罪魁祸首还是勤贵妃在暗中搞鬼,所以我必须要为祖母报仇。于是我就开始去查,我知道了勤贵妃还有个妹妹,而且很有可能她根本不是勤...” 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嬷嬷死死捂住,老嬷嬷手里全是汗。她意识到自己十分失礼,便立马松了手下跪认错。 萧尘霜赶紧将她扶了起来,“齐嬷嬷,为什么一提到勤贵妃你就如此紧张?你可以不说,可如果不说祖母就白死了,以后你怎么有面目去见她。” “可我...也总不能害了你!” 萧尘霜把她拉了起来,目如利剑:“我不怕事,更不怕死,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勤贵妃真的是假的吗?” “我....”齐嬷嬷被她逼的没办法,只好道:“你真的想知道?” “对,我真的想知道。” 齐嬷嬷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罢了罢了,只是这件事说来话长,勤家确实是双生女,这一双孩儿都是在子时出生,勤太公很是迷信便请人来看,最后却说一生一死,若是两个都留着,勤家必定基业倒塌...” “你的意思是其中一个人出生就已经死了?”萧尘霜蹙了蹙眉,但这没道理的,因为她在祠堂里看到的那个人根本就是二十来岁的模样。 齐嬷嬷满是苦涩,“我真的怕害了你,可你这脾性和夫人年轻的时候可是一模一样....”她再次叹了口气,自知再劝无用,便又缓缓开口:“勤家虽是双生女,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姐姐的命就没那么好,一出生就被悄悄带出去埋了,那会子负责埋她的家丁便是我...便是我的相公。” “齐嬷嬷,你一定要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齐嬷嬷叹息,接着说:“当年我相公埋了她之后又觉得不忍心,便给刨了出来说是听天由命,后来...这孩子没有死,大概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她活了下来,只是后来去了哪里就无人得知。” “而我的相公....”齐嬷嬷哭泣:“我的相公也被勤家的人杀人灭口,他们为了斩草除根还烧了我的房子,如果不是我相公怕会连累我早早把我安排出去,我....我估计也陪他一起去了。” 可是她不能死,因为她还有个儿子需要照顾。再后来的事不用问萧尘霜也知道,起先齐嬷嬷确实是陪嫁过来的,后来因为要成亲的事,老夫人便成全了她让她高高兴兴回乡下成亲。 这才有了后来的柳嬷嬷,造就了她那样好的局面,甚至顶替了齐嬷嬷。 至于勤贵妃这边,按齐嬷嬷的意思便和她知道的也差不多,一个死了一个进宫,世人也确实不知勤家原来是双生女。再问下去没有结果,搞不好还会连累齐嬷嬷。 第304章 锦绣回京 现在的情形便是要确定宫里的勤贵妃是不是就是曾经被杀死那个。不管是哪一个,这件事就该公诸于众的。 但经过和勤贵妃打过几次照面来看,她总觉得宫里那个绝对不是从小被当做大家闺秀来养的那一个。 也就是她是应该死的那一个。 现在是多事之秋,萧义未必肯说,再加上太子的事,她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好再多问。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才各自散去。 碧水先前安排的画师也已经就位,这些个江湖异士确实要价高昂,只区区一幅画像就要价十金。不过看在这画师画挤高超,将这人画的八分相似却又并不相同的份上,她十分爽快的就把金子给了画师。 他掂了掂金子,微微一笑:“不错,是真金的,多谢姑娘了。” “我之前就与你说过,哪怕你再要十金我也会给,因为后续发生的事情你未必能承受。” 画师整理着自己的工具,薅了薅头发,“我生平画画无数,即便证明我画的又如何,放心好了,这上面并无我的私章,没有证据的事,把我打死我也不会认,姑娘放心好了,不过下次要是有这么好的事记得还找我。” 她早早就让碧水打听过,三年前这画师也是帮人作画,因为种种原因被打个半死也非是没有出卖买画的人,最后官府也确实没有答案,查不出什么来,就只好给放了。 原以为这事儿过了,没想到等他伤好了之后就把这知县又给告了,这曲曲折折的倒也有点意思。 那知县也是苦哈哈的,因为判案不准险些伤了无辜,总之最后就被罢了官回老家了,画师也就离开了当地。 但这事儿,可传的远,至此之后便流传了句话,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真占理儿的时候,哪管那是什么勋贵,关键得有勇气对抗,说白了,舆论的力量才是最大的。 画师聪明就聪明在当年他确实是花了些小钱到处宣扬。 那知县没办法啊,抓的抓关的关,可结果还不是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不是有句话说,杀死一个我还有千万个我,吃瓜是人的常性,八卦就更是本质了。 舌无骨,却能伤人于无形,杀人于致命。 ...... “你们京都确实不是浪得虚名,比我们西坞可好太多了!”赵修杰东看看西瞧瞧,十足一副没进过城的泥腿子。 萧锦绣忍不住就笑了,什么世子,还不如她一个丞相之女,一点格局都没有,毫无大气可言。 她暗暗思忖着,也只有姐夫才会把这傻大个当回事。看来就是个傻子,还亏得她这一路上哄哄骗骗的演戏,可真是累坏个人! 不过现在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到达京都,任务应该算是顺利完成吧? “哇,这个人的头发怎么是金的?哪里来的?东洋的?”赵修杰又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那金发人满眼鄙视的看他,“什么东洋,我才不是东洋,我是汉人。” 这汉话字正腔圆可比他说的话都还要正宗流利啊!可是看到一个金发人说自己是汉人....这会不会太奇怪了。赵修杰赶忙露出一副真挚的神情道歉。 集市上有很多金发碧眼的‘汉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和妇人们讨价还价,吆喝着西域外来物。而街道两旁的摊贩上也摆卖着各式摩合罗娃娃,颜色鲜艳十分精美,这种娃娃他之前就想问了,现在又看到,那便再也忍不住要问一问。 老板瞧他穿的华贵,立马吆喝道:“公子买一对吗?马上就是双星节了,祝公子和姑娘早生贵子啊。” “.....?”萧锦绣懵比的看着老板,“什么什么早生贵子,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把嘴巴捐给会说话的人!” “你这....”老板麻了,你这丫头也太悍了吧?他被噎的说不出话。 看着老板一脸窘态,赵修杰连忙道:“老板对不住啊,别跟这姑娘一般见识,那这样,我拿这一对。” “还是公子识礼。”老板笑呵呵的取出一对娃娃交付到他手里。赵修杰握着这对瓷娃娃,高高瘦瘦的,穿着鲜艳的很,还持着一把七彩的小伞,甚是可爱。 他把扎着双环髻的小人递给了萧锦绣,“来这个送你,真可爱。” 萧锦绣对这些不感兴趣,要是送她些珍宝阁的首饰啥的还更实在一些。她摆摆手称不要,赵修杰冷哼一声:“不要我要,多可爱啊,有些人一点都不懂欣赏。” “就这么个破娃娃有啥意思,满大街都是。” 说到这里,赵修杰便追问:“为什么你们淮安这么多这种娃娃,叫什么名字?” 萧锦绣耐着性子道:“这种叫做摩诃罗,听说是佛祖未出家前的儿子......总之很复杂,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总之,到后世我们魏人就把它叫做摩合罗。” 看他还是云里雾里的模样,萧锦绣便道:“七夕,俗以蜡作婴儿形,浮水中以为戏,为妇人宜子之祥,谓之化生,本出西域,谓之摩睺罗,为了称呼方便,现在喊摩合罗,摩合罗,懂了吗懂了吗!” 瞧着这小丫头气急败坏,明明不想解释却要被迫解释的模样,倒有几分纯真。赵修杰捧着那对娃娃,嘴角微微上翘。只是关于佛祖的事,他又忍不住问道:“那这和佛祖儿子有何关系?” 萧锦绣不耐:“你烦不烦啊,我怎么知道,懒得和你说!”她抱着胸:“反正现在也到了淮安了,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等等!”赵修杰上前拦住她的去路,萧锦绣瞪了他一眼,眼神有所告诫的意思。赵修杰支支吾吾解释:“我...我没别的意思,你这不是一路上对本世子也算照顾有加,所以我呢肯定要感谢你的。” “感谢就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娘叫我回家吃饭了!” “不是,你总得告诉我你家地址啊...”赵修杰又连忙追了上去。萧锦绣沉思片刻,这丫的烦人精一个,要是不和他说清楚,估摸着会一直跟下去。于是就随便扯了个谎,赵修杰听了,便一直默念她说的那个地址。 确认这小子没跟上来之后,萧锦绣才一路从后门回了相府。 侍女们见她回来便立即迎了上去,她摆摆手:“我二姐呢?” “太子妃?她正在休....” 丫鬟话还没说完她就直接闯入了吟风院,鉴于以前两人一见面就掐架的经验,懂事的几个老人立马把她拦住说要先通报。 可这事儿能等吗?当然等不得,再等下去人都要死了!萧锦绣不管不顾,在外大喊:“二姐,出事了出事了,你快出来!” 萧尘霜刚服了药,抬眼看了看碧水,“外面怎么这么吵。” “好像是三小姐回来了,吵着要见你。”碧水接过空碗端给煎药的下人,随后吩咐道:“让三小姐别吵了,请她进来,主子最近喜欢清净。” 萧锦绣被请了进来,见萧尘霜这副憔悴的模样,那哽在喉咙里的话也没说出口。 “你这是怎么了,我姐夫说你受了伤,现在好点了吗?” 碧水叹息:“这内伤哪有那么容易好的,就算外表上看着好了,实际上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呢。” “怎么这么倒霉,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她语气柔柔的,却莫名觉得自己说这些话怪恶心人的,有种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感觉。 萧尘霜抽回了手,淡淡道:“你娘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安排妥当了,不过我从娘亲老家回来路过江城的时候...我遇到眉姐姐。” 第305章 提携 “哪个眉姐姐?” 萧锦绣比划着说:“就是小时候还去过黄河镇给你买过衣服的眉姐姐啊,恩,她好像大我们八岁来着,不对这不重要...姐姐,出事了,江城出事了。” “我听说那边河坝决堤,但已经派张大人他们前去赈灾了,按理说应当并无什么问题。” 萧锦绣愣了,没什么问题??认真的吗? 她之前可是先让人把包袱给带回来的,后来才收到秦和的传话,说太子姐夫让她陪着这个赵世子玩玩耍耍的回来。 想着包袱已经到了京都,便也用不着操心,才故意拖慢了行程。可是现在看姐姐反应怎么和自己料想不一样?何以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虽然奇怪,不过她还是解释道:“江城太守利大人贪墨之前修缮堤坝的饷银,才会导致这次被雨水冲垮,其实死了一百多人,可是对上却只说死了两三个。” 贪墨,谎报灾情,这查出来都是要革职查办的死罪! 萧锦绣接着说:“二姐,我带回来的包袱就是眉姐姐她父亲搜集的证据。你难道没有收到吗?” “包袱?”萧尘霜看了碧水一眼,碧水摇摇头:“奴婢未曾看见过。” 萧锦绣慌了,起身道:“不可能的,我明明让人带回来了,对了,当时那人是送到相府来,会不会是祥叔他们拿走?” “有可能。”萧尘霜立即吩咐下人去证实这件事,果然,因为上次那勤少爷过来找萧锦绣的事儿就给耽误了。再加上后来事情忙也没顾得上。不过还好这个包袱是没有丢的。 里面装着一封信和知县的手令,足以证实眉大人的身份。她拆开信封一看,里面是用鲜血写的字,歪七扭八看不太清,只有三行多点。 「皇上容禀,臣本江州知县,无意发现利大人与许大人暗中勾结贪污修坝饷银,惨遭杀人灭口,当看到这封信时臣已舍身而死,惟愿贪墨沉冤」 信中末尾四字悲怀壮阔,如此看来这位眉大人怕是已经惨遭不测。 “眉姐姐现在在何处?” 萧锦绣道:“当时姐姐把包袱交给我之后为了不连累我,所以先走了,她是被狱卒救下的,不过那个狱卒的家人就惨了....我现在也不知道眉姐姐在哪里....” “既如此紧急,这件事你现在就不用再管,我立马就入宫禀报给皇上。”萧尘霜把信笺原封不动装好,让碧水立马去把范佑纯请过来。 这种贪墨之风决不可长! “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匆匆忙忙进宫?”范佑纯紧跟着二人脚步,迫不及待的往外走,祥叔也已经最快的备好了马车,送三人入宫。上车之后萧尘霜才把信递给他看。 范佑纯没有半点犹疑,打开信封一看,脸部表情变化极快,痛斥:“真是岂有此理,竟敢贪墨枉法残害忠良!” “所以我们才要进宫,你武艺高强又曾担任查案一职,这件事非你莫属。所以你随我一道入宫,父皇必定也有所考量,这件事定会托付与你去查明真相。” 他本就是个血气方刚忠厚仁义的人,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放任不管。就算萧尘霜不帮他请缨,他也会自荐前往江城彻查此事。 只是这样看来,总觉得已经被她拉入帐下了。 皇帝还在东殿商议此次赈灾的事,小李子走到他跟前低声说了几句,便见他大手一挥,让诸位大臣先行回去。 大臣们一头雾水,这说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让走了呢? 直至来到殿外,看到等在一旁的太子妃和范佑纯才似乎明白了什么,几个大臣互相看了一眼,神情诡异,经过时纷纷朝萧尘霜拱手施礼。 范大人刻意留待最后,经过他身边低声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与太子妃一起。” 范佑纯别过脸去没有说话,他心里还怨着呢,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这样的人也配当爹吗?对此他甚是不屑,因此也充耳不闻,装作没有听到这话。 宫里忌讳私相授受,即便是儿子,多少也要避讳些。见自家儿子全然不理人,范大人也是一脸黑线,不悦道:“回家来书房找我!” 范佑纯依旧不曾搭理他,给人一种冷毅的感觉,他直接侧了侧身,半点面子不给,直至阎公公前来传召,打破这种僵局,才勉强化解了范大人的尴尬。 “儿臣给父皇请安。” “微臣给皇上问安。” 皇帝把刚才大臣们呈递的赈灾方案搁到了一旁,抬了抬手:“起来吧,怎么突然这么着急进宫。” 萧尘霜道:“事关此次江城堤坝坍塌的事。”她将包袱递给阎公公,公公连忙递到皇帝跟前,如刚才二人那样打开了整个包袱。手令上还有血渍,这是知县才有的官员令牌。 她接着说:“那利太守名义上说只伤亡几人,实际上因为他贪墨饷银才导致堤坝修葺不善,被洪水连番攻击之下终于不堪重负,才会有这次的灾情。” “听闻当时坍塌的时候烛浪滔天,好几个村子已经被淹没,失踪人数到现在还没统计出来,而死去的人,随便粗略算算也有一百多了。” 死一百多人不是小事,江城那边本就人口稀少,虽然好几个县和镇,但是加起来还没随便一个大城的一半多。再加上还有些许失踪的失踪,受伤的受伤,不计其数,这次灾难可不是个小事。 在古代而言最怕的无非就是瘟疫兵祸和水患干旱,历代亡国都是因为君王掉以轻心不将各地灾情放在眼里,就加速了一个国家的衰败。 有了前车之鉴,德宗皇帝对这些就十分敏感。听了二人的陈述后,他当机立断册范佑纯为巡抚前往江城彻查此事。 范佑纯是去年的武状元,为人沉稳又听话,老实又干练,确实是根好苗子。所以皇帝心里对他本身也算是蛮看好的。而今又见是和太子妃一道来,不必说也知晓太子妃的用意。 所以他才会决定任命范佑纯为巡抚,再说朝廷也该注入新鲜血液了。 范佑纯有些受宠若惊,但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跪下接旨:“臣定不会辜负皇上厚望。” 皇帝沉吟道:“但事关重大不宜惊扰民心,你便暗中彻查,一旦证据确凿罪证属实,不必押解回京,大可当场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微臣领旨!” 皇帝甚是满意他身上这股劲儿,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将御赐金牌授予范佑纯,让他务必小心行事。随后便先屏退了他,只单独留下萧尘霜来。 “这件事暂时不可对外人言,你最近恐怕会不太安稳,如果觉得那些苍蝇太烦可以先到宫里来避避。” 萧尘霜笑道:“父皇说的苍蝇是谁啊?” 皇帝抬手就是一记,实实的敲在她脑门上,“当然是长安侯的女儿,你说这人怎么就变化这么大,幼时还来过宫里,也还算知书达理,挺让人喜欢的,你说怎么就....” 这人真是变得太快了,小时候一个样,长大一个样,真是人隔皮革难测内里。 萧尘霜忍不住笑:“好了父皇,其实儿臣此来除了禀报此事以外,还有一件事要与父皇明言。” “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难得看你这么正经严肃,你说吧。”皇帝提起茶壶添了水。萧尘霜向前一步,当看向皇帝的时候,眼里虽有敬意却无怕意,她一字一句道:“希望父皇恩准我与太子和离。” 皇帝片刻失神,指了指萧尘霜,目光忽然就变得冷冽起来,“丫头你再说一遍,父皇老了,刚才没听清楚。” 萧尘霜再次重复:“请父皇准予我与太子和离。” 第306章 御夫棍 这一次,他才确定刚才是没听错。他沉思了一会儿,要是换做平时此刻早就翻脸了,可细想想又觉得左右不过是小女孩闹脾气。 莫非是想借此让他把太子给放出来? 但是看起来她又好像很认真.... 阎公公赶紧递上一杯茶,“皇上您先喝杯茶,太子妃是一时意气,您可别和太子妃怄气啊。” 皇帝喝了口茶润喉,缓和了几分:“是不是哪里受委屈了,你与父皇说说,父皇替你做主。” “我别无委屈,只是觉得不适合做太子妃,还请皇上准予尘霜与太子和离,尘霜感激不尽。” “为啥啊?”皇帝两道花白的眉毛皱在一起,“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和离,太子这小子哪里对不住你?还是你想跟父皇耍心眼,你想借此让朕放他出来?” 彻底被带偏了!萧尘霜无奈:“不是父皇,我真的只是单纯觉得....” “行了行了丫头,父皇是过来人,父皇都懂!”皇帝起身大手一挥,吩咐阎公公去寝殿内取东西来。 不对不对,刚才明明皇帝是生气了的,看他那个眼神,都已经做好要掉脑袋的准备,但是这....转变也太快了吧。 说这老皇帝是奸猾还是当真不懂? 如果无法和太子和离,万一以后再出点什么事不得连累自己吗? 之所以会偷偷来提,就是不想太冒险,若是能成那最好,若是不行就当没发生过。毕竟这个位置和寻常女子那些夫人啊王妃什么的不同,只要耍点小手段可以说休就休。 若是闹大了,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太尴尬了! 萧尘霜急的不行,皇帝暗暗观察这小丫头的神情,背地里偷着笑。小李子等人却拿出一根棍棒来,萧尘霜心头一突,不是吧,这难不成要想和离还得挨打? 挨打怕倒是不怕,可关键现在身体这么虚弱,走路都上气不接下气,要是随便打个几十棍,那还是得死啊.... 好死不如赖活着,多活一日就是赚的。想通这一点,她立马拱手,一派严肃的说:“父皇,我想了想,当下应该以大局为重,嗯....江城的事比较重要,所以儿臣刚才的话您就当做没听到。” “那不行!”皇帝招了招手,小李子就将那棍子递上。 棍子长约一丈,粗有盈把,漆红色的檀枣木上雕刻着龙纹,握在手里满满当当。小李子浮出一抹神秘的笑,“太子妃,这是皇上赐您的,还不赶紧谢恩啊。” 有没有天理了,要打人还要谢恩!萧尘霜头皮发麻,干笑了两声:“谢父皇赏赐.....” “现在满意了吗?”老皇帝捋了捋胡须往榻上一坐,“此棍乃先祖圣太后传下来的,名为霹雳无敌御夫棍,上打昏君下打佞臣,若是夫君不听话也可用此物打之,而其不得还手。” “霹雳无敌御夫棍?”萧尘霜细细看着这棍子,掩不住心中欢喜:“所以父皇是说只要此棍在手,那些奸佞小人都可以任我处置?还有若是打了太子,他万一生气怎么办?” 皇帝笑呵呵:“不会,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他要是敢还手,动你一根头发那就是忤逆,这下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极了!”萧尘霜赶紧接过那霹雳无敌的御夫棍,仔仔细细又看个遍,这皇家就是好啊,规矩多是多了点,可相等的权力也很大啊,连太子都能打! 她试着握了握这御夫棍,手感大小也刚刚适合。既然眼下无法和离,那便走一步且看一步,如今有了此物,到时真有个什么倒也能保住一条小命。 皇帝的脚疾又犯了,立马挥了挥手让她赶紧下去。宫人们打来热水替他清洗,泡在药水里才稍觉舒服了些。阎公公蹲在一旁替他洗脚,闲聊了一番。 “您倒也舍得,这御夫棍就这么给了太子妃。” 皇帝敲了敲把手,“如何舍不得啊,这是自家孩子,不给她又该给谁?只是这丫头不会没有轻重,好端端的突然想要和离,是不是出事了?” 阎公公道:“那要不老奴派人去查查?” 沉思半晌,皇帝最终还是摇摇头:“算了...毕竟年轻人的事就该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处理,你我都老了,何必插手管这一遭。” “皇上说的是。” 拿着御夫棍出了东殿,范佑纯也还没走,见她出来才赶忙凑了过来,“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萧尘霜瞧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关心我?” 范佑纯:“我准备即刻启程去江城查明情况,所以我娘...” “放心吧,我们是朋友不是吗?”萧尘霜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做这件事,等你回来加官进爵。” 范佑纯如实说:“我并非是为了立功,总之,还是要多谢太子妃。”他拱拱手便转身离去。 这闷葫芦憋不出几句话,尤其想从他嘴里听出好话就更难了。宫人远远看到她就开始行礼,一些知情人士便低声讨论着她手里的宝贝来。 碧水也深觉脸上有光,“主子,皇上还真是看重您。只是奴婢不明白,为什么方才您要提和离的事,莫非心里有了别的计划?” 她哪里有什么计划,单纯的不想再和魏洛风这个人有关联罢了。 尤其做了那个梦…… 梦里看到曾经没看到的一切,原以为只是萧婉清早收到风声派人拦截,最终和明轩一起惨死万箭之下。 原来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是他先赐毒酒的。 想到这心里就觉得塞塞的,闷得慌,之前还总觉得重活一世大不相同,总觉得他确实变了,变得不认识变得陌生新鲜。 可自从看到梦里这些她才明白,一个人犯了错那就是错,回不来的。 “看来小福子说对了啊。”萧尘霜拄着棍子看向远处。 碧水也随之看去,只见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女人牵着一头狼狗走了过来,那狼狗半人高,虎目凶光,看了甚是怕人。 赵汀芷果然没有善罢甘休,因为她一眼看到太子妃的时候,就朝着她们二人走了过去。脸上挂着一抹笑意:“好久不见啊太子妃。” “附近没有河,要是翁主想洗澡就回去洗。”面对自己真正讨厌的人,就连敷衍都觉得麻烦,所以她直接戳了上次赵汀芷的痛楚。果然,这斯脸色一变,冷道:“你今天身边可就一个丫鬟,还敢对我这么不客气,也不看看我...” “也不看看你带了个男人?是你的男人?哦不对不对,这明明是只犬,不过翁主要是不说话的话,和这只狼犬倒也登对。” “萧尘霜你别太过分!它是我最喜欢的狗,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我就让它咬你!”她话音刚落,那只狗就识趣的狂吠了几声,龇牙咧嘴,目露凶光的对着萧尘霜一阵乱吼乱叫。 一开始看到她碧水还有些担心,可是现在却反过来担心赵汀芷了,总觉得这个翁主脑子好像不正常似的。 萧尘霜懒得搭理她,转身就要走,赵汀芷自然不会轻易让开,又上前拦住了她,“看到了吗,这是昨天去看太子的时候他送我的,而且明天双星节就要到了,我哥哥已经请求皇上放太子出来与我一同过节。” “手串不错,和你的狗链子甚配。”萧尘霜皮笑肉不笑:“我还忙着,实在没空和你唧唧歪歪,麻烦让让。” “喂!你...你就真的这么大度?”赵汀芷生气的不是萧尘霜有多优秀,而是明明没这么优秀却偏偏要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将她自己万般在乎的人视若无物? 难道这个女人真的不在乎太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可恨了,凭什么! 第307章 说点阳间话 昭和满脸不屑的在一旁说:“你别看她装作事不关己的模样,哪有女人能够忍受双星节那天自己的夫君陪别人过节呢?估计回去她就要气吐血。” “还是昭和公主说的对,你说我把这狗送给太子哥哥他会喜欢吗?” 昭和道:“送人东西就是要送自己珍爱的,收到礼物的人一定会感受到其中的心意,翁主就尽管放心吧。” 二人越走越远,萧尘霜紧紧握着御夫棍,头也不敢回,淡淡问:“她们跟上来了吗?” 碧水摇头:“回主子的话,她们没有跟上来,反而回去了,我看她根本就是故意的,这个赵汀芷实在太讨厌了。” “噗!”萧尘霜捂着胸口轻咳,却还是按不住血脉翻涌的滋味,腥甜腥甜的血从喉咙冒出吐了出来。碧水慌了,赶紧拿手绢替她擦拭,“怎么会这样,主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内伤又复发了!” “我没事!”她硬撑着往前走,“我真的没事,只是把我气到了,不是因为太子要陪她过节什么的,就是因为我...我不喜欢这个女人,她真的好烦!” 一想到那个女人耀武扬威的嘴脸,就无比厌烦,比任何人都讨厌! “没没事,主子你放宽心,既然她这么讨厌我们再想办法把弄走就好了。再说了太子殿下对您可是情比金坚,他岂会喜欢别的女子,明日他肯定不会去。”碧水小心宽慰着,深怕萧尘霜再想不开又吐血了。 萧尘霜恶狠狠道:“她下次再来我就用这棍子打她!” “打她还脏了您的手,她不是这么喜欢那条狗吗?等下次咱们寻个机会就把这狗给办了,回头变成阉狗,看她还怎么带着恶犬到处嚣张。” 萧尘霜别有所思的看着她,“想不到你这小心思蔫坏蔫坏的!” “啊...奴婢也是被气到了,还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碧水赶紧解释。 萧尘霜却忽然笑了起来,擦干嘴角的血渍,“不过我喜欢,下次她要是再敢来乱吠,你就看着办吧。” “诺,奴婢遵命。” 主仆二人出了宫。本是想回太子府看看的,却听人说相府出大事了,一堆车辆在那挪不开,严重影响了市井。 门口被几辆马车挡住了,也没装什么东西,全是些绫罗绸缎什么的,还有那些关在笼子里稀奇古怪的生物,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所以这条路算是彻底堵住了。萧尘霜只好先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人群里那个油腻的白胖子。 据说是勤太公认的干儿子,反正总之对这个干儿子跟亲的似的,宠爱的不行,连勤夫人对他也是无微不至,要啥给啥。 在京都没什么好名声,成天花天酒地的。 之前勤太公的嫡子就是和这小子与人发生口角,才被魏洛风给斩了。 “又是这个勤小公子,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看着他,萧尘霜就忽然想起赵汀芷:这两个人烦人的程度不相上下,看起来还是挺般配的。 她转头在碧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听后,碧水笑着点点头,信誓旦旦的说:“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去安排!” 外面人吵着,萧义这边也是云里雾里,叫来几个家丁打听情况,却见那勤公子坐在马车顶上,一手扇着扇子,以为一派玉树临风的模样,见萧义和一群家丁走出来,龇牙笑着,“萧丞相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晚辈冒昧来访切勿责怪!” 萧义没给他好脸色:“既然知道冒昧那你还来,把我家门口整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额....”勤公子从车上跳了下来,笑呵呵道:“未来岳父莫生气,您要是不喜欢小婿以后就不送了,不过这次的还是要收的。” 说着就让跟着他一起来的家丁把这些玩意儿一件件搬进屋里。萧义瞪大了眼想去阻止,却被这些给挡在了外围,眼睁睁看着自己相府成为杂耍团子! “你..带着这些破烂给....” “父亲。”萧尘霜挤了进去,萧义一看是自家二女儿,当下道:“太子妃来的正好,这个勤公子实在不像话,他...” 萧尘霜温婉一笑:“爹爹,人家好心好意送东西来我们自该欢迎的,你们几个别愣着了,请公子进去喝杯茶。” 勤公子轻巧一笑:“还是太子妃明事理,您这般盛情相邀,那勤某就不客气啦!” 还真是个不要脸的! 萧义搞不懂萧尘霜到底在想什么,反正全程没给好脸色。 她冲萧义笑了笑,“这里就交给我吧,父亲不用挂心。” “也好,看到这小子我就来气!”萧义气呼呼的甩袖走了。 勤公子又一脸懵,我啥也没做啊?咋未来老丈人就这么厌烦?不过他倒也不太在乎,现在关心的自然是那如花似玉的锦绣姑娘了。 先前来碰了壁,现在好不容易打听到已经回来,那必须第一时间就麻溜的跑过来探望。 他刚落座就开始东瞧西瞧,萧尘霜自然晓得他心里想什么,便替他倒了杯茶,“勤公子是喜欢本宫的三妹?” “太子妃,您真是慧眼,这都瞧出来了....”勤公子嘿嘿笑道:“太子妃,也不瞒您说,我这...条件也不错是吧,你三妹左右不过是个庶出,我肯娶她当正妻也足够显得我诚意了。” “庶出?” 勤公子反应了什么,有些尴尬:“太子妃,是草民说错话了,瞧我书也没读过几本,就是比不得你们这些有学识的哈。” “这是什么话,本宫岂会这般小肚鸡肠。只是我那三妹蒲柳之姿,能让你这般上心,听起来确实是她的造化啊,怕只怕日后你会嫌弃。” 他一听,又是嘿嘿一笑,赶紧摆手:“不嫌弃不嫌弃。” 这人一看就不太像个好的,外面那些声色传闻难道全是空穴来风?那可不见得。萧尘霜表情平平,端起茶杯道:“只是她现在估摸着没有心思谈论婚嫁。” “为何啊?是我哪点配不上还是你们顾虑什么?放心,只要我娶了锦绣,我家里那些个通房啊小妾什么的立马统统赶走!”他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萧尘霜赶紧招招手:“你先坐下,这么激动做什么,本宫只是说她曾经和赵世子私定过终身,这些事肯定要与你说清楚的,免得日后你们真的成了一家人反而会生出嫌隙。” 赵世子?勤公子心里一惊,莫非是才入京那个赵世子? 昨天他还在倚红楼的时候听到小厮来报,说隐隐约约看到锦绣姑娘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当时他还不以为意,倒也无所谓,反正嘛迟早都是他的人。 现在听太子妃这么一说,莫非那人就是赵世子? 不可能不可能,也没听说要进京啊,一定是太子妃太狡猾,不希望自己娶她的妹妹所以才故意扯谎的。然而心里却不自然的生出几分疑虑。 直至远远地看到柳盈带着萧锦绣出现,他那什么疑虑的就烟消云散了,就有些坐不住了,立马起身,作出谦谦公子的模样,“小生这厢有礼了,锦绣姑娘真是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嘿嘿,这一路走来可辛苦了吧,来来来,快快请坐!” 萧锦绣嫌恶的看了他一眼,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说点阳间话吧大兄弟。” “我还活着说的当然是阳间话,锦绣姑娘你可真幽默!” 萧锦绣蹙眉:“我....”她一副求救的目光看向萧尘霜,二姐你快把这个阴间人打发走吧! 第308章 打怕了 萧尘霜也同样用眼神与她交流,示意她耐点性子 萧锦绣嘟了嘟嘴,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背对着那勤公子。 勤公子有些尴尬,搓了搓手,那眼睛却一直往锦绣的屁股瞟,时不时还舔舔唇。 他这人平时就饮酒过度,导致整张脸又红又肿,还有很明显的酒糟鼻症状,简直油腻到不行。 “锦绣,勤公子特意来看你,怎么就板着一张脸?” 萧锦绣全然不知二姐在打什么主意,可是想起她能不计前嫌安顿娘亲,又觉的不会对自己耍心机。 可是又实在不想敷衍这个油腻男,便道:“最近肚子有些不舒服,二姐,你说我该不会....” “难道你....”萧尘霜故意紧张起来,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问:“是不是觉得浑身乏力,想吐...?” 萧锦绣睁了睁眼,摇摇头:“并没有,不过乏力倒是真的。” “那就好,还以为真出什么事了。”萧尘霜赶紧替她添了茶,以长辈的口吻说:“不过要我说你也不小了,婚事也可以定下来,我看勤公子一表人才,又不介意你曾经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和赵世子私定终身,已经很难得了。” “私....”萧锦绣忽然反应过来,连忙道:“我倒是没什么,可那赵世子缠着我不放,如果非要和勤公子在一起,那万一找勤公子麻烦怎么办?” 萧尘霜沉默了下来,喃喃道:“应当不会吧,我听说他这人脾气暴躁手段狠辣,没和你在一起之前曾和翰林家的小姐在一起,后来那小姐就莫名疯了,哦还有,她心上人是不是被打瘸那个?” “哎呀姐姐你别说了,我心里毛毛的....算了算了,待会吓到勤公子了。”说到这里,萧锦绣故意关心问:“勤公子,你别听我二姐胡说,其实也没那么严重,那个翰林小姐的心上人只是被打瘸了而已,前两年也就又被蛇咬了,倒是有些人说是世子做的,但实际上...也是别人在传,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听见她这么说,勤公子眼里冒出的淫光瞬间就消失了,看的出这小子确实是被这番话给吓到了。 他虽然深受勤夫人的喜欢,可到底无官无职,如何与一个世子相斗啊。 为了不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丢人,他强作镇定,硬是坐了足足一盏茶后才走的。 下人们说要去送也被他给婉拒了,嘴里说下次再找机会来拜访。 萧锦绣全程摆着一副臭脸,等他走了才开始向萧尘霜撒娇,“二姐...二姐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你在撒娇?”萧尘霜疑惑的看着她。 萧锦绣有些不好意思,揪着衣袖,“哪有什么撒娇,只是你刚才为什么要把他请进来,而且你嘴里说赵世子,要是传了出去,那姓勤的要是知道我们是骗他,那可怎么办。” “这个油腻男十分要面子,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到处张扬的,否则不就等于向大家宣布他怕了这个赵家世子?” 听她这么一分析,萧锦绣也连连点头:“说的有道理,不过...也总不能一直拿赵世子当挡箭牌,这不是长久之计啊,难道姐姐还有后手?” 萧尘霜有意捉弄:“我哪里有后手,这本来就是缓兵之计,真正的办法是早点给你找个人家嫁出去,那便也就好了。” “....二姐!” 萧尘霜微微一笑:“怎么了?没事,我肯定给你找个好的,不让你白嫁。”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哎呀不说这个了,提起那个人就烦。江城那边的事情如何了?”说到这,她脸上爬上红晕,“看到那个范公子...他今年多大了啊,应该成亲了吧?” 原来这丫头看上范佑纯了。萧尘霜看了她一眼,回答没有。 萧锦绣见她眼神含有打量,连忙说:“我只是随口问问,好了,我还要去绣荷包呢,明日就是双星节了...” “可惜范公子去了江城。” “啊?”萧锦绣愣了,那荷包怎么办?算了,等他回来再送也是一样的,只要确定没有婚配,便证明是有机会的。 而碧水这边再次被委以重任,自然是要好好做事的,毕竟现在主子身边可只有她一人了,怎么也不能让主子一人孤军奋战。 她本打算去武馆请人的,可后来又想想张护卫似乎比较合适,便去找了张护卫。 路上却碰到小福子一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小福子一见是碧水,便立马迎了上去,“碧水姑娘怎么愁眉不展的,这是要上哪去?” 碧水:“小福子你吓死我了,你们怎么有空出来?” “哦,是王叔让我们出来买些东西,这就准备回去了。”小福子拿出一盒笑口酥给她,“这是我刚买的,送你一盒,看你愁眉不展的,吃了就会笑口常开!” 身后一群太监见此,略有些八卦,立马恭敬的弯腰:“大嫂好!”几个人声如洪钟,引来群人注目。 小福子立马捂住他们的嘴,一个个训道:“胡说八道什么,这是碧水姑娘,太子妃身边的大红人。” “大红人....”碧水轻笑出声:“我哪里算什么大红人啊。” 小福子道:“你当然是大红人,不过我看你兴致不高,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太子妃出什么事了?” 碧水低头看着这盒笑口酥,将萧尘霜安排的事和小福子说了。众人一听,那太子妃的事儿就是他们的事儿,太子妃妹妹的事,那肯定也得管下去的。于是这一拍胸脯,就把这活儿揽在身上了。 第二天,他们刻意去蹲点。 勤公子对这些一无所知,按照惯例去倚红楼找小翠姑娘喝酒,上轿之后走了许久也没到,他开始起疑,怎料拉开帘子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倚红楼,而是一条死胡同。 他正要转身就被套上麻袋,雨点般的拳头就落在身上来了。小福子他们也打的尽兴,把他拖到巷子深处狠狠揍了一顿。 事后还刻意低声讨论关于世子的事。 勤公子顿时就麻了,还真和那赵世子有关系啊? 被打的差不多了,听着外面没动静,他才从麻袋里钻了出来,几乎连路都走不稳了,身上痛的不得了。 再一看那帮人早就没了踪影! 轿子还停在门口,勤家的家丁寻着这些赶来,见自家少爷被人暗戳戳打了一顿,连忙上前嘘寒问暖。 “滚开!”勤公子痛的龇牙咧嘴,脸上没有伤,这帮人都往身上打的,要是不脱了衣服谁也看不出他身上有伤。 下人们看他如此痛苦,走路都成问题,想去扶又怕被责骂,就在一边紧张兮兮的,伸出手又缩回去。 他恨极了,擦了擦嘴角的血,又不敢对人说自己是被情敌给打了。 说起和萧锦绣的事儿,也怪他偏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 当时其实是无意看到她的,就觉得这个女的不错,再一打听之下竟然?是相府的庶三小姐! 于是他这么一想,觉得自己无官无职的,要是真能娶到丞相家的女儿,哪怕是个庶出,将来凭这关系再让勤夫人与勤太公提及一二,怎么也能混个闲职,总算也是入了仕途。 可谁知这萧锦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居然和赵世子搞在了一起?! 家丁把他带回了家,勤夫人听说他回来的时候走不动路,便立马召了几个大夫回来看看个究竟。 “到底怎么了?”勤夫人问。 勤公子摇头:“没什么母亲,我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您就别担心了。” 第309章 上门闹事 “你都痛成这样了何止是摔了一跤?”说着勤夫人就去扶他,刚好碰到痛楚,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勤夫人这下就立马知道怎么回事,怒道:“有人打你了?谁打你了?你说出来,我让你爹去讨个公道!” “别别别!”勤公子赶紧拉住她,“我真没事,爹因为之前大哥的事已经很不满意我的作风了,要是再让他知道...肯定又要不分青红皂白的骂我一顿了。” 这点倒是没说错,勤夫人默了默,也只好说:“那先让大夫给你看看,到底因何与人结怨啊?” “我....”勤公子叹息:“我之前不是与您说我喜欢上一个姑娘吗,但是...她是赵世子的红颜知己,所以我...” “真是岂有此理!”勤夫人重重一拍桌:“世子又如何,也未免太霸道了些,你只是喜欢一个姑娘,那姑娘还不是世子娶了的女人,怎么就不能喜欢了?还至于...找人打你,这个世子...我定要与他理论去!” “娘!”勤公子一瘸一拐的过去拉着她,“你别生气,我不是很痛。但是那赵世子我们惹不起啊,算了算了。” “算了?这怎么行,都给你打成这样了!” 勤公子连忙说:“不是这样的,打就打了,难道你以为我不恨吗,可是儿子选择忍气吞声可全是为了我们勤家着想。” “我们勤家好歹也算有头有脸的,他是世子又如何,就算是天王老子打人那也是不对!”勤夫人的气焰渐渐变小,显然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 勤公子一脸受伤又懂事的模样,“您想想那赵世子因何入京,不就是因为要和太子联姻吗?我们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们了,这两家要是合在一起,只怕给父亲增添不必要的困扰啊。” “可是……”勤夫人叹了口气,摸了摸勤公子的手背,“真是个好孩子,只是这样的话就太委屈你了。” 她承认刚才是有点冲动了,可是想想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勤公子憨憨一笑:“没事的娘,养几天就好了,目前情况不明朗,等我们看看再说。” 因为自己儿子的懂事,她感觉很是欣慰。 只是越想越觉得难受,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现在另外一个儿子又被打成这样,自然心里不好受。 虽说是抱养来的,却也是有深厚感情的。所以想着就算不能拿世子开刀,那拿他的红颜知己开刀总没问题了吧? 于是趁勤公子去换药的时候,便盘问平日里和他厮混的家丁们,这才得知原来这小子喜欢的那个女子正是丞相家的三女儿——萧锦绣。 “这个萧锦绣还真是个红颜祸水!” 勤公子在里面听到什么,深怕再次被偷袭,想想刚才被打的场景,他确实吓得不轻,赶紧说:“娘,不是萧锦绣真的不是萧锦绣,哎,你就别管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 “好吧,那你好好养着。”勤夫人这性子,自然憋不住,暗中又去打听了一番,得知自家儿子喜欢的还真是那萧锦绣,只是和那赵世子并无什么瓜葛。 说来也是,堂堂一个世子怎会为了一个女人和勤家人大打出手,必然是有人借着世子的名号在外面撒泼。 本来这件事要找回场子是很好办的,毕竟知道此事出发点是别人在利用赵世子的名号来做坏事。 可惜啊,难就难在这帮人手脚太干净,根本就找不到人作证,可以说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勤夫人气的不行,那也没办法,只能暂时先搁置搁置了。 听着小福子他们汇报情况,正在剥瓜子的萧锦绣也高兴极了,连忙把剩下的瓜子仁都分给了碧水等人,以表自己的感激之情。当然,最后忍不住抱着萧尘霜狠狠亲了一口,“谢谢姐姐!” “....你可规矩些,这件事暂时低调些好,千万不要张扬。”萧尘霜再三叮嘱,和这些人交过手了,谁能保证事情就能这么轻轻松松化解呢。 “二姐,我听说那边新开了个小铺子,里面的南乳花生特别好吃,要不我去买点给您尝尝?” 萧尘霜:“帮你这么大忙,一包花生就打发了。” “才不是,那要排队好久的,再说了....”她戳了戳额头:“你这贵为太子妃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为了表示谢意,那我可就先去了!” 萧尘霜没意见,关于那家铺子的风评这两天也听说了,确实卖的不错,好多人排着队去吃。最令人欣慰的自然是萧锦绣的转变,不似以前胡搅蛮缠任性极端。 太子府几个小厮过来传话,说是莺歌姑娘被欺负了,再一追问下来原来是那赵汀芷杀上门去了,让萧尘霜赶紧回去稳住局面。 碧水听了,心想果然是这样的,主母就是主母,一有事儿那还不得正主儿来解决。 于是一行人连同小福子又回了太子府。 在路上就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赵汀芷确实不服气,昨日虽然被昭和劝下来了,可到底是被怼了,于是又找上门来. 这次还带着几个西坞那边来的武士和几条恶犬,嘴里说是来做客,可这种架势像是客人该有的举动? 她态度不好,所以太子府的下人也没让她进,估摸着是冯嬷嬷知道赵汀芷要出宫,所以提前和府里人打了招呼。 于是就看到一群人站在门口,女子手里牵着几条狗在那嬉戏打闹。 小灰灰和雪球打闹着跑了出来,几条狗就像是看到杀父仇人一样扑了过去,赵汀芷一个拉不住,几条狗就冲过去把小灰灰和雪球团团围住。 雪球倒也还好,虽然被那两条狗缠住,但恶犬也不敢上前,只是龇牙咧嘴的狠叫着,大概忌惮雪球庞大的身躯。 然而小灰灰可惨了,因体型瘦小很快就被欺在身下。雪球瞧了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冲了过去一头把那两只狗撞飞。 赵汀芷抱着胸观看,一副凑热闹看好戏的样子。 她这几只狗平日里都是用生肉喂的,里面又有狼的基因,所以可谓是犬中之王。 现在无非是对付两只杂毛小狗,她当然一点不担心。 赶到的时候雪球身上的白毛已经被染红了,身上是被撕咬过的伤痕,小灰灰在它身后也是奄奄一息。 几条狗虽然也受了伤,有一只眼睛甚至被咬爆了,可仗着狗多势众,围着雪球转圈圈,似要再次进攻,又因为尝到雪球的厉害,也不敢贸然扑上去。 下人们看到如此凶狠残暴的场面,一时也不敢掺和进去,毕竟狗和人不同,发起疯来活人可架不住这么撕咬。 雪球趴在了地上,它身上的白毛被血染红,伤的蛮重的。它本来很厉害,但现在因为要护着小灰灰,所以不敢敞开了打架,才被这几条狗伤到的。 萧尘霜站在门口,脸上越是平静,心里的火就越是难以平息。 碧水瞠目结舌:“主子这....” 萧尘霜摆了摆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生气是没用的,她转而对碧水吩咐了几句。 没一会儿就看到墨统领等人匆匆赶来,说来也巧,他们几个刚刚下了值,才从神卫营出来,听说太子府出了事就立即赶来了,一起的还有太子府那些府兵,皆是身穿盔甲,拿着长矛叉子,冲上去就把这几只狗给捉住了。 赵汀芷看着这突然冲出来的人懵了,赶紧道:“你们做什么,为什么要抓我的狗!” 第310章 阉割 当然,墨统领他们根本就不带理会的,几条狗迅速就被关在了铁笼子里。随后才恭敬的走到萧尘霜跟前,“太子妃,这些狗怎么处置?” “你们觉得呢?” “这帮狗穷凶极恶,八成是精力过于旺盛无处发泄,主子,不如就拖下去阉了吧。”碧水适时说道。 萧尘霜点点头:“不错,就按碧水姑娘的意思去办,辛苦墨统领了。” “太子妃言重了,都是属下应该做的。”说罢,墨统领看向身后的人,“带下去!” 赵汀芷总算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阻止:“疯了,你们疯了,不行,不许碰我的狗!” 萧尘霜一手拉着她的衣襟,“翁主,本宫对你百般忍让,只因你是客人,可到头来你却欺负到本宫头上。如果还有下次,你就将会如你狗的下场一样!” “我!”赵汀芷面色扭曲,她本是想来找场子的,谁知道会变成这样,看着那几只被阉了之后就立马温顺下来的狗就一肚子气,转身对勇士们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嫌不够丢人,滚!” 小福子有些不甘心:“主子你就这么放她们走了?” “这种人是那种不服输的人,她下次还会再来闹事,方才我已经说过,再有下次定不轻饶。先别管他们了,雪球怎么样了?” 碧水跪坐在一旁,瘪嘴一哭:“它身上好多伤,好多血啊....” “它是因为全力保护小灰灰才会被攻击的,不然以雪球这样优良的苍极雪狼血统,再来几条狗也不在话下的。”墨统领检查后得出结论。 “雪球和小灰灰感情真好,想想有时候真的人不如狗...”一旁的丫鬟对这两条狗也是深有感情,因为平日里都是她们在照顾,所以看到他们伤成这样,心里的难过不比萧尘霜少。 “别说了,先抬进去医治。”萧尘霜招了招手,几个人便将两条狗分别抬到屋里开始清洗伤口。 萧尘霜小心翼翼替雪球将那些被血黏住的毛剪了下来,这样方便上药,也不知人用的药是否能够医好,但现在也别无他路了。 碧水又打来了热水,幸好雪球全程都比较配合,实在很痛的时候才会嚎两声。可小灰灰那边就比较惨了,耳朵都被撕下来一只,那几个经常喂食它的丫鬟哭的那叫一个惨。 “主子,小灰灰那边情况很不好,大夫说失血太严重了....” 萧尘霜漠然的替雪球擦药,像是没听去似的,显得有几分凉薄了。 碧水也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主子,原本我不该说,但是现在我觉得不说也不好,小灰灰虽只是条狗,可是我们一直照顾着,都把它当做亲人,可现在却要死了....” 说着她便不受控制的抖动着肩膀,捂脸痛哭起来,“这是什么道理,我们什么都没做,无端端就遭了这么一劫。莫不是都看太子进了大理寺,现在便全来欺负我们!” 其余丫鬟也都哭丧着一张脸:“主子也是可怜,丞相爷那边不得宠倒也罢了,如今太子身陷囹圄,太子妃又遭受这种不公平对待,皇上为什么都不管管!” 她们嘤嘤啜泣着,话虽然说的小声,可听到耳朵里无不是斥责不公,说到底还是觉得自己的主子太孤苦无依了。 小福子皱了皱眉,看着太子妃虽然面色平平,但那心底保准是伤心透了,继续留这些丫鬟下来只会让太子妃更难受。于是吩咐这帮人先下去 整个太子府压抑的很,以莺歌为首的姬妾便站在院子外等着。这次的事儿谁也不想的,实则她们多少也有些愧疚,虽然是赵汀芷的恶犬伤人,但说到底也是先和赵汀芷起了纷争,不然也不至于会闹成这样。 碧水打开门走了出去,瞧见麻溜的站了一排,连忙道:“你们都先下去吧,娘娘现在心里难受着呢。” “妾也知道太子妃心里难受,可....还是希望太子妃能保重身体。”莺歌掩面擦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甚是惹人心疼。 小福子见了,声音也软了下来,问道:“莺歌姑娘,这件事到底怎么起的,为什么雪球会和那些狗扭打一起?” 莺歌是这帮姬妾中的表率,便站出来将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是赵汀芷的狗冲进来就咬伤了一个仆人,莺歌听说这事儿就立马带着人出来搞清楚状况。 谁知这赵汀芷非但不觉得自己有错,还仗着身份高,把院里这些姬妾都侮辱了一顿。 都是爹娘生的,哪能受得,因此一群人就闹了起来,恰巧王叔这些也都不在屋里,说是去探望太子了,搞得家里没个主心骨才让人欺负成这样。 小福子恨恨道:“这个赵汀芷,实在是太过分了!” 碧水站在旁边听着,忽然心生一计,拉着小福子到一旁,于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小福子脸色一变,大喜:“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好啊!”他一脸憧憬的看着她,“碧水姑娘不仅人漂亮,脑瓜子也灵光,以后谁娶了你可是大福分!” 我谁也不想嫁,能留在主子身边伺候就够了,那这件事可就麻烦你去办妥了。 小福子一拍胸脯:“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他憨憨一笑。 傻样....碧水摇摇头。 小灰灰的伤很重,下人们都说可能快不行了,萧尘霜披上衣服起身去看,果然在窝里瑟瑟发抖,耳朵烫的怕人,她蹲了下来,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一言不发的看着。 而雪球也像是有感应似的,带着伤也跑到小灰灰身边陪着,两只狗互相舔着毛,抱在一起睡了。 半夜的时候小灰灰就去了,雪球用嘴巴去拱它,似乎是希望能站起来,可是小灰灰紧紧闭着眼耷拉着脑袋没有半点反应。 又过了一会儿,雪球终于放弃了,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叼着小灰灰的尸体往院子里走。 它在花圃里刨着坑,又叼起小灰灰把它埋在土里,整个过程很顺利。 萧尘霜看着此幕,竟觉有几分冷意,裹了裹身上披着的衣服,雪球朝它呜咽了两声便走到跟前趴下。她伸出手摸了摸雪球的脑袋,微微有些鼻酸,“它是去天上了,因为人间太苦,去了天上就会幸福一些。” “汪汪~”雪球舔了舔她的手,似乎是在安慰什么。 “汪~”萧尘霜叹息,在土堆旁边待了好许久。 她向来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小灰灰陪伴不算短暂,也给过她温暖和快乐,所以现在它死了,这心里确实是难受的紧。 这事儿几乎就淡了,谁也没去提,只有几个经常照顾狗的下人还面带愁云,有些郁郁寡欢以外,其他人则已经恢复如常的状态。 碧水进来给萧尘霜梳妆的时候发现她眼睛下面挂着两个黑黑的大眼圈。 “主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你眼睛....” 萧尘霜无力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勤淮有消息了吗?”昨天哄了雪球好半夜才有空爬上.床睡了会,所以自然没睡好。 “这两天奴婢留意着,只是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方法把消息传递过来,不过主子放心,应该快了,如果他想反水...” 萧尘霜摇头:“他不会反水,留意着吧。”说完就打开了胭脂盒,因为这张脸实在太白了,病态的白。 除了没有休息好以外,大概是源于半睡半醒间做的噩梦缘故。 这些噩梦像幽灵一样缠着她,始终无法摆脱,再加上小灰灰的死雪球的伤,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更是招架不住。 第311章 白月光 胭脂盒的夹层里多了张字条,上面写道酉时贡品会从海珠桥经过。酉时....现在离酉时还有几乎一天的时候,那时也正是晚上。 而今天是双星节,晚上人会比较多定会很热闹,倒也方便成事。 碧水喜极:“主子,是勤淮传递的消息吗?” 平日里的丫鬟们不会轻易进来,所以这字条定是青衣会的人放进来的。她点了点头,“应该是,酉时的时候...你做好准备吧。” “奴婢给您梳洗完就去。”碧水从衣柜里给她找了身衣素色锦衣,关于青色的衣裳是再也没看到过。她虽然好奇过,但也没敢多问,到现在也还无法完全摸透主子的心思。 “主子,三小姐来了。”丫鬟话还没说完,那端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 “二姐!”萧锦绣像个癞蛤蟆一样跳了过来,“昨天的事我听说了,那姓赵的怎么就有这么个妹妹!” 萧尘霜歪着头看她,“你和赵世子真的很熟的样子?” 萧锦绣赶紧捂住嘴,见瞒不过萧尘霜,松开手讪讪道:“也不全是,路上遇到的,这人也是个傻大个,看起来也有些侠气,不过...怎么会有这样刁钻的妹妹?” “看来你对这个赵世子倒是有些好感。” 萧锦绣解释道:“哪里有什么好感,这一路上要是没有我他就饿死了,这么大个人又胆小还怕老鼠,哎,我跟带儿子一样,都快烦死了。” 众人听来这不是有好感那是什么?明明就像是甜蜜的负担嘛。只是想着小姑娘脸皮薄,也没点破,任她怎么说怎么是就好了。 萧尘霜笑了笑,没再说话,其实之所以和勤公子提那赵世子,她也是存有私心的,一来她并不知萧锦绣和赵世子是真的认识,但想着能帮萧锦绣解围也算是好事。 二来,勤贵妃也确实令人生厌,让这本家内讧,那才叫有好戏看。 姐妹二人说了会话,其实也看的出来,萧锦绣这一大早赶过来也是听说了小灰灰的事,所以来安慰她来的。 只是小姑娘还没意识到,也没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关心别人。 吃午饭的时候定王也来了,说是来送东西,实际上却是来道别的。萧尘霜知道他的来意,所以这一次不再像之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确实带了些伴手礼,当走到前厅看到萧尘霜时,目光变得湿润起来,流露出特别的温暖光芒,化为丝丝柔情润泽心田。 “三嫂。” 萧尘霜落落大方:“定王稀客,请坐。” “定王,您要喝什么茶?” 魏怀瑾:“都可以的。” “定王殿下,你要送我姐姐东西啊?” 魏怀瑾这才注意到原来萧锦绣也在,一时有些诧异,他对这个姑娘的印象可不太好,因为之前伙同萧婉清一道欺负尘霜来着。 他这人不算难懂,几乎藏不住心事,萧锦绣明显感觉到他不喜欢,一时觉得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好像也没有哪里得罪这位王爷啊。 “三小姐也在,怎么,不关心关心你大姐,却跑到二姐这里来,看她伤痛火上浇油吗?” 萧锦绣噎了噎,“我...我没有,我只是来看二姐,晚上不是....” “碧水,厨房里还有几样小吃,你先带三小姐过去。” “诺。”碧水自然领会过来意思,拉着萧锦绣往外走。等二人走后魏怀瑾紧绷的脸才放松下来,萧尘霜笑道:“你也不必如此,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魏怀瑾:“你总是轻信别人,若你真的不和我走,留在这种虎狼之地,那该怎么办。” “怎么,王爷要走了吗?” 魏怀瑾苦笑:“是父皇暗中授意,明日我就要启程,想在走之前来看看你。另外三哥的事你也不需要太担心,我…” “我并不担心。”萧尘霜微微一笑,直接打断他的话。 随即起身从妆台上的盒子里拿出一支萧,“这是雪山下的寒石制成的,是我祖母留给我的嫁妆,眼下你既要走,我便将此物送你,希望此去平安。” 本来端端坐着的人,突然也站了起来,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嘴里说着不要,可手已经抬起。 并非是他想要,纯粹去紧张的,他又赶紧垂下手,“这是祖母留给你的最后念想,要是给了我…这不好,你还是快收着。”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一向喜欢箫…且你帮我许多,我应该有所表示的。”她重新又坐了下来,“北齐偏远,务必珍重。” “我确实是来辞行,可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北齐?” 他的目光让人觉得不安,萧尘霜虽没有说话,但她的沉默却陈述一切。 明知道他想听什么,没想到临了连句谎话都说不出。萧尘霜无奈摇头,她也不知自己怎就能如此狠心,对不喜欢的人当真如此狠心到连说谎都懒得说? 她不太懂,却能仗着魏怀瑾的喜欢去做一些自认为对他好却让他伤心的事。 不过……只要他离开了,才是最好的,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魏怀瑾呆住了,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模样便有些不舒服。在意这些做什么?就算这些都是她安排的又如何? 那她也该是有自己打算的,又何必去在意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反倒疏远了,那才叫不值! 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又得不到,那就是永远的白月光。 气氛逐渐尴尬起来,萧尘霜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茶叶,忽然开口道:“大环境我们改变不了,但我们可以做好自己。你是王爷不是普通百姓,魏国的责任也会压在你身上,我希望你遇事能冷静,知进退,最重要活着。” 第312章 捉奸现场 “尘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萧尘霜:“你对我说的话,应该我还给你,这种虎狼之地更不适合你!你是飞鸟,不应该被困在城墙中,外面天地辽阔才是你的家,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她如此严肃,让人有种不敢怠慢的感觉。魏怀瑾木然的点了点头,总觉得这番话哪里不对劲,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不然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他本想继续追问,却又不想最后一次见面还搞的如此不愉快。于是提议带她去游花灯,然后再入宫赴宴。 最近天气转凉,这个时候出去夜游是很舒服的,正所谓秋高气爽,于是她便欣然同意了,一起去的自然还有萧锦绣。 不过她没有之前的活泼气了,晓得这个魏怀瑾不喜欢她,人家又是王爷,当然不敢造次。 只是根据这一路观察过来,她似乎看出些什么,刻意走到身后拉着碧水问:“碧水,你跟我姐姐这么久了,你说,这个定王是不是喜欢我姐姐啊?” 碧水紧张道:“三小姐莫要胡说,要是别人知道会给主子带来困扰的。” 萧锦绣不以为然:“在大街上怕什么,人来人往这么多,再说了这些男男女女的都成双结对的,谁来听我们说悄悄话啊。” “三小姐说的是。”碧水点点头,其实她也觉得萧锦绣说的不错,总觉得定王好像钟意太子妃似的。 小福子在一旁听了,满是不在乎,这定王虽然优秀,可那又如何,太子妃就是对太子一往情深啊,岂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破坏的。 “这个喜欢吗?”魏怀瑾指了指一个兔子面具。萧尘霜笑笑:“还不错,你若喜欢我便买下送你。” “我一个大男人要这些做什么。”魏怀瑾摇摇头,把面具又放下了。 “定王,二姐,那边有糖藕莲蓬卖,我们去买吧!” 魏怀瑾微微一笑,转眼看向萧尘霜,“你想吃的话我去买。” “好。” 萧锦绣屁颠屁颠跟了过去,刚走没几步就像是撞到鬼一样折了回来。萧尘霜立马拉住她,“怎么了?” “二姐,我看到赵修杰了!”她指了指河对面的方向,那人群中簇拥着的公子。那男子很白净,只远远看去就觉那皮肤非同一般,尤其脖颈处的肌肤露出来时,细致如美玉。 原来他就是赵世子。 赵修杰身后还跟了几个护卫,不过好像忽然停住了脚步,往萧锦绣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是发现什么一样,与身旁的人说了几句就朝着对面赶来。 萧锦绣暗叫不好,连忙说:“姐,不能让他看到我,我先走了,要是你们撞上,也别多说,总之我回头再与你解释!”说罢,一溜烟的跑了。 小福子也一愣一愣的,和碧水二人皆认为三小姐和世子关系非同一般。魏怀瑾不喜欢她自然就懒得注意,买回莲蓬的时候也没注意是不是少了个人,直接就递给了萧尘霜。 “我尝过,起初有些苦,但吃进去是甜的,你尝尝。” “瞧你笨手笨脚,我来帮你剥。”魏怀瑾接过一些放在桌上,认认真真剥了起来。小福子略微有些尴尬,这不是摆明给太子戴绿帽吗? 这是兄弟该干的事儿吗! 不行,太子不在,得守住太子妃的声誉! 他轻咳了几声,“王爷,是这我们下人做的事,还是让奴才们来吧。” 魏怀瑾:“不打紧,那边有卖凉茶的,去给你们主子买些来。对了,那摩合罗也买上一对。” 小福子咬牙切齿,微微唱诺! 萧尘霜无奈:“其实不用的,我自己也可以。” “我都要走了,再为你做这么件小事你也要拒绝?”他眼神专注的盯着她,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到些许动容,然而除了平静便是漠然。 他的心意,她现在完全明白,但不能再给他任何幻想了。 二人之间又沉默了一阵,他苦苦一笑,觉得喉咙微微发酸,吞进一颗莲子,涩涩的难受。 小福子买了凉茶就赶紧往回走,碧水跟在后面问:“怎么回事,你走这么急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定王喜欢太子妃,他是故意把我们支开的。” 碧水:“我当然看出来,不过定王不是那种人,你别胡说。” “我没有胡说~等等,你好像在帮定王说话?不过我告诉你,男人是最了解男人,总之咱们先回去吧。” 碧水无奈摇头,懒得和他争执,只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行人穿插间,男男女女拉着手在亮着花花绿绿的灯笼前停步,互猜灯谜。桥下又有诸多少女放了花灯,盏盏花灯顺水漂流,各自神情十分虔诚的闭目许愿。 魏怀瑾觉得有意思,拉起萧尘霜的手往桥上走,“我们也去许个愿。” 萧尘霜还来不及抽开,就被人挤走,在这暗处,人流拥挤,魏怀瑾就拉的更紧了,此间也顾不得什么身份。 还没走多远,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对方惊呼了一声,正欲破口大骂,可当看清是谁后,那女人的笑容就变得古怪起来,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最后落到魏怀瑾的手上。 魏怀瑾并未注意这些,只是下意识去扶住了萧尘霜,“你没事吧。” 萧尘霜摇摇头:“我没事。”她想着方才差点把人给撞倒,得赶紧先问问才是,可当抬起头那一刹那,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花灯的光影影绰绰在四人脸上闪过,就这般彼此对望着,属实有些尴尬。 此时,萧尘霜站在台阶底下望着台阶上的两个人,两个很亲密的男女,看上去倒是蛮不错,好像这样一个男人无论和谁在一起都十分般配。 而魏洛风此时也正扶着赵汀芷,大概是因为刚才被撞,所以才下意识这么做,但当看到萧尘霜时,他明显也没有反应过来,表情有几分生冷。 反观赵汀芷,嘴角噙着笑意,那表情得意的很,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目光在萧尘霜身上打转,一股傲意油然而生,她挑了挑眉,我早与你说过,太子哥哥一定会是我的! 看着她这种表情,魏怀瑾心里不舒服,憎恨她的同时也同样冷冷瞧着魏洛风。 他之前还在为之而担心,可没少在父皇面前说好话,可没想到这花好月圆的双星节,自己的媳妇不陪却陪一个土鳖翁主! 他很生气,快气炸了!他想着连自己都这么生气了,那尘霜……想到这,他扭头看她,观察着她的细微表情。 在他眼里,便是看到一个柔弱的女子无依无靠,甚至不敢哭也不敢闹,实在太委屈了! 他瞬间像是被霜打了一样,犹豫了很久,很想伸手扶着她,提心吊胆的看着。 萧尘霜扶着栏杆,微微一笑:“这么巧,不准备入宫赴宴了吗?” 她说这话时面色平平,根本看不出有半点伤心。可越是平静,魏怀瑾就越是担心,哪有女人看到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走在一起能如此泰然自若的,莫非是装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便生出几分心疼。本想着应当尊重她的意见,可现在看来,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将来会如何?只会越来越糟! 应该带她走的。 赵汀芷洋洋得意:“还早着,是太后允我们出来不必去赴宴。倒是太子妃出现在这里就很奇怪了,而且还是和定王一起,人家都是情侣间把臂同游,你们这是唱哪一出啊?” “赵翁主也是闲情逸致,现在不心疼你家的公犬了?” 一提到这个就来气,好端端的四条狗全废了!魏洛风暗中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莫要生气。这招是极好用的,赵汀芷果然就识趣的闭上了嘴没有与她们争执。 可偏是如此,从头到尾没有说过半句话魏洛风这个小动作,就让魏怀瑾更生气! 他立马上前握住萧尘霜的手,压抑怒火,“三哥,我说过,如果再有下次我就不会再放手了。” 第313章 暗涌 魏洛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赵汀芷却顺手攀上了他的胳膊,宣示主权,一脸傲意的看向萧尘霜,嘴里却和善的说:“定王殿下,这里人多可要小心些,免得那些不长眼的冲撞了你,我呢就和殿下先走了。”她对定王的态度像极了温柔的嫂嫂。 魏怀瑾冷笑一声,抬眼看向魏洛风,身体微微发颤,更像是在极力控制某种怒火。他冷声道:“听说三哥在大理寺过的不大好,但现在看来完全是我们多虑了。亏得三嫂日日为你挂忧,没想到佳人在侧,真是好兴致。” 魏洛风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目光略有些闪烁,只拉着赵汀芷的手,紧紧握住像是在汲取某种力量。 萧尘霜的目光从他手边划过,颇有几分刺眼,但她脸上却无半点波澜,转头对魏怀瑾说:“宴会将要开始,我们还是不要耽搁了。” “三嫂说的是,那我们先入宫。”魏怀瑾对她温柔一笑,再看向赵汀芷二人时,全然一副冷脸,拉着萧尘霜从二人中间走过。 小福子也不知这是个什么情况,只得跟着碧水他们先行离开。 刚才若不是想着尘霜还在这里,他早就要控制不住冲上去打他三哥了!现在走出来后他仍是觉得怒火未消,总是不舒服。再一转头看向萧尘霜,跟没事人一样,莫非她真的不在乎三哥?也不在乎那个赵汀芷? “你生气?”萧尘霜松开了手,揉了揉手腕,方才被魏怀瑾用力抓着,现在有些痛,还有条红印。 魏怀瑾并未注意这些细节,只是一拳打在了石栏上,“我当然生气,他居然这么对你,那个赵汀芷也实在可恨!” “有什么好生气的,他是太子,将来便是皇帝,三宫六院的可不止一个赵汀芷。”萧尘霜笑笑表示自己真的不在乎。 魏怀瑾木了木,见她这般云淡风轻,心里便更加难受了,闷闷不乐的说:“可如果是我,我喜欢谁就只会和谁在一起,如果我当了皇帝,我爱谁就定不会相负。” “世间都是身不由己的,现在说什么,以后做什么,谁又能保证呢,所以才会充满遗憾。” 魏怀瑾无比认真道:“所以我不会让自己做遗憾的事,如果我现在要做什么就一定要去做,我怕错过就再也回不来。” 完了,说着说着这小子怕是又要表白了,这可不行.... 得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萧尘霜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魏怀瑾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肚子有点痛,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进宫。”说着,她紧紧握住碧水的手,在碧水手背上点了几下。 碧水便立马明白过来什么,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主子,之前抓的药忘了拿,奴婢先去给您拿药,太医说了您这身子药可不能断。” “速去速回,我们在宫里等你。” 魏怀瑾不作多想,和小福子一道扶着她上了马车。因今日人多,行驶较慢,一路走走停停的,途中经过茶寮的时候听到几个走商的商旅窃谈着什么。 其中一人惊讶问道:“那善神教教主真有这么大本事?” “少听他胡说了,世间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你们说会不会和混元宗一样,都是骗人的!” “不不不,我是亲眼所见,那善神教左护法把死人给变活了,就是因为吃了他们教主提炼的丹药。” “教主?说到这教主我倒是想起一茬,前些日子去风陵城的时候听说那教主长得美若天仙,如花似玉,可惜未能得缘一见。” 另一人冷笑:“你光是想着美若天仙,小心怎么把你掏心挖肺都不知。” “那也得先掏你的心子才是....” 坐在马车上的三人面面相觑,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善神教? 其实上个月的时候魏怀瑾就已经偶然听人提过。 民间多苦,遂有信仰,求神拜佛倒也是常态。只是若真像这些人说下去,那善神教果真这般厉害,照这样下去,很快就会乱起来的。 如果是正规的教派倒也没什么,怕只怕是利用百姓这些心理做龌龊之事。萧尘霜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心思越发的沉重,眉间隐隐有担忧之色。 不过看得出她对这些传言还是很好奇的。正因此,魏怀瑾出声道:“其实这件事上个月我就已经听说过,倒也没什么要紧,你若想听,事后我慢慢说与你听。” “我只是担心会出现混元宗那样的状况,其实这件事我也听说不少,你身为王爷可要好好彻查清楚才是。”萧尘霜怕自己没解释清楚,又道:“我是说短短时日已经锋芒毕露,照此情形只怕会影响百姓。” “我明白的,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他垂下的双手再次握了握拳头,“你怎么能老是操心这些事,难道就不为自己考虑?” 萧尘霜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了。抬起头时就刚好对上少年那种不甘心愤愤不平的眼神,她心里就更加笃定,魏怀瑾离开才是最好的结局。 自古男女八岁不同席,但是魏国民风相对于开放,平日里饮宴男女相对而坐倒也没什么值得诟病的。 但这次的是双星节却是将男女坐席隔的远远地,中间足足隔开一条御河。除非眼力极好,否则光是这么遥遥相望,估计除了花花绿绿的衣裙外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湖心中间有个大鼓,是为了替舞姬准备水戏舞的。 这水中戏舞可就有些年头了,虽然每次双星节都会观看,但这是魏国的传统,对此大家都是保持一份崇敬之心去观赏的。 男女宾客几乎已经到齐,那几位夫人确实布置的妥帖,这一点萧尘霜暗暗佩服她们的手段,才短短几日就能整出这样的盛会,确实是官宦人家的女子,确有一手。 萧尘霜与魏怀瑾一道出席,淡定的去拜见了皇帝和勤贵妃,以及那小中风去九华山休养的太后。 “你们俩怎么一道来了?”勤贵妃有些不悦,她最是讨厌自家儿子与这个女人扯上任何关系。 还不待魏怀瑾作答,康业便上前说:“贵妃娘娘,是这样的,我们先前去集市上放了孔明灯,不过后来因我不太舒服便先入宫了,所以她二人晚了些。” 人家郡主都出来说话了,她也没必要给自己儿子找不痛快,便把头扭作一旁没有说话。皇帝瞧了一眼满面憔悴的萧尘霜,心中多少有几分愧疚。 暗暗责怪魏洛风这臭小子不听话不懂事,怎么突然之间就放着太子妃不理,反倒和那个赵汀芷搅在一起。 也难怪这丫头伤了心,要提出和离的请求了。 说到底还是皇家对不住她啊。勤贵妃看出皇帝的难处,为表现自己贤良淑德,便拉了拉萧尘霜的手,“太子妃看起来仍有些憔悴,看来还得好好休息才是。对了,太后这次回来便向皇上求了情,所以在前天已经释放太子出来,怎么却见你一人前来,太子没与你一起?还是没有回太子府?” 她这装模作样的神态真的让人觉得恶心。萧尘霜抽回了手,下意识用手绢擦拭刚才被勤贵妃握过的地方,故意露出嫌恶之情。 果然,勤贵妃立马就变了脸色,阴毒的盯着她,嘴里却委屈巴巴的说:“太子妃现在的架子也是越来越大了,虽然本宫只有贵妃之名,更不是太子的生母,但说到底也抚养多年,你即便再不喜欢本宫,也不该对长辈如此闻言而不答啊。” 魏怀瑾见萧尘霜一脸窘迫,为帮她缓解尴尬和刁难,便抢先说:“母妃容禀,三嫂身子本就虚弱,刚刚一路进宫舟车劳顿,已经很不舒服了,有什么话不妨散会之后再谈?” 勤贵妃:“....” 同样听到这些的太后:“......” 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各有埋怨之意。 尤其太后更是不满了,盯着勤贵妃,这女人怎么回事,怎么教育儿子的,这事儿和他有何关系,非要把自个儿牵扯进来,难怪做不成太子,就这脑子做太子那也是死太子! 第314章 选择 勤贵妃冷着脸,目光紧盯着太后,也不肯相让,有几分讽刺不屑的味道。 太后被她这眼神看的炸毛,满脸不耐,现场气氛再一次僵住了。 某些人心里却爽,正所谓狗咬狗一嘴毛,原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么热闹的场面皇帝也不想浪费了,宽慰了萧尘霜几句就让二人各自入座。 作为太子妃,即使今日太子不在,她也是身份尊贵的正妻,因而皇帝让她坐在自己左手下边,单独的一个座位。 其余王爷王妃也都各自分开,在御河的对岸入座。女眷们大多都认识,因此很快就熟络起来。 “咦,那边是不是禹王?” “是啊是啊,听说要为他选妃了呢。” “禹王只是功臣之后又不是皇家血脉,做他的王妃可未必好。” “你便是眼高手低,你心里倒是喜欢那太子,可太子看你一眼吗?不也是跟着赵翁主去夜游了。” 说到这里,那少女并未接话,而是往萧尘霜坐着的方向瞧了一眼,目光里饱含同情和怜悯。她叹了口气:“要真说可怜还是太子妃可怜,之前太子在大理寺的时候听说太子妃太挂念都病倒了。” “结果到最后还是拦不住,倒也是,那个赵翁主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这有什么,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了,赵翁主长得漂亮家世又好,按我说她才该是太子正妃!” 小福子虽站的远,但看这些少女一个个笑嘻嘻的,目光还时不时的投向太子妃这边来,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多半是在背后嚼舌根子。 再看看太子妃那模样,满脸落寞,一杯接一杯的喝茶,幸好那是茶,若是酒的话多半也得醉了。 他叹了口气,“主子,您也别往心里去,估摸着殿下是有什么苦衷的。” 萧尘霜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胡乱点点头继续喝茶。 果然…太子妃这是伤了心了…小福子摇头嗟叹。 她几乎快把一壶茶喝完了,方才吃的那颗花生米好像卡在气管上了,不妨碍呼吸,但卡着就是难受,所以才一杯杯灌水希望能冲下去。 最后水都见了底还卡着呢,无奈之下才找了个借口起身去花园。 看着她掩面离去的模样,皇帝心里就更加愧疚了,朝小李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跟上去看看究竟。 等到四下无人她才抠了抠喉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这颗花生也随着胃里的酸水吐出。她背靠着假山,舒服多了,差点就呛死了! 刚打算回去就被一群小太监拦住了去路,为首的人面色不善,没有说话,只是瞧着萧尘霜一言不发。 直觉告诉她这帮人要搞事,她下意识拿了一块石头握在手里。 从这里到宴席上还得经过一道石洞门,而且那边喧闹非凡,就算把喉咙喊破也是没用的,真要有点什么,死在这里也得明天才有人发现。 太监牵着一条狗站在旁边,那条狗目露凶光,对着萧尘霜龇牙咧嘴旺旺狂吠。看的人不敢上前半步。 “怎么着,所谓好狗不挡道,今天倒是稀罕了,一群狗挡了本宫的路,说罢,究竟想做什么?” 太监们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是否生气,直至后面的女人走了出来。她微微一笑:“太子妃,是贵妃娘娘让奴婢来传话的。” “你是谁?”萧尘霜上下打量她,这黑漆漆的晚上只看到半点影子,不过从身形和声音来看,她忽然的就想起之前在九里亭看到的那帮人。 那个女人的声音和现在这个人的声音倒是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难道是同一个人? 她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人却偏不如她所愿,只在不远处,身后还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香寒冷然一笑,在这皇宫里谁不知道她香寒是勤贵妃身边的大红人?就连阎公公平日里看了也是和颜悦色客客气气的。 这太子妃果然名不虚传,确实让人心生厌恶,完全喜欢不起来。 不过不能耽误正事儿,她也懒得计较许多,全无顾及的说:“奴婢是谁说了你也未必知道,只是勤贵妃让我来传话,给你两条路走。” 萧尘霜装傻充愣:“所以这位宫女姐姐的意思是本宫挡了你们的路?”她数了数这里的三条路,“明明有三条路啊。” “你....”香寒蹙眉,这个太子妃怎么完全不按道理出牌?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问有哪两条路嘛! 和人吵架法则之一,攻其不备,要掌握先机,就算是对方先出招,也要自己主导整场方能算赢。 简言之就是不能被敌人带了节奏。 不过香寒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很快反应过来:“太子妃,奴婢没有和你开玩笑,既然您要装傻充愣,那您可以继续,但是奴婢真的没有这么多闲工夫,所以这便开门见山的说了。” “我们主子的意思是奉劝您如果不想身败名裂的话,趁早与太子殿下和离,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身败名裂? 萧尘霜抱胸看她,笑盈盈道:“那香寒姑娘你说说,本宫会怎么个身败名裂法?” 香寒满面得意:“你没有见识过我们主子的手段,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一日是太子妃,我们就一定有办法把你拉下马。至于身败名裂...你说,若是太子妃传出去与人通.奸,那该如何?” 她指了指身旁的小太监,“这个小太监是从宫外带回来的,而这些人都是章台宫的人,到时他们只会说确实亲眼瞧见你和别的男人在此地私会。” 那个所谓的小太监此时也以一种淫邪的目光盯着萧尘霜的胸部。 她皱了皱眉,这个勤贵妃还真是好手段,今天这样的场合里居然紧盯着她不放。这女人为了和长安侯牵上线,倒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件事说起来萧尘霜确实占了下风,要是真的如香寒所讲那般,一旦传出去那可是整个京都都知晓,比以前那些小打小闹的事儿,这才叫惊天动地。 香寒见她半天不说话,那神情也似有几分怯懦,心里便窃喜,笃定太子妃是被她给吓唬住了。什么太子妃也就嘴巴厉害些,真遇到事儿还是和萧姑娘一样,不禁吓的。 于是又继续说:“方才我也说了,你若肯乖乖和离,那你的名声就能保住,将来若是想再嫁也不是不可,即便是想嫁个王公贵族,我们主子也一样能帮你,届时依然是荣华富贵,您为何不愿呢?” “就算我和离了,皇上也未必肯....”萧尘霜抿了抿嘴唇,表示自己真的很委屈。 香寒不耐烦说:“总之只要你答应,主子就自有办法,就怕你这太子妃做惯了,一下子从云端跌落谷底受不得,不肯轻易放手。” “姑娘说的对....其实太子妃真的没什么好的,整天担惊受怕的,穿的好些别人说不知节俭,做点什么都是被人盯着的,那日子真的很难受。” 香寒喜极:“这么说你是愿意了?太子妃果然是识趣之人,那如此奴婢便回去禀报给娘娘,今儿个就把这件事给办了吧。” “虽然做太妃不好,但是做皇后是真的好啊!忍一时之气,将来便是母仪天下,做什么王公贵族的夫人,能有当皇后来的痛快吗?”萧尘霜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天真的看着她。 该死! 香寒怒道:“你居然耍我!” 第315章 峰回路转 对啊,就是耍你啊。 萧尘霜笑的极甜,仿佛人畜无害的样子。 其实本来听起来倒是挺划算的,不用做恶人不用想借口和理由就能和魏洛风撇清关系,各奔东西再无纠缠。 可是吧,人就是奇怪的,她这人呢又最讨厌被逼迫。就算本来她就想和离的,现在是被人胁迫这么去做,那感觉就不一样。 若是勤贵妃就不会如此失望,因为知道她手段奸猾。 可香寒毕竟是第一次,难免对她抱有期望,以为会乖乖听话任由摆布,没想到居然敢戏耍于自己! “好啊,既然太子妃如此不听劝,那您这名节也休想再要了。”她阴测测的笑了笑,朝着身旁的小太监递了个眼色,那小太监立马接收到,舔了舔嘴唇朝着萧尘霜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其余宫人便也悄悄退下了。 她说过,如果萧尘霜肯乖乖接受,还能保全她的名声,可如果不能,那今日就让萧尘霜永无翻身之地。 “好好伺候太子妃,要是稍有怠慢,哼,小心你的脑袋。”香寒拂袖而去。 那太监色眯眯的盯着她的胸,他这辈子尝过的女人无数,还没尝过这太子妃是什么滋味呢。所以这次别说给他千两黄金,就算没有这黄金,只要能一沾美人香,那便是死了也值得了。 唯一可惜的是这太子妃还不如他曾经睡过的那些女人好看,但那又有什么。身份摆在这里。 他想的许多,慢悠悠走过去,全然不怕她会反抗甚至逃跑,因为此时她已中了迷香,毫无招架之力的跌坐在长椅上。 “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睡到太子妃,还是在皇宫大院睡太子的女人,这种感觉真他娘的刺激!”他搓着手一步步靠近,声音有些嘶哑。 萧尘霜脑袋里嗡嗡嗡的,“你别过来....” “别过来?嘿…不过来怎么让你滋润滋润呢?”那男人的喉咙里像是卡了只鸭子,一听就有些肾虚的样子。 他刚扑过去就被不知名的东西啃住了大腿,瞬间吃痛,被那绿油油眼睛的东西拖到了花园里,鲜血铺就一地。 萧尘霜拿起兰花白底儿的瓶子在鼻间闻了闻,瞬间清醒了不少,不悦道:“说了让你别过来,自己不听。”她无奈,转眼看向雪球以及它身后的那几条公狼狗。 不错,这几条就是赵汀芷之前带到太子府耀武扬威的那几条狗,不过被墨统领抓到军营里训练了几天,现在乖乖的倒戈相向,反倒把这些人咬了几口。 香寒她们刚走出去就听到后面迅疾的声音,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猛地回头一看就被狗扑在地上,大腿瞬间被咬下一块肉,顿感火辣辣的痛,香寒惊叫出声,旁边的太监和宫女看到这副场景也是吓得撒腿就跑。 谁也没顾香寒死活,不过好在那几只狗没再和香寒纠缠,而是去追那几个跑的飞快的宫女太监。 狗在后面撵,他们就在前面狂奔呼救,奔窜逃命。萧尘霜则和雪球慢悠悠的走在后面,她早知勤贵妃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做好了准备,早早吩咐碧水去通知墨统领,把这几只恶犬带到宫里来。 当然,最主要碧水办事也十分妥帖。 “主子,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碧水问。 萧尘霜笑眯眯道:“看戏就好了,全程看戏。” 面对恶犬冲出,宾客们都是吓了一跳,把好端端的宴会整的鸡飞狗跳。那些个夫人小姐们看到恶犬冲出,那些宫人身上也全是鲜血,瞬间只觉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 “啊!天啊,看他....” 其中一个太监被飞扑倒地,几只狗硬生生撕咬着他的手,他的胳膊,他的大腿,遍地都是血,伴随他惨烈的尖叫,宾客们也顿时慌乱无措。 勤贵妃脸色都变了,“这是怎么回事!” “来人来人,护驾快护驾!” “护驾,保护皇上!” 几个身手敏捷的护卫已经杀死一条狗了,而其余的狗见到自己同伴被杀,更是气的龇牙咧嘴,又是一阵生扑过去,被咬的遍体鳞伤,旁边的人不敢上前,被这股气势给吓到了。 魏怀瑾和墨统领交换了眼神,便各领了一支捉狗队把这几条恶犬制服。看到狗被制服了,在场的人才终于松了口气。而之前被咬的那些宫人,有的还剩下半口气,有的已经当场死亡。 太后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生吃人肉...实在太血腥太残暴了!皇帝虽被吓到,但面上却没有什么波澜,连忙让人把被咬死的宫女太监拖下去。又询问了一番这些狗到底从何而来。 有知情人说:“这四条是赵翁主带来的狗。” “不错我也认得,前些天已经在城西伤了人了,当时微臣还曾向赵翁主提建议,希望她带狗出门的时候尽量用铁链套住,然而她非但不听劝,还纵狗伤人.....” “赵翁主?”几个夫人也是变了变脸色,“没想到这位翁主竟然如此刁蛮任性,之前进宫的时候就已经为难太子妃,这次更是纵狗伤人,此等行径实在罪大恶极!” 裴大人道:“依微臣之见应当先召回赵翁主,而这几只狗也实在可恨,理应烹之!” 勤太公捻了捻两道胡子,“不错,确实应该严惩!” 众口一词,皆认为该严惩这个赵汀芷,眼看群情激愤,勤贵妃也不敢开口求饶,只得让人先去把赵汀芷召回。 至于这些狗则被皇帝下令拖了下去。 萧尘霜慢悠悠的走回来,摸了摸雪球的脑袋,“去玩会儿,阿娘待会来找你。” “太子妃....怎么也有条狗啊。” “我看那不是狗,是狼吧....” “会不会也发疯然后咬人啊?” “今天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 萧尘霜并未理会那些妇人的议论,径直走到皇帝跟前,福了福身道:“儿臣来时便听到诸位的话,看来大家都觉得这些疯狗咬人应当杖毙?” “不错。”勤太公捻了捻胡子,“这恶犬伤人实在罪无可恕,理应立即将这些恶犬击毙,以免再生出事端冲撞了贵人。” 贵人... 萧尘霜嗤笑:“勤太公好会说话啊,贵人的命是命,穷人的命就不是命,那城西发生的事件不知您可有听闻?” 勤太公面色不好,梗着脖子:“微臣略有听闻。” “那就对了,这恶犬伤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打从翁主进京之后便惹出诸多事端。父皇念及长安侯劳苦功高,对翁主更是一忍再忍,并未作出任何责罚,也只让她抄写些女德女戒,可到头来翁主仍然不知悔改。”萧尘霜暗自打量众人的神情。 勤太公吃瘪,鼻哼一声没再说话,慢慢退回了席位上去。 那勤贵妃神情一动,皮笑肉不笑的说:“太子妃这话未免重了些,翁主为人直率不懂这些弯弯绕绕,难免失了些规矩,令人教导一二便也没什么过错。至于这恶犬伤人...太子妃就更是小题大做了,它们只是畜生,如何管得住?指望一只畜生能听懂人话,这未免太天方夜谭了。” “是啊太子妃,哀家也觉得这件事未免小题大做了些。”太后从椅子上其实我很 众人见此,连太后都发话了,可怎么就觉着这像是在包庇赵汀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这根本就是想为赵汀芷脱罪。 因为一个人的喜恶造就的悲剧,这件事的本身就该有人负责。萧尘霜倒也不急,仍然只是淡淡一笑:“皇祖母,您既然觉得这件事小题大做,那不妨看看大家的意见如何?” “萧尘霜...你究竟想耍什么把戏!”勤贵妃压低了声音瞪着她。 萧尘霜:“这只狗本可以套上狗链避免这些悲剧发生,然而因赵汀芷的个人原因导致这场悲剧,难道她就可以置身事外?” 第316章 东洋外使 “我觉得太子妃这话说的有道理,是因为个人导致的事情,全怪一条狗有什么用?” “是啊,那狗本来就是畜生嘛,那又该如何定罪?杀了这只还有另外一只,倘若主人没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这样的悲剧就会成为一个死循环。” 勤太公道:“太子妃此言差矣,它们虽然是畜生却是实实在在伤人,定是要处死的。” 萧尘霜面无表情:“听勤太公这意思倒像要让这些狗把罪责全部揽下来,本宫知道勤家与长安侯素来有往,未曾想关系已经好到如此地步,竟敢如此包庇。” 勤老头脸部扭曲,忽然间就没话说了,彻底哑住了,他能承认吗?不能,既不能也不敢再包庇,多说多错,真继续下去,皇帝如何作想,别人又该如何想,那不就等于实锤了吗! 现场又炸开了锅来,勤贵妃跌坐在椅子上,看来是真的护不住这个赵汀芷了。皇帝沉思片刻,却忽然看向魏怀瑾,“瑾儿,你认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应当按照律法以儆效尤。” “臣附议。” 萧义拱手:“臣等附议。” 见大家都是这般齐心,皇帝便也点点头,让人将赵汀芷缉拿归案,若训诫无用便关入大牢按照律法处置。 这纵狗伤人还是第一遭,让刑部也是颇有些苦恼,该如何判又该如何断? 今日闹的如此严重,打一顿似太小,若杀了,事情又大了些,将来长安侯那边如何交代? 几个刑部里的官员面面相觑,皆道这是个苦差事,却又没办法推脱,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把这件事做好。 很快场面又热闹起来,方才地上的血迹被擦干净了,弄脏的地毯也都丢掉了,看着这片热闹的场景,就像刚才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勤贵妃坐在上方,盯着杯中的酒发呆,之前到底还能笑出来,可现在却如坐针毡,整个事情发展完全和她预期的不同,现在香寒不见了,那个带进宫的男人也不见了。 按理说萧尘霜理应.... 可为何却能活生生站在这里?为何赵汀芷那些恶犬会突然冲出了伤人?她很想找人问问,偏巧玉嬷嬷也不在身边。 正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小太监便上前为她添酒,低声道:“主子,香寒姑娘把东西放在石洞里了。” 石洞?什么石洞?勤贵妃仔细端详那小太监,面挺生,应该未曾见过。 她目光有些游移,端起酒杯往嘴里送,心里却惦记着方才小太监说的什么石洞,什么东西?她并未吩咐香寒去拿什么东西啊.... 莫非... 她眼中跳过一抹阴色,随即看向萧尘霜所在的方向,她嘴角微微上扬,就这么点雕虫小技就认为本宫会上当?明知是陷阱还要往里面跳,她才没有这么傻。 察觉到勤贵妃那不善的眼神,萧尘霜并未在意许多,只想安安心心欣赏歌舞,管那女人怎么想呢。 有一说一,宫里这些舞姬确实十分专业,一颦一笑,一舞一动,轻盈中透着稳健,水袖击鼓带起一片飞溅的水花,甚是绝美,一时不少男女宾客们轰动起身,纷纷叫好。 太后半闭着眼,满脸不悦,这简直成何体统?堂堂皇宫变成勾栏之地。实则每年都是如此表演的,只是知道今年是太子妃主办的,所以老太太心里不舒服罢了,无奈她又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耐着性子看着。 “主子,刚才那些恶犬是怎么回事?”小福子拿来一件披风披在萧尘霜身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记得之前赵汀芷来闹事吗?这四条狗就是她带过来那四条,因为被阉了性子暴躁,后来被墨统领带到军营训练。” 小福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是说,不过这次那个赵汀芷也确实罪有应得,之前碧水便说她迟早会被这些恶犬所害,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迟早被恶犬所害?”萧尘霜瞧了二人一眼,见她们神情略有些不自然,追问道:“你们好像有什么事瞒住我。” “主子....”碧水藏不住心事,也不喜欺骗,还没说话那神情就已经出卖了自己。她低着头说:“城西的事其实本不该这么惨烈,是我没预想到。” “对不起主子....是我不好,你罚我骂我都可以....” 萧尘霜重重叹了口气,她怎会不知碧水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只是城西那件恶狗伤人的事虽能将赵汀芷绳之以法,但说到底却伤害了无辜。 她并不是什么圣母,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发善,只是做事做人就该有个针对,牵连无辜进来确实不好。 她再次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事已至此后悔无用,她拍了拍碧水的肩膀,“这件事我不怪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需三思而后行。” “多谢主子开恩奴婢定会谨记。” 萧尘霜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看戏的同时也在暗中却观察着周围众人的神情。 皇帝身后跟着几个大臣,几人似乎在交谈什么,言语之下便是在夸赞萧尘霜此次宴会办的不错。 大臣们也当然跟着吹捧夸赞,一时间,萧义也颇觉脸上十分有面子,但又不得不故作谦逊,好一番虚伪客套,演的那是淋漓尽致。 “洛将军也来了。”其中一个少女指了指那个身形高大威猛的男人。 “洛将军?” “难道你不知道是谁?” 那位夫人脸上绽着粉光,目光随着那穿着盔甲的男人移动。 他便是抚镇将军洛天河,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有些风霜,皮糙肉厚,但五官却很立体,长得还算不错。 曾死过一个妻子,因为一直放不下亡妻,故而到现在都没有娶妻。 这种尴尬的状况却也引得不少女子的倾慕,都巴不得死去的妻子是自己,如此就能被一个男人心心念念十多年。 他迅速锁定了在人群中的皇帝,径直朝他走了过去,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帝表情甚是微妙,摆摆手:“继续逼问,朕要知道他们此番来大魏究竟带着什么目的!” “可是微臣已经使尽手段,才勉强得知此次东洋人前来送贡品,目的就是要把善神教圣女送到宫里为妃。” “圣女?”皇帝微眯着眼睛,觉得这件事也是越发的有趣了。之前就听说善神教的事,这个善神教像是突然横空出世一样,却受到多数人的追捧。 怪也怪这个善神教锋芒尽显才让皇帝立马就察觉到的,若是再低调些行事,最起码一年半载的不会注意到这些小教派的。 而德宗皇帝本就心系万民,唯恐再次发生混元宗那样的事情,所以当一探测到这件事之后他就立即让洛天河去查。 结果却发现这帮人从不曾害人。 真不害人乃正规教派倒也罢了,可为何又要集齐阴人之血? 这所谓阴人便是那八字纯阴之人,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纯阴者皆可去献血。而献血之后不仅能得到包治百病的丹药还能得到一些酬劳,因此改善了不少人艰苦的生活。 有些人发现这似乎是门生意,不管是不是纯阴八字的人都去献血。这些人被圣女发现之后,就再也没了下落,是生是死也没人敢提。那些见过圣女真容的人,除了心腹以外,也是差不多死的死。 其实严格说来这善神教和混元宗似乎是不同的,正邪难辨,这些也都只是传闻,不知真假如何,更不敢遑论下定断。 第317章 圣女画像 但一个人要做什么,或者一批人要做什么,都会有个潜伏期,不会很快暴露。曾经混元宗便是如此,一开始是信仰,可是到了后来就开始进行对无辜孩童的屠杀。 当然,其中和平王也有很大关系。 可现在这件事,谁又能保证这个横空出世的善神教好坏与否?只有先掌握对方的动向,尽可能把控全局,才不至于出现第二个混元宗。 人生有信仰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信仰中迷失,失去自我沦为傀儡。 洛天河见皇帝半晌没说话,正犹豫着该不该唤他一声。皇帝却沉声道:“这件事不宜声张,尚未查明之前不好伤了两国和气。你且先暗中再搜集证据,随时向朕汇报。” “诺,末将这就去。”说罢,洛天河便转身离开了宴会。 这边东洋外使中田先生一早就瞧见洛天河了,见他方才和皇上嘀咕半天,莫不是又在耍小手段? 想起三年前与洛天河发生的过节,难保这个人不会在暗中使小动作。中田有些犯愁的看着这些贡品。 其实每年都会朝贡,而他们东洋又是几个藩国之中最穷的国家。 再加上最近鼠疫猖獗,上下举国维艰,更是拿不出什么好的钱粮珍品,就连这些贡品都是东拼西凑才能整理妥当送过来。 若是那洛天河真的摆了自己一道,该如何是好? 思想之下中田朝洛天河走了过去,拱拱手抱拳道:“洛将军别来无恙,已是三年没见,洛将军越发雄壮威武了!” 洛天河冷眼看他,也并不搭理,离开前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被侍卫看护的贡品,那圣女的画像真的藏匿在这贡品中吗?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没立马就离开,出了宫殿后就在外守着。 他也很好奇这个消息是否为真,更好奇这个所谓的善神圣女到底是何方神圣,她究竟要做什么。 中田身旁的那个矮矮小小的东洋人嘀咕道:“看来这个洛天河又要坏我等好事。” “那还能怎么办,事到如今…也只能先看看再说,不必着急。”中田整了整身上的香囊。 只要握着这个香囊就仿佛有莫大的力量一般,果然,他刚才布满阴霾的脸此时已堆满了笑容。 他小心翼翼走到皇帝身后,拱手道:“魏王安好,微臣此遭前来是为护送贡品一事。本来国王欲亲自前往,无奈我国正遭受鼠疫攻击,国王需主持大局,唯恐您大寿之日无法前来,因此这次贡品中也将那寿礼备齐,还请魏王笑纳!” “既是遭受鼠疫还难得国王如此有心,朕心甚慰。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爱卿尽管开口,不必与我大魏客气什么。”皇帝捋了捋胡须,神情温温柔柔的,像极了慈和的老头儿。 中田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继续说:“让魏王劳心了,目前还算能控制也不敢让魏王操心太多。只是这贡品....实在是国库吃紧,所以这次的贡品便是将我国最珍贵的宝物送上了。” 众臣闻言,皆道这东洋俯首称臣之忠心,都穷成这样了还要把最好的宝物送来,实在是诚意十足。于是有人提议不妨借此盛会看看东洋人准备的是何宝贝。 中田笑盈盈的,招一招手便有人抬上两大口铁箱。里面堆满了东洋当地的瓜果特产,看到这幕不免让人有些失望,这便是最好的宝物?果然是最穷的国家,实在是寒碜寒碜! 李大人嗟叹:“难得东洋国王这般心思,只是这些东西我大魏多不胜数,既然如此珍贵,那不如您还是收回去的比较好。” “不错不错,李大人说的极是,这要是传出去怕得笑话我们魏国连这点小利也要收下,眼界未免也太窄了!” 魏怀瑾也忍不住偷笑出来,他平日还算有礼貌,不会如此失礼于人前。 但对东洋这个国家的人却是提不起半分好感。所以见中田先是吃瘪的样子,便莫名觉得欣喜。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中田还算稳得住,也并不觉得尴尬,因为这次他带来的宝物可谓是万中无一! 乃东洋第一美人下川美雪 ! 便是这般有自信,若是按照流程定会先送上画像再接人过来。可这一遭他却直接把下川美雪给带过来了。 嘲笑归嘲笑,事情还得做,礼部的人前去将箱子打开,如往常那般点算入库,再假意表彰一番。 只是在关箱子那一刻,一卷画轴从箱子的缝隙上滚落下来。上面用布条捆的紧紧的。众人疑惑:“这是何物?” 中田不紧不慢的解释说:“魏王,这乃我国第一次美人下川美雪的画像,便是微臣此次所言的万中无一的珍宝,还请皇上笑纳!” 什么美人画像,无非就是想找借口送些美人过来,倘若承蒙皇恩,那必将会对东洋多加照拂,这一点众臣是心知肚明。 阎公公上前将画像呈递上去,勤贵妃白了这个中田一眼,这些番邦小国每次都只会用这一招屡试不爽!只知道拿女色迷惑君王! 皇帝虽不太亲近女色,但当着诸多人面也不好让东洋人下不来台,再加上他听到的小道消息,也十分好奇这个圣女究竟是何模样,进宫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面无波澜的打开画卷,美女见多了自然也就麻木了,故而才这般淡定。 可当多看了几眼画中人时,那表情却从平静转为愕然,盯着画像看了片刻,暗道不可能! 随后又直勾勾盯着中田,满面阴冷:“这是你们准备送来的美人?” 这当然是送来的美人,外使这么想着,却又不知为何皇帝会是这种神情。也不敢造次,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来,“回皇上的话,确实是我国准备进献的美女,她叫做下川美雪,乃我东洋第一美人,若是皇上喜欢即刻便能召见。” 召见? 皇帝沉吟半晌没有说话,脸色十分难看,甚至侧目看了一眼勤贵妃。这种眼神看的人心头一突,她全然不知皇帝为何会以这种恐怖的眼神盯着自己。她也并没有说不许皇帝纳妃,她向来也不会过问这些事的。 难道是因为发现了土番族的事? 不可能,这件事隐秘的很,还是说因为长安侯? 她猜测许多但没有结果,一时又不敢去看皇帝那种慑人的眼神,心里越发的惴惴不安。 太后似也看出端倪,稍有不注意就能剑拔弩张似的。她拍了拍皇帝的手背,“皇儿,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皇帝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儿臣方才饮酒过度有些醉意,而这女子确实是人间仙子,我见犹怜,风姿楚楚,朕甚是喜欢。” “魏王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皇帝:“来人,重重有赏!” “多、多谢魏王!”中田立马跪下叩拜,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既是喜欢为何会是这种表情?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第一步是踏出来了…… 只要再稍加安排撮合一下,保证美雪当上一宫之主,将来东洋便不会再是那任人欺凌的边陲小国。 皇帝摆摆手让宫人给予一些赏赐,并将这画中人安排在了别处。他转头看向太后,“母后,儿臣略感不适先进内殿歇会。” 太后眼中生出疼爱,连忙说:“要不要请个太医来瞧瞧?阎公公,你先扶皇上进去歇着,好好伺候着。” “贵妃,你随朕一道过来。”皇帝瞥了勤贵妃一眼便下了榻往前走。 勤贵妃点点头便上前去扶他离开宴会,临走时深深地望了那中田一眼。 那种稳操胜券的感觉令人骇然。 中田赶忙低下头,他自然没有想过美雪能代替勤贵妃或者爬到她这个位置。 这谁人不知她虽是贵妃,却执掌皇后册宝,可谓是魏国后宫中的实质掌权人,他当然不敢得罪,不仅如此还应当要交好才是。 经过魏怀瑾身边的时候,皇帝瞥了他一眼,神情有几分复杂:“你也一道来。” 第318章 死无对证 皇帝一行人走了之后,现场的人反倒能放松下来,尤其那帮年轻的王爷小姐们更是敞开了性子玩,隔着一条御河,嘀嘀咕咕挑选着自己喜欢的意中人。 这场宴会是在奉天殿外办的,所以离的最近的就是东殿和西殿。皇帝回到东殿后便屏退了众人,他独自走到台阶之上,背对着二人似乎在调整心态。 殿内如今也就剩下他们四人,但阎公公全程低着头不敢说话,皇帝又是一副严肃的样子,这种压抑的气氛让魏怀瑾有些不安。 具体怎么说起,好像这种奇怪的氛围似乎是从刚才父皇看到那幅画卷之后就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至于为何不对劲,没人说话,他此时也不敢多问。 勤贵妃却不想受这个委屈,问道:“皇上,您这到底是怎么了,把我们喊进来也不说话,光是冷着一张脸,莫不是真的因为臣妾年老色衰,再无法承恩?” 她这话明显有几分醋味,若是换做平常,皇帝多少还能安慰两句。但此刻却只是以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盯着她,又毒又辣,似乎要将她扒个精光一般。 “承恩?”他冷哼一声,嘴角微微抽搐,一把将手里的画卷甩在她脚下,“朕倒是想听听贵妃的解释!” 勤贵妃觉得委屈极了,“臣妾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皇上您发如此大的火?” 魏怀瑾捡起她脚下的画卷,“父皇,这到底是什么画像?为什么你看了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皇帝面无表情:“你看看。” 画中的女子笑颜如花,模样端庄之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青丝披落,仅仅用一条粉色的发带系着。 这个女子年纪应当在二十左右,可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次见,却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看久了之后魏怀瑾才露出恍然的神情,这哪里是什么美女画像,这不就是娘亲年轻的时候吗? 不错!这眉眼口鼻...和娘亲年轻时起码有八分相像! “父皇,儿臣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娘亲的画像会出现在东洋人的贡品里头!” 皇帝并未说话,只瞪着勤贵妃,连自家儿子都确定这画中妖女就是勤贵妃,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种沉默让人觉得心慌,魏怀瑾也识趣的闭上了嘴,盯着画像看了许久,试着把整个过程捋清楚。 勤贵妃也傻了,什么意思,长得相像?八分相像? 她夺过魏怀瑾手里的画卷一看,瞳孔不由放大,“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世上还有与她一模一样的人? 勤贵妃一时间有些恍惚,嘴里喃喃念着不可能。 魏怀瑾看她这副失意的模样也不知到底发生何事,虽然这件事奇怪,可左右不过是一幅画。 “父皇,这事虽然可疑,但到底只是一幅画,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为何父皇竟如此生气?” 皇帝冷哼一声:“待会你就知道为什么。”他朝阎公公招了招手,阎公公便立即会意过来将落天河召见进来。 洛天河来时顺便将那几个被关押起来的东洋人一并抓了过来,几个人畏畏缩缩的下跪磕头。 魏怀瑾皱眉,“洛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定王殿下,微臣在审问这帮善神教徒后得知,东洋人和善神教有莫大的关联,而他们的目的在于迷惑皇上。”说到这里,洛天河随便指了个教徒,“你把整个计划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啊...是是...”那教徒如梦初醒般,抬起浑浊的双眼看了看皇帝,“皇上,小人是刚加入善神教的,他们说要小人去找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让他们献祭自己的鲜血....” “献祭鲜血做什么?” 那人继续答道:“因为圣女自小有种神力,她能开天眼看到未来过去的事,可是每开一次天眼就会元气大伤,所以才需要阴人的鲜血提炼丹药。” 再多的他也是不清楚的,洛天河抱拳道:“皇上,据微臣所知这圣女便是东洋人,而且和王室关系密切,这次送来的画像便是善神教圣女的真容。” 听到这里魏怀瑾已经明白了,如果按照洛天河所说这个圣女被送过来魏国是别有图谋,那这画上的人又和母亲如此相似,也就是说父皇根本是在怀疑母亲就是背后的主使之人? 他紧绷着一张脸,总觉得哪个环节出错,但事发突然无法细究,只好道:“父皇,这件事肯定是别出有因,这画像定是被人掉了包。” 洛天河未曾见过这画像,但也知道这次的贡品也曾派人去护送入京,路上并无任何异样,所以绝无可能掉包。 他立马道:“定王,掉包之事绝无可能,末将愿以人头担保。” 连这种话都说出来,魏怀瑾还能如何辩解,如今真可谓是事实摆在眼前,他还想说点什么,却觉无言以对。 现场僵持了半天,皇帝才沉吟道:“洛将军可知这画中之人是谁?” 洛天河不知他为何这么问,便摇头:“微臣并未亲眼所见。” “拿去看看!” 洛天河一头雾水,接过画卷一看,也如魏怀瑾那般既是惊讶又是愕然。这画中女子何以与勤贵妃如此相似? 他不自觉道:“莫非勤贵妃便是这圣女?不可能,这画中女子明明才二十左右芳龄,可是为何会如此相像?” “父皇,这件事肯定是别有原因,恳请父皇给儿臣一些时间,儿臣定会查明真相,还母妃一个清白! 皇帝也是头疼,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萧尘霜走到门口就看到大家垂头丧气的模样,勤贵妃看到她时,眼里却有了些许精光,她之前还在猜测什么,但现在看到萧尘霜来了,就更加确定心里的猜测。 萧尘霜:“本宫知道定王护母心切,但这善神教可并非什么善茬,据我所知这个教派的人还有混元宗的余孽。目前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并不排除别的因素,如今土番异动,东洋心思莫测,我大魏实在担不起半点风险。” “太子妃有这层顾虑也是正常的,前些日子还收到探子回报,说土番族似乎和大梁有所勾结,正蠢蠢欲动。”墨统领如实说道。 萧尘霜点点头:“正是,所以不管是栽赃也好真真假假都无所谓,确实应该先彻查清楚,但在没有查明真相前,儿臣认为应当先将母妃禁足,斩断与外界的联系。” “禁足...可真是好样的....”勤贵妃眼中泪眼闪烁,释放出绝望和憎恨,鼻翼一龛一合,咬牙道:“太子妃这话未免言之过早,这画像是谁放进去的,谁心里最清楚。本宫不曾与这些人同流合污过,便是死也不会认,别是阿猫阿狗都妄想来冤枉本宫。” 萧尘霜一脸漠然:“母妃误会了,尘霜并无这个意思,如此不过也是为了避嫌,除非母妃是心中有鬼害怕坐以待毙才会如此抗拒。” “父皇,既然各执一词,儿臣认为不妨将那所谓的圣女带过来便知。世间之大纵有相似也实在过于平常,再者说,母妃这些年打理后宫可谓平步青云,她全然没有动机和善神教勾结。” 第319章 飞鸟尽良弓藏 皇帝面色稍稍缓和些,“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来人,把下川美雪请过来。”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 “外面发生何事,怎如此喧哗?” 小李子进来拜倒:“皇上,不好了,东洋送来的美人下川美雪中毒死了。” 众人闻言,皆是眉头一皱:“中毒死了?” “朕不是安排了宫殿让她入住,怎会中毒而死,太医如何说?” 小李子回道:“说是中了断肠散....可是宫中食物都是统一的,看来是有人蓄意谋害的。” 要找证人的时候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且那下川美雪中毒便也算了,关键这脸蛋还被人划花了。 听到这个噩耗的中田先生早已哭的昏死过去,受足了打击。 好端端带来的美人成为众矢之的就算了,居然就这么死了,美人死了,他怕也活不长了! 而勤贵妃面色也越发难看,如今人死了,只留下这张画像,那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脑子转动飞快,立马想到什么,便说:“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臣妾从未离宫一步试问该如何操纵这善神教?再者这善神教是何动机至今不明,您也不该不问缘由就...” “够了!”皇帝心烦意乱,毫不客气的说:“贵妃,朕一直很疼你也知你这些年劳苦功高,虽未给予你皇后身份,可在朕心中却早已将你视作皇后,你如今这番作为实在让朕太失望了。” 魏怀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跪在那里纹丝不动,一字一句道:“父皇,事出有因,儿臣甘愿代母受过,直至查清真相还母妃一个清白!” “你的意思是朕故意冤枉你母妃?” 勤贵妃赶紧插话:“不是的,皇上,瑾儿还小说话不懂事,您别和他一般见识,无非是禁足,臣妾甘愿领罚,臣妾相信人在做天在看,那些背地里做这些坑害我事的人,必定会不得好死无子送终!” “混账!”皇帝怒道:“身为贵妃,你的礼仪仁德都丢哪去了?在朕面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成何体统!” 他确实也是气急了,但念着多年夫妻情分,也总不好真的不留情面,冷静下来后说:“这件事不管真假如何,朕都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萧尘霜道:“父皇,这件事确实要彻查没错,不仅牵连到母妃的声誉,还有下川美雪之死都得好好查,好给人家一个交代。但在此期间也要给万民一个交代。” “那你是何意?” “儿臣不敢遑论政事,只是方才来的时候瞧见丞相一行人在殿外等着,也不敢多问,但估摸着会与此事有关,父皇不妨听听大臣们的意见。”她的语气毫无温度,脸上也没有半点波澜,这种冷漠的样子让人觉得心寒。 魏怀瑾注视着她,她自然是察觉到这种火辣辣的目光,他现在一定很不安吧,也许还会有所失望.... 可那又如何,人生在世本就要面临失望的,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没必要对谁寄予厚望。她温柔一笑,便让小福子去请萧义等人前来。 李大人、萧义以及贾太傅这几人便走了进来,有太子党的,也有独善其身的,但他们今日的目的所来都是为了一件事。 一一叩拜之后皇帝也挥挥手,让他们直接说明来意。 李大仁看了一眼萧义,便上前道:“皇上,这件事臣等略有所闻,因而此次前来是想谏言。” 勤贵妃冷笑:“李大人何时变成言官了?” “贵妃娘娘安好。” “安好?本宫可一点都不好,你倒是说说你要谏什么言!?” 萧义冷着眸子看她,“贵妃娘娘少安毋躁,臣等此次前来是收到消息,北齐那边成无主之地后乱成一团,山海关的布防图也已被偷,幸好上官将军及时改变了军阵和队列,这才得以挽救。” 皇上,这件事不只关系到我们大魏,更是关系到我们魏国百余年基业,恳请皇上彻查此事,一来还娘娘公道,二来,便是妥善处理。定王于亲于情也不适宜再留任京都,恰好如今北齐遭逢大乱,相信以定王的能力定能治理。贾大人说的诚诚恳恳,李大仁也赶紧附议。 听到这茬勤贵妃已经完全明白过来,这一刀刀一剑剑可都是冲着魏怀瑾来的啊。什么善神,什么下川美雪,这些...都是在布局,都是冲着她儿子来! “儿臣愿意,恳请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魏怀瑾抢先回应,深怕勤贵妃会因此而受到连累,在真相没有查明之前,首要的便是要护住她,就算自己离开也才能安稳。 “儿子...不...你不要上当,他们是骗你的,他们就是要把你赶出京都,儿子...不要答应不要答应!” 萧尘霜一脸惋惜:“母妃受了打击,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送贵妃娘娘回宫,请太医来看看。” “我不走,萧尘霜,是你是你对不对?” 皇帝蹙眉:“丢人现眼,把贵妃安然的送回去!” 贵妃被送回去之后,魏怀瑾这事儿也就是板上钉钉了,几个大臣也算是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巧合,但至少这一场他们三个是赢了的。 前头勤太公终于从小太监那里打听到殿内发生的事情。还记得当初皇帝这毛小子求娶勤家贵女的时候,那个卑微劲儿。如今羽翼丰满了,就要开始着手对付他女儿和外孙了。 好啊,好的很狗皇帝!飞鸟尽良弓藏!玩这些阴人的把戏!他冷哼一声,当即便去看了勤贵妃,然而却被阎公公一行人拦住,说是贵妃不舒服不宜见客。 但那勤太公是什么人,开国元勋,岂是这些狗腿子能拦得住的。真以为他老了,膝下没有亲儿子继承位置,真觉得他就只能和稀泥了? 在他坚持下,阎公公也不好把他全部得罪,只好道:“太公我们这些当奴才的也不容易,那这样好了,您就进去说两句话,这时间不可太久,否则...我们是真的为难。” 勤太公没说话,直接进了大殿。勤贵妃呆呆的坐在凳子上,见老父亲来了才终于回过神,“父亲,父亲,你要救救瑾儿,他不能去北齐,他一旦去了北齐就彻底完了。” “兵权不在他手上,他去了回不来,而且那边的人....会怎么欺负他。”她拉着勤太公的衣袖,眼里全是颓然。勤太公皱了皱眉:“你这是做什么自暴自弃吗?你是堂堂一国贵妃,怎能轻易认输!” 认输? 勤贵妃神情恍惚的看向窗外,忽然又变得摸不清底来。 “是啊…我怎会轻易认输,我不能认输,既然她要毁了我儿子,我就毁了她的男人!” 勤太公叹了口气:“你这些日子就委屈一下好好歇着,等过两天事情淡了我在去求皇上让他把你放出来。” 这件事也暂时只能如此,勤太公走时见自己女儿状态不好,让人好生看着。只是殿内并无平日里经常伺候的丫鬟,后来有宫人禀报说香寒死了,被狗咬死的。 勤太公气的一跺脚,这叫什么事儿?这到底叫什么事儿! 第320章 天翻地覆 为了不让勤贵妃受打击,他出面把香寒的事情给解决了,也没有细究什么,这些东西都是计较不过来的,只是可惜这么一个好孩子,一直在自家女儿身边伺候,聪明漂亮,确实有些可惜了。 萧尘霜和碧水二人已经出了大殿回到宴会上。 宴会上已经开始唱戏,是讲述一对有情人却要被天地分开的故事,后来这个叫做牛郎的人独自把一双孩儿抚养长大,只有每次双星节时才允许夫妻二人团结相聚。 虽然已经是看过千百遍的戏,也惹得不少性情中的女子偷偷抹眼泪。也有些人压根就没有看戏,低声谈论着什么,时不时的还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萧尘霜。 她并不在意这些人说的是什么,可是隐约中却听到似乎是在为康业郡主不平,还提及了魏怀瑾。 听到关于魏怀瑾,她便装作不在意的靠近,实际上却认真听她们到底怎么说的。 原来她之前中毒时的解药....是魏怀瑾拼了半条命去万剑山庄拿回来的。 本是心如平湖的萧尘霜听到这里,也难免有些无法自禁,心中又慌又乱凭空生出几分愧疚和自责。碧水看她神情异样,便问:“主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尘霜摆摆手:“我没事,我去外面透透气。”她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往花园走去,准备让自己先平复下来,不知觉间走到廊下看着满院子的秋叶枯落。 今日的事情闹的不愉快,外面的人虽不知情,可勤家这边却是天翻地覆,因此她也知道这帮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皇帝在殿内与魏怀瑾说了些体己话后才放他出来。这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些事情是如何发生的,有可能的没可能的都想了个遍,还是理不出太多头绪。 但无论如何,不管自己去不去北齐,都得先把自己的母亲安顿好,若是不为她洗刷冤屈,以后在宫里怕是难以立足。 他垂着头在花园里散步,雪球摇着尾巴跑了过来,他自是认得雪球的,当即半蹲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 雪球热情的在他脸上舔了舔,一人一狗便在花园里漫步,走着走着就看到远处伫立着一个穿着淡绿色的长裙的女子。 她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这种俗气的花色配在她身上却是清逸。 只是衣服略微有些宽大,风吹起来的时候,又有几分不可亵渎的仙风道骨之感。 片片花瓣从花枝上脱落,她下意识去捡起一瓣放在掌心。 在魏怀瑾看来,这画面怎一个美,一个仙字就能描述的,他甚至都不忍去破坏这么美好的画面。 然而萧尘霜却像是感应到什么,回眸看了一眼,看到是他后,眼里有了几分闪烁之意,连忙轻轻点点头以示问好。 “这么巧....”魏怀瑾走了过去。 萧尘霜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说:“出来透透气,勤贵妃的事我很抱歉,父皇怎么与你说的?” 魏怀瑾摇摇头:“没什么,明日就要离开了,我本是想找个机会与你话别留住一些美好,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出这样的事。” “没关系的,去了北齐就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要记住,你守的是魏国千万百姓,你身后是你父亲一生心血。” 魏怀瑾笑着点点头,脸色却又忽然难看了一下,直直的盯着萧尘霜看,“其实尘霜……你老实告诉我,你知道这件事对吗?” “你说的是哪件事?” 是她吗?魏怀瑾苦涩一笑,挠了挠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三哥真的娶了赵汀芷,你该如何自处?” 萧尘霜也干脆坐了下来,摇摇头:“我怎么自处不重要,我只知道现在北齐那边是正当乱的时候。如今你要走,我也没什么东西好送你,这道锦囊里有三道妙计,最危险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就可以打开,也许会给你想不到的答案。” 三道锦囊妙计?魏怀瑾接过三个锦囊贴身收藏,他知道这丫头向来诡计多,却不知已经神秘莫测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能够捻算未知之事。 同时心里又觉得有些感动,那种滋味实在说不上来,但凡她心里真的有一丁点属于自己的位置,即便今日之事是由她所做,他便也是认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根平安绳递,“这条红绳是幼时我师父所赠,一直戴到现在从未断过,我现在将它送给你,希望能保你平安。” “不,你要去北齐,你才应该平平安安。” 魏怀瑾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是个大男人又没什么关系,对了,还有一样礼物要送你。”说完他转头让何疏影将笼子提了过来,何疏影冷着一张脸,可没给萧尘霜任何好脸色看,直接放在了桌上就退到一旁了。 那灰色的小鸽子在里面一跳一跳的,模样甚是灵动讨喜。 萧尘霜伸手去逗弄,“这小鸽子倒是挺可爱的。” 此去恐再难回京,如若以后三哥待你不好,或者你有什么困难,便用它传信与我,不管多远山高水长,我也会设法保你平安。 人生在世,本就已经很孤单了,如果连喜欢人的权力都没有,那就更显可怜。所以还好,即便不被人喜欢,至少敢去喜欢别人,才算有了些意义。 付出不一定得到什么,可不付出却什么都得不到。所以他很清楚这一点,才不会强求萧尘霜会爱上他。 爱不爱这个东西本身就不重要,至少在生命的有限时间里真切的感受过,填充了那份虚无感。拥有了碎片时间里的一丁点快乐和喜悦,就已经足够了。 萧尘霜看着鸽子,又看看夜空,最后俩人相视而笑,气氛十分融洽。 可此时,一个凉飕飕的声音却冒了出来,不用回头就知说话那人是谁。 赵汀芷是被一路押回来的,并不是戴着枷锁,而是被几个侍卫‘护送’回来,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她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端着翁主的架子,这不,要去御清殿等候发落时就碰到了在这里偷偷幽会的二人。她抱胸冷笑:“之前在灯会的时候就见你二人关系匪浅,如今大家都在饮宴,你们却在这里私会,还真是奸夫**勾搭成奸!” 萧尘霜、魏怀瑾:“.....”这丫的啥时候来的?还敢这么冲,难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魏怀瑾:“翁主误会了,只是恰好走到这里相遇,正所谓淫者见淫,你是什么人就会把别人看成什么人,原来以为这句话只是一句说辞,没想到在翁主身上应验的极好。” “淫者见淫?你敢羞辱我,我和太子哥哥可是光明正大的,哪像你们小叔子和嫂子搞在一起,若是刚才我没有出现,估摸着这会子都睡一床被子了!” 魏怀瑾攥紧了拳头打算和她据理力争,却被萧尘霜拦了一下,挡在了他前面。这是第一次有种被人保护的感觉。那份喜悦又占据了整颗心。 萧尘霜挑了挑眉,连看也不看她,“和你这样的人说话真的浪费力气,你也别欺负定王,他是个男人,总不能真的和一个女人计较。只是你眼睛有问题就该去看看,说两句话就叫有奸情,那看来翁主座下养的面首可不计其数了。” “你你你....什么面首我...” 魏怀瑾朝身边侍卫使眼色,那侍卫一把将赵汀芷拉走,“翁主,皇上还等着呢,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等等,你们凭什么绑住我,等等,....”她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雪球就已经扑了上去,吓得她逃得比狗还快。 世界终于安静了。 魏怀瑾笑道:“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萧尘霜摇头:“不用了,显得我很落井下石小肚鸡肠。” 第321章 故人求见 “倒也是,不过这个赵汀芷要是知道是你在背后算计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回去之后一定要处处留心,当心她再找你麻烦。” 萧尘霜狡黠一笑:“你觉得我害怕吗?”她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要是赵汀芷真的做什么威胁到我这个太子妃的位置,你以为萧老头是吃素的吗?你可别忘了,他最盼着的就是希望我能稳坐这个位置。” 魏怀瑾没有说话,从刚才她把自己挡在后面,再到现在,总算相信这个小丫头确实有点彪悍啊。 话说多了是酸的,看她这般有信心,也不好多说什么,最后叮嘱了几句就和侍从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萧尘霜安静的靠在窗户处,吹着风,看着月,听着马蹄声滴答答的叩击石板路。 虽然略有不舍,可到底是解决心中一块大石,听着这样的声音,竟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不经意间就睡了过去。 碧水见她满脸疲惫,便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嘱咐车夫稍稍慢些,免得颠着了主子。 秋风瑟瑟,这个时候街上没几个行人,却见一身着斗篷的人脚步匆匆走到马车跟前,似是有意在等车里的主人。 车夫见他忽然冲出,只好停住了马车。 那人又拿出一块令牌,车夫便立即转达:“主子,故人求见。” 故人? 萧尘霜坐直了身子,只见车下站着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她招了招手,那人领悟过来就直接上了马车来。 取下斗篷时,露出那张皱巴巴的老脸,身上有股子膻味,一双眼睛像黄鼠狼那样先是四处扫量一遍,最后才落到正主的身上。 “你是...陈公公?”碧水惊异的张大了嘴巴,陈公公不是之前在勤贵妃身边伺候的人吗,怎么变成太子妃的故人了! 这…是什么情况? 陈公公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萧尘霜不耐的挥了挥手:“免了,你急哄哄的如此来见我,如果没有什么大事以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陈公公低声道:“太子妃所言极是,不过奴才是来告诉您一个消息的,便是那长安侯和勤贵妃勾结的书信往来,奴才已经找到正确所在,怕拖延越久到时候这些证据就....” “你说的倒是的,要是拖久了这事儿确实不好办。不过这件事不能冒进,那勤贵妃如今被禁足了,魏怀瑾也去将要去北齐,可谓勤家无人,但同时你要明白什么叫做狗急跳墙。” 她吸了口气:“这玩意儿就要像是吃豆腐一样,等它凉了再一口吞了,现在暂时等等。” 话说此间,她眉宇间已有淡淡的不耐:“以后还是设法传话,不要经常见面,万一不小心被勤贵妃察觉,那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陈公公听她说着,一个字也不敢反驳,脸上谄媚的笑意更是丝毫没有转淡,好像太子妃生气的源头不是自己一样。 他好脾气的说:“太子妃说的极是,不过老奴此次来也不光是为了单单一件事。” “那另外一件是什么?” 陈公公毕恭毕敬道:“您让奴才盯着那石洞的女人,那确实是被勤贵妃给转移了。不过现在还不知转到哪里去了,贵妃娘娘做事一向谨慎…不过老奴会抓紧的。” 萧尘霜更加不满了,“该等的事情不让我等,不该等的事情却让我等等,陈公公,要是你真的没这个能力还是趁早说出来,免得害人害己。” “太子妃息怒,奴才会看着办的,那不知太子妃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萧尘霜打了个呵欠,碧水反应过来,便道:“陈公公,我们主子身体还没恢复好,人总是疲乏的很,您看要是没什么事儿....” “奴才晓得了,那奴才会尽心尽力帮您办事,可是这...您也得帮奴才上上心,奴才的身家性命可全在您手上了。”陈公公的态度还是很好,并不在乎太子妃对他这样发脾气。 萧尘霜闭着眼睛靠在软枕上挥了挥手,他便识趣的跳下了马车,走到巷子里坐上原先就准备好的轿子。 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那马车离去的方向,嘲讽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不屑的笑来。 “呵,咱们走着瞧。” 马车上挂着的灯笼如红豆般慢慢变小,越来越远。 那幽蓝色的瞳孔也一直紧随着车轮子转动,她蒙着面纱,满面漠然。 身旁的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别忘了你的任务,切莫感情用事。” 她闷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算作明白。男人见她还算乖觉,也没再多说,趁着夜色踏空而去。 直至马车行过后她才从树上跳了下来,目送马车离去后才去了客栈里。 她们的存在不是为了替谁卖命,而是要夺回所失去的一切。 入京之前就已经安排了妥当,得知明日定王会去北齐坐镇,狗皇帝会出城相送,而这便是最好的机会。回到客栈后她就与几个同样穿着黑衣的人开始计划。 在这座都城里上至高官俸禄,下至三教九流都有他们的人,毕竟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摆在这里。 只要杀了狗皇帝,那一切就能恢复最初的秩序。她拿出毛笔再地图上勾画着地点,安排好之后便让这些人各自散去,养足精神等待明日到来。 她睡不着,打算去门口吹吹风,可是不知为何,走着就走到了太子府门口。外面有人守着,她进不去,只是站在巷子口那里望着瑶光殿的方向。 “停车,停车!”马车从远处驶来,女子气呼呼的冲进太子府,门口的人也招架不住,见她这样毛躁,也只好先进行安抚。然而她却直直的冲进去找萧尘霜。 丫鬟们奇怪道:“郡主?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康业四处寻找,确定萧尘霜在屋里,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药碗,狠狠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啊!下人们捂住了嘴巴,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碧水直接扔了手里的盆子大步走过去,端着萧尘霜的脸蛋一看,皱眉道:“康业郡主,您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打人?” 康业直接推开过来阻拦的丫鬟,直勾勾的瞪着萧尘霜:“你没有心吗?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萧尘霜揉了揉脸颊,看着地上洒掉的汤药着实有些可惜,吩咐人先把地上清理干净。康业在气头上,看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就更来气,喝道:“谁都不许去!” “康业郡主,你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撒泼吗?” “我撒泼?”康业怒极反笑:“萧尘霜,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他一身伤是怎么来的,你太自私了,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自私只顾自己的人!” “你知不知道他为你踩过十里炭火路,他的脚上到现在也没有结痂,可你却设计陷害勤贵妃,设计让他去北齐那种苦寒之地!” “萧尘霜,你的过往种种你的遭遇我都很同情!可是你活该!你这种人根本不懂爱,也不配被人爱!” “永远只在乎自己的感受,难道你瞎了吗,你真的看不到吗,你真的感觉不到吗,难道你真的没有心吗!” “为了得到迟雪根他可以付出生命,可是你呢!你非但没有一句谢谢,没有一句关心,还只知道在他心上扎针,萧尘霜,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一口气说完,没等萧尘霜说话,自己反倒跌坐在了板凳上,捂脸痛哭,肩膀不停耸.动着。 “那我做这些又算什么?我为他付出这些又算什么,我连郡主的位置都可以不要,可你却因为要做太子妃而抛弃他不要他。我明明给你们安排了私奔,你为什么不走,你为什么要辜负他!” 第322章 故人求见(2) “你为了保住太子的位置,就要把他赶到北齐那种地方....我恨你,萧尘霜,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 她从来没有这样过,七岁那年,从战马上摔下来,当场骨折躺了大半年也未曾这样哭过。 自从来到淮安,受了委屈也往肚子里咽,如端王妃所说,当别人娘子的总该是这样的,都得担着。 所以像现在这么失控的事情,还是头一遭的!她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便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是觉得委屈。 可能别人觉得魏怀瑾做这些无所谓没什么,可如果喜欢一个人,那是见不得他受半分委屈的。 康业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着如珠链般落下的眼泪。 萧尘霜蹲下去捡碎片,并让碧水再去端一碗药过来,她这身子没有大好,还离不开这些汤汤水水的。 康业急道:“萧尘霜,你快反驳我,你快反驳啊,你解释,只要你解释清楚我就不会觉得你是冷血无情的人!” “我一向都是如此,你应当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却还要对我抱有别的期望,那就是你的不对了。”萧尘霜无奈摇头。 康业:“不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从何时开始变了,对,好像是你当上太子妃之后就变成这样了,为什么呢?” 萧尘霜实在不想和她纠缠,漠然道:“生命诚可贵,人活一世都不容易。他随随便便就为了一个女人付出生命,这叫愚蠢,却还装作什么深情。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就是感情,最不值钱的也是感情。” “如果我能得到我想要的,变又如何?世间之事本来就是瞬息万变,每一天每个人都在不断的改变。” 听了这话,康业满是不可置信,一脸受伤的神情,看得出来她受的打击不小! 她摇摇晃晃往后退了两步,目光陌生而复杂,“你居然说这些话....对...不错。你说的不错!算是我错看你了,亏我把你当做朋友,亏我觉得你是真心待他的,不过还好老天开眼,让我早早的看透了你!” “说够了吗?说够了就请你回去,今日这巴掌便当做你我情分已尽,本宫也不会与你计较。”萧尘霜接过碧水端来的药,一口喝光。随后厉声道:“送客!” 下人们也是吓坏了,看着康业气呼呼的走了。门外没动静了,碧水立马去取了些冰块过来给她敷脸。萧尘霜摇摇头:“太冰了,用热水吧。” “好,主子先歇着,奴婢去打些热水来。” 她重新坐到了妆台前,出神的翻着孙柏峰给的那半本太阴兵法。现在北齐正是该乱的时候,所以她才会在脑海里模拟了一百遍时局,才将那三道锦囊奉上。这三道妙计自然也是取之于太阴兵法。 朦胧的烛火下看到女子脸部高涨,碧水打了热水进来,见她脸上有些湿润,拧干了帕子仔细为她清洗着。 “碧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碧水却下意识道:“主子怎么会错呢,你做什么都不会错,都肯定是有你的原因和苦衷的。” 萧尘霜满目哀伤:“也许真的是我算错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努力的要避开原有的路线,要开辟新的路,可是到头来还是如此....” “主子你不必说这些丧气的话,只要人还能喘气,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不能解决的。”碧水叹息,又拧干了帕子替她消肿,“可惜这脸明日怕是没法消肿了。” 萧尘霜满不在乎:“反正也没什么好送的,不必去了。” “主子你便是嘴硬心软,其实您是很关心定王殿下的,可是好像又在刻意保持某种距离。” 萧尘霜奇怪的看向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碧水指了指她放在桌上的那本残卷,“我看你前两天熬夜在抄这些,奴婢无意间发现都好像是什么治国驭下的妙策,而今天您又送给了定王殿下,其实您很关心他,只是死不肯承认罢了。” “没有的事,他是个可靠的朋友,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感情。” 碧水笑道:“主子,您也别急着撇清关系,要是真的不在意你又岂会这么着急的解释?奴婢也没有说您对定王就是别的感情啊。” “你话好多,我困了,你也下去歇着吧。” 碧水捂嘴偷笑,连连点头称好,这什么嘛,说不过别人心虚了便说别人话多。她端着木盆往外走,不由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天空,繁星众多,是难得一见的碧海青天。 她坐在石阶上拿出之前没有绣完的香囊细细绣着,绣的入神,倒也没察觉身后有人。 “这么用功,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绣花,小心伤了眼睛!” 脆脆的男声从后面传来,碧水回头看去,原来是小福子端着一碗汤圆走了过来,这汤圆还是五种颜色的,看了就特别有食欲。 小福子嘿嘿一笑:“这是厨房给主子备着的,眼下主子睡了,也只好便宜你了。” “我这么好运气啊,这汤圆可真糯,不甜不淡,刚刚好。”碧水舀起一颗放入嘴里,她吃东西时很斯文,像极了那些大小姐。 小福子憨憨一笑:“碧水姑娘,你还真的挺像千金小姐的。” “你又拿我开玩笑,我左右不过是个下人。” 小福子一脸诚恳:“我是认真的,你真的特别好,哪像我们这些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全是自卑。碧水正想出声宽慰,却看到他垂在两旁的束发上沾了些白色的灰,她下意识擦了擦,“这是面粉?” “可能不小心蹭上的,你也早点休息,我先回去睡了,明日还要跟着王叔去做事呢。”说完小福子就往回走。 碧水愣了愣,指尖上还沾染着那白色的粉末,是糯米粉吗?所以他不是为主子做的,这汤圆是给自己做的? 她皱了皱眉,不愿再东想西想,很快收拾好东西也回房休息。 整个相府静悄悄的,最近比较太平,所以府兵们换了班,模样懒懒散散的,颇有些懈怠。 一道黑影从墙上跃下,她左右看了一遍,幽蓝色的眸子里射出点点寒芒,从吟风院路过后便径直去了玉琼苑。 之前让魏怀瑾离开还是暗中下诏,不过现在出了勤贵妃这么档子事,他们也不敢在朝堂上公然拒绝。只要他们不说话,身后的勤党自也是无话可说。 因此皇帝设宴备酒,还亲自授印,正式册封魏怀瑾为北齐王。 不过由于他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便说只做假齐王,这里的假齐王是暂代的意思。 如此倒也给了勤家人一个希望,代表是有机会回来的。 面上他们就更无话可说,即便心中一万个不悦,也只能藏着。 他眼中确有几分不舍,但作为帝王,需要舍弃的放弃的也太多了,所以很快,那种不舍的神情很快就被别的情绪替代。 “在这么多儿子当中,朕最喜欢的便是你,可惜你没有一个好母亲,不然....”他沉长叹息,亲自替魏怀瑾系上斗篷,“不要让朕失望,朕会暗中派几个人去协助你的。” 一提起勤贵妃的事,魏怀瑾便面带惭愧:“父皇放心,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 皇帝点点头,低声道:“叫朕一声爹吧。” 魏怀瑾颇为意外的看着他,喜笑:“爹要保重龙体,儿子这就走了,无法在您跟前尽孝,还请爹爹原谅儿子。” 皇帝不敢流露情绪,只是重重拍拍他的臂膀,以示鼓舞。随即便是满怀希冀的看向康业,将自己最珍爱的如意赏给了她,“委屈你了,无法在京都完婚,当务之急应当先稳住北齐,望你不要介怀。” “皇上言重了,康业不觉得委屈,理应以家国为重的。” 听了这话皇帝就更加欣慰了,太子妃没有选错,就连这王妃也是没有选错,都是堪当大用之人。 他抬起手想摸魏怀瑾的脑袋,转而空了手,又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让阎公公牵了匹马过来,按照原先定好的一路送二人出城。 第323章 展开行动 跟着一道去北齐的三千人马也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也只有三千兵马。 康业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向外面,并没瞧见她想要瞧见的人。她嘲自己竟还抱着期望,果然是太单纯了。 阿朵在车内煮了奶茶,想说路途劳累,吃住也不便,现在煮好备在水囊里也好些。 “翁主,那北齐当真苦寒,咱们带的衣服真的够吗?要不咱们就别去了。” 康业失望的收回目光,摇摇头:“你也知道那边不是人待的地方,如果连我们都走了,他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阿朵张了张嘴,也没反驳什么。百姓们围在两边为定王送行,预祝他此行顺利,尽快将那些打算入境的土番人给打退。他接受着百姓们的祝福。人群里总有几道凌厉的目光随着皇帝胯,下的马移动着,一路走到城门,几个大臣上前将皇帝扶了下来。 他捋了捋胡子,笑呵呵道:“怎么,真觉得朕七老八十了,还没老到这个地步!”他拒绝了众人搀扶,还算轻松的从马背上跳下来。 开玩笑,他们魏家怎么也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只是到了他爹和他这一代,就已经开始重用文臣。 到底打天下可以用武,治天下光靠拳头不行,还得靠脑子。 魏怀瑾也下了马,躬身施礼:“父皇不必再送,儿臣拜别父皇!” 皇帝没有说话,文武大臣站在旁边也没有说话。只是勤太公到底有些舍不得,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舍。 魏怀瑾叹息:“外公,您不必担心,孙儿此次去定会安然无虞的。” “安然?”勤太公恨极:“只拨给你三千兵马如何安然,你这父皇还真是个狠心的....” 魏怀瑾:“我没事的,这个地方总有人要去,我既是王爷自该要为父皇分忧,身为魏家的人那就必然要担起这个责任。外公你也得好好保重身体,我留了些药酒,以就找天胤替你擦药,我会把他留下照顾你。” 勤太公此时也不怕得罪皇帝了,歪着头冷哼一声:“只拨三千兵马,这不是让你去担重任,是送你去死啊!” “咳...”皇帝皱眉,真当他不存在?他无奈:“三千兵马是暂时的,等过去安顿好之后朕自会考量。勤太公这话未免太冤枉朕了,他是朕的儿子,难道还能眼睁睁送他去死?” 勤太公冷笑,你是皇帝你儿女成群,这个不行就那个,怎会在意这么一个孩子。他暗自腹诽,恢复了以往的神情,没再多说。 很多事情本来就不可以兼得。皇帝目送魏怀瑾一行人远去,如今心头大石也算落下。 身后的几个官员也在如实汇报江城那边的赈灾情况,一切都还算有条不紊。 听到利大人这个称呼时,他便想起前几天让范佑纯暗中去彻查的事,只是到现在都还没有线索,也不知进行如何,只好先行缓缓。 许大人恭恭敬敬的说:“皇上,这利大人怎么也算是有功之臣,可若您不分封也不赏赐,难免会让人寒心啊。” “什么?”皇帝双手插着腰,满脸不悦:“赏罚分明确实是值得推崇的,可同样,朕送你一句话,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既受皇恩,所做之事也是应该做的!何况就算朕赏赐些什么,那可未必能入利爱卿的眼。” 这话就颇有些意味深长了,许大人也识趣的闭上嘴巴。这帮人都在想别的事情,各自考量,没能注意那人群中闪过的身影,以及匆匆的步伐,等反应过来时,只见几道刀光在眼前闪过,周围的禁卫军反应过来连忙拔刀相向。 同时墨统领等人也大吼一声:“护驾!” 刺客不知从哪窜出来的,来的毫无规律可言,东一个西一个。 “秦和,你保护皇上先走!”说罢,墨统领反手就是一刀杀死了一个刺客。 秦和应声而去,拉着皇上往午门走,“皇上,得罪了!” 众大臣此刻也慌了,不过好在这次出宫带来的士兵较多,那些刺客也并不讨好。许多人急了,连忙道:“快,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皇帝倒没什么怕意,跟着秦和逃命的时候顺手捡起一个死去侍卫的刀握在手里。秦和愣了愣,皇帝笑:“以防万一嘛。” 秦和正要回话,却见几道利箭从暗处射出,他在空中挥着刀身,三两下就将箭头折断。而在此时,绯红的蓝光从那女子的袖中流出,是剑气,好强悍的剑气! 秦和一把将皇帝推开,提着刀迎了上去,然就在交锋间他却又突然闪了闪,一个箭步绕到了那女子身后。没有丝毫犹豫,他举起刀尖便向那人刺了过去。 这身影为何如此熟悉?还有这双眼睛...这双带着仇恨的眼睛....怎么好似在哪里见过? 秦和脑子里满是问号,手里的刀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那女子微缩瞳孔,剑尖的冰凉穿透心扉,她咬咬牙,毫不留情的举剑相迎。 刀剑触碰一瞬间,她的脸就在眼前,那双眼睛.... 秦和皱了皱眉,忽然想起是谁来,立马收住即将刺入她眉心的刀,全力收刀,却被内力反噬,急急后退了数百米,撞到了院墙上,还来不及反应什么,便觉胸口一痛,低头,一抹殷红流出。 女子眼中生出几分悲伤,僵在原地许久,未曾注意身后赶来的禁卫军。几道利箭射了出来,她全然不曾注意,等秦和开口时已经晚了。 她直直看着箭朝自己射来,握住手中的剑挥了几下,那些箭便被挡了下来。 然寡不敌众,一群人拥了上来,她已被团团围住。 秦和见此,暗叫不好,思索着应当如何搭救,却见一个黑衣人忽然出现,他扬鞭而落,三两下就将这些侍卫打倒在地。 “走!”他一把拉起她的手往巷子里钻去。她全然没了主意,眼里的悲伤越来越浓,忍不住回头看向秦和所在的方向。 刚才如果不是他突然收手,那刀尖会直刺自己的眉心,会死。 可他收手了.... 他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许沉央把她拉到巷子里,从包里拿出金疮药胡乱洒在她身上,又撕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条将她肩膀上的擦伤包扎好。 他说:“是我们低估了狗皇帝,不过刚才他好像中了一箭,场面太混乱我也没看清...但我猜很快就会封锁城门,你必须先逃出去。” 许沉央脸上也全是血,还有好几道口子,手上也全是划痕。但他此间却全然不在意,只顾及她是否有受伤。确定只有臂膀上有些小伤以外,便再无其他,这才勉强放心。 “轻羽,你好好听我说,记得天影棋社吗?你去找南叔,如果真的出不去,南叔会安排一条船送你离开。” “等回去之后就不要再出来了,回到大泽山带着你的臣民好好生活。” 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要交代遗言。元轻羽抬了抬手,彻底活络过来,望着他那满是鲜血的脸,“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走?” 许沉央眼底溢出悲哀,却强挤出笑容,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的任务没有完成,所以还不能走。轻羽,等我做完这件事,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这种感觉像极了五岁那年发生的事,像极了她最后一次看到娘亲的时候。她心里觉得不舒服,却不知该如何将情绪表露,一时显得有些怪异。她抿了抿嘴唇,“这不是什么任务,这是催命符,我们都会死在淮安的。” 许沉央摇头,神情严肃的告诉她,我们不会死在淮安,至少不会让你死在淮安。 “那你怎么办?” 第324章 全城戒严 许沉央转过身,脸上全是决然,“我们的命和你不一样,我们生来就是为了要保护你的。但在我这里,除了要保护你,我更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不用为我担心,如果我回不来,记住我的话,如果我回的来....” “如果你回的来,我们....”元轻羽张着嘴却说不出余下的话,只能紧紧捏着拳头看他一步步往前走。 许沉央笑笑,他也许能猜到没有说完的话,也许也会猜错,可不管如何,只要她能快乐的活下去,一切就是值得。 他戴上了帽子,紧紧裹着斗篷,像蝙蝠一样跃过高高的墙檐消失不见。 这里已经不安全,元轻羽深吸了口气,拿起地上的剑就往天影棋社的方向而去。 这个棋社她以前听师父提起过,是他们最后的撤退点,不到万一不会轻易启用。 可刚才许沉央却让她去找南叔,足以证明事态的严重性,幸好她识得路,因此可以轻易找过去。 她扒下禁卫军的衣服穿在身上,然而厚重的盔甲却磨的臂膀生疼,鲜血顺着胳膊一直往下流。 她很痛,可是没办法,现在必须去找南叔商量如何营救许沉央的事。 实在没有办法看着许沉央一个人身赴险境而自己逃出生天。 从这里到天影棋社大概要经过四条街,她默默规划着路线,却见街上多了许多巡逻的禁卫军。 家家都是关门闭户的状态。 刺杀皇帝这件事不过片刻间就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众大臣也都互相猜忌,非要将这些刺客抓出来不可,似乎不抓出来就难以表明自己的清白。 皇帝没什么意见,对于这种刺杀也不是一次两次早已习惯。 这边墨统领加派了人手巡查,街上随处可见都是禁卫军和神卫营的人。 元轻羽皱了皱眉,捂着膀子钻进一条胡同。 她低头看了一眼,衣服已经被血染红,要是这么出去别说是被抓住,即便普通百姓看到也会被吓到。 她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拿起悬挂在头顶上的衣服,忍着痛蹒跚前行。 外面沉重有力的脚步声阵阵传来,墨统领等人已在隔壁巷子搜寻。 元轻羽蹙了蹙眉,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很快就会搜到这条巷子来。 “怎么样,有收获吗?” “回墨统领的话,没有收获,不过我们之前抓了这么多人,估摸着已经抓完了。” 墨统领没有说话,这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一次刺杀。怎么会如此草率?即便是盘算周全,也不该啊....他想不通,还是说另有原因? “墨统领?” 他回过神来,沉声道:“不可懈怠,继续搜查!”说完,他便将目光落到旁边的这条小巷。 那禁卫军道:“这边我们顾统领已经搜查过了,墨统领不必了吧。” 这顾统领办事可不太仔细,之前在诏狱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过节,后来攀上了赵王才做了这禁卫军副首领。 如今他手底下的人却拦着他不去搜查这条箱子,莫非里面有什么猫腻? “墨统领?” 墨统领回过神,神态肃然道:“既然你们顾统领已经搜查过,那我也实在不必再查。”说完,他让身后的人去隔壁巷子继续搜。 那帮人也松了口气,可谁料到他刚走出去几步,就立马变了脸色,肃然道:“给我仔细搜!” 本来他确实是懒得和顾统领再结梁子,但刚才看到地上的血迹,这点十分可疑,忍不住多想一些,所以这条巷子里必然是有人躲藏起来。不管是什么人,在这种时刻都不得轻易放过! 怎么办....元轻羽迅速走到巷尾处推了推门,可里面却被锁上,根本就进不去。她抬眼看了看墙壁,从这里跃过去是南街,可是这边也有重兵把守... 该死!她咬咬牙,这才注意到地上满是血迹,一路蜿蜒而来,那帮人必定是因为看到这血迹才笃定她在此处的。 她拿起衣服缠在手上,借助这丁点助力拿起了剑,紧紧握在手里,躲在空水缸的后面,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手心里已经沁出冷汗,那颗心也扑通扑通跳着。这帮神卫营的人十分有效率,离元轻羽所在的位置不过就二十来步的距离。 他蹲下查探这些血迹,还有些余温,也没有凝固,可见那人是刚刚躲进去的。 他嘴角微微上翘,挥一挥手示意身后的人都跟上。 “不是只有死才能解决问题的。” 元轻羽猛地抬头,紧张的险些用手里的剑刺入他的喉咙。等看清来人是谁后她才立马丢了剑,眼神有些闪烁,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和朝她比了个手势,捡起地上的剑慢慢往外走去,迎面撞上墨统领一行人。 “秦和?” “墨池?”秦和撑着墙壁,满脸痛苦,看的出他伤的极重。墨统领立马小跑上前,检查他的伤势,“这怎么回事?” 秦和摇摇头,冷淡的眉眼里流露出几分痛苦,墨池也没敢多问,忙扶着他往外走。直至出了巷口,秦和才摆摆手:“我没什么事,刚才在这里被几个刺客伏击,才会令我受伤,你快带人去追,方才他们往南街跑去了。” “那你怎么办?” 秦和道:“我没什么,这点小伤还死不了。” 墨池也没有再犹豫,直接点了几个人往南街奔去。顾统领带那几个禁卫军也明显松了口气,也不知他们在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但秦和不喜欢管闲事,现在他也没有时间管闲事。 “杵在这里做什么,你们很闲?” “不不不,不闲...不闲....”几个人一溜烟的就跑了,毕竟这秦和在禁卫军这大部.队里可有活阎王之称,况且顾统领说了,少和这俩人起冲突。 他们走后秦和确定四下无人就折返了回去,元轻羽捂着流血的伤口望着他,虽然眼神还是带着淡淡的恨意和警惕,但这副样子却像极了被抛弃的流浪猫。 元轻羽仍保持警惕和戒备的动作站起身,望着他:“你为什么要救我?” 秦和:“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还受了伤,我在城南那边有个间房子,等到了那里才安全。” 听他这么说,元轻羽心里仍有些不放心,可转念一想他真要做什么,方才就已经做了,也轮不到现在还能活着喘气。 于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听从秦和的安排。 要带一个人出城不难,他是禁军中的人,又是太子的贴身侍卫,此遭皇帝被刺杀,他当然要负责缉拿。 于是找了辆马车就直接带着令牌出城,守城的人也没有过多的刁难,看了一眼令牌,又确定了马车内独独一人后便立即放行。 出城后没多远就去了绕梅庄,附近有好几套这样的房子,都是那些富商买的,不过平日里很少回来住,那些人大多都是夏季过来避暑,如今天气转凉,就再也不肯来,也如他这般,都是让下人负责照看打扫的。 本来这里是魏洛风买下的,说是送给他做婚宅,当初还以为是个玩笑,没想到是真的给买下来了。 不过像他这样的孤家寡人哪里用的上这样的房子,所以这么些年也荒置在此处。 她一路跟在秦和身后往屋里走。 这座宅子还算气派,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院里种植着许多花草奇珍,三三两两的房舍坐落在周遭,右边是垂花门走廊,左边则是一个拱形门,里面的路应当是通向主屋的。 第325章 伤己为人 负责打扫这里以及管理小下人的何大叔听到有动静就立马出来查探。当看到是几乎一年多不回来的屋主人时,又惊又喜,忙问:“哎哟东家您可算回来了,吃饭了吗,需不需要小人备些什么?” 秦和摇头:“没事,何大叔你去忙你的,准备下晚饭就是了。” “好好,那东家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秦和脱口而出,但想想觉得不对,转头问元轻羽:“你喜欢吃什么就告诉何大叔,他做饭很好吃。” 何大叔这才把目光聚集到元轻羽身上,见她半边衣袖都被染红了,眉头一皱:“姑娘你这是受伤了,小人先去准备些药散。” 秦和往前走,听到元轻羽闷闷传来句“谢谢” 虽然他救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无非是想搞清楚这一切的事情。本来就没抱着什么希望,但现在听到她说谢谢,他那张冷漠的脸上不自觉浮现一丝淡淡笑容,但很快就被眉间冷淡所替代。 府里就只有何大叔以及两个丫鬟负责照管,不过其中还有个脚受伤了,所以秦和很人性化的让她好好休息,并且还给了些银子请大夫替她诊治。 至于元轻羽这边,也不必麻烦别人,更主要现在这种时刻,就算想麻烦别人也没那个条件,搞不好就走漏消息,两个人都得出事。 看着秦和摆弄着瓶瓶罐罐,还找来了纱布和剪刀。因为血衣和皮肉粘连,就得小心清洗再剪开衣裳上药。 肩膀上的口子蛮深的,起码砍进去了两寸,夸张点便是只连着筋骨了。 他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剥下她的衣服袖子,见她唰的一下脸色就白了,竟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会有些痛的很正常的,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为你包扎好。”秦和说着,往嘴里灌了口酒,紧接着就喷到了她的伤口上。 点点滴滴的水渍落在皮肉的一瞬间,像是落入一团团火星子,她紧咬着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源源不断的冒出,但她确实没有吭过一声,默默忍受着这份痛苦。 不过还好,如秦和所说,他确实很快就包扎好了,还特意抹了促进生肌的药膏。此时的元轻羽也已经虚脱的趴在桌上,合上了沉重的眼皮昏睡了过去。 看来她确实受了蛮多的罪,也不知到底是谁把她砍成这样的,下手也太狠了些。他默默收拾好场地,把那带血的衣服也扔到盆子里焚烧起来。 屋里满是烟味,熏得人直掉眼泪,元轻羽迷迷糊糊的,重重咳嗽了几声。他意识到不好,心里一个紧张,手忙脚乱的去开窗,拿起蒲扇把这些浓烟扇出去。 怎料越扇烟雾越大,看着元轻羽迷迷糊糊的被呛得难受,他也顾不得别的,拎起火盆就往院子里扔,提起水桶就往里倒水,这才让火熄灭,烟雾被风这么一吹也慢慢散开了。 何大叔端了两碗粥进来,看着满地狼藉,再看看东家满脸黑炭的模样,意会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把两碗粥放在了桌上。说是晚饭还有些早,看二人风尘仆仆一定饿了,就先喝点鲜肉虾粥垫垫肚子。 “嗯,何大叔费心了。” 何大叔:“哪里什么费心,您是我东家,赏我饭吃,给我这么好的宅子住,是小人感激您还来不及。不过我看这姑娘伤的不轻,东家是不是不方便请大夫?” 秦和沉吟道:“这件事确实不能往外说,否则会有杀身之祸,让她们两个也管好自己的嘴。” “东家放心,这俩丫头都实在,平时也不多言不多语的,我会和她们打招呼的。”何大叔拿起扫帚清扫院子,又说:“皮外伤倒也不打紧,但是得喝药才行,我待会去买些药回来....” “不行!”秦和立马拒绝,他当然知道这伤很重须得喝药,可现在墨池他们查的这么严密,现在去买治外伤的药难免让人起疑。 何大叔有些不明所以,“只是买个药不请大夫。” 秦和道:“没有这么简单,何大叔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你先下去忙吧。” 他匆匆吃了口粥就走了,本来是想问元轻羽要不要吃,但看她这么昏睡估计也起不来,就没有理会她。 临走时再三嘱咐何大叔务必守住秘密,不然宅子里四个人都得死。 何大叔当然也知道事情轻重,不敢怠慢,所以等东家一走,就让丫鬟小翠去贴身照顾着,而他就去附近采了些药。 城内设防严密,比出城之前还要严密,这是秦和进城后的第一感觉。他拿起匕首狠狠的在膀子上划了一刀,随意的用布条稍稍缠住就去了宫里。 今天宫里的太医院很忙,因为太多禁卫军受伤的缘故。 快一天了,温清辉的脚似乎都没有沾过地,好不容易趁空间坐下喝杯茶,又看到一脸病容的秦和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你也伤了?” 秦和不知该怎么回答,又怕温清辉看出什么,就下意识避了避手,“抓刺客的时候不小心被砍了一刀,问题不大,给我些药,我还得去审那些刺客。” “你连伤都不让我看我怎么给你药,别废话,快脱衣服。” 秦和脸色憋红,咳了几声,一副你确定我要在这里脱衣服的眼神盯着他。 温清辉迅速领悟了这意思,本想解释一下,可当看到秦和那羞涩的模样,非但没有解释,还反而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你够了,我都伤成这样你还笑我。”秦和更加羞涩了,有些不自在的起身,又状似漫不经心的走到那一排排药柜前。 他认识的药材不多,但以前经常受伤,所以会固定的用几种药散,他抄起几瓶药就放入藏在怀中。 温清辉见他杵在那一动不动,拿起几包药走过去,“这些药内服,我再给你找两瓶我新研制的金疮药。” 拿到药之后他迅速出城城,墨池得到消息后开始分析起来,不由看了温清辉一眼:“老秦有些不对劲啊。” “你也觉得?”温清辉说:“我放在这里的药被他偷走了,而且他的伤不肯让我看,平日里也不见这般扭捏的。” 墨池皱眉:“这小子肯定有什么瞒着我们。” 俩人默契的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墨池上完药后就拿起佩刀往外走,但这次他没带什么侍卫就跟着出了城。 天渐渐黑了下来,她睁开眼就陷入一片黑暗中,兀自抬手摸了摸额头,果然滚烫的很,除此之外整个身体也很热,喉咙里像是被火烧一样又干又燥。 她翻了个身却从床上掉下来,门外的丫鬟小翠听到里面有动静,便立马冲了进去,门外灯笼发出亮光,所以丫鬟真切的看到那姑娘摔在了床底下。 “姑娘你小心点,我先扶你上.床。” 元轻羽试了几次想要站起来,可全身酸软无力,只能软趴趴的倚在小翠身上。 “这是哪里?” 小翠:“您不记得了吗,是我们东家带你回来的,你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我厨房里熬了粥,何大叔还给你采了药,我去给你端来。” 东家?元轻羽无力的躺在床上,她现在是半点都不想动弹,整个身体就累的很,手臂上还不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根本就没有半点气力,软趴趴的瘫在床上。 这睡太久连记忆都丢失了,她慢慢回想,好像是碰到了秦和.... 可是他为什么要出手相救? 第326章 到底是谁 小翠端来一些吃的放在桌上,见屋里太黑就把蜡烛点燃。这才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外衣披在元轻羽身上,扶着她慢慢下床。她踩着虚浮的步子坐到桌前,看到桌上的食物就拿起往嘴里送。 “东家你回来了,那姑娘已经醒了,方才小人去山上采药。” “什么?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原来你为了那姑娘把自己弄伤才拿到药,那些人没有怀疑上你吗?那真是太好了,小人这就去熬药,东家你先进去歇着。” 全程就听到何大叔在外面说话,偶尔能听到秦和回答个‘嗯’‘没事’‘好’一类的词往外蹦。元轻羽听觉甚好,所以清楚的听到的何大叔说那些话,她握住勺子的手不由一抖,有些茫然的盯着门窗外面。 小翠没在意这些,只是听说东家回来,便立马去开了门,果然看到风尘仆仆的秦和走来。 她接过秦和手里提的篮子,上面用蓝色的布盖着,原来是笑口酥,没想到东家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的约定。 初出来这里的时候她还有些不适应,就是靠着东家买的笑口酥努力生活下去的,后来便也就习惯这种冷气清秋的日子。二人约定过,只要每次东家一回来就会买笑口酥。 “你....”元轻羽正欲起身,可双腿一软险些摔了下去。幸得秦和一手揽过她的腰肢将她扶住。 她怔怔的看着他英俊的面孔和清冷的眉眼,一时有些走神,气息也越来越紊乱,让人有些紧张起来。 “要躺着休息,不舒服就不要起来,你安心在这里养伤,等伤好以后再说。”秦和将她放了下来,元轻羽也迅速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后退了几步,保持着一种戒备性的距离。 秦和只是淡淡一笑,吩咐小翠找两套女子的衣服给元轻羽换上。 她很想问秦和为什么要救她,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无意识的去看了一眼他的臂膀处,确实有些伤口,看上去应该伤的不轻。难道真如何大叔所说他是为了替自己拿药,所以才.... 如果真是如此,怎么还的清这份恩情?还是他有所图谋? 俩人就这么坐着,小翠去找了干净的衣服还准备了热水。当然是不能洗澡的,身上有伤口,若是这样碰了水起码会灌脓。但只是随便擦一擦就不碍事了。 “姑娘,这笑口酥味道极好,你要不要尝尝?” 元轻羽没有说话,小翠以为她是害羞,便拿起一块凑到她跟前。这么近距离的去看,才终于瞧清楚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眼睛幽蓝的像蓝色宝石一样水润闪耀,五官长得很立体又有几分柔美。她也见过不少西域女子,可这样具备东西方结合的女子实在少见。 哇塞,神仙姐姐啊! 被她这么盯着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元轻羽迅速拿起一块笑口酥放入嘴里,朝她眨了眨眼,示意自己已经吃了,请她不要再这么盯着自己看。 越是如此,小翠就越是喜欢,这个姐姐好容易害羞啊。再看看东家那样子,这还是第一次带姑娘回来,莫非是东家的心上人? “药好了,姑娘先喝药,然后再睡一觉....”何大叔端着汤药走进来,秦和见了便下意识接过,拿起碗吹了吹上面的浮沫,“你们先下去吧。” “那东家你的伤....” “没事。”秦和急忙打断他的话,摇摇头:“没什么大碍,一点皮外伤,待会我自己处理。”说完就把药递到元轻羽手里,让她立马喝完药安心睡一觉再说。 元轻羽捧着药碗,低着头,依旧没有说话,眼神却有几分愧疚和感激之意。 她正犹豫着该如何道谢,就听到外面有人声传来,何大叔还刻意大声说着什么,似在做提醒。 “墨统领您可是稀客啊!” 墨池没有与何大叔寒暄,径直走到门口,吩咐跟他一道而来的俩人守住前后门的出口。 而他本人的脸色则是一种很淡的神情,这次他是势在必得,定要将这刺客抓获! “墨统领您这是做什么,我们东家受了伤已经睡下了啊....” 屋内的元轻羽脸色一沉,抓起桌上的剑就准备往外冲。秦和再次起身摁住她手,目光逐渐变得温柔起来,朝她摇了摇头,“我说过,不是只有死才能解决问题。” “墨统领您这....”何大叔终是拦不住,任墨池推开了门。却见屋里除了小翠以外再无他人,他不禁松了口气。 正在脱衣服的秦和也从屏风后面探出头去,面不改色的盯着墨池。 “你怎么来了?”他挑眼看向小翠,示意把架子上的外衣递给他。随后说:“先去给我暖床吧。” “诺。”小翠朝墨池行了个礼算是作揖,便坐到床边上脱去鞋袜躺了下来。 墨池神情缓和下来后仍有几分僵硬,飞快的扫视了周围一眼,并未发现可疑之处,这才转过身:“听老温说你受伤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伤怎么样了?” 秦和下意识避了避,系好衣服带子,淡淡道:“已经好很多了,你来找我不会只为了我的伤而来,是不是有什么新进展?” 墨池坐了下来,盯着他看了许久,房间内安安静静的,一旁的人此时也不敢说话。 就好像这两个男人在进行某种较量,终于,墨池恢复了平静,摇摇头:“暂时没有进展,只是想着你受伤了,我给你带了上好的紫金散,恢复极快,是以前太子赏的....” 见秦和仍不接话,他也不想如此尴尬下去,又说:“我猜你那瓶已经用完了。” 是这样,秦和不仅是一品带刀侍卫,更是禁卫军一员,也算的上有头有脸。 只是私底下常常保护太子周全,所以受伤的次数自然比待在神卫营的墨池多一些。因此这紫金散用的更快一些倒也实属正常。 秦和笑了笑:“谢了,既然没有别的事,你就回去吧。” 墨池也笑了笑:“你这小子倒是怪哉,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也难得来看你,居然对我下逐客令。” “不是这样的墨统领,奴婢多句嘴,我们东家确实伤的严重,之前大夫也说要好好静养....”小翠忍不住开了口,看着脸色刷白的秦和时,满眼都是心疼。 墨池瞬间就明白了,他也并非全然是那种不识风趣的人,虽然这么一来面上有些挂不住,但都是多年共事的好兄弟,他又岂能再去计较什么。 只好拿起佩刀往外走,与他一道来的侍卫也汇报了各自情况,确实什么可疑都没有,他只得先行离开。 莫非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小翠掀开被子往外探了探,穿上鞋子起身:“东家,奴婢去看看他们走远了没有。” 秦和道:“待会不必来汇报了,下去歇着吧。” 他忍着伤口的灼痛,解开被沁满鲜血的纱带,胡乱抓起药就往伤口上倒了过去。自己动手疗伤很是不便,显得笨手笨脚的。 就在这时,一双温软的手覆盖住,他回头望去,不知何时元轻羽已经站到他跟前来。她自然的坐到他旁边拿起药替他疗伤。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元轻羽摇摇头:“我打算去天影棋社找南叔。” 秦和道:“现在城里四处戒严,你又伤成这样,怕只怕没办法行动。你先暂时留下养伤,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不是....”元轻羽有些难为情,却又不得不开口问:“你们抓了这么多人,有没有抓到许沉央?” “许沉央?”秦和转过身看她,一手扼住她正在擦药的手腕,“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你到底是谁?” 第327章 除掉他 元轻羽撇过头去,“有许多事不一定要分个对错,我现在无法告诉你,但我也是迫不得已,有我的苦衷。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两日会我自会离开,生死也与你无关。” “你可以不告诉我,但你有没有想过,见到太子妃你该如何说?” “那也和你无关。” 气氛僵持不下,见她这么虚弱,秦和也有些不忍心,打算等她过段时间先稳定下来再问,反正现在人在手上也不必着急。他把余下的药瓶交付到元轻羽手里就走了出去。 小翠守在门口,忙走过去,“东家,需要奴婢给您安排一个房间吗?” “不用了,我怕他们会起疑,所以届时要赶回去,我....我回去休息。只是你们定要好好守着她,千万不要被人发现。”秦和再三叮嘱,要是真的被人发现,那元轻羽此遭是必死无疑。 听到二人的对话,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靠着门窗坐了下来,有些七上八下的,为什么秦和要为了她如此? 她看着桌上那碗药,再想想秦和身上的伤,她就越发觉得愧疚了。 这种愧疚的感觉在心里徘徊,和担心许沉央是否被抓的那种焦虑心情互相碰撞着,让人十分煎熬。 而今皇帝被刺杀一事,宫里的守卫又森严起来,各宫的妃子也都前去慰问探访,其中也包括柔夫人庸姝。 对于这些行为,其中有好的有坏的,倒也没什么,他全部都欣然接受。 但也因此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睡眠,所以今天上早朝的时候也是无精打采的坐在龙椅上,木讷的听着各大臣的汇报。其中也了解此次刺客的来源和伤员情况。 原来都是一帮乌合之众,据说是前朝余孽。 听到这里,秦和却竖起耳朵去听,前朝余孽??哪个前朝,魏国建立至今也已经过近四代皇帝,没道理之前的顺朝余孽还在的。 元轻羽也是前朝余孽吗?可她年纪这么小.... 皇帝点点头,让各位大臣照原定的事去办,正要下朝时,却见一小太监匆匆走了进来,先是在阎公公耳边说了几句,阎公公眉头一簇,难得的变脸,接着便告诉了皇帝。 “带进来。” 众大臣也纷纷议论起来,莫非是抓到主使之人?那这可太好了,等同于自己的嫌疑也就洗清了。 只是进来的人并不是所谓的刺客…… 大家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勤太公的方向。 勤太公瞳孔紧缩,朝大门的方向死死盯着,当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并且那个不应该还活着的人朝自己缓缓走过来时,他心下一凛…怎么会是他,他不是死了吗! 勤淮身上还有伤,所以行走不方便,是坐在木轮椅上被人推进来的。 随着轮子转动,他已经缓慢的到达大殿正中心。 从始至终没有多看勤太公一眼,而是目不斜视的望着皇上脚下的阶梯。 偏偏是这样反倒让人有些摸不着底。 “勤淮?”皇帝又重新坐了下来,之前听勤太公偶然提及,说是勤淮回乡下去祭祖,不过路上遇到山匪,已经失踪很久了,直至现在也没找到。 可刚才看勤太公那种反应,明明就很惊讶,现在再一看,整张脸都绿了。 这父子俩在搞什么? 勤淮拱手道:“皇上,微臣前些日子是受人迫害,所以才没能来上朝。” “受人迫害?”皇帝一听有点稀奇了,又问:“那你倒是说说谁敢迫害你。” 勤淮笑着抬眼看向勤太公所在的方向,他笑的明媚,没有半点阴戾之气。 勤太公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眼下说什么都没用了,得先想个对策,否则自家人这样闹起来,皇上会起疑,于勤家而言,可不是个好兆头。 “勤大人,皇上问您话呢。”阎公公面容和气的,低声提醒着。 勤淮收回了复杂的目光,变得平静起来,拱手道:“回皇上,这件事是微臣的私事,微臣自会解决。不过此遭来是有事要奏。”说完,他便将自己写好的折子托人递呈上去。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打开折子看了一眼,脸上微微起了波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他的手背上此时已是青筋暴起,压着声音问:“都是真的?” 勤淮正经了然:“回皇上,千真万确,人证物证俱全,还请皇上秉公办理。” “可……可此事事关重大绝不可草率,容朕再彻查一二。”皇帝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而是起身喊了退朝,就带着阎公公和小李子匆匆走了。 勤淮也并不在意,此遭本来也就是投石问路的,而殿中余下的大臣们也是云里雾里的,皇上到底看到了什么?议论了片刻也没个什么结论来,便纷纷下朝散去。 临走时勤淮唤住了勤太公,他转动轮椅过去,“叔父,我回来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没有过多的渲染,就足以让人心惊肉跳。不错,本来应该死去的人却忽然回来了,换作谁都无法淡定接受。 显然,勤太公也不是个什么轻易被吓怕的人,而今事情还没一锤定音,怎么说都是有理的。 他瞬间转换了面孔,不满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叔父,当日左右不过说你几句就赌气出跑,而且还要我替你擦屁股,勤淮,你长本事了!” 老头倒是先发制人了。勤淮心中冷笑至极,他并非是沉得住气的人,如果不是进宫前受了萧尘霜的点拨,恐怕此时就要忍不住立马和勤太公干起来。 既然老头想当做无事发生,他又何必让老人家添堵呢。 勤太公见他迟迟不说话,也没个其他的动作和反应,目光又落到他腿上,终于软了几分:“你到底去了何处,这双腿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完全是一副慈爱的表情,眼里心里都只关心自己这个失踪的半个儿子。 甚至也不顾身份的蹲了下来,细细检查勤淮的双腿。发现腿没问题,只是身上有严重的致命伤,他恨恨的说:“这是谁做的?你告诉爹爹,我这就卸了他的腿!” 勤淮感动极了,抱头痛哭起来:“是太子做的....” “太...”勤太公喉咙一哽,左右看了眼,幸好没什么人,但这种地方总归是不安全的。于是挥挥手:“我们先回家再说。” 回到家后,听完勤淮的陈述,勤太公半天没有说话,坐在那红圈木椅上一动不动,好一会子才露出狐疑的神情,忍不住问:“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怎么确定的?” 勤淮冷笑,阴测测的从身上掏出一道箭羽,上面刻了太子府的密令标志,这种东西轻易不见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勤太公没有多问。 “叔父,多亏我遇到那个屠夫,是他救了我,所以我自作主张的把我名下的一间房契让给了他。”勤淮这么说也没有要让勤太公赞同的意思。 不过说到屠夫时,勤太公眼神闪了闪,垂下的手稍稍挪了挪,如果勤淮是在扮猪吃虎,那定是打点了一切,就算把屠夫抓回来审问也无用。 目前的情况且再看看,若他真认为是太子所为,那也不妨让勤淮和太子鹬蚌相争。 他把手搭在扶手上,定定神说:“这是应该的,稍后爹会派人再送些礼去答谢。” 勤淮却摇了摇头,勤太公不解:“既是救命之恩,即便再多给些金银也是正常的,难道你觉得不妥?” “叔父,我不是这个意思,如今我现身了,太子那边一定会再找机会除去我,还是不要去连累了旁人好。所以这段日子我会尽量避免出门,就当作是怕了他,也当作是我为了除掉他而缓口气。” 除掉他... 第328章 莺歌拜访 不错,魏洛风确实该死,还有那个讨厌的萧尘霜也不应该活在世上,这夫妻俩就是苍蝇,整天嗡嗡嗡的,甚是惹人厌烦。 如今还迫得唯一独苗外孙去了北齐,累得自家女儿被禁足章台宫,出宫无期。 这些都是这夫妻俩搞出来的,所以他们自然是该死的。 勤淮见勤太公略有动容,他便更加狠下心,恶狠狠道:“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就算你要阻止我,我也会一意孤行,最起码我要看到太子摔下来,狠狠摔死!” “你的身子真的没事吧,没想到吵一架倒是让你受苦了。要是你娘知道你平安无恙定会很高兴的。”勤太公如是说着,勤淮满脸感动,就差没流眼泪了,“叔父,我回来确实很艰辛,但也多亏你派出的三百名死士到处找我,实在让侄儿好生感动。” “瞧这孩子说什么胡话,我说了,在我心里一直将你看作自己儿子....正中如今没有下落,你大哥又走了,所以勤家可就指望你了。”勤太公眼里闪烁晶莹,脸上的笑意更浓。 勤淮暗自冷笑,若真不知道的人看到他这番模样,定会觉得这老头确实把自己当作儿子。 可对于险些就死在老头手里的人而言,又岂会被这样的外表所蒙蔽。 笑面虎也不过如此吧。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可不能轻易去做傻事,如今你姐姐在宫里被禁足,怀疑是和那个什么善神教有关。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根本就是那太子夫妇搞出来的鬼。” “我也听说了....”勤淮有些痛心,叹息道:“而且怀瑾的事我也知晓了,不过叔父你放心,我已经有了全盘计划,您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到时帮我个小忙,也就足够了。” “先不说这些了,你刚刚回来身上还有伤,要做什么不能缓缓再做。如今太子就要被放出来....算了算了,先下去好好歇着,这些公事爹以后再与你说。”勤太公一副心诚实意的模样,他这么说表面上是关心,实际上也透露了太子将要被放出来的消息。 如今公审结束,又有洛天河坐镇,所以大理寺那些个官员是不敢乱来,轻易就把这事给查清了。如今皇上得知了这个消息,便更加的信任太子,再想要轻易踹他下台就不容易了。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死,只有太子死了,皇上才会考虑重新立储。 但如果由自己着手去杀了太子,那等于用包子换馒头,怎么都不值当,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还有一个勤淮可以利用。 他目前是暂时相信勤淮所说的话,心里也保留了几分,决定再行看看再说。 于是又做出一副慈父模样,安排了勤淮衣食住行后便去处理公事了。 自家唯一的独苗外孙去北齐了,做外公的肯定多少要照拂一下,还需安排些人手跟过去,以防有什么万一。 江湖和庙堂是一样的,在这摊浑水之中,看上去平静无波,实际上多少纷争暗涌是人瞧不见的。 每个人都在这深深的漩涡中挣扎,不断往上爬,不管怎说怎么想,都显得那么身不由己。 无一例外。 喜儿跨过门槛,看到花圃里的鸢尾花开的极好,瞧见萧尘霜望着窗边的榆树发呆,便笑着走了过去,“这是四少爷让奴婢带过来的,他知你喜欢吃这些艾草做的青团,热热的还很糯,主子现在要不要吃?”没等萧尘霜回话,喜儿就把刚才采的鸢尾插在了花瓶里。 萧尘霜扭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很平静,了解她的人都知道,但凡萧尘霜心情好,那表情必然就是蛮平静的,只有不高兴的时候或者悲伤的时候才反常。 所以喜儿猜她现在心情一定不错,便玩笑着说:“看吧,我就说奴婢没在您跟前伺候着,连整个房间都黯然失色了。这些花都不新鲜了,要插上我新采来的鸢尾才好呢。” “瞧你这张嘴就是不会说话,要是再让有心人听到又得乱说了。”碧水伸长了脖子对外嚎,喜儿也不是什么傻的,看她这话虽在怼自己,却是朝外面说的,当即便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出什么事了?” 碧水有些不大高兴:“还不是那莺歌姑娘,太子爷的心头宝,现在看到她就觉得难受。” “莺歌姑娘?”喜儿摸了摸脑门,“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萧尘霜扭头看了一眼这座瑶光殿,再过不久这间屋子也就住不成了。她随后慢慢摇头,“没什么,任你们再说下去,那青团都得凉了。” “这倒是,主子我跟你说,这可有四少爷亲自做的,你偿一个。”喜儿擦了擦手就捻起一块递给她。萧尘霜点点头,“明轩还好吗,最近身体如何,腿脚如何?” 喜儿道:“还别说,那花姑娘倒是神了,施完最后一针少爷就勉勉强强能走路了,可以说跟以前差不多。” 碧水笑道:“你惯会夸张,哪能和以前相比,只是能走路了,不过还需要人搀扶,再者要恢复三个月,能里面的筋骨重新愈合才算好。” 喜儿努了努嘴,二人你来我往的拌起了嘴来。 萧尘霜像个老母亲一样看二人拌嘴,转头望着外面,其实今天天气还不错,就干脆把花苗移植到自己院子里来。都是些很好养活的绿植。 她拿起花铲刨土,却无意瞥见墙下的手绢,是条粉色的,上面绣了蔷薇,还有一朵菊花,两种不该在一起的花却被硬生生拼凑在了布卷上。 蔷薇花谢菊花盛开。 轻羽? 她拿起手绢回到房中,“轻羽回来过吗?” “轻羽姐姐?”喜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她。碧水注意到她手里的手绢,这条手绢她自然是记得的,当时元轻羽什么也不会,便求着碧水问如何绣花。 碧水是个好师傅,耐心教她正面绣双面绣,学了好几个月来着。直至学会后元轻羽就去打听了萧尘霜的喜好,便将这菊花绣上去了。 之所以多了蔷薇,也是后来碧水提点,说是把自己喜欢的也绣上,这样两个人都会喜欢,自然就是最好的。眼下看到这条手绢,碧水也有些坐不住,“主子,要不立马派人去找找。” 萧尘霜无奈的摇了摇头,并非她不想去找,而是没办法去找。 她眼中压着一片乌云,叹息:“既然她是有意要躲着我们的,就算去找也未必找到,只要知道她还活着还是安全的也就够了。” 想想也是如此,元轻羽来时就连府兵都没有发现,可见她武功之高。 再者有心要躲一个人肯定不会轻易现身相见。喜儿托着下巴,打算说点高兴的事让主子高兴高兴,于是便提及了她从明轩那里听来的消息。 说是太子公审已经结束,估摸着明日就会回来。萧尘霜挑了挑眉,把妆台上的那残卷贴身收好,淡淡道:“他不会回来的。” 两个丫头没听见她这小如蜜蜂的声音。 她从衣柜里找出一套素色的衣衫穿上,将头发梳成与碧水她们一般的丫鬟独有的发髻。 她本来就很瘦弱,之前好不容易吃胖些,最近操心过度,又迅速的瘦了下去。再这么一装扮,看上去果真便是个十三四的小丫头。 “主子,莺歌姑娘来了。” 碧水闻言,戒备性的看着外面,犹疑的看向萧尘霜,“主子,要不去回了她?” 萧尘霜道:“回绝她一次她总还会来的,不如见见,看她想说什么。” “可是上次明明....” 第329章 藏踪蹑迹 萧尘霜笑了笑:“朋友和敌人本就只隔着一线利益,这种东西谁也分不清的,把刚才冷掉的茶水换掉,重新泡壶热的来。” “诺。”碧水有些不甘愿,总觉得是自家主子受了委屈。 特别前两日不小心听到莺歌和那两个姬妾对话时的内容,就觉得更加憋屈。偏也不知太子怎么回事,明明是喜欢主子的,怎么一会儿和赵汀芷纠缠不清,一会儿又和莺歌说不清,难道男人真的都如此花心? “碧水姑娘上哪去啊?” 碧水没好气道:“沏茶,主子要待客。” “沏茶这种粗活就让我来好了,你回去歇着。”小福子笑眯眯的。碧水白了他一眼,扔下茶壶就走了。这让小福子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他哪句话说错了? 回去的时候莺歌姑娘已经在屋里坐着了,她穿了件枚红色的披风。 这样的颜色其实并不衬她,显得太艳了些,她这种相貌和言谈举止理应穿些淡雅的颜色。 不过好在衣服艳丽,发饰就相对少了些,只有三朵银色樱桃形状的珠花别在发间,整体倒也算不错。 不过屋子里的气氛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莺歌带来的一些南边运来的荔枝。 说是她远房亲戚给送来的,这玩意倒是珍贵的紧,拢共就十几颗就拿来给太子妃了,她自己却是半点不敢碰。 萧尘霜客客气气的谢了她的好意,也没多加推辞,让人先去把荔枝的表皮洗干净些再递过来。 碧水低头说了句:“主子虽不太得宠,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平日里逢年过节什么的,这些好物件是少不得的,莺歌姑娘这么做倒是显得主子压榨了你。” 她这话可是毫不客气,就连一向快言快语的喜儿都噎了噎,没说出话来。更别提那莺歌现在是何表情。 言下之意便是让莺歌分清主次关系,别搞得这太子府的主母就是她一样。 莺歌有些委屈的眨了眨眼,两滴眼泪掉了下来,“太子妃是不是误会妾了?妾并无炫耀之意只是....” 萧尘霜不想和这些女眷过多纠缠,开口问:“你莫哭了,没什么大事,平日里丫头们被宠坏了,说话口无遮拦,你多担待一些。只是好端端的你也不会到本宫这里来,说罢,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没想到一下就被人看穿来意,莺歌也确实不好意思再继续遮掩了。 她拉了拉披在身上的短蓬,虽薄薄的御不得寒,但十月几的这个季节还能用上,不但如此倒也增添几分美观。 “其实妾今日来确实有事要与太子妃说,之前妾在南边的亲戚因为家中出了些变故,所以妾借了些银子,不过现在已经还清,太子妃若是不信可以去查账。” 就这么点事儿? 萧尘霜倒也没急,果然,没一会莺歌又开口说:“之前有些误会,妾也想和姐姐解开。此次来找你便是想去城隍庙上香的,姐妹们也越好了。您虽然是皇上亲自赐婚的,可是屋里这些姐妹也是太后和贵妃她们赐下来的....” 她越说,声音就越发的小了,可是软软的听着也确实有几分舒服。 让人忍不住也同样温柔起来,萧尘霜笑道:“好,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你们约在何时,是否都打点好了?” 莺歌喜极:“没想到太子妃如此好说话,那害的妾身也是白白紧张半天,既如此那便约好了,明日早上咱们就走,下午的时候就能回来。” “好。”萧尘霜仍旧笑眯眯的,莺歌也不敢久留,连热茶都没喝上一口就先走了。喜儿看到这也算是勉强懂了,忙问:“主子,你真的要去赴约啊,会不会是鸿门宴啊?” 萧尘霜沉默着没有说话,摩挲着茶杯,就算是鸿门宴也要去一趟的。 她让喜儿先行回去,至于明轩送来的青团,这份心意她是知道了,并让喜儿转告,但凡有什么要帮忙的,让他尽管开口,都是自家姐妹。 喜儿高高兴兴的领了话就回去了。 路上闲逛的人明显少了大半,而之前最热闹的天香楼此时也是了无几人,每每经过这里的时候就总是想起之前被段夜白挟持时的场景。听说后来是被废了武功,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她抬脚往里走,掌柜的热情的招呼着,不过又换了一个面生的人。她点了海棠阁,很快就有小二领着她们上了二楼。 靠着窗边坐下之后便目光炯炯的盯着底下的行人。碧水替她添了茶,又点了几样小吃,这才站到她身后,“主子,你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杀人是最烂的手段,但有的时候杀人就很好使。”萧尘霜微微一笑,不再作答。 碧水有些不懂了,主子要杀谁? 难道是那个赵汀芷? 不过她现在因为纵狗伤人的事儿被关到牢里调教,一时半会也不会出来作妖.... 没多会儿,一个屠夫,一个书生,一个武夫齐齐出现在萧尘霜的视野里。 几人先走到摊前买了几个包子,你一个我一个分着吃,随后才漫不经心的上了楼。 萧尘霜挑了挑眉,“碧水,你去门口等着,别和他们说话,什么都不用做,站着就是了。” “诺。”碧水没有多问,径直走到门口。那三人被小二领进了梨花阁,三人为首的书生却多看了她一眼,撇了撇海棠阁内的动静,便跟着小二往前走。 等他们都进了梨花阁后,小二便转身下楼去备茶水糕点。而趁此空闲,那身形高壮的莽汉就拿着字条塞到碧水手里。 “主子,这是什么?” 萧尘霜端着杯子喝茶,把盘里的五个月饼拿到另一个铁盘里,又分开半个,塞进一张字条,笑着对碧水说:“给他们送过去,就说是九姑娘请的。” 就这样,碧水来来回回传了两次消息后,那帮人没坐多会就离开了。 他们走后萧尘霜也付清了茶钱往回走。 已是深秋了,所以店铺都在推陈出新,一些料子首饰什么的,都比以前便宜不少,因此人们争相抢购。 她路过绸缎在的时候也不由驻足,倒不是因为想买布料,太子府一堆布,这些外在东西根本就不缺,而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算不得什么英俊,但在人群中或多或少也算显眼,高高的个头,瘦瘦的脸庞,黝黑的皮肤,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手里还握着一把剑。 只有在当值的时候才会佩刀,平日里都只是佩剑。 这不算什么,夫君为夫人挑选布料做衣服也正常,但据萧尘霜所知,这个男人的家里可没有女眷,所以他现在来买东西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当然了,也许可能是有新认识的姑娘。但如果是刚刚认识的姑娘会一来就送人家布料做衣服? 他在女人堆里被挤来挤去,老板看他气度非凡便知是个肥羊,于是抽身走过去招呼他选了几块上好的料子。 这些料子虽然好,但是绝对不值五十两这么多。 他平日里都是太子置办的,要嘛就是宫里置办的,没有自己操心这些事,看走眼也实属正常。于是很爽快的付了钱,抱着几匹布往外走。 碧水叹道:“看不出来秦侍卫还挺有钱的,他刚才可真大方,就这么几匹布花五十两?” 萧尘霜道:“是挺大方的,我听说前两日他抓刺客受了伤,如今自己出来买东西也没带个什么人,走吧,看到了就要去帮帮忙。”她诡秘一笑,快步走了上前,从后拍了拍秦和的肩膀,吓得他一个激灵。 “太...太子妃?” 萧尘霜亲切的打招呼:“买这么多东西呢,方才就看到你,可你太投入,所以应当没听到我唤你。” “是,太子妃也出来闲逛?” 第330章 误入虎口 萧尘霜道:“难道本宫就该足不出户吗,我们也都这么熟了不必如此生分,瞧着还没吃午饭,附近有个龙凤酒家还不错,要不我们去尝尝,就当我请你的。” “这....”秦和颇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手里这些布,他本打算这些先买回去的,然后再去成衣铺买两身衣服。 可如果和太子妃去了自然就得被绊住,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妥。 “看来你今天有事要做,本来我是想问问关于太子的事....”萧尘霜露出一副苦涩的模样,“罢了,左右也是见不到,即便知道消息又如何,算了,那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秦和果然心软,连忙说:“太子妃你别担心,太子那边很好,很安然...您...”他这人嘴笨,安慰的话也不会说两句,想了想,又道:“正好属下也没吃饭,方才你说凤龙酒家是吗,那就去凤龙酒家。”说着就要往前走。 “是龙凤酒家,而且是往左走。”萧尘霜温柔提醒。秦和仍觉有些尴尬,挠了挠头,抱着布跟在她的身后。 他心里虽然有些着急,不过也不敢表露在脸上来。 坐下的时候他身子一直侧着,布匹就放在桌上,一只手搭在桌上,另一只则握着自己的剑没有要放松的意思。 碧水瞧了,也看出他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要去做,可碍于主子的身份也不敢驳了她的意思,所以才不情愿的坐下,因为他潜意识里的行为就出卖了他迫切的想要离开的心思。 “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萧尘霜:“你们这里的奶豆腐好像不错,就上这个,至于其他的便简单些,来一份樱桃肉,再来个素菜便好。” “客官您真会吃,那行,马上就给上来。”小二擦干净桌子,给三人斟了茶水这才离去。碧水摆好碗筷,“主子以前来吃过吗?” “第一次来。” “那你怎么就知道奶豆腐好吃,还有你刚才点的樱桃肉什么的....” 萧尘霜笑道:我本来是不知道的,但一直听锦绣提及所以也就知道了,听说这家店的豆腐和别人不一样,先用奶熬过后再过滤的,味道鲜嫩爽滑。 碧水暗戳戳指了指牌上的价格,“就连价格也不一样,一块豆腐当外面几十块了。” 二人倒是有说有笑,可秦和却显得异常的沉默安静,只是时不时的抬头望天,又看向桌边那些布料。 萧尘霜自然知道他心绪不宁,其实喜欢哪个姑娘什么的都是私事,本来她是不在意的。 可值得秦和小心翼翼对待的,那必然不是普通的,再加上想起在院里发现轻羽手帕的事,很有可能....秦和知道她的下落。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如果最后只是乌龙也没什么,至少要确定才行。她摇晃杯盏里的茶叶,“那些刺客都是从哪来的啊?” “太子妃,这是机要,恕属下不能告诉您,不过太子那边不必担心,如果您想去看太子,属下可以设法安排。” 萧尘霜摇摇头,垂眸:“不肯说便也罢了,倒是无所谓的,只是担心父皇,也担心殿下...无奈连你也不肯告诉我。” “属下不敢,太子妃,不如这样,等明日属下去安排一二,您就能见到殿下了,到时候亲自问不是更好吗?”秦和有些急切,又怕这些迂腐的规矩惹得太子妃不开心。 萧尘霜破涕为笑:“算了,我也不好为难你,这家酒馆还不错。方才见你买这些东西,想来是有意中人了,等殿下出来本宫便去说说,到时让殿下为你做个主。” “那倒不用,还早呢,其实这是给我表妹的....”想了一会儿,他又说:“是远房表妹....” 整个过程他算是如坐针毡,这种举动确实不太正常,吃过饭后秦和便去结账,后来又说肚子痛要去趟茅厕,便让萧尘霜她们先行回去。 开玩笑,若是他遮遮掩掩真是和轻羽有关,她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命碧水先回去找小福子他们,而她自己便跟着走到了后院,结果除了几个打杂的小二哪里还有别的人,茅厕里就更不消说。 经小二指点才知道原来这有条路直通后巷。 那小二有几分犹疑的打量萧尘霜一眼,好心提醒后巷是堆放的剩菜搜饭和一些猪血,意思便是比较肮脏,怕小姑娘受不住。 萧尘霜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在小二的指路下打开小木门进了后巷,两头都有路,而正面身子左手边这条则还要转个弯... 所以秦和走的是哪边? 巷子里确实飘散着浓浓的剩饭菜的味道,让人有些不舒服。她凭直觉往左边走,刚拐了个弯就对上几个大汉凶神恶煞的目光,就像是一只小白兔突然走入大灰狼的陷阱。 没错,现在几个人各个都是横眉竖眼的瞪着她。 萧尘霜快速的看了一眼,立马分清楚现在的状况,敢情光天化日之下这是在抢劫呢。 被人意外撞见,为首的贼匪脸上凶意未减,上下打量着她,看的人麻麻的。 “娘子救我娘子你快把钱都给他们!” “....?”萧尘霜满是疑惑的望着躺在角落的那个男人,随即又左右一看,这五个大汉听到‘娘子’二字时就瞬间就活络过来,举起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一路推推搡搡推倒在男人身旁。 “她真是你娘子?” 男人疯狂点头:“是啊是啊,娘子....”他凑近萧尘霜跟前,“你快点答应下来,我待会会与他们周旋让你回去取银子,到时你是祥云客栈的天字三号找....“ “啊~”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看守的男人狠狠踢了一脚,这一脚可踢得够锐,身上的伤钻心眼子的疼。 他痛的喘不过气来,恨透了这帮人,可现下却无半点法子。 “把你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 她虽不是什么善心的人,但既然遇到这种事情,那男的又为了求生而不惜和自己搭上关系,如果不留下点东西,这帮人必然不会罢休。 只是舍些钱财就能保命倒也没什么,于是想也不想就把钱袋取了下来。 为首的大汉见她如此爽快,也未加迟疑,上前接过钱袋,还颇有几分重量,笑呵呵道:“还说你娘子不心疼你,这不,听你有事就立马来了。” “不过才这么点也太少了吧,不是说是莫家小公子吗?”几个大汉嘀嘀咕咕的在商量着什么,只有两个人负责看守。 那男人便低声道:“姑娘,连累你是莫某不该,但当务之急应该是先逃出去,刚才我与你说的可记下了?” 这帮人看守严密,武功也是一流的,绑架这个男人绝非突然,应当是筹谋许久,不然不会挑在这样一条巷子里。 因为周围除了龙凤酒家以外就没有别的住户,而这条路一般不会有人走,即便被撞上了,估摸着这帮人也会选择杀人保密.... 所以要走的话...肯定不容易。想明白这一点,萧尘霜冷哼一声:“救你,这下可好,连累老娘陪你一起死!” “我知道连累你,但是...” “你闭嘴!”萧尘霜抬手就是一巴掌朝他脸上重重打了下去,“你这个没良心挨千刀的,出事了就娘子,没出事的时候小红小翠的,天天夜夜笙歌,你有良心吗?” 第331章 谈合作 “.....你这...你们别吵,老实点!”几个大汉上前插手,怎料萧尘霜那力气之大,一把将几人推开,瞪大了眼睛,咆哮道:“滚,老娘在教训自家男人关你们屁事,不就是要钱吗?要钱,呵呵老娘没有!” “嘿你这个女人!”大汉撸起袖子来,准备动手。 萧尘霜瞪着他:“怎么,你还敢打我?不过你们若是真想要钱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找我就找错人了,应该去找他的相好!” “这狗男女居然敢瞒着我私奔,方才要不是家丁通报,我怎能找到这里来!” 家丁通报? 私奔? 这信息量太大了,吃瓜是人的本性,就算是绑匪也不例外。虽然知道这些富人家都是三妻四妾的,只是没想到这男人一表人才人模人样的,放着家里的娇妻不要还要去外面找女人。 不过话说回来,女人嘛,谁嫌多呢。 更何况这女的如此这般泼辣,难怪看不住自家男人! 萧尘霜还在喋喋不休的唾骂,骂的那男人全然没有脾气,只能冷静忍受着。其中一绑匪斥道:“闭嘴!” “闭嘴?你叫我闭嘴?” 那大汉怒道:“老子最讨厌女人叽叽喳喳了,你够了没有,要是老子是你男人也得和外面的女人好。”他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又看向那男的:“你那什么相好的真的在祥云客栈,你们怕不是在耍什么把戏?” “是不是耍把戏带俩人去看就知道了,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们,既然只是求财就别想太多,回头我的仆人跟了过来,再一报官,就算我夫妻二人死在这里,你们以为逃得掉?” “你这女人....” 萧尘霜态度又一变:“我们家不在乎这点钱,但作为一个女人要的不过是丈夫陪在自己身边。” 说到此处,她忽然泪如雨下,“他就像是被狐狸精迷了一样,死活也要和那个女人在一起。还把家里地契房契都交给了她,既然这么巧咱们碰到了,不如我们再谈一谈生意如何?” 谈生意? 几个人听着她一副商量的口吻,又见她满目真诚,一时也有了别的念头。 抢劫绑架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触犯律法的,而且她说的最有道理一句话,那就是都是求财的,没必要把身家性命交上去。 再看这男人刚才被训斥的连个屁都不敢放,可见这女人在家里应当也是个聪明的。 于是为首的人眼睛一眯,仿佛对她这个说法很动容,点点头:“那你想和我们谈什么生意?” “很简单,那些地契和房契当然都是我的,你们负责给我拿回来,必要的时候手脚干净些,让那个狐狸精永远消失在我眼前!” 她刻意停顿了下,双眼转了转,“至于你们的酬劳,我们家大业大,名下的什么绸缎庄,茶庄什么的送你们一间,转行做正事难道不好吗?” 胜哥,我觉得这话可行....” “可我们当惯了山贼绑匪的,这让我们去做生意....怎么做啊....” “不会就学嘛,当初杀人我还是学来的,依我看可行。” “是啊老大,俺也想找个媳妇成亲了....你说俺们天天刀口舔血的,啥时候才能安定下来啊。” 几个人嘀咕了片刻,决定姑且相信萧尘霜所说的话,三个人前按照她所说的地方去找那个女的。 然后就只剩下两个人守在巷口处守着,这是条死胡同,反正也不担心他们会跑出去。 她也勉勉强强松了口气,刚才确实是临场发挥,却也不知这姓莫的男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他的人真的在祥云客栈的话,知道这个消息后定会前来相救。 再者,现在只剩下两个人,想要逃走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萧尘霜没好气:“真不知是你运气好还是我倒霉。” 这丫头看着年纪不大,也确实很聪明,知道骗他们去祥云客栈。 他的侍卫和婢女可都在那,只要他们一去,这条小命可就算玩完了。 那俩人回头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见没什么异动,这才又转过头继续把风。 “姑娘,你知不知道世上有一种叫做缩骨成寸的功法?” “没听过。”萧尘霜闷闷道:“你最好祈祷留在祥云客栈的人靠谱,否则我要是死在这里,你可担待不得。” “放心好了,就算我死肯定也舍不得让你死。”他这话颇有几分轻浮,虽然没有笑,但他的清澈的眼睛却在忠诚的微笑着。 很快,他被捆在身后的手扭了扭,被绑太久了手都酸软了,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脖子也有些僵硬。 他歪了歪脖子,揉了揉,舒服多了,才拿起地上放着的两块石砖轻手轻脚走到二人身后。 他们还在商量着拿到钱去哪里喝酒,压根没想过这男的居然挣脱了绳子,刚出声就是当头一棒,二人接连倒下了。 “行了姑娘,我们走吧。”他上前解开了萧尘霜的身后的绳子,拉着她就往外走。 出了巷子就碰到方才那三个去祥云客栈的大汉,萧尘霜滞了滞,又见到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宝蓝色劲装的男子,这几个人穿着相同身高相似,各个都带着一副严肃的表情。 “公子,是属下来迟,还请公子恕罪。” “罪是无法恕的,回去自行领罚,不过这几人胆敢绑架我,是你们办事不利走漏风声还是我们出了内鬼败露行踪?” “这...”为首的人拱手道:“属下定会彻查,至于这几个人胆敢绑架公子您,那才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全部带回飞羽山庄。” 飞羽山庄? 是城外那个最大的飞羽山庄?听闻比皇帝的避暑行宫还要大,这样的山庄在南海那边还有一个更大的,堪比皇宫。在江湖上江南谌家,南海莫家,这两大家族可谓是朝廷也得礼让三分的人物存在。 而京都这个飞羽山庄,据说是莫家暂时栖息的地方,因为前几年与朝廷合作开采海外运盐的问题,为了方便才在此安置。也就是说只是随随便便住一下,就已经比的上行宫别苑。 可想而知这莫家得多有钱。 莫公子笑了笑:“你方才冒充我娘子把我骂了一顿还打了一顿,倒也不与你计较,毕竟你救了我。” 说完他身旁的侍卫很识趣的递上来一个锦盒,原以为是什么首饰珠宝什么的,没想到打开一看竟是数十金子。 “.....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这是我们公子给您的,请收下,聊表谢意。” 萧尘霜斜眼看了看,刚才损失三十两银子,没想到转眼就有一百金.... 莫公子见她不肯收下,以为嫌少,于是又让人端来一盒。 “够了,那多谢公子,我先走了。” “我叫莫旭尧,会在京都暂留几日,以后姑娘要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你这份情我是记住了,不是区区二百金子就能偿还的。” 萧尘霜抿嘴一笑,客客气气点点头,没再说话,抱着金子就要往回走。 此时,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停在几人面前。 这辆马车十分豪华,整个车身统统呈金黄色,在明晃晃的太阳下格外的醒目,它的门被修长的镀金帘子遮住。 帘子上绣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百合,优柔细美的曲线像是流动的清水一般,让人无覅挪开眼睛。那车子由两匹纯白的马拉着,马被套上了金黄色的马鞍,却仍然很有威严。 就连皇帝的金銮马车也不过如此吧。 就这样还想藏住自己的身份?这莫公子怕不是个傻子。 莫旭尧温柔一笑:“姑娘,我看你抱着这重物也很累,不如我送你回去,你家住哪?” “不用了,我就在隔壁那条街住,很快就会到。” 莫旭尧没有勉强,和一行人上了马车,而那几个被抓起来的贼匪也像狗一样被绑在马车后面,一路颠颠簸簸的走回去。其中一侍卫拱手道:“主子,这帮人怎么办?” “刚才她应该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吧。” “属下认为是没有的。” 莫旭尧点点头:“想要认识赵世子,还得从太子妃身上下手,那锦绣怎么样?想个办法把她和赵世子弄到一块去。” “那太子那边....” “太子那边....既然结束了就去邺城吧,那赵汀芷也烦人的很,得想想办法....”莫旭尧半靠着枕头,“得再好好想想给她安排个好去处。” 回去这一路碰到了墨统领一行人,简单交涉了几句,便无意道出了秦和的异样,如此一来她就更确定自己的判断。 本来理应立即找到秦和住处去看一看,可细想下来按照秦和这样的性子,应该早就把轻羽转移了。 第332章 不属于这里 事关重大,她没将今天看到秦和买布料的事情告诉墨玉。二人告别之后她就直接往太子府回去。 远远就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子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走来,大概是累了,喘的很厉害,一屁股就坐在府邸门口的台阶前。 她习惯性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干巴巴的馒头放进嘴里吃。 太子府的守卫见了正要上前哄走,却见太子妃走了过来,便立马行礼作揖不敢造次。 看着这个老婆子这个模样,就想起前世…临死前萧婉清在自己耳边描绘的场景。 后来想想确实如此,因为那段时间总是看到一个不会说话的瞎眼乞婆在太子府门口徘徊。 很长一段时间都能看到她。 不过每次都会被哄走,但是日子久了,也就随她便了。说来也笑话,一直以为乖乖听萧家的话,至少娘亲能安安稳稳活着,可谁曾想她层唾弃过的乞婆子就正是她的母亲。 所以今世再看到这一幕,难免有所触动,虽然清楚的知道那个人不是自己的娘,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把她请到屋里坐。 侍卫们有些犹疑,开口道:“娘娘,这只是个乞丐,怕是有失您的身份。” 萧尘霜一板一眼:“你们这般说话只会给太子带来麻烦,他身为太子自当爱民如子,善待每一个子民,如何能生出这种嫌恶之心。” “太子妃说的是,是属下们考虑不周。” 萧尘霜上前将老婆婆扶起,“请随我到里面来。” 老人眼里闪烁着晶莹的雾气,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却看得出她此时心怀感激之情。 她激动的握着萧尘霜的手,可当摸到她手骨的时候却像是中邪一般,惊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不属于这里,你不属于这里!” “老...老人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属于这里...孽缘,报应...你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里....”她宛如魔怔一般不停重复这段话。 在场的人皆是不解,有人道:“看来不是乞丐婆子,而是疯婆子,娘娘,还是不要和这种人做无谓纠缠了。” 别人不知道事情如何,可她心里却是知道的,她确实不应该属于这里的。 这婆子模样虽然疯癫,却摸一摸就能察觉出自己不属于这里,莫非....这婆婆知道些什么? “不属于这里,不属于....” “婆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老婆婆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看到你身后好大的血腥之气,不对不对,是龙气...天子之气!” 这些话全然是大逆不道,即便魏国要易主那也不干她的事,如今老婆婆随口胡说几句,要是让勤贵妃等人知晓,不等于推自己下悬崖? 她意识到事态严重性,赶紧喝住了婆子,拿了些银钱给她驱逐她离开。 只是想想难免有些泄气,原以为能知道些什么,没想到这婆婆当真是个疯的,疯言疯语,连刚才那句话估摸着也是胡说八道来的,当不得真。 “殿下,您好不容易才出来,下次可千万不得再冒险了。太子妃这边我们定会看护好,您执政未满可再不能回来了。” 迎面走来两个男人,一个是王叔,一个则是魏洛风。当看到萧尘霜的时候,他眼里有闪烁之意,明显有些尴尬和不适应。 为何他会有这样的眼神? 王叔朝她躬身施礼:“娘娘您回来了,老奴正想去找您,殿下此遭被放回来,总算是恢复了他的清白,不过皇上说了,紧接着就要去邺城,所以....” 作为太子府多年老仆,自然是事事为了主子着想,所以王叔心里就惦念着,唯恐太子再因太子妃而惹出什么事来。 鉴于这件事她本身是愧疚的,但是现在没什么感觉了。 呵,反正他佳人在侧,还有心情风花雪月的,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大概是看出她脸色不好,太子也终于缓和了脸色,“你....要照顾好自己,府里上下可都要靠你,你爹那边也要时时注意...我此去邺城就得明年再回,有什么事便写信。” “太子不用担心,府里上下我会照看好,不知你何时启程呢?”萧尘霜又换了种说法:“妾,也好为殿下打点一二。” “不必了,汀芷已经打点一切,没想到会碰到你,既然现在碰到也好,省得再让下人传话。” 他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身姿笔挺,神色平淡,眸光清冷疏离.... 汀芷?赵汀芷?他何以叫的这么亲切.... 才短短几天啊,就叫的这么亲切?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翁主也已经在车内等候,她让奴婢请您快些过去。” 听到赵汀芷三个字,他那如皑皑冰雪的神情得以缓和,“我马上就去。”说完便看也不看她一眼就从她身旁走过。 她下意识的避开,却久久无法回神,王叔带着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娘娘放宽心些,殿下...殿下定不是如此的,也许可能...” “不必说了,王叔,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 她离去的背影失落落的,像被丢了的小猫,磨去了利爪,以为能讨主子欢心,没想到还是难逃结局。 碧水不在房里,只有几个平日里伺候着的丫鬟在。她把那俩盒子装起来和自己的嫁妆放在一起,又蹲在旁边点算了一下,拿起毛笔记录起来这些物件大概值多少。 因为照目前情况看怕是等不了多久这太子妃的位置就坐不成了,在此之前得速战速决,不然那摔下来的大象,那些蚂蚁能不去啃噬? 丫鬟们不知她在做什么,也懒得去问,不比以前更恭敬,只把茶点放下就懒洋洋的退到殿外守着。这隐隐约约的态度转变确实让人有些不好受。几个丫鬟守在殿外议论起太子和赵汀芷的事,皆纷纷揣测她是直接封侧妃还是当淑人。 几个人嘀嘀咕咕叽叽喳喳的,若是平日里都是鸦雀无声的,但今天却毫无顾及似的,更像是有意在说给萧尘霜听。 说不难受是假的,可难受又有什么用,一个人若是变了心,就算强留在身边也无用。她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与世界为敌也不在乎,可这个人必须同样爱着她。 否则即便再爱也会割舍。前世就犯了一次傻,这次又岂会再犯傻?她现在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来谈情说爱的。 如今已经改变了明轩,魏怀瑾的命运...还有萧婉清她们....以及许梅等人...也都产生了变化,各自走上另一条通往未来的路,可以说一切是尘埃落定。 那么接下来,只要在勤家没有起事之前就阻止他们,就算是给自己留了后路,即便失了这太子妃的位置也能活下去,而且要活的更好。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师父说里面有蛊虫,只要伤及性命的危险就敲一敲,不管多远他都会来。 三年之约... 她闭上了眼,仿佛已经感受到了西洲的风沙,已经感受到梳勒河河水的咸涩。 再等等....这一切就会走向结尾,而届时自己的人生才是真正的开始。她收拾好东西,也没再理会丫鬟们嘀嘀咕咕,只是从刚才一进来就没看到碧水,心里有些疑惑,便喊进来一个丫鬟询问。 那丫鬟态度不怎么好,“主子,太子妃又有什么吩咐?” 什么叫又?刚才也没吩咐过什么!她看似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碧水去哪了?” “娘娘这话奴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丫鬟强压不耐,假意恭顺:“奴婢虽然是奴婢,伺候您的饮食起居,可不知道原来做奴婢还得把眼睛长在别人身上。那碧水姐姐有手有脚的,奴婢可控制不得她要去哪里,更无法限制自由....” “够了。” 这说来说去都是废话,萧尘霜摆了摆手,让她赶紧出去。若是平时定会给她些教训,可现在却觉得大可不必。只是碧水这丫头平日里还算懂事,不会一声不吭的就不见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第333章 初现疫病 碧水这边火急火燎的去请了大夫,面上也没有太多焦急之色,只是脚步快的那老大夫都跟不上了,一个劲的喊慢些慢些。 她也不想这么风风火火的,可是那小福子上吐下泻一天了,再这么下去,人不得死吗。大夫无奈只好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 这大户人家和宫里是一样的,太监宫女,丫鬟家丁什么的生了病是很麻烦的,一般主人家不会给钱出来看病。 小福子虽在太子身边伺候,但比不得秦和这样的贴身侍卫,所以积蓄不多赏钱不丰厚,还要攒钱给家里人的情况下,平时头疼脑热是不敢请大夫的。 但今日这情况特殊些,也不知是怎的,突然间就拉肚子,一点东西吃不下,喝点水都吐,腹痛难忍。 至于怎么发现的,那便是之前碧水回来点算人马准备去追秦和的时候就发现他不对劲了,无奈两头不能兼顾,只好请求墨统领去龙凤酒家寻主子,她就先留下给小福子请大夫。 他全身冰冷的躺在木床上,身上的被子也润润的,全是冒出来的冷汗。他哆嗦着身子,忍着强烈的腹痛感。 “小福子,我给你请大夫了,大夫你快进来替他瞧瞧。”碧水冲了进来,看小福子满脸苍白,惊道:“大夫你赶紧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无奈:“姑娘你别急,这看病讲究望闻问切,急也是没用的,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有这么快就好的。”他啰嗦了一堆才开始替小福子诊病。碧水心里虽着急,却也不能对大夫发脾气,万一给赶跑了不给小福子瞧病,那可如何是好。 “都吃了些什么?” 小福子痛苦的呻.吟声,咬牙:“都是平日里吃的,没有什么奇怪的的东西,大夫...我应该没什么吧。” “没什么?”大夫严肃的看着他,又瞧了瞧他的舌头,照例询问一些症状。再结合现在的病症,他慢慢的就陷入了沉默,脸上的神情变化极快,既惊恐又显无法置信。 碧水急道:“大夫你倒是说话啊,怎么样啊。” “不得了,不得了....你...”大夫急急掀开被子,扒拉下他身上的衣服翻转身去,只见后背确实起了很多条状形的红痕,就像是被烧伤的一样。 他虽不知这是如何引起的,却能笃定这不是普通的病,如果没有猜错就是瘟疫! 天灾人祸是无法避免的,尤其瘟疫更是如此,一听就是个可怕的词,因为以医术无法查出因何得了瘟疫,更无法命定瘟疫种类。所以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去查明原因研究配方。可如果确定是瘟疫,那么传染起来的速度是非常之快,只消眨眨眼就能死去。 大夫马不实在,万一要是诊错了可是造谣生事,少不得三十个板子。但也不敢耽误,于是立马告诉碧水,让她暂且将小福子看顾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触,即便要接触也的得戴上面纱,之后用硫磺和艾草熏一熏洗一洗这样。 听他这么一说,碧水隐约猜到些什么,如果是真的,那小福子会怎么办....会把小福子怎么办?这是太子府,可不是什么别的地方,如果小福子真的感染瘟疫,那是得被送到宁泉塔等死的。 “碧水..碧水姑娘,你刚才也听到了,你把面纱带好,干脆...吧我送出府吧。” 碧水温温柔柔的:“你先别说这些,那大夫也瞧不准,不如这样,我先给你煎药喝,等喝了要是没什么效果,我们再去请别的大夫来,你看好不好?” 小福子捂着肚子,还是疼痛难忍,还想说点什么,那肚子就像是钻了条毒蛇进去,实在痛的人抓狂。碧水也是无奈,先吩咐人照着方子去府里的药坊拿药回来煎。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又去打了热水,拧干了帕子隔着替他揉肚子。 “碧....”小福子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但他已经很克制自己了,想想自己是个残缺不全的人,身上一股子味儿,可碧水姑娘全然不弃,于此间他已经尽量保持平静,可心里却早就翻天覆地了。 他想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女子,倘若他要是能得到这样女子的青睐,即便是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也会护这样的女子一世安宁的。碧水的手柔柔的,那热气贴在肚皮上,确实要舒服很多,如此反复了几次,直至丫鬟熬好了药端进来。 碧水也唯恐传染了别人,便喝住丫鬟站在门口,起身自己去断药过来,喂完小福子便哄他先睡着。 这件事确实事关重大,如果让别人察觉到什么,可能就会更麻烦,倒不如先让太子妃知道。 于是她悄悄回到瑶光殿,一回去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丫鬟们坐在亭子里歇脚,门口居然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要是主子这个时候有个什么吩咐也找不到人使唤。 她故意咳了几声,“我说你们几个在这里坐着倒是很悠闲,在聊什么呢,要不带我一个?” “原来是碧水姐姐回来了,没有,就是站着有些累,太子妃也说让我们先退下,这不,就过来坐会。” 又一丫鬟说:“是啊,我们也是人啊,也知道累啊,再说了,太子妃都这么说了,我们当奴婢的只有听着啦。” 瞧这些个人,嘴巴一张,话里话外那可都给推到太子妃头上去了。难怪都说在这种环境下的人,可没几个是傻的。碧水向来是个端的住的人,自不会同她们吵起来。 一想到还有小福子的事,她也不想同她们纠缠什么,冷着一张脸说:“头尖身细白如银,论秤没有半毫分。” ....一众丫鬟听不太懂,最后把目光投向以往跟着冯嬷嬷的小莹身上,姐姐,那碧水是什么意思啊。 小莹面色一变,咬牙道:“她是在骂我们眼高手低,你们可知下一句是什么?” “是什么?” 小莹冷哼一声:“等着吧,等太子妃大势已去,我倒要看看这个碧水还拽什么拽!” “不是...你就别卖关子了,下一句是什么啊?” “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裳不认人。”小莹有些怒意,“她是在骂我们,难道你们就这么算了?都是当丫鬟的,她拽什么。” 她心里当然不服,以往就觉得这个碧水太招摇,如今太子妃大势已去,连太子都不待见她了,还敢如此猖狂。 碧水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有些昏暗,见萧尘霜在纸上写画着什么,虽不想打扰,可小福子的事儿拖不久,于是立马拜倒在她跟前。 萧尘霜抬了抬头:“怎么了这是?” “主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你慢慢说别着急。”萧尘霜把笔搁下,让她先行起身。碧水整了整思绪,开口道:“奴婢本是去找人追秦侍卫的,只是回府的时候就撞见小福子腹痛难忍,见他实在痛苦所以奴婢去请了大夫。” “那小福子现在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可能是瘟疫,但是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他又马不实在,奴婢也不敢声张,所以先来通知主子您。”碧水一五一十说。 瘟疫? 对了,她怎么没想起来,天启四十九年九月末十月初,鼠疫横行,京都遭灾,当年好多人都死在这场瘟疫之中。宫里一些人也感染了疾病,全被关在明华殿,后来连同殿宇一并烧了。 而京都市集,村落...因鼠疫的缘故,随处可见到处都是堆积的尸体,那段时间天都是黑的,全是被尸体燃烧后的油气熏黑的,就算关在房里也能闻到那股味道。 连附近城镇都感染了瘟疫,死了好几万人...等配出解药的时候已经是来年一月份了。 第334章 为利而来 得亏这次小福子倒是染病的及时,一切都还有救。她依稀记得上次的药好像是以砒霜入药,砒霜这东西确实可以当药引,可如果用量不当就会置人于死地。 当年疫病严重,温清辉几次想要以此入药却受太医院那些人阻拦,到最后一拖再拖。还是他用自己先尝试后,觉得可用才立马请旨让皇帝允许他用此配方。 但即便药方可行,却也足足又拖延一个月。既然现在有了疫病的征兆,就不能再拖延下去,理应马上通知温清辉让他做个心理准备先。 也有可能是虚惊一场,不过不管怎么说,几万条性命为大,有备无患是真。 她用别的借口暂时将小福子接了出去,府里人问及便说是去办别的事情。 碧水和萧尘霜的谈话被小莹听到,见二人要出来就立马躲到墙后。方才听她们所说,那小福子是感染了瘟疫?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危险到整个太子府的人? 萧尘霜一阵风似的走到小福子的屋里,他见了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她拦了拦。她看着小福子,一字一句道:“小福子你听着,很有可能你真的感染了瘟疫。所以现在我要把你送出府去,而此事又不能声张,你明白吗?” “奴才知道...不管主子做什么决定,奴...奴才都没有半点怨言。” 萧尘霜点点头,与他达成一致意见。于是立即让碧水去安排车马,而三人亲密接触间也做了防范措施,若不是瘟疫那最好,可万一是,就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事儿传到王叔耳朵里,也觉得有些奇怪,这小福子生病了还得安排去做事,以往太子妃也没有这般不近人情啊。 于是就细细问了个缘由,小莹便走了过来,将自己所听到的事儿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王叔是多年老人了,别说资历老,年纪也老,这些事还算有经验,心里嘀咕了下,染了瘟疫还往外面送.... 虽然是为了保护整个太子府,可若流传到外面,那总归是不妥的。他再一遍确定小莹的话之后就去了瑶光殿。 王叔客客气气的,“太子妃,老奴有件事想求个证。” “王叔你说吧。”萧尘霜也大大方方的,好像没做任何不得体的事一样。王叔犹疑了一会儿说:“方才老奴听到有人说您把小福子给送出府了,他可是染了瘟疫?” “你听谁说的?” 王叔道:“老奴也只是听到些风言风语的,您也知道宅子大了什么话都有,平日里那些小事倒也无所谓,可瘟疫这样的大事,那老奴不得赶紧过来瞧瞧。” 他的担心是有缘由的,一来太子妃身份尊贵,二来也算是为了阖府上下着想。 再者说,左右不过是个奴才,怎能得了太子妃青睐,竟亲自去安排相送? 他这把年纪是知道的,就算再得宠的奴才,可万一关系到主子的身家性命,那不也得避的远远的。所以想了想决定还是问问清楚比较好。 萧尘霜笑笑:“王叔的耳朵倒是很灵。” “倒也不打紧,估摸着您心里有别的打算,不过有需要老奴做什么的,娘娘便只管开口。” 这件事只有她们三人知道,而且刚刚发生不过顷刻之间的事,如何传的出风言风语。两种原因,一,是王叔一直命人监视着自己,所以但凡有风吹草动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是以王叔的性子,不该是这样的人,那也就是说瑶光殿出了有异心的奴才。 她叹了口气:“王叔,这件事....说来话长,其实也不敢确定,但万一是呢,所以先早早送走也比较好。不过您可千万不得声张,否则会引起大乱。” “那这么说十有八九就是瘟疫了,说来也奇怪,最近东洋也在闹鼠疫,倒是巧了。”王叔嘀咕了几句。 东洋鼠疫.... 这么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她立马让王叔找别的由头先用艾草熏一熏屋里,尤其小福子之前住的房间统统借此消毒。虽然阵仗不大,但是小莹全然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导致后院里这些人也收到消息。 这不,刚送走王叔没多久,莺歌和其余两位姬妾,柳絮和翠玥便登门来了,说是来看她,实则还不是打探口风,想着真要有点什么,也能早做准备。然而左右打探一番也没个结果,三人只好悻悻然离去。 半道上,柳絮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与二人说道:“莺歌姐姐,翠玥妹妹,我以往一直听说太子妃善妒,她会不会是想趁这次把我们几个赶出府去啊?” 莺歌淡淡一笑:“你想多了,太子妃不是这样的人。” “那保不准啊,而且这瘟疫的事儿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万一是真的呢?不行,我还是回娘家暂避几天吧。” 翠玥道:“你都已经被送出来,哪里还有娘家,莫不是要回宫里?不过依我看这件事可先与太后她老人家通个气,如此如果是的话,太后掌握了主动权,那咱们也算有功。如果不是,那自然最好,也不用操这些心思,那咱们也没过。” “不错不错,无功无过,这就叫公死了有得吃,婆死了也有得吃,还是翠玥妹妹聪慧,看来我这辈子是望尘莫及了。” 先给太后通气? 莺歌抬了抬眉,太后现在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子罢了,又不是前些年一手遮天的时候。皇帝如此倚重太子妃,即便太子不爱她了,这后面的路也必然会比她们这些普通人过的好。 “莺歌姐姐你怎么不走了?” 莺歌扶了扶额:“没有,就是有点不舒服,你们先回吧,我歇会再走。” 二人点点头抚慰了几句便往回走。小桃也认为莺歌是真的不舒服,忙上前关切的问:“主子,需不需要奴婢请大夫回来瞧瞧?” “我没事,骗她们的,走吧,去瑶光殿。” “又回去?” 莺歌没有与她解释,转眼又回到瑶光殿。见她去而复返,萧尘霜也没有多言,备了些茶点和前些日子皇上赏赐的荔枝拿出来招待。二人对立坐着,莺歌却暗自打量萧尘霜的神色,见无常平平才敢开口寒暄了几句。 “莺歌去而复返可是落了东西?” 莺歌表情一滞,这茶点都摆出来了却还要故意这么问....她面色平平,声音软软的说:“妾不是落了东西,只是想帮娘娘扫清一些障碍,您是主子,可不必事事亲为。” “本宫不是很明白。” 莺歌道:“娘娘该知道柳絮和翠玥二人都是太后那边的人,她们暗地里玩的这些小把戏也实在让人讨厌。再说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就如同抱蛇而眠,所以妾愿意略尽绵薄之力,帮娘娘做些事。” “嗯....”她剥下荔枝放在琉璃制成的碗中,一颗颗圆润的荔枝被剥开皮像珍珠一样盈盈润泽。她喜欢剥下来堆在碗里吃,这样可以一口就吃很多,享足了饱腹之欲。 嗯是什么意思?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莺歌皱了皱眉,正想该如何说话显得不那么谄媚时,那端萧尘霜便开口了:“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天下人人皆为利而来,莺歌想要什么?” “太子妃,虽然世间为利之人占大多数,但莺歌别无所求,一不利二不为名,只是单纯的想要在这样的时候帮太子妃一把。”她说话温温软软的,让人听了很舒服。 不为利不为名,那就是为财了? 纯粹的对一个人好,这样的人她没有遇到过,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所以她自然是不信的,也没有接话。 气氛就这样冷了下来,最后憋不住,莺歌才从袖中拿出一支簪子来,“莺歌自小无父无母,全由干,爹抚养长大,这是我娘的唯一遗物,虽然我未曾见过她,但是干,爹却总对我说起娘亲的事情。” “如今我便将此物赠给太子妃。” 第335章 快刀斩乱麻 萧尘霜淡淡:“这是你娘的遗物,留着做个念想也好,那本宫是万万不能要的。” “而且干.爹说了,让妾听娘娘您的话。” “干.爹?”萧尘霜笑了笑:“你干,爹是不是还想让你问本宫,那件事是不是已经办妥。如果是这样,你只管回去答话,就说圣意难测,不好猜测许多。至于他的事本宫答应过就一定会去做,只是切莫心急,我这人一旦急了,就会做错事心情也不好。” “原来...您知道妾的干,爹是谁。” “好了,你且回去吧,至于那俩人暂时也不必动。” 送走莺歌之后她便叫碧水把小莹唤过来,她端坐在上堂,小莹来时心里有些发憷,也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不大对劲。 莫非王叔已经招了?可王叔说过不会供出自己的,那么太子妃就没理由会知道是她说的。 再说了,那些话本来就事实,如果太子妃真的因此而迁怒于自己,那就在死之前把这事儿给传出去,兴许还能保得住一条小命。 念及此,她半道上找了个借口溜了,将小福子感染瘟疫的事情告知她另一个姐妹,事后才急急忙忙的去和碧水汇合。 “奴婢给太子妃请安。”她恭恭敬敬施礼。 萧尘霜一脸笑意:“你快些起来,本宫叫你过来也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我是有话要与你说。” “太子妃要和奴婢说什么?”她有些怀疑。 萧尘霜仍然是满面笑脸,平和如春风:“你也知道喜儿回相府了,轻羽因为家里的事也赎身走了,所以本宫身边就只有碧水一个丫头。她今日来与我说你平日里做事还算卖力,所以本宫想不如将你留在身边。” 留在身边?那这岂不是要抬她做一品侍女?小莹意外的同时饱含了欣喜,那双眼里全是对财物的渴望。萧尘霜拿出一对羊脂白玉的镯子给她,笑了笑:“大小刚刚合适,此物本宫就赏你了。” 碧水见她整个人已经傻了,出声提醒:“你还不快谢过娘娘,愣着做什么,娘娘如此看重你,可得好好谢,这玉镯并非俗物,价格贵着呢。” “谢....谢太子妃....”小莹心里有些不踏实,下意识摸了摸这玉镯,戴在手腕上时冰冰凉凉的,仿佛能安抚那颗躁动的心。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太子妃突然要这么做? 甜头给过了,那这接下来的苦头也得给。萧尘霜在杯子里倒满了水,淡淡:“本宫向来赏罚分明,之前听到你在外面说本宫的坏话,对本宫不敬,该罚还得罚。” “是,是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是奴婢糊涂,娘娘要怎么责罚都可以。”小莹又重新跪了下来。 萧尘霜端起茶盏放到她头上,“我说过,赏罚分明,在这里跪四个时辰,期间不得移动,本宫会让人看着你,这杯子里的水更是不能洒出半滴,否则重新开始计时。”说罢,她指了指那边的沙漏。 虽说是惩罚,可小莹此时却觉得莫名放松了,之前太子妃给她的感觉就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总是觉得没安好心。 不过现在看来,若是真的因这次责罚不仅得到一对玉镯,还能一笔勾销成为一品侍女的话,别说跪四个时辰,哪怕八个时辰她也绝不喊苦! 她满脸谄媚,笑呵呵道:“主子真是大善人,奴婢以为您得打我一顿,您放心,既然您这般看的起奴婢,那奴婢定不会让您失望,以后就和碧水姐姐好好的伺候您。” 萧尘霜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以示慰藉,背转身时,那抹笑容里多了几分诡异。 第二天一早,整个太子府闹哄哄的,天不亮丫鬟们就被吵醒了。如今小莹还没有正式成为一品侍女,所以还和其他的丫鬟挤在多人房的耳室里。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早上是真的很好睡,根本就起不来。不过听那动静很大,几个丫鬟也不得不穿衣起床。其中一个丫鬟对小莹喊道:“小莹姐姐起来了。” 小莹揉了揉眼睛,她没睡醒,而且膝盖也很痛,只好支撑着半个身子问:“外面怎么了,怎么这么吵,而且天还没亮,不用这么早起来做工吧。” “我也不知道啊,好像还有男人和狗叫的声音。” “那要不...出去看看?”几个丫鬟打定主意,裹了裹衣服就开门走出去。还没走出院落,就看到平日里管理浣衣局的老妪急急忙忙过来关门,满是仓惶。丫鬟们围拢上去,纷纷问:“婆婆怎么回事,到是不是有刺客啊?” “不、不是,听说是太子妃的寝殿失窃了。” “寝殿失窃?” 寝殿失窃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阵仗吧,难道丢的是什么无价之宝?小莹趴在窗口上看了一眼,再看看手里的玉镯,总有种什么不好的预感。 很快,府兵就搜查到了她们这个院子,每个人的衣服箱子都被大打开,毫无遗漏的搜了一遍。丫鬟们则什么都不带的站在院里。几个人窃窃私语,议论着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时,那端就听到侍卫们大喊找到了。 “这是什么?”季羡林手里拿着两只玉镯,走到丫鬟们跟前扫了一遍,个个皆低下头,倒也不是心虚,只是因为季统领身上那股气势让人有些害怕而已。他挑了挑眉,深深地看了小莹一眼:“小莹姑娘可知道这玉镯是怎么回事?” 小莹:“捉贼拿脏,奴婢虽然穷,但也不会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还请季统领明察。” 季羡林爽朗一笑:“当然不会是你。”说罢,他便指了指小莹旁边的那个丫鬟,“带走!” 玉镯失窃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这镯子是在小花柜子里找到的,也就是说是她偷了太子妃的玉镯。 萧尘霜听他这么汇报着,心里也有了别的想法,看来小莹这丫头倒是个聪明的,临危不乱的变动,可惜不能为自己所用倒也罢了,还要背地里做这些恶心的事儿,那自然是留不得的。 当一个人处心积虑的想要害另一个人,成功率是百分百的,哪怕现在出了这种意外和状况,也并不影响这件事的成功率。她让季羡林把这帮丫鬟都带了上来,以及那刚被打了十个板子就被喊停的丫鬟小花。 一看到萧尘霜,小花就扑倒在跟前,“娘娘明鉴,奴婢没有这么做过,奴婢没有....” “大胆,在娘娘面前岂容你放肆!” 萧尘霜道:“别吓着她了,其实这玉镯确实不是小花偷的,而是另有气人,这个偷东西的贼也在你们五个丫鬟之中。” 如今人数众多,就算这个萧尘霜想要做点什么手脚也是万万不能的。小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没有任何佩戴过玉镯的印子,所以萧尘霜该怎么断定出来? 她既然布下这个局,就定是在诈自己,这时候可千万不能上当了。这么想着,小莹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着呼吸。 萧尘霜走到她跟前,见她额头上滚落下汗珠,便用汗巾替她擦干净,“是不是昨天跪太久了还没有恢复过来?不过没关系,本宫会尽快结束这件事。” 季羡林满脸不解:“娘娘,您刚才说玉镯不是小花偷的,那会是谁?” 萧尘霜道:“这对玉镯来之不易,材质都是天然而成,可以说有市无价,所以本宫才会这么紧张大费周章的闹翻了整个太子府。”说到此间,她神情略有几分歉意。季羡林自是当不得这份歉疚,立马拱手:“属下的职责就是为娘娘做事。” “也正因为珍贵,所以平日里舍不得戴,就在昨日拿出来清洗擦拭,不慎将一盒荧粉撒在手绢上面了,碧水这丫头也不知情况,二话不说就拿来擦...” 她话没说完,留了想象余地。也就是说当时碧水在不知情的情形下把沾有荧粉的手绢拿来擦拭,那么偷走玉镯的人就会用手去拿,自然而然她的衣服上或者手上也会有荧粉。 第336章 快刀斩乱麻(2) 小莹已彻底失去理智,宛若挣扎在水中的人,抱着一块浮木就拼命想往上爬。也不管事情后果,就一心想着活命。如果她不这么说,兴许还有些怜悯之心,可如果任由她胡说八道,再传扬出去只会引起世人的恐慌。 如果真的是瘟疫,真的传扬出去会造成什么后果? 世人会恐慌,甚至要逃离这个地方,如果瘟疫是人体携带的,就会造成大面积传播,甚至比前世还要可怕一万倍。 所以她才会设局,目的是希望小莹安安静静的,回头用这个由头把她打发出去看管起来,至少在她与温清辉通气之后再定夺她的去留。 然而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痛快的把事情讲出来.... 下人们既惊恐又意外,再看看萧尘霜一直不说话,莫非小莹说的是真的?那小福子真的感染了瘟疫?看来得赶紧回去通报自家人,管它是与不是,至少先逃离此地再说。 小莹:“不错,小福子就是感染了瘟疫所以被她偷偷送走,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可如果是瘟疫却不告诉我们不让我们做好防范,那根本就是要害死我们啊!”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碧水打断她的话,“你口口声声说是瘟疫,你如何能证明,莫非你是大夫?至于这镯子....真是笑话,最近府里的风言风语不就是你搞的鬼,做这些小动作拉帮结派,居然还妄想主子赏你?” “我....” “你敢说你没有做过?”碧水死死瞪着她,浑身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接着她又一脸歉意:“主子,其实有些事您不知道,但奴婢却很清楚。小莹之所以要偷您的玉镯,奴婢猜测是与她嗜赌成性的哥哥有关。” “嗜赌成性的哥哥?” “不错。”说到此,她让人把小莹隔壁的邻居带进来作证。原来这小莹还有个哥哥,下面还有个两个弟弟,父亲又丧失劳动力,因此家里十分缺银子。哥哥又不成器,好赌成性,让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这不,前两日就有人上门追债,老父亲也被绑了起来,说要是再还不上钱就把她三弟送到宫里做太监。 这些确实是实情不假,可是.... 萧尘霜满是痛心:“季统领,依你看应当如何做?” “按律应当削手以示惩戒。”季羡林如实作答。 等等...削手....那不等于死了吗? 小莹这下是彻底懵了,跪着走到萧尘霜跟前,大喊着饶命,喊着冤枉。而碧水见状冲上前拦住她,“你想做什么,你居然敢刺杀太子妃!”说罢,她急忙松开了手,鲜血从掌心中流出,“护驾,护驾!” 现场一片慌乱,几个丫鬟也大无畏的冲到跟前保护萧尘霜。 “不是的!”她完全搞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碧水的手会受伤,为什么自己无端成了偷窃盗贼,为什么还要刺杀... 她正要站起来,忽觉胸口一痛,她疑惑的低下头,白色的剑尖穿透了自己的胸口,鲜血随着剑身流出。季羡林抽出了剑,她便应声而倒。 “太可怕了....”萧尘霜此时已是花容失色,似被吓破了胆。幸而碧水在旁边护着,又转身对季羡林说:“季统领,你快把人拖下去,再找个大夫回来为娘娘诊治,娘娘多半是被吓坏了。” “是属下护佑不周,待处理此间事宜再来向太子妃请罪!”说罢,他打手一挥就让人把小莹的尸体拖出去。 在场之人也都吓坏了,尤其那小花,此时更是心中不是滋味,被人冤枉栽赃在前,幸好太子妃为人公正帮她平反,否则今日怕是要被乱棍打死了。她连连道了谢,萧尘霜摆摆手:“本宫向来公允,倒是让你受苦了,我这里有些上好的伤药,你拿回去擦擦。” “多谢太子妃,奴婢感激不尽。” “你们都先退下吧,本宫心里很不舒服....”萧尘霜扶了扶额,一脸疲惫。人都散去后她才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难为你了。” “不难为,能为娘娘解忧是奴婢的荣幸。” “小福子那边怎么样了?” 碧水道:“听说一直在发高热,高烧不退...” 整晚上都是如此的话,看来确实是瘟疫。 “你马上去备车,我要入宫一趟。”说完,她就自顾自去换了身衣服,顺便洗了洗手,全是血腥味儿。王叔得知此事便知她要有所行动,没敢多问,忙安排了车马进宫。 今日太医院还不算忙,好些太医在打着瞌睡,就连有人来了也没发现。温清辉正在教弟子们研究人体穴位。可这件事绝不能等,也只好先打扰他。 他在忙的时候确实是不喜欢被人打扰的,即便对方是太子妃他也一样可以不买账。他敢这么做,可其余的见习弟子不敢啊,找了借口就溜了。温清辉满脸不悦的收拾着中医药书籍,“太子妃这么喜欢打扰别人吗?您看不到微臣在授课?” “我要说的事情比你授课更严重,把你的药箱收拾好,随我出宫一趟。”说罢,萧尘霜也没给他答复的时间就让太医院的人把药箱收拾好,拉着温清辉就出宫了。 虽无奈,却无奈! 小福子暂且被安置在乡下一所房子里,所以这一路也没少折腾,负责照顾他的也是平日里太子府比较可靠的两个小厮。 温清辉有些不解,怀揣着疑问跟着萧尘霜往屋里走。进门就看到小福子裹着厚重的棉被躺在床上,整张脸比纸还白,嘴里念念叨叨着冷,可额头却滚烫的很。 他是个很有经验的大夫,所以很快就明白现在的情况不怎么好,忙搭脉诊断,不消片刻,他便立即吩咐人去打些温水先来降降温,又开了一副新的药方让人去煎药。 “是太子妃把他送出来的?”做完一切后,温清辉才起身倒了杯茶来喝。 萧尘霜道:“是碧水先发现的,不过我觉得是瘟疫,不是听说东洋也在闹鼠疫吗,我在想是不是这次入京的那些外使带过来的。如果真是这样,就得立马把这些人圈禁起来。” 这么说倒也是真的有可能,根据他多年经验来看,这确实是瘟疫不假,不过任何疾病都有一定的潜伏期,所以目前光凭这些症状还不敢确定。 于是他决定先回去翻翻医书,再与他在太医院的老师张院判联诊一下才能有定论。不过同样马虎不得,走之前他嘱咐众人定要用石灰消毒,并注意小福子的体温是否有过高或者过低的状况。 他匆匆回了家,找到曾经师父传他的那些藏书,按照这个病症来看,极有可能就是鼠疫。这种鼠疫传播性非常强,是以人传人的方式进行传播,而且很难医治,如此说来得赶紧把那几个东洋人给隔离起来才行。 念及此,他便立马入宫去找了张院判和他提及这件事。面对瘟疫,人们是束手无策的,疾病的传播速度太快,根本就无力控制,所以听到一向稳重的温清辉如此说,张院判也多留了个心眼,把十年前那场疫病的病志拿出来做对照。 最后几人确定这就是瘟疫的前兆,于是立马去请旨要求将这几个外使全部控制集中起来。皇帝见他们有理有据的,也马虎不得,立即下诏请中田等人暂居别宫。 中田这些人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下川美雪死了,本来就颇有些伤心,还不知该如何回禀自家国王,眼下让他们暂时住在别宫里头,倒也躲的个清净,安心等待查出美雪的死因来。 可不知怎的,这事儿不知怎么的就传到太后耳朵里了,自从回宫之后她就一直在慈安宫闭门不出,眼下听到这种事,那肯定炸开锅了,不问缘由的把人外使软禁起来这算哪门子的待客之道,于是刚吃过午饭就跑到皇帝寝宫里闹。 “.....”阎公公抱着一批折子走了进来,看到这架势,忍不住问旁边的卷帘小太监,“持续多久了?” 第337章 风寒 “大概半柱香了,太后她老人家来了只把正事儿一撂,其余的话也不说....光是坐那,偏巧皇上头疾又犯了,这个不难受的紧,咱们这些奴才也不知怎么处理啊。” 那可不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难怪都说当皇帝的活不长,要是整天这么闹腾,不猝死都得感谢祖宗保佑了。阎公公心里也有了点数,让人先把这些折子放到后殿去,转而奉上了汤药和茶水往里走。 太后瞥了她一眼,满脸写着不高兴。阎公公笑容可掬的,“让太后久等了,这是之前储存的一些荔枝,这个季节可吃不着,您尝尝?” “哀家哪里还吃的下,皇帝也真是的,那东洋虽是个边陲小国全无所谓,却不知道其余外使也陆续而来,听到这个事情发生,哪里还敢来。而那些言官又改怎么记载怎么写,传了出去就是让大梁和燕国嘲笑!” “不能来正好,这大寿朕也不打算办了,如此封城倒是个好建议。”皇帝坐在床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穿着布袜的双脚不安分的在地上摩擦。 阎公公知他这个坏毛病,事儿多了烦躁就会脚痒,悄摸摸的让人准备了药水进来给皇上泡脚。太后没曾注意,听到这话就更加生气:“瞧瞧你说的什么浑话,之前你说勤贵妃是什么善神教妖女,你是糊涂了不是!” “太后您息怒,皇上这不是被这些事给烦着了吗。至于这中田先生的事儿,老奴也是略有耳闻,是他伤伤心心的说想换安静的地儿等美雪姑娘的结果出来,所以这才安排下去了。” “当真?”太后有些不信。却也不是真的傻,她知道皇帝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可现在把勤家打压下去了,她又岂能真的坐视不理,才想说从中田这件事上插手进来,再次慢慢将自己的势力延伸到皇帝这里来。 阎公公笑呵呵道:“自然是真的,老奴欺瞒谁也不敢欺瞒您啊。” “哀家也知道皇上朝务繁忙,许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哀家这把年纪还能求什么,无非就算希望魏国上下安宁罢了。对了,你大寿那日打算如何安排?”有了台阶太后也会顺着下来。 皇帝道:“一切还是节俭为主吧。” 太后又不满了:“因为土番的事情你倒是头大,可若当真节俭为主,那那些附属国该如何想,怕是认为大魏果然是山穷水尽。依哀家的意思还是和以往一样,隆重些。” “......”皇帝心里担忧的便是怕真的是瘟疫,但和太后到底母子一场不想闹翻,赶紧点点头称是,敷衍了一阵才把她送回去。 出了御清殿陈寿公公就紧赶慢赶的走了过来,他之所以没和太后一道便是去打听消息了。 回来后便和太后讲了一下太医院那边的状况,说是把中田撵走是因为怀疑他们携带了瘟疫,不止如此,皇帝还当真下令不接待各国来使,为期是十五天。 现在周遭那些国家已经开始纷纷揣测,不断派人来刺探情况。她曾是垂帘听政的太后,如果照这么发酵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对魏国不满,本来这大梁就蠢蠢欲动的,于是决定先将此事透露给勤家,希望勤家能够出面化解,左右左右皇帝的决定。 “这件事是谁先发现的?”太后问。 陈寿公公道:“回太后话,听说说太子府有一小太监高烧不退,那太子妃先前还来找了温太医。” “原来又是她,说是个没见识的就是个没见识的,什么瘟疫,哀家才不信。传令下去,让内务府和礼部照常操办寿诞的事,各国帖子照发。”说到此处,她又觉得这还不够隆重,于是立马召见了裴尚书。 裴尚书每每入宫都会带上裴媛,原因无他,老太后喜欢这个姑娘。果不其然,看到落落大方的裴媛也来了,太后她老人家笑的嘴都合不拢,拉着小姑娘到跟前看了又看,直直摇头叹息,自己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孙女。 “太后过誉了,臣女瞧着您脸色不大好,可是又没有好好吃饭?” 太后不悦:“吃来吃去也就这些东西,没甚胃口。” “臣女就知道会如此。”裴媛端出来一道小菜,外面是青菜叶子包裹着的,里面一层有海苔,是用糯米和大米混合蒸熟的,过程中还添了一些香料,闻着就可劲儿的香。 太后不由多看了两眼,裴媛笑眯眯道:“您想吃就吃,特意给您做的。” “这是个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裴媛解释:“这个叫做饭团,东洋那边传来的,味道还挺不错的。说是他们那边的国王因为巡查民间时不喜铺张浪费,就随身带些这个,饿了,蘸点油醋汁和发酵的秘制酱油就能直接吃了。” “.....”太后有些放不下架子,不过看着裴媛期待的小眼神便卖她一个面子,没想到这东西还果然不错。 陈寿见此也连忙道:“还是裴小姐有法子,太后娘娘可是好久没吃这么些东西了。” 说到这,太后就瞬间没了什么兴致,陈寿见此忙挥退了其余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肯定是最近不顺心。在裴尚书小心的试探下才明白太后苦恼的是什么。 说到疫病这事儿,普通人都是害怕的,可凭什么是太子妃第一时间发现?那她也有被传染的可能性,其实最大的原因就是她想争权,搞不好就是要让太后染上一些别的病,借机给软禁起来。 听裴尚书这么一分析,太后果然就慌了,立马道:“这个妖女她胆敢如此,那依你之见哀家应该如何是好?” “媛媛怎么看?” 裴媛道:“回爹爹的话,女儿对这些事也插不上什么话,不过如果说到瘟疫,那确实过于夸张了,大家都知道这种病传染性很强,现在压根就没事,估计那太子妃也是草木皆兵。” “不过臣女觉得皇上寿诞是最能彰显国力的时候,太后您虽然放权了,却也由不得这些小辈来欺负。这次寿诞不仅要办的隆重,最好把咱们魏国八绝古珍也拿出来,让这些小国开开眼,届时定会全然臣服。” “有道理,不仅要办的隆重,更要让这些人睁大了眼睛看看!我们魏国的实力绝对高于大梁和燕州,好,那这件事可就得让裴大人费心了。” “只是您擅自做主....” “放肆!”太后怒道:“哀家是一国太后更是皇上的母亲,为自己儿子操办寿礼何错之有?” “太后不愧是太后,臣女可真是佩服的紧。”裴媛言语中颇有谄媚之意。太后被她哄得高兴,二人便又说起其他话来。 站在一旁的陈寿公公却觉得不妥,这八绝古珍并非什么俗物,是历朝历代的镇国之物,比如孟朝的镇国石灵,又或南朝的天罡司母青铜鼎等等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而这些物件全都在魏国国库,还引得好些国家的艳羡。 而这八件后前绝活的古珍中就包括本朝的龙泉皇图。说龙泉皇图珍贵倒不是因为它的材质如何,而是上面记载的东西足以逐鹿半个天下。只需再找到当年战神遗失的半卷兵法,这天下就唾手可得了。 这事儿就商量定了,隔天就传出太后娘娘染了风寒的事情。太医前来诊治,确定确实是风寒,不过又和温清辉所描述的疫情特别相像。 于是一群人又开始琢磨这到底是风寒还是瘟疫,如果是瘟疫就得早做打算,如果是风寒,闹大了这乌纱帽不保都是小事,引起群众恐慌就是大事。 最后决定先给太后娘娘开治风寒的药,不过不是治疗普通风寒的药,在原有的基础上加重了分量,果然没两日太后的病就好了。温清辉也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出错,按照这个配方去抓药给小福子吃。 小福子吃下.药后当日就已经退烧,就连温清辉也开始质疑萧尘霜是否真的搞错状况了。听得他们这么说,萧尘霜却更加觉得这件事不能草率,已经暗地让墨统领增派巡逻的人,尽量减少聚集的人群,在此期间仍需观察。 第338章 城隍庙 早早的莺歌这边就备好了马车,一起去的还有柳絮和翠玥两名姬妾。都挺诚心的,反倒没摆什么架子,简洁出行。很快就到了城隍庙。今天刚好十五,所以来烧香的人挺多,其中自然也少不得那些算卦的批命的和要饭的。 柳絮颇有些嫌弃的甩了甩手绢:“这庙祝是怎么回事,不来接我们倒也罢了,也不开个后门让我们走。我们倒是没什么,却是委屈了太子妃。” “我有什么好委屈的,买两柱香吧。”萧尘霜指了指旁边卖香的摊贩。莺歌朝身边的小桃红递了个眼色,那丫头就麻溜的去买了。 忽听一阵雷声作响,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下一秒,雨水哗啦啦撞击着地面,人们四散奔逃躲雨。 人群中的老乞婆则显得无助极了,她今天唯一的晚饭——一个馒头被年轻的相士狠狠踩过,落在水洼里的馒头变成了面糊,她紧张的伸手去捞,二话不说就往嘴里放。 是她? 萧尘霜拿过碧水手里的纸伞往婆子身边走去。其余二人见了深觉奇怪,嘀咕道:“太子妃认识那个乞婆?” “就说嘛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就什么都认识呢。”柳絮撇了撇嘴。 雨势很大,像刀子一样落下,打伞也是没用的。她上前扶起老婆子,雨声嘈杂,不得不扯着嗓子喊:“雨太大了你先跟我进去躲雨,里面有斋饭吃!” 老婆子迷惑的回过头,慢吞吞的,动作像木偶一样僵硬,直至看到萧尘霜脸时,又如上次那般仿佛是受了惊吓,嘴里念念有词的往城隍庙内跑去。屋檐底下几人掩嘴一笑,瞧着,连个老乞婆子都不给面子,居然还要主动贴上去,简直就是脑子有毛病。 莺歌虽不明白为何太子妃会对一个老乞婆上心,但也没有加入嚼舌根之中,只是默默吩咐小桃去准备干净的衣裳和手巾。 “进去吧。”萧尘霜浑不在意的随意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就往里走。因淋一场大雨,湿漉漉的衣衫紧贴身上,风吹来的时候颇有几分冷意。幸得莺歌贴心,让人备好了衣服,虽没水洗澡,不过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总算好了些。 庙祝是个还算和蔼的老人,看着也有几分精明的模样,他听说太子妃一行人要来祈福就早早备好了斋饭,也在屋里熏了香,还有个小小的火炉,搭配雨天是最为合适的。 “太子妃有礼了,这是爷爷准备的斋饭,请各位夫人们享用。”小女孩端着素菜素汤,身后的小男孩手里则端了盘蒜苗炒腊肉,闻着就觉得很香,更别说现在这种处境,肚子早就空空的。 “太子妃,这是炙儿炒的,请太子妃享用。” 萧尘霜望着他,“你们不吃素吗?” “炙儿又不是道士,再者说,即便是道士也不是点滴荤腥不沾。” 看小孩一本正经的样子,柳絮二人也是来了兴趣,便逗他:“那吃肉可是杀生啊,你们城隍庙可是道教的,你这小道士杀生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翠玥接过话茬:“那十八层地狱你可知是什么地方,那里住着恶鬼,小心把你给吃喽!”她做出一副豺狼虎豹的模样。 谁知道这小子根本不带怕的,反而坐了下来,以一种老气横秋的口吻说:“这位夫人你说错了,不是这样的,道教也要分两派,有的能吃肉娶媳妇,有的戒色戒荤腥,而我刚好属于可以娶媳妇那样的。” “而且杀生和吃肉是两回事,我们也做善事....”小女孩再次解释。 “这帮孩子胡乱说话,还请各位夫人不要见怪,太子妃莫要见怪。”站在角落里的庙祝终于开了口。萧尘霜摇摇头:“孩子们天真童言无忌,本宫还是喜欢的很,你叫炙儿是吧,那我可要尝尝你的手艺。” “嘿嘿,好!”炙儿一口应允下来,垫起脚尖替她摆弄碗筷。莺歌叹了口气:“像这样的孩子在庙里还有二十多个,全都是逃荒来的,一直都在这城隍庙长大。不过平日里庙里的装潢支出开销也很大,所以庙祝他老人家就在后山开垦了两块地,带着孩子们自己动手栽种。” “是啊娘娘,这白菜就是我们种出来的哦。”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眼睛很干净,就是太瘦了,两颊发青,明显是长期营养不良。无敌可爱。 “还有这个,这个是我挑水去浇的,还施肥呢。”说着他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这肥料自然就是我的童子尿啦!”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在太子妃跟前怎能如此放肆!”莺歌不满极了。 炙儿瘪嘴就要哭,萧尘霜摇摇头:“不碍事的,庙祝也请坐下一起吃吧。” “我....小人不敢,哦对了,孩子们还准备了礼物要送给您。”说着他便拍了拍手,几个孩子排成队伍,手里各拿着一支八月绣球菊,不过并非是新鲜的,而是风干了的花。 这种花就是太脆弱,轻轻一吹一折就落的到处是花瓣。 知道她喜欢这种花的人不多,不过猜测是莺歌观察的仔细,所以才让庙祝这么安排的。她一一接过这些干花,小心的收放在一旁,从不经意流露的眼神和动作间,她对这些花似乎有种很深刻的感情。 她淡淡道:“庙祝,麻烦你先带孩子们出去吧。” “那我就先出去了,太子妃慢慢用,有什么事就吩咐一声。”庙祝带着孩子们往外走。柳絮和翠玥也各自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期间一团和气,吃完饭后萧尘霜才喊住了莺歌。 “你刻意带我到这里来是为了这些孩子吧。” 莺歌不敢欺瞒,如实说:“妾确实是为了孩子们,我在府中人微言轻,每月银钱也少,几乎每个月都投在这里,可还是无法让孩子们吃饱穿暖。眼看着冬天要到了,有些放心不下,再想想太子妃平日里为人处事皆是大派,这才耍了些心眼子,实际上便是希望太子妃能出手相助。” “这是好事,作为太子的姬妾造福民生本就是应当的,你以后直接与我明说便是,不必再找这些借口拉我来城隍庙。” “妾记住了,以后绝不再犯。” 萧尘霜点点头:“你和庙祝很熟悉,所以这件事由你来操办最合适不过,需要什么只管和本宫说。到时我自会交代下去,让王叔多多协助一些。” “太子妃真是个大善人。”莺歌喜极,没想到事情会这般顺利。她是孤儿就懂得那份辛苦和无助,所以她自当了歌坊的第一歌姬时,银子赚多些就总会拿出来接济一些人。 当然,其中也有花钱买教训的,比如那些江湖骗子诱拐儿童出来骗钱的,也有些大人丧心病狂的拉着孩子乞讨,实则家里生活环境极好的。 什么都有,什么都在变,唯一不变的是她确确实实想尽自己的力量帮助一些人。 而这次城隍庙一行本来是打算直接和太子妃说,但又怕被拒绝,毕竟这些人上人怎会懂得民间疾苦。所以才会打着替太子祈福的旗号赶过来,实际上便是让太子妃看看这些孩子,说不定就会动摇。 结果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 柳絮和翠玥同住一间房,二人关系不错倒没什么异议。萧尘霜的房间就安排在院子后面那座独房内,还要走几步阶梯。不过下过雨之后天上竟挂着明晃晃的月亮。她甚是喜欢这种清净自在的感觉,原来苦苦追寻的便是这份感觉,自在自由。 碧水打听过了,这家庙祝为人确实很好,经常接济一些百姓。那个老乞婆也是这里的乞讨常客了,总能得到一些馒头面条什么的食物。 第339章 忆梦丹 想起之前老婆子口里说的话,萧尘霜仍心有怀疑,所以之前才会冒雨接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能从她嘴里得到一些什么有用的讯息。 看来又是空欢喜一场。 院里风大,碧水转身进去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现在睡觉时辰尚早,再加上心里有些事烦闷的很便睡不着。 她望着天上的明月,想起这一世和魏洛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忽觉有些感叹。不过....还有两日,那三个人就会有所行动,到时一切都能结束,什么恩恩怨怨也都止于此吧。 “碧水,陪我去找庙祝。” “大晚上的找庙祝做什么?”碧水不解。 萧尘霜道:“莺歌做这些是好事,不过我不想插手,但也得需要知道庙祝的意思,然后再配合莺歌好了。” 碧水点点头,二话不说拿起灯笼陪她去找庙祝。下过雨后的空气很清新,这么走一圈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庙祝的房里还燃着灯,他的影子透过窗户映出,明明是从未见过的一个老人,此刻看着他在窗户上的侧影,却觉得无比熟悉。 那种熟悉感觉就像是这个人应该认识很多年。 “姑娘....” “呼~”萧尘霜拍了拍胸脯,定眼一看是今日那个老乞婆,不过此时的她双眼已恢复清明,不似之前看到那样昏聩痴傻。 老婆子用昏花的眼睛上下看了她一遍,“姑娘有龙气护体,将来必是百毒不侵,奸人也自会远离,只是姑娘这龙气可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后天形成。” “龙气?婆婆你这话可不要胡说,若是旁人听了,你我都得掉脑袋。” 老乞婆毫不在意:“我这把年纪了早就不该活着了,只是观你面相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你到底从何而来?” 碧水:“这婆子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我...你是什么人?” 老乞婆抬手抚在她头顶,“果然如此。”她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从腰间掏出一粒丹丸,对着手里的丹丸喃喃道:“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用心方能知晓,都说前因后果,到底是前世种的因才有的果,还是先果后然...不得知不得知....” “主子,我看这人神神叨叨的,莫不是这里的神婆?” 记得不如忘了好,不过你若真想知道,就把这个吃下去。 记得不如忘了好.... 她下意识的拿起婆子手里的丹丸,“这是什么?” “这叫忆梦丹,可以回顾前尘往事,看得到的看不到的都会在你梦中出现。只是切记千万要守住本心,不可动怒不可悲不可喜,否则将长睡不醒。” 忆梦丹.... 这是什么东西,真的能看到前尘往事吗? 这个婆婆之前还神志不清,会不会是毒药?她还想问些什么,刚一抬头,那老婆子就不见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碧水也是一脸懵,莫非这老婆子还会移形换影之术? 又下雨了,那轮明月也被薄雾笼罩了过去,庙祝的房间也陷入了黑暗,影子消失不见。总不能为了这些事去打扰人家休息。回到房间后碧水便伺候她洗漱,见主子还盯着那颗忆梦丹发呆,不由叹息:“主子你还真的相信那个神婆说的话啊。” “我不信,我只是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做的。”她胡乱的塞到了瓶子里,心里却始终抱着那最后一丝侥幸,也许吃掉它之后真的能搞清楚一切的事情,比如她为何会突然重生回来,比如前世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也许都能看到.... “主子别想了,奴婢伺候您休息吧,明日再问问庙祝那个婆子的来历就好了。” “倒可以,睡觉。”她有心事的时候就会辗转反侧,可如果没有什么心事,基本上是倒头就睡的,所以刚睡下不久就有了轻微的鼾声。 第二天一早,庙祝就为大家准备好了斋饭,是用荷叶熬的粥,还有几样小菜和早点,黄金流沙包,艾草青团。虽然知道主子没那么挑,可碧水也担心了一晚上,结果看到这两样的时候她就瞬间放心了。 庙祝佝偻着背又端来两道小菜,“这是茄叶豆腐,味道还不错太子妃可以尝尝,还有您最喜欢的艾草青团,都是孩子们亲手做的。” “多谢。”萧尘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在碗里,转头对莺歌说:“你果然心细如尘,让庙祝早早备好这些,难怪殿下会喜欢你,连他不离身的玉扳指都送给了你。” “玉扳指?”莺歌看了一眼脖子上挂着的物件,摇摇头:“太子妃误会了,其一不是妾让庙祝准备这些的,全是庙祝自己的心意和安排。其二,这玉扳指可不是太子那个,是干.爹给妾傍身用的。” “.....”有那么一瞬间失神,萧尘霜扯了扯嘴角:“原来是这样,还以为是太子那个,不过两个倒是很相像。” “物有相同,这一点并不奇怪。”莺歌声音还是那样温软。 吃过饭后庙祝就带着一行人去后山,孩子们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在田地间忙活,拿着专门做的小锄头和小镰刀清理杂草,开垦荒土,一个个倒是像模像样的。 再往里走就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棚子,看上去是平日里授课的地方。不过庙祝是负责看守城隍庙的,平日里要维护庙内的环境清理干净,这些神像各种的,倒也是忙的很。 孩子们听话,完成自己的课业就开始帮老庙祝做事。只是他年龄越来越大了,现在腿脚也不利索了,随时都会死,所以才希望能有善心人士照顾这些孩子。 “庙祝也确实挺不容易的,我这镯子还能值点钱,要不先拿去?”柳絮摘下手里的镯子,又推了推身旁的翠玥。她只好不情不愿拔下一根簪子,“喏,我最穷,我只有这簪子值钱啦,我自己也要生活啊,还要打赏给下人,还要养一院子的人...” “给个簪子废话这么多,你看不到这些孩子多可怜?”柳絮觉得不够,又拿出岁银子交到庙祝手里,“庙祝你拿好了,回头给孩子们买点吃的。” 庙祝连连道谢,孩子们也拥了过来嘴里说着谢谢。萧尘霜也明白他的处境艰难,决定回去就和锦绣说一下,也好给她找点事情来做,锻炼锻炼也是可以的。 “不好了鬼爷爷....出事了,虎子发高烧,都烧糊涂了!” “怎么回事?快带爷爷去看看!”他刚跑没走几步又回头看了萧尘霜一眼,那目光有些不对劲,就像一眼诀别那般。他满怀歉意的说:”太子妃就请自便,小人这里琐碎事情还没处理完。” 发高烧...莫非.... 萧尘霜回头看了莺歌等人一眼:“你们先去大殿祈福,本宫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会再来。” “太子妃不舒服可要好好保重。”柳絮一脸关切。 翠玥:“是啊是啊,得好好保重,这更深露重的肯定是昨夜吹了风的缘故,那太子妃就先歇着,您的那份就让妾代劳,妾也乐意代劳!” “那就辛苦三位妹妹了。”萧尘霜扶了扶额,在碧水的搀扶下往庙祝的方向走去。柳絮转过身来,当即道:“仗着自己是太子妃,受人追捧的时候就端着,有事的时候就推给给我们,当真是过分。” “依我看她根本就是想偷懒。” 第340章 勾结 莺歌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们少说几句,得罪了太子妃可没什么好下场,就算赵汀芷现在得宠,谁又能保证没有下一个赵汀芷。可正妃就不一样了。” “你怎么老是偏帮太子妃说话,你是不是想当她的狗腿子?” “对,你是不是叛变了!” 莺歌无奈:“简直不可理喻。”她看向萧尘霜那个方向,想起方才的反应,似乎是听到虎子生病发高热开始的。 为什么太子妃这么重视发高烧的人? 虎子烧了两天都没能退,可以说是反反复复,好不容易稳定了一下就又反复烧了,全身和火炉一样烫。庙祝照顾这些孩子颇有心得,不慌不忙的安排孩子们去做事,首先得先把温度控制下来才是正经事。 “鬼爷爷小心!”炙儿上前托了一下他手里的木盆。庙祝自嘲一笑:“方才手抖了下险些端不稳...”他摸了摸自己的手,再摸摸刚才的盆,几乎快要触不到了。 “你们别靠虎子这么近,他很可能染上了瘟疫,记住,每日要用陈艾菖蒲和毒蛇藤消毒,另外硫磺什么的也备一些,只让一个每日照顾虎子,其余人尽量避免直接接触。” “瘟疫?太子妃姐姐,瘟疫是什么?” “是一种传播性很强的疾病,所以你们一定要注意洗手洗脸。”她拿出手绢擦去炙儿脸上的泥土。 庙祝眼里闪了下,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走到隔壁屋子里找出一张早已泛黄的信纸,上面一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他却视若珍宝的一直保存着。 “说到瘟疫我就想起我这里还有张古方....也许能帮到你什么。”庙祝小心叠在她手上,萧尘霜抬手去接的时候却摸了个空,那一瞬间手像是穿透他手背而过的。 再定睛一看,庙祝的手好好的,没有半点问题。她想,可能是遇到昨天那个神神叨叨的婆婆才产生了幻觉,看样子回去得请温清辉开副安神茶才行了。 “那就多谢庙祝,这里有什么事就立马差人告诉我。”说罢,她取下腰间的佩玉,“拿着这个就可以到太子府找我。” 一行人朝她施了个礼,走到门口的时候,萧尘霜又忽然回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庙祝目光微润,流露几分不舍,但很快化为一股慈祥的暖意,他笑笑:“太子妃还没当太子妃那会,幼时来过城隍庙,所以小人知道娘娘喜欢吃艾草青团和流沙包...” “原来是这样,庙祝的记性可真好,许多事情本宫都记不住了。”萧尘霜的口吻颇有几分怅然。 她低头看了看这张治疗瘟疫的古方,道了谢便快步离开。 等回去后仔细一看才发现这药方竟和前世温清辉研究出来那方子一样。只有些细节稍有出入,大致方向是一模一样的。这么好的药方子可不能弄丢了,她第一时间就誊写了下来,准备回头再找温清辉试试。 皇帝要办大寿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各国也在此间准备动身了。赵修杰也立马传书回去让长安侯准备些礼物进京。老侯爷一看,这可是个好机会,名义上打着贺寿,实际上把一批兵器藏着,设法运出关。 这本是个好消息,可惜勤贵妃这边损失了香寒这个牵线的人,而自己又被关在章台宫出不来。勤太公得知这个消息后也犯起了难,这种事情必须要交给自己人才信得过的。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勤淮,自勤淮回来这些时间他也暗中观察过,发现他确实没有别的异样,除了每日写奏疏谏言以外没有别的动作和异样,莫非他是真的觉得是太子害他变成这个样子? 这事儿不能等,得尽快帮勤贵妃把事情解决,否则就麻烦了。他试探性的把和长安侯搭线的事情和勤淮提了一嘴,他倒也表现平平,没有勤太公想象那样小人得志。 当然,也正是这种反应就更加的让他相信勤淮确实有所改变,既然错了,那只好将错就错,干脆就让勤淮代替勤贵妃和长安侯展开紧密合作。 “对了,太子要走了。”勤太公无意提及。 勤淮闻言,心下一动:“太子要走了?” “你之前说想好了法子,现在可以告诉爹爹你打算怎么做了吧。” 勤淮皱眉,那事情是在明天,如果太子此遭就要走,那岂不是有负嘱托?不行不行,看来只得先把这张王牌给打出来了!念及此也没来得及和勤太公解释他就进了宫。 一道去的还有在江城横县的一个小师爷,而他也是这件事情中最关键的人物之一。他将早就准备好的物证和师爷带上,在皇帝面前详细的把太子和许志怀勾结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在横县那个小知县的官就是他买来的,之所以能买来这个位置和太子还有很大关系,暗中查到就是太子授意,许志怀才敢这么做。 买卖官位这种事屡见不鲜,反正一个小官倒也无所谓,没人会在乎许多,可是这人却仗着自己那点权力活活把人打死了。 刚好打死这个人又是朝中于大人的远房亲戚,总之事情很复杂,对方一路告到京城来。这事儿要是传出来,会揭露多少黑色利益链,所以太子才会冒死从邺城回来,名义上说是为了太子妃什么的,实际上是为了阻止于家人告密。 皇帝听了极为打击,瘫坐在龙椅上良久说不出话。勤淮也并不打算放过他,甚至呈上了凶器,而这凶器还真就是出自太子府锻造的。 事情一桩桩接过来,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皇帝蹙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对的,可是勤淮振振有词,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偏帮太子。他只得立马下令暂且将太子看顾起来暂且软禁在府中。 这件事还是得彻查。 可那许志怀就倒霉了,直接就被送到大理寺查证。 倒也不得不说皇帝这老儿还是偏心的,不过他要做的就是这么些,接下来要如何也就轮不得他来管了。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他出宫之后甩脱了勤太公的眼线就找人传话给萧尘霜。鸽子在高空盘旋几圈然后落在石桌上,萧锦绣立马捧着鸽子,“姐姐这是你养的鸽子?” 萧尘霜点头:“定王送的那一只。” “原来是定王送的,还说你不喜欢定王呢,他送的鸽子你这么宝贝,姐姐,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是选定王还是选太子啊?” 萧尘霜白了她一眼,抽出竹筒里的字条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想起之前魏洛风先前被禁前还算沉得住气,可现在的魏洛风却像是变了个人,浮躁轻佻,毫无架势。 照目前这种情况来看,他是归心似箭,却被此给绊住了,那么明日他定会设法进宫的。 要的就是他沉不住气。 她把字条烧毁,顺手放飞了鸽子。萧锦绣有些摸不着头脑,姐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最近提到太子就是这种状态?不过想想也是,这狗太子也真是的,才和赵汀芷几天就成双成对出入了,果然自古帝王最无情,这话一点是没错。 “主子,赵世子来拜访了。” 第341章 送狗 “赵...”萧锦绣猛地咳嗽了声,抓住丫鬟问:“你说那个赵修杰来了?” “是啊三小姐,你们认识?” 萧锦绣赶紧扬手:“不不认识,不认识....不过姐姐,我先走了。” “慢着。”萧尘霜立马就喝住了她,“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你的存在和身份,但既然你有意隐瞒我自然也不会拆你台。” “哎...这事儿说来话长,他不知道我是丞相的女儿,我也不想让他知道,因为实在很没有必要。” “我当然尊重你的选择,那既如此你便想好身份应付过去就是了。”萧尘霜拍了拍她的脑袋,便让人把赵世子请进来。 魏洛风以往还是很有品味的,花厅的墙上摆了一堆他喜欢的画卷,偏巧赵修杰这样的公子哥虽文不成武不就,但在这些赏画逗鸟的事情还是颇有见地。所以看到这墙上的壁画,免不得也要评论几句。 “赵世子可真是稀客啊,今儿吹的什么风啊。” “太子妃有礼了,本世子前来是送东西的。”他拍了拍手,身后一群小厮上前来,那铁笼子里关着一条龇牙咧嘴的狗。萧尘霜拿起手边的铁棍凑近一看,“倒是个不错的,想不到你们赵家还真是嗜狗如命啊。” 赵修杰翻转手里的折扇,动作甚是娴熟,笑了笑:“太子妃喜欢就好,是妹妹想着太子即将离开,而您身娇体弱,又不能随行,所以想来想去还是送只狗给您最适合。” 送狗? 这可真够侮辱人的,确实是那土鳖翁主能干出来的事儿,只是没成想赵修杰人模人样的,居然这么听妹妹的话,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做事也全不过脑子。 想想若是锦绣和这样的人在一起,那将来妹妹作妖怎么办?摊上这样的小姑子可真是悲哀。 “为什么要送主子狗呢?还是这么凶的马犬。” “你不知道一个典故吗,有个男人离家多年,家里就只有公犬和妇人,总之最后....”那丫鬟满脸羞涩,光是这样也明白她口中的含义了。 “姓赵的,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萧锦绣大步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手腕粗的棒子。赵修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那脸上的嘲讽之意转换春风化雨。 “锦绣是你?”赵修杰腆着脸上前,“你你...你怎么会在太子府,你上次说的那个地址我后来去过,根本就是你在骗人。” 萧锦绣白了他一眼,站到萧尘霜旁边,重重拄了拄棒子,赵大世子您身份尊贵,我只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可配不上您这般嘘寒问暖,只是太子妃可也不是好欺负的,那是皇上亲封的,你这要是传了出去,将来在京都的日子可未必好过。 “太子妃....”赵修杰眯了眯眼,这二人看起来还有几分相像,莫非是丞相家的女儿?不对啊,那县令又是怎么回事。还是说二人是表亲? 不过眼下终于看到朋友,他那枯燥的心就活跃起来,笑眯眯道:“你误会了,这都是汀芷让我送来的,我对太子妃肯定是一百个尊敬。刚才都是误会是误会,这样吧,为表示我的歉意,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我最近减肥不想吃东西,你来就是为了送破狗?我告诉你,你最好赶紧麻溜的带走,不然我打死了可也怪不得我!”锦绣恶狠狠的放话。赵修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挂着一抹笑意,盯着她细细看了几遍,“确实胖了些。” “......”萧锦绣蹙眉:“你没事就把狗带走吧,谢谢。” “你别这样,都是我的错,太子妃,这狗您要是不喜欢我马上让人给杀了。锦绣你别生气,我找了你很久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你,太子妃是你什么人?” 萧锦绣白了他一眼:“我...我表姐怎么了?” “原来如此,我是说你二人有些相似,对了,还有几日他们都会到齐,很有可能我爹也会来,届时到宫里饮宴,诸侯们已经动身了。” “动身了?”萧尘霜看了他一眼,“赵世子说的是什么事?为何各方诸侯都会来,能否细细与本宫说清楚。” “啊这....”赵修杰下意识看了萧锦绣一眼,得她许可的眼神时才挠了挠头说:“太子妃居然不知道,太后已经下令此次大寿和往日一样操办。虽然还有十天左右,但现在已经抓紧在准备了,各国也都在赶往京都的路上,离的近一些的陆陆续续的来了,哦对了,听说安南王子夫妇明日也会到。” 安南... 昭云要回来了吗? 也不知道她过好不好,因为一直没收到信,是变胖了还是受了,不知道有没有孩子了...她要回来确实是件好事,但现在就不是好事。可是已经到达京都外,明日就会进城,这可怎么办?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请太后收回成命,绝不能再重蹈前世覆辙。看她神情有些焦灼,赵修杰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了,是,太后没告诉你是有点反常,毕竟连我都知道的事...” “你马车在外面?” “是啊,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时间解释!”萧尘霜大步朝外面走去,赵修杰一脸懵比,在萧锦绣的催促下也赶紧跟出去看。 她自然是不好进宫的,否则身份立马就会暴露,现下已经与赵修杰碰面,看样子隐瞒身份这事儿是瞒不长的,得找魏洛风想个办法才是。 朝中的大臣也在传这件事,皇帝虽有心阻拦,可听着之前偶感风寒那些病人已经好起来,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紧张了,也许根本就是换季的缘故导致风寒,就默认了这件事。 “皇上,江城那边已经得到控制,这是张大人他们传回来的书简。” “对了皇上,这是此次大寿宴请的名单,一些人已经动身,这些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但他们诚意十足也想来我们大魏开开眼界...” 皇帝寿宴就是国宴,这是个好差事,所以说话的这个臣子很明显定是其中收了人家什么好处。这点大家都心照不宣,而皇帝自然也得给两三分面子,看了看这名单上的客人,随便拟定了几个应允来参加寿宴。 又处理了一些别的事情,各部落收获灾祸什么的,都需皇帝亲自批阅。实在事务繁忙,让老皇帝有些力不从心,再加上睡不安稳,就更加显得疲倦。他半倚在龙椅上听着底下大臣的汇报,时不时点点头,又摇摇头,日复一日皆是如此,有时候连点小事都需要他亲自处理。 勤太公上前一步,没好气的宣读着此次调查出来的真相以及下川美雪的死因,由此也还了勤贵妃一个公道。皇帝蔫蔫的挥了挥手,解了勤贵妃的禁足。 “太子妃您不能进,皇上在和大臣们商议事情!” 第342章 尽人事听天命 萧尘霜二话不说,推开阻拦的侍卫闯入大殿中来。在场众臣皆将目光投到她身上,有狐疑,有不屑,有震惊不满,也有诧异。 皇帝微缩着瞳孔,见她一步步走近便也直起了身子,正要发问,那勤太公就首先站了出来,冷着一张老脸,沉声问:“太子妃可知这朝堂重地绝非后宫等闲女子轻易来之?” “勤太公这把年纪都还记得,本宫自觉记性不差也知规矩,当然晓得朝堂重地不可轻易闯入。但如果不是因为有些人为了一己私利而不顾万千百姓死活的话,本宫又岂会轻易触怒父皇,破坏规矩?” “为了一己私利?”萧义忍着那些大臣复杂与埋怨的眼光走出来几步,表面和和气气的,“太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有人中饱私囊?” 萧尘霜看也没看萧义,而是直接看向皇帝,当即便行了个大礼,规规矩矩跪拜在他跟前,“父皇,寿宴之事绝不可办,不仅如此,还需收回成命绝不让任何人进京或者出城。” “胡闹。”还不待皇帝开口,萧义就出声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这事儿看起来确实有些胡闹,如果不是因为前世经历过这种锥心之痛,看着相熟的人,无辜的人一一死在那场疫病中,她也不会如此恐慌。 萧尘霜抬眼看向皇帝,目光甚是迫切:“父皇,儿臣斗胆,真的不能让这些人进京,也不能让出城,因为这不是普通的风寒,它的的确确是瘟疫,是令群医束手无策的瘟疫,不过只要现在控制的早就不会再出现以往那样的悲剧!” “太子妃,看来是没人教你规矩,老夫既身为国公,就有权教你规矩。就凭你此刻在朝堂上左右天子决定,就已经是错上加错,老夫命你马上离开奉天殿!”他说话语气犀利,丝毫不给面子。若是平日里高低也得给他整两句,但现在,她所记挂的是几万条无辜人的性命。 不能因为一个老太婆奢靡享乐,只为了可笑的所谓尊严,所谓国威就拿百姓生死开玩笑,所以她必须要阻止,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萧尘霜道:“如果父皇不肯收回成命,我说什么都不会走。此次风寒跟风寒大不一样,因为我发现很多都是同样的病症。绝非仅仅是因为换季的原因导致。” “如果是瘟疫,不消三天就会相继传染,所以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在这三天内要封锁各个城门,要设临时安置点,要配解药,总之只有三天时间,还需熬夜完成,否则这场瘟疫爆发真的就....”她忽然有些哽咽,这两日一闭上眼就能看到那些可怕的场景,梦里面全是病人的哀嚎。 这种瘟疫很奇怪,和风寒的症状很像,但如果到了第七天仍未有所好转或者减轻,就会活活窒息而亡。那些死的时候脸都是扭曲的,颜色都变了... 看她说的这般言之凿凿,皇帝那本来已平静的心,这下又开始微微起波澜。但这件事已经是骑虎难下,突然遣返这些部落的可汗或者国王,那只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可如果,如果萧尘霜所言非虚....这些人一来就会让局面更加混乱。 人是流动的,有人来就有人走,挨个传染就会越来越难以控制。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控制在一座都城,出不去进不来,直至医好为止。 但,这真的是瘟疫吗? “皇上,太子妃出言不慎该问责啊!” “朝堂之上岂容小小女子在这里妖言惑众!” “今日的事要传出去会多损我国国威,还请皇上重惩!” 说话这些人不用看就知道是那帮老迂腐。李大仁和萧义互换了个眼神,眼下这帮老东西刻意针对将小事放大,看来太子妃这遭是惹上麻烦了。 到底是做爹的,也不好看着自家女儿在朝上被人这般数落,那数落的何止是自己的女儿,更是他这个当今丞相!他冷笑一声:“即便太子妃有错,恐怕也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指指点点。” “皇上,太子妃虽德行有亏,却也是心系朝廷和国家,微臣认为可略施惩戒,也实在不必兴师动众,还惹得诸位大臣口诛笔伐,那可真是....好笑,好笑!” “嗯....”皇帝沉吟道:“丞相言之有理,尘霜,今日之事朕姑且不与你计较,你且速速退下。” “可是父皇....” 阎公公低声道:“太子妃娘娘,您就先退出去吧,要是继续在这里僵着那皇上也难做啊。晚些时候皇上下朝了,您再来把事儿一说不就成了,您何苦这般执拗呢。” 老阎这话也有几分道理,确实是自己太冲动了,有时候衡量一个人有没有勇气不是看他敢不敢硬刚,而是有责任有担当。像这种无脑硬莽的事典型的只有吃亏。既然皇帝给了台阶,她便顺着下,缓缓退到门外,只是仍是一副不死心的模样。 众臣也没有多想,只当作是一场闹剧。然而这件事传到太后耳朵里可就不是什么闹剧了。 在她看来这太子妃就是要与她作对。以往还没有到明面上来,但这次萧尘霜却已经触到她的逆鳞。 终是留不得了。 可这女人又是皇帝亲封的太子妃,目前也只有寄希望在赵汀芷身上了,如果能够越过去,那么再暗中使点手段就能把这女人踹翻! 古代传递消息是很慢的,有时候甚至十天半月都未必能传出。所以即便现在下诏,那些各国赶来的人也都已经动身,可谓进退两难。 在外面等不到皇帝下朝,她便先去了太医院。把庙祝之前给的药方拿给温清辉看。他本来也打算去找她说清楚,毕竟这次差点闹了个乌龙,幸得张院判为他说好话,这才免去了太后的责罚。 所以当看到萧尘霜来时,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放下医书引领她去内堂。 “太子妃,我只是个大夫,只是个太医,不似你这样有权有势有人护着,如果我再跟着你瞎胡闹,我这份差就得丢了你明白微臣的意思嘛?” “是我没有考虑这么多连累你,不过你要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从城隍庙回来,那个小孩子也感染瘟疫,而且庙祝给了我一张这样的药方。”她赶紧把药方拿出来给她看,这是后来重新誊写出来的。 温清辉皱了皱眉,难道是他说话还不够狠心?还是说...这太子妃根本就不在乎他说什么话,而是在乎要与她站在同一线的问题? 可是这种乌龙他只是个小小太医,经不起这般折腾。当初离开师门来帮朝廷效力,就已经触犯师父的大忌,所以别看他平日里浑不在意的模样,实际也巴不得能登上院判的宝座,也好向师父证明自己没有选错,自己要走的路就是这条路! 他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说:“太子妃,这件事我不会再管,就算真的是瘟疫,我相信都是天意。我师父一直教导我做大夫的就是要尽人事听天命。” 第343章 我相信你 这番话很现实,竟让人无言以对,说的也是,如果换做是自己也未必肯拿自己的前程去赌。她走的时候没有带走药方,心里似乎还抱着一丝盼望。 他起身整理书籍,多看了一眼这方子,几个药名就映入眼帘中来。不错,当时接触这个病症的时候他确实是想用毒龙草和砒霜混合入药,只是后来....太医院一致反对,便又寻了别的方子,不过好在这不是瘟疫,否则还真是让人有些无措。 “清辉,八皇子也感染了风寒,你跟我走一趟。” “来了。”他把药方卷到袖口,提起桌上的药箱就跟着张院判赶过去。如今皇帝十分重视这个年幼的八皇子——魏怀清。所以平日里伺候的宫人都打了十二分精神照顾着,没想到还是染了风寒。 一出事儿皇帝就匆匆赶了过来,此时八皇子已经哭闹的不行了,柔夫人也是心力交瘁,几天没睡好觉了。本想着孩子还小,尽量以食疗为主,没想到也不见效,偏方也不见效,这才只好请大夫来。 说到底当后娘的就是如此,就算平日里百般照顾挖心挖肺的好,稍微有点差错,就全是后娘的不是。这点对于没做过母亲的庸姝而言,此刻还真是深有体会。 她抱着孩子在大殿上走来走去,全身还捂的厚厚的,孩子脸蛋通红,火炉子一样。皇帝先一步赶到,立马询问奶娘和宫人八皇子的情况。 乳娘也是心急,扒拉半天说不清楚。庸姝只好开口道:“回皇上的话,清儿这两日反反复复的高热,我也是什么办法用尽了。我问过,说孩子太小不好i下.药,所以都用我们家乡给孩子治病的偏方试过,结果....” “你也是糊涂,就算再小的孩子生病就得吃药。”皇帝抱过她手里的孩子,摸了摸他的后背,“怎么这么烫,应当通风,老阎,你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磨蹭半天!” 来了来了!阎公公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张院判和温清辉这二人来了,就立马折回报信。 “微臣....” “免礼,去看看八皇子怎么样了。” “诺。”张院判垂着头走向魏怀清,一摸身上很是滚烫,小孩子又不停啼哭,诊脉也是个难做的活儿。于是他看了一眼温清辉,“清辉,你来。” 温清辉不动声色,他当然知道这个老太医是老了,已经把不出这些脉来了。鉴于上次他为自己说好话,所以这一遭他也没拆台。把脉这种东西是个学问,他与别人把脉的方法也不一样,尤其对孩子这一类的,都先用红线搭脉。 “如何?” “八皇子怎么样了?温太医张院判,你们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回...回皇上话,这应当是染了风寒,不过用以大人的药并不适合,还需回去调整分量。目前饮食上面也需要忌口,比如鸡蛋什么的肯定不能再吃了,用水降降温,千万别捂着。”温清辉交代了几句就和张院判一道出去了。 刚才把脉的时候,不应该是风寒的,表象可能是,但又像是风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出来的时候听到几个宫人在那窃窃私语,他刻意放慢脚步。 只见他们几个在后院埋着什么,宫里最忌讳这些行为,他皱了皱眉,本想提醒点什么,但是又想起宫里第二忌讳的就是做个哑巴或者聋子。 “快点把这些都埋起来,这样姐姐的病就能好了。” “真的有用嘛?为什么我觉得她最近呼吸越发困难,真的可以嘛?” “不然又有什么办法,宫里的太医都是给主子瞧病的,哪轮的着咱们。不过看样子只是和八皇子差不多,回头问问御药房的小公公...不行便和他结为对食,都是对食了,问他取些药材应该也是可以的。” “那怎么行,我怎能让你做这么大牺牲!”那宫女立马就否决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好姐妹代自己受苦。 温清辉走了出来,抬眼看了看二人,那俩宫女则下意识去藏住方才所埋之物,慌里慌张的行了个礼。他淡淡扫过二人眉眼,“你姐姐怎么了?” “姐姐....”其中一宫女道:“奴婢的姐姐一直贴身伺候八皇子,可是在八皇子染风寒之后姐姐也病倒了,已经好几日不能正常生活,我...我们见夫人忙着照顾八皇子,也不敢申报....” 照顾八皇子后才病倒的,莫非真的是瘟疫? 他当即道:“带我去看看你姐姐。” “真...好好,麻烦温太医了!”宫女激动至极,只要温太医肯帮忙那么也就意味她姐姐有救了。宫女的房间在大殿的偏院,离主殿也不远,因为这样才方便照顾主子。 床上躺着的人叫小菊,之前一直配合乳娘伺候八皇子,本来还算得宠的,不过最近生病很久,在庸姝看来似乎就是因为宫女过了病气给八皇子,这才心有怨气慢慢冷落下来。 她看起来状况不好,因为呼吸难受颈部以上都发紫了。而且整个人已经没什么意识了,要是再拖下去,估摸着就什么都晚了。他赶紧先从药箱里拿出自己配置的丹丸喂给她服下,之后又为她施针诊治,才逐渐有了起色。 “多谢温太医!”那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温清辉道:“你先起来再说,不过你姐姐的病症很奇怪,这几日最好不要过多的亲密接触,如果一定要,戴好面纱帷帽,总之,接触后要记得用硫磺洗手。”说罢,他拿出一瓶硫磺散放在桌上。 宫女又是千谢万谢的。其实这点小事对他而言可帮可不帮,实则还是想印证心中的想法,看看是不是一样,结果... 难道太子妃真的能预判? 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下午的时候碰到秦和过来拿药,顺便也检查了下他的伤口,愈合的还算不错,二人聊了几句,就说到安南王子到达公主府后就开始生病,外面大夫说是水土不服造成的,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真的是水土不服吗? 温清辉默了默,也等不到下值就出宫去找萧尘霜了。 “太子妃,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如果这真的是瘟疫该怎么防范?” 萧尘霜眼前一亮:“你相信我说的?” 温清辉:“我也不知道,八皇子也病了,照顾她的宫女也被传染了,还有安南王子,这些难道都是巧合?我宁愿相信你说的话。” “那药方你看了吗?” “我看过,确实很符合当下疫症,不过...你需要我做点什么?” 萧尘霜道:“这件事需要几个人手,你就按照这个方子去配解药,并且说服太医院那几个老迂腐。” “这确实是难事,不过我能做到,你自己也要小心点。” 萧尘霜点了点头目送他出府后就叫人备了车去公主府。今日赶集,人很多,车马行走不畅。碧水就干脆让车夫转另一条街抄近路,而且离公主府还近,可半道上却被拦下了! 原因无他,前面那辆金缕马车的车轱辘飞出去了,刚好就砸到一个倒霉鬼。车夫在商讨赔钱事宜,一群穿着湖蓝色衣服的护卫守在旁边,簇拥着那看似身份非凡的男子。 “没想到居然碰到朋友了,那正好,能否送我一程?” “你又在搞什么?” 莫旭尧委委屈屈的:“可不是我在搞什么,是车轱辘飞出去砸到人总得赔偿吧。” 第344章 有孩子了 萧尘霜耐着性子说:“我意思是你们莫家这么有钱,没有备用马车吗?” “有是有的不过会耽误我的事儿,你要去哪?” “我去公主府。” “不错啊,你居然还认识公主,看来你最近行大运,先是认识本公子,再是和公主有交情,敢问一句萧姑娘什么来路?” 萧尘霜冷笑:“你都知我名姓了难道不知我身份吗?” “....”莫旭尧面不改色的摸了摸鼻子,没再说话,明明就很心虚的样子,却偏偏装的淡定。到达公主府时车夫安好了踏凳小心翼翼扶她下了马车。莫旭尧也屁颠屁颠跟着下了马车。 “莫公子你这是....” 莫旭尧一脸得意:“你以为我跟着你们家主子?那你可就错了,我莫家富甲天下,即便是和皇帝多少也有几分交情,你们公主见了我还得叫我声叔叔。” “呵呵。”萧尘霜捂嘴一笑:“今儿风挺大的。” 风挺大的?他四处看看,无风无雨的正是好天气,哪里有什么风。身旁的护卫解释道:“主子,太子妃的意思是风大,小心闪了舌头。” “你以为本公子不知道?和你一个女人计较有什么意思,真有你的,从现在起不让你说话就最好闭上嘴。” “是....属下知错。” 安南王子安吉鲁达一到京都就病倒,让昭云公主好生着急,可到了这里又不得不先入宫拜见皇帝。安吉鲁达倚在床边,满眼眷恋的抚着她的长发,“我真的没事,就是生个小病,哪里值得你这般寸步不离。等我好些再去见岳丈人,免得过了病气给皇上,那可是死罪。” “不要总是死啊死的,你安心养着,我们大魏名医很多的,很快就会把你治好。” 安吉鲁达笑了笑:“你放心吧,照顾好孩子...”他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小腹,昭云面颊绯红低头一笑,笑容里带着一种恬静的幸福。 下人来通报,说是太子妃来了。昭云一听,脸上的愁雾慢慢转淡。安吉鲁达自然是知道自己妻子与太子妃间的情谊,却仍忍不住要逗弄一番,嘴里酸酸的说:“你这个反应比看到情郎还要高兴,我好像有点吃醋了。” “别闹,我先去看看,再把我们有了诺娃的事情告诉她,让她与我们一道开心开心。” 安吉鲁达满眼宠溺:“你喜欢就好,别忘了把礼物给她,我总得多多表现一些,可不能让她觉得我待你不够好。” “这种事情外人又怎会真的看清楚什么,你有心也就够了。好好歇着,我会尽早回来陪你。”昭云不舍的在他额间轻轻一吻,才起身离开了屋子 公主府虽久无人住,但下人们还是伺候的十分周到。她在花厅坐了许久,莫旭尧则是闲不住的,起身就到处逛去了。 “尘霜!” “昭....昭云?”她立即起身迎了上去,现在的昭云变化极大,虽然还是同样漂亮,可身上却莫名多了几分亲切感.身子似乎也结实了不少,看起来可不比以前单薄。 “你变化可真大....” 昭云和蔼微笑:“你变化更大,居然成了我三嫂,以后我是该叫你萧妹妹还是嫂嫂?” “.....”她忽然就沉默了下来,昭云回来时就听说太子夫妇感情生变,现在看好友这个状况,难道传言都是真的? 可是三哥不是这样一个人,以前还喜欢萧婉清的时候那可是一心一意。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她正在思考用什么话来安慰好友,就见萧尘霜露出一抹微笑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好了,云姐姐,我看你刚才一进来就喜上眉梢,看来婚后过的确实不错。” 昭云不经意间流露出小女人的娇羞,“安吉对我不错,部落里的人也都很尊敬我,而且我们也有了自己的诺娃。”她摸了摸腹部。 “有孩子了?”萧尘霜喜极:“那我岂不是要做舅母了,那孩子名想好了吗?你最近胃口如何?” “你不用这么紧张,只是刚刚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胃口也还不错。” 听她这么说,萧尘霜再次陷入了沉默,眼下昭云腹中有了胎儿,如果搞不好还会传染给孩子。所以必须要把实情告诉她。 “尘霜,你为何一直眉头不展?难道真的是三哥他对不住你?”说着昭云就要起身:“我这就去找三哥。” “不是的云姐,你听我说,这件事和太子没有关系。他既喜欢别人,来日再设法和离便是。可我如今要说的却关乎整个京都的百姓。” 昭云沉思了会儿,忙道:“你如此严肃,就别卖关子了,你快与我说。” “好。”萧尘霜将事情原本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半盏茶后,昭云总算明白其中利害。当即便拍拍胸脯保证定会协助萧尘霜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聊着呢,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莫旭尧惯性的摸了摸鼻子,嘴角挂着浅浅笑意,不笑的时候眼里也是带着笑容的。昭云多看了他两眼,忽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她搜索记忆里又好像并无他的存在....但是这种熟悉感更像是亲人之间的那种感应。 “尘霜,这位是?” 萧尘霜:“他是莫家小公子,因为车在半道上坏了,死皮赖脸跟着来的,不用理他。” “原来是莫公子....可是飞羽山庄那个莫公子?” 莫旭尧谦和一笑:“正是在下,时隔多年也不知公主是否还记得莫某?” “自是记得的,那时还得叫您一声叔叔,倒是长得越来越英俊了,莫公子可成婚了?” 莫旭尧一脸惋惜:“心仪之人已嫁作他人妇,莫某此生怕是只有孤独为伴。”他刻意看了看萧尘霜,这显得深情的眼神就添了几分肉麻,惹得人一地鸡皮疙瘩。 这公子旭怎么就和尘霜扯到了一起了....虽然她也巴不得三哥能和三嫂好好的,但如果两个人真的没有感情而勉强在一起,确实很累,倒不如各自放手另觅幸福。毕竟人生就这么短,如果不能为了自己痛快的活一次,临死那天想想也是憋屈。 昭云:“莫叔叔这话可不能开玩笑,这位姑娘可不是普通的姑娘,她所嫁的人更不是什么普通的人。就算是莫家也比不得的。” 莫旭尧拉开凳子坐下,摸了摸鼻子,“你说这些我当然知道,可如果喜欢一个人,和她身份有何关系?有些人不知珍惜就活该后悔。” 这对话中颇有几分火药味。昭云却不以为此,反而觉得莫旭尧也算个性情中人,如果自己的好友能有别的姻缘,可靠的男人,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公子旭这话确实不错,本宫也觉得很受用。” 莫旭尧微微一笑,又道:“方才听你们说瘟疫什么的,不知我是否能帮上什么忙。”他以一种真诚的目光看向萧尘霜,仿佛在等她下达什么命令。 其实这人虽然有些讨厌但是不坏,而且做生意的人哪有几个蠢的,退一万步说即便他对自己有所图,那又有什么关系。在这种非常时期倒不如借助他在京都的一些势力。 “现在瘟疫没有爆发出来,但我们必须要封锁城门。可我手中并无什么人马,你们飞羽山庄不是很厉害吗,这个时候如果你能派些人手,那时局就能控制了。” 第345章 提议 莫旭尧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虽然明知道姑娘故意激我,但这招确实好用,我愿意听你的调遣,你说罢,我该怎么配合你。” “.....”萧尘霜微微笑:“兄台,你能否好好说话?” “当然。”莫旭尧惯性的摸了摸鼻子,沉思片刻道:“其实我倒有几个提议,你要不要听听?” 萧尘霜笑着抬了抬手示意他开口。莫旭尧:“如果真的是瘟疫,首先得派人看守各个路口,强制性封锁,接着再将那些感染瘟疫的人集中一起,派身强体壮的人去照顾。” 萧尘霜点头认同:“确实,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想不到你对这些也如此有经验,我总算了解莫家非等闲之辈。” 被她夸奖了,他便忽然笑了起来,眼里的笑意更浓,看的出他此刻心情极好。 不知道为何,看到他的时候就会想起魏洛风,他们的动作,说话的方式不经意间就有些相同。 当然,这肯定不可能的,他现在被禁在太子府,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始终未能得见。大概是真的遇到他喜欢的人了吧。所以眼里才容不下别的多余的人。 碧水站在她身后扭曲着脸,昭云发现有异,“你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点呼吸难受...”说到呼吸难受的感觉,像是被人扼住喉咙一样喘不过气,莫非...她惊慌的看了萧尘霜一眼:“难道我?” “很有可能...看来你得尽快去隔离。” 碧水有些紧张:“可是主子我不想去宁泉塔....我....” 你先别慌,我马上差人先送你回去,去找小福子,你们二人就在之前那间屋子待着,哪里也不要去,我会想办法的。说罢,萧尘霜就急匆匆的往外走。 昭云也立即吩咐人备好车马,同时做好防护措施,临了她看了莫旭尧一眼,“你不跟着一起去吗?” 我还得去点算人手。莫旭尧往外走了两步,“小云儿得照顾好自己和腹中孩儿。” 小云儿... 这个是她的乳名,只有三哥四哥知道,连昭和也未曾这么喊过她。难道... “难道你是....”她急忙追了上去。 莫旭尧回头看了她一眼,眉间带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伸手作嘘。他虽然没有承认什么,可在昭云看来却是已经承认了。 她有些意外甚至不解,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可如果一切如她自己所想,那..也总算没有颠覆三哥在她心中的形象。 碧水回去后也和小福子同样被隔离起来,为不引起府里恐慌,就说去办事了。这点有王叔在家安抚倒也相安无事。 有了昭云和莫旭尧的帮助状况就好许多了。接下来就得让其余各国的人收到消息立即返回。但如若是离京都较近的,则会被接进城安置在驿馆等待做观察。 见不到自己心爱的人很难受,可如果真的如好友所言是瘟疫,那就是害人害己。所以昭云克制自己那相思之情,按照萧尘霜的吩咐协助她。 在安南自然也是男子为尊,但偏偏这个未来的国王又十分尊重这个汉人公主,因此随行而来的十几个护卫更是将王子妃的话当做圣旨。 他们身强体壮不易生病,因此被派去照顾这些所谓感染风寒的人。 至于莫旭尧的那些随从侍卫什么的,以及在京都本地经营铺子的商人,实际以前大多都是从事武夫行当的人,就被安排驻扎在各个出入口,彻彻底底将整个京都封锁起来。 起初以为只是几个感染者,现在排查下来短短两三日竟有几十名,如果不早些做好措施,那么整个京都就会和前世一样,甚至更惨,连各国各部落都会因此遭殃。 百姓们对此颇有微词,萧尘霜得知后便以太子的名义传令下去,这次封锁城门是为了进行军队演习。 那些没能进城的百姓和别部使者什么的也被严令不许胡说。 这样一来自然有些人会起疑,但也没敢多问,毕竟这些士兵看起来可不好惹,至于寻常百姓虽然心里好奇,却也没胆子去问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配合好。 京都有这些变动,很快就传到太后耳朵里。她当场就要气炸了,这根本就是要反了!老人家步伐匆匆的赶去见皇帝。 此时的皇帝也是为难至极,面对朝臣的参奏,母后的责难,也不得不派人将萧尘霜带回宫来审问。 关于这一天她早就有所准备,所以当看到禁卫军和御林军同时来的时候,十分淡定。 “太子妃,皇上有旨,太子妃假传懿旨乃欺君之罪,属下等....是奉命而来,得罪了。” 萧尘霜点点头:“我自该配合的,不过我要去拿点东西,劳烦各位稍微等一下。” “太子妃请便。”为首的人拱了拱手,暗地里却朝身旁的御林军使了个眼色,示意跟着上去。萧尘霜倒也没在意,回屋拿好册子。 一旁的莫旭尧不由皱了皱眉,起身道:“敢问这位统领,太子妃所犯何罪,竟让这么多人上门,她一个弱女子,实在没这个必要吧。” “你又是什么人?” “这是我们莫家小公子,此次前来是要和皇上谈一笔兵器的买卖。可是你们大魏的贵客。” 这些事他们并不清楚,但既然对方如此坦荡荡的亮出身份,又是这样特殊,只好稍稍换了态度,与他说清楚来由。 莫旭尧一听,笑了笑:“那你们可就大错特错了,看好了,封城的人是我,外面那些人可都是我的,这和太子妃有何关系?” “莫公子,事关重大,您可不能冒认。” “反正我话就放这儿了,要带太子妃进宫须得带上我,否则抓了一个无辜的人也没什么用。”他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把玩着大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没一会儿,萧尘霜便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本小册子。 那统领冷冷盯着莫旭尧,咬牙道:“一并带走!” “一并带走?”萧尘霜疑惑的看着他。莫旭尧却轻巧一笑:“怎么,是不是感动的想要立马改嫁于我?你看那太子对你根本不好,不如你跟了我得了,就是我莫家的夫人,跟着吃香喝辣锦衣玉食。” “.....”萧尘霜皱眉:“你到底要做什么?” 莫旭尧不以为然的说:“就是不忍心见这么多男人欺负你一个女人罢了,不必感动,不管今儿皇宫里是豺狼还是虎豹,你,我护定了!” 有那么瞬间令人恍惚,这话那人曾经也如此说过。她眨了眨眼,有些酸涩的疼,懒得再理会这个莫家小公子,既然他愿意蹚浑水,那便随他去吧。 二人被带到大殿之上,太后此时也坐在了幕帘后面。经过这次的事,那早就被撤换的幕帘又重新挂了回来,从某种意义来说,还得多谢谢这小妖女搞出来的事情,才在一些大臣的支持下重新来到了朝堂。 皇帝扶了扶额表示很是头痛,看到萧尘霜和另一个不认识的男子被押解进殿时,才勉强坐直了身子。 他抬了抬眼:“萧尘霜,你触犯大魏律法,假传圣旨乃是死罪,按律.....” 按律当诛! “不错,如今证据确凿,还请皇上按律处罚以正朝纲!” “啧啧....”莫旭尧忍不住开口了:“一群老男人口口声声就是死死死的,以正朝纲?什么朝纲?左右皇帝的决定就是朝纲,逼迫皇帝处死他的儿媳妇就是朝纲?” “.....”众人脸绿,“你是什么人,朝堂之上岂容你一介布衣在此高声论阔!” 第346章 舌战群儒 太后冷哼一声:“皇帝,太子妃私自封锁城池已犯了大不敬,还希望皇上能公正处事,可不能徇私啊。当然,要是皇帝不好下这个决断,那哀家就替皇帝做这个决定!” 现在的情况已经是骑虎难下,他向来知道这丫头胆子不小却不知道竟然如此胆大!如今闹成这副局面,即便有心偏袒也是不能了。他喉咙微动,神情有些复杂的看向萧尘霜,“你可知错?” “知错?听皇上这意思知错了就能一笔勾销?那这么说我大魏律法形同虚设!”太后幽幽出声,言语里全是责怪之意。 皇帝皱眉:“母后,儿臣并未这个意思,只是那小子说的不错,尘霜终归是我们皇家的人。” “那你可就错了,自古就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正因为她是皇家的人,更不应该轻饶。”太后斜眼看向律部尚书,“你说,该如何处置?” “回太后的话,按律当斩。” “当斩?”皇帝紧皱着眉,“母后,未免也太过于了。” 太后冷冷回绝:“皇儿,哀家本无意掌权,可如果你继续这样放任江山不管,于亲而不顾万民,那哀家也只能重回这幕帘之后。” “还请皇上依法处置!” “请皇上依法处置!” 大臣们立即跪了下来,只有萧义等人站在原地无所适从,这可怎么办,若是此间求情搞不好还会愈演愈烈,可如果不求情那就是看着萧尘霜去死。 “皇上!恳请皇上依法处置,不可徇私啊,万万不能让我等臣子寒了心,否则,臣宁可摘了这官帽也要正我大魏律法之严威!” 此时群臣声音此起彼伏,皇帝孤零零的坐在龙椅上,不觉地蹙起了眉,一言不发的呆在那。 手边是堆积如山的折子,堂下是他大魏的臣子和他最看重的孩子。 为他打下江山的臣子口口声声要他孩子的命。 阎公公也是无奈至极,“皇上.....要不用别的战术?” 皇帝:“如果你能想到法子脱困,最高总管的位置就让你来做,从今以后在朕的内宫,朕是第一你则第二。” “皇上您可莫要折煞老奴,老奴哪里有这个胆子,不过……老奴这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只是觉得照目前的形式,不如……不如就采用拖字诀,先拖下去再想办法。” “是个好主意....”皇帝假装愠怒,拍案而起,“放肆放肆,你们竟敢胁迫朕,莫不是要反了不是!” “恳请皇上顺应民意!” “这.....”皇帝一个劲儿缓不过来,捂着胸口瘫坐在龙椅上。太后也是慌了,忙问:“皇帝你怎么了?” “没事....朕歇会就好了,今天要不就先这样吧。” 太后闻言,似是看出其中道道,语气漠然:“看来皇帝很是不舒服,可此间又不能置朝堂于不顾,那只能由哀家代皇帝你处理此事。” 一听说太后要独揽大权,那不是连最后的挣扎都没有直接等死? 朝下,莫旭尧一直注意着萧尘霜的神态,整个过程淡然无畏全然不畏生死的模样。难道她有别的计划?哦对了,免死金牌,她手里有三道免死金牌的!难怪她不急了。 群臣仍在商讨,有的说处死过于严重,可废黜太子妃头衔发配边疆,有的说必须处死,否则万民不服。这些人的嘴脸她也默默记在心里。 等说的差不多了,她才拿出那本小册子,“都说够了吗,是不是也该让我这个当事人说句话?” 太后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她,那冷意透过帘幕朝她刺来。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萧尘霜,终是皇帝过于纵容你才让你敢犯下这弥天大错!” 萧尘霜低头看着册子,“祥和酒家附近居民十二巷,染风寒者十三个,朱雀大街青胡同,二十四个,北大街城西三十五个,贫民窟四个,还要很多,需要我一一念出来吗?” “你....你在说什么,妖言惑众,根本就是妖言惑众!”太后拍桌而起,她急了,狠狠瞪着萧尘霜,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太医都说只是风寒只是风寒,你却以为是瘟疫,封城遣人,你简直大逆不道! 说罢,她朝陈公公使了个眼色,陈公公就把几个太医带了进来,以张院判为首,几个太医站在一旁,纷纷公布此次风寒的结果,那叫一个掷地有声,信誓旦旦。 萧尘霜冷笑:“真的只是风寒?因为一己私利就让数万百姓跟着遭殃,这是什么公道是什么皇家。一个两个是巧合,三个十个二十个是巧合,可现在每天都在增加感染人数,你告诉我是风寒。” “太子妃不必恼羞成怒,微臣行医几十年,难道瘟疫和风寒都分不清?”张院判这么说着,在这公堂之上他断然不会允许一个小小女子挑战他的权威! “你若是真的分辨出来本宫又岂会多此一举,根本就是你年纪大了已是强弩之末,连脉都把不准的人跟我在这里谈论瘟疫和风寒,如今这么多人以迅疾的速度感染,你这种庸医却坐在此间领着朝廷俸禄自视甚高,就应该处死才对!” “你你你....”张院判舌头跟打结似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看上去是被气的不清。萧尘霜没再理会他,和一个太医怼起来没什么用处,她继续汇报手里的‘数据’,朝中一些人已经开始动摇了。 毕竟事关自己关系亲人,谁又敢轻易马虎,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加上现在凭着这些数据说话,谁又敢轻易叫板,现场一下就炸开了锅,肃穆庄严的朝堂上瞬间变成了集市。 眼看局势不利于自己,太后立马道:“皇帝,萧尘霜屡教不改死不认错,还在这大殿上风言风语,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几个御前侍卫立即上前来拉扯,莫旭尧当场一喝:“我看谁敢!” “怎么,你们反了不成?你又是什么人?!” 莫旭尧冷笑:“我什么人也不是,只是个唯利是图无利不钻的商人罢了。本来是不想管闲事的,但某个笨女人用自己的命去赌,那我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太后,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简直不可理喻,来人,把这扰乱朝纲的二人给拖下去!” 萧尘霜抬眼看向太后,盯着那张皱巴巴的脸看了许久,眼里闪过一道诡异的光,“我就问你三个问题,第一,如果这次真的是瘟疫,你却还让各部落进京,一旦爆发下场如何,怎样补救?” 她又往前一步:“其二,一旦确定是瘟疫,了解病根寻找病源会耗费多久时间,制出解药又需要多久?” “其三,如何防止瘟疫蔓延,若是周遭城池全部遭殃,大魏应当如何解决?任其生死听天由命?”她一步步往前走。 老太后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她不是没有想过,但这一刻看到她摄人心魄的眼神,竟有种莫名的寒意....这种目光使她想起先皇。 不错,有那么一瞬间竟让她感受到先皇回来了.... 一个鸡窝里飞出来的毛丫头...怎么可能有先皇的气势,绝对没有,绝对不是!尽管如此安慰自己,却也险些跌倒,幸而陈公公立马将其扶住。 可观太后那满不自在的脸色,还带着几分仓惶,实在让人费解,更不知该不该开口。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沉默,萧尘霜却趁机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措施,惹得众人一致同意。 连一直反对的勤太公此时也不得不接受这次的安排,甚至去承认她这点确实费了心思。 第347章 成亲还不安分 同时他也在祈祷这次的瘟疫真的只是风寒就好了,如此他定要想方设法的发落这个萧尘霜! 然而事与愿违,短短几天,果然爆发一场小瘟疫,不过还好早就有所防范,所以没有前世那样手忙脚乱,一切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只是在配药的时候太医院一众人都觉得用砒霜和毒蛇藤入药实在太冒险,可事实又是先服用这些药的人确实好了,而且经观察发现,好转的病人体内有一种奇怪的物体,转化成血液后用以入药,竟能让人体变得更加强壮。 所以太医院众人也不得不承认,温清辉确实是医术鬼才,默认了他所用的药方用以诊治这次瘟疫的病人。 那些被关在城外的人也都纷纷感叹,幸好没有进城,不然被染上了那可就不好控制了。事实上关系到自身和亲人好友间的事儿,就会有人恐慌,有些官员想方设法的想出城。 这些都被秦和等人盯着,一有动静就去门口拦截,如此反复多次后那些人也就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太子妃,现在有些人好了,但是地方也不够住了,且城隍庙那边也有些孩子染了风寒,这....这可怎么办?” 萧尘霜赶紧吩咐人去做事,抬眼看了看墨池,“我也还需请示父皇,对了,太子那边怎么样了?” “太子一切都好,赵翁主也算安全,那城隍庙那边...” 萧尘霜皱眉,忽然想起相府还有个后院,离主屋也很远,以前那里本来是有墙壁的,不过是那些官员为了讨好萧义,所以把墙拆了,算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个体。 一想到这里,她立马让人去安排暂时搭了个临时的棚子负责煮粥熬药,那里本来就有个三个房间,二十多个小孩子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主子你也歇会吧,瞧你最近脸色不太好。”碧水端进来一碗药,说是温清辉研制出来预防瘟疫的。她看了一眼没什么胃口,“放那吧,我继续看看祖母的札记。” “那我就放这儿了,您可得记着喝。” “对了碧水,公子旭呢?” “刚才还看到在外面的,那要不奴婢出去找找?” 萧尘霜摆摆手:“算了,去准备点果脯,不然我喝不下。” “瞧我,连这都给忘了!”碧水敲了敲自己的猪脑袋,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莫...莫莫公子?” 莫旭尧揉了揉胸口:“碧水姑娘最近练铁头功吗?” “公子惯会打趣,方才是奴婢唐突了,不过您手里拿这是....” “是果脯。”他身旁的侍卫叶枫答道。 碧水笑道:“主子最近日夜操劳,胃口也不大好,刚才正哄着不肯吃药,所以奴婢正要去取这些酸甜的果脯,没想到莫公子就送来了,倒是凑巧了。” “哦?”莫旭尧掀起衣裳门襟踏了进去,“哪个小朋友不肯吃药?哦,原来是这个小朋友?” 萧尘霜无奈:“多么好的人,可惜长了张嘴。”就这嘴巴的事儿和某些人还是真的像。她拿起桌上的果脯含在嘴里,端起中药一饮而尽。 一只灰色的鸽子咕咕咕的落到窗边,碧水下意识去接过来,摸了摸它头顶的那撮毛,取下字条才放飞。 “原来是定王寄信来的。” “都成亲了还不安分,他给你寄信做什么?”莫旭尧不咸不淡的问。 “?”萧尘霜有些疑惑:“莫非你和定王也很熟识?” 莫旭尧语气淡淡:“魏家的还很少有几个不认得的,我刚才问你呢,你怎么不回答我?” “与你何干?”萧尘霜找出纸笔打算回信,莫旭尧瘪了瘪嘴,“你说得对,与我无关!!”他冷着脸起身就走了。 看的屋里的人可叫一个懵,这莫公子怎么高高兴兴来,气呼呼的走了? 他心情如何她是无能为力,最近事情这么多,她确实顾及不来。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叶枫强忍笑意:“主子,您也不必如此生气,大不了坦白了身份倒也好,就不用明里暗里受这些气了不是。” “废话!”他现在是万万不敢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敢这么做。原因无他,实在无法承担为她带来任何暗涌或者伤害了。出了府后秦和便鬼鬼祟祟的从他身旁经过,明面上点头示意,打了个招呼,却早已将纸条塞到他手里。一直离开太子府之后他才拿出来看。 “去约锦绣出来。” 叶枫皱眉:“可是赵修杰那边?” “没事的,就让锦绣按照之前我所说去做,对了,范佑纯那边如何了?” “他那边一切无恙,现在那利大人还不知实情败露,而范佑纯则装作贪官,现在已经勾结在一起,只是利大人这人还算谨慎,没有完全相信,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不管最后如何,保住他的性命。”莫旭尧惯性的摸了摸鼻子爬上了马车。 萧锦绣这边收到传信,倒也没有什么无所适从的,这是早就约定好的事情。 于是当日就按照原先商量好的事去了禹王府。她此遭去便是去看画的。 那传说中的绝迹,《洛河神图》。 画这洛河神图的人叫齐大千,是元朝伟大的诗人之一。 其虽不擅画,可画出的东西却是世间罕有,连古代君王也争相收藏,最后辗转落到老禹王手里。 要说这老禹王和小禹王的性子可是大不相同,小禹王好说话,老禹王却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更别说嗜画如命的他手里那些珍藏的画作都看作自己的命根对待,哪怕就只是些身外物也不肯轻易给出的。 总结就是,在他那里可以看到失落已久的名家之作,可若是想拿走几幅,即便给高价也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死了。 然而老王爷最近因收购名画再维护什么的,早就是入不敷出了,可家里老王妃管的紧,动静也不敢闹大,再加上小禹王花钱也是大手大脚,手里庄子什么的也卖的差不多,要是再继续下去,老王妃一旦察觉,那老的小的都得完蛋。 所以掌握一个人的近况再对症下.药才是最好的法子。 莫旭尧察觉这一点就让萧锦绣去献策。 原本看是个女娃娃,老王爷满是不耐的哄她走,可没想到正是这个女娃娃才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来。 “....你说你是替谁来的?” 第348章 生米煮成熟饭 萧锦绣:“替我朋友公子旭来的,这公子旭是谁想必小禹王肯定听过他的名讳,如今路也摆在眼前了,老王爷您就自己斟酌斟酌?” “爹,我觉得这事儿不是不行,您想想就舍一幅画就能得到这么多银子,咱们就按他们所说,把这些不太好的名画均价算出,然后在基础的价格上加个三成售出,就立马能解燃眉之急啊!”小禹王似是十分满意这个方法。 老王爷其实也有所犹豫的,可是这洛河神图是孤本,世上独独一幅画....要是舍了去,感觉像是在剜心掏肺那样难受。萧锦绣笑了笑:“反正呢,公子旭的诚意你也是看到了,至于最终抉择还是看王爷您的。” “爹,你就答应吧,要是在拖下去您还这样,估摸着娘可得收拾东西回娘家了,到时铁车族国王一个不高兴来问罪,您只是小小王爷....”他嘀嘀咕咕说着,言语里全是老王爷惧内。 别说他是尊重王妃才惧内,即便是不尊重那也没办法,因为老王妃的表哥可是铁车族的国王,真有点什么,一个王爷和一个国王,谁大谁小还是能分辨的吧。 没犹豫多大会子,老王爷想想以前的事,痛定思痛,决定听了这什么公子旭的意思。更何况,光是卖这幅孤本的钱就足以让自己完全回血了。 他清了清嗓子,“那个锦绣丫头,那你这朋友肯出这么个数,可见也是爱画之人,懂得鉴赏名画....反正我死后这幅画品指不定会落到谁手里,如此也算给它找了个好归宿。” 萧锦绣闻言,也立马附和着称是。老王爷瘪了瘪嘴,挥挥手让她就这么去办,下帖子去吧。 京都大大小小喜欢收藏画作的人也有不少,把禹王家里这个消息一放出,慕名而来的人也多了起来。 老禹王也矫情,还说要出题考考,行呗,那就考考,结果这里大多人都是抱着几个臭钱附庸风雅者,当然一下就给刷下来了。 这消息自然嘛就辗转传到赵修杰耳朵里,也不知这厮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萧锦绣暗地里还是老王爷的干女儿,所以这一大早的就跑过来等着。 “娘的,又输这么多!”勤小公子从胡同里钻了出来,轻车熟路往这官家住宅街走。当然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上次猜测到萧锦绣和赵修杰根本没那回事,所以一直怀恨在心。 一直没机会来找她算账,但刚才在四海赌坊输多了,憋着气没地撒,下意识就走到这里来了。看到丞相府三个大字,他愣了片刻,随后道:“这娘们为了婉拒本少爷,还胆敢找人来打我,哼,我倒是要去会会她嘴里所谓的赵世子,是不是真的要管她!” “别吧少爷,万一他们真的....” “真个屁,我可是打听好了,那姓赵的在西地可是有一门婚事的。”他眼里射出道道精光和冰冷之意,油腻的脸上大大写着怨恨。 他心中生上一计,待会就等那女的和丫鬟出来的时候让人用麻布口袋套住带到巷子里去暴打一顿。 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是这么来的! 几个随从备好了麻袋和绳子在门口蹲点。没一会儿果然看到两道人影从府里走出,几人一拥而上把他们套住。 走了一段路,其中一人问:“想不到这锦绣小姐这么重。” “本来就挺丰满的,别说咱们少爷喜欢,就连我都....” “去去去,少恶心人,不过少爷也真是单纯,既然这么喜欢锦绣小姐,那为什么不生米煮成熟饭?” “好主意,那....这个丫鬟怎么办?” “不对不对,刚才是你装的锦绣小姐还是我?” 这话一出,几人也停下了步伐,陷入良久沉默。麻袋里的二人也猛烈挣扎起来,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只得费劲巴拉的抓住口子不让里面的人钻出来。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几人干脆把这二人都送到公子房里。 “来来来,快放下,你们去请公子,我去备点好酒好菜!”说着,那麻袋像货物一样被扔到一旁。 被这么一撞,萧锦绣就昏厥了过去。 经历过黑店的事情赵修杰也知人心险恶四个字,所以此时境遇不好也没那么容易害怕。 他挣扎了几下根本挣不开,只得暂时冷静下来,思考着刚才那几个随从说的话。 他们嘴里的公子是谁?而且好像是喜欢锦绣姑娘.... 能作出这等下作事情的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居然还要生米煮成熟饭毁人姑娘名节,这种人怎么能托付终身? 不行!绝不能让锦绣姑娘白白被糟蹋了。 正想着门就被人踹开了,进来几个人。小厮道:“公子,小的们备了些酒菜,今儿就是您和锦绣姑娘的洞房花烛夜。回头生米煮成熟饭,就算丞相再不愿也不得不承认您就是他女婿了!” “你们几个还算有点小聪明,行,自己滚去管家那里领赏!”说到这,他又转身道:“记住了,待会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过来,坏了爷的好事可不轻饶!” “这是自然自然!”小厮们慢慢退出房门。勤小公子笑嘻嘻的朝其中一个麻布袋走去,虽然不知道是哪个,不过一个个看总是没错的。 他依稀还记得锦绣身边的丫鬟也挺圆润的,叫翠桃还是什么的反正也记不住,总之也合口味。 大不了今儿就洞两次房! “锦绣姑娘,你也别怪我.....谁让我这么喜欢你!”他仔细观察两个人,最后朝着闹腾最凶的麻布袋走了过去。 按照锦绣的脾气可不会这么乖乖的等着宠幸。 他迫不及待的扑了过去,隔着麻袋就是一阵猛亲,最后憋不住了才七手八脚的扒拉开麻袋。赵修杰忍了很久了,这下一钻出来当即就挥拳打了过去。 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他的鼻梁上,一来他确确实实退闪不及,二来,长期亏损的身子本就弱不禁风的,更何况是赵修杰这样热血方刚的少年,怎受的他这结结实实一拳。 “他娘的,断了断了!”勤公子踉踉跄跄倒地,捂住鼻子,鲜血顺着流下。 赵修杰理也不理他,直接解开另一个麻袋把锦绣放了出来。她额头红红的,应该是刚才被那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推倒时磕到的。这帮人也是蠢东西,居然这么对待锦绣姑娘。 “你你...你她娘的是谁,竟敢打老子!”勤公子在那嚎了半天见梅人理会,这才静下来,朝赵修杰看去。 赵修杰冷着一张脸,拿起柜子上的花瓶走过去,“我是谁?你问我是谁?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不管你是谁,但你最好记住了,萧锦绣是我赵修杰的女人,你要是再敢觊觎她一根头发丝,就让你上下齐断,明白不?” 娘的!赵修杰是谁? 他憋屈极了,可看到赵修杰手里的花瓶,这要是真砸下来那多半得死,硬是一声不敢吭,连嘀咕都没有。赵修杰也懒得理他,打开门就看到几个小厮守着。 当看到来人后那恭喜的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皱皱眉,这也不是咱家小公子啊,也不是锦绣姑娘啊,那这人是谁啊? 难不成锦绣姑娘其实是个男的,平日里就是披了张美人皮?! 趁他们发呆这会子功夫,赵修杰已燃放了信号弹,不过眨眼功夫就看到一群紫衣暗卫从天而降。 小厮们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莫不是刚才抓错了人所以才....那少爷呢? 第349章 福袋 他们急忙忙冲进去却被两个身形健硕的男人挡住,二人一脸生人勿近的凶相,他们瞬间就怯了,可不敢再近半步,只能歪着头踮脚往里看。 门只稍稍斜开,赵修杰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几个暗卫则站在他身后,那勤小公子被两个人摁住肩膀跪在地上。 “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连我们世子也敢绑架,那我们可得好好问问勤太公这是什么意思了,莫非要引战?” 世子,难道他就是那世子?等等,可是世子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这群蠢货装错了人,把人世子给装过来? 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原来你就是世子....我还以为……不是不是,其实都是误会,我不是要绑架您,我..哎,都是下面人做事不仔细,世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赵修杰冷哼:“刚才和你说的话都记住了?以后看到锦绣姑娘该当如何?” “小人定会绕路走!” “还有呢?” “小...小人不敢再存半点别的心思,小人不敢觊觎锦绣姑娘,更不会再去骚扰她。” 赵修杰起身走到他跟前,刮了刮他断裂的鼻梁,“啧,我之前和你说的你可一定要记好,那锦绣可是我看上的女人,所以...你胆敢再作出这等下作事情,我让你上下齐断。” “是是是,哦好好好是...是小人千不该万不该,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啊!” 赵修杰白了他一眼,真是个不禁吓的怂货。他抬眼看向萧锦绣的方向,见她正迷迷糊糊的醒来,于是立马跑了过去,“锦绣姑娘你还认得我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揉了揉额头,发现肿了好大一个包,很快就将视线落到了勤公子身上,“你?你怎么在这,难道就是你绑架我的?” “是是是,哦不是不是,是小人一时糊涂,姑奶奶您就别问了,您就饶了小人这一回吧,小人再也不敢了!”他头撞在地上,磕的砰砰作响。 这人怎么好端端的就… 萧锦绣一脸嫌弃:“不是……你脑子没毛病吧!?” 她捋了捋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赵修杰拉着往外走,府里那些小厮也无一人敢拦。 勤夫人闻讯赶来,当看到是赵修杰时,那气势却也不自觉减了两三分,笑着道:“原来是赵世子,这位是....” 赵修杰:“勤太公和丞相同朝为官,竟不知他家三千金?倒也没什么,就是您这儿子不太厚道,做事离谱,就是这么待客的,莫非是夫人教的?” “待客?”勤夫人满脸不自然,有些心虚的样子。 其实她来的时候就听说自家干儿子出了事儿,因此急急忙忙赶来,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请自来反客为主,可当看到是赵修杰,那股气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她赶紧赔礼道歉:“世子说的极是,都是犬子不懂事被我们惯坏了,你们几个把少爷带到柴房去反思,一日不反思就一日不得吃饭。” “只是反思一下.....看来也没甚诚意。” “这,养不教父之过,我也总得等我家夫君回来再说不是。明日定会给赵世子和萧小姐一个满意的说法,只是现在我一妇道人家不好多说,更不好再久留二位。” 这些后宅夫人果然没几个是简单的,寥寥数语就把这事儿给抹平了。至于回头要如何交代,那也是明天的事,还能怎么交代,难不成把人杀了泄愤? 出了勤府萧锦绣才反应过来什么,却又被赵修杰急急地拉上马车,问都来不及问,她掀开帘子看着景物在倒退,转头问:“赵修杰,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和你正要去禹王府,为什么会在勤家?不对,我好像记得是被人套住麻袋了。” “是也是,不过已经解决了,而且这厮以后也不敢再扰你清净,放心吧。”赵修杰一派成竹在胸的斜靠着。 不会再扰清净了?萧锦绣听的糊里糊涂,不过也没有纠结很久,因为很快马车就到达了禹王府跟前。 她伸长了脖子往外看,那些慕名而来的商贾、官宦也都齐聚在门外,各自谈论着这次赏画的最新方式。 来之前就已经了解过了,所以赵家侍卫的身上可谓藏金戴银,装了不少好货,就是为了得到那幅著名的洛河神图。 “你有把握吗?” 赵修杰仍然自信满满的:“你觉得呢,我爹有一个地下钱庄,每年收入不菲,再加上....”他忽然就止住了,险些说些不该说的话。观察萧锦绣的神情也没太在意,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花厅里坐了一堆人,各个绫罗绸缎丝绸锦衣的,光是衣着打扮就知这些人身价必定不低,都是来求画的? 不过都是些生面孔,他也不认识,只好悄悄问萧锦绣:“这些都是谁啊?” “这些人啊可都是大有来头,看来这洛河神图不一定是你得到了,不过得不到也没关系,还有别的画可以,说不定你会喜欢。” 赵修杰一听,锦绣姑娘居然把这些人都放在眼里,那这洛河神图可必须得到手了,回头让她也崇拜崇拜自己。 下人们奉上了白雀茶,这种茶叶产自江南一带,味道浓郁,听闻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没想到在禹王府却只是拿来待客的,这倒是让一众学子门生大开眼界。 见主人还没来,熟识的几人又再次闲聊起来。其中有人说:“你们知道吗,听说这次老王爷肯把画拿出来拍卖,是因为他买别的画,导致入不敷出。” “你听谁说的,这消息可靠吗?” “害,我能胡说吗,这当然可靠...” “少骗人了,连白雀茶都能给我们随意品尝,怎么会像是入不敷出的人。要我说肯定是老王爷老了,所以想多多结识咱们这些懂画的人,所谓人生难得一知己....” “呸,酸腐!” 气氛还算融洽,只有赵修杰看上去稍稍有些紧张。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位带着帷帽的女郎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几个人,手里捧着大箱子,另一人手里则提着一个布袋子。 “哟,这位姑娘啥意思,给咱们大变活人?” “那不错,开场之前来段戏法,禹王不愧是禹王啊。” “...我想各位是误会了,这不是什么戏法,而是大家的运气。现在请各位把自己的银子放在这个箱子里,再伸手进乾坤袋中各自抓取纸团。” 各自抓取纸团? 赵修杰皱了皱眉,这种玩法以前只在聚宝堂里玩过,原来老禹王也是精通个中道道的好手啊。 这个乾坤袋相当于是个福袋,把银子交足之后就全凭运气。 这种口碑之下绝无虚名,不可能作假的,所以如果运气好的话,一半的价钱就能买到绝迹什么的。运气不好的话,就会买到一些不属于珍藏一类的画作。 其实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好的贵的不一定就是自己心悦的喜欢的,对于这些爱画之人而言,倘若真的喜欢,那自是千金不售。 第350章 愿者上钩 众人将银子丢到那个大箱子里,按照顺序一个个上前去抽取福袋里的东西。轮到赵修杰的时候,他拱手问道:“这位姑娘,敢问是否给的钱越多就能抽到更好的东西。” “这是自然,虽说是抽取福袋全凭运气,但世人皆知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这规则中也可有暗中变化。”说到此处,她看了一眼众人:“你们不必觉得上当受骗,只是你们没有问清楚罢了。” 一时之间大家有些难以消化,几人捋了捋才搞清楚这位女郎所说的意思。钱给越多就能抽取更高级的福袋,那随之的东西定然也是最珍贵的。听到这里,众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争先恐后交钱要抽取别的福袋,所为的便是那幅《洛河神图》。 开玩笑,他堂堂一个世子,家里又是做那种营生的,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直接拿出几箱金子当做筹码去抽取福袋,这不禁让众人傻眼,顿时有了退让之意。 但也有的总觉得自己运气极好,因而拿出更多的身家来赌这一幅绝迹。 “诸位也不必意气用事,其实禹王此次召开品画大会更是将自己心血珍藏的画卷拿出,如《画卷鸟》等等名画也在其中,可不能为了一幅洛河神图失了理智。”那女郎好心提醒,可在萧锦绣看来这话怎么都觉得是在怂恿。 别问,问就是她以前也惯会这样说话,还不是跟萧婉清学的。现在听到别人说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些做派,多恶心人。 果然,人群里立马就炸开了,有些人说:“你一个女人当然不懂,更不知道拿到洛河神图对我们画界中人而言是多么高的荣耀!” 她怎会不懂,正是因为懂才会这么说的。越来越多人花光此次带来的金子银子也没抽到,纷纷责运气不好。老禹王见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慢和身旁的年轻人走出来。 “各位静一静,王爷来了。” “老王爷安好!” “参见老王爷!” 老禹王勉为其难的笑了笑,虽然卖出很多钱,足以填补以往的空子,但...这心在滴血啊!他强颜欢笑:“各位门生远道而来品画,实在是本王的荣幸。” “王爷客套了,您肯召开品画大会是咱们的荣幸才是,您是不知道,我馋您这些画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赵修杰也起身道:“老王爷可否还记得晚辈?” “啊你是....”老禹王眯着眼看他,“对了,是长安侯家的世子,一直听说你随妹妹进京来,还习惯吗?” “劳王爷惦记,晚辈一切都好。” 老禹王满脸欣慰:“没想到你爹舞刀弄棒的,可他的儿子却是这高雅之人,还懂赏画品画,此次肯来...莫非也是为了洛河神图?” “不敢欺瞒王爷,晚辈此次确实志在必得,我对这幅画情有独钟,虽然以钱来谈论这等绝迹实在有些侮辱,可如果能用万贯家财买到,那晚辈至死无憾了。”他神情甚是真挚,容不得别人不信。 只是老王爷却微微摇头叹息:“本王此次来便是要说此事,这洛河神图并不在我手中了,而是....被我身旁这位年轻人早一步拿走了。” “早一步拿走是何意思?”旁边的人急急问道。 老王爷如实说:在没召开此次品画大会前洛河神图就已经被公子旭拿走了,他也是诚心,更是因为他一番话打动了老夫,我才会决意把这些古画拿出来鉴赏,卖给真正懂画之人。 洛河神图已经不在,那不是骗人吗? 萧锦绣双眼一转,适时道:“其实这也不算欺骗吧,若不是那公子旭说话,你们今日怕是连门槛都进不了。再者说,宝物本就是有志者得,有能力的人才配拥有啊。” “这....” “好像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我们都是为了洛河神图来的啊,如今没有了...多少觉得不甘心啊。” 萧锦绣不紧不慢:“照你们这么想那还真的得气死,连这些好画都容不得了,功利性未免太强了。” “锦....锦绣姑娘,你怎么还帮别人说话啊。”赵修杰有些恼了,却又不好生气。萧锦绣一脸无辜:“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不过这个公子旭还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公子旭?飞羽山庄那个公子旭?” 萧锦绣忙不迭:“不错,就是那个公子旭。” 瞥见她眼里全是崇拜之意,赵修杰当即坐直了身子,随之抬眼看去,长得嘛是有几分英俊,可是这气质就远不如自己了。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这莫旭尧究竟怎么拿下这幅画的? 莫旭尧大大方方:“虽然是我得到这幅画,但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你们既来了这么一遭,不如我就大方些,让诸位开开眼界,也算为我结个善缘。” “当真?莫公子竟如此大方,肯让我等欣赏这绝世好画!”众人齐齐道谢,眼里射出精光,纷纷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莫旭尧眼带几分和善的笑意,招了招手,叶枫等人就已拿出布裹小心的取出那幅画。外面是用油纸包住的,所有保护措施都做的特别好。 世人只知洛河神图珍贵绝笔,却不知到底珍贵于何处。 如今可算能真正开眼界了。 这副画…哦不,不完全无法用画来称呼,而该用卷。 此画卷长达两丈,图中有山有水还有反复出现的女子和一个男子,和一些非人类的物体存在。颜色十分丰富,只是岁月让它显得暗淡了。 再看这女子的模样,虽看不清是何长相,却莫名有一种仙气透画而出,大抵是因为她身上复杂的衣服,宫绦飘带实在太繁多了。 她低着头正对着男子微笑,而男子却是神态庄重,似不敢对女子有半点亵渎。 众人不禁赞叹万分,如今能看得一眼,即便是死也是无憾了。而方才恼怒的心情也逐渐变得好转起来,只是又平添了几分惋惜,尤其赵修杰,心中的惋惜之情更是不言而喻。 越是如此他就越发好奇莫旭尧怎么得到这幅画,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所以拜别禹王的时候他刻意在门口等着。 莫旭尧抬脚走了出去便看到赵修杰,他报之以微笑:“赵世子还有何见教?” 赵修杰挠了挠头:“我文不成武不就的,唯一的优点可能也就是对画的品鉴了。” 莫旭尧明白过来:“所以赵世子是想与在下论画?” “是也不是,我便是好奇你是怎么说服老王爷的?” 莫旭尧:“我莫家可谓是富甲天下,这一点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我既有金子又有诚心还能给王爷指条别的明路,他没道理要拒绝我的。” “.....这说到底感情你是用钱买来的。” 莫旭尧:“你若是有我足够多的银子你也可以,不过我可是听说你只算得上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世子,真要说到银子...可能你一年的零花钱只当我半根脚趾头。” “.....”赵修杰皱眉,果然人们都不喜欢听实话,实话这么伤人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他窘得面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萧锦绣在一旁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心里生出担忧。这明明是来交朋友的,万一把赵修杰得罪了可怎么是好? 她心里虽然担忧,脸上流露出来的却是崇敬之情,“莫公子当真好厉害,年纪轻轻就打理一百多家商铺,对了,听说您最近在做铁矿的生意?” 第351章 干一番事业 “想不到你这姑娘年纪不大懂得倒是多,比某些个大男人好多了。”莫旭尧轻巧一笑,言语里全是看不起。 赵修杰蹙眉,咳嗽了几声:“那个...咳,这是不能比的,士工农商,商人是最低贱的,我和莫公子出身不同,怎能相提并论呢。” “切,你身份倒是尊贵,不也一样没拿到。”萧锦绣毫不客气的泼了盆冷水,转眼看向莫旭尧时又笑的如春花灿烂,“莫公子既然这么有风度,方才来的时候小女没有乘车,不知可否送我一乘?” “....不是,你刚才坐我的车来的,你怎么,....是个人的车就上去,你都不认识他万一是坏人怎么办?”赵修杰急了。 “??”萧锦绣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我和你好像也不是特别熟,再说,莫公子这等身份的人怎会是你口中的坏人,你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罢,她便开开心心的坐上了莫旭尧的马车。 车内,她忽然喘了口气,“好累啊,我可从来没这样过。” “但是很自然。”莫旭尧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萧锦绣犯起了难:“你刚才这样伤他,你说会不会弄巧成拙啊?” “鱼儿都有警觉性,现在只需慢慢等他上钩,你完成的不错,至于你之前提的条件我可以考虑考虑。” “真的?”萧锦绣喜极:“我就知道姐....额...公子是不会骗我的!” 金缕马车从眼前明晃晃的走过,怎么都觉得这姓莫的是来炫耀的!这锦绣姑娘也是个单纯的,不对,是个傻的,前一刻若非他在,早就被那个勤什么的玩意儿给糟蹋了,现在又.... 他咬的牙齿咯咯作响,身旁的仆人也不敢过问,深怕累及自己。 “....走,去见妹妹!”他爬上了马车,经过珍宝斋的时候却忽然喊停,前几天就定好了,今日怎么也该来货了。 老板客客气气:“世子您来了,您要的货刚刚到,小人正准备让人通知您呢。” 赵修杰:“都这么长时间了,做好了吗?” “当然当然,这刚来货就立马送去赶制了,刚刚才拿回来不久,要我说还是您有眼光,旁人只知道我金镶玉卖玉石宝石,却不知我这里还定制女子家专用的马鞍。”说到这里,他连忙让人去取,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世子您对妹妹可真好。” “那有什么,本世子就这么一个妹妹,不对她好对谁好?”他仔细验货一遍,随后道:“给我包起来,我现在就要送过去!” “好好好,小人这就去。” 马鞍很小巧,还是妹妹最喜欢的浅粉色的绸缎包裹,里面垫着一些软物,如此坐上去便也不会硌的生疼。外缘又镶嵌了宝石,飘带上也是细细碎碎的晶石,闪闪亮亮的又不算太高调。 他带着马鞍高高兴兴的去皇帝安排兄妹二人住的别苑。一进门就听到摔碗砸碟的声音,那碎片不偏不倚落到他脚上来。 “...哥,你怎么来了。” 看到自家妹妹,赵修杰的心情也瞬间好了许多,笑容和煦的看着她,“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我们的小公主生气了?” “还能有谁,还不是疯狗的事,害的我去地牢走了一遭....这就算了,好不容易出来了又罚我禁足。关键勤贵妃居然不帮我说话,我...我来京都是和太子哥哥成亲的,可是我天天见不到他...”越说她就越觉得憋屈,来的时候风风光光的,谁能想到她堂堂一个侯爷的女儿被人这样虐待! 还有这皇帝也是,根本就是在偏袒那萧尘霜,帮着那个贱女人处处刁难自己!原以为勤贵妃如何得势,可现在看起来,居然还斗不过一个萧尘霜! 还以为什么大事,原来就是这等小事。赵修杰恍然,走到她身边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还以为什么事,你既然喜欢人家就要沉得住气。即便没有萧尘霜,太子未必就会喜欢你,感情嘛,都是慢慢培养的。” “哥,你怎么不向着我?” 赵修杰贴着椅背,哼哼唧唧的:“要不是向着你我又岂会让你来京都成亲,那不就是一个什么太子,让你心心念念的受这些委屈,要不是向着你我才不会忍下这口气。” 在他心里妹妹当然是最好的,世间什么男儿都未必能配得上。她自小就在富贵窝里长大,可自从来京都连最喜欢的狗也不能养了,还要被罚禁足,他也觉得实属冤枉的很。 可是做哥哥的就算再苦恼,也绝对不能把这种苦恼丢给妹妹,所以他才每天装作很平常轻松的样子。 赵汀芷神情逐渐恢复了平静,哥哥这种性子与他抱怨是没用的,倒不如就算了。她本意也不是想让大哥跟着自己一块伤心。 她摆摆手,吩咐下人们去准备几样哥哥爱吃的小食,努力扬起一抹微笑:“对了哥,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不是去参加品画大会吗,结果如何了?你可得到那洛河神图了?” 赵修杰沉默了下来,有些懊悔:“如果早知道...我就...算了,就算早知道我也未必有人家那般手段,妹妹,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赵汀芷倒了杯水递给他,“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帮你分析分析。” 对妹妹的好奇和追问,赵修杰没有任何隐瞒的就道出了今日的事。对于锦绣姑娘的态度也一一说明。 知道自己哥哥好像有喜欢的女孩子时,作为妹妹自然也为他开心,只是照哥哥这种笨驴脑子,怎么能讨得这姑娘欢心。 赵汀芷拍桌道:“哥哥你就是犯糊涂,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应该抓紧他然后让他带你上路!”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你用屁股想想啊,莫家可是大有来头,既然你们因画结缘,你就该好好抓紧这个机遇。” “机遇?他根本就看不起我,怎会和我合作。”赵修杰闷闷的,看样子受挫不小。 赵汀芷笑了笑:“都说我笨,看来我哥哥更笨,他要是真的讨厌你就不会说话激励你了。再者说做生意就是这样,如果你能和他谈成铁矿的事情解了父亲的燃眉之急,他定会高看你的。” “难道你就不想做一番大事业?如今因为这个该死的瘟疫,爹爹的商人进不来,铁矿也出不去。可如果能搭上莫家这条大鱼,那江南谌家咱们就可以不要了,不仅如此还能解决爹爹的燃眉之急,他肯定会高看你几分的。” 对啊,连妹妹都知道的事情何以他没有想明白? 赵汀芷又道:“再说回你喜欢的锦绣姑娘,虽然我没见过,但作为女子都喜欢聪明能干有担当有魄力的男人,你要是能上进一些,我再教你一些追姑娘的招数,她肯定会投怀送抱的!” 承认事实很难,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莫家本来就是做铁矿的,且常年在东洋那边谈合作的事,也就说明对家国观念并非很重。只要不告诉他们这批兵器是供给给土番族的,那自然也就相安无事。 可是要是直接这么去,未免太唐突,看来这事儿还得再想想法子。赵汀芷对生意上的事是十分有天赋的,只是她骨子里还是觉得这些都是男人该做的事情,即便有天赋也懒得去学习一些管理上的事。 第352章 御笔司 长安侯要是两个儿子的话,将来的家业未必会落到赵修杰身上的。他沉思了一会儿,打算把这事先放放,今天来就是哄妹妹开心的,没成想反而是妹妹来开解自己,给自己出主意。 他眼中闪过一抹愧疚,忙让人把箱子递上来,拍了拍上面的盖子,“我看最近天气不错,不如再去恣意纵马。” “可是我的鞍已经坏了,别的我也不想要。” 赵修杰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这是大哥命人为你打造的,你先看看再说。” 不忍拒绝哥哥的好意,赵汀芷强装出一副有精神的样子,可当打开箱子时,她眼神明显一亮,喜极:“好漂亮的小马鞍,我好喜欢,哥哥这是你给我买的?” “我知道我妹妹眼光最顶尖最挑剔,所以为了得到这马鞍我可没少下功夫,怎么样,可还满意?” “当然满意,还是大哥对我最好!”她抱着心爱的马鞍在赵修杰脸上亲了一口,随即又挽住他的胳膊,“不过我和你说的事你也要上点心,若是你能做点什么事情出来,爹爹必然会...” “我知道了,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你操心,小丫头,你就好好想想怎么去约太子出去玩,培养培养感情才是正经事,我一个大男人哪里还需要你操心。” 之所以对妹妹这么好除了那点血缘关系以外,便是因为打小一次的经历,让他差点失去这个妹妹。 那时汀芷还小,大约也就才八岁的样子,差点被拐子带走,总之那次给赵汀芷带来的刺激不小,对整个赵家的打击也很大,至此之后赵修杰便时时刻刻看着妹妹。 因为他知道,当初要不是自己贪玩把妹妹留下,就不会让拐子有可趁之机,幸好最后还是把妹妹找回来,要是没有寻回来后果会如何? 也许被卖到乡野山村,也许卖到秦楼楚馆,也许卖去做丫鬟,也许去杂耍班,这种种也许是他不敢随便想象的,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人承受不住! 哄得赵汀芷开心之后,赵修杰这桩心愿也算是了了,接下来便是按照妹妹所说,应该怎么和这莫旭尧搭上关系了。 那辆金缕马车在京都确实很张扬,尤其还是这样民生艰难的时刻。萧锦绣从车上下去之后便哼着小调回府了。叶枫看了莫旭尧一眼,低声道:“刚才经过太子府的时候我发现多了两张生面孔。” “去查查这两个人的底细,我怕会对尘霜不利。” “殿下,那赵修杰那边需要盯着吗?” “你觉得呢?” “属下明白了。”叶枫拱拱手便下车而去。 ……… 天越来越冷了,简易棚子里四处漏风也不利于病人休养,所以皇帝花了大笔银子来搭建屋子,征取庄子好让人遮风避雨。再加上江城那边的灾情,国库确实耗损许多,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刚蒙蒙亮,大臣们就打着呵欠齐齐往宫里赶去。皇帝端坐在书房内,阎公公则在一旁伺候着。眼瞅着天没亮,他又让人点了几盏油灯,“皇上,您一大早就起来批折子,仔细伤了眼睛。” 皇帝捶了捶后背,“当真是老了,那几位入宫来了?” “那几位入宫没入宫老奴不知,不过太子妃倒是个有孝道的,听说您身子不舒服,这大清早就来侍疾来了。”阎公公慢慢拿起梳子走到皇帝身后,理着他的头发慢慢梳下来。 皇帝扭头看他,“是尘霜?这大清早的当心冻着,赶紧喊进来。” “老奴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太子妃执意要把偏殿给熏了,说每日进进出出的,怕那些人带着病气回头过给您就不好了。” 这丫头倒是个心细的。皇帝虽未表达什么,可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拿着艾草和硫磺熏完偏殿后她才裹了裹斗篷往殿内走。 皇帝放下折子抬眼看旁边的宫人,“去准备些早膳,吩咐御膳房做几道太子妃喜欢的菜肴。” 萧尘霜道:“不必这么麻烦了父皇,我是来汇报一下外面的疫情情况的,幸好发现的早一切尚可控。只是最开始发现疫病的那帮人病情稍重一些。” “幸好有你,但凡朕当日有丝毫松动,这局面怕是无法扭转。”皇帝满是唏嘘。萧尘霜笑笑:“父皇也不必如此,归根究底还是太后心思太重,这一点儿臣也看的明白。” 他知道她说的心思重是何意,不过还好这次给了太后一个不小的打击,这次之后太后应当不会再厚着脸皮涉政了。 “这里确无外人,后宫干政本是不该,但你不同,你不仅是朕的儿媳更是朕的女儿。当日你所说要和离之事是否真的考虑妥当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提起这么一茬了。 萧尘霜沉默着没有说话,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因为殿内的香熏的人有些头疼。 她多看了好几眼,那阎公公也看出什么端倪来,便立即让人撤了这宁神静气的香。 “这是西域来的,大多人都闻不惯,但皇上最近甚是操劳,用了此香才可提神。”小李子在一旁解释说。 西域来的香.... 说起这事儿她忽然想起前世皇帝足不出户却染上了瘟疫一事,当初以为是因为他要安百姓的心,所以去宫外探视。但现在仔细一想当日防备周全,不说万无一失,就光说普普通通的感染几率那也是极小的。 可偏偏去这么一遭回来就染上病了。 “太子妃?”阎公公轻声呼唤:“皇上问您话呢。” 萧尘霜含糊道:“儿臣没有考虑清楚,在这种时候也无暇考虑,父皇,您说的对后宫是不该干政的,否则就会乱了规矩。但看你这么劳累,儿臣实在不忍,这些天一直在考虑问题,我倒是有个提议。” “朕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果然没有看错你,晓得以大局为重。至于太子那边,等此事一过朕定会给你个交代!” “有父皇这话儿臣就放心了。” 皇帝满面笑意,乖乖服药之后才问:“你刚才说的提议又是什么提议?” 萧尘霜道:“前朝便是宦官乱政,所以到了先祖那一代严令宦官摄政,就连东西两厂也撤掉。不过还是父皇有先见之明,您登基之后又设立天道盟,内有宦官主理为朝廷效力。” “所以儿臣的意思,父皇不妨也效仿弘扬帝,设立御笔司,把那些无关紧要的折子分一些过去,选拔一位得力的宦官担任,倘若做的好便以官聘之,届时不仅收了民心还能解决父皇的头疼之疾。” 若是旁人说这么些话倒显得颇有用意。这事儿其实皇帝之前也和端王商议过,不过端王听了那表现则是模棱两可的,顿时就让皇帝有些灰心。他心里虽属意太子,却也知若自己百年归老之后,这朝中也需人手帮衬。然而端王那端表现不免让人有些失望了。 阎公公皱皱眉,这太子妃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别人不敢做的事,她做,别人不敢说的话,她来说。凭这份胆气确实让人高看,但.... 这样总归又是不妥的。 “皇上,几位大人已经到殿外了。”小李子低着头走进来汇报着。 皇帝坐直了身子,若有所思的看了萧尘霜一眼,她便识趣的退到屏风后面。 阎公公表情有些复杂,皇帝却坦然一笑:“无事,自家孩子。” 您就使劲宠着吧,太子妃这性子....这么下去迟早吃亏的。阎公公无奈,撤了几个宫女太监,才让小李子将人领进来。 萧义和李大人、杨大人等已经走了进来,一大早就被宣进宫来,几个人心里颇有些忐忑。不过见皇帝还算龙颜悦色,几人互视了一眼,稍稍放心了些许。 “吾皇万岁万岁....” “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江城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江城那边处理的不错...” “不错??”皇帝眯着眼看了李大人半天,“你们怕不是觉得朕真的老糊涂了!” 第353章 异香 “臣等惶恐....”三人齐刷刷下跪来,一脸慌色。皇帝摆了摆袖,“这是朕暗中派去的钦差大臣所汇报的消息,那利武贪墨了赈灾款,如今正大鱼大肉,可怜无数百姓还在忍饥挨饿。” 竟有此事? 众臣皆是大吃一惊,皇帝却似乎早有预料,未曾理会众人这等神色,只继续说:“罢了,此事朕派去的人自会看着处理。说说另外的事,那许怀志的事情可有什么进展?” 李、杨二位大人则同时看向萧义,这种关系到自家女婿的事情还是由老丈人开口比较好。他擦了擦额头冷汗,如实说:“这许怀志全都招了,买卖官位之事和殿下确有几分关联,不过事情尚未明证....” “够了。”皇帝罢手:“不要讲这些托辞,朕限你三日内必须彻查出来,毕竟邺城那边不可空缺,丞相你是该知道的!另外城中瘟疫的事,你们务必紧密配合太子妃。” “臣等遵命!” 出了书房,杨大人则泛起了嘀咕,看了萧义好几眼。萧义皱着眉:“你要说什么说便是,何故一会看我看我的,莫非脸上有花儿不成!” “丞相,太子妃最近风头可挺大,这瘟疫的事儿...” 萧义摇摇头:“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去,不过她既然洞悉先机,大概也算是她的气运,如今得皇上重用是更她的造化,作为老父亲,理应为她高兴才是。” “话是如此,不过还是小心些为好,我近日可是察觉到太子府外有好些眼睛盯着。咱们同朝为官的,交情也不错,寻思着还是该给你提个醒。”杨大人拱拱手,便和二人告别了。 李大仁也找了借口先行离去。萧义愣在原地半天没动,好几双眼睛,莫非勤家还不死心?难道他们想对太子不利? 几个大臣走了之后萧尘霜才从屏风外出来。皇帝头也没抬:“有空去看看怀清,他的命可算是你救的。” “是,儿臣正有此意,那父皇好生休息,儿臣这就去柔夫人那边走一趟。”萧尘霜盈盈一拜,便朝殿外走去。阎公公上前道:“皇上,太子妃方才所说御笔司的事....” “朕觉得可行,此事交由你去办,不过到底选用谁来帮朕代笔,还得再斟酌。这可不是个小事,有得你忙了。” 出了殿,碧水便立马迎了上去,顺带奉上了斗篷。走到花园中心便看到一只灰腾腾的鸽子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才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碧水忍不住笑,捡起那只胖鸽子,“主子,你瞧小福子把它喂的多胖,都飞不起来了。” 萧尘霜斜眼看去,它脚上绑了根红绳,不确定道:“这真的是定王送的那只?才让他照顾没多久,怎么就胖成这样了?” “谁知道那小福子成天搞什么,不过这样好像也挺呆萌的。”碧水走过去揉了揉它的小脑袋,一双圆睁睁的眼睛滴溜溜转,增了几分机灵,“不过这小鸽子确实很聪明,寻着味儿都能找来。” 她坐到一旁,取下脚环上的信条,“让我看看定王又说了什么。” “主子...这好像不是定王的信,奴婢也看不懂...”碧水把字条递给了萧尘霜,她淡定的接过字条,上面只写了个酉字,末端还有一个符号。 这是之前和那三个杀手约定好的标记。 看来他们是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此遭要开始行动了。 她紧紧攥着字条,表情有些复杂,心里也生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这种感觉既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又有对未来人生的憧憬。 她甩了甩脑袋,将那种不舍的感觉甩掉,因为已经进行到这个地步了,就没有后退的路,因为此间后退就是万劫不复。 她从腰间的香包里倒出几粒玉米在手上,小鸽子便立即被吸引,吃饱后就扑腾扑腾翅膀飞走了。 而另一边,自从发现是瘟疫后,便立即给八皇子配了别的药,因为用药及时,才没有受太多的苦。 为此庸姝挑了好些东西打算当做谢礼去感谢温清辉和发现及时的太子妃。 看得出这女人是真的把八皇子当做自己的孩子了。客套了一番后萧尘霜也不打算久留,想等便起身离去,却忽然听得住在隔壁邕宁宫的魏怀敏出事了。 他的生母已经死了,家里又遭逢巨变,在宫里的位置可谓如履薄冰,比起那些小太监什么的好不到哪里去,过的应该确实算困苦。 毕竟宫里见风使舵的人多了去了,见高踩低的,这就是现实,看他弱小便欺凌,染上瘟疫属实正常,但未免也太迅速了些。 庸姝心地还算不错,听到生病了就立马让人先看着怀清,急赶着就去了邕宁宫探望。 屋内燃着那种奇特的香味,和在皇帝书房的味道一样,这种味道有点呛人有些刺鼻,大多人都是闻不惯的。所以萧尘霜就没有进去,在外殿等太医过来。宫女奉上了热茶便急急忙忙进去照顾魏怀敏了。 她看向那个奉茶的宫女,还记得前世这个宫女染了很重的瘟疫,被赶到宁泉塔去了的,可如今她没事,魏怀敏却出事了,这就有点不寻常了。 “你仔细些,小主子喜欢这种香味,可是寻了好久才找来这么些,他现在生着病本来就不舒服,若是再没有这香安神,那下半夜痛起来的时候可怎么是好!”邕宁宫的主事太监正在责骂刚才奉水的宫女。 宫女垂着头连连称是,忙蹲下去捡起这些香料就准备去重新燃香了。萧尘霜心念一动,朝碧水使了个眼色,她便立即会意过来,紧跟着宫女身后去了。 “太子妃,柔夫人。”两个太医提着箱子走进来,先是给两位贵人请安后才去了魏怀敏的寝殿。 庸姝道:“方才本宫正与太子妃茶话叙旧,就听宫人说七皇子染了瘟疫,你们看看是否很严重?” “夫人不必担心,如今这种瘟疫已经有药可医,只要按时服了药,让其余宫人各自隔离很快就会没事的。”张院判从容说道。 “那就好。”庸姝转头吩咐人把这些宫女安置好,一定要隔离妥当,免得无辜的人受到感染。沉默许久的温清辉忽然起身走向香炉,仔细观察着从炉子里冒出的缕缕青烟。 主事太监惯会察言观色,连忙上前说:“这全是管香料的姑姑挑的,小主子喜欢,皇上也喜欢,看样子温太医对此物也是一闻钟情了。” 管香料的姑姑... 温清辉:“这味道确实很特别,不过七皇子脾胃虚弱阳火重,还闻这种浓烈的香,并不妥当,下次还是撤了吧。” “既然温太医都这么说了,那...”管事太监赶紧看向旁边的宫女,“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撤了!” 温清辉面无表情:“我想见见这个管香料的姑姑。” “这可不巧,那秀姑姑去庭局领香料去了。”他瞧了瞧天色,又道:“大约傍晚就回来了,您要是喜欢,要不奴才去给您挑些。” “那就麻烦公公了。”温清辉作揖示意。太监摆摆手称是小事一桩,便赶着去取香料了。碧水掀开厚重的幕帘走了进来,在萧尘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脸色忽然一凝,原来是这样。 刚才那个宫女确确实实在香料里加了别的东西,这殿内殿外的都是那些感染瘟疫的人用过的物件。 难怪,前世曾传出皇帝感染了瘟疫,这说出来一定很荒唐,连这么周全的一国之君都能染上瘟疫,到底是底下的人不用心伺候还是有人处心积虑的去对付? 总之后来有些人为了得到荣宠便争先去侍疾。 当时萧尘霜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花了全身上下的银子去打点小公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名额...可就在这时她也染上了瘟疫。 事情巧合倒也罢了,可这一世不该染上的却染上,该染上的却没事。倒也是记得详细早做了准备,这才保住自己没有半点被瘟疫侵袭的架势。 那么皇上呢? 她本来想把这件事直接上报,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未免太便宜这个宫女了。也忍不住想前世她染上瘟疫会不会也是这人故意为之? 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听了谁的命? 从邕宁宫离开后就在外面碰到温清辉,他仔细看着手里的香料,并未注意身边有人经过。还是萧尘霜主动打了招呼他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太子妃,您这是要出宫了?” 萧尘霜道:“你对香料也很有研究?” 第354章 未解的心结 “没有研究,从邕宁宫拿出来的,我觉得有点奇怪,所以....”温清辉耸了耸肩也没继续再说。萧尘霜却明白过来什么,“莫非你觉得这香料有什么问题?” “刚才我进殿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味道,是来自感染瘟疫的人身上所用的味道....”温清辉蹙眉:“我怀疑是有人在这香料中动了手脚。” “有没有别人知道你拿走了香料?” 温清辉如实说:“邕宁宫主事的公公给我的。” 听完他说的话,萧尘霜立马道:“那你回去之后就装作什么都不知,其实这件事很复杂,我以后再和你解释。另外你最近要多多注意皇上那边,顺便提醒一下阎公公无论吃的用的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以免被奸人钻了空子。” 面对她如此突然的话,他依旧保持很冷静,点点头说:“我会小心的,不过这瘟疫来势汹汹…太子妃你也要保重。”温清辉再次拱拱手,眼中似有种异样的情愫和担忧一闪而过。 进宫这么一遭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般多的琐事。 她坐着马车回府,路上却一直在想该怎样才能不打草惊蛇的抓住那个故意迫害者。 可是就算抓到了,只是个小宫女小管事,背后的人还是毫发无损啊。不过眼下发现了这件事便也没什么好畏惧的了。王叔见她回府,一路上跟在后面汇报今日的疫情情况。 果然如她之前所料,情况一下子就好转了许多,相信在二月份之前就能彻底清除这场疾病。萧尘霜嗯了一声,丫鬟又送来些点心,说是莺歌姑娘送来的。 她打开盒子一看,都是些歪七扭八的点心,里面还有封信。是那帮孩子写来的,说他们的病已经完全好了,所以特意做了她喜欢的艾草青团表示谢意。 碧水小心看着她,笑道:“最近你脸上笑容很少,刚才终于又看到了。” 萧尘霜道:“可能是事情太多了让我有些累,不过还好,这次疫情能安然度过...但也不可掉以轻心,你让墨统领他们...” “好了好了,奴婢晓得了,奴婢会通知墨统领他们的。”碧水去收拾了床铺,“我瞧着您脸色很不好,要不然先上.床躺一会儿,待会厨房熬了热汤再给端过来。” “咳...就是喉咙有点痒,喝点水就好了。”她坐到妆台前,镜中的人依然如当初那般沉静,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又多了几分冷意。 她移开了视线,转眼看着那个盒子,“你说要是服下这忆梦丹是不是就真的能看到前尘往事?” 碧水闻言,沉思了会说:“主子心里是不是有什么心结未能解开?其实与其庸人自扰不如试一试,当然,奴婢觉得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人应该往前走才对。” “可我在梦里看到那些....我....”她神情变得恍惚起来,无法忘记的东西会变成噩梦天天缠着她。 就像是心魔一样,除不掉,自难熬。 如果不解决一些事,这辈子都未必会释怀。 她缓缓拿起那颗丹药置于口中,端起水杯,吞服。 万一是毒药呢? 对于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的人而言,还会在乎这是不是毒药吗? 人最可怕的就是执念,一旦陷入那种境地,还不如求得一个痛快来的舒服。 起初吃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耳畔响起那个老婆子的话,忌大悲大怒。 春天里投下的第一道光束不是来自太阳,而是来自于这场大火。楼阁升起了烟雾,火人从殿内往外冲出,那穿着华服的女子笑着笑着哭,端着手里的烛台点燃了帷幕,床单,帘子,殿内的任何一个角落。 “你别哭....我早晚都是会死的,与其不明不白的死在这深宫冷院,还不如用我的死给你搏一个未来....要听你父皇的话,处处忍着些让着些...尤其不要招惹她....” 这是他看到那场大火之前,母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话之后皇后就疯了,听说疯之前和勤贵妃发生了争执,是被勤贵妃逼疯的。 其实宫中流言很多,当时的皇帝才登基不久无暇顾及,但心里对发妻的爱还是很深沉的,当即就决定册封魏洛风为太子。 年幼的太子没了母亲,没了母族依靠,在这深不见底的皇宫内,日子过的并不好。 皇帝整日忙于政事,后宫就自然而然的交到勤贵妃手里。 她脾气不太好,常常因为宫人一些错误而大发雷霆,最大的兴趣就是处罚宫人,顺带着刁难这位年幼无助的小太子。 人前对他是极好的,宛若生母,暗地里却伙同宫人奚落于他,甚至让他在年宴上出糗,来衬托她的儿子魏怀瑾多优秀。 “太子在用功呢?”勤贵妃端着糕点坐到他身旁。魏洛风下意识躲了躲,想想觉得不对,便立马站起身:“母...母妃。” “这是做什么,不知晓的还以为本宫苛待你。这是本宫为怀瑾做的三鲜面,想着你多半也是饿了,所以剩下这些就给你送来。” “多,多谢母妃...”魏洛风看着那碗放着葱花的面条咽了咽口水。小孩子哪里会想这么多,本来就饿极了,再闻着这股味儿,肚子立马就打起了鼓,抓起筷子挑面条大口大口吃起来。 勤贵妃则在一旁看着,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临走时悄悄撤了东宫的宫人。 没多久,他身上就起了很多红色的点点,四肢肿的高高的,喉咙里又痒又痛,那种感觉像是放进去好多只蚂蚁不停的挠着他的喉咙。 他觉得不舒服就去找宫人,可东宫里哪里还有什么宫人,大多都被勤贵妃调走了,余下的一些也根本装作视而不见。 看着宫人们冷漠的表情,他的心一下子就凉了,终于没了力气,跌倒在了地上。 没人愿意帮他,或者这些人根本就是希望他死掉,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掉。魏洛风小小的脑袋里突然就很清晰的想到这些。 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个人的腿上,那人身上一股子酸味臭味,让人觉得恶心。魏洛风抬了抬眼,哑着声音问:“我没死....” “小主子你当然没有死,小主子是太子,是天命所归,所以您福大命大...更..更是皇后娘娘保佑着。” 魏洛风坐起身看他,是个老太监,身上的袍子都洗的发灰了,满脸都是褶子,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束在脑后,一看就是个邋遢的老头儿。 他不喜欢这个老头,尤其老太监的眼睛更是奇怪,小小的眯成一条线,眼神透着一股子阴鹜,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老太监叫张敏,曾经伺候皇后的,不过因为皇后自焚了,他也被人发落去倒夜香,所以身上是味儿才更浓一些。 这次他能回来也是用了自己全部家产给换来的,对他而言钱不钱的根本不重要,能替皇后照顾好小主子才是正经事。 太子吃了竹笋过敏的事情传到皇帝耳朵里,也只是淡淡处理,勤贵妃哭哭啼啼的说自己一片苦心,为了太子好,结果却是好心办坏事,再然后就不敢再来东宫了。 今年的冬天是最冷的,而内务府的人也根本没来送衣服,连炭火也没有,屋子里像冰窖一样。 魏洛风坐在书桌前抖着腿,写画着什么东西。又抬眼看了看坐在门口的人,他正认真的缝补衣服。 魏洛风走近一看,原来是在做新衣服。虽然还是很讨厌他身上的那股味,可不得不承认自从娘亲死后,张敏是对他最好的人,好过父皇。 而且他还有一双很神奇的手,不仅飞针走线什么都会,就连吃的方面也能凭空变出些松茸木耳来换换口味。张敏笑呵呵:“小主子,老奴把您以前的衣服找出来改一改,重新缝一下就能穿了。” 魏洛风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点点头。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他清楚的知道,勤贵妃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所以更是一直牢牢记住娘亲说的话,要忍。 之后没多久,在贾太傅等人的谏言下,作为太子的魏洛风也能跟着其余的王公贵族去榆林院上课,那里的夫子是朝中一些德高望重的大臣去授课的。 他在课业上也比寻常人更加用心刻苦,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父皇能看到他。 风吹过了的时候,他宽大的袍子随着猎猎飞舞,衣服太大了,不合身。张敏看着心疼,忙进屋找了件衣服给他披上,“小主子,别等了,估摸着皇上不会来了。” 他失望的垂下了头,暗自收紧手里的毛笔,这是他亲手做的,本来是打算送给父皇...就是希望父皇能记住他,哪怕一点点... 还是如往常那样,团圆节也等不到皇上。他叹了口气,刚踏进屋里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响起阎公公的声音,高高喊着皇上驾到四个字。 魏洛风闻言,藏不住心里的喜悦,抓着张敏说:“大监你听到吗,父皇来了,父皇来了!” “是是,老奴听到了,是皇上来了!”张敏也同样激动,自皇后死了到现在足足两年了,这是皇上第一次过来。他慌手慌脚的去准备食物。魏洛风则光着脚奔了出去,扑入那身着黄袍的男人怀中。 皇帝尚年轻,看上去不过二三十的模样,端的也是温润如玉,可眼里却是绵延无尽的漠然。看着怀里的孩子,他不由皱着眉:“你身为太子,怎可如此不知规矩体统?” “我....”魏洛风懵了,看着父皇生气的模样,他有些不知所措。 皇帝瞥了一眼他光着的脚丫子,跟整个人一样纤细瘦弱,看了就令人生厌。 他板着脸悄悄抽开了袖子径直往里走。 阎公公回头朝魏洛风招了招手,“小殿下莫伤心,皇上刚才是被臣子们烦着了。他肯来看你,便是心里想着您。” “谢....”魏洛风鼻头一酸,有些哽咽:“谢谢阎公公。” 走进屋里,冷气扑面而来,不经意间还打了个哆嗦。皇帝环顾四周,目光落到了桌子上,上面摆放着三盘菜一碗汤,其中馒头也算一碗菜,连米饭都没有。 这是太子该有的生活吗! 连这宫里那些狗奴才都过的比主子好!这些狗奴才!他竭力控制住颤抖的身体,死死攥着拳头,又放松下来,又再次攥紧,反复好几次才恢复了平常。 “父皇....这是儿臣送您的礼物...” “什么东西破破烂烂,拿来何用?”皇帝嘴里嫌弃毛笔,却已经将毛笔收下了。张敏看了也是会心一笑,果然,皇上心里还是惦记着小主子的。 “父..父皇你看这个...这个很好吃...”魏洛风有些紧张,一紧张就会结巴,看着这个小乞丐模样,哪里像个储君。皇帝皱眉:“身为太子理应大度从容,你....” “皇上别生气,太子还小,还得再教。”阎公公赶紧打圆场。 皇帝还是没有好脸色,只是没再说他结巴的事。而魏洛风也悄悄松了口气,看起来父皇也不是特别生气,如此便也好了。 只是不知道父皇今日会准备什么礼物呢?他如寻常孩子那样期待着自己父亲在团圆节这一天准备好礼物压岁辟邪。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透着盼望和期待,但同时也不敢抬头看皇帝,缩了缩脑袋,悄悄打量皇帝的模样。 第355章 魏洛风番外 这是自皇后死后父子二人第一次吃上的团圆饭。席间没有过多的言语,但对魏洛风而言已经知足了,至少父皇收了他的礼物。 他暗自窃喜,也暗暗发誓,还要更加努力争取成为一个真正的储君,必不能让父皇失望才是。 皇帝裹了裹衣裳,这才发现殿中连炭炉都没有,这大冷天的没有炭炉可怎么行?于是立马召了内务府的人来问,那些个奴才惯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把错误推了过去,而皇帝还真就没有责罚什么。 “要不要随朕去城楼上看烟火?”皇帝起身问。 魏洛风:“我愿意,我要去!” “穿这么单薄....”皇帝解下自己的斗篷裹在他身上,转头对阎公公说:“选几个听话懂事的奴才来,现在这些奴才一个都不行。” “可是这些奴才都是娘娘那边的人,要是这么做了,她会不会觉得...” “就算是条狗也得让他吃饱,更何况....”皇帝紧咬着牙关,更何况这是他的儿子! “皇上不好了,章台宫那边出事了,说是四皇子高烧不退....贵妃娘娘请您马上过去。”小太监匆匆来传话。 皇帝闻言,脸上神色很是复杂,喃喃道:“消息传的确实很快。”他松开了牵住魏洛风的手,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魏洛风正要追出去,阎公公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瘦弱矮小的身影就映入眼帘,在这深宫内他是很少会同情谁,因为同情别人就等于残害自己。可这一次他却生出了怜悯之心。 忽的,夜空中绽开了一朵花儿,星星般的烟火向四周飞去,宫人们也忙里偷闲的出来看烟火。虽然每年团圆节都会放烟火,但是每年都觉得好新奇。 魏洛风紧紧抱着自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扬起头望去,眼里越发的迷茫和无助。 原以为皇帝肯来便是证明这位太子值得讨好的,但团圆节当日皇帝就走了,就说明皇帝根本就不重视这位太子。现在是太子,说不定再过两日就要易主了。因此宫人们更加疏忽,只有张敏一如既往的对他好。 有一次,他看到赵王在御花园放风筝,心里也想要一个,于是便偷偷自己扎了,做风筝可不简单,那尚未打磨的竹条上面全是毛刺,整日下来扎的满手是血。 他倒也不甚在意,继续趴在地上用毛笔将自己母亲的样子画在上面,如此就好像母亲还陪在身边一样。 “太子又怎么样,没有母族的依靠将来还是要拱手让人的!” “可不是,能保住一条命就算不错了,居然还敢摆架子!” 听到几个男童的声音,他立马收了风筝躲到假山后面。 一群穿着相同的学子走了出来。这些都是他的表哥什么的,还有一些是机要大臣的子女。最大的大概也有十六了。 赵王冷笑:“就是,连娘都没有的小杂种也配当太子!” “听说当年是他娘进宫前就有了身孕的,是不是皇上的亲骨肉还说不准呢!” “那这位先皇后还真是浪荡....”赵王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言语里全是奚落。 娘.... 魏洛风紧紧攥着拳,看了一眼风筝上的画像,“对不起母后,儿臣不能听您的话了。”说罢,他突然的就冲了出去,和赵王扭打在了一起。 别人说他也好,打骂都好他都可以听娘亲的话忍下去,哪怕一直忍下去。可听到别人羞辱自己的娘亲,那如何能忍,决不能忍! 赵王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也立马还击。 他也是年轻气盛,又是这帮孩子的王,因此也不甘下风,和魏洛风扭打了起来。赵王足足高了他一个头,大他六七岁,三两下就把魏洛风摁在了地上。 随之狠狠扇了几个耳光,魏洛风半边脸顿时就肿了起来,其余的孩子看赵王急红了眼又不敢上前阻拦。 他实在打不过赵王,只好护住脑袋忍受着拳打脚踢,蜷缩在一起。赵王见他不还手,挑衅道:“你这个懦夫,就你这怂包样儿当太子,跟你那个废物母亲是一样的!都是垃圾!” “不是,你才是废物,你才是废物!”魏洛风捡起石头就往赵王脑袋上砸去。 “啊!”人群里发出惊叫声,所有人都捂着嘴惊愕的看着这一幕。赵王整个人不再动弹,脑门上顿如血注,魏洛风颤颤的看着他,吓得转身就跑。 半道上碰到张敏,他一把扑进张敏怀里,“我好像杀人了,大、大监…” 看着小主子身上满是鲜血,张敏自然知道是出事了。不过他更在乎的自然不是小主子杀了人,而是在意小主子身上的伤。于是温温柔柔的安慰了他几句,牵着他先回宫上药。 期间魏洛风便把自己刚才的遭遇都说了出来。 张敏沉默了好久好久。 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崩溃,魏洛风盯着燃已过半的烛台,“大监,我要忍到何时才是头?我快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小主子你别这样....”张敏哽咽着掀起袖子替他擦拭眼泪,“你要记住皇后娘娘说的话,无论何时都要靠一个忍字,无论受再多的屈辱受再多的困难,你都要忍着知道吗?” “那大监你是觉得我错了吗,难道像刚才那样我还要由着赵王去诋毁我娘吗!” 张敏再次一哽,目光凝在魏洛风身上,“没有把握杀死猎物之前不要惊动它,如果它跑了,也许倒霉的就是你自己。所以殿下啊...以后可不能再让别人猜到你的心思了。” “可是我不想这样,这样和傀儡有何区别,为什么我不能和别人那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大监,我不想当太子了.....我要娘亲,我要娘亲回来,我不要当太子了....” 外面的寒风不断灌进来,张敏默默无语,眼眶湿润润的,紧紧搂着这个小主子,他拢了拢小主子身上单薄而不合身的衣服,试图带给他一些热气。 “小主子,赵王的事情老奴来帮你想办法,不过你得受点苦才能改变现状。” 魏洛风:“大监..我不怕受委屈,我不想再这样了,你真的有办法吗?” “老奴是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可老奴还得问问您,就算再痛苦你也不后悔不害怕吗?” 魏洛风重重摇头,“我不怕!”小小的年纪,眼里就已刻满了坚毅。 张敏欣慰一笑,眼里漫出怜惜,摸了摸他的脑袋,手上越温柔目光就越怨毒,他突然的抽起桌子腿就狠狠往他身上砸去。 那一晚,就只听到太子在屋里嚎叫,旁边的宫人们虽听到这哀嚎声,但由于天气太冷,也懒得起身查看,由着这哀嚎持续半宿。 第二天,这帮宫人是被张敏给揪起来的,大家都很讨厌这个满身腌臜的老太监。 尤其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就这么一看就挺让人倒胃口的,更别提身上那股子味儿,十里八里就能闻到了。 宫人们满是不耐,毫无顾忌的捂住鼻子,嘴里嫌恶道:“张公公您又是唱的哪一出,天还没亮呢,真把自个儿当主子了。” 张敏冷冷笑过,眼里弥出阴鹜之色:“太子昨日和赵王打架了是不是?” “哎哟,这小孩们哪有不闹点脾气的。那只是小打小闹也值得您一大早兴师问罪,咱们也不想啊,小孩没个定性太皮了,根本看不住啊。” 宫人们这话显然是在立马推脱自己的责任。这些人的嘴脸张敏初入宫那会子就领教过了,倒也是见怪不怪了。他又稍稍提高了声量,“我说了,是赵王把太子打死的。” “打....” “打死?” 听到这个死字众人就立马慌了,虽说皇上不待见不闻不问的,但....这毕竟是个太子,要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死了这还得了。 一行人也不敢再问,瞌睡也瞬间全部清醒,急急忙忙赶到内殿,却见满地都是白布,而那白布上则全是血迹,魏洛风已经被打了个半死躺在床上,血肉模糊的一团,有些恶心怕人。 其中一人战战兢兢的探了探鼻息,还好...还有气……这时大家才勉勉强强放下心。 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皇帝那边自是被惊动了。 他今天一大早就被赵王缠了很久,眼下又听说东宫出事,就立马带着赵王父子赶来。他倒要看看,若真是这赵王不对,这次定要为太子讨回个公道来! 顺便借助这次的机会敲山震虎。 这段时间来对这个父亲有恨有怨,可当看到父亲不经意流露出的关切时,他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又软了。 小赵王也是目瞪口呆的,他脑门上还包着白布,看起来已经很严重了,可现在看到魏洛风的简直比自己还要严重。他记得当时没出手这么重啊。 “你你你...你根本就是怕受到责罚,自己把自己打成这样的!” 张敏闻言,哭的心肝颤,“小赵王这话可莫胡说,我们小主子半条命都没了,您这都是自家兄弟,到底结下什么仇什么怨,为何您年纪尚小可心肠却歹毒如此啊....” 第356章 魏洛风番外(2) 听了这话,皇帝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立即就宣了太医无论如何都要把太子救活,身上的伤也一定要治好。至于东宫这些人的疏忽,各个都是难逃一死的,毫不留情的杖毙了。 而赵王这边本来是兴师问罪,没想到事情居然反转如此。他气不过,也不想让皇帝趁机刁难,也只差没把儿子杀了泄愤。 那小赵王不仅脑袋被砸了,回去后还被打了个半死,足足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床,整个赵王府也被抄了半个家业。 听宫女们这么说,魏洛风总算开心的笑了起来,原来张大监真的没有骗人! 而之后皇帝对他也终于重视了起来,还安排贾大人担任太子太傅,教他习文习武。 张敏的地位也渐渐高了起来,成为东宫总管,总算是盼到头了。 出了这茬子事后那勤贵妃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对东宫这边不再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时不时的还会送些东西过来。 不过这次他来探望太子更深的目的是在于张敏。 下学回来的魏洛风找不到张敏就询问宫人,说是被勤贵妃给带走了,还没有回来。 一听到勤贵妃三个字他就有种莫名的怕意,因为当年母后也是和勤贵妃单独见面之后才自焚的。 于是他向贾太傅告了假,一整天都守在东宫,直至天黑的时候才看到一个佝偻着的身影蹒跚走来,昏黄的光影在他脸上斑驳,一双眼睛眯着,还是透着一股子阴鹜。可当看到魏洛风时,那股阴鹜就渐渐散开。 “大监,你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心里好急。” 张敏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就去办了些事,让小主子担心了,是老奴不好。” “大监用膳了没,我让人传膳,咱们一起吃。”魏洛风脸上溢出笑意,露出洁白的牙齿来。 张敏欣慰一笑,揉了揉他的脑袋,乖乖的坐在旁边很是安静的看着魏洛风踮着脚帮忙布菜。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说话,和平日里相比实在有些反常。 魏洛风皱了皱眉觉得好奇怪,他心里虽然把张敏当亲人,可是张敏却总说主仆有别,所以一直不敢太亲近,尤其现在日子好过之后就更加奉守这规矩。 因为知道张敏这么做是不想落人口实,所以魏洛风也没有为难过他。 但今日何以这么配合? 魏洛风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打量着张敏。见他垂着的头忽然抬了起来,“太子殿下,有没有想保护的人?” 魏洛风想也不想的点头:“当然有啊,以前是想保护娘亲的,可是娘亲已经不在了....不过现在我想保护你!哦对了对了…还有那个穿红皮靴的小姑娘....嘿嘿,我上次看到她就心生欢喜,大监,你说我为什么要想见她?” 张敏无奈:“殿下这可问错人喽,老奴是个无根的人,没有七情六欲哪里晓得你说这些,不过既然是殿下想见的人,想要保护的人...那...大概殿下是喜欢的吧。” “却也不知她是否喜欢我,听说是萧家的千金。”魏洛风语气里明显有些自卑。 张敏摸了摸他的脑袋:“世间难得是两情相悦,你是太子你有权力喜欢任何人也有权力选择任何人,不过…都是在有权力的前提下。” “啊?大监这话好深奥,我听不懂……” 张敏和颜悦色:“你还小不懂没关系,长大之后自然就懂了。不过老奴倒是有句话想送给殿下,不知殿下愿不愿听。” “当然,我最喜欢听大监说话,洛风愿意受教!” 张敏提了提他的小胳膊,拉到自己怀间来,像寻常爷孙那般,他望着窗外,喃喃道:“人生于世立于世,只有直面自己的弱小,才能真正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直面自己的弱小?” 张敏刮了刮他的鼻头:“殿下,你要记住,娘娘是为了你而牺牲的,但她不是要让你觉得愧疚,而是因为你值得。也许将来还会有人为你牺牲,但你不要觉得难过,因为那是他们自愿的,这世间上总有人因为值得而去做某些事。” “只是老奴唯一放心不下....罢了罢了....” “大监,怎么听着你好像要走了似的,你要离开东宫吗?” 张敏道:“老奴年纪大了,到了这般岁数早也该死了,这都是命怨不得旁人。但是殿下...你要记住,如果以后再没人能护你周全,那你只有强大到没有软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啊....” 当天夜里张敏坐在魏洛风的床前,像往常一样与他讲宫里的故事,讲皇后娘娘的故事。 他说皇后娘娘才入宫的时候活泼至极,实在鬼灵精惹人喜爱,刚刚当皇后那会子完全不像个皇后。 只是这种皇宫内院戾气太重,这么一个灵动活泼的少女就渐渐地就变得不爱说话,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人看了就难受。 他虽是一介奴才,却打心眼里敬重皇后,将娘娘看作小闺女那般,所以对魏洛风才会如此疼爱,必要的时候牺牲什么都是可以的。 张敏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自己却出神的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 魏洛风睡不太着,调皮的睁开一只眼看向张敏,从他混浊的眼睛里看到雪花的影子。 嗯?是雪?! 魏洛风立马转头望向窗外,喜极:“大监,下雪了下雪了,太好了…这场雪终于来了。大监大监…你明日和我一起堆个雪人可好?” 张敏闻言,不禁红了眼眶:“好...好…但是殿下要先睡觉觉,你快些睡吧…” “千万记住老奴说的话,殿下....”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只剩下无声叹息。 魏洛风也没作多想,拉起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便闭上了眼。 只以为大概是人老了所以才会如此多的感慨,这般的唠叨。 第二天一早,满院银霜,树上房梁上还堆积着雪,果然下雪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如其他孩童那般看到雪一样高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出去,吓得宫人们赶紧拿着衣服跟在后面,嘴里喊着当心着凉。 魏洛风自然不去理会,赤着脚在雪地里印出好几个脚丫子,他捧起一堆雪放进嘴里,没什么味道,不过冰冰凉凉的很是解渴。 院里还堆了个雪人,他绕着雪人转了两圈,这个雪人还挺大的! 一定是昨夜和张敏说了自己想要个雪人,于是张敏就特意过来堆好,这个礼物他实在太喜欢了! “去,把张大监给孤请出来,我要好好赏赐他!”他朝着雪人扑了过去,手指穿透厚厚的积雪里,那触感就变得柔软起来。 而宫人们依言去寻张敏时,找遍了整个院舍也没能瞧见,最后又只好折返回院子。 却看到魏洛风跪在了雪地中,耳朵都冻红了,表情更是麻木的深沉。 “殿下?奴婢们并未找到张大监...要不奴婢们再去外殿找找?” 魏洛风煞白着脸紧闭着嘴,不发出一点声音,滚烫的眼泪从眼眶里落下,宫人们见此也是吓到了,忙上前询问究竟发生何事。 他指了指那尊雪人,清楚的看到里面露出来的眼睛,“大监....” 难不成大监在雪人堆里?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是在胡说,可当拨开积雪一看,那确实坐着一个人。 说也奇怪,他明明就是个老太监,但此时盘腿而坐,脸上还带着一种祥和的表情,就像是看到大佛一般。 第357章 魏洛风番外(3) 他身子早就冻的僵硬了,即便不在这里被雪掩埋,服了那毒药也是活不成的。 当然,最终诊断结果说是活活冻死的,这种事情太医们可不敢多嘴。 最后张敏的尸体按照宫规被处置了。下葬那天魏洛风怎么也不肯松手,死死抓住那棺材板子。 负责处理此事的阎公公也是为难的很,无奈道:“殿下,张大监已经死了,您再伤心难过那也是无济于事的。” 老李公公也道:“这天儿虽是寒冬腊月的,但还是早早葬了比较好。而且这还是皇上格外开恩才赏了这么好一副棺材,您还是先起开吧。” 是,张大监已经死了,但是他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宁愿活活被冻死。 回想之前张敏说的那些话,仿佛是临终遗言。 魏洛风那涣散的目光忽然就变得清明起来,好端端的张敏不可能会寻死的,那就一定是被人逼迫的。 只有勤贵妃见过他,是勤贵妃吗? 安顿好张敏的后事,阎公公也要准备回去复命了。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魏洛风一眼,随后悄声说:“殿下,宫里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地儿,什么希望什么期盼都是微末之光。但看不到的东西不一定真没有,也许假以时日....总会有的。” 他不明白阎公公这话是何意思,却也知道阎公公算是个好人……所以他说这番话应当存着好心。 这件事很快就告一段落,对宫内而言死了个老太监什么的都是寻常事,没人会惦念很久的。 只是太子的日子比以前还要惨一些,但他始终坚信只要靠着自己的毅力,就能够在一众皇子中熠熠生辉,那么父皇就也一定够看到他。 可是他错了,越是耀眼就越会成为别人的眼中刺。 十五岁那年,他终于出色的完成了皇帝交代的任务,回宫复命的时候却并未见到皇帝,等来的是勤贵妃和一副道圣旨。 不错,他被勤贵妃构陷在外办差时毒杀手足。皇帝也相信所谓的证据而把他关押起来。 若非那一干臣子不愿大统出事,肯舍下老脸和身份在殿外跪足了一日,皇帝也不会下令彻查。但彻查期间魏洛风便被关在幽灵门中。 这是皇宫的禁地,也是专门处罚那些犯错的人。魏洛风冷笑,他是罪人吗,可是他明明立功了啊.... 禁卫军押着他往里走,还不断催促走快些。 可是这左腿像是灌铅一样发憷,因为回来的时候他快马加鞭就是想看到父皇以他为傲的样子,所以不幸中了敌人的陷阱,也不知那冷箭是否有毒,只是腿越来越沉了... 幽灵门打开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一束光,他伸出纤细的胳膊向前去抓,却抓了个空。门又关上那一刻,他的世界就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这个地方与世隔绝,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他不哭不闹,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七八岁的小太子了,这么多年暗枪冷箭他都躲了过来,早就磨练了一颗刚硬的心。 背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正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可是他既无熟识的大臣亲朋,也无忠心耿耿的护卫,看上去好像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坐以待毙。 不过自小到大他都不是一个太轻易认输的人,只要不放弃,绝望也能变成希望。 他忍着痛摸索着伤口,比划了大约的位置和伤口宽度后就撕下衣服简单包扎。 好在伤口不算很深,否则还不知该如何止血。他咬的牙齿咯咯作响,从怀里拿出解毒的药服下,虽无法解全毒却能博得活命的机会。 他隐约记得这种毒药的药性,初时便是会觉得脚发憷发麻疼痛难忍,如果不保持活络的状态,那脚就会慢慢萎缩掉。如果萎缩了就更不能骑马打仗,就彻底成废物了。 如此想着,魏洛风扶着墙壁慢慢起身,可是脚已经不能再用力了,可如果不用力去抻一抻活动一下,它就会萎缩。 二者选其一,他强忍着那种痛苦抻脚,慢慢移动,每走一步都震的肝疼。 脑子也有些混乱起来,但唯一清楚的是终于真的明白这世上本无公道可言,你是强者就是公道。 不管是母后还是张敏,他们虽然牺牲了,从某种意义来说却是十足的失败者。 所以他绝不能认输,那些欺负他的人都还没死,怎能先喊认输?他是太子,更是未来的皇帝,怎么能被这些宵小玩弄于股掌?该死的是这些恶人,是这些披着人皮的狼!他应该要活着,好好的活着,睁开眼看看这些恶人都是怎么死的。 “殿下....”细细弱弱的声音在铁门外响起,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像小乞丐一样溜了进来,“您肯定没吃东西,我馒头给你。”她放下馒头就往外走。 “等等!”魏洛风急忙上前,隔着铁门问:“你是谁,你是照顾我的小宫女吗?你能不能帮我传个话给我父皇!” “嗯...”对方犹豫了会儿,“你要我传什么话?” 听到对方愿意传话,魏洛风激动道:“你告诉我父皇,我有办法证明我没有伤害四弟!” 外面没了声音,魏洛风也不敢再出声,生怕自己太急因而吓到对方,足足等了半刻,那女孩才嫩嫩的回答了个好字。 之后几天女孩没有来过,馒头也早就吃完了,整个人已陷入虚脱的状态,断水断粮的。 那些看管的侍卫根本不在乎这么一个无能的太子是死是活,每次带过来的食物都被他们吃的干干净净。 他无力的靠着墙壁,双腿越来越肿,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要被抽走似的。 不行…不能睡…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捏着拳一拳打在这铁壁上,手背火辣辣的痛,痛的钻心。可也只有遭受这种痛感才能将他再次拉回现实。 他胡思乱想着,也许是那个女孩把这件事忘了,也许是父皇知道了也并不理会,可能性很多。 真的会死在这里吗? 他这么想着最终还是昏昏睡了过去。 强光直射过来,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往外看,门好像被打开了,一群禁卫军走了进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黄色的龙纹皮靴。 “父皇…”他大喜,扬起一个笑容,嘴唇裂的渗出血来,“父皇....父皇....” 皇帝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抹生疼,但很快还是恢复如常,淡定的让人请太医来检查。魏洛风无声接受这一切,只是这次的心不再像之前那般有所波动。 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于父子之间大概也是如此。出去之后他便以自己的手段证明了清白,顺便也出手对付了勤贵妃。 原以为这是致命一击,可没想到只是不痛不痒的抄写佛经。 看到吧,这世间没有公道,强者就是公道! 如果说他从一开始是满怀希望的,那么现在就是真正看透这座皇宫的本质。和阎公公所说一样,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直至真正成年后,他才稍稍有了些势力,在章台宫安插一些眼线,随时知道勤家的动态。只是一直未敢正面交锋,因为他这个位置实在太脆弱了,和破瓦砾一样摇摇欲坠,自不能轻易去冒险的。 这次他到宫里饮宴,庆祝慕将军大胜而归。他不胜酒力草草喝了几杯就醉了,非要出去吹吹风。刚走到廊下就遇到那穿着紫色衣裳的姑娘。 他平寂的眼中绽出一抹色彩,“婉清。” “太子殿下....”萧婉清放下手中花篮起身作礼。魏洛风笑容明亮:“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客套,不过…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些花飘落无依,未免太可怜些,所以我便葬了起来,让殿下见笑了。”萧婉清低头一笑,甚是温婉柔美。 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镀了层白纱,那犹如暖玉的肌肤上被晕染了一层银光,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时光仿佛将他拉回过往。 想起她还是小女孩那会,再看看现在当真是截然不同。 不过不管是什么样子,总归是他最喜欢的。 萧义一直不喜二人来往,对魏洛风更是面冷,看到二人在一起时他便觉得不舒服,完全没给什么好脸色,直接让丫鬟找借口喊走了萧婉清。 魏洛风保持着风度,朝萧义抱拳示意:“丞相。” 萧义老脸一冷:“太子何等身份,小女高攀不起,为了名节着想还请太子自重。” “丞相所言极是,不过孤…” 不等他说完,萧义直接打断。 魏洛风无奈至极,也没在意许多,先一步离开了花园。 无痕却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殿下,你既然喜欢婉清姑娘就得先讨好未来老丈人,最起码得知道丞相是怎么个评价。” “我不喜欢听墙根。” 第358章 魏洛风番外(4) 无痕:你听的墙根还少吗,勤家那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您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默默翻了个白眼,口是心非的男人。 果然,魏洛风嘴里说不听却没有往前走。而萧义这边确实拉着萧婉清往前走,但满脸不悦,斥责:“我与你说过少和他来往,你怎么就是不听。” 萧婉清:“您不就是希望我能做皇后,他是太子,既然喜欢我那就一定会娶我,我将来便是太子妃,这样一来不就能达成你的心愿?” “我!我哪里是希望你做皇后...就算要做皇后也绝不是他的皇后。别的先不说,看这魏洛风成日阴沉着脸,定是整日想着算计,这样的男人如何托付终身,总之不许来往!” 阴沉...算计.... 魏洛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只是不喜欢笑而已,因为没有任何值得开心的事情自然就笑不出来。至于算计...这就更无稽了,他即便要算计也不会算计萧婉清.... 原来是因为这样才让萧丞相讨厌的。那看来下次看到他时要多笑笑,说不定能因此改观。 不过仔细想想确实好些年没笑过了,自从张敏死后。 “殿下~您也不必伤心,其实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城里官家小姐多了去了,萧家不行别家也可以。” 魏洛风故作高深:“你没有喜欢过人,你是不会懂的。” “那属下就好奇了,您到底喜欢萧小姐哪个地方?” “哪个地方?”魏洛风目光变得游离起来,忽然却失声笑出,要说喜欢她什么地方,便是小时候那股不可一世的劲儿。后来大了些反倒没什么交集,也是从丰喜县那一遭再次有了深刻印象的。 说到那次确实危急,勤贵妃调离他身边所有护卫,只余下一个车夫,而当时他又身受重伤,若非遇到萧婉清,可能已经死了。 至于为何喜欢她,除了这救命之恩以外大概便是她半夜起来偷吃馒头的事。 看到她那个样子就不禁想起当年那个馒头姑娘,她是不是也这么高也这么漂亮也这么喜欢吃馒头。 “所以您是因她喜欢吃馒头就喜欢了?”无痕大跌眼镜。 魏洛风一派自然:“不错。” “....”隔壁王家那小胖妞也喜欢吃馒头,没见您喜欢。还不就是喜欢人家的美色。果然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在属下心里就是这么个贪恋美色的男人。不过经过这次之后萧婉清反而经常来找他,甚至不顾女子的含蓄与他表露心声! 这种久违的温情免不得让他一度沉沦,甚至觉得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江山也没什么所谓。 可是每每闭上眼,全是娘亲惨死的模样和幽怨的歌声,时时刻刻提醒他,这个位置是她娘用性命换来的,用整个家族换来的。 所以他不敢,不敢轻易动情。但偏偏萧婉清就像是一只蛇,直往人的心眼里钻。他便决定,这江山他要守,这个女人,他更要守。 俩人感情越来越好,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值得庆幸的是连皇上也很支持这门亲事。 朝中的人都在说他这个位置算是稳住了,因为萧丞相肯把自己的爱女嫁到太子府,就表示是一条心的人。因此他对这位老丈人更是百般尊敬。 到了拜天地的时候他很忐忑,很紧张,可是一拉新娘子的手就发现她比自己还要紧张,她手心里全是汗,喜娘在喊拜天地的时候连方向也会搞错。 想想这往日里的相府贵女,那规矩那仪态可不应该这样的,但当时他没想许多,只觉得也许婉清比自己还要紧张还要高兴,所以才会如此失态。 他没喝几杯酒,只怕待会唐突了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尽量保持着清醒的来到洞房。 红盖头上绣着金丝勾勒的鸳鸯,而在红色盖头之下的女子端端正正坐在床边,她听到动静,身子不自觉一颤,双手紧紧的抓着敝屣,那个样子像极了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兔子。 魏洛风忍不住笑了笑,太可爱了,简直太可爱了! 他清了清嗓子,保持平静:“太子妃不好意思,你们都先退下吧。” “可是殿下,这不合规矩...” “这是太子府,太子妃就是规矩,退下吧。” “诺....”丫鬟婆子们拗不过主子也只得退下。 她们一走,魏洛风就去关上了房门,他红着脸深吸了几口气才坐在床边。 他本想去拉拉她的小手,又怕唐突了,便正襟危坐,语气却十分随意的说:“其实你不用害怕,和以前一样就好了。只是我真的没想到,丞相会把你嫁给我,婉清....” 说到婉清二字的时候那新娘明显缩了缩,魏洛风察觉出不对劲,婉清绝不是这样的,莫非…… 也不等她是否同意就掀开了盖头。 “啊……”女子慌乱的捡起盖头想遮住脸,却被他死死扼住手腕,根本动弹不得。 他瞳孔慢慢睁大,眼圈有些发红,胸膛一起一伏!他看到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绝对没有萧婉清那样倾国倾城。 她不是婉清…… 她不是婉清…… “你…是谁?” “我是相府的...二...” “二什么二,婉清呢?我问你婉清呢!”他激动的抓起她的肩膀,女子吃痛,面露苦色,急道:“我也不想的,是他们逼我...” “他们逼你?你说的他们是谁!” “萧……” “萧义?”魏洛风气急而笑,可整张脸却立马冷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好啊…老狐狸…真好,这一招真好! 他死死攥着拳头,尽量平复心情,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萧九儿...不,我叫萧尘霜....” “我不管你叫什么,你好好记住,明日一早我会带你入宫,你原原本本的把实情告诉皇上,明白?” 萧尘霜颤了颤,“可是如果我这样的话,我娘会死的...” “会死?”魏洛风简直是哭笑不得,在新婚当夜发现他的新娘子被人调换,不仅不能打不能怒不能骂,还要在这里和一个无知的女人谈论什么生死。 他在乎吗?他手上也曾染了无辜人的鲜血,根本就不在乎这么一个外人的生死。 当夜,他完全没有过多的心情刁难这位替嫁新娘,只是连夜让秦和把贾太傅和杨则达找了过来。 二位大臣一听这事儿,便纷纷下了定论。看样子这萧义还是想要和勤贵妃坐一条船,但又碍于形势无法和太子对战,才想出这种法子来。 魏洛风僵着脸,颇有些无奈:“太傅,杨大人,我打算明日带她入宫把事情说清楚。我倒要看看萧义这个老贼他该如何交代。” “殿下万万不可,此事非比寻常,皇家好颜面...” “我意已决,我不会白白哑巴吃黄连的。” 他目光冰的向刀子,他压根就不相信萧义仅仅是因为舍不得萧婉清才让人替嫁来。 这个女的嫁过来定是有别的目的! 第二天一同入宫的时候,萧义抢先哭天喊地的嚷着冤枉该死,早早的就来负荆请罪了,还真就把荆条背在身后,扎了一身血,那样子怎是一个惨字形容。 这倒让人不好再下手了。 最后的结果便是,萧婉清和魏洛风的婚约作废,将圣旨改为萧尘霜的名字,反正当日也只是说娶萧家女儿,没说是哪一个,如此便也算过去了。 魏洛风平平静静的接受,可回到府中后便暗中授意,不必将这个女人当做太子妃看,暗地里还吩咐秦和等人时时刻刻盯着这个女人,谨防她会传递什么消息回萧家。 自入了这太子府,萧尘霜的日子比以前还要难过百倍。以往只是为了生计发愁,倒也算自在。可现在,时时刻刻忍受这些所谓人上人的言语侮辱棍棒责罚。 她每每闭上眼就是一场噩梦,浑身都是伤,痛的根本睡不着觉。可能怎么办呢,她必须要活下去! 出嫁时萧义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只有她活着,他们才会安全。 关于她的近况,魏洛风也是知道的,不过到底不是心尖尖上的人,别说受苦了,就算看到她死了也未必会多看一眼。 那一年,萧婉清嫁给了魏怀瑾,也就是定王。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含泪嫁给别人,谁的心情能好受? 所以这一年这一天他从喜宴上回来之后就彻底爆发了。 拎着酒壶带着一股子酒气直奔后院,指着她的鼻子骂骂咧咧胡言乱语。 萧尘霜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也知道他心里憋屈,左右是骂两句也不会少块肉,所以没有应声,继续埋头洗盆里的衣服。 全程无视这个男人的无理取闹,她只想在天亮之前把这些衣服洗完,不然明天那个老嬷嬷又得罚她了。 若是罚她挨一顿打也没什么,关键她明日还要去给娘亲庆生,好不容易才求来的机会,不能因为一个魏洛风而浪费掉。 魏洛风醉眼熏熏的看着她,这个小丫头实在平平无奇,大腿恐怕也就他胳膊粗细。可此时,就是这样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却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他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但不管怎么说,被对方这样无视总是很不舒服的。 他就不信这个丫头真的没有自尊,真的没有喜怒哀乐!于是他故意嘲讽道:“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就是想攀高枝,你以为就凭你也能当太子妃?你知道吗,我看到你就恶心,你难道真的没有自尊吗?真的不知道羞耻怎么写吗?你要是还要点脸就自己滚回去!” 我要是知道是娶你,我宁愿娶一头猪一条狗,你明知道我讨厌你却还要在我眼前晃,你脸皮可真厚!魏洛风继续骂骂咧咧。 萧尘霜继续洗衣服晾衣服,直至桶里的衣服都没了,她才松了口气,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去厨房看看馒头蒸好了没有。 第359章 痛苦源于无能 魏洛风见她仍是冷冰冰的态度,顿时恼了,抽出长剑凭空一划,几缕青丝飘飘荡荡落地,而她身后的晾衣架也‘轰’的一声倒塌。 塌了...衣服脏了....她毫不在意被削掉的一小半头发,而是紧张的拿起木桶把衣服装起来,重新倒入水中用力搓洗。 可是搓着搓着她的眼眶就红了起来,狠狠把洗衣板一甩,指着魏洛风的鼻子骂道:“你就是个懦夫!” “你说什么!”魏洛风气的颤抖,她第一个反应居然只是因为自己把她晾好的衣服毁了!这实在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萧尘霜冷着一张脸,面如死灰:“你痛苦吗,你痛苦,你觉得我痛苦吗,我比你更痛苦。可人为什么会感到痛苦?你为什么痛苦你心里没数吗!因为所有的痛苦和愤怒都是来自你的无能!” “欺负弱者不需要本钱,因为我比你弱,我萧九儿认了!哪怕今天你杀了我,也只需草席一卷随便掩埋,甚至连个理由都可以没有。” “但是萧义不同,你杀不了他,就算你要杀他,你还得绞尽脑汁想一个最好的办法最好的理由。” “对我大呼小叫的只能显得你更懦弱,我不会激你有本事去和他们硬刚,我只会告诉你,我想活下去,你也该好好活下去,珍惜自己的生命,而不是在这里做无谓的浪费。” 萧尘霜淡淡然说完,不带一丝感情。 他顿时就愣了,从未见过哪个弱者敢说这些话来,也未曾见过...想要活下去的人是这种态度。 一个人想活着不是该乞求吗? 魏洛风哽了许久说不出话,脸上火辣辣的,羞辱感油然而生。 他居然还不如一个村妇! 可事实上她确实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愤怒,也确实不该把这种愤怒牵连到无辜的人身上。 但她无辜吗?她不无辜,她可以选择别的路,却偏偏选择了来太子府,那么就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不过现在... 他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那馒头和包子的味道从厨房里飘出来,他眉毛一挑,不是吩咐过不许这个女人好过吗,她怎么还能下厨做这些? 该死,这太尴尬了!他捂着肚子,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你饿吗?” “?”萧尘霜愕然。 魏洛风惯性的摸了摸鼻子,方才被这小丫头这么一吼也全都清醒了,现在实属觉得窘迫。 “你手艺还不错,闻着挺香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不尝尝?” 萧尘霜一脸无语…自然的让开了半条道让他过去。 魏洛风便厚着脸皮走了进去,看着蒸笼里雾气腾腾的,笨手笨脚的去揭开,包子和馒头的味道扑鼻而来。 不错,他想起了馒头姑娘。那个送馒头的姑娘。 这么想着也顾不得烫不烫就拿起放进嘴里,这味道...和他十五岁那次吃的味道很像...或者说是一模一样。 他突然心跳如狂澜,“你幼时是不是进过宫?” 萧尘霜摇头。 魏洛风接着道:“大概七八岁八九岁的时候,你肯定进过宫对不对,馒头是谁教你做的?” “我娘……” “你娘?”魏洛风摇摇头:“不是不是,你,你先你回答我第一个问题。” “我不记得了。”萧尘霜皱眉:“是不是不好吃,我就知道这些东西你们富人吃不惯。” 不记得了.... 难道不是她?魏洛风苦笑,掰下一块放进嘴里,“不是,很好吃,我想起一个故人。” 馒头越好吃心里就越苦涩,还以为找到那个姑娘,如果真的遇到她,他很想好好感谢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去传话,也许他还要被关更久。 说到底在他心里最深处还是不愿意把人想到最坏,某一处地方依旧保持纯净。 这次之后二人几乎没什么交集,只是他仍然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关注她,有时还会对她好些。 在她生辰的时候会送上一个小糖人或者别的礼物。 有时候是一只蜘蛛,有时候是一条蛇。不过每次她都没有大呼小叫,这一点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扫兴。 后来得知她喜欢吃艾草青团,他去外面狩猎的时候也不忘去采摘,然后回家就交给下人,嘴里说是顺便给她做的,实际上却是自己试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是最好吃的才敢让人送去。 喜欢这种东西就是在骨子里扎根,随着年月越发深沉,不知不觉间就连被她吸引都毫无所知。 他本想着既然错了那便是错了,而且看她也没有什么异样,估摸着确实是遭受了萧义的胁迫,于是打算让她担得这太子妃的名号,名副其实。 可是突然有一天,和萧义闲谈的时候,老狐狸却道破了魏洛风的心思。 这次谈话让他惊醒许多,立马就想起张敏曾说的那些话。 如果无法自保就要强大到没有软肋。 魏洛风看向她的住处,狠狠心转身离开了,就连手里的礼物也没能送出去。 他不能让别人看透自己的心思,更不能让萧尘霜成为他的软肋。 他想,这个丫头很聪明,就像那野风劲草一般始终能荏苒生长,所以她一定能够明白他的苦衷。 也一定能够忍受下去。 其实他不要太多时间,五年就好了.... 只要五年时间他就能彻底把勤家和萧家连根拔起!到时不管要如何弥补她,补偿她都可以,哪怕付出生命去弥补...但是,现在....现在不行。 至此之后,萧尘霜在太子府的日子又一下子恢复以往那般,甚至还要不如。这些都被萧义看在眼里。 他才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还是消息有误,不过转念一想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的,眼下这种结果也实属正常,便由着萧尘霜自生自灭。 命运善变,总是不断的捉弄人。自从魏洛风的转变极快后,她又陷入了以前那样困苦的境地。 有一次定王妃萧婉清上门做客,却不知为何落到了水池里。 等他赶到时只看到萧婉清全身湿漉漉的冒着寒气,他当然生气,怎么说也是曾经喜欢的人,而且瞧着那弱不禁风的模样,着着实实让人不舒服。 更何况作为主人哪里有让客人受委屈的道理,于是开始了解情况,却得知是和萧尘霜发生争执故而错手把萧婉清推下池子里的。 他知道萧尘霜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是有仇必报的人。这种事确实像她能做出来的。 萧婉清打了个喷嚏,裹了裹湿漉衣裳,脸上全是水渍,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如以往那般善解人意,通情达理,柔声说:“太子殿下....是婉清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和太子妃没什么关系。至于争吵...她总归是婉清的妹妹,我又岂能真的和她计较,如今她撒了气便也就算了。” 魏洛风沉声问:“她撒气,她撒什么气?” “回殿下的话,太子妃说就是因为小姐的存在才让得不到您的喜欢,太子妃说如果小姐死了,也许太子就会对她好一些...”云罗在一旁补充。 萧婉清立马出声喝住,朝她摇了摇头,那种柔柔弱弱不敢怒不敢言语的模样确实让人心疼。 魏洛风皱眉,他并不十分相信萧婉清所说这些话,即便是真的,他反倒觉得高兴。 原来这丫头不是个冷血的人,她也会有醋意。 可是现在怎么办,如果选择维护丫头,那么传出去萧义就会知道他的心思。 想起母后和张敏的死,他实在无法再承受失去。 说到底还是太弱,说到底还是他对不起她。 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无法保住自己喜欢的人。 既然现在无法保护,那就必须要远离她,这种冷淡而生疏的距离就是最好的。 所以这件事,他只能向着萧婉清,就当做余情未了也好,倒不如就将计就计利用萧婉清再演一出深情的戏码!他当即发了一通火,让丫鬟们带路去萧尘霜的院子赶去。 萧婉清假意拉他试图劝慰。魏洛风停下脚步,斜眼看她:“你真的希望孤放过她?” “...….”萧婉清有些犹疑,但很快道:“殿下,她虽是太子妃却也是我妹妹,自家姐妹不好闹的这么僵,我....”她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魏洛风眉目间闪过一抹嫌恶,这条毒蛇的演技确实不错,难怪前两年屡屡被蒙蔽,他心里冷笑至极,却还要假装心急如焚的模样,立马让人去请太医,并将她送回了房。 云罗也不亏是萧婉清身边的老人了,啜泣道:“殿下,我们王妃可遭了大罪了....” “放心,孤一定会给婉清一个交代。”魏洛风挺直了腰板往萧尘霜院子走去。 第360章 假传圣旨 这一路他都在想该如何做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心里打算着要不就人前演出戏,事后再与她说明。 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察觉身边这些丫鬟小厮的目光不对劲。 他心里冷笑,看这个样子是不是他每日上几趟茅厕那二人都知道的清楚? 他憋着火气,脚下的步子就走的更快了些,身旁的人则没什么表情,紧紧跟在他身后。 越是如此,他更加的窝火,确如尘霜所言,所有的愤怒源于无能! “萧尘霜!”他一把推开门,却看到她满头是血的坐在床边。 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她的身体本来就已经很虚弱了,如今又流了这么多血,脸色也在迅速变白,整个人已有些晕乎乎的。若不是魏怀瑾发现及时,她怕是要死在那池边。 他看到这一幕很是刺眼,的除了那满目鲜红以外便是.... 她居然紧紧靠在魏怀觉得怀中! 他清楚的看到她眼里那些依赖感,就像是在逆流中的人忽然抓住一块浮木! 她居然把魏怀瑾当做救命稻草。 她凭什么有这种念头,难道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吗?她明明是他的妻子,怎么能依靠别的男人! 魏怀瑾毫不在意他的心情如何神情如何,十分淡定的看了魏洛风一眼,继续为萧尘霜擦拭额头上的血渍。 “王妃落水,你身为她的夫君不关心倒也罢了,怎么还关心起孤的太子妃?”他扼住为怀旧的手腕悄悄用力。 “若你护得住太子妃那也轮不到旁人关心了。”魏怀瑾微微一笑,毫不在意他将自己的手抓的生疼。 魏洛风则更加用力了,淡淡道:“四弟,你还是去看看你的王妃比较好,眼下孤来了,便也用不着你了。” 魏怀瑾似笑非笑,挣脱了他的手后兀自揉了揉,随后温温柔柔的看着萧尘霜,叮嘱她要好好擦药,不然以后额头是会落下疤的。 “你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魏洛风再是藏不住眼中刺疼,恨不能此刻受伤的人是自己也不想看到她受这样的苦。萧尘霜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死不了,你放心,我会活下去。” 魏洛风咬咬牙,他再一次深深憎恨自己的无能,看来要真正的狠下心肠才能彻底解决这些隐患。 只是目前.... 他也顾不得那萧老头会怎么想,又或者勤贵妃会怎么做,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好好把这小家伙的伤给治好。 他霸道而不讲理,将她禁锢在怀中,“别乱动,伤成这样还不老实,难道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 “是。”她毫不客气的出声,但也没有再挣扎。魏洛风无奈一笑,他自然知道这家伙说的是反话。 这额头上的疤很深,不过幸好可以用头发遮住。 想想又觉得无所谓,反正他在乎的也从来不是这张脸蛋。 “呼~”他轻轻吹出冷气,为她减轻痛苦。而整个过程都能感觉到萧尘霜身体绷得很直,那种要强又脆弱的样子更让人心疼。 “本来是想问罪的,但现在看你这样如果我执意问罪,那和草菅人命有何区别?不过你告诉我,是不是你推她下水的?” 萧尘霜冷漠的看着他,“不是,但我也知道你不信。”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信,在你心里你觉得魏怀瑾才会相信你?你别忘了人家才是夫妻,怎么可能信一个外人而不信自己的妻子?” 他恼了,为什么魏怀瑾在她心里会这么重要! 萧尘霜目如冰霜的看着他:“你不就是吗?” “我....”魏洛风气急,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他真是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我怎么能一样,你就觉得我这么昏庸?” 萧尘霜冷笑,难道不是吗?是这个世上最恶劣的人! 一旁的家丁瞧着他僵着脸,便低声道:“殿下您可莫要动怒,否则…气大伤身啊。” 这句别动怒可不是真的让他别动怒。 魏洛风冷眼瞧他,把心里的憋屈和怒火都发泄在了他身上,直接下令让人将这小厮杖责,理由就是因为这小厮胡乱说话。 面对太子的反复无常大家也都习惯了,谁让他年少的时候不高兴还杖杀宫人呢。 不过现在长大了已经好了许多了,反倒觉得他仁慈了些许,没想到今日又犯病了。 被打的小厮心里也明白,是因为他的身份才会被魏洛风厌恶的,看来他要死了。 这事儿过后在魏怀瑾的劝说下萧婉清也就此作罢,没有过多的刁难。魏洛风也变得更忙了,府里那些事他不是不知道,但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在咬牙忍耐,同时也希望萧尘霜和他一样能够忍耐下去。因为最多再有半年他就能彻底扳倒勤家。 只要少了一个勤家,萧家就算不得什么了。 后来他果然靠着一己之力找到了证据,勤家全部锒铛入狱,由头是谋反。 这本该让人觉得松懈的时候,魏洛风却仍然紧绷着最后一根弦。 他先是悄悄派人去打听萧尘霜的近况,确保安然才敢放手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不是急着培养势力,而是册封萧尘霜为皇后,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自保,而他也可暂时不必分心。 册封那天他多希望能看到她笑,哪怕只是一个浅浅的笑意,但是没有,她眼底全是浓的化不开的冰冷,对她而言似乎就像是在进行某种宗教仪式,是在受苦。 看到她这副模样,他的心脏也跟着抽痛。他想也许确实如此,对她而言的话这些年实在太苦了。不过马上就好了,再等半年,再等半年他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届时掌握真正的生杀大权,等做完这件事后。 登基之后的魏洛风仍然忙于国事,许多事情太繁琐了,有的地方暴动有的地方要谋反,而勤家一行人牵连甚多又不能全部处死,总之每天他都在焦虑中度过,脾气也越来越差。 每每累的时候他就会去凤懿宫悄悄探望他的皇后。他发现这家伙确实很有当皇后的潜质,宽容大度,整个后宫在她的治理下井井有条。 他想也许自己不必做那件事,她也能安然生长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对她好一点的?可是具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接受? 因为每次去凤懿宫的时候,她总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但对着别人却又那样温和。这让他不舒服,同时又觉得内疚,因为他带给她的痛苦太多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彻查勤贵妃的身份,只是没查到什么头绪。 既然如此,那么被关在地牢的魏怀瑾也差不多该死了。 之前为了装的那出仁德,所以才把魏怀瑾留下,但现在时隔半年,这个四弟该死了。 每次想到小时候的一些事,好像都是因为魏怀瑾而发生的。比如发高烧那次就害得父皇匆匆离去,再到后来勤贵妃为了魏怀瑾所做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往他心口子扎刀,所以不管如何,魏怀瑾就是该死的。 他不打算亲自去见魏怀瑾,似乎是知道自己多半会心软,于是让人带着毒酒去送他一程。 可殿外却传来小福子和周雁山的声音,说是皇后娘娘重病吐血了。 “怎会吐血?请太医了吗!” “回皇上的话,太医是请了,不过皇后娘娘想见您....” 魏洛风盯着那杯毒酒沉吟片刻,决定先留魏怀瑾一个晚上,等他去看了皇后在说。 一路上太医汇报着他皇后的情况,说因为之前长期虚弱的缘故,才如此。 温清辉却说是忧思过度着实操劳,才会让身子日益亏损的。 不过只要慢慢调理总会有所好转的。 魏洛风不明白,现在的萧尘霜已经是皇后了,也没人再敢轻易对她下手,那……她到底还在焦虑什么! 他越想心越急,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 她就穿着一身鹅黄色的中衣,整个人更是消瘦了不少,面色枯黄眼窝深陷,十足一副病容。眼里仍然藏着一片死寂。魏洛风蹙眉,连忙上前将她搀起,“怎么病的这么严重,为什么不早些说?” 喜儿嗫嚅道:“皇上,其实娘娘病了大半年了,奴婢好几次想和皇上说,可是娘娘却道您刚刚登基不久,不能让您分心。” “笑话,朕岂会因为这些而分心?”魏洛风哽住,他明明是想告诉萧尘霜,不要怕麻烦,他根本不怕她的麻烦! 可是话到嘴边就成了这样。 他恨不能立马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真是张笨嘴! 萧尘霜惨然一笑,果然如此,对他而言自己无非是他的心头刺。 那她之前还在期盼什么呢? 她顿觉心中郁郁,一脸虚弱的看着他:“皇上,臣妾知道皇上不想看到我...本来也无意碍您的眼。皇上...这么些年臣妾都熬过来,也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 “你我....”魏洛风皱眉:“你是皇后便是朕的妻子,夫妻之间何来求字。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给你。” 不错,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是一些小小的要求,就算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设法去摘的。可是万万没想到,她的要求居然是让他放了定王。 魏洛风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众人见此便知他是生气了。可萧尘霜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喋喋不休的细数过往种种以此作要挟。 她说了许多,一些有的没的,他没听去多少,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反正便是觉得心里堵的很。 如果杀了定王,她要是知道了,以她现在这身子骨肯定受不住,想想她憔悴的模样就急得不行。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下令悄悄放了魏怀瑾,让他隐姓埋名苟且余生。 又过去俩月时间,萧尘霜的病还是没有什么起色,甚至因病缘故导致双腿麻木,终日只能坐在床上。 知道这事的魏洛风更是火急火燎,亲自去各地寻找最好的药材,研究那些药膳,末了还要以别人的名义送过去,因为他知道她心里藏着的人不是他,也知道她的恨意,担心自己送的东西她不肯要。 魏洛风小心翼翼的掩藏自己的心意,直至命运的手再次推着他们向前,而这一次就是生死离别,阴差阳错。 他登基后第五年,已经将萧勤两家的爪牙清剿的差不多了,所以后来再次利用萧婉清变成自己的武器对付了萧家,什么三代为相,还不是一朝灰飞烟灭。 而萧婉清也仗着自己这份功劳,讨要了一个承诺,重新寻了个身份继续留在魏洛风身边。 他知道萧婉清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虽给了她一个位分,却是从未碰过她,对她甚至没了半点男女之情。 到底是恩怨分明的人,她既帮过自己,给她一些荣华富贵也是好的,这么想着,所以他的后宫就多了一个萧贵妃。 只是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萧婉清和平王等人勾结上,利用萧尘霜的名义引了魏怀瑾持刀入宫,当即就被禁卫军抓住。 接着她又自拟了圣旨去赏了萧尘霜一杯毒酒。 就连云罗也觉得此事太疯狂,别人不知道,可是她却看的出来,皇上的心里是有皇后的,那个位置甚至比什么都还重要。 如今萧婉清这么做不是等于找死吗。 可是萧婉清已经陷入极度癫狂了,哪里还顾及这些! 她穿着最好最红的衣服去送行,嘴边噙着笑意,其实作出这些计划时她就已经服下了毒药。 整个计划的内容便包括平王等人叛乱。 魏洛风在毫不知情带人去平叛,周雁天等人冒死前来报信。 他身上被砍了好几刀,脸上全是血,扑倒在了魏洛风脚边,“皇上,饶了皇后吧,皇上,娘娘从未做过半点亏心事儿,您不该赐她一死啊!”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魏洛风听不明白,眼看胜券在握只要再乘胜追击就能把反贼全部拿下。 可这个周雁天却一口一个皇后命悬一线,他虽未听懂,却清楚的知道宫里出事,于是把这些将士交到秦和手里,独自赶回皇宫。 他永远无法忘记当日的场景。漫天的箭雨不断袭来,就连他也险些死在里头,他手里的剑不断挥舞着折断这些利箭,拼命的冲向那个浑身是血的人身边。禁卫军们见是皇上来了便也都收了手默默看着。 “皇....皇后....”他跪倒在她逐渐冰凉的尸体旁边,眼里酸涩,便有眼泪从眼角滑落,“你不能死,我们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 第361章 与时间赛跑 他眼睛血红血红的,瞬间就布满了红血丝,他抱起被射的像个刺猬的人在宫道上奔腾着。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活她,哪怕用他的命去交换! “尘霜,你听着,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所以你不能死,你必须活着!” “活...活着....”其实回想这一生实在太过短暂了,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受了这么多年的罪,她最不怕的就是痛,可现在身上中了数箭,那种感觉比死还要难受。 她已经喘不过气了,只是隐隐约约看到那个穿着绿色衣袍的人在剧烈狂奔着,颤抖着,他的声音也在哽咽,湿润的液体滴在她脸上,滚烫滚烫的。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伸了伸手,“又下雨了吗?” 魏洛风更加心急,因为他怀里的人,她的呼吸已经停止,她的体温随着风消散....他彻底失去了,再也没有下一个五年了.... 他这一生过的并不快乐,仿佛所有他喜欢的东西都抓不住,所有他爱的人都留不住。那种茫然无助的感觉忽然间的就生出来,心里空荡荡的,痛的喘不过气。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到底是哪一点疏忽了? “当初我父亲阻止我也你在一起,可我宁愿抛弃我的名姓也要和你在一起,可是到头来你怎么做的?” “那些海誓山盟早就化为乌有了,你伤心吗?你现在知道我的感受了?我是天之骄女,我生来就是要当皇后的,可是为什么是她这样卑贱的人坐了我的位子?” “为什么我的弟弟要对她百般呵护,我的夫君却要为她而死,为了她连逃生的机会都不要了。” 秦和等人赶到时,局势已经稳定下来,那些被收买叛变的禁卫军也已全部伏法。只是看到魏洛风这般模样,众人也不知该如何做才好,便静静站在一旁。 良久,魏洛风亲自拔下了插在萧尘霜身上的那些箭,连皮带肉的血渍喷了他一脸。 他毫不在意的擦了擦这些血迹,目光逐渐变得和刀子一样锋利,反手便插入了萧婉清的身上。 “你……”她疑惑的低下头,那箭从自己胸口穿入,待她再次抬头时,只看到他眼底慢慢沉寂。 那瞳孔中散发着令人不可捉摸的黑色流影,全身上下透着那种死亡的气息。 “她受过的罪你都该试试。”魏洛风直直盯着她,又举起一支利箭生生插入她的胸膛,“阎王爷会告诉你为什么。” 萧婉清仍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虽已服了毒药,因为她知道做了这些事难逃一死。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亲自动手.... 大红色的身影被禁卫军拖走,地上是蜿蜒的血迹。魏洛风叹了口气,抱起萧尘霜就往钦天监走去。那穿着黑袍的人伫立在丹炉前,低头认真的看着手里的典籍。 段离渊叹息:“人死不能复生,皇上请节哀。” “国师....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可以救她。” “人之死乃天定,凡人不可妄测,皇上,今生未还完的情可等到来生,又何必执念于一世。” 魏洛风神情寂然,小心翼翼把怀里的血人放在榻上。低头看着她,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我不要来生,这都是我欠她的,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就算用你的命来交换你也愿意?” “愿!”简简单单一个字,却道出他真正的心意。 段离渊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他无法理解那些为了情爱而付出生命的人,爱情是什么,真的值得让人付出所有? 他到底不敢忤逆皇上的意思,如实说:“我方才看到一种方法,以你的阳寿渡之,借助我的媒介可让时光流转。”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但你会迅速变老甚至会死,而她不会记得这些事,我的意思是我要抹去她对你产生的感情和记忆。” 魏洛风迟迟没有说话,只是出神的望着榻上的人。回想过往种种他确实对她不起,虽并非源于本意,实质上还是对她造成了不可挽救的伤害。 她应该有自己选择命运和人生的权力。她甚至应该和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被捧在手心里的。他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些糟心事,让段离渊施法,借助媒介让时光倒流。 段离渊还想劝些什么,可看到他那决绝的目光,他便知道自己的劝告是多余。 “这世界,没有了你,我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魏洛风想,如果时光真的能够倒流,那就回到她最初的时候,没回萧家不必替嫁,那也就不会遇到软弱无能的他。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就能够还清他种下的罪孽,然后再遇到她....再护她一辈子无风无雨该多好。 “万物迷局中自有定数,生死一线之际必有破解,回去吧,这里不属于你。” 声音飘飘荡荡从在周围响起,她置身于白茫茫的虚无空间,正想阻止魏洛风去做傻事,却被一道强烈的白光击中,紧接着便吹起了一道怪风,将她整个人卷了起来,只是看着这些景象慢慢消散在空中化为尘粒。 她猛地坐起身来,惊出一身冷汗,一时间有些恍惚,不过好在身处的环境还是那么熟悉,才有了一丝丝安全感。 那么刚才是做了一场梦还是真的看到前尘的事情? 如果是真的,那自己根本不是重生,而是因为魏洛风的牺牲才让自己活过来的。也就是说世上本无重生之说,全是时光倒流。 这么说一直都是她在误会他? 她彻底懵了,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理清楚这一切发生的事情。 自从重新活了一遭,她确实看透了许多事,也明白有时候做人不能太执着。可是想起那些恨意,她就觉得心口上堵着什么,像扎了根针,如果不拔掉就会一直痛下去。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承认,确实对魏洛风动过心,但对男女之事她并不是能完全理解,所以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不是喜欢,是不是男女之情。 可是刚才清清楚楚的看到一切,他小时候成年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参与了他整个人生,那种感觉很奇妙,有些酸涩。 其实还是有恨意的,可直到看着他死的那一刻,突然间,好像所有的仇恨都在这一刻释然了。 他是被当做祭品绑在一张图上面,那图是何模样她怎么也看不清,模模糊糊的,好像有团云雾遮住了,怎么都拨不开。最后画面是定格在他身上的。 她像是幽灵一样没有实体,只是慢慢的靠近他慢慢的靠近,从他没有闭上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真是可笑,让她含恨而终的人是他,可要用生命来救她的人也是他。她呆呆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单薄的身影被落日的余光映在了墙上。 她脑子里有些混乱,心绪很是繁杂,但看着日头渐渐沉下,忽然惊起,酉时...酉时! 因此,不顾下人诧异的神色,萧尘霜提着裙摆就往外府外跑去。 碧水等人确实诧异,这马上都要吃晚饭了,主子这是上哪去? 街上行人很少,但有几双眼睛时不时的就往太子府瞟,她也顾不得是不是有问题,直奔了驿站找了匹最快的马就纵马而去。这是第一次在闹市这样策马。时间来不及了,她勒住缰绳抄了另一条小道。 因为之前就和那三个杀手约定好的,也与勤淮通了信,杀手出现时他便借助勤太公的兵马前去围捕太子。 如此杀手动手那太子必死,而勤太公带人去围捕则犯了大忌乱了君臣,如此勤家和魏洛风都会死。 只要魏洛风一死,她想要的自由就能实现,因为整个计划她都已经想好,必定能全身而退。 可现在,她必须要让魏洛风活着。 按照计划,此间的魏洛风定会收到无痕的来信然后去湖边小筑相见,而那时杀手会从水里跃出即刻要了他的命。届时再由李大人带着府兵去捉拿勤淮的人。如此就算是一箭双雕。 想想那些事她就觉得自己愚蠢!极度的愚蠢! 第362章 活着再见 赶到湖边的时候远处已有了些灯火,看样子正是太子一行人。还不待马儿停稳她就跳下了马背,落地时还不慎崴了脚,忍着痛跌跌撞撞朝着他奔了过去。 一行护卫立马警备起来,只有秦和老远就认出她的身影便立马喝住了这群人,上前一步:“太子妃怎么如此慌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尘霜紧张的看了一眼四周,又抬头看向槐树上挂着的红色绸缎,这是他们的标记,就代表那帮杀手已经准备就绪。 现在该怎么办,直接告诉魏洛风这里有刺客吗? 瞧着她神情不对劲,太子这端开口问:“太子妃是不是有话要与孤说?” “是,我收到消息这里有杀手埋伏,无痕根本没有回来,那信物也是假的。总之你现在得马上跟我离开。” 刺客? 秦和等人皱眉,这里排查的仔细怎可能有刺客。再者那无痕的暗号是独一无二的,就连他也不知道,只有太子晓得,又怎可能冒充。要嘛就是无痕已经叛变,但是想想无痕这等忠心怎可能叛变。 要嘛就还有个原因,这个太子妃——是假的。秦和眉眼一挑,立即抽出了刀架在她脖子上,目光一沉:“谁派你来的,欲意何为?” “我....”萧尘霜简直是百口莫辩,她现在该如何说,要是再耽误下去想走便是也走不得了。她拉了拉太子衣袖,“你信我吗,你若信我便跟我走,否则你真的会死在这里。” “我当然信你,不过无痕是真的有要事相商,所以我....”他显得有些为难。 而众人也正怀疑她身份真假之际,却见一道明晃晃的刀影映过眼帘,一干护卫反应过来便立即举起了武器将太子围在中央。 勤太公此遭也是下了杀心的,再等片刻他也会赶到,到时可就真的麻烦了。她也等不及别的,上前便拉着太子要走,刚走没两步就有冷箭射来,她下意识的就将太子推到一旁。 他此刻也是惊魂未定,被萧尘霜推到一旁,因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 这一点让萧尘霜很是怀疑,她记得魏洛风武功很好的,可现在这个人怎么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 不过那几个杀手就在眼前,也容不得细想许多。她尽量在不暴露计划的前提下平息此事,亮出了手里的钗子,盼着杀手们能看懂其中意思。 然而为首的杀手却不管不顾,举起手里的匕首绕过萧尘霜就往太子的胸膛捅去。那端秦和见了,掷出一道飞石打落杀手手里的匕首。 而紧接着,那个身形较胖的杀手立即丢出几道暗器,吓得太子连连退了好几步。眼看就要得逞,那杀手却有些迟疑,明显觉得哪里不对。 秦和却没给他们细想的机会,很快就与三人缠斗起来。他心态很好,即便面对三个武林高手也丝毫不怯懦,转头对萧尘霜说:“娘娘,带太子先走,到了前头就会有人接应的!” 萧尘霜胡乱点点头,拉起太子的手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此时的太子已吓得头皮发麻脸色苍白,就算朝堂上的暗涌他也未曾这么害怕过,在大理寺受那些罪吃那些苦也没有怂过,可刚才看到那三个杀手恨不能吃人的眼神,居然怂了....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萧尘霜对他温温柔柔的笑了笑,紧紧抓着他的手沿着湖边跑去。太子呆愣愣的,“应该我保护你,可是我刚才...” “我知道你肯定吓到了,我也吓到了,所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萧尘霜轻声宽慰着。 跑了有一小会儿,已经听不到湖边小筑的打斗声,想来应该是安全了。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瞧了一眼周遭的环境,默默掐算着什么。 之前约好的是在湖边小筑东边,因为她记得那边有一个天然的陷阱,是山里的猎户捕捉野猪而设。 那个坑很深,寻常人要是掉进去轻易爬不上来,即便会武功的人也要费些劲儿。 而那段期间勤太公定会带兵赶到,按照他的个性定会趁此灭口。 可是现在怎么会从这里出现? 如果他带着人大肆搜捕,必然是无所遁形的,这可怎么办.... 李大仁最起码还有一刻才会赶到....在此之前得设法拖延。她左右看了一眼,幸而周遭草木茂密倒还可以暂时藏身,至于接下来便看看这队人马到底是谁再说。 一个身形极瘦的人突然蹿了出来,跪倒在那马车前:“太公,那三个杀手并未得逞,那秦和武功着实不弱,竟能以一拖三。” 车中传来一个颇有些沧桑的声音:“哼,继续搜,他们一定跑不远。” 勤太公倾斜在马车内,只手托着下巴,而勤淮自然也在马车内。他此时正襟危坐,双脚略有些麻木,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可在老东西眼皮子底下又不能表露情绪太明显。 莫非是老东西发现了所以才临时改了路线?他拿起水囊喝了口水,又递给勤太公,“叔父喝水。” 勤太公睁开一只眼瞧着他,皮笑肉不笑:“我的好儿子不会在里面下毒了吧。” “叔父你这...何出此言,我怎么会在里面下毒,而且刚才我也喝了你是瞧见的。”勤淮赶紧解释。 勤太公见他慌的很,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慌什么,为父与你开个玩笑。此次太子要是死了,我就有办法把瑾儿接回来,到时再展开多年计划,就可直接扶瑾儿登上帝位,届时你的功劳可是最大的。” “这都是应该做的,是...儿子应该做的。不过这突然改了路线,您是怎么知道那太子必定会在这片?” 勤太公阴沉着脸说:“你之前说这个计划的时候老夫本是不支持的,可是后来洞悉了那太子妃的心思。你可知道这三个杀手是谁请来的?” “儿子不知....” 勤太公古怪一笑:“是太子妃请来的,不过刚好被我利用了而已,所以他们早就将太子妃的计划告知于我,这才在此守株待兔。” “还是父亲高明!”勤淮谄媚一笑,心里却越发不安,太子妃啊太子妃,枉你纵是聪明却也着了这勤勉之的道。 若今日你要是死了那可怪不着我勤淮。 勤家府兵足足派出一百多,如此大阵仗还是头一遭。他们很快就在范围内搜索起来,毫不犹豫的用手中长矛在草丛里戳过。看的萧尘霜心里一紧,而她身旁的人就更紧张了,睁着一双眼睛,额头已是冷汗涔涔,双腿不自觉抖着,连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奇怪,魏洛风不该是这样,为什么现在竟像个无胆匪类?按理说他自小到大经历诸多,对于厮杀纷争暗杀早就该习惯,何以会变成如此。 她皱了皱眉,心里虽怀揣着疑问,但看着勤太公这样咄咄相逼,她也无法忍受让魏洛风涉险。 因而她转头看向他,“把衣服脱下来。” “啊?这这怎么行,太子妃,你是想为我冒险?”他更加慌了,这要是让正主儿知道那不得弄死他,居然敢让太子妃为自己涉险,那何德何能啊。 正是他发呆之际,萧尘霜已扒下他身上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 她握住他的手,安抚他说:“别怕,他们要杀的是你,如果发现是我未必就会杀了我,再说我还有别的办法,总之我去引开他们,你一定要活着,我们要活着再见,知道吗!” “我....不是...其实我不是.....” “乖乖的。”萧尘霜眼底溢出怜爱,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毅然决然的冲了出去。 黑夜里即便打着火把也未必看的清全貌,正在寻找的府兵也只看到一个身影掠过,想来便是那太子不错,于是众人卯足了劲去追她。 第363章 以身相许嘛 她是故意把这帮人往陷阱方向引过去的,这帮人也没有任何疑虑紧紧跟在身后。 马车也渐渐逼近着,因为勤太公说了,他要亲眼看到魏洛风死在这里他才会真正的安心。 换句话说只要他失手被擒,亲手杀死他才会安心。 一行人果然很快就把萧尘霜抓住,三两下将她制服押到马车跟前迫她下跪。此时她头发散乱披盖着脸,全程垂着头,自是瞧不见是何模样的。 勤太公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笑呵呵:“这不是太子殿下吗,这是怎么了,遇到伏击了?” 见他没有说话,勤太公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想想这小子平日里外表看着和和气气的,实际上有一种不可相抗的硬气,所以此遭他要死了还能保持这份硬气也算是正常。 其实他要不是忠于自己的外孙,光是君臣而言,若是魏洛风继位确实能算一个不错的帝王。 可惜,人都是自私的,纵然知道他是天命所归,可那又如何,为了自己的那外孙也只得与天地对抗,这就是宿命,没得选。 他抽出侍卫手里的刀一步步朝‘太子’走了过去,目光也变得越来越冷漠。 勤淮极力盯着跪着那人,却认出她手腕上的镯子,如同晴天霹雳,莫非是太子妃? 这...他焦急万分,眼看刀子越来越近,他立马喊道:“父亲他不是太子,我们被骗了!” “父亲?”勤太公斜眼看他,这个亲侄子可是从来没有喊过他父亲的,或者说他自打知晓自己的身世后就再也没喊过父亲。 不过此间他懒得追究这些,见勤淮言之凿凿便立即上前托起‘太子’的下巴来。 萧尘霜:“勤太公当真是要为了定王而担上这乱臣贼子的罪名吗?” 勤太公脸上神情不动:“原来是太子妃,真是失敬失敬。不过既然你肯为太子这般牺牲,那足以证明太子就在这附近。”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哎,要我说你也不笨啊,怎么现在就这么糊涂了?所以说人世间万般可碰,唯独情字难收,人一旦碰了感情就会变得痴傻,所以说瞧你现在落得这个下场,若我今儿真的把你给杀了谁又能知道呢?” “你真的要杀了我吗?”萧尘霜抬眼看他,勤太公脸上神情也变得复杂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他磨了磨牙:“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死到临头了谁给你这等勇气?” 勤太公向来是如此,与萧义相比二人还有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但勤太公的心肠却会更硬一些。 他决定的事情势必会去做,而今杀了太子妃再找到太子一并杀之,他总有办法可以脱身。 想到此间,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勤淮一眼,他当然有办法脱身,无非是再舍一个不听话的儿子罢了。 反正这边正中的消息他也已经掌握到,大不了这个儿子一死,就立马去接那个儿子,谁都不能挡住他要踏上的路! 他出手很快,几乎就是一瞬,那剑立马就要没入萧尘霜胸口。 而与此同时,勤淮却上前挡了挡,捡起地上的刀刺向了勤太公。 众人惊呼出声,只见勤太公快速翻转广袖立马抽走了勤淮手里的刀,再一震力那刀便脱袖而去,直直穿过勤淮体内。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居然还敢反水!”勤太公一辉袖子,命人将萧尘霜绑起来,接着他便又回到了马车上。勤淮拔出体内的刀,鲜血瞬间飞溅出来,萧尘霜挣扎着上前,“你你为什么这么做,勤淮为什么?” 勤淮咬牙:“太子妃我欠你的已经还了!”他沉默着看向众人,朝着那群侍卫扑了过去,借此为萧尘霜拖延时间,他用身体挡住那些长矛,侧头:“快走,太子妃快走!” “想走?”勤太公并未多看勤淮一眼,而是以一种十分锐利的目光看向萧尘霜,“他居然为了你而背叛我,这种人就是该死,同样你也逃不掉!” 她茫然的看着勤淮的尸体,其实从接触到现在她就发现,勤淮这人没什么头脑而且也沉不住气,可偏偏对勤太公的话是言听计从。 他是重感情的。 之前也一直觉得他和谁有点像,但自从看到那些前尘之后就有了答案,他像极了幼时的魏洛风。 总是盼着能出现在别人的视线里被人看到,所以一直努力的在证明自己。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卑罢了。因为自卑所以怕被人看不起才想要努力的去证明自己的存在是有用的。 可如果当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证明和努力还不及别人轻飘飘一句话,那该如何? 也许他构造起来的世界会崩塌。 就像之前苏棠所说那样,构造的世界坚持的信仰一旦崩塌,若是无人拯救拉他出深渊,那么就会万劫不复,走向生命的终点。 她想也许勤淮就是如此。 “你以为他是背叛你吗,是你,他的死是你造就的。” 勤太公不以为然:“这点老夫当然知道,养了小畜生这么些年,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而弑父!” “他早就死了,从你买凶杀他的时候他就死了。你以为整个世界就你独独聪明吗?如果他要杀你他可以有很多次的机会动手,但是他都没有。”萧尘霜飞快的抹去眼泪,“方才他抽刀向你的时候,你未曾发现那是刀背,他根本就不想伤害你。” “可是你连一次机会都不给他,你从未信过他。” 谁知勤太公根本不为所动,反而甩了甩衣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待他如同亲子,自小便一直培养他,从未苛刻过他。我给了他生命给了他仕途,是他自己不听话的当一条狗想要反我,即便刚才刀背相向又如何,老夫绝不会容忍半点不忠。” 他简直不足以用冷酷来形容了! 怎么办,眼下都是他的人,本以为还能借助此事让他有所动容能稍稍分心。现在该怎么办?萧尘霜环顾四周,如果能从左边突破出去便是那个林子,届时再将这些人引到陷阱处,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把握能对付这么多人。 对了....她忽然想起勤太公一直在找的儿子。也许利用他儿子的消息,他尚能投鼠忌器。于是她立马准确无误的说出勤正中的生辰八字以及音容面貌来。 勤太公那端迟疑了片刻,不过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随后只是淡淡一笑,未再给她任何耍滑的机会,他周身突然涌起一片微红的电光,汇聚在拳上,猛然击向萧尘霜。 她看的很清楚,勤太公几乎是将自身所有内力都汇聚在了手上,这一拳要是下来那必然是死定了。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也罢,本就不该活这一世,如今草草了结死在这等小人手里也算是还了为洛凡的恩情。只盼着他将来能按照前世那般发展顺利登上帝位,莫要再被这些人左右! 然而,仅过片刻,勤太公脸上的笑意就凝住了。因为不知何时,萧尘霜身边竟多出一个男人来,他的拳头重重落在他的后背,却又被震了震,为护住心脉勤太公本意抽离,此遭非但不能抽离还反而为这个男人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男人只是微微笑着,一副轻松享受的模样,反观勤太公却是方寸大乱,他紧咬牙关将所有内力汇聚一起才得以挣脱,足足飞出好几米远。 眼看勤太公从上风落至下风,场面也变得混乱起来。 等了许久也没感受到半点痛楚,萧尘霜才睁开一只眼瞧了瞧周围的动静,所有人都跑向一边,前去查探勤太公伤势。 而她身边却站着一个个子高挑的男人,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是不是很感动,要以身相许?” 第364章 勤淮之死 “莫....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旭尧:“这就叫心有灵犀,我知道你有危险所以就立马赶来了,怎么样,是不是爱上我了?” “.....能不能正常说话。”萧尘霜翻了个白眼。 不过刚才确实很惊险,她知道的,那种情况下她根本就是避无可避,如果按照勤太公的力量一拳打来,起码现在胸口尚会立马出现一个血窟窿。 “你、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这么邪门的武功?”勤太公显是不可思议,他方才要不是生生抽离,估计再过半个时辰,他几十年的功力都会被这个邪教妖人吸走! 莫旭尧自然懒得理他,只仔仔细细检查萧尘霜是否有受伤,见没什么大碍之后才说:“你放心吧,太子已经安全了。而且李大人就在这附近,他们很快就会赶到,至于这勤淮....确实有几分可惜,不过对他而言可能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怎么知道李大人就在附近? 不过现在不是过问这些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莫旭尧:“介不介意脏了你的剑。” 莫旭尧明白过来,十分大方的递上手里的剑,“只这把剑可只有你一个姑娘用过,我娘说了,谁用了我的剑就得嫁给我。” 萧尘霜:“既如此那还是不麻烦莫公子了。” “等等...”莫旭尧一把拉住她,“这么开不起玩笑,剑给你,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今天你说了算。” 萧尘霜挑了挑眉,目光变得冷漠起来,她接过莫旭尧递来的剑走到勤淮跟前蹲了下来。 因为刀尖刺穿了肺部所以他才会立即毙命,以至于死后连眼睛也未能闭上,可能这便是所谓的死不瞑目吧。 她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睛,低语道:“其实你不欠我,本想护你一条命,没想到你还是因我而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在黄泉路上多一个伴。” 闻得此言,莫旭尧怀揣着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这丫头想做什么? 她紧了紧手里的剑缓步走到勤太公身边。一干护卫立马举起武器对着她,却在她步步紧逼之下一再后退。 勤太公冷冷瞧着她,未曾多加理会,只盘腿而坐调息疗伤。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老夫是皇上亲封的太公,如果你杀了我,皇上定不会轻易罢休。我女儿也一定会为我报仇。小丫头,你是个聪明人,什么事情该做不该做你应该明白的很。”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萧尘霜冷笑:“如你所说,只要你一死,在这种地方又有谁能发现?至于你身边这些人都是无辜的,我便可以大发善心饶他们一命,届时与我回宫复命,在皇上面前陈述实情,你勤家狼子野心暗杀太子的事一旦暴露,你说会不会最起码灭你族内三代?” 勤太公失声而笑:“好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倒要看看接下来太子会如何自处。只要我一死,京都势必会大乱,我倒要看看在这种风口浪尖上你家太子如何保住这个位置!” 如果勤太公一死,城内必定大乱,保不准勤贵妃会提前带着勤党实行计划。而此遭就陷入内忧外患之局,到时别说是太子的位置坐不稳,就连整个魏国都不稳。 这些蛮夷小国不可忽视,因为前世便是那土番族不知和朝中哪一位搭上线竟偷走了沙峪关边防图,把梁国狗贼大摇大摆的放了进来。 可惜那时她死的太早,也不知后来究竟如何做的,大魏是否被保住。 莫旭尧见她陷入挣扎境地,默默走到她身后,环手穿过她细腰两侧紧紧握住那剑,“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去做,不用考虑别的。” 萧尘霜摇了摇头:“我倒是想这么做,可如果这么做正如他所说京都会乱的。罢了,还是不要脏了你的剑。” 她背负太多不该属于她的责任,这飘摇的江山,腐败的朝臣,何时才能让她能够随心所欲。莫旭尧默默叹息,有些揪心,只冷冷瞧了勤太公一眼,全身散发着寒意。 勤太公也不以为然,“年轻人武功不错,只是这等邪功还是少练为妙,免得将来自食恶果。”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他去追萧尘霜了,叶枫等人留在此处等着李大仁前来接应。 此时的勤太公宛若待宰的羔羊,但他并未有半点惧怕,依旧稳稳盘腿坐在那处疗伤。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李大仁才姗姗迟来,他路上确实是被绊住了,所以到达时看到勤淮的尸体整个人心都凉了一半,没有办好太子妃交代的事也不知她是否会怪罪下来。 勤太公瞧他脸都绿了,嗤笑:“所以说你们李家就只配当看门的狗,居然听凭一个女人的差遣。” 李大仁目眦欲裂:“死到临头居然还这么多废话,我是看门狗又怎样呢,总好过你即将成为断头人!” “断头人?好啊,那就等着看,你就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夫会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勤太公冷冷笑过。 李大仁皱眉面子有些挂不住,但是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又显得他格局太小,声音一沉:“勤勉之以下犯上暗杀太子罪不容缓,立马带走!” 飞雪沾满她的头发,莫旭尧走上前一步轻轻抚去她头顶的雪花,动作格外温柔,就像在对待一件容易破碎的精美瓷器。 萧尘霜睨了他一眼,她并不习惯这种莫名其妙的亲密感,往后退了一步保持一定距离,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你接近我又有什么目的?” “这都被你发现了....”莫旭尧悄悄按住胸口咳了几声,故作轻松说:“我的目的就是把你娶回去,你碰了我的剑那就是我媳妇。” 萧尘霜皱眉:“我是太子妃。” “那又如何,我也不介意你二嫁。” “...我的意思是我...”萧尘霜无奈摇头:“算了,我还得去找太子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得先进宫,刚才...多谢你出手相救,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好...”莫旭尧强挤出一个笑意,看他脸色不对,在朦胧的月光下脸色更显惨白,她发觉有些不对劲,上前一查探才发现他胸口上有血迹。他下意识用外衣遮住,摆摆手:“没事,小问题,你先入宫解决勤勉之的事。” “都这样了你说是小问题?”萧尘霜自是不依,扒拉下他的外衣就看到中衣上的印记。 这伤可一点都不轻,是说,即便再浑厚的内力怎可能白白受住一拳还相安无事的。 原来他一直都强装着。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莫旭尧处处透着古怪,举手投足以及这些性子怎么看都觉得和魏洛风如出一辙。 “你怎么每次都这样,男人的身子就这么好看吗?”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萧尘霜愣了片刻,便更要脱下他的衣服一探究竟。 倒不是说男人的身子好看,而是这人受伤是因为自己,最起码得知道他现在的伤势如何才能决定是丢下他一人还是带着入宫去请太医诊治。 莫旭尧挣扎了片刻,却发现这家伙力气确实很大,不过想想之前受的伤定不能让她发现,于是抽了抽手,拉拢衣衫,“搞清楚我是个男人,孤男寡女的情况下你让我脱衣服,莫非你是真的打算投怀送抱了?” “我莫家可是很注重声誉,既然我喜欢你那便要明媒正娶,就算要洞房也得等到我们拜堂之后,不然....这就叫无媒苟合。”莫旭尧笑的轻浮,眼里却写满了认真。 萧尘霜自然知道他这话是开玩笑的,不过刚才看他胸口的时候虽未瞧仔细,不过能感觉出以前是受过伤的,再加上那一拳才会震裂了伤口。 她突然的就想起之前在一线天的时候魏洛风为了救她而受伤.... 怎么会这么巧? 莫旭尧见她沉默下来,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想得这么入神,看来你是很认真的在想我说的话,既然如此我就当你默认了。” 萧尘霜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啊,等我处理完勤家这档子事就去请求和离,你可得说话算话啊。至于你这伤我想你的护卫很快就会赶到,也不用我.操心。”她吐了吐舌,小跑着离开。 这....他紧皱着眉头,这女人怎这般轻易变心!叶枫猫在后面笑嘻嘻的:“主子,事情都到这地步了要我说不如就告诉娘娘得了。” “我再想想。”他捂着胸口,“想不到这勤老头居然隐藏的这么深,平时看着弱不禁风的....” 叶枫上前扶着他,“主子你也不赖,你怎么会预判到这些事?” 第365章 为我效力 “勤家监视我们我就不能监视回去嘛,只是我没想到勤淮居然肯为了九儿赴死,倒也罢了,回头请父皇追封一个百世好名给他算作告慰吧。” “主子对娘娘可真是打心眼里的好。” 莫旭尧皱眉:“只有这么一个媳妇不对她好对谁好?不过她刚才居然答应了我,这太奇怪了,她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答应您不是挺好嘛?证明娘娘心里有你。”叶枫说。 莫旭尧急了:“不对不对,我现在不是我,她答应了我难道真的心悦莫旭尧?这怎么行,我得赶紧悬崖勒马,不然回头媳妇丢了上哪哭去!” 他急了他急了。叶枫强忍着笑意,果然孙前辈所说不错,恋爱中的人智商为负数,不过好在在大事上面这二人都不太犯傻,也还好还好。 勤太公被羁押回去之后便困锁在李府内,这事儿勤贵妃那边暂时也不知情,上下都瞒得好好的。此次除了李大仁来的晚上了令人不快,这些事情还办的比较好。下人们从后门把萧尘霜请了进来,“娘娘委屈您了。” 她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什么,人在哪?” “关在密室里,您看何时进宫比较好?” 萧尘霜侧眼看向另一间院子,“勤家那几个府兵关在那边?” 李大仁愣神,很快道:“娘娘真是聪慧,确实关在那边,这群人又该如何处置?” “杀一人谓之恶,杀天下人便是不世枭雄。我向来也没什么同情心,不过太子颇为仁德,本宫也不能坏了他的名声。” 李大人闻言,疑惑问:“那娘娘您的意思是?” 她平平静静:“这些人也只是听命行事,如果愿意改过自新我便给他们一次机会。”萧尘霜挑眼看他:“李大人知道该怎么做。” “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 李大仁挑了几个勤家那些府兵里的头子出来,大事小事和他们说的还算完整,确定无误之后才敢带到萧尘霜跟前。 她稳稳坐在那,摆弄着桌上的一些珠宝和金银。 这些当然都是李夫人给的,反正李家这么富有也不缺这点。哪里比得她那太子府,样样要钱处处打点,又不敢徇私枉法的贪赃,根本就是入不敷出。 想想就觉得惨,若是世人知道争的这个位置还不如随便一个侯爷来的痛快,也不知还是不是会继续争下去。 她心里想着这些就自然而然的把这三个护卫头子给忽略了。 他们在地上跪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了,也不敢开口说话,只能悄悄打量。 萧尘霜不动声色:“你们在勤家这么些年,也算是劳苦功高。” “劳....这不敢,我等都是听命行事...” “不错不错,好一个听命行事就把所有都推得干净。这些年没有少帮勤老头做那些肮脏事吧,今儿就辛苦你们把勤老头对太子做的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清楚的写在纸上。”说罢,她挥一挥手让人侯上笔墨。 三个护卫面面相觑,为难道:“娘娘,小人都是粗人哪里会写字,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小人。” 萧尘霜恍然:“原来你们不会写字,那真是本宫失策了。既然如此,那这些家书也不用寄回去了,直接烧了吧。” “娘娘....” “娘娘开恩,奴才们这就写这就写!” 这些人毕竟在勤家待了这么些年,更知道勤老头的手段不会那么轻易就垮台的,所以要让他们叛变就会很难。 因此她才早早的就让李大仁打听过了,这三人虽不是什么学识渊博的才子,却也习得秀才之名,怎可能不会读写。为防着三人找借口推脱,便也只好先做好万足的准备了。 碧水从门外走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三人暗中也交换了眼神,碍于她身上那股摄人气魄也不敢造次。 一盏茶功夫过去,才将勤太公这些年吩咐他们做的一些伤害太子的事写出来。 事虽不多,但每一件都是大事儿。看着这些字便想起他身上那些伤....她低垂眼帘抚摸着这一张张白纸。 那猩红的血印映入她眼帘,这些红印便是他们方才所按,只是现在在烛火下细细瞧着,这三个手印并不一样。 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纹,对比下来确实不同,那是不是每个人的手指纹都不一样? “娘娘,太子妃娘娘...我们可都按照吩咐写下来了,这手印也按了,您就饶了我们一条贱命吧。” 她回过神来,轻巧一笑,抚着白纸上面的字,虽然太子受了许多委屈,不过没关系,因为很快她就会让勤家一一还回来。 “娘娘?太子妃娘娘...这手印也按了,您就饶了我们一条贱命吧。” “是啊是啊太子妃,就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都是听命行事的,这些恶事虽然做过可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家里人就会....” “勤勉之用我们家人性命威胁,这才沦为了死士只要还能喘气儿就得为勤家卖命,我们也不想的....” 几个人此起彼伏的说着,情到深处令人动容。萧尘霜垂着头,点了点手里的金银,“你们都是可造之材怎会是贱命,我也知道那些府兵大多都是你们带出来的,确实是辛苦了。” “娘娘,您这么说那还不如就杀了我们!”那人似是察觉到萧尘霜断不可能这么容易消气,她之所以这么说也和那些王权大臣一样,就是想找借口治他们的罪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 “我....?”那人迟疑道:“回娘娘的话,草民方秋。” “方秋,名字不错,年年岁岁一方秋。”萧尘霜拿起一锭金子放在他手上,“你们既说是被人所迫,如今逼迫你们的人就要死去,你们就可以获得新的生活。” 获得新的生活岂是那么简单的,就算她肯放过他们,可其他人呢?勤党以外的那些人呢? 萧尘霜自是明白这一点,观察了一遍他们的神情,各个都有几分窘迫,那看来她是猜对了。 于是才又继续说:“可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留在本宫身边继续效力,并且我不会限制你们任何自由,还可以让你们与家人相聚。” 与家人相聚? 三人脸上同时出现一种前所未有的神采,眼里也跳跃着某种希望和憧憬。 萧尘霜起身道:“一一报上你们的名字。” “太子妃是问我等原来的名字还是太公后来替我们改的?” “当然是你们父母取的。” 那脸蛋圆圆的男子低声道:“回太子妃,属下叫时雨...” “惊蛰....”另一方块脸答道。 萧尘霜点点头:“名字是未出生时父母给予孩子的祝福,无论好不好听都代表着一种心意。所以本宫不会随意篡改你们的名字,以后该叫什么就叫什么。” 时雨呆愣许久,直直看向身旁的方秋,他没有听错吧,刚才太子妃是说他们不用改名而且还能和家人相聚。 向来沉稳的方秋闻言,便先一叩首:“太子妃是想让我等杀了勤勉之?” “杀是一定要杀的,不过本宫不喜欢血腥味,而你们既要待在本宫身边,也就是说自然不用你们动手。我最讲求公道,大魏的律法自会杀他。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一五一十的把实情说出,到时即便皇上动了真怒,我也有办法替你们谋一个活命的机会。” 原来如此。 时雨立马道:“为太子妃效力的待遇比跟着勤太公要好,他只会让我们杀人,就好像是杀人机器一样,我早就受够了。承蒙娘娘不弃,时雨以后必定唯娘娘马首是瞻!” “哦不对不对...是唯命是从?”他学识不好常常说错话,可这张嘴又偏偏管不住。多亏得这两位哥哥对他多有照拂,不然还不知得吃多少亏。 所以说完后就下意识的看了冷漠的惊蛰一眼,见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才稍稍放下心,应当没有说错话吧。 萧尘霜冲他笑了笑,还真是个率真的孩子。时雨接收到娘娘的笑意,也顿时笑了起来:“娘娘笑起来可真好看!” “时雨,脑袋还要不要了。”方秋出声制止。 时雨一脸懵,结结巴巴:“难....难...难道说实话也要死吗?” “你....”惊蛰皱眉,这种时候该怎么教教他这个蠢钝的二弟。他摇摇头,拱手道:“娘娘,您的意思属下们很明了,不过我斗胆还有件事想恳求娘娘。” 第366章 邕宁宫 萧尘霜给了他一个说说看的眼神,惊蛰沉声道:“那些护卫罪不至死,全都是听命行事,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太高了,但还请娘娘发发善心也饶恕他们。属下保证他们定会誓死效忠娘娘。” “誓死效忠....”她轻笑出声:“我方才说了,我不是什么大善人,况且凭你空空一张嘴本宫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娘娘放心,属下明白您的意思,只要娘娘您肯答应饶恕他们性命,我等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惊蛰再三保证,时雨和方秋也立即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三人被安排在一间屋子里,门外也并未派人守着,这一点让时雨甚是满意。他整个人就轻松了许多,环抱双手:“大哥二哥,依我看跟着太子妃那绝对是比跟着勤老头有出息!” “你们看她不给我们改名字,还愿意听我们的意见,比起那一意孤行当我们是杀人工具的勤老头,那不知得好多少了!” 惊蛰:“事情尚未定局,一切难料。” “不错,二弟所言甚是,勤太公势力滔天岂会这么容易扳倒,除非太子妃有通天的本领。” 时雨道:“那可不是咋地,我就是觉得太子妃有通天本领。” “本领确实有,只是手段和势力如何与太公相比?”方秋叹了口气:“只是娘娘这招杀人诛心甚是好用,连你都乖乖被驯服了。” 三人渐渐走远,萧尘霜才和碧水一道出来。小福子打着灯笼过来,低声道:“娘娘都安排妥当了,只是得委屈您换身衣服了。” 他把灯笼递给碧水,从另一只手的食盒里拿出一套太监的衣裳来。她迅速换上后就和二人悄悄入了宫。 平日里小福子在太子跟前伺候着,所以跟宫里一些首领什么的也算认识。 尤其和那采买的太监更是有着不错的交情,再加上给了些银子,那采买太监就立即带着二人入宫了。 这太监也算是个老人儿了,和小福子一道运着马车进宫时,那守门的禁军因为都认识便没过多的检查,只是随便翻了翻,见都是些碳就打消了疑虑,转而拿着太监给的好酒就坐在一旁喝了起来。 “这次可真的多亏你帮忙了,好兄弟,你放心,这个情儿我定会还你的。”小福子连连道谢。 那人摆摆手:“害,自家兄弟说这些,你不是还给了我这些银子吗,按理说应当无条件帮你这个忙,可你也知道我的家境不好,弟弟妹妹还靠着我这个哥哥养着呢。” 小福子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等回头我再给你送些银子来。” “别别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记得你名下好像还有几块田,我父母现在老了做不得工,但以前种田是一把好手,所以我....” “我知道了,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小福子再次保证,那小太监也是个上道的,没再多说,推着车到一个偏僻的宫道后面就走了。小福子赶紧打开木盖子将萧尘霜和碧水二人接了出来。 “主子受委屈了,碧水姑娘你也受委屈了。” 碧水拍了拍身上的炭灰,“说这些话做什么,不能耽搁时间,我们先去办正经事。” “好嘞,那人我已经让墨统领派人给抓出来了,就在邕宁宫不远。” “在邕宁宫?” 小福子皱眉:“奴才也是说,怎么就这么巧在邕宁宫附近,不过好在现在杨妃去了这邕宁宫就冷了下来,七皇子又病着,这样也算是好事,至少没人注意这么多。” 这一路过去确实没人注意,想来小福子路上已经打点了过了。碧水不由得也多看了小福子一眼,她就走在萧尘霜旁边,此时的小福子在前面带路,全然看不到他任何表情。可是从这个角度看去,他身板挺的笔笔直直的。 她平日里看到那些太监,无论是品阶高的还是低的,那一个个都是佝偻着背,活像个老头子那般,给人的那种感觉就是注定比人低一等。 据说是因为太监净身特别痛苦,有的躺十天半个月,但是一般有经验的老人都会告诉那些小太监,净身完毕后一定要下床,而且越早越好,要走路要挺背,否则一辈子都会佝偻着肩膀,再也抬不起来。 可小福子就不一样了,他不仅把腰板挺的笔直,说话也不像那些太监那样捏着嗓子似的,最多就是清脆了些,偶尔听着像十六八的少年而已。 小福子也注意到什么,侧目看她一眼又飞快垂下头。 “主子,人就在里面了。” 这里隔邕宁宫还有些距离,也较为清净,即便在这里杀了人也未必能马上发现。 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往里走,那被抓来的小太监周雁山还不知发生何事,以为只是平日里御膳房那些人瞧他不顺,故而特意丢到这偏僻的地方准备暴打一顿的。 只要有人的地方多少都会有隐隐排挤的意思,御膳房当然也不例外。 更何况他自从前年看到那些事情后就变得疑神疑鬼,对谁都保持着戒心,慢慢的就连身边一些好友都疏远了他,以前那些与他不对付的人就更是在背后默默说他是怪胎。 这事儿就传到御膳房总管的耳朵里,至此看到他就觉得触霉头。 什么粗活重活儿都是让周雁山独自去完成的,在这御膳房里可没少受欺负,所以现在出现在这里,他也只以为是总管想教训他,并未往别处想。 所以当看到三个面生的人时,他也没立马反应过来。小福子不悦道:“你这奴才好没眼力见,见了我们太子妃也不行礼?” “太...太子妃?”周雁山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再确定才反应过来说:“您真的是太子妃?不可能,你,太子妃怎么会穿成这样鬼鬼祟祟的进宫?” 萧尘霜干脆坐了下来,淡定道:“我身份不会有假,此遭来见你是要赏你一个前程,你是要还是不要?” “赏奴才一个前程?”周雁山迅速思考,他和太子妃非亲非故根本不认识,像他这样的小人物怎么会入了太子妃的眼。退一万步如果这人真是太子妃,她有这么多人可用,就连福公公也比他强,这种好事怎么会轮到他? 萧尘霜不动声色,语气依旧淡淡的:“两年前你看到的事情总有一天会暴露,而一旦暴露你就只会死。我瞧你颇有几分头脑,为人也算忠诚,可堪为大用,本宫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只要你帮了我这一次,我就能送你到一个能与阎公公比肩的位置。” “阎....”周雁山彻底惊呆了,阎公公是什么人,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他是什么,两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甚至可以说他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如今这女人却说能帮自己一步登天? 他咽了咽口水,擦去额头的冷汗,垂着头说:“太子妃...太子妃需要奴才做什么您就言语一声,实在不用这样承诺,奴才只想平平安安...” “平平安安?”萧尘霜冷笑:“你入宫之前大字不识,如今却识字,并且你的字写的还不错,深的杨妃娘娘赏识,之前还本来打算让你去到七皇子身边,只是没想到后来出了那些事,你也就被发落到这御膳房。” 第367章 小人蒙蔽 “是....”周雁山汗颜不已,他只觉得甚是尴尬,同时也憎恨命运不公。 如她所言,如果不是杨妃出了事他现在最起码在七皇子身边当差,哪里轮得在这帮人手底下受气。 萧尘霜缓和了神情,将他扶了起来,“周雁山,你不是个甘愿平庸的人,大人做大事,只要你听从本宫调遣,这御笔司的位置就由你去坐。” “御....”周雁山再次瞠目结舌:“御笔司不是已经撤了吗,皇上也没有重新开设的意思,娘娘,您可不要哄骗奴才。” 萧尘霜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而且是很快就会设立。我自有办法送你上去,当然,我能让你升天就能让你下地狱,所以别和我耍什么花招。” “不敢,奴才怎敢与您耍花招,奴才曾经立过誓,不论是谁只要在这个时候拉奴才一把,那奴才这辈子就是当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那也得用命来报答。如今太子妃您若真的说话算话,那我周雁山这条命就是您的,以后只听您调遣!” 萧尘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发着呆,周雁山不过也才十七八的样子,可前世却在二十二左右就死了。 以往从不曾注意他什么,现在这么一看才发觉到底是欠了他什么,所以这次她定是要亲手将他送到那个位置的。 看着太子妃不说话,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心里也有些恍惚,又道:“娘娘可是不相信奴才?” 萧尘霜笑道:“若是不信你便也不会来了,周雁山...你的心意本宫知晓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你怎么表现了。” 他再次重重点了点头,眼底绽着一种奇异的色彩,他并不想超越阎公公,只是盼着能好过一点,至少比现在好过一点,对他而言就足够了。 在此事办妥之后萧尘霜主仆三人便也没有久留,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那邕宁宫,因为感染瘟疫的缘故所以现在仅有几个熟识的宫人照顾,其余人想进也是去不了的。 碧水道:“主子,奴婢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 “前几日不是老禹王开设品画大会吗,奴婢在门口凑了热闹。”碧水接着说:“可惜我什么也没瞧见,不过出来后我倒是碰到一个人,好像是邕宁宫的婉儿。” “婉儿是照顾七皇子的贴身宫女。” 碧水道:“是的,我看到她去香料铺子买香料,莫非她就是管香料的姑姑?还看不出来,她挺年轻的。” 小福子闻言,反应了过来:“碧水姑娘你好像不是在说她是不是管香料的姑姑,你这话的重点是在于婉儿去买了香料,而温太医觉得香料有问题,所以你是说那家铺子有问题!” “小福子你这么聪明吗?”碧水脸颊微微一红。小福子一脸谦虚:“哪里及姑娘你聪明。”他又看向萧尘霜:“娘娘,您要是觉得也有问题赶明儿奴才就悄悄去查查。” 萧尘霜:“你到时候先去找温太医探探口风,不过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他也未必肯如实告知,你尽量迂回些。” “是了,奴才晓得娘娘的意思了。” 与此同时,庸姝那边正派人打听这些事,因为她也发现这香料似乎有些不正常,不过苦于没有证据便只好让人先盯着。不过好巧不巧,想知道的答案没有答案,不想知道的事情却知道了。 她如今也没有别的盼望了,只想安安稳稳的把怀清养育成人。 一开始她进宫确实是打算为兄长报仇的,但这近两年的时间让她看到,其实皇帝不是个坏人,只是每个人立场不同罢了。而且明理说她哥哥确实是图谋不轨啊,如今有这种下场,当初造反的时候就该想到的。 所以她身边的宫女颜琴回来禀报的时候当即就下了决定,这次无论如何都得帮萧尘霜一把。 她拿起梳子帮萧尘霜梳头,“我手艺不是太好。” “已经很不错了。”萧尘霜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如此打扮下来也增了几分气场。起初还在犯难要是穿着一身太监服去不大好,可如今这个难题就被庸姝解决了。 “今天这场仗太子妃务必要赢,我们母子的未来也交到您手上了。”庸姝退后一步,正欲行大礼,萧尘霜连忙上前拦住,“柔夫人的大礼本宫不敢当,你今日既帮了我,来日定会还你一个情。” “太子妃误会了,其实我做这些并不是要你报恩,在这后宫中想必您是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 萧尘霜挑了挑眉,会心一笑,庸姝自也明白了是何意思,便安排了两个宫女准备好步撵送他们出去。 天还未亮,大约五更天的时候就下了一场雪,雪如柳絮般轻轻地飘扬,然后越下越大,今年的淮安因着这一场雪才仿佛进入真正的冬天似的。 大臣们冒着严寒踏上官轿往皇宫赶去。 一行人在门口等着,直至鼓钟鸣了一声,所有人才脱去皮靴和斗篷,按照高低品阶慢慢走进殿内。 老皇帝坐在上堂,手边就是火炉子,身上还盖了厚厚的毯子,他低头看着奏折和文书,时不时的还咳嗽两声。百官瞧了都暗自腹诽,看样子皇帝这身体是越发不行了啊。 看来这朝堂迟早都会成为勤家的,不说别的,就光是这几年来看的话,太子羽翼尚未丰满势必是要受制于勤家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下跪叩首,声如洪钟,空旷的大殿立马就回荡起来。 “众爱卿免礼...咳咳!!”皇帝按住胸口咳了几声,也不知怎的,最近就是昏昏沉沉的,还时不时咳嗽。太医只道是染了风寒,也瞧不出其他病症,也只好开些风寒的药给皇帝吃,只是迟迟不见效而已。 “皇上可是身体不适?” 皇帝竭力忍耐喉咙发痒的感觉,摆摆手:“没什么,年纪大了总会有些毛病的。不过正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朕决定开设御笔司,届时挑两个能干的小太监替朕批些简单的折子。” “皇上,这万万不可啊,自古宦官乱政,那种种恶事历历在目....” “是啊皇上,此事还需三思,且不说那古时宦官乱政,便说这奏折若经他人之手难免会酿出大祸。” 皇帝还没说什么,就已经让大臣极力反对了。这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而此时,那端王也走出一步,面上恭恭敬敬:“父皇,儿臣斗胆问一句,父皇怎会生出这等念头,暗地里又究竟是何人怂恿?” “放肆!”皇帝甩开手里的奏折,“你竟敢质问朕!” 端王被吓得不轻,连忙跪了下来:“父,父皇息怒,儿臣并无此意,儿臣只是怕父皇被身边的奸佞小人蒙蔽了双眼才会做出此等不明智的决定!”他说这话时那目光一直在阎公公和小李子身上打转,明眼人都知是意有所指。 阎公公脸上没了笑容,反而替代的是一副苦瓜模样,他这把年纪照顾皇上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不说居功至伟那多少也是劳苦功高丝毫不用谦虚,可在端王嘴里他倒成了那别有用心之人。 “皇上,端王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奸佞之人无孔不钻,也是怕皇上受人蒙蔽。” “是啊父皇明鉴,儿臣一片丹心可昭日月!” 皇帝扶了扶额:“行了朕知道了,不过这件事势在必行尔等也无须多言。” “皇上,这是范大人传回来的奏疏,那利武所犯之罪证据确凿,如今已然伏法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贾大人将折子递到了李公公手里。 第368章 搬尸上朝 皇帝点点头:“这件事能做的好也亏得诸位爱卿齐心协力,对了,太医院那边如何,城内百姓们是否已经稳定?” 杨大人拱手:“回皇上的话,初步是稳定下来,只是吃住的地方仍很紧张,因此太子妃将相府的庄子改造一二用以安置病人。不过还是很紧张,如今微臣也在和裴大人商议该如何解决。” “朕减免赋税是为了让百姓好过而不是让商人牟利,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该到了那些商人回报国家的时候了。”皇帝低低咳嗽了几句:“爱卿该明白朕的意思吧。” “是,臣明白,那臣明日就将那些富商请到家里做客,然后再游说此事,届时定会让他们多少交出些银钱尽快解决眼前难题。” “咳咳....”皇帝捂住口鼻猛地咳嗽,众臣见状连忙问:“皇上龙体可无恙?” 小李子赶紧递上一杯茶让他润口。皇帝接过茶杯喝了两口,瘫坐在龙椅上缓了片刻,才喘着粗气说:“没事,没事....朕的意思是不必对他们客气!咳咳...连太子妃一个女子都尚能如此,平日里诸位爱卿口口声声重男轻女,如今这遭倒是让你们瞧见了,女子可不比男儿差!” “是,是臣等目光短浅。” “皇上您好似病的很重,要不先宣个太医来看看。” “您的龙体安康才是万民之福,可定要好好保重才是啊。” 看着朝臣各个说着关怀之词,皇帝却沉默了下来,只是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这些人里究竟谁是真情谁是假意。他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又接过小李子递来的药丸服下,没一会儿就渐渐恢复如常。 有个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阎公公眼尖立即走了下去。小太监在他耳边低声说:“太子妃和李大人在殿外求见。” 太子妃来了?怎么还和李大人在一起?阎公公正准备回话,皇帝抬了抬手,“朕听到了,既是太子妃求见那便请进来。” “皇上这万万不可啊!” “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如今太子妃却屡屡知而犯之!” 一帮勤党的人口口声声说着后宫不得干政一类的话,更有甚者将前朝太子妃妹巳拿来当反面教材,如何如何害其亡国一类的话不绝于耳。 端王忍了许久,此次总算被他抓住小辫子,也附和于其中。 萧义脸色阴沉的可怕,这些勤党还真是不要脸的,欺负不了老的就拿小的开刀! 他正准备说话时,却有其余官员站在他这边帮腔。 这让他不免有些错愕,实则这些官员平日里和他没有什么交集。 现在太子妃风头正盛,深得皇帝宠爱,而皇帝身子又每况愈下,这皇位必定事要传给太子的。 虽然他们不愿意卷入某些纷争,但在这种时候只是公正的说几句话,可算不得站在哪一边。 所以到时不管这三方哪方夺位,也都是百利无害。 正所谓公死了有得吃,婆死了也有得吃,便是这个道理了。 双方争执不下,皇帝也不想因此而把事情闹大,想想这丫头此时求见定有要事,不宜再耽搁下去。 于是挥挥手:“请太子妃到偏殿候着。” 此话一出,勤党一派人便有种胜利之感,连看人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去了。那小太监满是为难:“皇上,奴才刚才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太子妃说了,这件事必须要面圣。” 端王忙道:“父皇,可不能这样任她肆意妄为了,真以为在瘟疫的事上做点贡献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这样下去她会更加猖狂的!”说到此次,他看了一眼朝臣,“各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 “......” “……” “.....额……”勤党这边此刻也没有说话了。 因为刚才争论一番他们也看清了时局。这太子妃的地位确实有所提升,不然刚才那帮老臣也不会都站在萧义那边了。 而此间勤太公也不在,他们人微言轻的,还是不要惹出事端的好。 “咳咳....”端王面色发红,直直红到耳根子处,大殿之上独他一人在反对,这可真尴尬! 可是刚才不还都反对吗,怎么一下子就都不说话了。还真都是一帮贪生怕死之辈! 见所有人都并无异议,皇帝也抓紧了机会让太监去宣人觐见。 萧尘霜走到殿前盈盈一拜,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 此时,勤党这边的几个臣子便开口说:“太子妃应当知道后宫之人是不可上这朝堂来的,如今肯让你进殿也是因着您功在社稷,所以臣等也暂无异议。可如果您....” “大人不必浪费口舌,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今日我来此不是为了左右什么,而是为了伸冤,准确的说是上折子。” “上折子?” 萧尘霜从袖中掏出折子呈递给了阎公公,众人皆是疑惑这太子妃要搞个什么名堂。 不过碍于局势影响也没人敢多说半个不字。 皇帝接过折子一瞧,里面白纸一张,又翻了几页还是空空如也,顿时也纳闷了。 萧尘霜不急不缓:“因为儿臣上奏之事难以用文字表明,不如在此用我的嘴巴讲述给大家听!” “不知太子妃要说什么事?” 萧尘霜瞥了一眼一干臣等:“你们也不必拿后宫不得干政来搪塞本宫,我心里自有分寸。如今要说的事实在令我愤怒,痛心!” “太子妃到底发生何事了?”皇帝坐起身子问。 她垂下头红着眼眶让人将勤淮的尸体抬了上来。 这抬着尸体上大殿可是大不敬的事儿,一般人还真不敢这么做! 但眼下除了几个臣子嘀嘀咕咕外,也没人说什么。 反而更关心的是这具尸体是谁的。 萧义蹙眉:“这是何人的尸体!” “萧丞相不必着急,掀开看看自然就明白了。” 在皇帝的示意下小太监前去掀开那张裹尸布,却见满身是血的勤淮睁着一双眼睛盯着房梁,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出现了些尸斑,看样子已死去多时。只是这死相未免太惨了些,身上那刀伤深可见骨,这得多大仇怨才能如此狠毒。 萧尘霜似是看穿众人心思,冷冷道:“死的很惨吧,当然惨,可同样他死的很壮烈。勤大人之所以会死是因为要救太子的性命!” “救太子的性命?太子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萧尘霜忍着悲痛:“就在昨夜本宫与太子在湖边小筑被人伏击,所幸有勤大人这样的忠义之才以命相救才得以让我等逃出生天,可惜他却丢了性命。” “居然还有这种事,连太子也敢动,在这节骨眼上莫非是大梁的细作?” “又或者是土番狗贼潜入才....” 众人纷纷猜测到底是谁敢痛下这等杀手,而接下来的话就更让人大跌眼镜了。这勤淮居然是被勤太公所杀? 这简直是荒谬,谁都知道勤太公的亲儿子已经被太子给搞死了,他们勤家就这么一个还算有本事的儿子,虽不是亲的,到底有血缘关系怎么也比那个干儿子强,那太公怎可能下得去手把勤淮给杀了? 对于这种结果她早早就料到,于是便让李大人将自己看到的事情如实说出。 他自是不敢有半句欺瞒,更是连全家性命都抵上了来证明自己所说的都是真的。 皇帝闻言,表情有些复杂,一开始他是替太子担心,但是现在那种担心的心情渐渐转变。 之前还正愁找不到法子对付勤家,而如今萧尘霜这么做却帮了他一个大忙。 但这一切真的是勤勉之所为?他还是无法确信,又秉着一国之君的公正便立即宣了仵作来当场验尸。 萧尘霜抱拳道:“父皇,儿臣已将闻名天下第一仵作司徒先生清了过来。” 第369章 死鸭子嘴硬 “司徒先生,可是那个验尸卓绝的司徒宇?” “不错。”萧尘霜接着说:“他为人最是公正,从不会被金钱蒙蔽或左右,因而由他来验尸除了确保公正性以外,还能得知勤大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没人反对,即便反对也不能在此间还没查清真相前开口。勤党这边的人倒是抱着一副轻松的心态,得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端王却不是个识时务的,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很荒谬,便开口说:“父皇,什么话都是弟妹一人在说,连仵作也是她找好的,如此动了这么多道手脚,那结果自然是对勤太公不利的,您可不能让忠臣受冤啊。” “端王多虑了,草民从不屑于名利,因而即便是金山银山也休想让草民说半句虚言。”司徒宇冷冷淡淡的看了端王一眼:“草民虽无功名在身,却是曾拜了祖师爷名下,话里话外的都得上呈天上,可万万不敢作假,免得遭了那拔舌之刑。” “咳咳....司..司徒先生,本王没那个意思,方才也是以为我弟妹开玩笑,没想到还真把您老人家给请来了。”端王一阵尴尬,没想到这丫的居然还真把司徒宇给找来了。 要说这司徒宇那名号可是响当当的。 据说当年连他的老子德宗皇帝还曾三顾草屋去邀请他回来担任提点刑狱司的,不过都被他给拒绝了。 说是此生不入仕途,志在为民伸冤,总之这人非常有原则,近乎变.态。 司徒宇不悦:“我今年不过才三十五,怎担得老人家三个字。” “是是是,嘿,瞧本王这嘴真不会说话的。”端王讪讪一笑尴尬至极。见没人出声打圆场,他又笑了好一会儿,气氛就更加尴尬了。 不过好在皇帝先开口了,让司徒宇马上验验勤淮究竟因何而死,这才缓和了现场一些尴尬气氛。 如肉眼可见勤淮的致命伤并不在于刀口,因为刀子虽然砍得深但不会立即毙命。 失血过多也不是理由,真正的死因是五内俱损肝胆破裂而死。 也就是说杀害勤淮的人是一个内力高强者。 得出结论后勤党也松了口气,那李大仁先前可是口口声声指认勤太公的,如今证明了勤淮的死因源于内功高手而导致,那自然就和勤太公没有半点关系了。 “太子妃方才言之凿凿,如今却啪啪打脸。”裴大人冷笑一声:“看来李大人这一遭也得赔上家人性命,所以说认清路看懂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皇帝沉吟道:“勤淮之死朕会命人继续调查,不过太子妃方才说太子的事,你又有何证据是勤太公派人伏击你们?” “就是,光是你一张嘴在这里说,这...有本事把勤太公请出来当面对证!”赵王也在一旁附和。 萧尘霜朝赵王翻了个白眼,这个狗东西前世居然这么欺负太子,所以一看到他就没什么好感了!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龇牙咧嘴一番,整套表情一气呵成。 那赵王看的是目瞪口呆,满脑子问号,“???”啥意思? 她又作了个呕吐的表情,赵王眨巴眨巴眼睛,眉头皱在一起,“??什么情况!” 她心底冷笑暗骂了两句,这才恢复平静转身看向皇帝,“赵王说的不错,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让大家亲耳听听勤太公是如何招认的!” 赵王冷冷一笑,原来是个只会挤眉弄眼的毛丫头,那这次他就要坐着看好戏,这个女人该如何收场!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按照她的意思去做。 勤太公被带进来的时候只穿了身白色中衣,双手被镣铐铐住,脚上还拖着铁链,那模样甚是狼狈,像极了阶下囚。 一干人等看到此幕大骂不公,你一言我一语的,现场就炸开了锅来。 没人注意到司徒宇那满是头疼的神情,这就是他不愿入仕的原因,乌烟瘴气简直就是乌烟瘴气! 皇帝脸上冷淡的表情已经消失,转而替代的是一种看到亲人受苦的内疚神情,他三两步走下台来,立马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因何将勤太公五花大绑的,还不快松开松开!” 勤太公也是老泪纵横,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请皇上处死老臣吧!” “这.....”皇帝心里越高兴,脸上就越痛心,赶紧扶着勤太公:“太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何太子妃说你买凶伏击太子?” “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子妃夫妇见老臣挡了他们的道,才设下这次的陷阱,老臣是着了道!还请皇上替老臣做主,或者干脆就直接杀了老臣!” 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威胁! 萧尘霜不自觉觉得有些好笑,甚至是欲哭无泪,这勤老头果然是戏精出身啊! 就从方才司徒宇说勤淮是被内功高强的人击毙而死的时候就看得出,因为那些勤党都松了口气。 原因很简单,在他们眼里勤太公还真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和高手什么的根本不搭边。 一开始她也这么以为,若不是亲眼看到他能一拳洞穿人的胸膛的话,她也会觉得这勤太公最多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罢了。 萧尘霜只是笑了笑:“勤太公这出戏可真漂亮,比本宫想象的还要令人动情。不过你做过什么你不愿说,可你的心腹却愿意一五一十说出来。” 勤太公冷笑:“你无非就是抓住了我勤府的侍卫,逼迫他们构陷老夫。” “构陷你?就凭你?你配?”萧尘霜翻了个白眼,勤太公瞬间脸绿,这太子妃未免太胜券在握,居然还敢露出这种鄙视的眼神和语气! 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还要什么风度!她立马传唤了惊蛰三人进殿。 方秋和惊蛰还算镇定自若,可那时雨却是有些丝丝紧张,跟在两个哥哥后面,他们怎么做他便怎么做。 “这三位又是何人?” 萧尘霜道:“回父皇的话,这三位便是勤家的府兵,这些年没少帮勤太公做那些龌龊事,就连这次刺杀太子一事也是勤太公一手策划,证据都在这里。” 她嘴里的证据自然是去年就让段离渊收集的那些往来书信。对照笔迹以及证人的口供什么的,便立即指出勤太公确实做过这些事。 其中最大的一条罪状就是前年和勤贵妃勾结,调换了魏洛风身边的侍卫,陷他于孤助之地险些丢了性命。 这件事她本来是不知道,是因为看到魏洛风的那些事后才知晓,所以来奉天殿前她才会去找周雁天! 这一招确实让勤太公没料到,他料到了惊蛰三人定会反戈,但没料到前年的事情都被抖出来,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那和土番暗通款曲的事情不是也得暴露? 他一下子就有些慌了,不过到底不是轻易吓到的人,即便心里慌了,那面上仍稳如老狗。对于这些证人的指证统统不肯承认。 勤党一派见他落了下风,也忙道:“皇上,此事疑点多多,其一,太子妃口口声声说是太公杀死了勤淮,可众所周知太公对勤淮甚是高看,试问一个人怎可能杀死自己视如亲子的人?其二,这个知晓情况的什么人早就年事已高,他只是远远看到,又如何能知晓事情原委....依照老臣...” 萧尘霜:“别以你所见了,把周雁天带进来。” 啊这....那名大臣被怼了,脸上火辣辣的,却又不敢和她争执什么,只好退到一旁。 但那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旁边的大臣问:“这周雁天是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这周雁天是何人,先别说了,这太子妃跟疯了似的见谁怼谁,不想被记恨到还是闭嘴。” “可是....”他刚一抬眼去看萧尘霜,就被她身上那股冰冷的气息给震住,他悻悻然垂下了头,咂了咂嘴没敢多说。 小福子出去请周雁天进殿的时候再三叮嘱他千万不要紧张,就把前年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就好了。 他连连应是,不敢丝毫懈怠。到底这是他第一次踏进大殿,也是第一次站在这堂上看到皇帝,所以当看到皇帝的时候眼睛都发木了。 直至阎公公喝道:“大胆奴才,竟敢直视皇上!” 第370章 祸水东引 “奴才知错!”周雁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的,他把头埋的很低,等待着上方问话。 萧尘霜看了他一眼:“周雁天,你将你之前所看到的事全部说出来。” “你以为随便找个小太监就能指证什么?”勤太公满眼不屑:“太子妃的手段果然够卑劣够下作!” 周雁天道:“皇上,奴才确实亲眼所见,这是贵妃娘娘的手令!奴才之所以保留至今…原本不是打算要告发娘娘,而是因为奴才无处可扔,深怕露出半点马脚,那稍有不慎就会一命呜呼啊。” “皇上,手令上有贵妃娘娘用刻刀刻下的痕迹,只要一经比对就定能证明奴才说的都是真的!” 皇帝面色越发沉重,此事既与勤贵妃有关那自然是得把勤贵妃请出来的。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外面就传来张公公的声音,勤贵妃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看到自己的老父亲在受苦,她当即扑了过去,“父亲,怎么会这样的,他们怎么敢这么对待你?” 妙芝,你听爹说,这一切都是子虚乌有,你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问! 勤贵妃含泪:“皇上,臣妾敢问皇上我勤家究竟是哪里错了,先是贬怀瑾出京不得随意入关,再是这样待我父亲,皇上,我勤家兢兢业业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什么...为什么会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 “你来的正好,朕正要问你,这个小太监你可认识?” 勤贵妃擦干了眼泪,侧目看向周雁天,那种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从地狱爬上来的人。 她眉眼一沉:“臣妾不认识。” “那好,这个你可认识?”皇帝将手令甩到她脚边。 张公公俯身去捡,神情不由一变,这手令不正是遗失的那一枚吗? 当时因为找不到此物,章台宫上下皆是人心惶惶。 不过后来日子一久,这件事就暂时放缓了。 没想到如今又出现在这里。 察觉他表情不对,皇帝微眯着眼:“爱妃,朕可是待你不薄,你却屡次三番残害太子于绝境之地,爱妃,你怕不是要反了不成!” “...皇上,这件事肯定是误会,臣妾敢以性命担保,我父亲绝不会做出这等事,你断断不能因为一个手令就觉得是臣妾所为啊,太子是臣妾看着长大的,试问我怎会....” 她极力的想要解释,甚至要以自小的情分来当筹码,可此时听着更像是在狡辩。 皇帝也并非是眼瞎耳聋,他冷冷道:“看着长大的,勤淮也算得是你兄长,不也一样被勤太公所杀?看来你们勤家喜好杀戮,可怎么就托生成了文臣!” “皇上,这纯属诬陷,臣妾冤枉!”说到此间,勤贵妃反应过来什么,怒指周雁天:“你是哪里的小太监何故冤枉本宫,你可知你若我得了清白,你下场该是如何!” 他当然明白自己的下场会如何,所以这两年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一想起之前闵公公帮着这女人试探的时候,那副嘴脸那些手段,实在令人发指。 既已走出这一步,那又畏惧什么,畏惧的人早就该被踩在底下! 他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布料,“皇上,奴才除了手令还找到这个!” 在皇帝的示意下萧尘霜上前接过一看,这布料怎么好生眼熟... 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最后还是请了尚服局的女官前来验证。 勤贵妃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劲的朝那女官使眼色。 女官赶紧垂下了头,看着这布料发呆,这布料....确实只有勤贵妃一人所有,还是为了那朝凤宴而制,尤其珍贵,宫里好些人都是见过的。 不过那日很不巧,衣服刚刚赶制出来勤贵妃就病倒了,所以后来玉嫔才有了八皇子... 所以衣服的事只有她知道,连皇帝也未必知晓。该怎么办,勤贵妃势力雄厚,若是胡乱说话,勤贵妃只要轻轻动动小手指就能捏死自己。 “为何不说话,这布料是否为贵妃所有?” 女官战战兢兢,炸了眨眼:“回...回皇上的话,这样的布料确实十分罕见,贵妃娘娘也确实有一件这样的衣服,不过因为很是珍贵她从..从未穿过,而且除此之外萧老夫人也有一件。” 萧老夫人? “难道是萧家做的?” “这也不无可能,早些年间太子与萧家大小姐交好,丞相还冷着脸反对呢。” “可不是,他们萧家一向都看不起太子,就算起了杀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萧义脸都绿了,好端端的就把这个黑锅甩在他萧家头上。 他握了握手里的朝笏,并未急着去辩解什么,这个时候越说越错,倒不如先保持沉默。 杨则达向来是太子党的,这个时候要是传出和萧家不合可不是件好事,他沉思片刻正准备开口,却见那太子妃已经站了出来。 “看着姑姑年纪不大应该不是不记事的人。”萧尘霜抬头扫了众人一眼:“我祖母的丧事是本宫一手操持,她的遗物也是本宫亲自整理,并未瞧见有这样布料的衣裳。” “这....可是....” “看来这位姑姑是直言肯定了,那不如这样好了,现在就派人去我萧家搜查。本宫可不想为了这些无稽之言坏了与太子的情分。”她低头看着这扯下来的衣角,“不过若是什么都搜不到,毁谤皇亲国戚可是重罪,轻则处斩重则抄家流放,姑姑可愿试一试?” “我....”女官呆住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边是勤贵妃一边是太子妃,该怎么选? 看她说不出话,皇帝心里也明白,这女官多半是忌惮勤贵妃的威严不敢说实话。想想也是可笑,他将后宫交给勤贵妃主理,没想到如今还真就成了她的天下。 按理说宫里这些女官太监一草一物都该属于他这个皇帝的,可到头了还不如一个妃子那般有威势。 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搞不好勤贵妃还会想出别的法子脱身。 萧尘霜看了一眼司徒宇,司徒宇便立即会意过来,进来的时候太子妃就说让他带些石灰粉,虽然不知道欲意何为,不过还是乖乖听了吩咐带了进来。 他暗暗拍了拍箱子,表示石灰粉就在箱子中。 “苍天有眼,你这样冤枉我们勤家是不得善终的。你口口声声人证物证,刚好本宫这里也有人证可以证明,根本是你胁迫了这三个侍卫的家人他们才会诬陷太公的。”说罢,勤贵妃便让张公公立马去带人证来。 这些人证还真就是惊蛰三人的父母兄嫂。 只是勤贵妃没能料到的是她虽然掌握了这些人的要穴,却没有掌握身边的人。 张公公在门口转了一圈回来,急急喊道:“贵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那些人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回事,马上派人去找!” 萧尘霜叹息:“贵妃,事已至此你实在不必再假装下去,你说那些证人定然是惊蛰他们的父母妻儿,我确实见过他们,但并未像你说的胁迫什么。” “这件事草民最有发言权。”方秋身后走来一个穿着朴素的人,他膀子已经断了,身后还跟着一家子人。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九五之尊,难免被他身上那种气势折服,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惊蛰低声提醒:“兄长,嫂嫂,这是皇上,须得下跪。” “皇上...这就是皇上....”那三十来岁的农妇立马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请皇上为民妇做主!” “咳咳...咳咳....”皇帝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捂着胸口,伴着剧烈的咳嗽声,“你是何人?有何冤情?” 第371章 尸体会说话 “皇上,民妇是谁并不重要,这位是我的夫君,我们夫妇在乡下本是很平静的生活,可是这一切全部被勤勉之毁了!他抓走我夫君,软禁我们,用我们来威胁他认真替他办差,皇上,请皇上一定要公正处理!”她哭喊着磕头,那声音回彻大殿。 “胡说八道,看来太子妃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勤太公自然不会为之动容,更不会轻易伏法。萧尘霜盯着他看了许久,她前世会那么苦有一半来自于萧义,还有一半就是他。 再说说魏国,若不是他当时与大梁勾结开了城门,那些梁国军队如何能入关?也不至于害得群民流离失所,到现在她还时不时从梁国军队那些炮火声中惊醒过来。 她彻底冷了下来,“勤太公既这般不知悔改,那好,就让你儿子来告诉我们真相。” “我儿子?”勤太公纳闷:“我哪个儿子?” “当然是被你亲手杀死的儿子。”萧尘霜拍了拍手,双手一击,便有人将之前那把刀带了上来。这帮人手里带着肠衣手套,小心翼翼将刀奉了上来。勤太公眉头一皱,这个女人到底又要耍什么花样,这刀....刀上面还有血迹,看起来也别无文章,她究竟要如何做? 众人见此也都聚精会神的看着,连勤贵妃此遭也没有说话,因为她根本就猜不到萧尘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收到勤太公被绑进殿后的消息就派了人去将这三个侍卫的家人关起来,入宫的时候都安排的妥当,可怎么就跑到萧尘霜手里去了。这其中是哪个环节出错?她看了一眼玉嬷嬷又看了看张公公,莫非...遭受了背叛? 刀已经被放在干净的案板上,皇帝也起身走下台阶来。萧尘霜上前扶了他一把,小心翼翼搀着他走到近前,宛若父女。 “父皇你还撑得住吗?” 皇帝捂嘴咳嗽:“你父皇我不是面团捏的,没那么容易散架,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萧尘霜温柔解释:“儿臣无意发现每个人的手指上的纹路其实是不同的,以前肉眼一看觉得都一样,但经过儿臣和司徒先生仔细对比发现十个人十个不同,那么是不是所有人的指纹都不一样。” 司徒宇接过话:“不错,太子妃确实心细如尘,其实早在之前一桩密室杀人案后我就开始收集,没想到与太子妃还真是所见略同。” “所以司徒先生的意思这刀把上有指纹?”阎公公问。 司徒宇嗯了一声:“所以这也是为何我会推崇所有衙役仵作用肠衣手套的缘故。在此之前我已对比了千人的指纹,发现每个人确实有差异,只是无法让指纹显现出来。直至太子妃提醒了我。” 他从箱子里取出石灰粉和一把小刷子,这小刷子和毛笔差不多大小,是用鼠毛而制,非常柔软细腻。一开始他还没想明白太子妃为何让他准备此物,但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不得不说司徒宇确实是个天造之才,在验尸方面天分极高。他倒出一些粉末在刀把上,在用小刷子轻轻的刷去表面薄薄的粉末,很快就看到一个指纹呈现在了刀把上。准确的说连虎口位置也都显示出来,不止一个人的指纹,是三个人的。 这把刀本来就不属于勤太公的,之前是侍卫拿过所以其中一个指纹是他的,余下的两个指纹一个是勤淮的,还有一个呢?司徒宇又在勤淮的尸体上寻找答案。 勤贵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对于二人的言论她根本是闻所未闻。冷汗从额头缓缓冒出,司徒宇的神情也越发严重,比对过死去的侍卫和勤淮手上的指纹后,果然是一模一样的,那么剩下一个指纹... 他侧头看向勤太公,“我已经证实指纹是不一样的,所以现在还剩下一个,该轮到太公你了。” 勤太公嘴角略一抽搐,铁铐被人打了开来,司徒宇则走到他跟前,欠身施礼便要抬起他的手摁在纸上去比对,看是否能够完全重合。在这样的情形下,连朝中元老都被发落了,其余人也不敢说话。 如果真的吻合那就证明父亲确实杀了勤淮,再一牵扯,这些侍卫又都口口声声说父亲伏击太子。虽然此遭那太子没有亲自前来,却将事情全盘托于太子妃之手,足以可见太子这次是下了杀机的。 看着老父亲为难的模样,她忽然腿一软,扑倒在勤太公身边,广袖一拂袖竟然将指纹抹去,石灰扬在了空中。她心里嗤笑,脸上却诧异惊慌:“皇上,臣妾当真不是故意的!” 死到临头还玩这些把戏。不过现在指纹没了,上哪里再去找一个,又该如何比对?勤党一行人见事情出了转机,纷纷跪地求饶:“皇上,兹事体大万万不能草率,想勤太公兢兢业业事事为国,怎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是真是假还需交给刑部查证!” 看着一群年事已高的臣子皆纷纷下跪求饶,只有萧义几人和太子党一行人站在那里显得颇为尴尬。见皇帝无所动容,勤党一群人又立马摘下乌纱要求重审此案,齐刷刷十几个人摘下帽子跪在那里,这场面倒是颇为壮观。 司徒宇也觉新奇,竟停下手中的事专心的看了起来。 萧尘霜皱眉:“司徒先生,还有办法恢复嘛?” “这个自然是没办法的,就连显现指纹的方法还是你提点了我,暂时我可想不出来别的。” “皇上,恳请皇上念在太公劳苦功高的份上,将此事彻查,否则我等长跪不起!” 萧尘霜转头看向这些人,她明明差一步就可以成功了,眼下被阻拦下来,要是再想找机会动他岂不是就难如登天了? 见此情形,皇帝此时也不好再一意孤行。萧义等人也只好道:“皇上,此事或许尚有疑点,但勤太公杀害勤淮一事定是证据确凿,按律杀人者当斩,不过鉴于太子被伏击的事尚未查清,不如先行收监再做定夺。” 闻言,皇帝也只好点头称好,他这身子骨是越来越乏了,再多留一刻那都咳的不歇气。阎公公低声问:“皇上,今日这事一时三刻是解决不了的,要不先回去歇着。” “咳咳...咳咳!!”皇帝深吸了几口气,“也只有如此了,先将勤勉之收监,那勤贵妃派人看着,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乱子。” “老奴省得了。”阎公公扶着皇帝从大殿离开。勤党一派才终于松了口气,至少这一仗他们是赢了,但深知骄兵必败的道理,眼下还不算完全脱离危险,可不敢太过忘形。 萧尘霜心中自是不服,她掐算的好好的,可是到头来还是一败涂地,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真的就没办法扳倒勤氏一族吗! 她心中郁结难解,加上这些日子操劳过度,早已透支了身子,冷风吹来的时候就引起咳嗽。碧水赶紧把手绢递给她,小福子也紧着把装着热汤的水囊拿出来,倒了杯水扶着她慢慢坐下。 “主子,一切还有别的办法的,今天是皇上身子不好才只好先退朝,等皇上身子养好了,咱还能重新来。”小福子宽慰着。 “主子,要不我们回去和太子商量商量看看接下来怎么做,你可不能自己给憋着,奴婢也知道你委屈了....”碧水叹息,看着她这副模样实在觉得难受。 “主子....”二人还想说点什么,萧尘霜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开口。她稍稍平静了许多,钻牛角尖是没用的,也亏得她能够想明白一些事。要是这么好瓦解这么容易就能扳倒一个家族,那魏洛风也不会忍受五年的痛苦了。 想清楚这些心里总归是好受些,她提步走进殿中,看到勤贵妃那眼眶红红失态的模样,顿时又好受了几分,她嘴角往上翘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勤贵妃冷眼看她:“你以为你赢了吗?”从这个角度她便是跪坐着像是俯首称臣一般,意识到这一点,勤贵妃抬了抬手,张公公便立马搭把手过来将她搀起。她不会输,她怎可能输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 第372章 替罪羊 萧尘霜:“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与你争输赢。” “我真是后悔,真是后悔啊,你刚和瑾儿在一起那会我不应该反对的。”勤贵妃摇摇晃晃走了几步,碧水心里想,现在后悔了,之前干嘛去了? 谁知她又猛然一回头,“我应该杀了你,应该在那时就直接杀了你!” 小福子皱眉:“贵妃娘娘慎言。” “慎言?呵,是,现在连一只狗奴才都能欺负到本宫身上去了,你是否真的觉得我勤家不行了?我告诉你萧尘霜,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萧尘霜:“你一直说你没输,但看到一向高高在上的贵妃沦为这般市井泼妇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和勤妙芝浪费时间没什么好处,眼下就要立即和司徒宇商量能否让指纹还原的方法。 否则就是夜长梦多。 “贵妃娘娘,奴才们送你回宫吧。”说话的正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小李子。勤贵妃沉默着没有说话,回到章台宫后就把所有宫人都赶了出去,张公公一行人也只好等在外面。 玉嬷嬷甚是伤心:“小姐打小如此,一有心事儿就不说话把自己关在屋里。” “哎....”宫人们长长叹气。 勤贵妃跪坐在地毯上,绣着金色牡丹的裙裾长长的铺在后面,涂着紫色蔻丹的手紧拉着衣袖,沉着脸不说话也看不清表情,隔得近些才能看到她抖动的肩膀。 一炷香的时间后她慢慢回过神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脸上多了几分刚毅,拂去脸上的泪水,觉得自己大可不必如此作践。想想刚才皇上走的时候未曾吝啬过一眼多看看她,这心里就寒冷彻骨。 可见在他心里勤家的存在果然是眼中钉肉中刺。现在父亲出事,勤淮死了,正中尚未找到,她应该打起十二分精神推推这来龙去脉,算算这接下来该怎么做。 “张恒!” 张公公赶忙应声,推门提步走了进去。见勤贵妃哭的眼睛发红,忙打了热水拿了帕子给她捂捂,“娘娘,您仔细着眼睛,可别再哭了。” 勤贵妃却一把推开张公公:“是不是你做的?” “娘娘您在说什么?” “本宫不认为你耳聋,我说什么难道你不清楚?那三个侍卫的家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转眼就到了萧尘霜那边去!” 张公公闻言,心头一紧,忙下跪求饶:“娘娘冤枉,奴才尽心尽力伺候您,绝不敢有二心啊。奴才对天起誓,要是奴才半点对您不起,就天打雷劈肠穿肚烂!” 他这么信誓旦旦也不似谎话。 “罢了,这件事很是可疑,本宫也不一定说你,也许是你身边的人也指不定,你可得好好排查排查。”勤贵妃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企图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丝变化,但是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种神情,便也只好作罢。 也许真的不是张公公做什么,也许是她身边别的人,毕竟这张公公在身边也算很久了,按理说不该会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她缓缓往殿外走去,恢复了以往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个节骨眼上那些勤党也不敢再贸然过来相见,勤贵妃也只好命人传信出去,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勤太公救出来,只要团结在一起,那这盘沙就永远不会散。 另外又让袭香传信给长安侯,让他尽快把那些账簿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至于土番这边尽量撇清关系,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就不值当了。 袭香是上面新派的人,很完美的接替了之前香寒的位置,甚至比香寒还要聪明勤快,很是讨得她的欢心。 张公公前去传话,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妥,保不准这是一种试探,于是写了字条打算向萧尘霜通风报信,让她着手长安侯那边的事。 只是这信自然是不能亲自去送的。 他把之前那些牛肉干放进油纸里包好上赶着给玉嬷嬷送过去。 “哟,张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玉嬷嬷自是没好脾气,她本就这把年纪了,还有三五年就花甲了,人老了自然就笨手笨脚,比不得这位新宠讨娘娘欢喜,因而俩人间一向不对付。 之前有个香寒,现在又多了个张公公,总之谁都得踩上一脚。想想还真是觉得憋屈,理应她这个乳娘才是与勤贵妃关系最亲厚才是。 张公公弓着腰哈着笑:“嬷嬷又何必这样,我也不过是个奴才,只要主子开心那就是伺候到位了。但总的说你是我的前辈,我还记得才来章台宫的时候都是您在教导我。” “只是岁月悠悠,不知不觉我们竟走到这一步,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抢你的位置。” 说到这,他拎起酒壶往她杯子里倒酒,又麻利的把牛肉干倒出来装盘,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食,左手边放着的是一只锦盒,光看这盒子少说也得值个二两。 玉嬷嬷的脸色缓和了些,却又作出那副高姿态:“怎么,张公公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能做些什么。” “哎,最近局势紧张关系也紧张,但实不相瞒,我有一个义女就在太子府,我呢有些事要交代她,您就帮我把这皮袄带出去,我想着这寒冬腊月的,她....”张公公有些难为情,没说下去,但玉嬷嬷却十分能理解。 都是做父母的年纪,虽然未曾生养过,但一手带大的陪大的哪能没有半点感情,除非连畜生都不如。 所以她自然知道张公公的意思,无非就是托她把这皮袄带出去,怕他那宝贝女儿给冻着了。 想想以往关于太子妃的事,也知道在太子府做姬妾可不好做,她那嚣张跋扈又善妒的性子可是出了名的。 倒也是可怜了这些后宅女人。 “你倒也是乖觉,那行吧,难为你肯纡尊降贵的来求我。这个也不是什么大忙,我就顺手给你送出去就是了。” 见她应承下来,张公公才讪讪一笑,起身拍了拍那装好的皮袄,“对了大娘,这衣服可不能拆开了,否则很难再叠好,大娘可千万注意。” “行了行了,虽然你是没根的人,但到底还是个男人,怎么这般的啰嗦,我晓得了你去吧。”玉嬷嬷很不耐烦的让他先走。 伺候她的贴身丫鬟走了进来,方才在外面的时候就听到二人谈话了。 在这节骨眼上,大早上的就听到勤贵妃还在怀疑他来着,怎么转眼就跑到嬷嬷这里了,他想搞什么? 玉嬷嬷瞧她心事重重的,便道:“待会把这东西送出去吧。” “嬷嬷,有个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说。”她把干衣服收起来叠好。玉嬷嬷睨了她一眼:“既然你想说那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就是奴婢....”她凑近玉嬷嬷跟前把今早自己所知的事情告诉了她。 玉嬷嬷一听,猛一拍桌:“敢情这兔崽子竟拿我做挡箭牌!”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很好想通了,勤贵妃怀疑张公公并非空穴来风! 也就是说张公公和太子妃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借助他干女儿为幌子。 聪明如她立马就察觉肯定是这件皮袄有问题,翻腾一遍后果然在袖子的衔接处发现一个用针线添上去的小包。 果然有问题!玉嬷嬷打开纸条一看,果然是向太子妃通风报信的! 她紧紧攥着纸条,磨了磨牙:“这个狗太监,都这个地步了还想推我去死,我现在就立马去告诉娘娘!” 宫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气呼呼的冲了出去,转身踏出门外,张公公狡黠一笑,取出一锭金子交付到了宫女手上。“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第373章 断指明志 “奴婢知道,公公尽管放心。”她把金元宝放在嘴里一咬,果然是纯金的。 张公公的目光变得幽远起来,结集了几个太监匆匆赶往章台宫。 勤贵妃带着一群宫女正在赶往太医院的路上,远远地就看到张公公急着跑了过来,而与此同时玉嬷嬷也看到那老小子正跑过去,她心里一合计莫非这老小子打算先下手为强? 她身后的宫女道:“嬷嬷我带几个人去拖住张公公。” “你倒是个聪明的,等这事儿过了定赏你些好物件!”玉嬷嬷露齿一笑,急急忙忙扑倒在勤贵妃跟前,“娘娘,张公公和太子妃之间果然有勾结,这是二人勾结的凭证!” 勤贵妃蹙眉,袭香便上前接过那纸条,正要接过来的时候就被张公公打乱了。他毫无顾忌的抽出了剑刺向玉嬷嬷,鲜血飞溅满身,可以说是一剑封喉。 玉嬷嬷瞠目结舌,眼睛睁着,下意识捂住飚血的脖子,只可惜还来不及多说半个字就直直倒地。 “你疯了,竟敢在本宫面前杀人!” 袭香神情凝重,赶忙蹲下去检查玉嬷嬷的尸体,随后朝着勤贵妃摇了摇头。 此时勤贵妃也顾不得张公公杀人动机何在,因为还惦念着玉嬷嬷手里那张字条,她倒是要看看在证据面前这个张公公还有何话好说! 她从玉嬷嬷手里将纸条抽出,张公公见此立马又夺了过来,他手指瞬间就麻了,赶紧松手扔掉了纸团,这么做却全然没用,他不惜用剑斩断一根手指这才作罢。 那钻心的痛苦像毒蛇一样钻进胸口,他紧咬着牙关,迅速扯了衣裳简单包住以此止血。 勤贵妃半天回不过来神,张大了嘴:“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张公公正要开口却因体力不支而昏倒在地。 “他昏过去了,应该是短暂失血过多导致晕厥。”袭香检查了一遍。 勤贵妃满是不解,目光又落到那纸团上面,莫非张恒真的和萧尘霜勾结起来,所以才要杀玉嬷嬷灭口? 她目光略略一闪,袭香便会意过来,小心捡起那张纸团,无事发生。 纸团不远处则是张公公那根断指,血液里有些密密麻麻的蛊虫因离开了宿主而扭曲着身子死命挣扎着,看的人有些头皮发麻。 她赫然起身,“娘娘,这是阴蛇蛊,下蛊之人心思毒辣,以玉嬷嬷作为宿主,若是刚才您接过那纸团,现在怕是已经....”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张公公。 勤贵妃紧缩着瞳孔,“纸条上写了什么?” “白纸一张,看来真…” “难道真的是玉嬷嬷?可是她伺候本宫很多年。” 袭香叹了口气,在许多利益面前连亲人都会反目成仇,何况只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嬷嬷。 面对这突然发生的状况,勤贵妃未能很好的消化,甚至搞不清来龙去脉,但唯一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张公公及时赶到,现在死的人就是她! 她没多加迟疑,紧赶着让人宣了太医过来替张公公止血。 袭香迟疑:“娘娘,这件事太奇怪了,难道玉嬷嬷才是那个内鬼?” “奇怪确实是奇怪,把那张纸团给我。”她接过纸团往殿内走,用头上的簪子打开妆台上的一个木盒子。原来簪子上是有一把半个小指粗细的钥匙齿轮,随着轻轻转动,盒子打开。 她熟练的拿出里面的药水涂抹在纸上,很快,上面就呈现出一行若隐若现的小字。 袭香惊道:“居然是透露了让长安侯烧毁账簿的消息!” “太可疑了…”勤贵妃沉思了片刻,“等他醒来再说。” 实则她生性多疑,鉴于刚才发生种种,其实已经认定玉嬷嬷背叛了她。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的事会不会太刻意了? “娘娘,奴婢觉得这张公公仍然可疑。” 勤贵妃道:“你是不知道他才进宫那会胆小如鼠,你没说这话之前本宫也认为事有可疑,但如果要赌上一根手指甚至半条性命来嫁祸一个人或者讨我的心安,那从某种角度说,他也算忠心了。” 自然,袭香无法理解她的逻辑思维,不过这不重要,她的目的就是帮着勤贵妃的忙,传递消息回梁国。至于这些事,只要不影响大局她也乐的清闲不太爱去搭理。 醒来后天已经黑了,太医开了些药叮嘱他服下。手上的血也已经止住了,还好切的是左手,不耽误右手握笔。他摸摸索索的起身,未曾注意角落里站着的女人,直至听得动静方知晓屋内还有别人。 “娘...娘娘....” 勤贵妃挥一挥手:“你还没恢复好就不用多礼了,你现在完完本本告诉本宫,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才....”张公公叹了口气,只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她。 勤贵妃一听,开始也是略有怀疑,可直至张公公这么一分析和说明,她的心彻底动摇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事情也得查清楚,于是连夜就让袭香派人去查玉嬷嬷之前在宫外那些勾当。 张公公倚靠在床头,那老婆子在宫外本来就有些不干净,这些他都是查到的,所以就完全不怕勤贵妃再去查一次。 要撇清什么关系很难,可如果要嫁祸别人就很简单。更何况现在死无对证,勤贵妃也没办法再细查。 瞧着天色差不多了,他便忍着痛起身,这蛊虫倒也是毒的很,要不是他反应的及时恐怕这条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手指断了自然很不习惯,但只要不影响握笔,什么都好说。 伺候玉嬷嬷的宫女过来送吃的,顺便传递了太子妃那边的消息,说是人现在已经在大牢外,估摸着随时都要去探监。 张公公又给了她一锭金子,随后从衣柜里倒腾出来一件大氅,打着灯笼往外走。 雪已积的很深了,踩在雪地里咯吱作响。他如七八十的老人那样佝偻着背缓缓行进着,黑色的斗篷将他整个人包裹着,不细细看还以为是棵歪脖子树。 他现在就得亲自把这事儿告诉萧尘霜,一来是邀功,二来他这次血本可是下足了,必须得到萧尘霜一个真正的承诺方可罢休。 一行人在门口等着,远远的,小福子就瞧见了张公公,在萧尘霜耳边低语了几句,几人就往旁边的石洞走去。 “太子妃。” 萧尘霜:“在这个时候你还敢来找我,胆子倒是不小。” 张公公伸出手给她看,食指上包了厚厚的白棉布,药味和血腥味相冲。她不由皱眉:“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贵妃怀疑我,为了打消她的疑虑,继续长久的为您效力,所以老奴舍了一根手指,这才敢来与你通信。” 萧尘霜有些动容:“让你受苦了,那她那边现在是什么动静。” “太子妃,奴才可是用命在替您做事。起先奴才也觉得您说那话是天方夜谭,但直至今日听说皇上已经让人着手操办御笔司的事,奴才就认定您才是正主儿,说的话也都成了预言。”好一顿马屁拍的,其实说到底他的意思很明显,听到这里就连小福子他们也听出来了。 眼下他已遭遇如此,按理说是个正常人都该放下.身段,高低也得安慰几句给点赏什么的才是正经。 这一点她自然明白,却也忍不住默默翻了个白眼。她脸上堆满了笑容:“张公公确实让本宫感动至极,你放心,等处理完勤家的事,我定让你去御笔司做事。” “那老奴就先谢过太子妃了,不过这事儿还得快刀斩乱麻,想必您也知道拖的越久就越不安全。” 萧尘霜道:“所以我才会来此,不过看公公这么说,似乎是有办法了。” 他神秘兮兮的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的是蛊虫,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让他死,但又不是立马就会死,少说也得两三日后,届时就因病去世,这件事也就了了。” 第374章 毒妇 “本宫怎么就没想到,张公公真是高招。”萧尘霜刚刚夸完他,碧水就上前接过那盒子道了声谢。 张公公却半点高兴不起来,有些郁闷的说:“您看我也帮您不少,勤太公的事情一了结,奴才这里还有个消息卖给您,到时就能立马把贵妃拉下马。” “那到时候还真是双喜临门,本宫扳倒贵妃,而你荣登御笔司司公之位,当真是可喜可贺。” 张公公松了口气:“和聪明说话就是不费劲,时候也不早了,最近奴才绝不会叨扰,娘娘就放心去做事,有什么动静奴才还是会通知你。” 萧尘霜淡淡的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他回去。小福子看了一眼那锦盒,“这蛊虫真的管用吗?” “先收起来吧,我不想让他以这种方式去死。”刚走没几步,她又回头说:“待会进去的时候他们定会验证,此次把守天牢的人都是勤家的,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暗中下毒。” 小福子提了提手里的食盒,“那总不会还要搜身吧?若真是这样,这盒子怎么办?” 萧尘霜道:“本宫是太子妃,他们即便要搜身也不会搜的太仔细,放我这里就好了。” 把守的人站的笔直,这拨看守的禁卫军首领顾统领便是出自于勤家门弟。 当看到萧尘霜时,他目光一凌,上下打量一番,才道:“太子妃大晚上的过来是为了何事啊? “自是来探监的,难道顾统领眼睛这么不好使吗?”她指了指小福子拎着的食盒。顾统领讪讪一笑:“属下便是眼拙,如何也想不到那山窝窝的鸡还能变凤凰。” “顾统领慎言!”小福子面色一沉,这么看去倒也颇有几分男子气概,碧水抿嘴一笑,原来这小太监唬人的模样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顾统领笑呵呵道:“属下是粗人,娘娘可莫要与我这样的粗人计较,那实在有失您的身份...我....” “别废话,本宫要去见勤太公,吃的喝的都在这里,若担心下毒本宫可以先一一尝过。”萧尘霜实在懒得和这样的人纠缠下去。 他担心的确实是会下毒,可见她这么坦然,又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更何况这个节骨眼她要是直接下毒害死了勤太公,那反而落人口实,她应当没这么傻吧。 所以没犹豫多大会子,他照例检查了一番,确无异样后才抬了抬手,让两个狱卒带她进去。 这天牢的环境是最好的,毕竟关押的都是皇亲国戚,所以没有想象中的臭味和血腥味,就连刑具也都每三日清洗一次,这里的生活比在诏狱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她下意识摸了摸铁门上的锁链,连锁链都是新的。 看到这些就想起之前在诏狱受那些苦,导致很长一段时间看到这些刑具都觉得害怕,浑身发颤。碧水注意到她的异样,悄摸摸伸出一只手握了握她的手。 萧尘霜眼里掺着谢意的看了她一眼,狱卒走上来开锁,“太子妃请便。” 狱卒没有要走的意思,似乎是想密切注意他们是否会投毒。小福子想倒是想,但这几双眼睛这么盯着还真不好动手。他小心翼翼移动着,打开食盒把里面的东西摆放出来。 勤太公冷漠的看着眼前一切,颓然的靠着墙壁,嘴唇裂的出血,囚衣上还有些血渍,看上去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失败者阶下囚。 可他那双眼睛里渐渐透着光,带着一种不服输的模样看向他面前的人,嘴角抽了抽:“你会这么好心给老夫送饭菜,投毒了?” 萧尘霜拂了拂袖端起一碗梅菜扣肉走到他跟前,“本宫亲自喂你,不要不知好歹,乖乖吃饱安心上路。” “反了!”勤太公冷哼:“皇上还未下旨,你没资格擅自做主。” 萧尘霜把梅菜挑了出来,只留下一些肥肉,因为她听说勤太公最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 她语气淡淡的说:“我这里有勤淮的一封信,透露了你们是如何与梁国勾结的。如今梁国尚未找到沙峪关的边防图,也就证明事情还没闹大。”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可以选择,比如现在,事情没闹大本宫就可以悄悄的给解决掉。这样就算你死了,你们勤家也不会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勤太公全然不可信的盯着她,在他眼里此刻的萧尘霜宛若一个魔鬼,一个陷阱,并且是埋藏好火药的陷阱!稍稍不注意掉下去就炸的四分五裂。 她神情淡淡的,夹起一块肥肉到他嘴边,“这是本宫亲自做的,自是没毒,勤太公就开开金口尝尝味道。” 勤太公嘴角抽了抽,瞪着她:“你到底想怎样!” 萧尘霜温柔一笑:“我要你死。” “你....” 萧尘霜放下碗筷,“勤家那些事儿太子早就知道了,之所以一直没动你们,便是想看看下一步要怎么做。我此遭要是放个话出去,就说你勤家有谋反之心,届时你就会步了庸显的后尘。”她微微叹息:“你这把年纪生与死不重要,可你的女儿,你的儿子还有你最宝贝的外孙他们该怎么办?” “胡说八道,老夫从未想过谋反,你根本是冤枉我!” 萧尘霜认真的点点头:“冤枉也谈不上,若你没有谋反之心,那你密室里的龙袍是怎么回事?” “龙袍,什么龙袍,老夫听不懂!” “既然你听不懂,那就等着一家人替你陪葬吧。只是可惜定王本该有个光明灿烂的前途,偏偏因为外公的自私也要赔上性命。” “慢着!”勤太公立马喊住她,他神情十分阴郁,就这么对视了片刻,他才慢慢移开到那梅菜扣肉上,“我死了你就能放过勤家?” 萧尘霜道:“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只想要你死,至于勤家肯定不如以前好,但至少大家都能活着,尤其是怀瑾也能活着...我是不舍得伤他半分的,可如果真要做一个选择,那我没得选,和你一样....”她顿了顿:“哦,便是你说的宿命,所以我只能选太子。” 他很清楚目前的处境,早些年皇帝一直找机会在铲除,暗中分散他勤家的势力,所以后来才有了杨家、裴家、萧家这三个家族,至于别的就更不用说了,东拉西扯的,勤家早已不复当年。 可他不会认输,于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了魏怀瑾身上,起初是想和萧家结为亲家,因为他发现萧义对太子的态度很奇怪,于是干脆把他拉拢,没想到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只是到后来竟然出现了变数! 怀瑾这臭小子放着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不要,却要喜欢这么一个从地狱爬上来的臭丫头!这倒也罢了,关键后来萧婉清被指不洁,如此他也有几分嫌隙,不太再想要这个孙媳妇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本是计算的好好的,偏偏被打乱的阵脚,搞的他措手不及,想着去应对这一件的时候,那边又出问题。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都是在萧尘霜回来后就发生了变故。 她就站在自己眼前,那样淡定自若,“勤淮还写了封信是给你的。对了,这件事还是隐秘些好,要是定王听到他的外公去世了,心里肯定会很难过,保不准就要回京。” 萧尘霜笑容古怪:“你应该知道他现在这种尴尬身份和处境,要是回京的话,你曾经那些敌人会如何编排?不过这样一来其实也不错,至少有了造反的由头!” 他后背有些发凉,如果定王此时回京,再受编排那就是活脱脱无昭入京,罪当谋逆! 不行,绝不可以! 他越想越觉得后怕,在黯淡的光线下脸上逐渐变得狰狞起来,“你这个毒妇!” 第375章 太子去哪了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否则也不会在铲除勤家的路上这么艰难。只是眼下好不容易即将转危为安,即将胜利,如何也不得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她没有住嘴,反而说些刺激勤太公的话,越说他就越抓狂,尤其提到勤淮死的时候,他表情瞬间就变了,恐惧还没有消失却又笑了起来,就显得特别古怪。 “你这个毒妇....都是你算计好的对不对?你想让我死,我活了这把年纪竟会向你这么个毛丫头低头,不可能.....不可能!” 他目光变得深远茫然,喃喃道:“对不起儿子....我不想杀你的,可是你背叛我,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你就不能乖乖听话吗?” “我才接你到家里的时候你叫我爹爹,可是在十七岁那年你就知道你真实的身份,就改口喊我叔父....” “我还记得小时候你特别喜欢放风筝,我们一起放风筝,它飞的好高,后来断线了你哭个不停,是爹爹我连夜给你扎了一个风筝....” “还有后来....你十五岁了,你长得越来越好看了,我就好怕好怕别人把你抢走...你是我的儿子,你只能属于我!”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把秘密放在心里,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喜欢那个青.楼女子!为什么!” “儿子你要是不长大该多好,我可以做你的爹爹,可为什么你要长大...你要长的这么眉清目秀,爹爹实在控制不住,我也没办法...儿子....你不听话,不听话是要被关小黑屋的....” “你别哭了,你再哭爹的心都要碎了....” 他一边念叨一边端起那肥肉往嘴里塞,肥油从嘴角流下,一滴滴落在身上。 甚至越说越愤怒,把盘子碗碟都打翻了,冲向萧尘霜就掐住她的脖子。 他手上的力道虽很重,但因为有油,抓不太紧,所以造成的痛楚并不强烈,只是有些许喘不过来气。 趁着这会子功夫她迅速分析刚才勤太公说那些话。他确实是爱他儿子的,所以才会在她提及勤淮的死后,他才会突然发疯突然就愤怒了。 可惜这个爱不是普通的爱,不是父亲对儿子该有的爱...它是畸形的。 勤淮应该是不知道的,所以才会一直偷偷和那个青.楼女子在一起。 大概他觉得父亲只是在乎门第之见,可要是知道他敬仰的父亲居然存着这么龌龊的心思,他会崩溃吧。 “淮儿,是你自己错了,我可以隐瞒我的心意,我可以到死那天都不说....” “可是为什么你要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着我,为什么你要对我的话阳奉阴违,为什么你还要和那个贱女人在一起....” “儿子....是爹爹对不起你,可你不听话,你真的太不乖了....”他双眼变得麻木,类似于疯魔,死死掐住萧尘霜的脖子不肯松手。 众人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拍打勤太公,奈何他内力深厚,旁人的拍打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反而加剧了他手中的力量。 萧尘霜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爹爹我错了,你就掐死我吧,这样我就能带着你一起走了!” 勤太公一个激灵,掐死她就会把自己带走.... “爹爹,我们去放风筝吧....我还要去看猴子,爹爹,我要糖人,我要你陪我玩...爹爹不要帮我洗澡,不要帮我洗澡,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你为什么不说话爹爹...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啊!!!”勤太公手腕吃痛,再一看是被碧水狠狠咬了一口。他猛的一松手,身子不住的颤抖起来,抱着头蹲到了地上,脸上全是数不尽的恐惧。 这语气不一样声音不一样,可这些话却统统一样,好像他曾经听到过.... 就好像他面前站着的是个幽灵...难道是淮儿的鬼魂回来报仇了吗?他附身在了萧尘霜身上? “主子....对不起我们...” 萧尘霜按了按脖子:“他疯了,也怪不到你们,他本来武功就很好。” 门外几个狱卒此遭也回过神来,忙走了进来,跪下道:“太子妃恕罪,我等...”他们有些难以启齿,方才确实是被吓到了,没想到勤太公这样的人居然会疯,默默回头看了一眼勤太公的现状,不由扼腕叹息。 此时她已经缓和过来,走到勤太公跟前,小福子担忧:“主子....别去....” 她摆了摆手表示没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并未使半分力气的手落在身上就像是被开水烫了一样,他急急的躲开。 是真的疯了? 萧尘霜:“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记住我说的话,否则我今儿出了这个牢门,明日你们勤家所有人都会死,不信的话你就试一试。” 她起身往外走,顾统领迎面走了过来,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痕,诧异:“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勤太公疯了,去通知皇上,哦对了,顺便请上太医,不然稍后顾统领该又怀疑本宫下毒了。” 顾统领讪讪:“属下怎会如此。”他看了一眼这里的环境,又道:“这里过于肮脏,要不先请太子妃离开此处,咱们换个地方再说。” “你们怕我下毒,我也怕你们动手脚,所以本宫就在这里看着,你只管去通报。” 说罢,小福子拉开一条凳子,扯起袖子擦了擦上面看不见的灰尘。 顾统领虽觉尴尬,但也不敢耽误,立马让去去通传说是勤太公疯了,请皇上作定夺。 然而这个消息还未传到,又有一个消息,勤太公死了,畏罪自杀。 而临死之前是在罪状上画押了的,身上也被殴打过的痕迹,内外伤皆没有。 尸体是由司徒宇亲自验的,也没人敢有异议,最终的结果便是勤太公撞墙而死,疑似颅内瘀血,导致阻塞,可以说是瞬间死亡的。 至于勤太公杀害勤淮的案子自然也被查明,秦和等人将自己所查到的事情在朝堂上宣读出来。 勤党一派的瞬间就蔫了,此时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后面的事情萧尘霜就没再插手,解决了这个隐患之后她更担心的当然是太子。 勤太公一死,勤家重创,短时间内是无法恢复的,接下来她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弥补太子。 “秦和!” 秦和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太子妃,立即行礼:“娘娘要出宫吗?那属下护送娘娘回府。” “我这一天一夜没回去,也不知道太子怎么样了,温太医去瞧过了吗?” 秦和道:“已经瞧过,并不碍事,不过方才属下就注意到娘娘脖子上的手印,可是那勤太公所为?” “是与不是也不重要了,他人都死了,只是定王知道怕又该伤心了。” 秦和皱眉:“娘娘倒是很关心定王。” “那不是自家兄弟吗,哦对了,你上次去上茅厕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就是怕太子妃会问,所以这段时间都躲着她,后面出了瘟疫的事,大家都忙的见不到面,没想到今天还是被问住了。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是心里有鬼。她暗自一笑:“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不过有件事我要问你,你可得老老实实回答我。” “娘娘真是善解人意,您尽管发问。” “太子去哪了?” “回娘娘的话,太子在府上养病...” 萧尘霜摘下一朵花,顺着花瓣慢慢扯下:“你知道本宫问的是什么,太子到底去哪了。” 第376章 自己绿自己 “.....”看着她这个举动,秦和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心里麻麻的。 太子殿下这次不是属下对您不起,而是...实在是没办法的。 他硬着头皮,“娘娘,此事至关重要,其实娘娘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你怎么想的那就是怎么回事。” 都已经提点到这个程度了,应该能反应过来吧。 回去的路上她就一直在反复消化秦和这句话的意思。 碧水坐下后就觉得有股冷意,撩开帘子看到外面又下雪了,便拿了一件外衣递出去。 小福子回头看着这衣裳,愣了片刻,“这是?” “怕你冻着,你手都冻坏掉了。”他闻言,立马就乐了,欢欢喜喜的接过,“碧水姑娘你可真好。” 穿上之后确实暖和不少,直直暖到心坎里,还唱起了家乡的调子。 “小福子,你是夏川的吗?” 小福子道:“是啊怎么了姑娘?” 碧水:“我也是夏川,我是齐红镇的,你呢?” “巧了,我在下游,不过后来水灾泛滥我们一家人就出来....” 碧水:“你在下游我就在上游,没想到我们居然离的这么近,你刚才唱这首歌水色调是我一直怎么都学不会的,你居然唱的这么好听...” 二人一路聊着便到了太子府。萧尘霜也时不时的插句嘴,询问这首歌的歌词是何意思,碧水便耐心的和她解释。 车内一片祥和。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但是风雪却越来越大,碧水倒是紧张死了,瞧着主子身子纤弱就怕她会受寒什么的,尤其这个节骨眼上受寒就容易染上瘟疫,于是赶紧催促着进府。 萧尘霜并不当回事,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这些雪都冻成冰晶了,是六片花瓣的,晶莹剔透甚是好看。她呵出一口浓浓的白气,平静的看向太子府这三个大字。 她寻了一辈子的归属感,如今在这里找到了。 讽刺的很,这曾是她恨了一辈子的地方,可现在即将是她心甘情愿为之守候的地方。 王叔听说太子妃回来了,赶紧拿了伞过来,“娘娘,公子旭等了很久了,现在人就在花厅呢。” “我知道了,王叔你去忙吧。”她拢了拢斗篷往里走。 厅内的男人好脾气的坐着,神情怡然不急不躁。 “让公子久等了。”她的目光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停留了一会儿。 莫旭尧似是反应什么,下意识用身上的斗篷遮了遮,苍白的脸上有了些红晕。他干咳两声:“太子妃事务繁忙,在下等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刚才我碰到秦和了,问了些关于太子的事。她坐下来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漫不经心的说。 莫旭尧惯性的摸了摸鼻子,又垂下手装作平平的抚了抚衣服上的皱褶,“哦,这种事需要问秦侍卫嘛,你既然关心太子自己去看看便是了。“ “那我去了?” “....”他强颜欢笑:“这是应该的,我来也只是想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不过听说勤太公去世了,我便知道你应当不需要我帮忙了。” 果然,说话的方式就算刻意要隐藏,也总会感觉出哪里不同的。再者他胸口上的伤,还有这个摸鼻子的习惯,可不是轻易就能瞒过去的。 “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莫旭尧有些意外,对于她这样突然的关心确实有些意外。他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暧.昧,“原来你真的这么关心我,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成其好事,我带你回飞羽山庄。” “我房里有瓶药,还是太子以前给的,效果特别好,你跟我回去,我给你擦擦。”萧尘霜微微一笑,拉起他的手往外走。 等等... 莫旭尧瞪大了眼睛,她她居然...牵手,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牵别的男人的手,怎么能随随便便就邀请别的男人去她房间! 他本能的要拒绝,可这女人的劲儿怎么就这么大? 行! 那他就要看看自己的太子妃还要耍什么把戏! 出了花厅后她一直保持三步的距离,时不时回头看他,更加确信心里的答案,何况秦和都已经这么提点了,她要是再无法通过这些判断出来,那和傻子有何异。 莫旭尧发现院里居然没有丫鬟伺候,而她又半点不诧异的样子,莫非这女人居然悄悄的把人使唤走了! 她注意到他脸上不漏痕迹的表情变化,心里却在偷偷笑着,拉着他坐了下来。 莫旭尧强作镇定,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中,“你要是再这么撩拨我,我可就....” “你就怎样?”萧尘霜挑衅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关上了门窗,屋内立马就黑了下来。他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有种淡淡的陈皮味道。 莫旭尧心里一动,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神情变得飘然,“你...你想做什么?” 看着她一步步走了上来,越来越近,仿佛她柔软的嘴唇就在旁边,只要他稍稍一低头就能触碰到。可越是如此,他全身就僵硬的像块石头,双手无处安放又僵着不动,本能的想移开却偏偏抬不起来。 她就像只小老鼠一样慢慢拱了上来,扬起头踮起脚,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沉便碰到他的嘴唇。 还是那熟悉的味道,夏日清甜的果香,夹杂着百合的味道在口中萦绕。他微微张开唇,毫无设防的迎接她那滑似小鱼的香舌。 等等...现在他可是莫旭尧,也就是说霜霜她真的出墙了! 不对,这不是我自己绿了自己吗? “嗯?”萧尘霜迷迷糊糊睁开眼,再次将他推至墙壁,踮着脚在他耳边低语:“不要胡思乱想,认真点。” 热气钻进耳朵里让人觉得痒痒的麻麻的,就连心跳也不自觉漏了一拍。面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他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他脸红至极,由至耳根也迅速的红了起来,滚烫滚烫的,满身的血液都跟着这个吻而沸腾起来。他那无早已被汗湿的手一把搂住她的腰肢,低头配合着这场缠绵。 “九儿...我....我好难受....”他松了松领口,全身滚烫的如锅炉,急促的呼吸着,理智却告诉他得克制下去。萧尘霜面颊微红,拉着他走到床边,“我爱你。” “什么?”莫旭尧愣了,也瞬间清醒了,他不可能听错,刚才她就是说爱...可是他明明...难道她真的变心了!! 看着他那软萌呆傻的模样,萧尘霜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你要装到什么时候,我很像傻子吗?” “你....”他愣了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你都知道了?是不是秦和说了什么。” “和人秦和没关系,你可以瞒过别人,却未必能瞒得住我,我就觉得那个怂包不像太子,你上哪找的,这样下去准得穿帮不可。” “你不生我气?” 萧尘霜把头倚在他肩膀上:“你觉得我应该生气?” “我不是有意的,因为我有别的事情要做,你也知道当时那种处境,在大理寺我...” 他话还未说完,她柔软的嘴唇又触碰上来。他惬意的享受着,伸出手穿过她的发间,而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解开系带。 萧尘霜清醒的很,绝不是一时意乱情迷。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要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他,因为这条命是他给的不是吗?经过这些事她终于看到了,那些有形的无形的在乎和关心,放下仇恨才能真正的看见。 孙柏峰说的不错,爱比恨容易。 她更加热情的去回应他那种感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之前对他的那些伤害。 “不行....”他小心的托住她的脑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满眼留恋:“现在还不行。” 第377章 坦白 “难道.....”她有些泄气,难道感觉都是错的,那些都是假象,都是自己会错意? 都是一厢情愿吗? 还是说其实早早的就又爱上他了吗? “不是..不是….”他呼吸仍很急促,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他温柔的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萧尘霜不敢与他对视,目光稍稍闪烁了下。 如今被他握住的手贴近了胸膛,能清楚的感受到那颗狂热跳动的心脏。 “萧尘霜你记住,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无可替代。” 他轻柔的吻过她的额头,“你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我不用权衡利弊就要去奔赴的人。” “那....”萧尘霜咬了咬唇有些难以启齿,魏洛风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瓜,等你再大一点...现在太小了。” “太小了?”她低头看了一眼,颇有些尴尬,嘟囔道:“这也不小啊...我看她们好多还没我大呢。” “哈哈哈!”他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她满面窘迫的样子就更觉得好笑了,“萧九儿,你怎么这么色.情啊。” 他伸手抓了抓她胸前那团柔软,“这里确实不小,可你年纪还小…我实在不忍让你成孕。因为之前清辉就和我说过,年纪尚小就生育子女,对母体伤害很大,所以我想等你再大一点。” 虽然这么说很感动没错,可他那句好.色.情...就好像她真的很好.色一样。 她扯了扯嘴角,满脸写着高兴,行,就你太子爷是正人君子,其他人都是登徒子行了呗。 看她心情不悅,他便伸手环抱着她,顺势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傻瓜,记住了,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就算是碧水她们也不能说,等我取得世子的信任才可以。”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魏洛风的目光忽然就沉淀下来,“没有生命危险,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守寡的。” “那你身上的伤....” “那老狐狸确实出手很重....”瞅着她担心的神色,他故意装痛:“不过没关系,我还忍得住,只是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冒失了...…” “都怪我,其实这件事....”到现在她也觉得自责,更害怕当时没赶得及的话就会错过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头扎进他怀里蹭了蹭,像只软糯糯的猫。 “不管你以前怎样,我只要你现在和以后好好的爱我,就算你以前想杀我...我也不会在意。”他这话说的委委屈屈的,无法完全看到他什么表情,但是想想也觉得他此时心里肯定很难受。 是啊,他肯定是察觉到什么了,对了,那三个杀手...她眼睛刚一亮,魏洛风便温柔的摸摸她的头,低声在她耳边说:“已经处理干净了。” 他自小就很聪明,尤其善于观察别人的脸色,更何况是他在意的人,那自然就是面面俱到了。只要他愿意去观察去感受,就一定能晓得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起先他不知道爱一个人什么感觉,但是现在他知道了,只是善于掩藏自己真实的情感,所以才会频添误会。 难得的是在这段关系中萧尘霜也同样能看懂他,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在意自己想在意的人,就能够捕捉那些微妙的情绪。 萧尘霜心里更加歉疚,没想到他是真的知道了。她幽幽叹了口气,“我败给你了。” 渐渐行来的脚步声打破了俩人难得相聚的时光。喜儿和碧水一道走了进来,正准备说些什么,就看到太子妃拉着那个男人的手!! 喜儿哽了哽,“主子...主子...奴婢来看您了。” “咳...别误会,太子妃给我疗伤,如今药也上好了,我就先告辞了。”魏洛风起身拢了拢衣裳提步离开。 碧水皱眉,难怪让小福子安排这些人离开,原来是方便... 啊等等,刚才二人举动如此亲昵,真的只是在上药吗。 怎么就觉得太子头上绿油油的呢? 萧尘霜浑然不在意二人那种惊悚的眼神。她招了招手:“愣着做什么,坐下说话。” “主子...刚才那个莫公子出现在您的房里,这要是传出去别人得怎么戳您脊梁骨,要是放在以前那得浸猪笼的。”喜儿有些担忧。 “你这嘴就是直,哪有这样与主子说话的。”碧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想了想,低声道:“主子,奴婢们都知道最近您和太子关系不好,但你之前既然这么拼命的要救太子,说明您心肠软还是放不下太子的,那为什么现在又和莫旭尧....” “是啊小姐,这里没有外人就我们三个倒也没什么,但是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那可怎么办,您别忘了,还有个赵汀芷虎视眈眈呢。” 喜儿急的都叫出她闺阁里时的称呼了,看来她们真真是急了。 萧尘霜端起茶杯润了润口,想想魏洛风刚才说那些话便觉得心里甜甜的...不自觉间又笑出声了。 可在喜儿和碧水看来,这自家主子完全就像是那为情所迷的人,这是红杏出墙了啊! “哎呀主子,奴婢的意思是就算您要和离那也得离了之后,再说回来这个莫旭尧,他家大业大保不准以后要娶好几房,总之这门亲事奴婢就是觉得不妥。” 这样下去确实不妥,魏洛风这么做就是想隐藏身份,要是因为她此刻的不能忍变成之后的绊脚石,那可就功亏一篑了。碧水看她没有说话,便道:“主子您在想什么?” “没什么,对了喜儿,你怎么过来了?” 喜儿道:“是老爷说大小姐她们今日会回来,所以让奴婢来请您,另外老爷也同意了。” 老爷同意了? 瞧喜儿那偷摸着窃笑的模样,萧尘霜二人顿时反应过来,这么说萧老头确实同意了这门婚事?不过他平日里最注重礼教门第,怎么此次答应的这么爽快了。 虽然有些疑虑不过到底答应下来,怎么都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她立马梳洗了一番,重新穿了太子妃的着装。 临出门的时候又顿了顿,苦笑一番,可惜这么件好消息无法与他分享了。 萧家上下热热闹闹的,但这热闹中不乏一些人看好戏,原因很简单,都知晓这样的高门大户的家中嫡子要娶的自然是那些贵族小姐,可这倒好,竟然要娶一个小丫鬟。 这话慢慢的就传到萧义耳朵里了,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免不了就要被朝臣奚落,说是他儿子是瘸子没人愿意嫁,只能放低身段娶个丫鬟。 要不是当时那臭小子用命相逼,他又岂会同意。 再说到底是为人父母的,无非都是希望自己好,那俩人要死要活的哭着都要在一起,越是去阻挠反而没用。 他是过来人了,当然清楚这些,两个人无论是家世还是身份还是生活的环境造就的性格都是天壤之别,要是真的生活在一起未必就能习惯就能合适。 所以他才选择暂且退一步,让年轻人自己去亲身体验一遭。不是俗话说不撞南墙不回头嘛。 听着这些人的流言蜚语他生气归生气,另一边还得好生的安慰自己,不然真得气中风来。 “老爷老爷,那边都准备好了,等您发话了。” 萧义:“大小姐的房间打扫出来了吗?她从慕楚老家回来,这一路舟车劳顿的...” “这事儿夫人在主理,想来应该是已经安排好了。” 第378章 我回来了 回去待产这么几个月了,也不知刚出生外孙长的如何是否健康。 第一次做外公心里总有几分忐忑和激动的,于是他亲自赶去盈水园检查吃的用的穿的一系列。 “老爷好....”丫鬟们纷纷行礼。许梅也连忙走了上去,福了福身:“老爷,这里都布置妥当,妾身还专门熏了屋子,小孩子刚刚足月过来定会习惯的。” “莲衣是早产跟寻常孩子比不得,所以得格外将惜...”萧义话还未说完刚抬眼就看到窗户大开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开这么大窗户风一直往里灌,小孩子如何受得住!你怎么做事的,谁开的窗户!” “是....是妾身,不过妾身....” “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连点小事都做不好?”萧义的反应很强烈,好像谁要故意坑害他外孙女一样。 丫鬟们噤若寒蝉也不敢开口,略带同情的看向许梅。 自从许夫人当家后就没讨过老爷一句好,虽未挨打,但总不分场合的就骂许夫人。 按理说她女儿现在是太子妃,只要稍稍和太子妃说两句那日子也会好过些。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肯告诉太子妃。 关好门窗后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实没什么破绽之后才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丫鬟们才去安慰许梅。她依然是温温柔柔的,摇摇头:“没什么好安慰的,你们都各自去忙吧,哦对了,我听说满月的小孩要吃那鱼油蒸的鸡蛋羹,我这就去看看好了没有,得随时温着。” 丫鬟:“夫人可真好,就好像是自己的亲外孙一样。” “可即便做到这个地步老爷还是会骂她,这就是原配和非原配的区别,想想以前连夫人还在的时候那耀武扬威的...” “你就少说两句吧,太子妃也该到了,要是她知道了倒是能解决一时,那之后怎么办。”又一丫鬟拍了拍姐妹的肩膀,端着脏水往外走。 听到丫鬟们这么说话,萧尘霜心中冷笑,因为魏洛风的缘故她本打算放下这些仇恨的,但是现在听下人们这么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次强烈出现。 不过现在还不适合与萧义闹翻,因为她还想知道那水晶棺的事情。 此次回来最大的目的就是准备找个时间再次查探一二。 至于什么时间,那自然是越快越好,这个时候的勤妙芝肯定是忙的头昏脑胀,才能有更好的时机去查。 正想着喜儿就扶着萧明轩慢慢走过来,一段时间没见他腿脚似乎更加利索了,就是人好像消瘦了些许。 因为这个瘟疫明轩在家里待了许久,加之体弱喜儿就更不让他出门半步,也只好从别人嘴里得知太子府的消息。 如今勤家出事更是人人皆知,外面那些人有的叫好有的唱悲,只有他心里面是担心着萧尘霜的。 他毫不隐藏自己的担心,但又不知该如何做,呆愣半天才挤出一句:“好难得才能见二姐一面,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萧尘霜回应。 “对了二姐,这是我给大姐的女儿准备的礼物,你说她会喜欢吗?” 盒子里放的是一对长命锁,是用玉打造,握在手里温润舒服。他听说小孩子不能过早的戴金器,才费了心思去寻觅了一块好玉雕刻出来的。 这么说着她倒是忘了准备礼物给自己这个侄女。她神情微变,有几分内疚之意。 喜儿和碧水此时却会心一笑,拿出一对手镯来,“这种事情奴婢们早就准备好了,这也是喜儿选的,还别说,这小孩子你玩意喜儿还是很会挑选的。” 喜儿:那是啊,我眼光很好的。 碧水笑道:“那以后你自己的孩子也能挑好物了。不过我倒是担心你这性子也是半大的孩子,怎么再照顾一个更小的孩子?” “咳...”明轩握了握喜儿的手,望着她时,那眼睛就差没冒出光来,他温和一笑:“她不能照顾还有我。” “啊啊啊!”碧水拍了拍手:“看来少爷和少夫人准备要孩子了?” 喜儿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说什么呢,谁要孩子了,你伤都没好,你腿脚还不利索....嘴皮子却利索多了。” 明轩将她一把搂住,压低了声音:“虽然腿脚不方便,但是那里方便啊。” “少爷!”喜儿直觉脸蛋火辣辣的,明轩瞧着她这个样子更觉得有意思,贴近她耳边:“我真的等不及了,好想马上娶你过门,然后你帮我生八个孩子。”说完他就跑开了。 “八....八个!!!”喜儿瞪大了眼睛,迟迟不能回神:“萧明轩我是猪吗,你居然让我生八个,你死定了!”她提起裙摆就追了上去。 看着二人打闹在一起,不得不感叹一句年轻真好。碧水端详着那对手镯,萧尘霜看了她一眼,“看来我也要留不住你了。” “主子这是哪里话,奴婢可不想嫁人,还想伺候你一辈子呢。” 伺候一辈子?那...小福子在一旁干瞪眼,却又不敢在主子面前表露情绪,但那不安的小模样却被萧尘霜捕捉在了眼里。她不由一笑:“那不行,把你留成老姑娘了将来没人要了怎么办?” “那便没人要,能陪主子一辈子就很好了。” 听到没人要三个字,小福子那暗淡的目光逐渐恢复光亮,但很快又沉积下去。自己什么身份,人家什么身份,碧水姑娘这样好的人就算当将军夫人都没问题,跟着自己这样的小太监又有什么前途。 他不能让人看穿他的心思,如果碧水姑娘将来真的成了老姑娘没人要,他也得多攒些钱让她下半辈子过的舒舒服服的。 一阵鞭炮声让在场的人都捂住了耳朵。萧义站在门口,看着噼里啪啦燃爆起来的鞭炮,他笑的合不拢嘴,下意识捋了捋胡须,伸长了脖子盼着望着。 马车慢慢驶过长街,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微声,灯笼上用鎏金镀着慕府两个字。外面的帘子一层又一层,里面还有暖炉,一个小型的空间,萧婉清的头发梳的很整齐,头上的抹额是海棠刺绣,有些米珠作点缀。身上穿了件狐狸毛的皮裘,里面的锦衣全是暗绣的,显得整个人内敛了些许,曾经锐利的目光此时也多了几分的慈爱。 “夫人,我们到了。”慕楚掀开帘子先下去,还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衣裳就将手递了过去,小心翼翼拉着她下了马车。 淮安.... 我又回来了.... 她眼里神情淡淡的,当初离开的时候走的匆忙,因为皇上一道密令,她就必须跟着慕楚离开这个地方。 后来听说太子和赵汀芷或多或少有些关联,似乎要娶她为妻。 正是因为听得这个消息才害她早产,早早的就诞下莲衣。 “让你受苦了。”慕楚将莲衣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拉起她的手,被他这只大而有力的手握住,她总算抓到了一些真实感。 这几个月像是做梦那样,就连现在看到莲衣的时候都有些不确信,她真的为慕楚生了个孩子吗? 她十分温和的摇摇头:“你也很辛苦,一路上对妾身更是照顾有加。” 慕楚:“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夫人,莲衣是我的女儿,我这辈子总归是得保护你们的。” “还是夫君对我最好。” 慕楚:“其实岳父大人对你也不错,你看前面....” 他指了指前面,百姓们在家丁的驱赶下让开一条道来。红毯铺地,门前的积雪早就被清理干净,刚才放的鞭炮碎屑也扫到一边。 门口站着的那个中年男人似乎老了许多,两鬓斑白,脸上的褶子又多添了几道。他背着的手在看到萧婉清那一刹那又赶紧松开,显得有些紧张无措。 萧婉清温婉一笑,心中波澜无惊:“父亲我回来了。” 第379章 一家团聚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仔细端详着这好几个月没见的孩子,说到底他心底还是挂念着的。慕楚也走上前来,作揖行礼:“拜见岳父大人。” “慕将军别客气,总算把你们给盼回来了,边关无碍吧,你老家那边情况如何?” “老家那边情况尚算安稳,幸得这次太子妃大有先见之明封锁了淮安,才没波及别的城镇。”慕楚此言全是赞赏。 萧尘霜微微一笑:“这等功劳本宫不敢独自居功,在这场瘟疫中每个人都功不可没。” “好了好了,你们一来就谈论这些大事,你们不打紧可是小孩子却是重要的。外面风大,可别着凉了,赶紧先进屋暖和暖和再说。”许梅朝萧婉清夫妇二人笑了笑,目光落到襁褓中的孩子身上。 萧婉清:“许姨娘好久不见,身体可还好?” 姨娘... 说来她也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难免觉得刺耳了些。她强挤出一丝微笑:“大小姐辛苦,我准备了饭菜,也不知你们是否喜欢。”她的视线又停留在丫鬟手里抱着的孩子身上,那襁褓中的婴孩该是何模样,确实让人觉得好奇。 萧婉清淡淡看了她一眼:“姨娘想抱抱孩子吗?” “我...我可以抱她吗?” 萧婉清笑笑没有说话,从丫鬟手里接过莲衣小心翼翼送到许梅手里。“想不到这孩子可真沉。”许梅笑呵呵的,抱到萧义跟前,“老爷您瞧,这眉眼和清儿多像啊。” “是啊,这孩子刚刚满月不久就出落如此,长大那必然是个绝世的模样。”萧义也是满心欢喜,满眼的笑意。 萧婉清神情淡淡的,在丫鬟的搀扶下往里走。从头到尾萧尘霜也没多说什么,慕楚见了反倒是先行了个礼。她只好笑着说:“都是一家人,在自己家就不用这么多礼节。” “啊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请太子妃恕罪。”萧婉清挑眼看她,“不过你应该不会计较这些,毕竟当初若不是某些人使那些阴暗手段,现在谁该给谁行礼还不一定呢。” 这俩丫头一见面就要掐架,萧义甚是苦恼,暗自朝许梅使了好几个眼色,大意便是让她管管自己的女儿。她只好道:“还在这里说话,菜都快凉了,祥叔,你让厨房布菜吧,人都到齐了。” “老奴这就去。” “姐姐!”喜儿推着明轩走了出来,萧婉清脸上才多了几分喜悦,忙迎了上去,“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下人们没有伺候周到啊,你是不是在家里受委屈了。” 这.... 他好歹是家中嫡子又是独子怎么可能会受委屈,上头还有个丞相父亲和太子妃的姐姐,旁人还是不敢轻易招惹的。萧婉清这么问倒显得有些深意了。 这话不就在说萧尘霜欺负了她的宝贝弟弟吗。 明轩也不是个糊涂人,连忙解释:“姐姐说什么笑话,谁能欺负我啊,只是最近季节交替所以才身子虚。快别说这些了,我给小外甥女准备了礼物,姐姐看看喜不喜欢。” “难得你还有心,不管是什么姐姐都会喜欢。”萧婉清脱了身上的皮裘搭在他的双腿上,“大夫不是说你这腿不能受寒吗,喜儿是怎么回事,连这点都不懂得照顾人?” 喜儿解释说:“不是的大小姐,因为少爷他....” “?”萧婉清瞥了她一眼:“怎么,现在相府的规矩就是如此,主子在说话的时候你一个小小丫鬟也敢顶嘴?” “我....” “什么你呀我的,连自称都不会吗?” 喜儿垂下头:“奴婢知错了....” “姐姐,其实这礼物是喜儿挑的。”明轩打开盒子递给她看。萧婉清却全然一副早已知晓的神情,“我是说也只有下等人才会挑如此俗不可耐的东西。” 明轩暗暗握了握她那冰凉的手,似乎能察觉到她的不安,于是更加握紧了,抬头:“姐,喜儿她很快就要成为我的夫人,所以我希望你能接受她,以后总是要相处的。” “夫人?”萧婉清莫名觉得好笑,上下打量了喜儿一眼,这是哪门子夫人,就算她弟弟这辈子都不能再走路,随便娶个也总好过一个丫鬟。 关键是看着萧义这样的反应好像已经同意二人的事情,莫非....又是迫于萧尘霜的压力?这么一想她更没什么好脸色了,慕楚见了赶紧说些别的来缓解现在的尴尬。 他也不想大好的日子因为这些闹出别扭,以后又不会天天住在一起,人家的日子人家过,就算是姐姐也没必要干涉太多。 好在萧婉清也是个上道的人,虽心存芥蒂不过也没多说什么,挽着慕楚的胳膊离开了。 众人都跟在了萧义身后往饭厅去,喜儿走在最后推着明轩的车缓步前行,一直垂着头,像丢了魂似的。 明轩拍了拍她的手背,温柔的拉过她的手,喜儿便顺势蹲在他脚边委屈巴巴的望着他。 “让我的小公主受委屈了?” 喜儿摇摇头,眼泪却流了下来。明轩眼藏笑意:“她是这样的,反正爹爹也已经答应,也都通知了出去,我定然是要娶你的,你放心吧。” “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觉得可能真的配不上你。你以前腿脚不便,可是现在腿却好了,所以...” 她心里清楚的很,这么些日子明轩的腿早就好了,刚才打闹的时候也瞧出来了,他大概是顾及自己的感受才选择继续坐木轮车的。 “所以你是因为我腿脚不便同情我?” “不是不是!”喜儿赶紧解释,深怕他真的误会什么,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我没念过书,我连个大道理都说不出来,我根本配不上你,你看,我还能把你惹生气。” “别别哭,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明轩也急了,站起身将她拉起来,温柔的抹去落下来的眼泪,捏了捏她肉肉的下巴,目光像水一样望着她,“就算你大字不识,就算你睡觉打呼噜磨牙一样不少,就算你吃的比猪还多,我喜欢的就是你啊,你好的坏的我都喜欢。” “我倒是怕你嫌弃我没有功名在身,只是个少师,前途堪忧怕我没法给你一品荣华的富贵,满足不了你做一品夫人的梦。” “不过只要你想我就一定会全力以赴。” “明轩....少爷....我...我好感动,呜...好感动,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说着她就哭了出来。 看她张着个大嘴巴,哭起来的时候鼻头红红的丑死了,可偏偏是这个丑样让他舍不得移开目光,舍不得放她走,恨不得一辈子把她拴在身边。 这边哄好了喜儿,她也就真的不和萧婉清一般见识,既然说她是丫鬟那就是丫鬟呗,反正又不是没伺候过人,为了避免让明轩为难,就跟在祥叔他们后面忙着布菜。 其实她也喜欢这样,这样就可以方便的把自家小姐和明轩喜欢吃的菜放在他们跟前。萧尘霜意识到这一点,朝她投过去一个眼神,喜儿悄悄吐了吐粉舌,俏皮一笑走到明轩跟前伺候他用膳。 席间萧义坐在上方,让人准备了些果酿来饮,里面酒的成分很少,可以说是老少皆宜,味道更是甜甜酸酸的,还是头年定王送来的。 他举起酒杯开始喝酒,嘴里说着些祝福的话什么的,许梅端坐一旁也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哪里有她说话的资格。 明轩全然没听进去,只注意身旁那小馋猫的眼神,盯着那椒盐排骨吞了好几次口水。他立马就捕捉到了,抬头问:“姐夫,这排骨你喜欢吃吗?” 慕楚反应过来:“哦我不吃,你喜欢?” “嗯。” “既然你喜欢吃就端过去吧。”萧婉清起身把他身边的菜端到了明轩手边。 第380章 规矩就是规矩 明轩表示感谢,随后吩咐齐嬷嬷端来一个板凳放在他旁边,而他则不被注意的往旁边挪了挪椅子。 喜儿晓得他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到底没过门来,而且那大姑子又讨厌她,万一这一屁股坐下来搞不好就要被嫌弃的。 他拉了拉喜儿的手,“坐下,我让你坐的,哪有少夫人站着吃饭的,这是你喜欢的排骨,你尝尝味道好不好,和我们去吃的那家有没有不同。” “嘿嘿....老爷...夫人...奴婢....”喜儿埋下头等待发落。 许梅温和道:“既然明轩这么宠你,让你坐着那便坐着好了,大家都吃饭吧,待会菜凉了也不好。” “夫人都这么说了,就坐下来吃吧。” 直至萧义发话后喜儿才敢半边屁股挨着凳子坐下。不过对于吃货而言,看到一桌子的美食,从开始的拘束到后面的敞开肚皮吃。整个过程明轩负责投喂,她就像嗷嗷待哺的小麻雀,张着嘴要吃的。 “这样真的行吗,回头胃撑坏了。”他有些担忧。 喜儿浑不在意的摆手:“才七分饱,再吃两盘烤鸭我看差不多了,哦对了,方才我看到夫人还准备了饭后甜汤,是你喜欢的银耳莲子汤,那熬的可浓稠了,味道好极了!” “你这馋猫,你怎么知道味道好极了,莫非....” 喜儿轻咳两声:“我就尝了一点点,那味道真的好好,你要不要吃,待会我乘碗给你尝尝?” 小俩口声音小小的,桌上的人除了他们以外就没人说话了。萧义显然有些不悦:“我让祥叔给你的家规没看吗?” “回老爷的话,奴婢....”喜儿垂下头,揪着衣衫,她该如何说自己还有好些字不认识,都只有在做完活之后才能让明轩教几个字。 可是明轩身体不好,最近食欲也差,每每看他休息了又不想去打扰他,最后只好请教齐嬷嬷。 齐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怎么也该识字,但偏偏她最近不知怎么了,自从轻羽失踪那次后,她就变得哑巴了,具体什么情况也没人说的上来。 所以读家规的事就搁置了,字都不认识几个,更别说让她全部背下来,关键的关键还一百来条,简直复杂极了! “果然出身不好的人就算当了夫人也是一样拿不出牌面,凡是以孝为先,父亲一再问你话,也不知你是没有听见还是答不出来,只是说句话而已,有这么困难吗!” “不是的大小姐,奴婢....奴婢...” “咳咳,你还是不要帮我掩藏了。”明轩抬头看向萧义:“前两日我在看家规的时候不小心掉到火炉里,我怕被您老人家责罚所以让喜儿帮我瞒着。” “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回头让祥叔再送一份过去。另外我萧家家规第一条就是食不言寝不语,这乃士族规矩,孔先生所说,你可得好好牢记,改掉你那些坏毛病。” “是,喜儿知道了,谨遵老爷的话。” 萧婉清摇头:“教导规矩是从小做起,这么个年纪了,学来学去也是费神,左右不过是沐猴而冠。” 沐猴而冠? 喜儿有些茫然,虽然她不太明白是何意思,但也知道这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因为她看到明轩的脸都变了,本来就惨白,现在更加白了,她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少爷你别生气,没事的,喜儿以后不偷懒了,肯定能学会。” 明轩咬咬牙,握了握她的手,没再多说半个字。许梅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堪,朝萧义投过去一个目光,盼着能得些安慰。然而萧义什么都没说,脸上多少有些不耐烦的意思,拿起碗筷招呼着众人吃饭。 “这花旗参乌鸡汤最好喝了,你刚刚出月子不久,理应好好补补,不然以后容易落下病根的。”许梅起身给她乘了一碗汤。 萧婉清不情不愿的伸手接过,刚刚接触到碗口边缘就松了手,眼看着碗就要落在桌上,许梅深怕砸到整锅汤里面,下意识的伸手去托住,里面的热汤反倒洒了她一手都是。 她的手瞬间就变红了,痛的整个人直打哆嗦。萧义紧皱眉头:“怎么回事,吃饭就吃饭你起来做什么,要喝什么汤吃什么菜自然有下人伺候着,何必你来操这个心。” “妾身知道了....” 萧义浑不耐烦:“你手都这样了赶紧下去处理,别在这里碍事。” “呵,所以我刚才说了,那些猴子穿上衣服本质还是猴子,不就一碗汤吗,落下去再换一碗便没事了。许姨娘却偏偏要去接,您倒是显得勤俭节约了,反过来好像倒是我的错。”萧婉清把筷子一撂转过头去。 慕楚则在一旁安慰她说这不是她的错。对啊,当然不是她的错,只是这字字句句伤人无形而已。 萧尘霜沉下心,从容的放下碗筷,擦了擦嘴:“方才父亲讲到孝道,女儿忽然有感,想起祖母曾说过一些话,远道而行的子孙回家必然得先去祭拜祖先上香的,爹爹是不是忘了?” “这……”萧义毕恭毕敬说:“太子妃提醒的是,确实差点忘了,不过你姐姐她们刚刚回来,饭也没吃饱就去上香,未免...” “规矩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要是人人都破坏,以后我母亲如何治家,还是说父亲根本就是怀疑我母亲的治家能力,那既然这样稍后我便将母亲接到太子府小住,您再寻觅一位合适的管家管理内宅不是更好吗,也省得惹您和姐姐生厌。” 她这番话一出来大家都知道太子妃是生气了,这太子妃回家省亲怎么都是好事,毕竟她嫁的是太子,还能念着娘家,说明心是一条心。 将来萧家只会更好,这些奴才什么的走出去也会多几分面子,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有利无弊。 但是现在太子妃生气了那就不一样了。 萧尘霜风轻云淡的说完这些就要起身,此时的萧义那两道眉毛也拧在了一起,正在夹菜的手霎时就停住了。 但在看着慕楚还在边上总不好让人瞧了笑话,他又松了松眉毛若无其事的放下筷子,吩咐祥叔去准备要上香用的东西和祭品,一行人就往萧家祠堂赶去。 这一路上他脸上没表露什么,心里却已是天翻地覆了,根本摸不透这位太子妃的套路,这种感觉就像是脚踩棉花摸不着底。 她才重创了勤家,于他而言是件好事,这样一来他就能名正言顺的站到太子这边。 并且他也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被削弱。 朝政是这样的,皇帝要讲求平衡,绝不会让一家独大,即便是太子,也不容许放太多的权力给他。所以如果他萧家明明白白站在太子那端,被削弱也是在所难免的。 但…现在这样的情况看来,他觉得也许该找别的出路了。 从前世就做父女再到现在,萧尘霜怎么不会明白他的心思。 对他的仇恨说没有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她只想安安稳稳的拉着魏洛风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 不必要的结怨能少则少,所以本意是不想和萧家闹得太尴尬的。 可是对于萧义这样的人而言,不能对他太好了,否则就容易得意忘形,有时候该鞭挞的时候还是得鞭挞。 祠堂内的长明灯亮堂堂的,下人先去安排一二。 喜儿还没过门是不该进祠堂的,也没这个资格,所以就干脆在外面等着。 明轩等人陪同萧婉清往里面走。 萧义轻车熟路的给油灯添了灯油,继续走到神桌前,将手里的香插在香炉里,模样甚是虔诚,嘴里念念有词的,大约是祈求祖宗们保佑莲衣能平安长大,到底这是他第一个外孙女。 “大小姐请净手,二小姐净手。” 作为男丁和女眷在传统上还是有区别的,女子大多被认定为阴气极重为不祥之人而看待,所以每次给祖先上香的时候须得洗手方可上香拜祭。 慕楚和明轩各跪在一边,嘴里也是念念有词,上完香后萧婉清便有些坐不住了,回家到现在连口饱饭都没有好好吃就被这女人捉弄来此! 作为她夫君的慕楚怎会不知现在萧婉清的心情,也只好一直兜着点,真要闹出什么,人家毕竟是太子妃,这硬碰硬吃亏的还是朝臣罢了。 二人甩了甩袖一前一后出去了,丫鬟抱着莲衣紧跟在后。走到没人的地方慕楚才拉着她,“最近你的脾气越发古怪了。” “古怪?你是在嫌弃我说我脾气古怪?” 第381章 棺中人 慕楚无奈:“和以前比起来是怪异一些,不过她们都说是正常的,我并不是因此怪你什么。只是我们现在这种境地不好与太子交恶的,你也知道定王已经出京了。” 是啊,定王出京了,慕楚以前与魏怀瑾交好,如果是定王登上那个位置,那慕家绝对是重臣之一,可惜没那个命,好好一个人居然沉迷萧尘霜这样的女人,搞的事业家族全没了。 要是在这个时候让定王知道他的外祖父是被心上人害死的,会发生什么后果呢? 慕楚拉起她的手放在掌心,“夫人,我还得去宫里复命,你就先在相府小住两日。你也知道爷爷年纪大了,你现在去恐怕多会照顾不周,等我结束手里的事就带你回幕府。”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只要那女人不来招惹我,我也不是什么山野村妇会随便与人起争执。莲衣就让我照顾,你安心去做你的事。” 慕楚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再三叮嘱切莫与太子妃有什么正面冲突。虽然他也不愿意把萧婉清留在这里,但现在没办法,只能暂时如此。 萧婉清直直的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她是不是太子妃还真不好说,现在是,以后未必是,如果太子不再是太子,那该如何?” “夫人这话不能胡说,非常时期。” 萧婉清掰开他的手指,“夫君,你大人做大事,为什么要屈居他之下。这江山凭什么就姓魏,夫君,只要你想,就算是天下我也给你夺来。” “婉清....”慕楚满是无奈,凑近她耳边:“以后这种话不要说了,我倒无所谓,怕只怕连累你。”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你快进宫吧,我去看看莲衣。”萧婉清微微一笑,目送慕楚离开才逐渐收回目光,挑眼看向了这座祠堂。她刚才走的时候萧尘霜父女还在里头,她细想了会决定还是先找熟悉的人弄清当下时局再做行动。 冬风凛凛,没关好的窗户被吹开,打在窗框上哐哐作响。萧义沉着脸:“尘霜,有些事情为父想听听你的意思。” “父亲,我也有件事想问你,不如让我先问。”萧尘霜回头看了一眼祥叔等人,“祥叔,麻烦你们先出去。” “哦...那老奴先在外面候着。”祥叔低着头往外走。整个祠堂除了这些神主牌位便只有父女二人。 还记得上次在这里的时候她是被打的半死,说来也是缘分,恰好就被魏洛风给救了。严格算算,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 萧义也觉得尴尬,不太喜欢和她独处,为缓解这种僵硬气氛,就拿起鸡毛掸子扫去灰尘。他沉声道:“现已四下无人,你有什么要说的,心里怎么想的,今日你我父女二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萧家和勤家之间并无太大关联,这也是为什么我动了勤家,萧家依旧屹立不倒的缘故。但你也该知道,想把勤家的势力连根拔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她的语气很镇定,神情也十分从容,萧义听她这么说着就猜到她心里一定有了别的主意。他态度缓和了些许:“你是希望借助萧家的力量彻底打压勤家?” “这不用我说父亲你也一定会在背后使力,但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萧尘霜指了指那花瓶后面的密室,现在看去平平无奇,可她知道这里面是有间密室的。 萧义握着的手不由收紧,以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她,就像在窥破一层薄薄的纱窗那般。 萧尘霜温和一笑:“不瞒您说,对于你的偏心我这个当女儿的确实很不舒服,可是没办法,我姓萧,那处处就得为萧家考量。” “你....”面对她这般直言不讳,他确实有些恼怒,但好在后面半句还算实话,也就没在意许多。他犹豫了片刻,叹息:“看来你是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问出这个问题,对方并未回答,再一细想这个问题实在不是个什么好的问题,一点技术含量没有。 苦笑一番,他抬手扭开了开关,那石门慢慢往上抬,父女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密室,石洞的门就自然而然的落下,与世隔绝。 奇怪,上次来的时候没找到,这次又出现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 萧义满是怅然的抚摸那口水晶棺,里面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安安静静躺着。这次是把棺材打开看的,才能窥得她的真容,原来是这么的年轻,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就想睡着了一样。 他眉头紧蹙,眼底流淌着一种蔓延无尽的哀伤。这是她第一次在萧义的身上感觉到这种流淌的情绪。 “其实现在想起这些事,反反复复这么多年,有时候会觉得是我的错,可有时候....” “我又觉得错的始终是勤雪凝。” “勤雪凝?勤贵妃?” 萧义又是一阵叹息:“不错,如你所想所见,勤雪凝也就是现在的勤贵妃,这个位置本该属于妙芝的。可惜....”他略略哽咽,“可惜妙芝死了,只能在这密不透风见不得光的地方...甚至不能入土为安。” “父亲,还请你如实告知,这后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既然是秘密就得把人都肃清了,要是稍有不慎泄露出去,后果可就麻烦了。”说话的男子从上方梁上跳了下来,轻轻松松落在了萧尘霜跟前。她眼中带光,立马迎了上去,“是你,你怎么会...” 魏洛风擦了擦衣袍上的灰,“你们这密室该打扫了,房梁上全是灰,而且刚才还看到有老鼠跑来跑去,跟外面的老鼠是一样的麻烦,不过我已经处理了。” “你说的老鼠是....” “婉清。” “那你怎么把她赶走的?”萧尘霜抬眼望他,那眼神好似在说,那可是你的心上人,就舍得将她赶走? 魏洛风一看到这个眼神就发毛,赶紧解释:“我心里就你一个,哪容得下旁人,就算是仙女我也不要,何况是毒蝎,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听着二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萧义有些坐不住了,到底还要不要我说了?他轻咳了两声,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咳咳,这位不是公子莫吗?” “岳丈好眼力,在下正是。” “岳丈?”萧义蒙圈,“尘霜,这是怎么回事?” 萧尘霜狠狠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痛的他龇牙咧嘴。她暗自一笑,摆摆手:“没事父亲,你继续讲,当他不存在就好了。” “不存在?此事关系重大,他一个外人...” “他不是外人。”萧尘霜脱口:“他...他不是外人,女儿心悦他。” “什么?”萧义震惊:“心悦他?胡闹,简直胡闹,你你你在搞什么鬼,你可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你...” “瞧你把丞相给急的。”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双手抱拳,作揖道:“丞相莫要生气,在下莫旭尧,除了是太子妃的好友以外还是太子的幕僚,此次来这里便是想助你们成事,这是太子的手令请过目。” 萧义半信半疑的接过手令,确实相信是太子的人,但对于刚才萧尘霜那番话,他现在还没消化完毕,这俩人怎么看都像是热恋中的小情侣。 因为这种炙热的眼神他也曾经有过。 那是一个刚下雪的夜晚,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的袭来,行人们匆匆回去。他当时也不过才二十多岁,从书友家温书回来准备往家走。 亦祥牵着马儿在雪地里走,蹄子一深一浅的陷入地面。萧义皱了皱眉,“算了,风雪太大,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 “避避?”亦祥摸了摸脑壳,左右看了一眼,这附近的客栈茶寮都关门了,这荒郊野外又下着雪,如果不赶回淮安城那搞不好还会封路,这耽搁下来就得好几天去了。 第382章 真假贵妃 这一点萧义怎会没想到,可是马儿走不动,强行走下去对谁都不好。即便耽搁几天那也是天意,和人又没什么关系,对他而言最大的态度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他轻快的跳下马,和亦祥俩人拉着往前走,没走多远就听到远处传来男人们叫好的声音,夹杂着酒肉鸭鱼的味道。 亦祥的肚皮也打起了鼓,舔了舔嘴唇,指着前面那家酒肆说:“少爷,前面有酒肆,我们运气可真好,里面一定有酒有肉,刚好避过这风雪天!” 说干就干,两个少年往酒肆走去。亦祥去外面拴马,他就往屋里走去,抖了抖皮裘和头上的雪,屋内烧着大红的锅炉,一进去就暖和的很,与外面根本是两个世界。 而一旁的大汉们嘴里吃着肉喝着酒,一热就把衣服脱个精光。 他是喜欢这种场合的。 作为萧家庶子不能太优秀深怕大房针对,也不能太落后,免得母亲受屈,就得跟在哥哥们的后面品诗论会,其实说白了,他心里是住着一个侠肝义胆的英雄,他此生追求的还真就是这些潇洒自在。 可惜……他无奈的摇摇头,找了张空桌子坐下。 “今儿外面风大,吹得人刺骨,公子您看看要不要喝点什么吃点什么?” 老板是个胡人,穿着胡族服饰,中原话说的却十分流畅,没在中原待个七八年肯定说不出来这样流利的汉话的。 萧义提起茶壶倒水,“我第一次来,也不知道有点什么,你们这里什么管饱什么热乎,全都给我来两份就行了。” 很快老板就端来了马乳葡萄酒和胡辣汤等,还有一些烤馍面皮,一些肉食,看起来还算丰盛。 亦祥进来就扑了过来,拿起桌上的烤馍就吃了起来。 他也没太在意,毕竟和亦祥俩人私底下的时候都是当兄弟处的,只是一个劲提醒他慢点吃,小心噎死了。 “出来了出来了!” 男人们的声音突然高涨,勤雪凝赤着脚踏出来,她身上就穿了层薄薄的纱衣,是精心制作的舞衣,她柔软的身子跟着乐曲律动。 她在跳舞。 台下人潮汹涌,她也清晰的看到这些男人们的目光随着她柔软纤细的身体而转动。 那些男人的视线无法移开,每个人都是一种倾慕的目光,她露出一丝略带得意的微笑,笑起来的时候犹如谪仙。 就连萧义一时也呆了,并非他是什么好.色之徒,而是台上这个舞姬和他的青梅竹马勤家的千金竟长得出奇相似。 不是相似,若是把两个人拉到一起,他也未必能分得出谁是谁。 看的入迷了,乐声也在加快,少女飞快转动裙摆,脚腕上的铃铛清脆作响甚是好听。因速度越来越快她没法控制住,跌倒在了台上。 下面这些男人纷纷站起身,有几个已经上去扶她,但手脚很不老实的到处乱摸。 勤雪凝此时再也没了刚才跳舞时那从容自信的模样,眼里多了几分慌乱,哀求着这些男人放尊重些。 在男人们眼里看来她不过是个舞姬,跟那些秦楼楚馆的女人没有什么分别。 能被他们摸一摸或者亲上一口,再或者得他们的宠幸,对于眼前这个卖弄风.骚的女人而言,那是一种恩赐。 台下众人更加开始起哄了。萧义有些坐不住了,亦祥知道他这脾气,赶紧拉住他:“少爷,这里都是些大汉,而且都是他们的人,真要有点什么咱们又打不过,还是不要理这种闲散的事情了。” “.....可是她和妙芝长得很像。” “那又如何,您现在都自顾不暇了怎么还能去管一个舞姬,少爷,我们还是装作没看到,吃了这顿饭就走了吧。” 思索再三,萧义还是无法忍受这么多男人调戏一个女人。 且不论别的,就说这长相,那和妙芝几乎是一模一样,即便明知眼前人不是她,但他就是无法忍受这些人对她这张脸的亵渎! 于是拿起旁边的酒坛子敲破在地,捡起碎片就冲了上去。他没什么武功,只会些花拳绣腿,但在此时也完全够用。 他十分灵敏的拿起手边趁手的武器,一些酒坛桌椅板凳什么的,打倒了这些壮汉,另一只手则死死拉着勤雪凝冲向屋外。 勤雪凝怔住了,看着他无所顾及一往无前的冲向自己的时候,彻底怔住了。冰冷的手被他的温暖所覆盖,此时她全然忘记别的使命,只这么看了他一眼便不由的微笑起来。 逃跑的路上她踩到那些碎片划伤了脚底,奔跑在雪地上的时候印出一些蜿蜒的红色。但顾着逃命,她也没有出声,独自忍耐着。 等二人逃出去的时候亦祥早都不在酒肆了。 因为他看到自家少爷冲上去那一刻,也趁机开溜,拉着马在不远处等他们。 “姑娘你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刚才他们那么对你实在太不应该了。”萧义一边跑,一边解释,他知道现在这位姑娘心里肯定很慌,但还没有跑太远没安全的情况下他是半点不敢逗留的。 勤雪凝再次笑了,“我不怕,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少爷少爷!”亦祥朝他挥舞着手,指了指不远处:“那草笼子里有个山洞,您刚才打了人我估摸着会追上来,所以我就往另一个方向引!”说到这,他仔细看了看雪地上的脚印,三两下就把原地的脚印清除干净。 萧义满眼赞赏:“辛苦了你阿祥。” “这都是应该的,你们先去躲起来,我去引开他们。”说着还刻意把马留给了他们。 山洞不大不深,但足以挡住风雪。 萧义立马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生了火堆,二人坐下后他才发现眼前这个舞姬的脚流血了。 明明这么柔弱的一个人,可眼里全是坚韧。 他慢慢握住她的脚踝放到石块上,这才更加清楚的看到那些碎片细细碎碎的扎在脚底心,光是看着都疼,可她不仅没有吭声,拔下来的时候也没有喊疼。 “怎么都不和我说?”萧义细致的替她包扎。 隔着火光跳跃,勤雪凝只是怔怔的看着他,“我已经连累你,如果再连累你被他们抓到,说不定我会害死你。” “哈哈,死有何惧,人生下来就一定会死的,无非是早晚而已,又何必太执着于生死?”他这话倒是颇有几分洒脱。 勤雪凝只低头浅笑,随着温度上升,看他的眼神也不一样了,而气氛也逐渐变得暧.昧不明。 二人对视片刻,她忽然垂下了头,“我叫雪凝。” “哪个灵?” 勤雪凝:“是凝固的凝,下雪的雪。” “那你姓什么?” 她摇了摇头:“我没有姓名,那我该怎么称呼恩公你?” “我姓萧单名一个义,字如意。” “那雪凝就谢过萧公子出手相助…”她目光流转,又问:“刚才那种情况面对这么多壮汉你仍然有这份勇气救我,难道你不害怕吗?你可知他们都是什么人。” 萧义:“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总要讲王法吧。”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勤雪凝身上,她穿的如此单薄,实在不忍见怜。 勤雪凝心中触动,那种感觉就像是冰封多年的心一下子就变得柔软了。 她感恩他救她,更感激他的尊重和君子风度。 因为他的眼神和其他那些坏男人不一样,不是那种带着欲.望的,而是干净坦然的目光。 她只觉暖意更浓,兀自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衣服,还带着关于他的味道,她深吸了口气,想记住这样的味道。 萧义也有些不自然,顾及男女有别,他硬生生的在洞口外抗了一晚上。 而亦祥运气也是极好的,碰到一队商旅,很顺利的回去带了话搬来了救兵。 第二天一早就来接他们回去了。至于那几个犯事的壮汉也早就不知所踪,那家酒肆的老板也逃走了。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是拐带者,这些少女妇女什么的是被骗来的,控制在手也逃不了才沦为他们赚钱的工具和男人的玩物。勤雪凝也只是其中之一。 想不到二人结识的过程还挺浪漫的,这么说勤贵妃是有喜欢过萧义的? 就连魏洛风也忍不住多了句嘴:“想不到萧丞相年轻的时候竟然也有这般侠肝义胆。” 萧义满脸晦涩:“什么侠肝义胆,年轻的时候总有那么几分狂妄罢了,世事多变,你所追求的不一定就是适合你的。” 萧尘霜问:“那后来呢,你喜欢过她吗?” “当然没有。”他立马否认,却不难看出他眼神闪烁了一下,紧着说:“虽然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可性格却完全不同,我喜欢的从始至终只有妙芝一人。” “难道不是因为身份的缘故才喜欢勤妙芝的?” 萧义微微一怔,有些答不出来话。莫旭尧松开抱着的手臂,幽幽道:“太子妃你就不要打岔了,让丞相接着说吧。” 第383章 一念之差 “其实很多人和你想的一样,都认为是我高攀了妙芝。” 萧尘霜甚是认同那些人的想法,只微一挑眉,没发表任何感想,免得再耽误了。 后来勤雪凝因为无处可去,便一直跟在萧义身边。 他没什么权力更没什么势力,要是就这么带个女人在身边也确实奇怪。 再加上他还有自己喜欢的人,怕被误会怕横生枝节就把她安置在了一户农家。 有一次他和勤妙芝相约偷偷见面的时候,好巧不巧就被发现了。 勤妙芝是那种很善解人意又很聪明的女子,怎么会察觉不出来他的反常,在她的追问之下萧义只好如实说出。 听完之后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想见一见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她当即惊喜道:“如意,你就带我去见见她嘛,我不会添乱,也不会把这件事到处乱说,你就信我。” 萧义无奈:“带你去看没什么,但你就这么放心我?你就不怕我把她当做是你,然后...” “我信你。”勤妙芝温柔的脸上绽出自信:“你既是我勤妙芝所爱的人,自然就是千好万好,如果我与你在一起,未来就要相依相伴几十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的话,那便是我对你不起了。” 不错,猜忌是一段感情结束的开始。 萧义拿她没办法,刮了刮她的鼻尖,只好带她去农户家里。 以前的勤雪凝每日要跳舞取悦那些男人,但是现在不必,她完全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晴天的时候她就去山上摘花,那些只开在冬日里的花,无疑给这寂寞的冬天增添了几分美感。 她想她的如意哥哥应该是喜欢这些的。 于是欢欢喜喜的下山,准备把这些红色的花都养一养插在瓶子里。她听到外面有动静,心想肯定是萧如意来了,紧赶着打了盆水拿起梳子沾了沾,把头发梳的服服帖帖的。 她拉开木门,那声萧公子还未喊出口就已经看到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不同的是她自己只是个山野村妇,穿的是粗衣麻布,戴的是绢花木簪。 可眼前这个人虽然面貌相同,但身上那无法掩盖的贵气,眼底迸发的自信,就好像一只骄傲的花公鸡。 萧义没注意到勤雪凝的失落,只大大方方的解释:“雪凝姑娘,这位是妙芝,勤太公家的女儿。” 原来她就是勤妙芝... 原来她就是自己的妹妹.... 勤妙芝温柔笑笑上前打量着眼前人,“起初听如意哥哥说起的时候我还不信天底下会有人一模一样,现在看到你我才终于相信,原来真的会有两个长得人一模一样。” 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如此热情,让她有些不适应。或者说是反感。勤雪凝缩了缩手,并不去理会她,而是将手里的花全部送给了萧义。 勤妙芝眉眼一挑,透着一股子敌意,但很快就被那温柔的神情给掩盖下去。她走到萧义跟前,“这花好美,原来冬天的时候也有这么美丽的花。都说杂草狂野生长,原来野花也是这样的。” 野花...杂草.... 勤雪凝心中酸涩,她确实是杂草是野花,是没人要的,从出生就是被人厌恶的。 她做错了什么吗?什么都没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错就错在她早了一步来到这个世界! 可是那又如何呢,总有一天她会一样一样讨回来,得到该属于她的一切。 再到后来二人的身份被道破,本以为是欢喜团圆的结局,但没想到变故就此发生了。 萧义在自己的努力下终于得到父亲的认可,他要娶勤家的女儿,对于旁人而言那都眼红死了,要知道娶了勤家的女儿就等于平步青云了。 两家一旦联姻,朝政岌岌可危,所以那时的德宗皇帝就已经很有危机感,于是抢先一步要娶勤妙芝入宫。为了安抚萧家,所以封了萧义一个不大不小的官。 婚事告吹,萧义受了重重的打击,去酒馆买醉,喝的烂醉如泥。 后来他恍惚间看到了勤妙芝,她说要和他私奔。萧义听了真的很高兴,立马就回去准备私奔的事宜。 他想这辈子能有这么个女人愿意为了他不管不顾,什么都不要了,那他又岂能辜负? 这些名利仕途虽然重要,可在此刻却是一点都不想要。只是想起母亲的教诲,他又觉得艰难,但总归得辜负一方的,那也只有对不起自己的母亲了。 当时还只是二房的萧夫人察觉自己儿子异常,便和丫鬟匆匆赶过来拦截。 萧义横跨在高墙上,“母亲,就当儿子不孝,您的养育之恩儿子只有来世再报了。” “来世再报?”二夫人阴沉的看着他:“我问你,你忍辱负重这么久才换来现在的地步,你当真就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 “我也不想的,可您不知道吗,皇上肯下旨那是为了弥补我!难道我萧义的前途是用自己的女人去换来的吗!” “你....”二夫人竟无言以对,过了半晌,她长长叹息:“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不后悔?” “我绝不后悔!”他斩钉截铁:“因为我不想遗憾一辈子,我知道,相比起来失去妙芝才会让我更痛苦,母亲您就成全我吧!” “罢了....罢了.....” 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那种负罪感占据了整个灵魂。他深深地知道此时的母亲肯定是失望透了,肯定是心如刀绞…… 但那能如何,每个人的命运不同选择不同结局也就不同。 这一刻他是真的不管不顾什么都顾不得了。 二人相约在小亭子处,他什么都准备好了,看着时辰将过也没瞧见勤妙芝的身影,他开始担忧起来。 不过好在,她没有太迟的赶到。 “芝儿?”看到她出现的时候,他恍如做梦:“芝儿,芝儿是你吗?” 她只是浅浅笑着,萧义不由自主的望着她,只见她的双眼中如涓涓流水那样温柔将人包围,他心里一动,十分确定这是他的芝儿! 他狂喜,朝她跑了过去。而她也扑进他的怀中,俩人紧紧抱在一起。 “那后来呢?”萧尘霜忍不住问:“后来为什么她会死?” 萧义嘴唇动了动:“后来我就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原来她不是妙芝,而是雪凝。原来她爱慕我所以....所以才这么卑鄙,顶替了芝儿,害我以为....” 接下来的事不用再说魏洛风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也就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把这个女人当做自己爱的女人,然后睡了她。 像萧义这种性子的人肯定就不认账,然后就把勤雪凝惹火了……才会有后面这些事。 原因很简单,光是故事中勤雪凝的性子就是个敢爱敢恨的,再加上身份特殊,难免会心里不平衡,因爱生恨而杀死妹妹然后为了报复去顶替什么的,这种情况也实属正常。 听萧义这么说,萧尘霜不自觉的就联想到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忆梦丹,也许她现在也只是个被仇恨所蒙蔽的可怜虫。 带着恨意过日子,是真的很累。 魏洛风察觉到她不安的情绪,心就立马被提了起来,趁萧义不注意的时候伸手握住她的手。 萧尘霜有些愕然的看着他,这是做什么? 他只是回报以温柔,牢牢握住她的手。 为什么他会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她眼中那仅剩那抹哀凉也被喜悦冲淡。 萧义是过来人,这二人那些小动作他怎会不知道。但要晓得这太子知道了那得多大罪过,就算真的和离了这莫旭尧也未必敢娶。 他板着面孔:“故事也差不多说完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但这些年我时时梦见妙芝满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她说勤雪凝害的她好惨。” “所以我必须要替芝儿报仇....”他爱怜的抚过这具水晶棺,“只是奈何勤贵妃除了勤家以外仿佛还有别的势力,是我看不见摸不到的,所以这么些年,连你们都长大了,我还是无法下手。” “所以我就决定干脆加入她的阵营一探究竟....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婉清出事就破坏了整个计划。” 额....这事儿...萧尘霜面色有几分尴尬,下意识挠了挠耳朵。恰好,又被莫旭尧给捕捉到了,他凑近问:“你心虚什么,难道婉清的事和你有关?” 萧尘霜:“什么意思,你是在质问我?” “??”魏洛风无语:“我不是质问你,只是看你那表情,我以为和你有关系嘛。再说和你有没有关系不重要,你没事才是最重要。” “所以你还是在关心她?所以我受的苦就是该受的?” 第384章 梦魇 “所以我必须要替芝儿报仇....”他爱怜的抚过这具水晶棺,“只是奈何勤贵妃除了勤家以外仿佛还有别的势力,是我看不见摸不到的,所以这么些年,连你们都长大了,我还是无法下手。” “所以我就决定干脆加入她的阵营一探究竟....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婉清出事就破坏了整个计划。” 额....这事儿...萧尘霜面色有几分尴尬,下意识挠了挠耳朵。恰好,又被莫旭尧给捕捉到了,他凑近问:“你心虚什么,难道婉清的事和你有关?” 萧尘霜:“什么意思,你是在质问我?” “??”魏洛风无语:“我不是质问你,只是看你那表情,我以为和你有关系嘛。再说和你有没有关系不重要,你没事才是最重要。” “所以你还是在关心她?所以我受的苦就是该受的?” “我不是...什么啊,这哪跟哪啊....” “算了,我就知道你还是忘不了她,哦对了,她还在这住着呢,反正你脸皮够厚你就在这里守着她吧!” “霜霜...你别这样嘛....”魏洛风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萧尘霜嘴角疯狂上扬,但脸上还是一副漠然,“我告诉你这招没用。” “都过去了,你和定王的事儿我还没说呢。” “我和定王什么事,我可是从一开始就拒绝了,自从他在腐骨林与我表白之后我就说的很清楚....”话说到这,她忽然住嘴,魏洛风却喜不自胜:“这么说你从那时候就喜欢上我了?” “要不要脸,我才没有....” “咳咳咳咳!!!”萧义拿起鸡毛掸子敲了敲:“你们三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额...那个丞相,这是误会。” 误会?都看到你对我女儿又搂又抱你说是误会! 他尽量恢复平静,沉声道:“你们的事我管不着,都这么大了也总不能让我来操心。若你和太子当真没感情,你当真喜欢公子莫,那也是你的事,后果如何你就自己承担。” “是,我自己的事情会自己处理。” 萧义上下打量她,“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理?勤太公一死,定王那边势必要稳住。我不好过多的插手,最是尴尬的局面,我必须得稳住那帮朝臣。” 这话的意思多少有所松动,看来他还是愿意站在太子这边的。只要他愿意站在太子边上,其他的事情就好办了。 萧尘霜沉思片刻,问:“你可知道仙云公主的事?” “仙云公主?”萧义疑惑了,这仙云公主死了大概三十年,当时皇帝初登皇位,公主就突然去世了。依稀记得那年和勤雪凝入宫的时间相差不远。 萧尘霜:“没什么父亲,勤党这边恐怕需要你暂时压着,要给我一些时间,要去证实某些东西,等我有确凿的证据自然会告诉你。” 看样子萧义也不知道别的,还得自己去探探究竟才行。 她往外看了看,时候也不早了,萧晚清在这里总归是个隐患,得先回太子府再说。 于是就先和魏洛风起身拜别了。 二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是做戏那肯定要做全套。 直至回到太子府,秦和陪着‘太子’一道出来。 魏洛风挺直了腰板,朝太子一拱手欲行礼,那可把他给吓得,但很快又恢复镇定,摆摆手说:“太子妃,既然京中事情已安置妥当,孤也要起身去邺城了。” “那翁主呢?” 太子说:“翁主被关这些时日也够她累了,因此孤打算让她随行左右。”说到这里,他支开了身边这些丫鬟,和一道人往后花园走去。 他边走边问:“太子妃您都知道了?” “嗯。” 他面色一尴尬,挠了挠头:“上次多谢您舍命相救,那确实把我吓坏了。我...太子妃您可别往心里去,这都是...”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魏洛风,“太子的意思。” 萧尘霜坐了下来:“我知道,你要瞒住常人倒没什么,可如果是比较了解太子的人你就会露馅。去了邺城范大人会帮你的。” “是,这点我知道,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什么时候才能换回来啊?” 魏洛风:“这不是你该问的,总之会有人保护你,所以不必担心有任何危险。至于你真实的身份也只有孤知晓,连太子妃也不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听了这话那人神色复杂,不过看得出也算是稍稍安心了。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好,说白了能替太子办事,那该是一种荣光。 “你就没什么要问的吗?”魏洛风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汤圆,吹着上面的热气,舀起一个汤圆喂进萧尘霜嘴里。 萧尘霜嘴里还含着汤圆,含含糊糊的说:“你愿意说我就听,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多问。” “你变了。”魏洛风心中一暖:“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但现在你好像变得知书达理,很通人情世故了。” 萧尘霜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这不是知书达理,是因为我相信你。” 魏洛风刮了刮她的鼻子,看着她的小嘴便有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很想一口亲上去,记忆中那种软软糯糯的感觉实在让人着迷。 他平复着心绪,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过身不再去看她,只淡淡问:“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去霜雪小筑吧。” 这里算是太子府的隐秘之地,只有在这里才不怕被打扰。因为周围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她脱下鞋袜赤脚走在雪地里,冰冷将她紧紧包裹着,只有这样才能保持足够的清醒。看着周围即将融化的雪,心底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或者说从萧婉清回来后这种不祥的预感就越发强烈。看着她这副模样,魏洛风心中也是惴惴不安,但又知道她足够的理智,所以只是紧紧跟在她身后。 突然的,她停住了脚步,往后一转扑进他的怀中。 “怎....怎么了?”魏洛风有些无所适从。萧尘霜摇摇头:“抱抱我。” 魏洛风笑出声,拦腰将她抱起往屋里走。他将她小心的放在床上,熟练的把炭炉生好了火,很快屋里的温度就开始慢慢上升。 她裹着被子,嘴边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直至看他彻底忙活好坐在自己的身边时,那笑意才慢慢收敛。 也不知道他在傻笑什么,但这一刻,他也很享受和心爱的人独处的时光。 “你把我抱这么紧,我快要被勒死了。”萧尘霜略有不满的语气。魏洛风却更加用力,喃喃道:“我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我干嘛要跑掉,我要一辈子待在你身边。”萧尘霜扬起头望着他。魏洛风心神一动,萧尘霜便瞧着他这副蠢样子,瞄了一眼他耳根子处不断变红。 “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他扯了扯衣领,嘴里有些燥的发烫。 萧尘霜嘴边仍挂着浅浅的淡笑:“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病了?” 他一把握住她伸过来的手,“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忍不住了。” “…忍不住?”她一脸懵,但很快反应过来,低着头:“你……你不是说…我太小了吗,你可不能食言而肥。” 他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点点头称是,又反复吸了口气,按捺住内心的焦躁不安,竭力隐忍着那种冲动。 握了握拳头然后又舒展开,等平静下来后才自然的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怀间,“我看你脸色不大好,靠着我睡会吧。” “嗯。”她确实有些困,但也只有在他身边的时候才能感觉片刻安心,于是枕着他的大腿,而另一只手则紧紧拉着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魏洛风无奈,“我也不会跑掉,你安心睡。”说完,他腾出另一只手温柔的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萧尘霜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就安安心心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他轻轻抚过她的长发,她嘴角仍挂着笑意,直至慢慢收敛不见,睫毛覆盖整个眼帘,呼吸开始慢慢变得均匀。 她眉头皱着,看来是梦见什么不好的东西。 不错,她确实梦到一些别的东西,梦里总是觉得全身被射的像个刺猬,浑身都是鲜血,而那个穿着青色衣袍的男人则拼命的在宫道上奔跑。 她看到一幅画,那幅画突然红光乍现,那男人就被抽走了。 这个梦反反复复也不知真假,倒是让人觉得疲累。 直至到晚上睁开眼的时候她还有些茫然。 她抬眼看了看身旁的男人,他温柔的笑着,“你醒了,梦到什么了?为什么反而更疲倦的样子。” “我梦到一幅画,还有铃铛…还有你…你为了救我用自己的命逆转了时空…” 第385章 推荐人选 “那果然是一个很奇怪的梦,不过只是个梦而已也当不得真。”魏洛风深怕她胡思乱想,笑着安慰。 萧尘霜目光慢慢变了,因为她发现他好像没有变过姿势,不禁诧异:“你没有动过吗,我..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吧。”他看出来她脸色有些不好,难得能再自己身边睡的这么安稳,所以中途他连手都不敢抽走,如果累点辛苦点,能让她放松的睡个安稳觉也是值得的。 两个时辰? 萧尘霜托起他的手:“那你一定很累了,你为什么不叫醒我,或者我睡着了你就走开就好了啊。” “还要再睡会吗?”他并不在乎自己累不累。 她立马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不了,我们进宫吧。” “进宫做什么?” 萧尘霜起身坐到了妆台前,拿起梳子随意梳头发,“你不是问我之前有什么主意吗?” “你打算去章台宫?”魏洛风接过她手里的梳子,萧尘霜愣了片刻,脸微一红:“我自己来。” “别动。”他倒了些头油抹在手上抹匀,然后五指分开穿过发间,像在撸一只小猫那样。 她也懒得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坐在凳子上。 从铜镜里看过去,他专注的样子倒挺像那么回事。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手艺确实不错。这不禁让她想起以前魏洛风帮萧婉清画眉时的场景。一股醋意心上来而不自知,她不满道:“看来你没少给别人梳头。” “只有你一人。” 萧尘霜:“那你手艺还不错,真是无师自通呢。” “怎么总觉得酸溜溜的?” “没有啊,你为什么会梳女子的发髻,那确实很奇怪。”她绝不承认自己是吃醋。 魏洛风却看透她心思,颇为无奈的说:“因为小时候头发很长,没有宫娥伺候,总归要自己学。” “原来是因为这样....”想起他小时候的那些遭遇她心就巴巴的疼。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心疼。 魏洛风抬起她的下巴,在额头上轻轻一吻:“你又没做错什么实在不用这么歉疚,如果你要是喜欢以后我每天都为你梳头。” 听他如此解释,又表明了真心,她不自觉笑起来,“那还是算了,那肯定是碧水比你梳的好。” “好啊,我被嫌弃了。” 萧尘霜吐了吐舌头,转身找了身衣服换上。她穿着轻便,如此利于行动。 “你一个人入宫我不放心,我陪你去。” 萧尘霜道:“不行,如果你陪我去,万一我出点什么事可就没人能救我了。此次异常危险,我必须要找到那个被囚禁的宫女。” “被囚禁的宫女?”魏洛风是个很聪明的人,只听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什么,恍然道:“所以你之前在相府问岳丈大人的时候便已经知晓,那个宫女可能知道什么?” 萧尘霜沉吟:“不止如此,我怀疑她就是仙云公主。” “姑姑?” 萧尘霜缓和一笑:“总之我会进宫,小洛子你就放心的去做你的事。” “可我还是放心不下,霜霜,我陪你。”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会比我还要凶险。”说着她凑上去在他嘴唇上烙了个印记,也不等他反应就丢下一句“我走了。” 出了霜雪小筑后她就走的极快,面上也没有太多焦急之色。反倒是在后门等候的碧水有些不安,直至看到主子出现才松了口气。 这次入宫不再是偷偷摸摸,而是打着去侍疾的幌子。如此反倒没让太多人起疑心。 只是恰好不好,萧婉清此刻正在章台宫做客,观这勤贵妃的态度不咸不淡,她有些话也不好在此间说出口,放下厚礼,喝了些茶水才离开。 翠竹迎了上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脸色忽然就变了,歪了歪脖子:“这个女人进宫做什么,侍疾?当真只是侍疾这么简单?” “主子,那要不要派人盯着?” “那就让你相好的那个校尉去盯着吧。” “主子....”翠竹面颊一红,萧婉清拍了拍她的手:“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伺候着,我当然都看得到,你放心,再过两年安定下来我就亲自为你安排婚事。” 翠竹感动的热泪盈眶:“主子放心,我一定好好帮你办事。” 刚去御清殿的时候太医刚刚出来,温清辉跟在张院判身后,和萧尘霜打了个照面。但他刻意停了一下,“太子妃,这么晚还入宫。” “听说父皇咳疾严重迟迟未愈,心里放心不下。” “太子妃果然是孝感动天,不过皇上的咳疾现已无大碍,倒是心结未解忧思所致,才会如此,太子妃可要多多开导一二。” 想来定是因为勤太公的事,朝臣向他发难才导致这样的结果。说起来她还挺心疼这个老头的,也决心好好开导一下。 温清辉左右看了一眼,又低声说:“七皇子的香炉里确实有猫腻,是有人把瘟疫患者的贴身东西研磨成粉放在香料里。” “什么?”萧尘霜震了震,这种行为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温清辉:“这两日我在监视管香料的姑姑,不过她很平常几乎没什么小动作,总之这边有什么动静我会立马来通知你。” “你费心了。”萧尘霜点点头,提起裙摆踏入内殿。她忽然又顿住,转头对小福子说:“去约张公公,让他在文华殿等我。” 小福子拱手作揖:“诺,奴才这就去。” 她平静的点了点头,提步走进内殿。 只是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害七皇子?按道理也不该是勤贵妃,因为她没有这个动机。 想想前世她也差点染上瘟疫,不过还好她命大,身边好几个宫女都患病,她却安然无恙。 那这一世又到底是谁在香料里加了这些东西? 她想的入神,抬眼便看到皇帝半躺在床上发呆,小李子在旁边托着一堆已经批阅过的奏折。浑身酸软无力,嗓子也疼的厉害,喝了再多茶也没个什么效果。 “父皇....” 阎公公回过神:“太子妃您怎么来了?” 萧尘霜正要行礼,皇帝摆摆手:“不必多礼了,这么大晚上你入宫做什么。” “太子担心您,所以让儿臣来看看。” “太子担心朕?”皇帝有些幽怨:“他若是担心怎不亲自来,反倒把你喊过来,这些儿子女儿,一到有事的时候人影都瞧不见,得亏还有你这么个好媳妇。” 她什么也没说,老人家只是随便抱怨几句也当不得真。只是挥了挥手让小李子先把这些折子拿下去。小李子皱眉:“太子妃,这折子皇上还没看完。” “皇上都病成这样了,理应听太医的话好好卧床歇息。”萧尘霜顺手摸了摸他的脚,发现冰凉的很,赶紧让宫女去灌了汤婆子进来捂着。 皇帝苦笑:“居然轮到你来做朕的主了。” “您是皇上,您只有保持一个好的身体才是万民之福。”她起身去取药,备了些温水给他喂了下去。 皇帝满是无奈,却又不得不乖乖的喝下这些热水。嗓子舒服些了,但也知道用不了多久还会干涸,又干又痛。 “盖好被子,我替您捏捏脚。” 皇帝闻言,下意识缩了缩脚,像个孩子一样别扭:“朕还没有洗脚。” “哪有嫌弃自己父亲脚臭的。”萧尘霜强行拉过替他按了按脚心,皇帝一开始还别别扭扭的,不过她技术还算娴熟,这么一捏果然舒服了许多。 阎公公笑起来瞧不见眼睛,“太子妃果真是个孝顺的,皇上真是好福气。” “那可不是,舍了个儿子得了个女儿,贴心啊。”皇帝干脆全部放松下来,只是刚要一躺下就开始剧烈咳嗽,宫人们便又立马去准备茶水和枇杷露喂给他服下,才勉强缓和一些。 刚才温清辉说是郁结难解,皇上心里有什么郁结呢?难道真是因为勤党的事? 该怎样才能把话匣子打开。她正犹豫着怎样才能不露痕迹的探究时,那端皇帝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得早早的把御笔司设立好,只是谁来坐这司公的位置还是个难题。老阎是个好的,可惜岁数大了也禁不住煎熬,小李子在朕身边也伺候的久,按理说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可偏偏这厮大字不识!” 大家都知道他这话无非是自言自语,所以没敢答话。 皇帝扶了扶额,仍是头疼不已:“你们可有什么心仪的人选?只需识得字,最好实诚一点的。” “父皇,说到人选我倒是觉得张公公就合适。” 第386章 猜忌 “张公公?”皇帝狐疑的看着她。就连阎公公也有些奇了,问:“太子妃嘴里的张公公莫不是贵妃身边的张公公吧?” 萧尘霜跪倒在地,“其实尘霜一直有件事瞒着父皇。” 看她这般模样,皇帝意识到严重性,不由坐起身:“你瞒了什么事?“ “这位张公公确实是贵妃身边的人不假,不过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叛变了。” 皇帝蹙眉:“你的意思已经归入你旗下?” 萧尘霜:“是也不是,不过他确实是个可靠的,父皇可以先观察观察再做定断也不迟。” “你先起来吧。”皇帝揉了揉头,刚才萧尘霜的话他不是没有读懂那个意思。这个张公公在勤贵妃身边伺候多年,怎么也是个心腹,却无缘无故就反水到了萧尘霜这里。 到底是她有驭人之术还是勤贵妃在打什么主意? 阎公公看出皇帝的难处,低声对萧尘霜说:“太子妃,皇上疲了,不如您明日再来。” “这也好,我顺便去看看七皇子,听说他染上瘟疫,现在可好些了?”萧尘霜叹了口气:“他年纪小小就没了生母,怪可怜的。” 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这话只是无心的,不过别人会不会多想她也做不了主。送走她之后阎公公也屏退了一众宫人,小心伺候着,“皇上,您是在忧心刚才太子妃所说的一番话吧。老奴听了也觉得浑身一个激灵,她到底是有过人的本事还是太单纯被利用了。” 皇帝:“你怎么看?” “老奴觉得这贵妃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些,若是勤太公此遭没有畏罪自杀,那还是权利滔天。届时还有勤家的人来御笔司的话,换句话说不就等于把整个朝政把控在手里了?” 皇帝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阎公公还想多说两句,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妥,若是在背后说了太子妃的坏话那保不准她就会知道。实在是没有必要结下梁子,反正她也没有碍着自己的计划不是。 “那依你所见谁更合适?” 阎公公如实道:“这个老奴还真不太清楚,不过真要说到属意人选老奴这还当真观察了几个还不错的年轻人。” “这样吧,明日你把这些人名字写出来,朕自会斟酌。”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看这样子准是乏了,于是阎公公赶忙招呼着小李子伺候皇帝歇息。 他想就算太子妃是真的有意举荐张公公,可惜便是用错了法子。想想也知道皇帝最忌讳什么,这个位置最需要的干净的人,而那张公公就算是真的投诚,怎么也是个朝秦暮楚的家伙,怎可能让他掌管御笔司。 小福子见她一出来就赶忙递上手炉,顺带着撑了伞,“已经办妥了娘娘。” 萧尘霜嗯了一声,碧水跟在身后有些不明所以,小福子见了又绕到她身旁,同样递了个暖手袋子给她。碧水皱眉,嘴角却微微上扬:“给我这个作甚。” “怕你冻着啊。” “你的手都冻坏了,怎么不自己做一个。” 小福子道:“男人家皮糙肉厚没事。”他笑嘻嘻的,又看向萧尘霜,“哦对了娘娘,皇上现在龙体可好?” “就是不大好,终归是年岁大了。”她长长叹了口气。 小福子琢磨了会,转而问别的,“那娘娘您刚才是不是也真的举荐了那姓张的?” 萧尘霜点头:“答应的事情自然是要做到的,我已经与父皇提了。” 已经提了?就这么直接提起的?不过看她那样似乎不愿解释他也不敢多问。 一行人往碧瑶宫行去,半道上小福子就察觉有些不对劲,刻意停了停,透过光线从雪地上看到一个影子。他下意识看了看身旁的太子妃,萧尘霜摇摇头,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到底是谁在监视我们?” 萧尘霜抿嘴一笑,和二人一道躲入假山后面,身后的人急急上前,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只有树枝上还挂着一件斗篷,才发现自己上当了,竟然将人给跟丢了。 萧尘霜说:“刚才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不对劲。” “这个勤贵妃还想做什么?”碧水有些恼了。 她摇头:“不像是勤贵妃的作风。” “那这么说宫里还有别人....”小福子猜测到了什么,一时却不敢说出来。萧尘霜却意会的点了点头:“我和张恒已经约到了文华殿,再不过去就来不及了。 小福子那疑惑的样子越发明显了,他再次琢磨着,以太子妃这样聪明的人不应该会以这种方式去举荐他的。 由她嘴里举荐出来,皇帝难免会多想,再加上张恒身份特殊,就更容易想多,到最后自是不能成的。 他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最后忍不住问:“娘娘,奴才有个事儿实在想不明白,不知娘娘可否愿意为奴才解惑。” “你是想问刚才我为什么会在父皇面前举荐张恒?” “正是。”小福子道:“刚出来的时候奴才就一直在想,如果您是真的要帮张公公,那怎么也不该是这种方式。” 萧尘霜忽然顿住脚步,目光变得深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他坐这个位置,我心目中的人选是周雁天。” “周雁天?”就连碧水也不禁疑惑了,想想前两日见到周雁天的时候那样子,有些说不上来,反正感觉很不好就是了。 小福子虽也疑惑,不过这次却没再多问,反正他知道太子妃不是真的想帮张公公,那他也就放心了。 像张恒这样的人,说不定抬上来就会立马被反咬一口。 “虽然暂时甩掉这帮人,但还是得加倍小心,小福子,碧水,你们两个务必小心,莫要露出什么破绽来。” 碧水:“我们一定会小心,不过主子也要注意,现在还不知那监视我们的人是谁,更不知动机是什么,总之要真的有什么情况,奴婢就立马去通知太子。” “嗯。”萧尘霜语气淡淡的,和二人分别后就去了文华殿。而碧水和小福子则按照计划装作太子妃的模样去了碧瑶宫,进了寝殿后就再没出来。 天色黑压压的,像是要塌了一样,她受着冷意赶往文华殿。张公公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一看到她就迫不及待的问:“太子妃,太子妃...”他笑的极其谄媚,萧尘霜瞥了一眼,立马就注意到他垂着的手,那只断指已经戴着一只金边手套。 张公公哈着腰:“在勤太公出事那天晚上后,贵妃就已经把软禁起来的宫女接走了。” “接往了何处?” 张公公有些为难:“您也知道,起初因为长安侯的那些计划,我就已经透露给您,她也怀疑到了我,所以才会断指明誓。若是今后被看出什么端倪,若我没有更高的位置和权力,那这脑袋可就真的拴在裤腰带上了。” 萧尘霜如实说:“本宫从来都是言而有信,方才已经向父皇举荐了。不过...我瞧着阎公公那意思,他也有属意的人选,最终结果如何那自然不是我说了算。” 阎公公? 他陷入了沉思,这老阉狗确实有些烦人,不过他真想举荐谁,不就是他那干儿子阎节吗? 那小子他倒是见过几次,模样也算蛮好的,关键年纪轻轻就已落得稳重,看来阎狗没有少花费功夫。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父皇那意思是还得再观察,那这些天张公公可就得好好表现。”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你的身份多尴尬,本宫也是念着你诚心为我效力,才冒着被父皇猜忌的危险。本宫可是拿着太子和我的前途在为你谋差事啊。” “太子妃这份恩情,张恒实在无以为报。不过来日方长,今后只要用得着奴才,您就言语一声。” “不必等以后,现在就用得着,既然我帮你办妥了,那宫女....” 张公公一脸肃然:“那宫女如今就在章台宫。” 果然猜的不错!勤贵妃确实转移了地方! 萧尘霜沉思片刻,“张公公,其实本宫还有一事相问。” “太子妃请说。” “那宫女到底是谁,为何贵妃会如此紧张重视?” 第387章 寝殿中的囚室 “太子妃,还真不瞒着您,这...我确实不知道。” 闻言,萧尘霜眉毛一挑,一双眼睛在他身上转了片刻,决定打算去章台宫看看。 要去看看的话就得找点别的事给勤贵妃做。于是勾了勾手指,张公公便立即上前:“娘娘您吩咐。” “帮我....”她低语了几句,张公公神情肃然,立马会了意着手去办。 而她就趁此间段守在章台宫门口,直至看到勤贵妃被范佑纯毫不留情的带走,宫外的人也被张公公设法支走,确定周遭无人才进了内殿。 那宫女就被关在勤贵妃的寝殿中。 这也是张公公无意发现的,不过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于是把萧尘霜带到柜子前就说去门外把风。 萧尘霜倒也不甚在意他其中用意,目光炯炯的看着寝殿处,闪过一丝跳跃的希望。 柜子里挂着勤贵妃平日里所穿的衣服,就算这柜子再大那也无法容纳下一个活生生的人的。 所以这个柜子必定是另有玄机。 她爬了上去,敲了敲响板,发现又一处是空心的,她心中大喜,摸索半天总算找到那位于顶端的圆形按钮。 衣柜后面的木板就此被打开,出现一条很狭窄的小道,她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 这条小道很窄,几乎要贴着墙壁才能通行,不过好在没走多大会就看到一个小囚室。 囚室内极其简单,只有一张石床,空气中散发着便溺的味道。 她捂了捂口鼻,借着油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看到一个老婆子。 那是一个穿着单薄衣衫,满头花白的的老婆子,她身上被两条手腕粗细的铁链子困住,双眼紧闭着,被腐烂的皮肉盖住然后结成疤黏糊糊团在眼睛周围。 “是谁!” “我...”萧尘霜急急后退几步,因为老婆子的脸凑在她眼前,全身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萧尘霜悄悄换了几口气,问:“你和仙云公主有什么关系?” “仙云公主....”老婆子忽然颓了下来,脸上弥漫着无尽的哀伤,跌坐在了石床上,可惜后面的铁链子生生牵绊着她,这么一拉,身上就又被磨的皮开肉绽。萧尘霜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你这链子是穿在琵琶骨?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勤贵妃要如此对你?” “因为我知道她的秘密。” 萧尘霜:“如果仅仅因为如此,那她该杀了你以绝后患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对付你!” “因为我是仙云公主。” 真是仙云公主?萧尘霜再次细细打量她,仙云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她的目光甚至察觉到她那隐隐流动的情绪。 仙云冷笑:“我现在是不是很丑是不是面目可憎?可如果你被关起来三十年,那模样可未必比我好到哪里去。” 三十年,勤贵妃居然囚禁了她三十年,这得是多大的仇恨才会如此啊。 萧尘霜心中深感震撼,不过说回来公主的意志力倒是不错,关了三十年之久居然还没有疯掉。 不过…… 她心里突然就有了些疑惑:“难道这三十年间你就没有试着逃出去?难道就没有半点脱身之法?” “听你的声音你应该是上次误入地牢的那个小丫头。”她慢慢转过身来,厉声问道:“那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涉险来找我?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萧尘霜察觉出她情绪激动,赶紧解释:“我什么也不想得到,我是来救你出去的。如果非要觉得我有所图,那也好,我的图谋就是想知道你被囚禁的真相。” “谁知道你是什么人,谁又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就凭你一个小丫头救我,你哪来的本事?”仙云语气里满是不屑。 可仔细看去,她脸上神情微动,看得出在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有人能带离她逃出这座牢笼的。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得相信太子。”萧尘霜试着安抚,搬出太子的名号。她虽不知这姑侄二人感情如何,但总归是有血缘的,不至于成仇吧。 果然,听说是太子后,仙云就慢慢冷静了下来,迟疑:“太子,你是太子的人?那太子现在如何,那个女人有没有为难他!” “姑姑你放心,太子很好,所以您现在该相信我和她们不是一伙了吧。” 仙云虽然常年被囚禁,却也能从看守她的宫女处得到一些消息,关于太子的情况她也知道些,晓得去年纳了位太子妃。方才听眼前这丫头如此说,莫非她就是太子妃? 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到自己,想来也不是个什么蠢物,倒是有些胆识,凭这一点也确实勉强配得上阿启。 她凝重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原来你就是启明的媳妇,可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了,如今也不行礼,实在是没有规矩。” 启明?她忽然想起魏洛风的名字是后来被勤贵妃所改,原来他以前叫启明吗。 一想起他就不自觉笑出声,她也反应过来正要行礼,却又被阻了一阻。 仙云叹息摇摇头:“罢了,难得你还有心肯来寻我,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也赶来,若真是为了启明,可见也是个真心的。” “你想知道什么?”仙云又问。 “姑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尘霜问。 她叹息道:“一开始我确实逃过,可是后来我就放弃了。就算我逃出去又能如何,这皇宫早就变天了早就易主了,可能我还见不到皇兄就已经死了。而且她拿皇兄的性命威胁我,如果我不在这里活着苟延残喘,她就会在皇兄膳食里放五石散。” “那可是禁药,她怎么敢...” 仙云:“难道你还不懂吗,她有什么不敢,连冒名顶替移花接木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她!还有什么不敢的?”她越说越激动,仿佛要将所知的事情全部倒出。 萧尘霜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姑姑你别激动,你慢慢告诉我,我和太子一定会想办法将她的罪状昭著天下,不会让你白白受这些委屈的。” 她感觉到这双手很柔软也很有力量,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她不是真正的勤贵妃,而且她的儿子也根本不是我皇兄的!” “你是说定王不是皇上的亲生骨肉!” 仙云冷笑:“定王,那野种竟变成了定王?” “定王怎么会不是父皇的亲生骨肉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吗?”仙云脸上闪过浓浓的恨意。 三十年前她才十多岁还是个少女,那时皇兄刚刚登基不久,每天都是焦头烂额的。 可是唯独对她却是百般呵护,赐封了仙云公主,寓意如仙子那样高贵,所以即便是那时上官家的皇后都得礼让三分。 那时天真不知愁,总想溜出宫去玩,也幸得皇嫂肯为她掩护。如果没有出宫就好了,如果皇兄皇嫂再严厉些就好了,那么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改变她一生的事。 一想到那件事,她真希望永远没有亲眼撞破,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些不好的记忆留在脑中就是一种折磨,每每想起她的心就像是被挖出来丢到冰水里浸泡。 她的神情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变化,因为多年的幽禁生活已经让她麻木了,甚至可以做到在面对勤贵妃一再挑衅和羞辱也可以装没有听到。 所以现在再重提旧事,虽然有些难受,却也还好,还能控制的住。 “时间过的太久我已经记不清那个男人的长相,不过我依稀记得那个男人脚腕上有月形胎记,而且他的声音很沙哑很奇怪,像鸭子...” 仙云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紧紧抓住萧尘霜的手:“孩子,你一定要相信我,勤氏狼子野心她根本是想让自己的野种取代太子的位置,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证据,找出那个男人!” “姑姑你放心,我今日进宫就是为了找到你的所在位置,如今知道了,等我回去做好准备就一定带你离开。” 第388章 火烧章台宫 仙云还是有些不安,勤家势大,要是真的出去了能得到庇佑吗?会不会反而连累了这两个孩子。 萧尘霜不知她心里如何想,只是再次起身看了一眼这个屋子,确实是一览无余,如果继续待下去搞不好勤贵妃就回来了,到时想走就更走不掉了。 万万不能再让她发现自己已经找到了仙云,否则下次她会做出什么就让人难以预料了。眼下也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公主,等回去后再和魏洛风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做。 她从身上掏出之前张公公给的那只盒子递给仙云。“姑姑,这盒子里是剧毒无比的蛊虫,如果真的有什么万一,你就用它,记住保命要紧。”说到此,她又道:“勤贵妃身边的张公公是自己人,等我筹备完全就会让他递消息来,你尽量不要表现出异常。” “我知道我明白,孩子,那你千万要小心!” 萧尘霜重重点头,按照原路返回,摸索着柜顶上的机关,那狭窄的小道就被砖墙给封闭起来。她正要推开衣柜门时就听到外来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期间还伴夹杂女人的声音。 张公公也不由提高了音量,“娘娘,怎得就如此生气,可是那范佑纯惹的您?” 勤贵妃气炸了,满肚子气没地儿撒,那范小子居然说她有可疑,开玩笑,哪门子的可疑,莫非世上还当真有子女弑父? 她实在气不过,匆匆的走进内殿,看到桌边的花瓶就觉碍眼,再一阵叮当作响中,好一顿猛砸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宣泄着内心的不满和焦虑。 其实之前她不是这个样子,还算沉得住气,只是现在一提起勤太公的死她就无法释怀,却偏偏又不能细查,真怕会牵扯出背后有利益的人。 如此,那父亲的牺牲就是白费。 可不必说她也知道到底是谁害死自己父亲的,所以这口气如何咽得下,既咽不下就总得设法报仇! 张公公和袭香各自站在一旁也不敢说话,直至看她脸色缓和了些才敢近步上前。 “娘娘又何须和这样的人置气。”张公公赶紧唤了宫人上来收拾一地残局。 勤贵妃依旧冷着一张脸没说话,手指在流血,是方才抓花瓶时不慎刮伤的。袭香则立马进去取药箱过来,打算替贵妃包扎一下。 刚走没几步她就留意到地上的脚印,张公公见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太子妃如今还在衣柜里还未能走掉,如果被发现可怎么办? 似是察觉到张公公那灼灼的目光,袭香勾嘴一笑,蹲下去用手比了比这脚印长度和宽度,再顺着找去,如果真有人进来那只有两个位置,一是衣柜,二是帷幕后。 帷幕后就是贵妃的寝殿,但几乎没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那么…… 她神情颇有些凝重,其实有脚印不奇怪,也有可能是宫人们的,也正因此才让她想到些什么。 外面的宫人都被调走了,不说还没注意,方才只有张公公一人守着,想想真是可疑,而且他进屋后那高声说话实在反常,平日里也不是如此没规矩。 看样子他是在提醒谁,也就是有外人进了章台宫,并且发现了衣柜的秘密。 张公公瞬间只觉冷汗淋漓,却又不得不强作镇定,如果太子妃真出事恐怕也只有太子才能救她。可如果去找太子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这可怎么办! “你杵在那做什么?”勤贵妃问。 袭香连忙解释:“奴婢刚才想到一些事。”说完,她折回到贵妃身边,在耳边说着什么。 贵妃面色一变,瞳孔微缩,若有所思的看了张公公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不急不缓的说:“张公公,明日本宫要回去主理太公的丧礼,本宫依稀还记得柜子里有件菊花白的衣裳,你现在就去取出来然后送到尚服局去。” “送..送到尚服局做什么用啊?” 她满面疑惑:“你今日是怎么了,如此魂不守舍的?”勤贵妃低头看着指甲上的寇丹,“自然是让那里的宫女将衣服熨一遍,不然等到明日别人只会笑话本宫的。” “原来如此,是奴才愚钝了...不过奴才并不曾记得那柜子里有什么菊花白的衣裳,娘娘是不是记错了?”张公公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勤贵妃不动声色,起身走到衣柜门口,抬手指了指:“本宫的话应该不难懂,让你打开你便打开,哪来这么多废话!” “是...奴才领命。”他下意识抹了抹汗水,明明就在眼前,仅仅几步的距离,硬生生被他走出来十几步。贵妃也并不催促,只和袭香静静看着,她倒是好奇,也很期待,待会张公公打开衣柜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人,他该如何自处。 张公公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拉开柜子门,隔着缝隙看到里面一双眼睛在眨,他紧皱着眉头一咬牙,一鼓作气的拉开。却忽听外面一阵喧哗,几个宫女太监毫不顾及的闯了进来扑倒在地,“娘娘出事了,娘娘走水了,火势太大根本控制不住。” “走水?好端端为何会走水!” “奴婢们也不知,娘娘来不及了,先离开再说!” 张公公忽然松了口气,吞了吞口水,赶紧回转身:“怎么做事的,居然会走水,都愣着做什么,难道准备当烤乳猪?”他快步走到贵妃跟前,略一施礼:“娘娘,此地实在危险,奴才先去主持救火事宜,袭香你先带娘娘离开。” “知道了。”袭香飞快应声,赶紧搀着贵妃往外走。 可勤贵妃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这火怎么说来就来,该不会是柜子里的人...他的同党所为? 那这么说不止一个人知道仙云的所在?想到此处,她重新折返回去,从箱子里找出一把金锁将柜子锁住。 袭香不解:“可是娘娘,那个人她也在里面。” 勤贵妃自信满满:“那墙壁采用精钢石所筑,即便这里成为一片火海,也未必会烧死她。再者说,就算她真的死了那也是应该的。” 这些年留着她无非是想把多年来的怨气撒在她身上,如果真的要是死了,那倒也算了。 唯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只是便宜了她而已。 浓烟滚滚,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外面也全是宫人嘶吼呐喊的声音。她捂住口鼻,和袭香一道跑了出去。 再回过头看着那大火迅猛,如狮子张口吞噬整座宫殿时,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这一幕好熟悉,她依稀想起皇后死时的场景。仿佛她的歌声还在自己耳边回荡,凄楚哀怨声嘶力竭。 “娘娘,这火势实在迅猛,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袭香拉着她就往外跑。周围全是宫人们忙着救火而匆匆来回的身影,她木然的点了点头,任由袭香拉着往外跑。 外面动静很大,也惊扰了禁卫军,毕竟走水在宫内可是大事,因着各宫相连,又全是易燃的木头铸建,所以一旦走水,牵连甚广,没人敢多迟疑片刻。 范佑纯冷静的看着这一切,让所有禁卫军配合张公公去救火。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勤贵妃,“贵妃娘娘身份尊贵,还是先到偏殿等候。” “那就有劳范副统领了。” “里面可还有别的活人?” 勤贵妃顿住,眼底一片淡漠,“没有。” 范佑纯沉吟了声,让几个人护送贵妃离开此地。等她走后,张公公终于按捺不住,连忙说:“副统领,太...太子妃还在里面。” “太子妃?她怎么会在里面?”范佑纯问,张公公支支吾吾半天回答不上来。 情况紧急他也没再继续追问,拎起一桶水就从头倒下去,寒风一吹,激的全身一个冷颤,他咬了咬牙让人继续救火,而他则想也不想的冲进火海。 “太子妃!”他握着手里的剑劈开一条道,极为灵活的躲避掉下来的横梁,“太子妃你在里面吗!” 第389章 善后 火是从外面弥漫至内的,所以现在进到里面,火势反而没那么大。他一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容不得细想什么,急匆匆的朝着寝殿内外赶去,仍是空无一人。 “太子妃!”他在喊人的时候不慎吸入浓烟,呛得眼泪直流,险些换不过气! 他走到柜子前,看到已经被劈开的铁锁,又往里探了探,是一具烧焦的尸体。这火势虽猛但绝不至于如此,不至于在顷刻间就把人烧焦成这样。 难道是太子妃吗? 不对,太子妃如此聪明,应当早已逃走。再看看这被劈开的柜子,极有可能是被人救走,那这具焦尸...是谁? “哗~” 他身后的木梁冒出火星子,宛若一条火龙,迅速燃起室内的物品,火苗迅速蔓延,风助火势,火助风威。既寻不到太子妃的踪影那可见已不在此处,要是继续耽搁下去他就会死在这里。 也顾不得别的,扯起棉被披在身上从窗户口处跳了出去,再回过头时,刚才他所站的位置已经被大火吞噬。几个禁卫军迅速赶过来,“副统领!” “您身上都湿透了,要不先去换身衣裳。” 范佑纯摆摆手称没事,“查到什么原因了吗?” “是老鼠。” “老鼠?”范佑纯问:“老鼠怎会引起走水。” “回副统领的话,属下们刚才确实查探过,那老鼠偷小厨房吃的时候撞翻了油灯台,所以才会引起这场大火的。” “那这场大火倒是烧的奇特。” “什么?” 范佑纯摇摇头:“没什么,可有人员伤亡?” “因着发现的早并无人员伤亡,那边的火基本已经扑灭,就只剩下寝殿这把,看着这苗头怎么好像愈演愈烈了。” 范佑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不错,这大火确实是是有些蹊跷。他点算了些人马加紧速度救火。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已彻底瞧不见火星子了,宫墙高处站着三个人,只是轻轻一瞥就掩入了夜色之中。 当时柜子被锁住,是她未曾料到的,心想勤贵妃不管如何也忌惮仙云,总不能真的把她杀死,可没想到为了守住秘密,竟能下这样的狠手。 还好小福子他们也机警,知道事情有变早早的就去通知了魏洛风。秦和等人已经安排好一切,此次离宫便是从先前未封锁的地道中出去,如此便是神不知鬼不觉。 “怎么了霜霜?”魏洛风察觉她的异样,有些担忧。 萧尘霜停住脚步,“不对,这样看来确实天衣无缝,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萧尘霜冷静下来,虽收到消息以死尸替代仙云,也许能骗过别人,可一旦经仵作验尸保不准就会检查出什么。 因为仙云是常年被囚禁的,所以身上有很多伤痕,就算人死了,生前受那些伤痕,用梅饼复验后就会呈现出来。 勤贵妃生性多疑,若是让她知道仙云已死,但尸体不对劲,反而会引起她的猜测,届时就会更加危险。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留下来善后。 魏洛风察觉不对,便将她拉到身边,转头吩咐秦和:“一定要平安的带太子妃出去,明白吗?” “属下明白。” “可是我...” 魏洛风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姑姑出去之后定是多番不适应,你作为女子与她相处总归方便些。” “可此事有破绽,勤贵妃一定会发觉的。” 魏洛风:“所以,才需要我留下善后。” “可这样一来若是暴露你身份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解决。”魏洛风知道她心里的顾虑,但刚才若非他始终派叶枫留意着,若非小福子早早报信,那他的媳妇就会被锁在柜子里活活烧死。 说到底是变故太多还是不够周密仔细? 但不管如何,就算计划再周全了,也绝不能再让尘霜去涉险。 他也想过自己身份暴露,最多也就是晚些对付长安侯,再不济将来再找别的机会,哪怕失去种种,也总不能再让霜霜赴险。 他并未往章台宫去,而是去了一处宫殿找司徒宇。 他现在就住在宫里。 勤太公一事之后皇帝也找了好些人劝说,希望司徒能留任。然而他意志坚定,皇帝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他能留在宫里多教教这些验尸官一些本事。 鉴于这点,他本着希望多一个真材实料的仵作,少一件冤案的想法就同意了。 “殿下,听说那司徒宇出了名的有原则,要是让他作假,属下觉得轻易不可行。”叶枫低声提醒。 此时正穿着一身太监服饰的太子往司徒宇住所走着。他当然想过这一点,但只要是人就有欲.望,有欲.望就有需求,只要他能够给予他一定的需求,就能达成自己所愿。 司徒宇常年游走惯了,更不喜欢有人伺候,所以宫殿住的偏,曾经是下人们居所改造的,有些小宫女怕闹鬼也不敢来。他看着烦,就干脆遣了所有的人独自居住。 才没住几天,屋里就摆满了他那些工具,小锥子小锤子和一些由拳头大到手指小的刀,门口挂着各式各样的葱蒜腊梅等材料,味道夹杂一起反而有些难闻。 叶枫捂了捂鼻子,司徒宇瞄了他一眼,“今日授课结束,明日请早。” “我不是来学习的,我们是有事想问您。” 司徒宇沉吟片刻,抬眼看了看魏洛风,只觉这双眼睛有点子熟悉,他放下手里的簸箕,取下门口挂着的葱,将葱白慢慢切下。叶枫有些急了还想开口,魏洛风拦了一下让他先在门口等着,随后关上了房门。 也不知二人在里面聊了些什么,叶枫在门口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了,时不时趴在门框上听里面的动静,但又没啥动静,甚至连说话的的声音都不太能听到。 不过好在,半盏茶之后魏洛风神情怡然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司徒宇还在准备明日要教学用的材料,他还得蒸梅饼覆验。 叶枫甚是好奇,问他:“殿下,他答应了吗?” “看我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已经答应了。” “你是说他答应作假?” 魏洛风摇摇头:“我可没让他作假。” “那这...”叶枫就更加不明白了,“万一他验出什么,勤贵妃再去一问不就真的如娘娘所说穿帮了吗。” 魏洛风:“你真的很想知道?” “是啊是啊,还请殿下解惑。” 魏洛风顺势指了指那已被烧的乱七八糟的章台宫,叶枫随即看去,并无什么别的,只是看到一群太监宫女忙忙活活的清点被烧毁的东西和受伤人员。 他朝着那边走去,张公公一看立马道:“你们两个还在这里躲懒,还不快去清扫!” “嘿你...”叶枫有些不爽,魏洛风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和张公公起正面冲突。他也只好不情不愿的搬台这些倒塌的木梁什么的,和众人一起清扫现场。 魏洛风也趁此机会跟着众太监溜了进去,刚好就碰上了范佑纯带着一队人马把焦尸抬出。 尸体被白布蒙着,露出来的手已被烧的像黑柴棍,凑近一些还能闻到那股子糊味,一切承受力较浅的宫人已控制不住的跑到树下吐了出来。 以张公公为首的宫人则站在旁边,也不敢太靠近,若说死人倒也罢了,但这烧焦的尸体是真的有点怕人。 他梗着脖子,暗暗分析着什么,已经和范佑纯说了太子妃在火场里,不过最后却是范佑纯一个人出来的。 也就是说这具尸体可能是太子妃的?不对,应该还有一具尸体才是,还是说那囚室别有洞天?如此一来会不会被发现呢…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半天没有结果。 范佑纯双手叉腰,盯着这尸体看了片刻才问:“仵作来了吗?” “在路上了。” 第390章 等消息 他点点头,随意指派了几个人先去通报皇上这里的情况,等封诊令验明之后再复命。接着他又问了在场的人好方便确定这具尸体的身份。 因为每个主子都有标配宫女太监的人数,所以如果凭空少了一个还是能发觉的,除非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张公公配合着清算了人数,发现一个没少,至于太监反倒是多了几个。 他的目光不由的就落到了魏洛风二人身上,他微眯着眼看去,刚想开口问点什么就看到仵作提着工具箱走来了。 “副统领。”封诊令抱拳施礼,范佑纯挥挥手,“不必多礼了,烦请诊令检查一下这具尸体。” “诺。”他把工具箱放在一旁,从里取出羊肠手套戴在手上,掀开白布一瞬间,那焦尸的模样暴露无疑,在场一片哗然。 但封诊令面无波澜,先从头部开始,检查口中是否有灰,生者烧死者有灰,若被杀者自然就无灰,而眼下这具尸体实在被烧的太烂,仿佛稍稍一碰就能散架似的,他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检查着。 “死者口中含灰。”他这么说着又开始下一处检查,与他一道来的那个男人则端坐一旁拿出执笔记载他所说的这些话。 手上有翠环,尸体身形骨骼短小,肱骨也比男子短些,凭此判断是女子无疑。他抬起尸体的手,那手如焦木呈鹅状,即是人死后组织对外界刺激产生的反应,眼睛紧闭,只烧焦睫毛尖端... “死者为女子,根据牙齿老化和磨损程度看,大约在四十至四十五间,是活活被烧死的,而且她的胸腔,肋骨都被尖锐的物体穿透,这才是造成死亡的真正原因。”他取下手套,接过小徒弟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范佑纯沉吟道:“辛苦了。” “这都是应该做的。” 范佑纯看向张公公,问:“章台宫是否有这个年纪的宫女?” “有是有,不过都在这了,所以这...”他蹙了蹙眉意识到有些不对,便立马改口说:“副统领,这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些人,我也不是每个都认得,恐怕还需点时间去查清她的身份。” “那就麻烦张公公抓紧。”范佑纯挥了挥手,让人先把尸体抬下去。魏洛风自告奋勇上前帮着搬尸体,范佑纯也没说什么,只是催促着加快些脚步。 “范副统领....”魏洛风忽然发现了什么,指了指这尸体:“你看这些白痕是什么?” “白痕?”范佑纯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背上和胸腔锁骨处确实有些灰白色的痕迹,若隐若现的,如果不仔细看还真没法注意到。倒是奇了怪了,刚才封诊令过来验尸的时候没发现,反倒让一个小太监发现了。 对于要破案的人而言,自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回到刑狱后他又立马让人将封诊令请了过来,询问他为何焦尸上会有灰白痕迹。 封诊令看了好一会儿,也是有些疑惑,他非常肯定刚才看的仔细,这尸体上没有这些痕迹,怎么现在就多了这些? 他怀疑是禁卫军们搬运尸体的时候不慎碰到才会留下的,然而范佑纯却一口否决。 “那如此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老宫女生前是受尽了折磨。方才看到胸腔、头颅等地方都有伤便是生前留下的,所以死后呈灰白色。” 宫里时常有主子虐骂宫人的事,不过自从德宗皇帝继位之后这种情况就减少了很多,因他明文规定过。 没想到勤贵妃背地里居然还是这么做了。 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几乎有了头绪,范佑纯再次理了理来龙去脉才决定去复命。 临走时他多看了魏洛风一眼,“你也是章台宫的太监?” “回副统领的话,奴才正是。” “此次你也算立了功,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小卫子。” 范佑纯嗯了一声:“如此我便先去呈报皇上。” 听说走水的事儿小太监们就急急上报了皇帝,大半夜的,皇帝他老人家就爬起来等着事情的结果,毕竟贵妃的寝殿失火也不是什么小事。 而勤贵妃也暂时被安置了过来,本是想在偏殿候着的,但她也想知道结果如何,所以就装作一副柔弱的样子来了御清殿。 皇帝看她哆哆嗦嗦的,心里一软,“你冷不冷?” 勤贵妃:“臣妾不冷,皇上,怎么都这么会了还没有结果啊。” 皇帝挑眉:“看来爱妃比朕还要着急啊。” “这....”勤贵妃苦笑:“臣妾是有些担心而已,如今父亲不明不白的死了,外界传闻是畏罪自杀,可说到底也没个实质证据。如今好端端的章台宫又失火...臣妾....害怕。” 皇帝颇有些无奈,说到底勤家还没有彻底倒下,想要连根拔起还得再寻时机,实在不宜再冒进,还得实行安抚之策才为上计,至少得拖到明年太子回来才行。 不过他也实在懒得听勤贵妃哭哭啼啼,腾出一只手来:“好了爱妃你别哭了,太公的事不是已经查清了吗,他确实杀了勤淮这是铁打的事实。” “唉,父子相残的事朕也觉得惋惜,不过逝者已逝你也没必要想那么多。” 勤贵妃扭过身去:“皇上就是不疼臣妾,臣妾福薄,托生了这家,不管是什么那总归都是我们勤家的错。如今勤家不复当年,那自然任由这些小人欺负了。” “哎哟哟...瞧这哭的....”皇帝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泪,“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是让范佑纯去查了吗?他做事麻利,连江城的事都能处理的极好,无非是查个失火缘由,不出明日肯定是有结果的。” 江城的事果然是皇帝暗中属意的,这一茬倒是没想到,要说就怪在那勤淮坏事,若不是他在一旁指手画脚的,那许怀志...算了算了,事到如今还是得先确定仙云这档子能不能瞒过去。 应该会死吧。 她有些揪心,却又不敢表露什么,只好倚在皇帝怀里静静等待结果。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门外,时不时会咳嗽几声。勤贵妃见此紧张道:“皇上您这咳疾怎么还没有好啊?” 老毛病了倒也没什么,你啊就放宽心,哪来这么多阴谋论,你是朕的贵妃,只要你还在朕身边就好。 勤贵妃双眼一转,立马作出一副感动模样,“你我夫妻这么二十年,臣妾觉得总归是有情谊的,那臣妾现在斗胆问一句,若没有我爹的事皇上会相信臣妾吗?” “这是自然,即便是现在朕也会信你,你虽无皇后之实…可后宫在你手里被治理的井井有条,朕心里是看重你的。”他拍了拍她的手背。 勤贵妃:“那若皇上信我,可莫要听信小人谗言。长安侯与臣妾也只曾见过一面,可最近朝堂上却有谣言说臣妾和长安侯私相授受...” “怎么会有这种流言?” 勤贵妃:“多半是因为赵汀芷的事,她一直仰慕太子想嫁过去,大概是觉得妾曾抚养太子长大,认为我在太子那多少能说上话。” 她这话说的实在委屈,好像抚养太子当真有她天大的功劳,实际上呢? 皇帝闻言,心里也已经有了些答案,是不是真的还确实不好说,但勤贵妃如今这么讲就是想撇清一些什么关系。 他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这些,又严厉吩咐别的官员务必把造谣之人揪出来,如此才稍稍安了她的心。 走进御清殿,范佑纯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说了一遍,也算是交了差。 既查出是老鼠所为与人无关,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至于那死掉的老宫女就发落出宫好好安葬,再给她家人一些财帛算作安慰。 范佑纯领命而去,勤贵妃则朝袭香使了个眼色,她便借故说出去备撵,急急在身后追了出去。 “范副统领留步。” 范佑纯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平平:“袭香姑娘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只是娘娘实在不放心那死去的宫女,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可惜因为家中遭逢变故所以夹带私藏,不得已之下....” 她试图解释什么,将宫女被折磨的事归于她自己本身。 这种事情范佑纯最为厌恶,直观的觉得袭香说这些都是托词,其目的在于让他不要把这件事告知于皇上,免得对贵妃心生厌恶罢了。 这些主子的行径真是令人发指。 他冷嘲热讽:“不得已之下?好一句不得已就能把人折磨成这样,铁链子穿透锁骨那叫不得已?哼,若非没有证据,我都得怀疑根本就是你们故意。” 第391章 尚未可知 袭香没有说话,目送着范佑纯离开才差人去准备了御撵。她本意不在为贵妃开脱什么,而是想知道火场里死了几个人,现在知道只死了一个,而恰好那个死去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仙云。 之所以肯定是仙云那便是因为刚才她是旁敲侧击的问,谁知范佑纯竟如此好打不平直接告诉她尸体的特征。眼下贵妃也该放心了。 既已知道仙云已死,勤贵妃也懒得继续留在御清殿,装出一副很识大体的样子先行离开了,皇帝也只是敷衍了两句,命内务府重新收拾了宫殿暂时让她居住。 勤贵妃斜靠在靠背上,听着袭香的一些分析,她倏尔睁开眼:“那可未必。” “娘娘的意思是那个人未必是仙云?” 她没有继续说话,只作若无其事的继续靠着椅背小憩。 这场火灾的原因真的只是因老鼠而起?她心里始终担心暴露仙云的存在,届时就会陷入万劫不复,所以必须要彻彻底底弄清楚那女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一缕阳光破云而出,院子里的雪也在慢慢融化,天气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寒冷刺骨,春天要来了。 仙云公主被安置在霜雪小筑,这里平日无人靠近,更何况是这样的情况就更不可能让人伺候了。所以难免多少得亲力亲为一些。 一大早的碧水就去生火做了早膳,说到这厨艺她是真的不怎么样,又总不能让主子亲自做饭,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这活儿。 小福子抱着柴火进来,看到她忙碌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不就是他向往的平静日子吗? 光是这么看着她专注的切菜炒菜,他就觉得整颗心被泡在热水里,又软又暖,极其的满足,一时看得呆了就立在了门口。碧水察觉他的目光,刚一回头,二人的视线就这么撞上了。 那目光直直看到心底,就好像他所有心事都暴露在了她面前。他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碧水却已先开了口:“光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我生火,你瞧又灭了。” “咳....”小福子脸一阵红,低着头开始烧火。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去瞧她,碧水不动声色,嘴里说:“要瞧就正大光明的瞧,偷偷摸摸的,怎么着,我脸上可是有花?” 小福子傻呵呵:“有花...哦不是,比花还要好看。” “就会贫嘴,快些做好,待会主子们就起床了。” 小福子看她切的萝卜丝变成了萝卜条,强忍着笑意,看来碧水姑娘是不会做饭了。他又添了把火才起身去洗手,走到碧水身后,“还是我来吧。” “你也会做饭吗?” 小福子:“这些都是必备的技能。”他接过菜刀,一手扶稳食材,一手持刀,刀身与砧板垂直,上下起落将萝卜切断,没当太监之前他在酒楼做帮工,跟着大师傅学了几手,至现在虽然很久没动刀,应付眼下这些却是轻轻松松的。 “不过我不是很明白。”小福子舀了一勺盐巴放入萝卜丝里,“明明可以传膳为何要自己动手呢?” 碧水耐着性子说:“你聪明的很怎么在这里糊涂了,主子说了不能让人知道仙云公主的存在,那自然是半个字不能泄露。她要留在霜雪小筑就得吃饭,一个人怎么能吃两份饭呢。” “这只是其一,估摸着主子是想让公主适应外面的烟火气吧。” “还是你说的有道理。”小福子笑了笑,碧水撇嘴,真是个憨憨。 被囚禁将近三十年的人突然一下子得到了自由反而不适应。萧尘霜去准备了热水,找了套自己穿的衣服,因二人身形差不多就完全合适。准确的说仙云还要更瘦一些。 她呆呆的坐在床边一直保持坐立的姿势,双手紧紧扶着床栏。从昨天夜里出宫到现在她就这么坐着,连位置都没有移动过。 因为到现在她都觉得不真切,脑子里乱哄哄的,反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逃出来了,是不是真的能瞒得过去,如果一旦暴露会如何,会不会连累别人.... 姑姑,热水烧好了,你洗个澡就好好睡一觉。萧尘霜刚触到她的手,就被仙云激动的打开,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下意识握住床栏,称自己不必洗澡。 “你是在害怕对吗?” 仙云否认:“我岂会害怕,被她囚禁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我为什么要害怕,你个小丫头别以为你救了我就认为你了解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听她碎碎念说着,萧尘霜也没理,准备好洗澡的东西后就去封锁了门窗。她卷起袖子走到仙云身边,“我不给你洗澡,你身上还有很严重的伤,只是让你把衣服脱掉给你擦拭一下,再说了头发总得洗一下。” “说到底你还是嫌我脏嫌我臭,那不如就把我送回去!”她说这话的时候眉毛压的很低,双手更加用力的抓住了床栏。 易地而处,如果自己被囚禁三十年,眼又瞎行动又不变,突然被丢到一个所谓安全的环境里生存,那就真的安全吗?且不说安全与否,去接受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过程,一个心理转换的过程。 所以她很能理解仙云现在过激的言辞和自我保护的举动。 她难得如此温温柔柔的说:“我知道你不习惯,但你总要习惯,现在你是自由之身,虽然很多事情来不及做,但总比不做的好。恢复了身份你就还是公主,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 “可我....” “如果心中有梦,就算你活到一百岁也能全力追逐。你看起来也不过才三十七八正是年轻的时候,为什么要自暴自弃。有身份加持,有我和太子照顾你,难道你还要畏惧那些恶人?” 仙云没有说话,但身体已经慢慢放松,看的出她听进去了。萧尘霜则顺脱下她的衣服开始擦洗身体。 一开始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慢慢的,俩人说着话,聊着以后做点什么,再慢慢的她就彻底放松下来,如同一个孩童那般任由萧尘霜摆布。 “其实姑姑很漂亮。”在她的一番打理下,确实好了许多。 干燥蓬松的头发也服服帖帖绾了起来,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了根素簪,衣裳也较为素雅,整体大方简洁。 “姑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仙云垂下了头,缓缓开口:“看见不该看的东西自然就瞎了,我还是很担心,我...” “一切有我们,姑姑就好好养伤什么都不用担心,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去做。”萧尘霜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然后起身拿起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仙云没再说话,萧尘霜手的温度还残留在她手背上。那种感觉像是平添了一种无形的力量。 吃过饭后萧尘霜就出去了,命碧水在这里伺候着,免得被人发现,对外就说碧水病了,就干脆让她留在霜雪小筑养病,其余人倒也没觉得有何奇怪之处也就信了。 但只有萧尘霜知道这皇宫她还得再去一次。 因为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头上那跟紫玉蝴蝶簪不见了,这簪子是她常年戴着的。 而且珍宝斋的老板也就打造了这么一支,还是之前魏洛风送的,所以如果一旦被人发现,勤贵妃就会立马怀疑到她头上。 之所以没告诉仙云就是怕她再次胡思乱想。 小福子步履匆匆跟上她的脚步,也知肯定是出问题了,低声问:“娘娘到底怎么了?刚刚一出来奴才就瞧着您脸色不对。” “这件事说来话长,小福子,帮我去找秦和。” “诺。” 第392章 搞小动作 小福子刚走出院子没几步就看到冯嬷嬷领着几个丫鬟往左边走了,身后还跟着莺歌。他刻意停了停不想和莺歌起什么正面冲突,但最后还是没躲过去。 她眼睛好使的很,一眼就看到站在旁边的小福子,于是笑盈盈的走了上去。小福子秉持着和蔼的态度,“莺歌姑娘。” “福公公能在太子妃身边伺候也是修来的福分。” 小福子:“莺歌姑娘您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莺歌:“只是觉得人生中冥冥自有注定,以后可能还需要多仰仗福公公了。本想着能得个名分,但现在太子已经去了邺城还带着翁主一起去的,这名分的事也只能落空了。” ....这莺歌姑娘到底什么意思?小福子有些摸不实在也就没有答话,找了个借口就说要先去忙。 莺歌用手绢擦了擦嘴角,提起一盒笑口酥递给他,说是排队在外面买的,是城隍庙那些孩子的一番心意,让太子妃一定要用心品尝。他接过食物道了谢就往外走。 这个时间段秦和一般都会在府里守着,刚去的时候就看到他在练剑。小福子传了话,秦和默了默就换上衣服跟着去了前厅。桌上已摆了茶,丫鬟们各自站在两旁随时等着伺候。 “属下给娘娘请安。” 萧尘霜:“不必多礼,秦和,太子怎么样了,宫里现在什么情况?” “宫里情况安稳,娘娘不必操心,至于太子他还有别的事要去办。”他顿了顿觉得自己说的不太详细,又说:“太子需要得到赵修杰的信任。” 得到赵修杰的信任不是很难的事情,这人看起来没什么防备之心,再有锦绣从中帮忙,相信一定能很快办成。 所以她没有过多询问。 只抛出心里最担心的问题,“那勤贵妃就没有怀疑什么?” 秦和如实说:“表面上看确实没有,不过范副统领还在取证。” 言下之意便是如有任何破绽,也需等到范佑纯取证出来。昨夜失火,怎么说也得三天左右才能彻彻底底结案。 也就是那簪子还能找到。 若是寻常物件还有可能被烧的什么都不剩,可惜…这紫玉簪上面的玉是天然而制,价格不菲,遇火不焚。 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先一步把簪子弄到手。 只是这范佑纯颇有些迂腐,若是直言相告未必会帮着隐瞒,搞不好还会坏事,看来还得想个别的办法才行。秦和看她不再询问,心里有些没底,犹豫一会才说:“娘娘打算怎么做?” “我的簪子落在章台宫了,如果被发现就会怀疑到我头上....”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屏风后传来异响,秦和一个箭步冲上前,只看到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秦和正准备追上去,萧尘霜摇摇头:“不用了,追上去也无济于事,该听到的应该都听到了。” “那人肯定是勤贵妃派来的。”秦和有些不安。 “也未可见,她没道理会立马怀疑到娘娘身上,也许是别的...” 二人意见看法都不同,最终只好看向她。萧尘霜沉吟片刻,不管刚才是什么人,既然已经被听到,那么接下来她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这背后的人上门找她就是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多多留意。 于是她交代了秦和让他务必盯着这个人,秦和没有多问,领命而去。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更不放心碧水独自守着公主了,干脆把小福子也留了下来,这才让祥叔准备安排进宫。 如今章台宫走水,作为太子妃免不得是要去关切一二的,倒也不怕会惹人怀疑,对于找紫玉簪来说没有比现在更恰当的时机了。 马车行至半道被几个乞丐给挡了下来,都说太子妃仁慈所以连下面这些伺候的人同样仁慈。 果然也不假,他们不敢硬生生驱赶,只能从荷包里拿些碎银子快速打发。 乞丐们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嘴里说着一些不知名的话。 一开始她没在意,可细细回想起来,这几句话每个字首尾相连,换句话说不就是在淮安第一酒家海棠阁相见? 她立马坐起身来,撩开帘子又拿了些碎银子给那扎了小辫的女孩,“小姑娘,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是啊姐姐,谢谢姐姐打赏,那神仙老伯伯果然没有骗我。” “那神仙老伯伯长什么样子啊?” “唔,很瘦胡子花白穿着灰色道袍。” 难道是孙前辈? 萧尘霜喜极,这么些日子没有他的音讯,可现在却要约她在淮安第一酒家见面。 她笑着朝那小姑娘道了谢,又重新安安生生坐回原位。 没一会子就到了宫里,皇帝拉着这些朝臣们又开了个小型朝会。他咳嗽缠绵不得好,底下这些官员都蠢蠢欲动,在这个节骨眼上有野心的基本都暴出来了。 尤其是端王。 自从勤太公一事到现在他就销声匿迹,只做自己本职内的事,别的也不去触碰,不挨骂也不讨好,为的就是想多活两年。 但听说御笔司的这份差已经成立,就缺个会主理的小太监时,他就开始准备下手了。 要知道这御笔司虽然只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但常年在皇帝身边待着,相当于帮皇帝处理某些内政,那地位和身份自是不一样,说难听点可比那些什么芝麻小官的有实权多了!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想争取些什么,首要的就是要放个人在皇帝这里。 于是这次的荐员大会他可是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把自己要选的人借他人之手给送了进来。 结果自然也是好的,不然也不会瞧着他满面喜色,就好像真的定下来似的。 皇帝瞅了他一眼:“怎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额没有....没有....父皇,儿臣就是看父皇身体大好,心里一开心一高兴就...忍不住就笑了。” 皇帝冷冷瞧他:“朕的身体若是再不好岂不是要被你们给气死?越州是怎么回事,你挪用的药材又是怎么回事?” “挪用药材?冤枉啊父皇,儿臣怎么敢,就算您借我一千个胆子也是万万不敢挪用药材的啊。” “臭小子....”皇帝抬了抬手将他扶了起来:“朕不过是诈一下你你倒是个紧张的。那越州本就是你管辖地带,听闻使令递了折子回来,你那三套治安之法甚是不错,朕也打算添到新晋律法中去。” 他还真松了口气,连忙说:“父皇过奖了,儿臣自知样样不如三弟四弟....但又不能白白担了这王爷的封号。所以只能更加努力才能回报父皇。” “你倒是开窍了,朕之所以不让你去封地就是想多磨练一二,眼下看着也算是时候了。”皇帝满眼慈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端王暗自腹诽,那这样一来岂非和四弟一样永无翻身之日了?这老东西莫不是要...为魏洛风扫平障碍? 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的实在不敢有半点不满的情绪表露。其余几位大臣也没多说什么,垂手站在一旁。皇帝咳嗽了两声,交代了下去便让他们先退下了。 裴尚书十分不解:“皇上叫我们来这一遭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估摸着是想警告我们别再搞小动作。” “这话怎么说?” 于大人:“你想啊,刚才皇上对端王说是时候该去封地了,这平王死了定王去了北齐,现在连端王都走了,那说明什么?” 这么一说裴尚书心里就立马明白了,这也说明皇帝此遭是下了决心了。要是为了以后的前途看样子还得多多攀结一下这太子夫妇了,至于太后那边还是早早撇清关系好些,免得投诚而不缴,那才是两头亏空。 众人散去后皇帝就要准备午休了,最近常常如此,小李子伺候完喝药后就去睡下。这突然改变了起居习惯倒也是个好事儿,至少每次服药之后再睡一觉整个人就不那么咳嗽,看上去身体是有好转的。 阎公公抬了抬拂尘走到门口,又回头对小李子说:“皇上这儿就交给你了,我得回去一趟。” 第393章 高枝难攀 “好嘞叔,您就放心的去。”小李子卑躬屈膝,目送他离去。 他这次回去自然不是要休息,而是去内务府找阎节,也就是他的干儿子。 这孩子是自小就跟了他的,也是个能吃苦的,小时候为了训练刻苦的很,到现在虽沉默寡言,但胜在做事认真又是个能守住秘密的,因此就连皇上时不时也会夸赞两句。 之前是打算等老了之后就让阎节接自己的班,将来若是死了,也不至于无人供奉,好歹是他给提拔上去的,逢年过节香烛冥纸总是少不得的。 只是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听了太子妃的话,再设一个废而重立的御笔司,所以不得不有些紧张起来,近段时间一直小心打探着,又不敢表现太过明显,要是被察觉出什么,反倒会害了阎节。 半道上撞见一群倒夜香的小太监,他们自是认得阎公公的,于是赶紧推着木车到一旁,战战兢兢看着他。 “阎公公今日倒是清闲。” “还好。”他淡淡点头,今日当然清闲,因为是腊月二十九。他也没多理会,兀自加快了脚步,临了却看到了人堆里的周雁天。 本来已经走远的他又折返回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 厌恶这种东西不好隐藏的,就算嘴巴笑着,也会从眼睛里跳出来。 现在周雁天就深深感受到这种厌恶的感觉,心想是不是因为没行礼的缘故,他正打算再次行礼,就被身旁二人掐住脖子按在了地上。 他们都是很聪明的,注意到阎公公那意思就这么做了。 果然,阎公公很满意的笑了笑,抬了抬脚踩在他的背上,一开始很轻,到后来他将全身的重量都融在了脚上。 周雁天半张脸紧挨着地面,他全身被束缚住完全没有躲避的空间。阎公公老好人般笑了笑:“你师父那老东西可还活着?” “去...去年就走了...” “去年?哦哟,杂家还真给忘了。”他又笑呵呵道:“听说你之前攀结了杨妃,而如今又在太子妃跟前晃来晃去,跟你那师父还真是一个德性!” “这高枝儿可不是谁都能攀的,稍不好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灰飞烟灭了。”阎公公收回了脚,甩了甩拂尘转身对周围人说:“他替太子妃做了证贵妃是不会放过他的,你们作为好兄弟,怎么也是同气连枝的,得多多关照了。” “阎公公都这么说了小的们肯定得好好关照了。” “阎公公慢走啊!” “诶慢走!” 等他走后几个人才走到周雁天跟前,他还趴在地上状如死猪,背上还有个灰蒙蒙的脚印。其中一人问:“怎么样死了没。” 他脑子有些懵,哼唧了两声,一听还有活人气儿,那人不耐的说:“没死就赶紧起来干活,不然还得跑两趟,指望我给你刷恭桶呢?想的倒是美。” 周雁天扶着墙壁站起身,看着阎公公离去的背影,他握住的拳头紧了又紧。总有一天被踩在脚下的是你姓阎的!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推着恭桶紧跟上大部.队,刚才被阎公公这么一踹恭桶都差点翻了,这真要是洒了一地可没人会追究是因何而起,只会问罪于他这个负责人,到那时就算惨了。 想到这里他瞬间觉得其实运气还算不错。 萧瑟的宫道,长长的身影推着板车一瘸一拐前行。 他实在太瘦了,卷起的手腕细的像竹竿,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扶着恭桶,灰蒙蒙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帘里。 其实像这样的事情除了这次还有很多,但他从来没有说。 大约是从帮太子妃作证后,大家都以为他巴结上了太子妃,因而对他好了几天,但后来发现连个像样的赏赐都没有,便也知道这周雁天还是烂泥,还是扶不上墙,于是又恢复了以前的嘴脸。 墙院内,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一闪有些湿润,她背靠着墙壁叹了口气。 总的来说他可以有一万个理由来找自己,比如之前答应过他会送他上御笔司的位置,或者别的原因,他都该来找自己。 但是一次都没有,他每次受了欺辱都选择默默忍下。 要成大事者格局自不能小,这份忍耐力也是必不可少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萧尘霜会如此留意他。 其实前世她从未发现过自己身边还有这样的人才。 具体怎么发现,还是归结于那场前尘的梦境里。她清楚的看到…这样一个小太监不畏生死的去传话,所以从某个方面来说他是一个重承诺的人,是一个可塑之材。 所以这后来才开始让下人打探他一些消息,慢慢注意到他的。 她心里已经初步有了些主意,该如何把周雁天的地位抬上来而不着痕迹。 她徒步往北三所走去,途中碰到几个御膳房的小太监,他们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行礼。 这时,她才想起周雁天在御膳房待过,于是让其中一个叫做小林子的太监去传话,让周雁天在明天晚上时候去御膳监的后殿烧些金银元宝给他师父周难生,务必还要熬煮姜茶。 小林子云里雾里,她却一再叮嘱务必让周雁天照做,否则会错失良机。 “诺,奴才一定带到。”小林子应声回答。 他和小周的关系是不错的,以前同住一个房间,所以一开始听到这话还担心了一下。 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太子妃打的什么主意,虽犹豫,奈何太子妃给的赏钱丰厚,也只好急匆匆的去传话。 办完这些事她便朝着北三所而去。 这北三所在皇宫院内的北边,所有禁卫军都会在那里驻扎,以此守卫皇宫和皇上以及各位主子的安全。 快走到的时候发现下了雨,未免淋湿,她只好又加快了脚步。 刚跨进门就看到禁卫军们来来往往的各自忙活着什么,一方朱红色金漆的小门有人抱着册子进进出出,也有的擦洗着这些兵器然后一一悬挂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 每个人都很忙,全然没有注意到她这位不速之客。 她就这样提着食盒在门口站了一会,伸着脖子往里探了探,没想到这个时候北三所居然这么忙,她开始在想这个时候过来会不会太打扰人家了。 而此时一个负责浣衣的小宫女瞧见了她,便笑着走了过来,“敢问这位主子是来寻人还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萧尘霜一点不奇怪宫女这番说辞,在宫里长期当差的人都练就了自己的看人本领。她把食盒提到跟前,“我找范副统领。” “难道...你是春秀姑娘?”小宫女赶紧把人请进去,嘴里说:“副统领常常提及您,说您厨艺好女红也好,最近为了查走水一案确实挺忙,没想到春秀姑娘您居然送了吃食过来,副统领要是知道必然会很开心的。” 她皱了皱眉,其实很想告诉这宫女她不是什么春秀姑娘。 不过看着宫女兴致勃勃的说着,她摇摇头便也只好作罢,反正来的目的就是见范佑纯,实在不必费神和一个小宫女解释什么。 大院子里还有一个小院子,这里都是平日里有官职的将领在此小憩的地方,而旁边那间屋子则是议事厅,应当是他们平日里办公用的地方。 还没走近就听到范佑纯的声音,像是在请求原谅什么的,禁卫军头领夏侯御坐在一旁闭着眼没说话,而他身旁的顾副统领则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宫女颇有些无奈,干脆把她带到一个偏房,解释说范副统领不是常常挨骂的,也只是偶尔,特别这次的话也是那个小人顾在背后嚼舌根,才让他被误会的。 萧尘霜表示没关系自己可以等等,让宫女暂且先去忙活。 她十分随意的看了看周围的陈设,觉得没什么意思,等宫女一走墙根处听着隔壁的动静。 听着二人在争论些什么,大意是说此次护力不济便是因为平日里训练无素,让他赶紧把事情摆平然后彻底完结此事。 范佑纯被挨了训灰头土脸的出来,一眼就看到隔壁房间坐着的太子妃。 他愣了愣,身后传来夏侯御的骂声,等他也走出来一瞧,赶紧行礼:“太子妃安好,太子妃怎么会来,您这来了如何也不通知一声!” 小人顾说:“可不是,这帮人怎么做事的,看到太子妃来了也不通传,让您屈尊在这受冷。” 第394章 赏钱 “顾副统领别来无恙,怎么今日就不是个粗人了?”萧尘霜挑了挑眉,一脸看好戏的望着他。夏侯御一听,忙低声问:“你是不是得罪太子妃了?” 小人顾一脸委屈:“属下哪里敢得罪她老人家,可能是之前有什么误会吧。” 夏侯御到底是偏袒自己人的,赶忙赔着笑说:“太子妃,可能其中有什么误会,回头定让这小子来给您赔罪。” 萧尘霜往凳子上一坐:“赔罪就免了,本宫可当不得,毕竟这鸡窝窝里飞出来的凤凰哪里担得他赔罪啊。” 原来还在计较这个。所以说小门小户就是小门小户,根本登不得台面。小人顾一脸媚笑,磕磕碜碜道了个歉。 萧尘霜懒得理他,打开食盒盖子端出一盘花花绿绿的点心,“这是本宫从御膳房带来的一些糕点,你们拿下去各自分了吃吧。” “那就多谢太子妃赏赐了。”夏侯御再次一抱拳,端着那盘糕点就要告退,临走时瞪了范佑纯一眼:“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走。” 萧尘霜:“夏侯将军,您要是把范副统领喊走了,是想白吃本宫的东西吗?” “额...臣愚钝,不是很明白。” 萧尘霜耐着性子:“本宫是替皇上过来查问当时失火的信息,范副统领负责救火,他也在现场,更是他接手的案子,莫非你比他更清楚?” 夏侯御汗颜无比,连忙道了歉,喊着小人顾就往外走了。范佑纯在门口站了一会颇有些尴尬,萧尘霜朝他招了招手,随后抽出食盒里的箱子,里面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我经过御膳房的时候闻到,感觉特别香,那就一定很好喝,快来尝尝吧。” 范佑纯冷着一张脸,语气还算缓和:“太子妃怎么会突然造访?” “先喝汤吧。”萧尘霜面无表情。 他只好依言坐下,摸了摸碗的边沿还有些温热,这个温度也很合适。食盒里上层还放着绒垫,应该是拿来作保暖的,也难怪汤不会冷,倒算是费心了。 御膳房里的东西果然很好吃,比起外面的食物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难怪兄弟们都说想尝尝,这下可算是如愿了。等他喝的差不多了,起身规整的放好碗筷,退到一旁,“多谢太子妃。” 萧尘霜露出一个笑容:“我只是想范副统领带我去章台宫看看,毕竟后宫出了这样的事,我身为太子妃旁无责贷。” “这件案子已经了结,太子妃不必再劳神了。” “那可有发现什么证物,又或者此案究竟是何人所为?” “老鼠所为,并无别的证物。”说到此处,他略显迟疑,但还是忍不住问:“案发当天张公公十分肯定的说你在火场内,可我进去之后并无你的身影,而且那衣柜还上了锁,不过后来被劈开了。” 进去之后? 萧尘霜心里顿时有了些微妙的喜悦,没想到这冷山范统领居然还能这么毅然决然冲进火场,不过像他这种人换做是谁都会这么做吧。不过不管怎么说冲着这份关心,她就决定下次还得带些好吃的给他补补,于是脱口道:“下次还给你带鸡汤。” 鸡汤? 范佑纯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什么情况,太子妃过来就只是送鸡汤,等等,那刚才的问题还没有回答。 他看着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一旦想下去就可能会觉得这场火案和太子妃有关。 但...她应该不是个滥杀无辜是非不分的人,而且那火分明是人为,可现场却什么都没有留下,处理的很干净,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不是一般人。 所以两种想法加起来就很矛盾。 “咳,太子妃,那个....” “我确实在火场,不过这火不是我放的,而且为了安全起见我也建议你马上结案,如果之后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别人问起你,我今日来找你做什么,你只管说本宫找你入股商铺的事。”说完她便提起食盒往外走。 她此次亲自过来一遭就是要探探他的口风,果然如之前所料,要是直接让他做什么,是一定行不通的。眼下章台宫被毁,修筑还需一些时间,找紫玉簪子的事不如就交给周雁天得了,毕竟帮了他这么一个大忙。 洗刷好恭桶后还要用艾草薄荷等东西熬制的水再过滤一遍,为的就是祛除这股子味儿。他屏着呼吸用力洗刷着,完事后就堆叠整齐放在一边。 几个太监从他身旁走过,留下几个刚刚倒掉的臭桶就离开了。 他心中虽然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把他们几个的也洗掉。 之前御膳房那小太监这一路走来都在盘算太子妃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吗,在宫里做这样的事那可是大不敬,少说也得随随便便打个好几十大板吧。 正常人挨十几个板子都要躺半拉月,几十板子不得死吗。 “小天子!” “小林子?”周雁天有些诧异,不过面上并无太多的表情起伏,只是眼底还是稍稍放松了些,看得出见到友人时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他放下刷子走到一旁:“你怎么来了?” 小林子挠了挠头说:“嗯...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在这里还习惯吗?” “在哪里不是习惯,你呢,那老太监还欺负你吗?” “这倒是没有....”小林子蹲了下来,打算帮他刷完这些恭桶,心里还是犹豫着要不要把太子妃的话说出来,却又怕害了朋友。说到底小天子冒着生命危险作证,太子妃一点表示都没有,现在还让他去....这可怎么办是好? 看小林子心神有些恍惚,周雁天便猜到他有什么瞒着自己,于是开口问:“小林子你老实和我说,你找我绝不是来探我这么简单,你到底怎么了。” “真没什么...” 周雁天沉下脸不说话,小林子也慌了,最怕他这个样子了,只好将太子妃交代的事情和盘托出。 闻言,他也是半晌没有说话,今天确实是师父周难生的死忌,但是为什么要在御膳房内烧纸呢,这不是死罪吗。 小林子还在一旁说着,喋喋不休的劝他还是不要去了,万一是掉脑袋呢。 他盯着恭桶看了好一会儿,如果太子妃真的想对自己做点什么,那如捏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松,根本不必大费周章还让小林子过来传话。 看小林子这副样子就知道肯定收了许多赏钱。 再退一万步,如果不是小林子来传话是别人呢,她也还会用别的办法联系上自己。 说明太子妃不会这么无聊找他的不痛快。也就是说与其在这里生不如死的活着,还不如就信太子妃一次! 哪怕就算是死那也至少知道了死因一切都还算值得! 说干就干,他弄好这些恭桶后就托采买的宫女帮忙买来些冥钱元宝什么的。 在宫里常常如此,负责外出采买的宫女太监也是捞油水的职位。 因为每每出宫就会帮人带一些胭脂水粉各类饰物,后来还负责送些银子给各宫宫人的家人,然后从中抽取一些跑腿费什么的。 所以这样的勾当就算是有些官阶的宫人也不会太在意,更不会想不开的就去告发了,人生在世变幻莫测,保不准什么时候就需要这么一条暗线了呢。 宫女虽有些不情愿,但胜在周雁天一副好的嘴脸,再加上钱的份上也只能应承下来。她办事麻利,傍晚的时候就带着这些东西进宫,一再叮嘱:“你可小心些,不然就去东苑烧去,那边还算隐秘,不过你完事后可得打扫干净,把灰都埋到土里,要是被发现了你自己承担,可别连累了我。” “姐姐放心,我肯定不会连累你。”他接过一个包袱,鼓起胆子混进了御膳房,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便按照太子妃吩咐的开始焚烧祭拜。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忘记要熬姜茶。 第395章 晋升 以前御膳房算是周难生的天下,因厨艺好,为人又宽容深受下面的人爱戴。 而他本人对厨艺要求也很严格,后来又搜罗了食疗方子,日升月久的就把皇帝的身子调理的很好。 这一来二去,皇帝也觉得他这人颇有意思,大抵是觉得他做事严谨,所以没事也会召见他见个面什么的。 后来二人在某些东西上看法也极为相似,渐渐的也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因此也惹来阎公公嫉妒,明里暗里没少排挤。 再到后来周难生失去味觉,然后一蹶不振,直至变得昏聩产生幻觉,受不了折磨自缢了。 临死前师父留下一本札记,里面记录的都是他这些年在御膳房当值的事情,更多的则是了解皇帝的喜好。 能做到什么地步,根据天气季节心情调整每日食谱,几乎不带重复。就连年老退任的总管都夸赞周难生确实做的好。 一想起师父胖乎乎的脸上总是有明媚的笑容,一看就不该是细心人才对。 ,可偏偏他能做出世上最精美的食物。 他暗暗发誓绝不会让师父的心愿落空,他要担任起来这个责任,可谁料那御膳总管便是看他不过,各种排挤打压。 这些闹心的事儿他不愿再去回想,暗戳戳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躲在小门背后烧纸。腊月二十九,还有两日就是初一了,这是师父第一个祭日。他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这次不管是生是死那都得看天意了。 他哆哆嗦嗦烧完纸,外面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只好先朝着空旷的地方磕了个头,“师父,徒儿没用,没能继承您的遗志,不过徒儿会努力的,您在天上一定要看着徒儿。” 说完他又重重磕了个头。锅里的姜茶也已冒泡了,他慢慢起身拿起铲子和纱布先过滤了一遍浮沫和残渣,接着才放入早已切好的红糖蜜枣,和秘制的一种果酱搅匀了在锅里,然后用大火再次熬煮。 还没有喝进嘴里,光是闻到这味儿就已经觉得甜了。在这种寒冬天气要是能喝上一口那简直是太舒服了。一群人提着灯笼慢慢走来,簇拥间看到顶着的黄罗伞和御撵,身后只跟着小李子,并未瞧见阎公公。 皇帝服了新开的药方子这咳疾就好了许多,刚刚忍着困意批了折子,如今打算慢慢走回御清殿。这不,远远的就闻到这熟悉的味道,他立马顿住了脚步,循着这个味儿去了御膳房。 “这个时候不是早下差了吗,怎么还会有人在此?”小李子不明所以。 身旁的护卫自言自语:“估摸着又是那些偷吃的宫人,赶紧去看看。” 皇帝却罢了罢手示意他们不要声张,独自一人提步上前。 他看到窗户上倒影出来的影子,脸上出现一些笑意,难道是老友回来了? 都说才死去的人会在第一次祭日那天回来看看。 原来老友即便是死了,还心心念念着他的厨房,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闻到味道会如此熟悉,这个姜茶确实只有老友才能煮出来。 旁边的侍卫和宫人看到皇帝脸上这种奇怪的笑意,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但不敢擅自多问,只得慢慢跟在皇帝身后往前走。 他走到门口就停下了,转身对后面人说:“你们都站在这里不要动。” 因为鬼魂很胆小,看到这么多人,而侍卫们又满身杀气,说不定会被吓跑。 他悄悄推开一个缝隙看了看,只能瞧见一个背影而已,那背影瘦瘦的矮矮的,正专注的煮茶。 他不由叹了口气,看来老友在下面过的不好,否则也不会迅速憔悴成这般。 下次得托人给老友烧点金银元宝下去。 还是胖点好。 小李子低声问:“皇上,咱们猫在这儿做什么?” “是难生回来了。” 难生?小李子一寻思那不是以前的御膳房副总管吗?据说他那一手好厨艺深得众人喜欢,特别是皇上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之后本来要晋升为总管的,却不知为何就味觉失调了,再到后来听说是经不得打击就疯了,然后一下子病倒,直至去年还是前年,最后熬不住还是死了。 那这个是难生的话那岂不是是...鬼魂? “那皇…皇上咱们要进去吗?” 皇帝闻言,眼眶有些微润立即背转身去,这个角度无论是谁都瞧不见他现在的模样。 只是突然有些鼻酸罢了,其实他也不知因何,这人上了年纪之后就总想起以前,好的坏的都在脑子里浮现。 他最终还是没有走进这扇门,小李子倒也机警,晓得皇帝是在怀念往事,于是又半道上折了回去把这姜茶舀来装好带回去。 睡前他总算喝到老友最后为他煮的姜茶,味道还是一样,丝毫没有变过。 说来倒是觉得惭愧,之前政务繁忙,也只是差御医诊治根本没有太多过问,也许当时上点心,老友也不会死的这么早。 他眼前氤氲了一层水雾,放下碗碟问:“朕似乎记得周难生还有个徒弟。”其实他心里清楚,世上哪有鬼魂,这姜茶怕是那个徒弟熬的。 小李子赶忙答道:“回皇上的话,确实有个,不过....不过奴才可没什么印象。” 皇帝笑了笑:“明日宣他来见朕。” 小李子赶紧唱诺伺候着皇帝睡下便出去外面守着了。 第二天一早周雁天就被喊到了东殿,他一路都是惴惴不安,因为宫人们表情都是一样的,也探听不出个什么所以然,心里实在没什么底。 他记得昨日好像是把那些金元宝打扫干净的,按理说也不会被人告发。 莫不是因为那些姜茶的缘故? 越是临近殿前就越是不安,比上次作证的时候还要不安。 谁料皇帝只是一副和蔼的面孔,“抬起头来。” 他依言去做,慢慢抬头,眼睛则一直朝下,实在不敢亵渎龙威。皇帝起身上前将他扶起,“你昨夜熬的姜茶朕喝过,味道很不错。看来你师父倒是很看重你,竟将所有本事都教给了你。” “皇上过奖了,奴才愚笨,实在不如师父。” 皇帝:“既是在夸你,那就不必谦虚了,听闻你师父死后你就在做一些杂事,说到底还是委屈了你些,不如还是回到...咳..咳咳....” 他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猛烈咳嗽,小李子见了赶紧拿出药丸给他服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胸口才逐渐平复下来。 周雁忍不住担心:“皇上龙体似乎不大好,可是因为太操劳了?” 小李子:“可不是吗,皇上最近都熬瘦了,今儿也才睡了两个时辰,昨夜又批了半夜的折子,还多亏了你那提神的姜茶。” 这个功劳他可就不敢当了,这些都是太子妃让做的。等等,莫非太子妃早就算到皇帝会去御膳房?那既然昨夜皇上瞧见了,那为何没有出声?莫非是要做一个什么考验吗。 他赶紧扑倒在地,行礼说:“皇上,能为皇上分忧那也是奴才应当做的。师父虽然不在,可奴才心里却时时刻刻记着师父的话要好好侍奉皇上。” “所以朕叫你来是打算让你去御膳房做事,你毕竟年纪小,若是直接让你担了这副总管的位置只怕下面人多少会不服气。” “不如就先去茶房做个茶正如何?”皇帝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做茶正是能直接接近皇上的好差,多少人盼都盼不来,可如今皇上便是因为念着这份旧情直接封自己做茶正,日后就负责皇帝每日泡茶饮水的活计,轻松且自在,更不必随时看人脸色。 这是独一份的好差啊! 可... 可是这样一来还是低于阎老狗,搞不好还要被他使绊子。 但如果现在就拒绝怕是连这个机会都没了,又怎么敢肖想去争取那御笔司的位置? 权衡再三他赶紧俯首谢恩。 皇帝满意的笑了,让小李子先带他下去安置安置。 小李子行了礼便带着周雁天出去了,半道上说了些皇帝平日里的喜好什么的,让他安安心心在茶房当差,将来是前途无量的。 他仍是谦逊的点点头,拿出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件递给小李子。 小李子一看,面上没什么嫌弃之色,也没有要收的意思,只说:“你如今刚刚好些,来日方长,也不必急着孝敬我,倒是某个人那边你可得小心些。” 第396章 山不转水转 小李子走后他就坐在了凳子上,垂着目光,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这一切都是因为师父这份面子而得来的,想想师父去世前总是神志不清,他还多少有些嫌恶,现在想想也属实后悔。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深感懊悔。 不过眼下好不容易得来这些就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再慢慢爬上御笔司司公的位置。 他起身环视整个屋子,各方面陈设还算不错,家具物什样样齐全,是单独的一个小房间,大是不大,但即便是这样一个方寸之地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走出门去是个小院子,连通着东殿然后就是奉天殿。 而屋子的隔壁就是茶房,平日里会有三两个宫女小太监负责温茶看火,作为茶正只需记住各种品类的茶叶名字,每日该放几两,只需交代一声甚至不用自己动手去泡。 宫女太监们听说来了新的茶正,便立即带着伴手礼过来探望,为的也是处好关系,这样大家都轻松。 周雁天也很上道的收下这些东西。 在宫里向来是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送出去的东西不论贵贱,但凡人收了那就代表应承了这事儿,所以这些礼物他是必须要收下的。 他从这些礼物中挑到一块布,那料子摸着很舒服,翻了年就是春天了,这荷花式样的料子等着做夏装也是不错的。 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送给太子妃。 转念一想又觉得怎么都拿不出手,太子妃何等尊贵,要什么没有,怎么会看得上这样的布料。 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周雁天起身把这些礼物放到箱子里便端端正正站在一旁,心想着肯定是阎老狗过来羞辱他了。 怎料一抬眼就看到一帮小太监,都是之前御膳房和净房的人,平日里与他没什么过节但也并不交好。 他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不过此次看在小林子面子上也没给他们难堪。 “这真是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相逢,小天哥可算是盼出头啦。” “兄弟们也没啥个好的,以往对您不住还别搁心里去。”说着,其中一太监就拿出酒壶出来,闻到香味就觉馋,都能闻得出这可是最好的杏花酿。 周雁天默默坐着没有阻止他们卑躬屈膝的斟茶递水认错。 那人斟满酒就举起杯子:“小天哥,咱们也都过的艰难,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 过,这酒我先干了。” “这话听着可别扭,我是什么大人,无非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太监而已。”说完他故意露出手臂上这些伤来,“在场诸位怕是比我更清楚这些伤怎么来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觉尴尬不已,本来是赔罪的,谁能想到这周雁天一句话就说死了。 小林子收了好处总也得帮忙说两句话,低声劝道:“小天子,大家伙其实也是被逼的,就拿御膳房这小贵子说,他不就是被总管逼的吗。” “你现在已经是这样的身份了,和他们计较有什么用,大家都是真心来祝贺你的,别搞得这么难堪嘛。” 说完小林子从身上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掂了掂这分量还不轻,说是大家伙齐齐聚的银钱,想说周雁天初登了这个位置总需要打点一下,有些银钱傍身也是好事。 瞧着,这处处都是为着他着想,看起来还真是一帮好兄弟。 可谁能想到就在昨天这帮人还对他冷嘲热讽拳打脚踢呢? 周雁天觉得讽刺的很,忽然的就笑了,因他坐在椅子上,就往后靠了靠,拿起这荷包幽幽说道:“小林子这话说的对,错的不是你们,错的是御膳房的老总管。” “这么说你是不怪罪我们了?” “都是自家兄弟有何怪罪的,这些礼物我暂且收下,毕竟是你们一番心意。”说完他拿出杯子斟了酒,“一切都在酒中。” 几人见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好,也没多想,只觉是他过于大度,能不计前嫌那自然是最好的。 现在能在皇帝身边当差和他们这些终日看人嘴脸度日的人而言,那堪比天上的星星遥不可及。 所以能搞好关系那自然是一件好事。 此事过后小林子帮忙送客,周雁天顺带着把现场收拾了一下,毕竟在这里喝酒被人发现就不好了,第一天上任就因此而被发落,那就实在太蠢了。 回过头小林子走了进来,“小天子,你老实告诉我,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当了茶正了。” 周雁天淡淡:“你觉得我的茶好喝吗?” 小林子有幸喝过几次,所以赶紧点头,称确实好喝。但是他想想又觉不对,认为还有什么瞒着他,于是再次问:“小天子,我们这交情也不错吧,你就告诉我实话,就算你煮的一手好茶,那也不见得皇上能被你给吸引啊。” 周雁天顿了顿,笑道:“还真是。” “还真是?”小林子太震惊了,这怎么可能,等等,之前太子妃说那些话,莫非...他似乎是想通什么,问道:“小天子,难不成真的是你在御膳房给你师父烧纸然后煮茶什么的,所以才....” 他惊讶有余尚未回神,但看到周雁这副神色,他便知道自己是说中了。“那太子妃也是神了,她怎么就能预算到,而且她是太子妃怎么可能注意一个老太监的死,而且还是去年的事...而且...” “够了。”周雁天实在懒得听他继续说下去,只肃然道:“记住了,这件事谁都不要提,如果你不想死的话。作为我唯一的好友,你最好管住自己这张嘴,否则一旦出了别的问题,谁都救不了你。” 小林子还从未见过他这样阴沉而可怕的脸色,下意识的捂住嘴巴点了点头称自己绝不乱说。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一个清脆的姑娘声音。 那宫女身穿淡蓝短衫,姿态娴雅一如莲花,平心静气的说:“救不救得了不论,若你们继续在此饮酒怕是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另外在宫里议论皇上那也是大忌,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额....”小林子自知闯祸了,赶紧收拾烂摊子走人。周雁天倒也谦虚,赶忙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敢问姑娘是....” “你叫我画眉就好了。” 画眉? 看她穿着衣服和刚才那宫女不同,应当是这里的姑姑。这么一思索,他连忙道:“那以后还请画眉姑姑多多指点了。” 画眉露出几分欣慰之色,果然还算个聪明的。她交出一方手帕,上面画了一支簪子,淡淡道:“主子让你去做一件事。” “主子?” “难道你有好几个主子?” 周雁天下意识道:“姑姑说的是太子妃?” 画眉点头:“不错,她让你去章台宫找一样东西,相信以你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子一定是能找到的。” “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画眉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周雁天赶忙追问:“对了画眉姑姑,我们只需帮主子做事,可否能见到主子,或者以什么方式联络?” 其实她来茶房也没多久,还是上次太子妃在碧瑶宫调养身体的时候照顾她一阵,后来就被调到这里,倒是清闲了也舒服了,偶尔还能见到龙颜,是个很好的差事。起初还以为是自己时来运转,后来无意听小李子他们提起才晓得原来是太子妃托人在背后安排的。 第397章 深夜造访 她想了想说:“做好你的份内事,伺候好皇上才是咱们的任务,一般情况下太子妃也不会麻烦我们,除非是特别紧要的。” 除非是特别紧要的,如今太子妃需要他,就说明太子妃是遇到危险了吗? 他这么想着,转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那荷花式样的布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后回神之后煮了茶给皇帝送去后,趁着夜色无人便急匆匆的赶去了那已是半壁废墟的章台宫。 去的时候刚好听到几个修筑的工人说明日材料到齐了就得正式进行重修了。 这么说他只有一晚上时间去寻找紫玉簪。 萧尘霜回到太子府后天都快黑了,院子里挂满了红灯笼一些装饰,下人们也都飞快的忙活着。 今年府里只有这么一位主子,却也不能冷清了去,该有的还是得有。 不过鉴于她这个当家的不太管事,所以冯嬷嬷和王叔也就多上了心,几乎没让萧尘霜操劳过。 桌上已摆满了几道菜,光一看这些菜式她就笑了。 冯嬷嬷连忙取来热水替她擦手,温和道:“这些菜都是太子妃喜欢的,厨房那里有道食谱,是太子之前吩咐的,说每日变着花样做给您吃。” 萧尘霜拿起筷子吃了几道,下人们便又立即调换了其他菜,正所谓好吃不过三口就得换掉,这便是规矩。她对这些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唯独那水晶小笼包,忍不住站起身多挑了两个。 此举让冯嬷嬷颇感无奈,却又没什么办法,这私底下倒也算了,相信大场合的时候太子妃还是拎的清楚,便也没有阻止她,而是朝下人使了眼色,把太子妃喜欢吃的菜摆到她手边来。 “哦对了太子妃,还有两日便是年关了,寻常府里会请戏班子回来看戏热闹热闹,今年是否也要照办?” “要过年了吗?” 冯嬷嬷道:“是啊,一年就要到头了。” 萧尘霜感叹一句:“过的还真快啊,又要过年了。” “是啊,往常太子也是一个人过,宫里会举办家宴他却也是不愿意去,说那些不是他的家人。如今太子一个人在邺城孤孤单单的,太子妃您在这也是孤孤单单的,依老奴所见不如回相府去过年。”冯嬷嬷完全出自一番好意,其实此举或多或少也有些纵容这位太子妃了。 别说皇家了,就算普通百姓的规矩就是如此,大年当日必须在夫家过,哪怕一个人那也得过,只有过完大年之后的初三四五才能回娘家。 萧尘霜吐了吐舌头:“那也不是我的家人。” “所以说太子和太子妃当真的天造地设。”冯嬷嬷瞬间了然。 然后拿出名单来,上面都是以往年节时的安排,让她做一番勾选,趁还有两日倒可以来得及做一些小的变动。 她看了一眼光是请个戏班子就已经花费许多,想想还有些百姓也曾吃不饱饭,她便觉得如此奢靡享乐可不是什么好的。 于是吩咐冯嬷嬷这名角儿可以请,但一个人看未免浪费,到时大家就自在些,索性就干脆把府里这些下人都聚到一起。 若是愿意回家的那便回家,若是不愿回去的就留下一起过个年,顺带着必须得把城隍庙那帮孩子也请过来。 冯嬷嬷点点头,直夸她有善心,又拿来账本给她过目,“那今年的红利又该如何分配?” “我记得太子名下有几家钱庄和田产,收益如何?” 冯嬷嬷:“那几家钱庄和田产已经过到您名下,契约还在这里,娘娘过目。” “什么时候的事?” 冯嬷嬷笑道:“便是才成婚不久太子就这么安排了。”说到此处,她不自觉说道:“殿下心里是喜欢您的,老奴伺候太子这么些年也未曾见过他对谁人如此上心,即便是那萧大小姐也没有如此过。” 喜悦和甜蜜占据心间,她尽量掩饰却也难藏那份悸动。冯嬷嬷又提醒说:“这给府里人的赏银太子妃完全可以在太子名下的钱庄取,他给您的那些相当于是给您的小金库啊。” “咳,那就按照往年那样去操办吧。” “那老奴这就去安排安排。”冯嬷嬷抱着账册走了。 萧尘霜眼底藏着浅浅笑意,心里有了别的念头,低头看着这些菜,也不知仙云姑姑会不会喜欢呢? 她让下人把这些没吃完的都送到她房里,然后再一一装进食盒给小福子让他带到霜雪小筑。 做好这些她走到妆台前准备挑一两件饰物给仙云送去,也好借此哄她开心一下。 刚打开首饰盒就看到里面多了支紫玉簪,匣子里还夹了张字条,上面失而复得四个字写的很工整。 这正是她遗落在章台宫的那支簪子,没想到 天彻底黑尽的时候,府里的灯笼都亮了起来,廊下几步就有两盏灯笼,几乎是感觉不到黑夜的存在的。 萧尘霜刚好也瞧见了他便停下来等着。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身后还跟着萧婉清和翠竹。 这俩人怎么来了? 秦和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怎么就这么赶巧了。 萧婉清见二人神色不对,当下作出一副愕然的模样,“太子妃瞧着我来可是不高兴?” “没有,大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萧婉清笑盈盈,目光落到她手上拎着的红木盒子上,“这是还没吃饭呢,还是说准备给谁送过去?” 萧尘霜:“大姐有话可以直说,我们的关系没有好到可以互相问候吧。” “二妹果然是个刚强的女子,快人快语的倒是让人舒服。那我索性也把话说明白,你这饭怕是给别人的吧,而那个人....” “大姐...”萧尘霜皱了皱眉,再看秦和一脸难色,莫非昨日那个小丫鬟是萧婉清的人? 如此算来倒也不错,因为至今勤贵妃那边并无别的动静。 想清楚这一点,她也变得更加从容淡定,只微微一笑,屏退了所有人,而萧婉清也很识趣的让翠竹也先下去候着。 如今只剩二人,萧尘霜也没有继续客气什么,直言道:“你都知道了?” 萧婉清冷笑:“看来都是真的,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萧尘霜闻言,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萧婉清急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救出来的人是谁,你为什么要救她?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那也可以,我现在就让勤贵妃知道!” “别!”萧尘霜哀求:“大姐,当作我求你,你千万不要去。” 萧婉清嫌恶的抽开了手,说是毛丫头就是毛丫头,都当了太子妃了还这副德性,也只能在那些人面前耍耍威风了,在她这还不是原形毕露。 所以她才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女人。她耐着性子问:“既如此那你便实话我说,你到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 萧婉清没了耐心,看来这女人还在顾虑什么,于是她只好放慢了语气,温和道:“我们之前确实有很多不愉快,但如今我已生下莲衣,明白为人母的心情,所以那些不愉快也就过去了。” “尘霜,你终归还是我妹妹,你若是瞒着我,将来要是出事我该如何帮你?若是累及萧家那自然也会连你母亲在内都被祸及,你当真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 在她糖衣炮弹的攻势之下,萧尘霜终于还是有所松动,坐下后替自己倒了杯茶水,稳住心神,却一直低着头,嘴里说:“大姐,这件事事关重大,其实勤贵妃根本不是真正的勤贵妃。” “不是真正的勤贵妃,你这是何意?” 第398章 卧虎藏龙 “其实我也是无意发现的…本来你也知道勤家对我们萧家也不太友善,而且还处处和太子做对,我多留个心眼也...只是想帮帮自己的夫君。” 她这么说着,看去有些胆怯,又道:“所以我想对付勤贵妃,那白头宫女知道勤贵妃的事,不过眼下我已经把那宫女安排在一处很安全的地方,我想姐姐应该不会想要知道,毕竟你们又不是一伙的。” “这是当然了。”萧婉清挤出一个微笑,反复观察她的表情,这女人惯会演戏假装,也不知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过她说勤贵妃居然不是勤贵妃,这是怎么回事? 要是此间问的多了,这女人定会起疑心,看来还是得让表哥去查一下才行。 萧尘霜见她发呆,故意问道:“大姐,这件事可千万不能透露出去。” “我当然不会透露,不过事关重大,那你可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若是只有一个白头宫女所言恐怕可信力度不大啊。”萧婉清好心提醒。 “这.....”她面露苦涩,摇了摇头:“目前没有别的证据,我也是刚刚才得知。” “但我没想到大姐你居然这么关心我,大概你关心的另有其人吧。” 萧婉清:“....二妹你也不要多想,毕竟我和太子自小就认识,且不说别的光是竹马之谊又岂能随意作罢。” 她暗暗观察着萧尘霜的神情,就是觉得不舒服,就是想恶心一下。 果然,看到萧尘霜那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的表情时,她顿时觉得心情舒畅无比。 “我知道姐姐以前和太子的事,不过你现在也是有家的人了,还是要以自己的夫君为主,姐姐你是说吧。” 萧婉清挑眉,哦?那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还算沉得住气。她顺着点头说:“二妹你说得对,过去的事就只能过去,但眼下勤贵妃的事还是得再商量商量,你有没有告诉爹爹?” “啊这个....我之前提过一次,就是你前两天回来的时候。不过大姐,这种事情还是暂时不要告诉爹爹,你放心,只要你不说出去,我一定有办法去认证这件事的真假。” “当然不会说出去,二妹,这件事事关重大你也得小心些。”萧婉清话里话外全是关切。 她看了一眼窗外,起身说:“这时候也不早了,莲衣还在家里等我,其实这次来除了此事便是想问问年节的时候你是回家还是守着这空....”她闭了闭嘴,意识自己说错什么话似的,摇摇头便作罢了。 萧尘霜全程保持一副淡定的笑容,“没关系,我向来一个人惯了,而且规矩不能坏,这点姐姐应该比我更能体会。” “既如此我便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只管与姐姐说,如今你姐夫也回来,你也不必担心势单力薄了。”她拍了拍萧尘霜肩膀,转身朝外走去。萧尘霜送她到门口,两姐妹状如亲密,冯嬷嬷去备了马车送她回去。 站在一旁的秦和瞥见萧尘霜双眼微眯,朝萧婉清离去的方向斜了斜,他便立马意会过来悄悄跟在其后。 冯嬷嬷有些担忧:“太子妃,这慕夫人怎么突然招呼也不打就来了。” 言下之意她是担心的,不过这种事情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萧尘霜无意解释太多,只说:“她是来问我要不要回府的,可刚才谈话下来她也不希望我回去,正好我也不想回去。”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又要说些奇怪的话来刺激您。”冯嬷嬷放宽心来,“那太子妃若没别的事,老奴便也先退下了。” 萧尘霜笑着点头:“天气寒冷,嬷嬷多盖床被子御寒。”说完,她取下廊下的灯笼递给她,冯嬷嬷心中一暖,道了谢才离开。 马车朝着萧家赶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改了方向。秦和一路尾随着,他轻功颇为不错,若不是那街面上偶尔闪过的影子晃悠以外,几乎就听不到他本人能发出来的声音,像猫笼在黑夜里静悄悄似的,准备随时捕捉猎物。 改变方向后车子便来到一处叫做‘绛雪轩’的地方,她下车后便警惕的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四下无人才整了整斗篷往里走。 秦和紧跟来此,门口是几个小斯迎客,花楼上有几个姑娘站着挥着手帕,而楼内更是歌舞升平青烟缭绕,给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这样一种烟花之地她身为萧家大小姐又是慕楚的夫人...怎么会来此? 不过也正是这奇怪之处他才明白太子妃的用意,莫非这个萧婉清背后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一伙的? 他一身黑衣,腰间还佩了长刀,板着脸不说话的时候身上就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冷意。因此一些姑娘即便想上前揽客也有几分惧意,还是那老.鸨见识多些,对这些冷面刀客什么的也颇有经验。 她扭着丰腴的肥臀上前,娇声细语:“这大侠好面生啊,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绛雪轩吧,需不需要妈妈给你介绍两个伺候周到的姑娘?” 面对如此热情的半老徐娘他颇有些不习惯,却又不敢暴露什么异样,咳,我是来吃饭的。 “哦吃饭啊,吃饭就对了,我们这的姑娘可比饭菜还要好吃,您可以躺着吃坐着吃想怎么吃都行。”她卷起手绢娇媚一笑:“不过嘛这里的饭菜肯定要贵些,您看....” 秦和明白过来从身上拿出一锭银子。那老.鸨眼睛一下就亮了,开始还以为是个什么穷酸侠客,没想到还是个富的流油的小哥。 她也未敢耽误什么,立即安排了俩姑娘领上楼。 “三娘,三娘!”老.鸨朝那三十岁的美妇人打着招呼,连忙说:“方才来了个侠客,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醉三娘点头:“我刚才已经看到了,目前也不太像。你把海棠阁收拾出来,主子这两日会过来小住一段时间。对了,怎么最近没看到赵旭?” “他....”老.鸨面露难色,醉三娘瞥了她一眼:“怎么回事?” “三娘啊,其实他昨夜就已经出城了,说是过两日就回来。” “简直胡闹!”醉三娘颇有些怒气,这个时候居然还往外跑。她皱着眉,毫不客气的说:“你知情不报自己回头自己领罚去,我还得去见小姐,场子你先看着。” “诺!” 醉三娘快速走上楼,迎面撞见正被姑娘们带去思竹阁的秦和。她不由多看了一眼,与此同时秦和也猛然生出几分警惕,二人目光交汇一瞬间,似有阴风阵阵穿堂而过。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秦和忽觉有些发麻,还不待他细想什么,身后的姑娘娇笑着:“大侠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看中了三娘姐姐?她可是卖艺不卖身的,伺候男人的道道哪有我们姐妹俩娴熟呢。” “可不是吗,大侠你是第一次来,保证今宵过后您还得再来!”说着那女子就热情的贴了上去,胸前一片雪白暴露无疑,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他眼睛完全不知该往哪里看,抽出了浑不自然的手,“我突然有些内急,你们先到屋里等着,顺便去给我催催菜。“ “大侠大侠....”俩女子被他匆匆丢下,奈何又没他身手敏捷也只好将他放过。 秦和走到二楼的柱子后面,见她们确实已经进屋才肯走出来,一双凤凰眼紧盯着三楼拐角处。 他是亲眼看到萧婉清的马车停在附近,而这附近都是胡同巷口,除了这里以外应该没处可去,所以她一定是进来了。 他双手环抱刀身陷入沉思,刚才那个叫醉三娘的女子,一个青.楼女子怎会有如此高深的内力。 看来这里还真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第399章 被人跟踪了 身旁不断有人经过,他也没作细想径直上了三楼。 一上来就觉得不同,因为三楼很安静,反观一楼二楼大厅什么的,那可是又吵又闹,看来猜测是没错的,萧婉清一定就在这里。 他一路小心行进,走到海棠阁门口就停了下来,正欲上前探个究竟,门就忽然的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美貌妇人。 正是刚才那个妇人。 秦和下意识退后一步面色如常,反倒醉三娘有些诧异,奇怪道:“大侠您怎么会在此?” “我误入此地,刚才听他们说你叫三娘?” 醉三娘妩媚一笑:“正是,不知大侠有何见教。” “我....”秦和掐了掐大腿外侧,清了清嗓子道:“我能有什么见教,只是走错地方了,原来三娘姑娘是住在楼上。”他的目光不时往里看,醉三娘也斜斜看去,双眼转了又转,“既然如此那大侠要不要进来喝杯水酒?” “三娘!”里面适时响起一个男声,很快便见到那穿宝蓝色长衫的男人走了出来,鼻子如蒜头,双眼狭长,长的倒是别具特色。 他毫不觉得自己丑甚至自信非常,举手投足间皆是一派贵公子作风。他两指翻了折扇,浅笑:“看来这位大侠并非是故意走错路。” 难道被发现了? 秦和暗暗把手垂到佩刀的那一旁,那男人仍是不动声色,狭长的眼睛里亮起点滴光芒,“三娘你还不明白吗,这位大侠必定又是如同其余人那般为你而来的。” 醉三娘闻言,脸上顿时红了,像涂了一层胭脂,更是惹得人想一亲芳泽。秦和也只好道:“我虽是第一次见到三娘,不过....确实与我以往所见女人不同,一时冒犯。既然三娘还有客人在,那我也只好改日再来。” 男人抿着笑意没有阻拦他,只是搂着醉三娘的腰肢往屋内走去。关上房门后她才嫌恶的拿开他的手来。 他倒也不生气,知道自己相貌丑陋,所以被女人嫌弃那也是正常的事。 醉三娘白了他一眼:“你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赵旭未曾理会她,而是望着屏风后面,“我不是来的正好吗?” 这时,屏风后面才走出来一女子,身上多了两分女人的韵味,反倒为这绝色的容貌增了几分神秘感。萧婉清施施然道:“你如何知道我被人跟踪了。” 赵旭:“属下当然不能未卜先知,只是巧合而已。不过小姐此一回京就来绛雪轩,多少还是要注意些。” 萧婉清:“确实是我失误了。”这点她不可否认,看来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来。 赵旭也不是故意要与她争个对错的,看着她态度良好也松了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姐以后多留心就好了。” 这个赵旭....她十分不喜欢这个人,并非因为长相,而是这个人总是一副自作聪明。 她承认确实有几分才干,否则也不会得到表哥的赏识,但正是因为他太狂妄了才让人反感。 她心里不舒服,脸上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淡淡道:“我得到一个消息,你立刻让表哥查一查当年勤家的事。” “查勤家的事?”赵旭皱眉:“小姐是得知了什么样的秘密这么着急,对我们可有帮助?” 萧婉清:“若想报仇就必须借助一些力量,我知道勤贵妃并不是真正的贵妃,她虽然有一模一样的脸,可身份却是假的.” 醉三娘有些尴尬,起身整理着床铺,似乎对他们的谈话并不感什么兴趣,只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小姐的意思是这个人是易容?” “不是易容,是双生姐妹。” “对了小姐,主子来信说要回京住几日。”醉三娘忽然想起这茬便顺嘴提了出来。萧婉清多看了她一眼:“看来我表哥倒是很信任你。” 赵旭:“出卖肉体的人果然和我们这种出卖肉体的人不一样。” 醉三娘有些不悦:“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与主子可没你想的这么肮脏,倒是你,你的目光就...” “够了!”萧婉清起身:“我不想听你二人吵架,既然我哥哥信任你你就好好为他卖命,赵旭,你也一样。” “是,小姐说的极是!”他自不会和一个风尘女子计较什么,只微一挑眉,把玩着手中杯盏,看来这淮安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醉三娘护送萧婉清离开绛雪轩,从而也速速离开了妓.院。 刚巧出门就碰上了秦和,她不自觉勾了勾唇角,一路追上去。秦和走的速度很快,而身后这个女人却能快速的跟上他,可见她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大侠,后面又没有女鬼何故跑这么快。” 秦和:“向来习惯了。” “原来如此。”醉三娘从腰间取下一枚玉牌,“这是三娘的东西,若是大侠明日还想来或者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来找三娘,三娘一定会等你。” 秦和接过玉牌,“你的客人走了?” “他虽是我的客人,不过三娘向来卖艺不卖身,之所以夜追大侠也没有别的意思,三娘不会同那些女人一般痴缠于谁,无非是觉得你与我应该是同样的人。” 秦和觉得有些好笑,不过眼前这个美貌妇人那真挚的神情让人不好说些拒绝的话,只好暂且收下玉牌,再一拱手离开。 看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夜里,醉三娘脸上的笑容顿消,同样涌入了黑夜中,但这次却是朝一间客栈而去的。 为了接近萧婉清,在一个月前她就已经迅速卖掉了客栈,早就打听好连青嘉的下落,为此而舍身相救才开始慢慢参与内部的事情。 实际上他们对她是有所防备的,即便谈论方才那些事没有背着她,可具体怎么操作如何去做她还是不得而知。 她朝巷子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至看到外面灯笼上写着裴府二字才停了下来。 第400章 艳福不浅 她踮起脚尖便轻松的越过高墙,一路寻着裴媛的院子而去。 此间裴媛刚刚睡下就听到外面细微的脚步声,她立即坐起身,随手拿起一件衣服披在了身上,迅速取下墙上挂着的剑走到门背后, “什么人?” “是我!” 裴媛放下武器打开了侧门,“你从来没有晚上来过,发生了什么?” 醉三娘:“裴右使,萧婉清已经得知勤贵妃是假的,如今就要寻找证据,我们该怎么做?” 勤太公死不久章台宫就失火,看来是有些人按捺不住了。裴媛坐了下来,提起茶壶给她倒了杯水。 醉三娘道:“我不方便久留,若右使还有别的吩咐还如以往那样传递消息,另外,帮我问公主安。” “三娘姐姐,勤贵妃身份的纷争我们不必卷入。不过如果萧婉清要从中作梗,那我们就得帮太子妃一把了。” “帮太子妃?” 裴媛点点头,醉三娘却十分不解,直言道:“右使和太子妃是故交?” “算不上。” “那为何……” 裴媛抿嘴一笑,平静的看着她,“我知你心中在想什么,太子妃与我并非故交,但要拿到那东西只能依靠她。另外让画眉多留个心眼,千万别被发现了,没接到任何行动指令前就做好她该做的事。”说到最后,她又加重了语气,“你也是一样。” “如果当真不是故交,即便和萧婉清合作也是可以的。她比萧尘霜还要有野心,我记得公主说过有野心的人最好控制。” 她公然顶撞,裴媛也并不生气,语气淡淡的:“看来三娘很想念公主,还记得公主往日的谆谆教诲,那不如回大梁吧。” “右使....”她满不情愿却一点办法没有,连忙道:“刚才是属下口不择言,属下知错。” 裴媛:“管好自己的嘴做好该做的事,我不喜欢别人问我许多问题。三娘姐姐也是老人了,应该很明白这些道理,就算你问了我也不会说,又何必让我厌烦呢。” “是,属下知错,那...” “太子妃那边不用你插手了,你继续留在萧婉清身边,若她有任何异动你再通知我。” “诺!”醉三娘缓缓走出。此时的裴媛也没了什么睡意,走到那青瓷彩绘的鱼缸前看着游动的小鱼,看来事情要比自己想象的进展的还要快。 …… “你倒是艳福不浅。” 这声音很熟悉,朦朦胧胧的,秦和心中一喜,猛地抬眼看去。在月光底下,那幽蓝的瞳孔此时像宝石一样闪烁。这双眼睛无疑是很漂亮的,但那瞳孔里却格外的冰冷没有温度。 “轻羽!”看到她那一刹那,他的脸色就像春天的晴空那么明朗。而元轻羽也感受到了这份久别重逢的欣喜,逐渐放松下来,只是面容颇有几分憔悴。 她朝着他迎了过去,秦和解释道:“我是为了查一个案子,刚才那个女人....我和她没有关系。” 元轻羽:“你不必解释,我都看到了,我此次来是感谢你,二来是告诉你一声,我们要回去了。” “你们?”秦和皱眉:“那你...你的伤....” 元轻羽笑道:“我的伤早好了,许大哥的伤也七七八八了,你们神卫营的人对付犯人真有一套,把他伤的如此严重却又不死。” 言下之意是在责怪他把她的许大哥伤成这般。 秦和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像打翻了调料罐一时间五味杂陈的。元轻羽转过了身去,她本是想道谢也无意惹他不开心的。 良久,他终于开口:“你一定要走吗?” 元轻羽嘴唇翁动:“因为许大哥答应了我,只要他还能活着出来就和我一起回大泽山,他现在行动不方便,所以我没办法丢下他一个人。这些日子我们都住在城隍庙,幸亏有那个叫鬼爷爷的庙祝收留我们“ “在城隍庙,那你可见过太子妃?” “见过了,不过我不敢去见她,我怕她会问东问西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秦和,这次我们回去之后就不会再出来,你可以放心了。” 放心? 为什么要放心,那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他的心一下子就乱了,看着她决绝的神情,忽然有一种眼酸的感觉。他强忍着慌乱,急道:“难道以后就不能再见面了吗?” “你救过我,按理说我应该报恩的,可是我们身份立场不同,相见争不如不见。”她从身上掏出一个护身符,“这是我从鬼爷爷那里求来的,你常常在外出任务打打杀杀的,带着它会保你平安。” 他的心又剧烈的跳动起来,眼眶仍有些酸涩,又干又痒让人觉得难受。 他低头看着这护身符,顺着就看到她手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痕,看上去是被什么叶子割伤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眼中生出怜惜。 元轻羽毫不在意的拉过衣袖盖住,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我,我就先走了。” “轻、轻羽!”秦和追上前几步,他舔了舔嘴唇,用力握紧护身符,“大泽山在何处?你们何时离开,需不需要我帮忙?” “已经麻烦你很多了,许大哥能出来也是托了你的关系,所以我已经不好再麻烦你什么,南叔已经安排好了船随时就能送我们出去。” 她垂下头,“保重。”像是一道游魂,慢慢的慢慢的就消失在了长街处。 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其实他很想追上去告诉她不要内疚,因为这些都是他甘愿这么做的,可是这脚怎么都抬不动。 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吐出两个字,“保重……” 不,他不要保重!这个大泽山到底在哪里?秦和这么想着也顾不得萧婉清了,立马就回去查看地图,但是地图上怎会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他根本就找不到。 墨玉看他大半夜发神经,嘟囔道:“找什么呢。” “大泽山。” “什么大泽山,你身上怎么一股脂粉味?”墨玉嗅了嗅鼻子,他是个中老手了,并非是那方面的老手,而是分辨气味的老手。所以一下子就能闻出秦和身上不对劲的味道。 秦和浅浅看了他一眼,没有解释,只是无奈的摇摇头:“算了,我去睡了。”他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脑子里有些混乱,难道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轻羽? 那是不是应该告诉太子妃呢,如果太子妃将来知道他见过轻羽却没有说,会不会怪责他? 他会有这个念头多半还是源于自私,不错,他就是希望借助太子妃将轻羽留下,至少他不想这么糊里糊涂的,最起码他要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般。 只有留住她才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奇奇怪怪患得患失。 于是睡醒后早早的就去报了信,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清。 萧尘霜拿起梳子梳了梳两旁的碎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秦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有些奇怪,他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今天却有些不对劲,于是放下檀木梳,侧目看他:“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和我说?” “是,其实我昨天晚上还看到...” “太子妃!”小福子匆匆赶过来报信,秦和想说的话就立马被吞了进去,萧尘霜看他神情不自然也没先理会小福子,率先问他:“秦和你刚才不是有话要与我说吗?” 秦和皱眉:“这个,晚点再和您说吧。”他看了一眼小福子:“也许福公公的事情更重要。” 小福子笑了:“谢了秦侍卫!”他朝萧尘霜行了个礼,便说:“其实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就是仙云公主又在发脾气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就逐渐变得小了起来。 萧尘霜淡定的点了点头,分析着她发脾气的一些原因,然后去了霜雪小筑。来到门外,屋子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动静,碧水还在伺候着,见她过来了总算松了口气,“主子,这仙云公主真难伺候。” “她现在这个情况很正常的,你们多担待一些。”她提起裙摆走了进去,屋里生了炉子所以还算暖和,小福子接过她手中的斗篷又搬来了椅子给她。 而仙云则坐在床边不说话,像被寒霜打了的茄叶一样,又黑又臭。 她转身挥了挥手让二人先退出去,而后温声细语的问她,“姑姑怎么发这么大脾气啊。” 第401章 找到那个人 仙云冷哼一声:“你们把我接出来丢在此处,你前日也不来看我,昨日也不看我,到底什么意思!” 原来是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才闹别扭的,真像个小孩子。 萧尘霜拿出一只锦盒从里取出簪子,“我自是念着你的,这只凤凰朝日很漂亮,尤其是这点翠做工精致,姑姑我给你戴上。” 仙云:“我眼瞎心盲什么也看不见,你送我这些有何用!” “姑姑,我弟弟以前曾因我而断腿,不过后来遇到一位神医就将腿接好了,我在想如果找到那个神医她也一定有办法帮你把眼睛复原。” 仙云有些诧异,怎么就提起这茬,却也被她弄得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现在我遇上点麻烦,可能还得把你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萧尘霜拉着她的手说:“姑姑,你信我,用不来多久我会拆穿勤贵妃的身份,到时一定让你恢复正身,不让你白受委屈。” “哈哈!”仙云没等她说下去就忽然笑出来了,这笑声很敞亮。 不只是萧尘霜愣了,就连她也是没有想到居然会笑的如此快乐。 好一会儿她才停止了笑声,摸了摸萧尘霜的手背,“是不是很费解,以为我这个半老不死的疯女人彻底疯了是不是?可如果不这样我如何能见到你。” “姑姑....” “我刚才不过是试你一试,我也还算满意。不过我满意不满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启明...你和洛风好那才是好。”说完她摸摸索索起身,虽才三十六七的年纪,可是暗无天日的囚禁和折磨早已透支她的身体,整个人变得萎靡不堪。 她握了握拐杖,拄着路走到窗前,这两天就是这样站在窗口边上的,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偏偏想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 看着她的背影多少有些感触和凄凉,萧尘霜走了过去,拢了拢她干枯的头发,仙云冷漠的表情也变得松软下来,目光空洞的看着她,“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有人想见你。” “谁要见我?” 仙云指了指角落里的那个柜子,果然就看到柜子门被打开,爬出来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 他朝她眨了眨眼,慢慢从衣柜里钻出,身上穿的还是那天的太监服饰。 “小洛子....”萧尘霜立马就扑了过去,魏洛风下意识将她揽入怀中,却因着这冲击力往后退了两步,倒也不是承受不起她的重量,而是胸口上的伤还没好全,现在碰到还会生生作痛。 “不是挺庄重吗,怎么在我面前像只上蹿下跳的猫似的。”他嘴里虽然嫌弃着,却很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萧尘霜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我好担心你,后来我们出宫后你去了哪里?” “当然做完你没做完的事。”他拍着她的背,“然后又去找赵修杰喝了次酒,这小子没什么心眼,在你三妹的努力下他已经答应与我合作,不过要想完成整个计划,还得设法多留他两天。” “三妹...难道那个赵世子当真喜欢锦绣?如果是这样万一到头来发现锦绣在欺骗他,那他会如何?” 魏洛风滞了滞,任何人被欺骗都不好受,尤其是被自己喜欢的人欺骗,那种感觉他深有体会。 可是为了以后登基做铺垫,牺牲些什么失去些什么也是必要的。 “你们小夫妻俩倒是恩爱,多少皇家的姻缘能如此心甘情愿的实在少的可怜,难得看你们如此,我这个当姑姑的也就放心了。”仙云露出了一抹真诚的笑意。 萧尘霜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别人,于是立马跳离了一步,暂且放过了他。 面对这突然的抽离反倒让他有些失落,魏洛风摇摇头,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觉得这样很不庄重甚至幼稚,但偏偏唯一牵挂的就是她,也就不自觉的什么都顺着她了。 从何时开始的呢? 大概从她拿起锣鼓在大街上毫无形象的叫嚷开始。 大概从腐骨林里她拼了命也要救下他那刻开始。 大概是明知她要杀他,却还是觉得可以原谅,心里想没关系的,她肯定是误会什么,如果还能活着再与她解释。 原以为是一厢情愿的付出,可直至看到她不顾生死的奔向假太子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不是他的一厢情愿,是两情相悦。 他甩了甩脑袋,现在想起这些颇有没头没脑,他收敛起嘴角的笑意。如今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以后,只有真正爬上龙椅才能真正的护她无忧,稍有差池就会一起陪葬,所以不敢有半点懈怠。 “对了姑姑,你说的那个男人我想我可能已经找到了。” “找、找到了?”仙云也有些激动起来:“他在何处,他在何处?是不是找到他就能证明定王不是皇兄所生!是不是真的能因此而拉她下地狱!” “姑姑你别激动,目前还需进一步确认。刚好我也要去一次西坞,听说那人辞官后就被长安侯招揽,如今只有亲自去了才能知晓。” 言下之意是他要走。 萧尘霜急道:“你又要走,何时走,何时回来,为什么每次相聚匆匆,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寻常夫妻那样,我不想你走。长安侯这人阴险毒辣,如果他知道你去了他的地盘,很有可能你就再也回不来了。”说着她又从后面环住他的腰。 魏洛风再次一怔,现在的夫人实在太热情了,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让人心里喜滋滋的。 他抽身过去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我这次是以莫旭尧的身份去,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什么,只需要在淮安乖乖等我回来。” 魏洛风这人看似好商量,实则他如果真的打算要去,那是无论如何也劝阻不住的。她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因为向萧婉清坦白的原因,所以仙云无法再在这里居住的,只是让时雨易容成仙云的样子在此居住,然后便由惊蛰、方秋二人在此暗中保护。 一开始方秋还有所犹疑,担心主子没有他们的保护是否真的能应对,萧尘霜浑不在意,只说:“现在他们还不敢对我下手,不必担心。” 那方秋最后也只好作罢。 而顶着莫旭尧身份的魏洛风也继续时不时的和赵修杰来往,从他嘴里探听到一些关于他们家地下锻造场的一些消息。 这赵修杰确实没个什么防备之心,但因为没有管理过自家生意所以知道的也确实不太多。 事情都如约而进展着。 一月,年关,太子府上下早就准备好了,而那些夫人什么的也都托人送了礼物过来,王叔和冯嬷嬷可是忙的脚不沾地。 萧尘霜却在未央殿躲个清闲,这越是过年天气就越发严寒,根本连动也不想动。 一大早的魏洛风就上门来,碍着身份也不敢太放肆,只好在花厅喝了好一会子茶,但足足喝了三壶都没等到太子妃。 叶枫忍不住笑,这就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魏洛风瞪了他一眼:“你在笑?” “没有没有,属下只是觉得今天过年好热闹。” 魏洛风有些不耐烦了,起身道:“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看。” “不行不行,主子您要真这么做了那对太子妃影响多大。”叶枫赶紧阻止,深怕主子一个冲动就坏事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早知如此就应该迅速解决!可偏偏急又急不来。他在厅中又坐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看到小福子出来,立马喊道:“你们主子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小福子一看是莫旭尧,顿时敌意满满,这不是要和自己主子抢媳妇那厮吗?没好气道:“原来是莫公子啊,只是这可不巧,我们太子妃已经出门了,临走前说是要去城隍庙看看孩子们……难道莫公子您不知道?” 第402章 不要乱说话 “什么时候出门的?”魏洛风已经有些恼了,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小福子缩了缩脖子,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就半个时辰前,我还得忙活着,您自便。” “胡说八道!”他的眼睛里闪射着凶光:“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你跟我说半个时辰前出去,难道她飞出去的吗?” 小福子:“...你别以为你凶我就怕你了,莫公子又怎样,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居然和我们太子抢太子妃....” “......”他干笑了两声,嘚嘞,敢情他这一出就是自己绿自己的戏码。 叶枫强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主子,赵世子还约了您在百花楼看戏,再耽搁下去就晚了,既然太子妃不在那咱们就先走吧。” 魏洛风冷着一张脸走出去,他哪里约了什么赵修杰,姓赵的也没约他,晓得是叶枫自己的意思。无非是给他台阶下。 怎么说这也是第一次想和自己媳妇跨年,居然这么艰难。 叶枫安慰道:“殿下其实也不必气馁,小福子这么做都是为了捍卫您的地位啊,从某种角度说他是为了您好啊。” “闭嘴!”魏洛风揉了揉头,他快被小福子给蠢死了,怎么当初就留了这么个蠢奴才在府上。 莺歌和侍女抱着一堆礼物走来,刚好就撞见了二人那灰头土脸的模样。她停了停步子,“莫公子怎么这么早来,您是来见姐姐的吧。” 她口中的姐姐自然指的就是太子妃。魏洛风抬眼看了看她,“太子妃出去了吗?” 莺歌:“那自是没有的,姐姐说了今日会邀请城隍庙的孩子们过来看戏,又说早上起不来太冷了,就等到中午些,所以这会子还在睡觉。”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转,会意道:“早听说莫公子和姐姐关系匪浅,如今看到这大过年的您就来了,可见传言非虚。” 这话才是让人遐想非非,所以很多时候一个人并不是有什么,就是这些人多了张嘴才会让好的变坏黑的变白。 他十分嫌恶的看了她一眼,清澈如水的眼睛里射出点滴寒光,一步步朝着她紧逼了过去。 莺歌只看了他一眼,脸上瞬间白的没有血色,“公...公子莫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话。” “说错话不要紧,可如果出去乱说话,那我看这舌头就不用再留着了。”魏洛风抿嘴一笑,笑起来时候立马就驱散了眼中的寒光,可越是如此反倒让人觉得恐惧。 莺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连忙说:“我当然不会乱说话,公子莫放心....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 瞧,把这姑娘吓得。 魏洛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讨厌这些不聪明却要自作聪明的人,当初收留莺歌是因为老张的缘故,他知道这个张公公可以利用,所以就假装不知道的把莺歌带回府。 但对于不喜欢的人却要装作喜欢,那种感觉十分恶心,尤其当触碰到的时候就更恶心了。他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往外走。叶枫忙问:“那我们现在去哪?” “他们不是说了吗,太子妃会去城隍庙,我们就去等着吧。” 每到正年总是格外热闹,不管是大街还是小巷,比往常还要喧闹百倍。 好多人为了生计不得不背井离乡离开自己生活的故土,辛辛苦苦劳作一年所等待的也就是这一刻的团聚。 而待在家里这些人则提前一两个月就置办好了年货,就盼着能在这一日给亲人一个舒适而温暖的家。 孩童们一手握着香一手拎着鞭炮在街头嬉戏,张家大娘扯着嗓子喊二狗子回家吃饭,李家大婶和邻居们炫耀儿子给她买的新衣。 叶枫到底有些介怀,悄悄吩咐下去让人准备好马车,毕竟今日这种场合人多而乱,又是过节,万一磕磕碰碰的对主子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自以为的懂事,到了魏洛风这里却并不太领情。 “也只有这一天才感觉自己活着,不必安排马车了。” 前面茶楼上有几个贵公子,身边还陪同了三个女眷,也都是一副贵妇人打扮,只有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肉肉的姑娘应该是未出嫁的姑娘家。 这几人便是赵王、禹王他们,连端王也在。 赵修杰是不喜欢与他们待在一起的,但是如今在淮安为客,又要设法和公子莫处好关系,那自然是需要多些时间的,更不好把这帮王爷什么的给得罪了。 几人说着什么刚巧就看到了楼下的人。 赵修杰立马挥了挥手:“莫大哥!” 端王等人随之看去,“这位好似有些眼熟。” 赵王:“那可不,上次太子妃那疯妇说有疫的时候他也跟着去了,照我看这俩人肯定有一腿。” “....”坐在一旁的萧锦绣瞬间不乐意了,什么玩意儿,背后这么说人的?她刚要开口,赵修杰就立马解释:“赵王可不要捕风捉影的胡说八道,太子妃我也见过的,为人不错,而且莫大哥为人也很正直,怎么可能是你嘴里说那样。” “瞧瞧,这激动的小模样。”赵王不以为然:“我也只是随便说一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再说了,这背后议论太子妃什么的我也不敢啊,人家什么人再看看我是什么人,人家说的话连皇上都得听,我哪敢造谣。” “......”端王皱了皱眉,但为了打破僵局,连忙说:“快些把这位莫公子请上来,我也得好好见见,上次瘟疫突变也多亏了他的帮忙。” 赵修杰点点头亲自下去请他上来。魏洛风本是不想去的,因为赵王也在,不过既然路上碰到了,不去也不太好,毕竟现在身份不同。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赵王等人也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算作示礼。禹王年纪最小也最和善,连忙起开让了个位置给他,“莫公子你坐这里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禹王笑呵呵的:“不用客气,你是三嫂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而且你和赵世子还这么熟络,就不用这么在意啦。” 端王:“一直听说飞羽山庄的莫家富甲天下,只是迟迟未能得见,上次朝堂上匆匆见面也未能好好说话,今日倒算是有缘。” “端王客气了,我莫家也只是做点小生意而已。” “莫公子年纪看上去也不大,三十有五了吧?”赵王问。 “....”萧锦绣的拳头捏了又捏,就连禹王也是满脸不悦,赵王这是眼睛瞎掉了吧,明明十二五六的英俊男人怎么就三十五六了,就算三十五六那也得比你好看! 禹王悄悄看了锦绣一眼,发现她对赵王也充满了敌视,瞬间觉得这姑娘倒是个性情中人,于是往她边上靠了靠。不过这一细微举动倒也没人发觉。 老好人的北王看着气氛尴尬,出声打破僵局:“赵王这话可不对,依我看公子莫正是青年鬼才,模样不过二十五六,哪能有三十五了。” 赵王疑惑道:“哦?是吗?那还是本王眼拙,只是本王孤陋寡闻一概认为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如此精算,那公子莫果然是天纵英才,年纪轻轻就颇会算计,将莫老板的半壁江山经营的这么好。” 这话表面上是在夸赞,实则从他话语里感受到了嫌弃。 第403章 嘴巴真臭 在大魏也还好,对商人的偏见不那么重,因重贸易所以才会比邻国要繁荣,即便如此对商人的厌恶和鄙视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是刻在骨子里的老旧观念。 在普遍认为商人商人就是无利不钻,个中手段更是无耻下流,因此受人鄙视,才有士工农商一说。 其实三教九流里也是有好有坏,好人堆里有魔鬼,坏人堆里有侠盗,不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如今赵王便是因着自己的身份才会如此鄙夷,丝毫不顾及面子。 “咳咳....”端王猛地咳嗽起来,这莫家不是什么小家世,真要闹起来皇帝未必会偏袒皇家的。一旁的叶枫也毫不客气:“赵王今日出门可是没有漱口。” “笑话,本王用的是上等的龙麝香漱口。” “既然如此那赵王嘴巴怎么还这么臭?”萧锦绣也忍不下去了。 赵王:“男人在谈话哪容得你们女人插嘴?你是哪家的丫头,竟敢对本王如此放肆无礼!” “你!”萧锦绣心中自是不服,赵修杰拉了拉她的胳膊示意算了。魏洛风安安静静品茶,之所以闹的不愉快是因为他,那就得自己解决,于是开口道:“赵王快人快语倒也是性情中人。” “还是公子莫会说话,对了,听说你们什么行当都做?那是不是连窑姐儿这样的行当也做?”赵王又问。 北王赶紧制止:“赵王,今日还没喝酒怎么就醉了,赵王妃还在旁边呢,到底这么多女眷在场,你怎得如此胡言乱语。” 赵王不以为然却也没有继续说话,北王赶紧拱手赔罪:“公子不要见怪,他这人向来说话不过脑子。听说你们此次远渡东洋采了许多铁矿,不知这次是否要与朝廷合作?” 以前他也不知道北王如此重视朝政中事,没想到藏的倒是够深的。这是打算先探探他的口风。魏洛风装作没听明白,只说:“家父确实提过一二,不过我到底年纪尚轻资历也不够,关于锻造一事所知不多,不过也听说往日和朝廷多有合作。” “是啊,往年都是你们提供的原料。”北王深深叹了口气,别说赵王讨厌这些奸商,说起这里他也觉得有几分可憎。 这本是为国家奉献而牺牲,怎么能用金银衡量,衡量倒也罢了要价还高昂,幸而那太子也是个硬骨头便带人自己开采,到现在三年多了,进展什么的也就那样不太理想。 魏洛风放下杯盏:“其实我所知不多,若是皇上有所需要我们莫家,等这次回去我便问问家父的意思。” “那自然是最好的。”北王端起茶杯道:“难得今日相遇,本王就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魏洛风道:“北王实在太客气了。” “呵,北王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无非就是想抢先一步把这事儿给办妥,然后再让皇上赏你些物件给你记下一功、不过要我说你还是别想了,人家早就和太子盖一床被子了。”赵王斜靠在椅背上,说起话来实在不中听。 端王咳了几声,转头看向赵王妃,“弟妹,赵王是不是又没改掉以前的老毛病?” 赵王妃连忙道:“是啊,前些日子说戒酒,没想到他又背着我偷偷饮酒,实在对不住各位。”说罢她走到赵王跟前,“王爷我们先回去吧。” “敢做就不怕人说对吧,不过刚才确实我说错了,哪里是和太子盖一床被子,怕是和太子妃....”他语气很是轻浮,这话还没说完,魏洛风反手就塞了个杯子在他嘴里。 嘴里塞了个杯子可不好受,差点没把嘴角撕裂,急的赵王乱蹦乱跳,在场之人也是惊了,方才赵王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也没见这个公子莫生气,还觉得果然是个生意人,这容忍度那是极好的,就连他们这些常年游走官场的人都自愧不如。 可怎么一说起太子妃他的反应就这么大啊。 莫非外面传言是真,和太子妃还真有点什么? 赵王也彻底怒了,“莫旭尧,你居然敢羞辱本王!” 魏洛风毫不客气的掰弯了他的手指,“是你羞辱太子妃在先,方才赵王才说了男人说话女人别插嘴,可你的所作所为却让莫某认为你才是那个女人,哦不,连女人都不如。” “你!” “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魏洛风满是不屑:“莫某这个人向来不喜欢与人争执,但你们一再的背地里说人坏话,还是一个女人的坏话,我并不觉得你们有半点男人该有的风度。” “还有、莫某与你们还并未熟识到这种无话不说畅所欲言的地步。”魏洛风朝叶枫使了个眼色,叶枫也同样冷着一张脸,从身上掏出一片金叶子,“这是我们少爷刚才喝的茶钱。” “等等我莫大哥!”萧锦绣急忙着跟了上去,赵修杰正欲起身拜别,还不待他开口就被她拉着一同往外走。禹王的视线紧随着萧锦绣打转,不由一笑,还真是个特别的姑娘。 余下的人皆是面面相觑,这.... “算了算了...不是我说你,赵王你今天也太反常了。” 赵王妃一脸歉意:“对不住各位,至于这个公子莫等下次我一定亲自去登门致歉,我家王爷今天确实有些失礼了。”她命丫鬟把家丁喊过来,强拉着把赵王送了回去。 她心疼的看着自家王爷,虽然那茶杯很是小巧袖珍,但猛地这么一塞,可怜王爷嘴角都被撕裂了。 赵王一个劲喊疼,王妃也没有办法,只好更加轻柔的为他擦药。 楼上一行人看夫妻俩气急败坏的上了马车,这才都收回目光。端王盯着那茶杯看了许久,你们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端王道:“太子妃自然不可能和这个姓莫的有什么,可若是谣言愈演愈烈那会如何?太子一旦分心就会出错,那邺城那边...也就乱了。” 北王心中一跳:“端王你不会是想....” 端王笑眯眯的:“我只是这么一说而已,那是我弟弟,我当然盼着他好。”他紧了紧手里的杯子,到现在还记得平王的惨状,如果不想步他后尘就必须得谋出路。 从茶楼下来魏洛风就径直去了城隍庙,赵修杰在后面紧跟着,一路上都在道歉说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他挥挥手表示并不在意,随口道:“我当初才接掌我爹生意的时候,受到的白眼和嘲笑比今日还多,所以我并不在意。” 他语气淡淡的,好像真的不在意这些,相比之下赵修杰便觉得自己未免就太矫情了些。他已经开始暗暗佩服这位仁兄了。萧锦绣快步走到魏洛风跟前,低声道:“姐夫。” “咳....”魏洛风猛地一咳嗽,朝她使了个眼色,萧锦绣却是不慌不忙,“他听不见,你上次答应我的事呢?” 魏洛风瞥了一眼叶枫,他便立马明白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份羊皮卷递给了他。这张羊皮卷上还盖了印章,她清楚的看到萧锦绣三个字写在上面,这是地契,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地契! “谢谢姐....谢谢莫公子!” 走在后面的赵修杰看二人关系如此亲密顿时醋意横生,连忙走上前挤在了二人中间,又不着痕迹的把手搭在了魏洛风肩膀上。萧锦绣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烦。” “?”赵修杰解释:“我这不叫烦叫关心你,对了莫兄,咱们现在要上哪里去?” “城隍庙。” 赵修杰疑惑:“去城隍庙?也是,大过年的去拜拜也好。” 天气阴阴的,没了明媚的朝气,但也不妨碍新年热闹的气象。府里人都以为太子妃是真的在睡觉,但也只有碧水才知道主子这是在给孩子准备所为的惊喜。地上摆了一地的竹条和宣纸,还有各色颜料,她画完一张后便交给碧水让她用木夹子夹起来晾干。 第404章 不会让我失望 “主子你都画了一上午了,要不你歇歇吧。”碧水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 萧尘霜拿起毛笔写上最后一个字,“这不已经好了吗,小福子他们准备齐了吗,对了,仙云姑姑那边也要让人买些东西过去。” “都安排好了,主子您就是个操心的命。” 萧尘霜认认真真的编好了花灯,头也不抬的说:“不是我愿意操心,如果是平常这个时候应该拉着姑姑一起过新年的,只可惜她现在身份特殊。” 她做的这些东西全部都由下人装好,两辆马车相继来到城隍庙门口。今天其实也没什么人,只有三三两两个信徒来往上香,还是门口那些解签先生的生意比较好一点。 小福子麻利的跳下马车,命下人把车上那些年货都搬到后堂。这些年货里除了鸡鸭鱼肉便是平日里吃的大米、盐巴、面什么的,当然,其中还准备了十几套孩子们的新衣服新鞋子。 碧水搀着她下了车,“主子都安排好了,我们直接进去就是了。” 萧尘霜点点头,刚落地的时候就左右瞧了一眼,周围行人不多所以一眼就可以看的过来,并无老婆婆的身影。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像老婆婆这样的人要找到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也没抱什么希望。 炙儿和虎子他们听到说太子妃姐姐来了,也顾不得别的立马就出来迎接。 他身形高高瘦瘦的,亲切的拉着太子妃往里走,“太子妃姐姐我们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是吗?那我可真是太高兴了!”萧尘霜温柔的笑着。 她其实不太喜欢孩子,没那么多的耐心去对待,却也架不住他们的热情。 虎子也凑了过来,顶着一张圆圆的脸,笑的都快开花了,他手里捧着刚才下人们给的鞋子,是一双很漂亮的棉鞋,实在让人舍不得穿。 萧尘霜问:“虎子的病好了?” “好了好了,温叔叔的药可真灵!” 说到这药灵不灵她不知道,但能迅速治好这些人的瘟疫除却防御及时以外,最大的功劳就是那半张药方子。 待会等庙祝闲下来一定要去好好问个清楚。 其中也夹杂了私心,如果能顺道打探到那婆子的下落就最好不过了。 在这帮孩子中只有炙儿、虎子和丫头燕燕对她稍微熟络些,但也碍于她的身份不敢随意造次,其余的孩子就更是缩到一旁,看着他们是在各自准备腌肉、咸鱼和咸菜什么的,实际上那些目光若有似无的在她身上停留。 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这些孩子对她这样的身份和面容好奇也是正常的。 他们虽然年纪还小,却也听外人说起过这种病是要人命的,可那种时候太子妃却愿意让他们住在相府,因此打心眼里的对这个女人起了三分敬畏。 “这就是太子妃啊?” “没想到太子妃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个老太婆呢。” “太子妃姐姐好漂亮啊,你看她身上穿的衣服,好美啊...” “大胆,竟敢当面议论太子妃!”小福子厉声一喝,吓得这帮孩子一个哆嗦。萧尘霜瞥了他一眼,小福子低声解释:“主子,这虽是孩子,那也是遇到您倒也没什么,可若是其他贵人,奴才这是在警醒他们。” “倒也是。”萧尘霜挥挥手,让人将这些点心和果子分给这些孩子。他们得到糖果和点心,那嘴角忍不住的往上翘,慢慢的也就熟络起来。 现在离看戏和晚上的灯会都还早,因此这顿午饭自然是要在城隍庙吃了。她吩咐下人们先把食材都提到厨房去,丫头和燕燕则自告奋勇的领着这帮人去厨房准备午饭。 而她则进了孩子们的房间把礼物藏起来,又怕藏太隐秘让人无法找到,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放哪。 “笨驴脑子,你方才送了新衣给他们,他们如此珍视定然会放在衣柜里。不过你这些孔明灯歪七扭八的,他们会喜欢吗?”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走路没声的?”萧尘霜白了他一眼。魏洛风立马绽出一个笑脸,只手撑过窗框轻松的就跳了进来。她背转身去懒得理会,不过还是按他所说的放在了柜子里。 魏洛风则赶紧关了窗,以免冷风灌进,眼里满满都是爱意:“你怎么就穿这么点,手也这么冰,怎么就不带个手炉在身边?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看他时时刻刻都这么紧张自己,她心里顿时有了微妙的喜悦,就这样任他握着手。 魏洛风看她不说话,一时间颇有些委屈:“话说回来,我可是一大早就去等你了,那该死的小福子,可把孤给害惨了,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责罚他!” 都气到用‘孤’这个词了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她拉着他的手坐到床边,“小福子这是为你好,他又不知道你是谁,你怎能好意思与他计较。” 魏洛风赌气:“我不管,害我没见到你也就算了,还遇到赵王他们,实在让人倒尽了胃口。不过好在总算见到你,那些不开心的立马就好了。” 听到魏洛风这么说,萧尘霜高兴的都不知该如何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以为只有自己想他多一点,没想到他也这样时时挂念着,她什么也没说,就在那傻笑。魏洛风也跟着傻笑起来。 “莫大哥你上哪去了,厨房里好多吃...”赵修杰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看到眼前这幕,那到嘴边的话就生生吞了下去,当即呆在了原地。 萧尘霜则立即抽回了手,装作无事发生,这让魏洛风更加觉得憋屈,怎么着,自己媳妇的手还不能摸了,跟偷着似的! “我....”赵修杰挠了挠头,咽了一下口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哦不对不对,那个,莫大哥,我有事和你说,你能不能先出来一下?” 魏洛风点点头,起身往外走。赵修杰挠了挠头也不知该怎么问,但看看刚才太子妃那紧张的样子,有些话就不得不说。 他清了清嗓子,“咳,那个莫大哥,虽然我也希望太子能娶我妹妹...不是不是,我当你是我朋友我好心提醒你,皇家的人你可不能碰,我也希望这个太子妃被休弃...不对不对,你等等,让我理一理!” 看他语无伦次的胡乱说一通,魏洛风也不想再兜圈子,直言道:“如你所见,我与太子妃情投意合。” “真的?”赵修杰气急:“你说你怎么想的到底?她现在还是太子的女人,你虽然家大业大在你们那边多少也富贾,但你拿什么和朝廷抗衡啊?” 魏洛风闻言,一改往日的平静,瞬间就蔫了下来。赵修杰意识是不是自己说话重了,但也别怪他说话重,这是真心拿他做兄弟才会好意提醒,若是能及时醒悟悬崖勒马,对大家都是一件好事。 他自然的把手搭在魏洛风的肩膀上,叹了口气:“哎,我也理解你,不过听我一句劝还是算了,除非你真的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为了她我确实可以不要我的命。” “.....”赵修杰哑然,爱情的力量当真至于如此?他挠了挠头,继而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魏洛风摇头:“我现在也没有别的主意,我当你是朋友才与你说这些,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第405章 共同的秘密 赵修杰拍了拍胸脯:“当然不会,我肯定为你保守秘密。”他又长长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说实在的我倒是挺佩服你的,不像我,家里生意做不好,喜欢的姑娘也追不到,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样敢于坚持自己所坚持的那该多好。” 魏洛风瞧了他一眼,又笑着摇头,赵修杰不解,问道:“你看着我又笑又摇头的是什么个意思?” “生意上的事儿我确实可以帮你一点,至于追姑娘....”他指了指正带着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的锦绣,“你可是喜欢锦绣姑娘?” 赵修杰听了这话,吓得一个手抖,连连咳嗽好几声,然后强压着嘴角的笑意,“其实说实在的你也别觉得我这人心思坏,我为你担心是真的,但想着你样样都比我厉害,我便觉得你其实不用我去担心的,毕竟你可比我有分寸多了。” 其实魏洛风已经听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还是想他自己把话说完整。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友情又是就是很简单,譬如这样,有着共同的小秘密也算是友情的一种升华。 赵修杰见他保持沉默不吭声,这才切回主题,压低了声音说:“锦绣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锦绣姑娘为人率直,也生得可爱,刀子嘴豆腐心,总的来说却是是个不错的女子。” “....”赵修杰嘀咕道:“你不是已经有太子妃了吗,怎么还对别的姑娘观察入微?” 魏洛风笑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与你争锦绣。” “谁担心了....我才不担心...不过眼下有你这话我也就彻底放心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魏洛风似是看穿一切,淡淡道:“光是放心是没用的,你想哪个姑娘不喜欢自信的男人。” 有道理! 赵修杰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对啊我怎么把你给忘了,你可是过来人啊....莫大哥……” “打住,这是我第一次爱上一个人,本公子可不是什么女人都会碰。” 赵修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瞧我这嘴真不会说话,我意思是莫大哥你能不能教我两招?” “就这点诚意?” “诚意...我除了钱什么也没有了,而你们莫家不是比我们赵家还要富有吗,我若是给你金银你肯定不会要。” 魏洛风:“金银我自是不缺,但我听说你们赵家一直与各国保持良好关系,既是发财的买卖,若是能带上我...让我谈成这些生意,家父一定会对我另眼相看,到时再设法让太子妃和离...届时我便是大小登科人间喜事一并了了。” 此话一出,赵修杰却忽然沉默了下来,这些日子和莫公子接触确实也发现他们莫家实力雄厚。 本想着听妹妹的话故意接近莫旭尧,再找别的突破口,然而也不知自己是没这个悟性还是什么,只要话题稍稍往那边一带,这莫旭尧就像是即将煮熟的鸭子,就这么没了。 眼下他却主动这么提,对于赵修杰来说这肯定是新年里听到最好的一句话了。 他也没有过多的矜持和犹豫,只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莫兄你放心,我肯定会为你终身大事着想,至于咱们合作这事儿,我虽不能完全做主,但我爹的意思早就想换掉谌家,若是知晓你们有意合作,那他不得胡子都翘到天上去了。” “不过嘛眼下....” 魏洛风随手指了指远处,“若是你直接对一个女子说喜欢,她定会觉得你轻浮,喜欢二字太过轻浅,所以你的表达必须要有力量。” “必须要有力量?我是不会武功,不过如果她有危险我也愿意豁出去保护她啊。” “你和我说有何用,要让她知道。” 赵修杰恍然:“所以莫大哥的意思是让我英雄救美?” “肤浅!”魏洛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索性把话说明了:“以普通朋友的身份慢慢潜伏,等到时机成熟再来个致命一击!” “...致命一击!”赵修杰深觉震撼,但具体要如何做又没个想法。他连忙问:“那我该怎么做呢?” “是你要追姑娘又不是我,我已经把独门秘技都教给你了,自己悟去!”魏洛风转身往回走,本就没什么相处时间,好不容易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却总是被无故打扰。 萧尘霜抬眼看了看他,没打算说话,继续忙活手里的活儿,之前没想过他会和自己过节,所以没算他的份儿,眼下来了自然是要重新扎一个许愿灯的。 原以为她应该有话要说的,但这么看去,他略有些失望。不知应该做些什么,随后拿起杯子倒了杯热茶给她,“这些交给下人就是了,哪劳你亲自动手?” “除了这个我也不会别的了,样样没你在行,要是连这个我都不做,你说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萧尘霜故意逗趣,魏洛风却慌了,想了半天没个答案,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她又补了句,“我乐意为你做这些,我都能为他们做,为你自然更是心甘情愿的。” 魏洛风听了这话,不自觉喜上眉梢,差点连杯子都托不稳了。他笑呵呵的坐在她身边,帮着把竹条上的毛刺打磨的光光滑滑的然后再递给她。十足一副狗腿子样。 等她做好之后便提笔写了属于他的字,魏洛风颇有些嫌弃,“你这也写的太丑了,特别这个风怎么写的....” “这其实是个明字。” “明……”魏洛风却忽然红了眼眶,但又装作不在意的说:“一定是姑姑告诉你的,这是母后为我取的名,她说天亮前后,东方地平线上有时会看到一颗特别明亮的“晨星”,便叫做启明星,也是我们国人俗称的金星。” “那母后还真是个博学的女子,可惜我未能得见她的绝代风华。哦对了,你之前要送我的璎珞呢?我现在想要了。” 那璎珞是母后说过要给自己携手一生的人,之前就想送她以表明自己的决心,可是因为某些变故没能送到。如今她主动要,他心里自然是高兴了,因为这也表示在她心里,也认定自己是她要携手一生的人。 但是作为太子多少得端着点,他故意挑了挑眉:“你说要就要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当初是你硬塞要给的,现在却说你没面子,在我这里你面子早就丢光了。” 被她挪揄的拿话一堵,魏洛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只好作出一副小太监模样,甩了甩手:“嘚勒主子,赶明儿小洛子就给您送来。” 萧尘霜眼里盈满了喜悦之色,却懒得再和他打趣,指了指那些孔明灯说:“我本是打算把孩子们带到府上看戏,所以今年的家宴我就不想去了。” “你若不想去那就不去,没人能逼你。” “可你不在却也没人给我撑腰。” “还需我给你撑腰?”魏洛风从后环抱住她,“赵王端王他们可是怕极了你,总觉得你是授意于我才做那些事,当真是委屈你了些。” 我才不觉得委屈。她转身靠在他的胸膛,“方才你也是故意让赵世子看到的吧。” 他心念一动,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如何看出?” “我说了,我只在意我想在意的人,我既然在意你就能察觉到。” “你这孩子....”魏洛风甚是无奈,只好如实与她说明,自己确实故意这么做的,为的就是能与赵修杰产生共鸣,但他发现自己解释的不是很清楚,只好说:“男人的友情很简单,没你们女子这般复杂,总之我与他之间已有了初步默契,接下来便是等着无痕来信了。” “无痕?” 魏洛风:“其实我是骗姑姑的,至今没找到那人,若是这么容易找到就好了,不过无痕那边确实打探到了勤雪凝的身世,过两日就会传信回来,说不定会有那个男人的下落也说不准。” “那你在姑姑面前说那些,是希望她能够安心?” 他沉着一张脸点了点头,萧尘霜也明白过来,看来这件事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尤其还关系到了定王。如果皇上真的发现定王不是亲生的,那该怎么办?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不过这事儿她不敢和魏洛风说,深怕他误会什么。 孩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一出去就看到锦绣扶着腰在那笑的直不起身来。 赵修杰则在旁边架着柴火不知在烤些什么,但看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又经了锦绣一顿数落。 魏洛风摇摇头:“看来我们得去帮他们才行。” “你去吧,我去找庙祝问些事。” “那好,我去烤个鸡翅给你吃。”魏洛风捏了捏她的鼻子,便吩咐叶枫去准备这些个食材。 他做吃的很有一手,在厨房洗净了鸡翅涝水后再切花刀,然后抹上酱油葱姜蒜,重中之重就是那罐蜂蜜了。 他亲自教这些孩子如何烤东西,如何调料,就连锦绣和赵修杰也跟着在旁边学了几手。 今日的城隍庙没那么忙,鬼爷爷也难得清闲,躲在禅房里泡了壶上好的热茶。 他从柜子里取出两个杯子,先洗净然后再泡茶。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他起身开了门然后又重新坐下。 看到这幕,萧尘霜微微一愣,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庙祝是知道我会来?” “请坐,太子妃。”鬼爷爷把茶杯推到她手边。 第406章 年关 萧尘霜顺了顺衣摆坐下,茶杯里沉着几颗决明子,和碾碎的枸杞子、牛蒡根以及晒干的金银花桂花,除非是真的懂茶的人,不然一般都不会配置出来。鬼爷爷倒是个中好手。 他脸上堆着笑容,“那个老婆子已经走了,她本来就是居无定所,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和身世,所以想找她是根本找不到的。” “那还真是可惜。”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不过很快,她又关心起另外一件事,“那药方...” “药方是偶然得到的,已经存放这些年还真怕用不上。” 真的都是偶然吗?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老人她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鬼爷爷和蔼一笑:“感谢太子妃送来这些东西,按理说不应该再贪心。可我毕竟年事已高,如果您有更好的安排就把这些孩子带走吧。” “鬼爷爷你放心,这些孩子我会看着的,既然遇上就是缘分,他们以后的学业衣食住行,我都还能负担的起。”萧尘霜起身走到书架前,“鬼爷爷也喜欢看这些书吗?” “都是些民间话本,闲散时间拿来消遣而已,让您见笑了。” 看着这个老人卑躬屈膝的模样她便觉得有些许心酸,他确实年纪大了,有这些担心和顾虑也是正常的。 这帮孩子最大的也就燕燕和二丫稍大些,看上去有十三四了,可终归成长速度跟不上老去的速度。 若是只给些钱财让他们安稳长大她完全可以负担的起。 可长大之后呢,总归要靠自己的本事谋生,因此这件事上她打算在各官那边提一提,能办一间民间私塾也算不错。 “鸡翅好了。”魏洛风站在窗框处,萧尘霜回头看了他一眼,看着他手里拿着的竹条穿的鸡翅,层层焦黄,吃进嘴里更是外焦里嫩,有着浓浓的香味,就连鬼爷爷也出口夸赞了一番。 “您要不要一起来?” 鬼爷爷下意识藏起双手,和蔼的说:“年轻的人世界我们老了就不跟着添乱了。” 魏洛风点点头,随后看向她说:“既然庙祝不愿我们也不必强求,孩子们给你准备了礼物,我们出去吧。” “嗯。” 相比之下孩子们还是更喜欢魏洛风这种模式,自己动手自己做吃的,而且有肉有鱼,可是十足的满足了口腹之欲。 两个大孩子带着一帮小孩子,气氛很是融洽。 有说有笑的,一群孩子嘴里还含着东西,却也不忘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直至看到太子妃出来,炙儿马上吆喝起来,让大家安静一下。 他年纪虽小小的,可人瘦,又很好动,就像个小猴子一样,他拎着锣鼓哐当敲了几下,“各位叔叔姐姐婆婆婶婶,今儿恰逢佳节,俺就给您唱个曲儿,若是唱的好您给个赏,若是唱不好,您图个高兴。”倒是似模似样的。 魏洛风双手抱胸的站在旁边,“高炙,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嘿,这位哥哥您有所不知,今儿既是佳节那怎少得了一出《游灯会》?”炙儿这么说着,又敲响了铜锣,吊了吊嗓子就开始唱起来。 “瞧那~高处郎君望~小妹家中坐梳妆~~灯市未开先来到喽~~”他不光唱,还捏着个兰花指,撅着屁股走了两碎步,那神情倒还真像这戏文那般的小娘子娇滴滴的坐在妆前梳妆,为的就是在灯会上等着瞧那如意郎君。 看他唱的热闹,萧尘霜也就顺势坐下来,正等着他唱下段,却又见炙儿叉着腰,那表情那神态扮作了一个棒打鸳鸯的老妇人。 他转着手中绢帕挤眉弄眼一番:“你这穷书生、凭何娶我家俏女郎。” “哎哟太子妃姐姐,瞧着,被这老太婆给棒打鸳鸯啦!” 萧尘霜嗔道:“我记得戏文中最后二人是在一起的。” “是吗?”炙儿故意作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随机摊了摊手:“您若还想听下段,就请给小的赏点银钱,也好润润嗓子继续唱下去啊!” 魏洛风:“敢情你这黄毛孩子为了银子来的,行,先给你十两,若你唱的好再给十两。” “这位官人可真真大方,您就瞧好嘞~!”说罢他又翻腾了起来嘴里,却唱了一出《千里寻情记》,但也并不太违和,而且可巧的是他将两个故事融合过来,让听者又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虎子见状也腾腾腾翻了两个跟头过来,俩孩子一来一合还确实像那么回事。 看着现场一片欢乐,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老者慢慢落寞的神情。 萧尘霜凑近了魏洛风耳边说:“看来这不是什么惊喜,这帮孩子是打定主意要你的银子了。” “区区一些银子,别说十两就算百两千两我们莫兄也乐意给。”赵修杰本是无意听墙根的....凑巧凑巧。他有些心虚的垂了垂头,当然,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比如跟着莫大哥学学如何与女孩子说话什么的。 魏洛风点头:“如他所说,只要你开心。” 怎么回事,怎么这般油嘴滑舌,这哪里还像以前那个太子? 萧尘霜白了他一眼:“说到银子,你把你产下的茶庄布庄什么的可都给我了,你就不怕我卷款逃走?” 魏洛风挑眉,十分夸张的说:“待我登基之后,别说茶庄布庄,就连整个大魏都是你的。” “慎言!”萧尘霜赶紧捂住他的嘴,“虽然你是太子,但这种话也不能没头没脑说出来,万一被人传扬出去,皇上会作何想法?” 魏洛风毫不在意:“我是认真的,虽然大魏是你的,但只能分你一半。” 她笑而不语,其实根本不在乎这大魏江山是否属于她。但若是他想要,那她肯定是要助他成事的,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不过眼下他却说出这种话来,可见是真心要哄自己开心。却也忍不住打趣的问:“为什么只能分一半?” 魏洛风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是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贪心的女人,我可是把我能给的都给你了,一半是你的,一半是百姓的,难道我连点私房钱都不许藏?” 一半是我的... 一半是百姓的.... 她本是想说开个玩笑,没想到他会给予如此认真的回答。她依稀记得前世德宗皇帝死后,自他继位便废除了许多旧制,那些世袭的爵位侯爷什么的也在那时开始闹事。 如此说来他的志向不在区区魏国,而是整个天下。 他心里确确实实装着百姓的。 江山飘摇不是一件好事,只有真正的统一才能推行新政。 看她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意识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却又见她眼底闪过一抹坚韧。 这丫头在想什么? “各位看官,今儿的表演到此结束,各位给个赏吧。”厚着脸皮过来,那小眼神全是要赏钱的意思,萧锦绣直骂这帮孩子厚脸皮。 魏洛风却笑着说:“你们既然把太子妃姐姐哄开心了,这银子自然是要拿着的。”说完又让叶枫把银子分给这些孩子,表演者每人十两,未表演者也有一两赏银。 闹得差不多了,重头戏才来了,这些孩子要了赏钱不假,却也找到了萧尘霜亲手糊的那些孔明灯,一个个的都写上了祝福的话,每人托着灯随时准备放飞。她注意到上面的字,虽然歪歪扭扭写的不太好,却也看得出孩子们用了心。 她连看了好几个,这些心愿都是关于她的。萧尘霜甚是不解,便问二丫:“二丫,你们为什么不写上自己的心愿。” 二丫懂事的说:“太子妃姐姐,您对我们好我们都记着呢,只要您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心愿,除此之外我们再也没有别的要求。” “是啊姐姐,这些赏银可以不要,我们只希望姐姐能健康长寿。” “不过....”炙儿有些不舍的看着这些银子,“能不能给我一两,我看鬼爷爷的鞋子穿的破破烂烂了,所以我想给爷爷买双新鞋子。” 第407章 人比花娇 “都是好孩子。”萧尘霜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过这些银子你们可得收好,过完年后姐姐会想办法给你们修葺一下城隍庙,然后再开一间私塾,请先生教你们读书认字。” “真的吗?” “太好了,我们可以读书认字了!” “可是年要什么时候才能过完啊....” “燕燕,你若是会写字了第一个字要写什么?” “当然是我的名字啦,你呢?” “我啊....” 一听到可以读书识字孩子们又炸了起来,果然是小孩子,忘性是真的大。放完孔明灯后天也快黑了,收拾好残局一行人便上了马车。 赵修杰刻意帮着锦绣把原地清扫干净,萧锦绣一脸无解,抱着碗碟去厨房,她走左边他也走左边,她去右边他也跟着。 她怒了,跺了跺脚:“赵世子,您是故意和我过不去吗?” “不是不是,我是想帮你。” 萧锦绣:“你不给我添乱就是帮我了!” 收拾好马车后便将这帮孩子接走了,庙祝站在门口一一将这些孩子安顿好,让他们到了太子府莫要添乱,凡事要守规矩,大的要照顾小的,一帮孩子齐齐点头。虎子摸了摸脑壳,睁着一双圆圆的虎眼,“爷爷,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啊。” “是啊爷爷,要不您去看戏吧,今天好歹是过节,二丫留下来。” “不不不...”他心中甚是宽慰,连连摆手说:“你们的好意爷爷心领了,不过我年岁大了上上下下也不方便,你们可要听太子妃的话。” “是爷爷,我们一定会听姐姐话。” 他笑笑点头,站在门口目送马车离开,天色还是阴阴的,丝毫没有晾开的意思,没一会儿子就下起了雨。 一双粗糙削瘦的手伸了过来,她握着伞撑过鬼爷爷头顶。 看着马车彻底消失在眼帘,她才幽幽叹了口气:“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了多等这三年甘愿付出性命却又不让她知道,你图什么?” “不是每做一件事都会有为什么。”他和蔼的笑笑:“你未曾经历过,与你说了也未必会懂。” “我是不懂,但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冲上前告诉她....” “然后呢?让她看着我死去看着我离开再追悔莫及?” 人总是要失去后才知道该珍惜什么,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重新再来,为了避免遗憾,所以不知该如何抉择时不妨听听自己的内心。 他目光微微闪过,“看到她现在过的好也就足够了,抓住这次机会,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才是正经的。” 马车驶出,萧尘霜却趴在窗口处往后看着,再想想刚才庙祝似乎一直藏着手,还很排斥别人和他的触碰,真是个奇奇怪怪的老头。 魏洛风掀开帘子探入头来,“京中有些谣言你也不必去理会,到时我自会处理,不过这段时间也只能委屈委屈,我不能再天天粘着你了。” “我都明白的,那无痕来了消息你可一定要与我说。” 他点点头,顺势握了握她的手,“那孩子们就暂且交给你了,若我跟着去了太子府只怕对你的影响更大,毕竟我现在身份不同。” 萧尘霜温和一笑:“你不用觉得愧疚,你是为民除害。” “是啊,长安侯虽不是通敌卖国却是将自己的东西往外送,于民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何况国家律法在此,不得不公正严明的去处理。” 她静静的看着他傻笑,魏洛风不解:“脑子撞坏了?” “你脑子才坏了,我是觉得你刚才那番话倒是像一个皇帝该说的。” 魏洛风十分得意:“看来你是被我魅力所折服,啊,这该死的魅力啊。” “呸呸呸,怪腔怪调,赶紧走。”萧尘霜侧过身去懒得再与他多说,真怕一个不小心就不想看着他走了。 魏洛风摁住她的脑袋,在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即让车夫在巷口处停下便和叶枫一道离去。 等他走后碧水才钻了进来,那小表情颇有些尴尬,虽然她也知道太子和那赵汀芷不太干净。 但是该说的之前也说了,自家小姐非但没有听劝反而还和这公子莫私会。 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萧尘霜只觉颇为好笑,却也没有主动搭话,毫不心虚的看着沿途风景。 直至要到的时候碧水终于憋不住,“主子,不是我说您,和这公子莫继续交往下去没好处的,您是不知道他的风评可一点都不好,怕只怕会害了您啊。” “王叔,都准备好了吗?” 王叔赶紧点点头:“回太子妃的话,已经准备妥帖了,孩子们喜欢的吃的玩的都准备好了,哦还有皮影戏呢。” “皮影戏?皮影戏就是那种小人吗?” 王叔:“不光如此还有糖人,面团,你们可以自己玩去。” “二丫姐姐,皮影戏是什么东西啊?”燕燕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二丫解释说:“皮影戏啊....就是...就是....” 一旁的冯嬷嬷和蔼的说:“是一种以兽皮或纸板做成的人物剪影以表演故事的民间戏剧,你们知道孙悟空大闹天空吗?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法表现出来。” “听起来好有意思啊。”孩子们目光里全是向往,恨不能马上就开开眼界。萧尘霜走在最后,碧水还在一旁嘀嘀咕咕念着,紧跟着走上前:“主子您到底有没有听到,奴婢说这些都是为您好。” “小福子,你快带碧水去厨房看看,对了,那些果腹也拿出来。”萧尘霜避而不答,碧水怎会不明白她这番用意。 人家都嫌烦了那也实在不好再多说了,叹只叹女人一旦碰了爱情就会变成傻子,这话是没错的。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厨房,锅里热腾腾的正蒸了糕点,碧水闻着味儿过去,揭开锅盖一看,碗里装着红红糯糯的食物,上面还有几颗红枣。 小福子指了指:“这叫红糖糯米糕,还不错,听说你们女子月信时吃这些是最好的。” “咳,你倒也不害臊,什么话都往外说。” 小福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本来也不是,只是在姑娘面前就....” “感情你意思是在我面前就这般调笑我?” 他急了,解释说:“不是的姑娘别误会,我没念过书自然也不懂什么大道理,说话若是不中听姑娘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得了。” “咳咳...…”碧水被他这话弄得哭笑不得,本想说他几句,却又是一副真诚的模样,反倒教人不好再开口来。 她挥挥手,“我可放不出来你这么大个屁,不过你常年跟在太子身边,怎大字不识?” 一说到这,小福子就沉默了下来,也没个往日的那样厚脸皮。 碧水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瞧他如此,心道定是自己戳了他的痛处,于是扯了些别的话就说开了,他倒也洒脱,没纠结些什么就端着吃食去戏园子里了。 “呀小福子你看。”碧水忽然在廊下停住了脚步,小福子赶紧走上来,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墙角的腊梅要开了,已经有了些花蕊了,鹅黄色的花苞一串串的像金元宝一样。 他喜极:“我娘说看到腊梅花开必是福寿绵延,姑娘是有福之人啊。” 碧水皱了皱眉,怎就是个呆子。她把手里的托盘放下,又说:“这花不仅好看还很香。” 小福子附和道:“是啊,我也闻见了,可真香,不过要说香那还是碧水姑娘最香了。” 若是等这人开窍,那估计等到成了白头丫鬟他都未必能懂得。 干脆自顾自走到墙角折下那朵花来,又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发髻末端,那里可是空空如也。 小福子瞬间明白过来什么,忙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小心的接过那花插在了她的发髻间。 他痴痴地看着,这鹅黄色本就娇俏,碧水平日里穿的太素了,就连头上也只是插了根素簪子而已,所以眼下有了这花倒是衬的整个人更加嫩了。 碧水没好气道:“再看下去眼睛怕是要掉下来了。” “真好看。” 碧水白了他一眼:“这花本就好看。” 小福子:“我是说人比花娇!” 第408章 守岁 “不是没念过书却也是油嘴滑舌,若让你读了书,那不得成了一张巧嘴。”碧水紧了紧插在发髻的花。 刚才小福子戴上去那动作轻的,就像她是纸糊的一样,稍摸不小心就断掉似的,所以这花插的很松,估计走两步就会掉。 看她往前走,小福子也赶紧端着托盘追了上去。碧水低声说:“我以前倒是跟着大小姐学过一些,后来伺候在二小姐身边也学了些,若是你愿意从明儿起我便教你识字。” “我当然愿意,只是得让姑娘费心了。”小福子心里高兴着,实在有些说不出话,又怕说多了让碧水姑娘心烦。碧水啐了句:“真是个呆头鹅。” 孩子们安顿好了,各自玩耍起来,王叔自觉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冯嬷嬷则坐在高处看着,这是第一次看到府里上下都打成一片,丫鬟们也不必再那般拘谨,各个站在台下看着台上那些戏子唱曲儿,恍惚的就回到了小时候跟着大人出门看年戏的场景。 算算这一晃又是几十年喽。 萧尘霜实在畏冷,反正外面也不需要自己照顾,打算先上.床歇一歇,然后再去紫云道观陪仙云。 丫鬟们听她说要歇着就早往被窝里灌了汤婆子暖着,一伸手进去就是暖烘烘的,接着还摸到一团毛茸茸的物体。 她心里忽然一惊,掀开被子一看原来是雪球。 它睡的正香,抬了抬眼皮看是自己主人,懒懒的摇了摇尾巴又耷拉着脑袋盘着身子闭上了眼睛。 自小灰灰离世后雪球就没什么精神气儿,就算亲近她但是也绝不会睡一张床,如今却肯爬到她床上来。 看着狗狗如此她也顾不得别的,心里一软就干脆让雪球在这睡着。她爬上,床挪了挪它的爪子,“你这叫鸠占鹊巢知道不,过去些。” 雪球仍然懒懒的摇了摇尾巴,不过很是乖巧的往里面挪了挪,可比人还要听话。她笑眯眯的摸了摸它的脑袋,“真是个好孩子。” “主子。”碧水在门外唤她,萧尘霜缩了缩脖子,“怎么了?” “阎公公来了。” 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雪球顿时也来了精神,抬了抬头,站起身来甩了甩毛,亮出了锋利的爪子,十分高傲的扫了一眼门外,好像随时准备着要对门外的人发起进攻一般。 它这样的苍极雪狼很温驯纯良,却有着很高的警惕危机意识。萧尘霜若有所思的看着它,喃喃道:“是不是敌人还尚未可知,雪球乖。” “呜呜~”它呜咽了两声,毛脸上露出几分温和,她起身穿好了衣裳。 此时阎公公也刚刚走到瑶光殿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各抱着一堆礼品什么的。 而他还是那副样子,笑呵呵的:“娘娘,家宴要开始了,按照规矩您得进宫一起守岁的。” “守岁是规矩,我以为皇家不用像民间那样,原来宫里也是要守岁的。” 阎公公:“这是规矩的,难道没人与您说吗?奴才起先已经让皇上身边那个新来的小天子出来传话,只是看着都到了饭点您还没入宫来,所以只好亲自来一趟了,难道那小太监还没来?” 言下之意可是把所有事儿都推到周雁天身上了,果然是老姜啊,好一个挑拨离间祸水东引,这用的可真是恰到好处。 按理说她应当陪着演一场戏,但此刻她偏偏不想,阎公公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她有心提拔周雁天,眼下却在她面前说这些话。 要嘛是他真的糊涂不知,要嘛就是想试探。 萧尘霜没什么反应,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也没说话。半晌,阎公公也觉得颇有些尴尬,这戏没人配合唱下去那自然是尴尬的。他抬眼瞧了瞧天色,再一拱手说:“太子妃,瞧着天色可不早了,也不好让皇上久等,要不先随老奴进宫。” “是啊....真是辛苦公公专程跑这么一趟。”她朝碧水使了个眼色,碧水便立即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公公。 这银子对他而言不过是塞牙缝的玩意儿,但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收下了。 皇室家宴和国宴自然是不同的,没那么铺张,相对来说更要简约一些,就是魏家宗族这些子孙什么的坐在一起吃顿饭,就跟寻常百姓家吃年夜饭是一个道理。非直系亲属的也是没资格过来的。 不过这次却多了两个外人,慕家夫妇坐在了右手边的末尾端处。 昭云夫妇因着此次疫情,让安吉鲁达留在京中养病,直至前几日才彻底好转起来,所以这次的年宴自然而然的也就来了。 二人看到萧尘霜时,立马露出和善的微笑,昭云更要热情些,朝她招了招手,按位分坐在了皇帝旁边。 而她的左侧则是太后,太后身旁才是勤贵妃,然后便是各位皇子公主什么的,至于别的妃嫔自然也没资格来。 皇帝满意的笑笑:“今日就不用抱守那么多规矩,坐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就和寻常百姓那样大家一起吃顿团圆饭。” 太后点点头:“不错,难得的是今年昭云和驸马也在。” “这是云儿给皇祖母备的礼物,听闻皇祖母之前受了伤,所以此次来便已经备下了白虎活络膏,还请祖母笑纳。” 昭和:“这些东西太医院很常见的,姐姐嫁到安南和亲这么远,居然就带这些回来也好意思说孝敬祖母。” “昭和公主此言差矣,此物是由我国民间祖传秘方并采用名山药草及高级药料调制而成,大大小小的国民都在用,效果十分显著。”安吉鲁达解释说。 昭和一听,更觉得好笑:“大大小小的国民都在用?开什么玩笑,皇祖母身份何等尊贵,怎能和穷乡屁民用一样的东西?” 听人这么调侃自己的夫婿,不管是谁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昭云昂起头颅,神情肃冷:“妹妹贵为一国公主,却张口闭口穷乡屁民,若是传了出去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我魏国皇室?” 皇帝:“不错,昭和此话有差,贵妃既掌管后宫理应做到应尽之责。” 言下之意就是让勤贵妃好好管教,这真叫一个躺着也中枪。 勤贵妃表情僵硬,却也不得不应承忙点头称好。 她暗暗瞪了昭和一眼,这死丫头一把年纪了还留在宫里,早就该打发出去.... 等等,这么一想她忽然想起自己那个干侄子勤大壮到这个年纪了还未娶妻,虽然身份是低了些,但如若和昭和成婚,成了昭和的驸马,也就是得到了孙家的支持。 对现在的勤家来说要是能把孙家拉过来,那以后再培养新鲜血液也就方便多了。 一开始尴尬了会,不过很快便谈开了,公主们见面免不得要谈谈服饰什么的,至于昭云这对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你喜欢吃吗?’''都是你爱吃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什么的一些话来,这感情真真好的叫人羡慕。 八皇子魏怀清还小,正是咿呀学语的时候,有些调皮,一双小手在桌上抓着什么,实在是调皮的紧实,奶娘紧张的都冒出冷汗来了,提起了十二分精神,要是没看顾好冲撞了在座贵人那才是死罪。 七皇子魏怀敏今年九岁快十岁了,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相对来说更加沉默。 自从他瘟疫好了之后就变得如此沉默了,大概是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娘亲护佑,而整个杨家也都算是半个罪人,因为杨妃的事被贬了职,不敢过多的涉及后宫之事。 想起这些萧尘霜难免会代入到魏洛风身上,就会对这位小.弟.弟多关照一下。她笑容浅浅,“七弟今日都不说话,你喜欢吃什么?” 魏怀敏那张青涩的脸稍稍有了些涟漪,就像在平静的湖中投进去石头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他眼帘忽闪忽闪的。 但很快随着暗淡下去,摇摇头说:“没什么好说的。” “这肘子又糯又软你要不要尝尝?” 他还是摇头称不饿,这时,旁边的昭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啐了句:“热脸贴人冷屁股。” 萧婉清轻轻推了推身旁的慕楚,他立马意会过来,下人们搬上来一个长长的锦盒来。 他起身拱了拱手,“皇上,这份礼物是微臣镇守边关时从一位波斯商人手上高价买来特意呈给皇上。” “哦?是什么样的宝贝?”皇帝心情极好,说话的语气也尤为放松。 萧婉清:“还不快打开让皇上瞧瞧。”她好不容易才从阎公公那里打听到皇上的喜好,不惜花费重金才买到这副宝贝来。 所以她很有信心皇帝一定会喜欢。 第409章 破釜沉舟 果然如她所料,阎公公打开锦盒的时候将那幅画卷展开,皇帝当即就眼亮了,在外人眼里这无非是一张画纸很好米白色画卷,不管再怎么好也总是要在上面作画的,普普通通又不能吃又不能干嘛,哪值得皇上这么新鲜? 可只有真正了解内情的人才晓得皇帝为何会如此惊讶。 前不久他才得了一张人皮画卷,那已经是绝品,现在这幅更是绝中之最。 他抬手抚摸,喃喃道:“好啊,好啊....” 阎公公低声道:“看来慕将军是真的有心了。” “不错不错,慕楚听封!” 萧婉清喜极赶紧推了推慕楚,他笑着点点头,提步走上前去跪下磕头,“微臣在。” “你此次镇守有功,又为朕送来如此好物,特封你为安北将军!” “微臣叩谢皇上大恩。” 皇帝摆摆手,虽贪恋这美画却也要晓得轻重,连忙让人将画小心收起来。萧尘霜见了,不由叹了一声:“倒是残忍。” “残忍?为何会残忍?”昭云满是不解,萧尘霜解释说:“这人皮纸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这种东西大多以女子的皮肤整张扒下切割而成。” “以女子皮肤...剥皮....”昭云是中原女子,又已身怀有孕,对这些十分敏感,一想到就觉得心中反胃。瞧她不舒服,皇帝也有些忧心,赶紧问道:“昭云怎么了?” 勤贵妃:“昭云公主怀了身子,多半是害喜导致不舒服,女子嘛都会经历这一遭的,习惯了也就好了。” “辛苦你了。”安吉鲁达听后更觉愧疚,紧紧握住她的手,似想要帮她分担一些。 现在不过才亥时,守岁起码得等到子时,昭云连脸色都变了,继续这么待下去怕是会很难熬。皇帝看在眼里也是心疼,让萧尘霜带昭云去花园里走走散散步,或者去守岁阁旁边的小房间去歇歇,待到时候差不多了再过来一起守岁跨年。 安吉鲁达也想跟着去,但想着自己来这里还有别的使命,也只好作罢,宽慰着自己说有萧尘霜陪着昭云应该也是放心的。 外面点了灯,隔几步就有一盏灯笼,所以整个守岁阁被照的灯火通明。不得不说走了几步,呼吸了新鲜的空气,整个人顿觉轻松了不少。昭云贪婪的呼吸着,往远处的宫道走着,“所以看到吧,这种地方一刻都待不下去,我好想回安南啊。” 萧尘霜:“你慢点,就算不顾自己还得顾着肚里的孩子吧。” 昭云略有不服:“哼,你怎么和鲁达一样只顾肚里孩子,也不关心关心我。” “怎么就不关心你了,亏我给你准备一堆带回安南的东西。” “一堆?都有什么啊?” 萧尘霜:“总之都是你能用得上的,听你这口气是打算回去了?” “是啊,我想念安南的山山水水了,在这里太压抑了。也亏得你才能受得住,你说以后你要是做了皇后可该怎么办啊?终其一生困守皇宫....”说到这里昭云不自觉有几分唏嘘,她是真的讨厌这座笼子。 一想到自己的好友以后要在此处被困,便觉得自己的自由实在有些刺眼了。 她停住了脚步垂着头走到萧尘霜跟前,“尘霜,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对了,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跟我去安南待一段时间吧。” “现在恐怕不行,等以后总有机会来的。”她斜斜看了眼昭云的小腹,目光柔和而温暖。 昭云却捂着肚子垂着头,像个扭捏的大姑娘似的,她明白尘霜说的意思,便是等他日孩子落地后她定会来。 有了好友这个承诺她也安心了许多。 她小心扶着昭云慢慢往前走,并未去隔壁那个小屋。 因为这个时候睡觉是不太现实的,主要就是想远离那种暗藏剑影的场合,哪怕是在外面随便走走也觉得舒服多了。 宫女们也不近不远的在后面跟着主子慢慢行进着。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惨叫,那身穿花领圆袍的小太监手里还握着一个砖头,看上去他才像是行凶那一个。 可谁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监。 跑到一半,小太监也忽然停了下来,这里地处偏僻,此时主子们也都去守岁了,也就是说死一个太监没什么了不得的。 所以他才停下了脚步,紧了紧手里的砖头,迎面就是一顿砸。 老太监万万没料到这么个东西还当真能下得了狠手,尤其还在守岁阁的范围内! 小太监没有丝毫手软,又是一顿猛砸,看着鲜血从老太监额头不断涌出,他抬手擦去流到眼里的血,怒指着小太监,“小杂种....狗.日.的,你竟敢对我下毒手,老子今儿就拉着你一起死!” “为什么不死....”小太监咽了咽口水,双手也不禁微微颤抖,他为什么还不死,明明已经砸了这么多下。 他发呆之际,老太监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朝他猛刺了过去。 他想法不错,可惜到底受了伤,所以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小太监只是轻轻一闪身就躲了过去。 他劝自己冷静下来,从宫道口处看到外面那道门有灯笼闪过,也就是说有人正朝着这边来。于是丢掉了砖头慌慌张张去逃命。 老太监是有些武功底子的,所以刚才猛砸了几下还能勉强支撑的住,但是他毕竟是年老体衰,失血过多那也是会死才对。 所以他跌跌撞撞的逃命,跑过了那道门,摔了一跤,刚好跌在了萧尘霜的脚边。 他慌里慌张的抬起头,见是太子妃,顿时就吓傻了,张大了嘴巴,鼻翼也是一张一翕。 看到这么个血人突然窜出,昭云着实被吓了一跳,立马就出声询问到底是何人。 萧尘霜把昭云护在身后,接过碧水递来的灯笼照了照眼前的人,见他身上满是献血,一张尖瘦的脸更是比纸还白。 “周雁天?你怎么全身都是血?” 周雁天缓过神来,忙俯身下去:“奴才冲撞了太子妃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 说话间,身后的老太监已经握着匕首冲了出来。萧尘霜抬眼看去,立马拉着昭云后退几步,此时身后的小太监也冲了上去大喊着有刺客,没过多会周遭巡逻的禁卫军听到这边有动静也立马赶了过来,轻易的就将老太监制服了。 他像条发了疯的狗,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一些很难听的话,那些侍卫可不讲什么武德,直接就是一顿揍。 揍的差不多了,范佑纯则将他按在地上,“竟敢行刺太子妃和昭云公主,简直是活腻了。” “带走!”按照规矩他就是该把这人带走回去审讯逼问,谁知道背后还有没有别的同党。 “太子妃你没事吧?”范佑纯问。 萧尘霜摇头:“我没事,不过看他这样子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是这样,他是前任御膳房总管,后来味觉失调整个人就变了,到现在这种状况看...估摸着是疯了,不过具体还得继续审问。” 萧尘霜点点头:“那范副统领看着办就好了。” “既然太子妃和公主无恙,那末将就先走一步。”不过在走之前他特意留下两个禁卫军保护二人安危。 看着老疯子被带走,周雁天也顺势松了口气,身体一下子就软糯了下来再也动弹不得了。 昭云方才也被吓得不轻,不过好在很快就缓过神来,安顿好昭云后,萧尘霜才垂眼看向墙边这个小太监。 她走到他面前,拿出手帕递给他,以他现在这个角度又不敢抬眼,刚好就看到她绣花鞋上的枚红色的红绣球菊,一团团的小花纹实在漂亮极了。 走动时头上插着的一对步摇就叮当作响,实在好听。 “我看他好像是冲着你来的。”萧尘霜说。 第410章 机会 周雁天捧着双手小心翼翼接过太子妃递来的手帕,上面还有股淡淡的夏日果香,既像百合又像橙子...这股味道实在沁人心脾。 但如此贵重的东西他一介草芥怎么敢...于是后退了几步,摆摆手非是不肯用这张帕子。 “奴才这样的贱命...怎么能脏了您的帕子。他之前就受了刺激,又看奴才不顺眼,也是听说奴才升了茶正,所以...” 原来是看他升迁故而眼红导致的。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当人心没了约束,就是恶的开始,这样的恶还有很多。 眼下周雁天身上全身都是血,也不知具体还伤到了何处,看着这副模样多有几分可怜,那身子瘦的比豺狗还要细了几分,真怕风一吹就倒了,到底年轻心软,于是悄悄让碧水去请了太医。 周雁天听到太子妃说的话,更是觉得受宠若惊,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萧尘霜拿起帕子擦了擦他额头鲜血,“我看那总管的样子也活不长了,但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娘娘.....” 萧尘霜:“大过年的哭丧着一张脸不吉利,那些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若你真的感谢我什么,就作出实际的行动来。”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不知她去了哪里,大约是去看昭云了吧。 很快就有太医赶过来,替他包扎了伤口,还感叹了句:“你倒是个运气好的,在宫里当差的奴才死了便也死了,你这样的人居然还劳驾太子妃亲自给你请太医来看。” 说到这里,周雁天就更加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但同时他又十分不解,自己一无是处平平无奇的,为什么会让太子妃如此青睐? 他想不到什么答案,却在心里认为太子妃就是仙女,因为只有仙女才会如此善良。 回到刚才的宫道上,他一眼就看到刚才掉落的帕子,原来太子妃并没有捡走。他像是看到珍珠金子似的将它叠好放在怀间。 然后又悄悄去打听了一下那老太监的下场,听说被带回去审问后他已经没了什么意识,又听御膳房那边的人说本来就疯疯癫癫的,范佑纯也只好作罢。 毕竟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得暂时先放他回去。等老太监回去后周雁天就悄悄溜进他的房间。 他不是个天生就心肠坏的人,只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老太监对他的敌意这么深。但眼下就有个好机会能解开这个困扰多年的疑问。他平静的走到老太监跟前,一把揪起他的头发,“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哪一点做的不够好?你让我站着我不敢坐着,你让我吃屎我不敢喝尿,我以为我去了皇上身边就能摆脱你,可你偏偏要像个厉鬼一样缠着我,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老太监已经彻底迷糊了,他说不出话,舌头麻麻的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而周雁天也因为激动,一个手抖,竟然抓掉了他大把的头发,痛的老太监眼泪花花都出来了。 “算了。”周雁天的脸立马就冷了下来,扯着他的头发拖下了床,老太监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反抗也是无济于事,双手挥舞间打翻了花瓶。 周雁天猛地把他的脑袋往墙上一撞,接连又砰砰砰撞了好几下,见他彻底没了知觉不再动弹,他才松开那双因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 门口有两个小太监刚好看到这一幕,但什么也没说,脸上的表情麻木,眼中却跳跃着奇怪的喜悦。 他们拢了拢衣袖遮盖住被烫伤的手,继续回屋睡觉。 周雁天就花了些功夫把他的尸体拖出去安置好,又买通了那些小太监把尸体运出去。 这些小太监本来就是负责收尸的,何况还给了钱,这干起活自然就更麻利了。 皇宫这么大,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又有多少人会死去尚未可知,所以只是死掉一个疯了的老太监,更是稀松平常的事,没人会去在意的。 像这样的宫人大多都会被丢到乱葬岗,最后葬身鸟腹而已。 做完这一切他就回到自己的住所把身上洗的干干净净,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没了那股子血腥味。 他坐在炉子旁边煮了姜茶,等会子守岁完了皇上还要批折子,煮杯茶自是暖身又提神的,皇上也喜欢这样的模式。 子时,守岁结束,各自回去休息,皇帝也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御清殿。 他在椅子上闷了会没有说话,阎公公瞧着他脸色不好,低声道:“皇上,今儿折子不多,要不您先歇息,等明日早些起来的时候再看。” 皇帝没有说话,抬手摸了摸茶杯,触过指尖的是冰凉,小李子心中暗叫不好,忘了通知周雁天了,他正想着要如何解释,便见那穿着花领圆袍的小太监奉茶走了过来。顿时,他那颗提起的心悄然落地。 “皇上,您喝杯茶提提神。” 他端起托盘里的茶杯往嘴里送,一时想起慕楚送的那幅画卷,又让小李子从柜子里拿出去先前那一幅,两幅画放在一起作对比,肉眼看不出什么奇怪的,但当用手摸的时候就高下立见了。 周雁天也是好奇的很,凑过去瞄了一眼。 阎公公有些不悦,刻意挡住了他的视线,一边恭维着说:“慕将军知皇上喜好,可是没少下功夫啊。” “是啊,朕这一生没什么爱的,唯独....”他轻轻抚过纸张,那触感很丝滑,甚至比丝绸还要丝滑,这样的女人肌肤...是真的存在吗?他闭着眼睛享受着,忽然,开口道:“小天子,你来感受一下。” “奴才?”周雁天不确信。 皇帝:“把手放上去。” 周雁天哪敢不从啊,颤巍巍的把手伸出去,说来也奇怪了,这画卷像是有魔力似的,如同软滑透明的凝乳,一时间他就陷进去了,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 “皇上,这到底是何等好物....” 皇帝满意笑笑,正要开口,脑中就自动浮现出刚才家宴上的场景。 他虽坐在高堂,却隐约听到萧尘霜嘴里说什么残忍一类的话。 他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差了起来,盯着这人皮画卷看了许久。 不错,要做成一张完整的人皮纸需耗费多少心力和时机,更要遇到合适的人选才能剥下。 而且这剥人皮的师傅更需要经验老道者,所谓经验便是从实践中得来,也就是说....这位师傅手里染了多少无辜少女的鲜血。 只这么一想,他瞬间觉得自己和以前那些亡国昏君有何区别?他顺手推翻了画纸,表情也肃冷了下来。 阎公公立马呵斥:“周雁天,瞧你做了什么惹得皇上发怒!” 周雁天也赶紧跪了下来,果然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都没错,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就触怒了皇帝。 看来要想坐上御笔司的位置可不那么容易啊。 皇帝瞥了一眼阎公公,径直坐到了椅子上,拿起一张折子,缓缓道:“和他没什么关系,以后别让他们枉费这些功夫了。” “皇上您的意思是.....” “这些人皮纸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朕的眼前了。” 这是什么情况? 小李子和周雁天摸不透情况,可阎公公却似乎悟了什么。他蹲下,身捡起地上那张画轴仔仔细细的卷起来,叹了口气:“老奴也晓得皇上您偏爱太子妃,可您这样...只怕会侍宠生娇忘了本分。” 原来和太子妃有关啊... 这个老阎狗还真是个奸佞,居然背着太子妃说这么些话。皇帝闻言,也只是笑而不语,挥挥手让其余宫人先下去歇着。 周雁天则不漏痕迹的把灯火点亮了些,然后把火炉子烘的暖暖的,即便皇帝不穿那么厚也不会觉得冷。 这些微末细小的功夫他也有所察觉,见周雁天做起事来还算仔细周到,心里更是满意,当即就让阎公公和小李子先下去。 阎公公嘴上应承着,心里却不爽极了,小李子看在眼里,也只是宽慰了两句就各自回屋歇着了。 这一回去,阎公公就有些按捺不住,要是再这么下去这御笔司可就是周雁天的了,哪还轮得着自己的儿子。 皇帝看了会折子,已经有些犯困,瞥眼看向身旁的小太监,“小天子可会识字?” 周雁天不紧不慢的回答:“以前师父还在的时候总笑话奴才大字不识以后连菜谱也没法写,所以督促着学了三年。”说着,他注意到皇帝要作咳嗽的姿势,就连忙递上一杯茶。 皇帝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满意极了,“你倒是个玲珑心思的,那有没有兴趣替朕批些简单折子?” 他直愣愣的发了会呆,心里转了好几转,才想了些妥帖的话说:“奴才是伺候皇上的,能近身伺候已经是福分,若是皇上您不嫌弃,别说批些简单折子,就算上刀山下火海,那奴才也得去做。” “上刀山下火海....”皇帝斜眼看着他,身上突然生起几分杀气,但很快又回旋不见,这奴才出生倒是干干净净的,又是老友的徒弟,倒不妨让他试试,若是不行来日再换人。 于是他伸了个懒腰,“朕当真是老了,还记得年轻时通宵达旦的批折子,第二天还能精神奕奕的去上朝,如今果然是不行了。” “那皇上您先去歇歇,若是可以奴才便代劳,等整理出来,明日丑您上朝的时候再一一禀报,您看如此可行?” 皇帝挑了挑眉:“既然你愿意代劳,那朕就去歇会,五更天的时候再叫醒朕。” 周雁天点点头唱诺,然后伺候着他上,床歇着。 如今在殿里帮忙批改折子,他虽看起来外表没什么波澜,可颤动的双手却已出卖了他。 没想到皇上果真愿意给自己机会.... 他拿起墨宝开始研磨,手一个劲的抖动起来,这一不小心就滴了滴墨在纸上。 糟了,完了....这可怎么办! 他下意识要用袖子去擦,可这样以来只会越擦越脏!第一次就搞成这样明日皇上一定会更加失望。 盯着这滴晕开的墨,一直想着补救的方法,不过很快他脑子里灵光一闪,脸上也展露笑意,既然错了,那就将错就错。 等批改完折子后已是四更天,他揉了揉干涩发胀的眼睛,趴在桌前打算睡一会,哪怕眯上一刻钟都是好的。 这一觉睡的极熟,皇帝醒了也未能察觉什么。阎公公看他趴在桌前睡觉,正打算上前训斥就被皇帝拦下来了。阎公公只好不情不愿的收回那些训斥的话,去伺候着皇帝洗漱更衣。 在一阵脚步声中周雁天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酒红色的袍子,上面绣着金龙,攀爬在衣摆两侧,折下他彻底清醒了,忙不迭的跪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第411章 狗咬狗 皇帝只低头看着小太监昨日批改的奏折,只剩下这十几本而已,说多也不多,却做的很细致。 旁边还放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提的是一些小建议,而那些明显有问题有漏洞的折子则在旁边用了墨点标识,如此他也无需费心的去逐字逐句的看,因为已经有个细致人为他塞选过了。 “谁许你这么做的?”皇帝开口问。 周雁天的心突然一个停顿,然后越跳越快:“奴才擅作主张罪该万死,可是奴才这么做也全是为了皇上您,心想着如此您也不必劳神费眼,太医说了皇上得多注意休息,所以....” “这么紧张作甚,朕又没有怪你。”他抬了抬手,示意周雁天起身,他刚这么一起就对上了阎公公那怨毒的眼神。他迅速又低下了头,皇帝没注意两个太监一时的交锋,只理了理袍子,“你做的不错,有赏。” 有赏? 他昨夜还担心这种补救方法就是被骂一顿或者打一顿,没想到居然还有赏赐。那一颗晃晃悠悠的心瞬间就落地了。他赶紧行了个大礼,嘴里念念有词的感念恩德。 “皇上,差不多该上朝了。”阎公公提醒着。 皇帝点点头抬腿大步迈开,不远处还能听到传进来的咳嗽声,小李子则立马拿出瓶子喂皇上吃药,说来也奇怪,这药跟仙丹似的,吃了没会子就立马不咳了。 内务府的公公接到通知说是要赏这个新来的小公公,瞧着他最近颇有些出风头,也免不得称赞了几句,难保不准将来就用得上什么的。 宫里一贯见高踩低,周雁天取走十两银,也是见怪不怪的,收拾好御清殿后就去了茶房看茶。 画眉瞅了他一眼:“瞧你无精打采的样儿,昨儿做贼去来?” “画眉姑姑。”周雁天从袖里掏出一支镯子,“这是小小心意,画眉姑姑就帮忙遮掩下,让我能打个盹。” “只让你打个盹我可不敢收这些,不过这时候你若是想睡就睡会,皇上去了奉天殿,那这第一杯早茶就让我奉过去好了。”画眉动作十分麻利,临走时又说:“若是碰上心情好,指不定还有赏,你可是便宜我了。” 周雁天笑了两声没说什么,就靠在摇椅上闭目小憩。画眉端着茶紧赶慢赶的送过去,一进这个大殿就发觉有些不对劲,群臣默不作声,安静的连呼吸粗些都好似罪过。 “混账东西,你堂堂一介王爷怎就做出如此伤风败德的事?”皇帝气的手抖,接过画眉手里的茶杯就掷了出去。 不偏不倚的砸在了端王身上,泼了一身热水,溅的他一身都是,手背瞬间就红了。群臣惶恐至极,连忙下跪,嘴里说:“皇上息怒!” “你今天务必给朕一个满意的解释!” 端王觉得委屈极了,先前本想借着赵世子拉拢这个莫旭尧,怎知就被赵王给搅乱了,事后他带上礼品去登门拜访,这莫旭尧也够拽根本就不给面子,连见都没见到。 无奈之下他才作出了这些... 可说到底不也是为了大魏好? 那深锁的眉毛动了动,语气僵硬的说:“回父皇的话,儿子也没想到那矿山有问题,会害死这么多百姓....可我目的是好的啊,我也想说能不能从那些坚石矿里采出一些铁矿用以冶炼,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再说事后我不也赔偿了吗!” “赔偿!”皇帝被气的不轻,“上千条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端王:“为国捐躯是他们的荣幸,为国而死的,我也给了银子安抚还要我怎样?” “为国而死确实是荣光,死者家人应给予善待,按照抚恤标准各家也得赔三十金,可据我所知端王只给了十两银就打发了,也难怪那些家属不同意会群起而攻之,导致越州县令还因公殉职。” “你....”端王死死瞪了贾太傅一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出来火上浇油? 贾太傅轻飘飘说着,接着又有几个大臣一一附和,请求皇帝重惩。 事到如今要包庇也是无可能的,毕竟大家都看着。 皇帝气急,立即让端王把这越州的事情善后,然后罚他受军棍二十,禁足三月扣半年的俸禄。 这边端王一出事,各大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了。下朝后阎公公就赶紧去找了自家干儿子,阎节在内务府做事还算稳妥,口碑也很不错,当看到自己干.爹过来,他也放下手中活计走了过去。 “干.爹,今儿怎么有空过来?”阎节给他倒了茶。 阎公公冷笑:“你还记得周难生这个老东西?” “自是记得的,不自量力的妄想与干.爹您争宠,所以这不,他就早早疯了也死了。” 阎公公摇摇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昨夜皇上早早让我和小李子歇下,却独独留下了周雁天这个狗杂种,他还碰过那些折子,如果照此情形下去....” “照此下去那孩儿就坐不到这个位置了。”阎节接过话。 阎公公有所欣慰,自家这儿子还算是个通透的,亏得没有白费心思,只是还是需要再磨练磨练,可此时又不知该如何是好。阎节只沉吟半晌,便道:“我想起一个事儿,不知干.爹还记不记得。” “什么事?” 阎节:“之前在御膳房的时候那周难生因失去味觉一事,导致在国宴的时候出了错,当时儿子依稀记得裴大人是求过情的。您说要是这遭要是让周雁天那小子主动去为端王求情,这结果就不一样了。” 是啊,为何他竟没想起这茬? 端王此番作为让皇帝如此生气,也就是说如果周雁天这个时候去求情,换句话说就代表他是端王的人,说不定皇帝会一并迁怒。而届时再设法把阎节抬上去,那这位置就妥了。 要做一件事,只要想做就不会耽搁太久,所以当天就把这事儿给安排好了。 来找周雁天的还正是那裴大人,他的意思很明朗,就是让周雁天出头为端王求情,原因很简单,裴大人身份不同不好开这个口,所以托他来开这个口。 想想只是帮忙说个话也没什么,就打算晚上帮着批改折子的时候顺口一提。这边裴大人来找周雁天的事传到了萧尘霜耳朵里,她一听就连忙让画眉传话,千叮万嘱不能去和皇上说这些。 虽然他很不明白,但太子妃都发话了,不管为什么,哪怕不问缘由他也不会去这么做的。 “主子,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萧尘霜:“我不方便出面,在这种时候何不让他们狗咬狗呢?” “主子的意思是....” “周雁天是我的人,所以我要让他置身事外,帮我把禹王请出来。” “禹王?”那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和他的老父亲一样只知游山玩水不堪重用,怎么主子就要请他过来呢。 而且还专门准备好了桂花糕,据说是禹王最喜欢的,还有那空山雨前茶也泡好了。 禹王一听,立马就乐了,紧赶着来了太子府。 “三嫂,你可是没有私下请过我,怎么这次....” 萧尘霜把手边的桂花糕推给他,“禹弟弟尝尝,是我最喜欢的厨子做出来的,味道应该不错,很合你的口味。” “哇,桂花糕!”他擦了擦手就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这和他平日吃的都不一样,桂花味道浓郁,吃进嘴里更是软软糯糯的,吃起来更是有弹性。 “三嫂你这厨子可真神了,好吃啊...” 萧尘霜笑眯眯的:“都是一家人,你要是喜欢就经常过来。” “好啊好啊,只要三嫂到时候别嫌我烦。”他表情轻松愉快,沉浸于这美味当中。看他吃的差不多了,她才递上一杯茶,“禹王对御笔司的事怎么看?” 第412章 博弈 “噗....”禹王一听,惊得喷出了茶水,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掀起衣袖替她擦拭,“对不起三嫂,我不小心的...” “没事。” 禹王有些尴尬,皱眉:“三嫂,你也知道关于朝政的事我一向不管的,我们家这个位置也是世袭的,说好听点是个王爷,说不好听点就是吃闲饭的...我...” 萧尘霜:“你瞒着别人也不必瞒着我了,你们家虽不问朝政,但应该也知道朝中有人好做事,你只是做个顺水人情,不管成与不成又没什么损失。” “那不行,万一皇上怀疑起来,觉得我们结党营私,那不是冤枉了?”禹王立马否决这个提议。 萧尘霜:“这件事不光是你,连本宫也去举荐过,那这么说皇上也该怀疑本宫?禹王,你们家虽是世袭爵位,但谁也保不准就能一世安稳,要多结善缘,来日出了事才有人与你说情啊。” “多结善缘....”禹王反复消化这句话,也觉得颇有道理,即便他是个傻子也知道御笔司司公的位置等于什么,如果真的能举荐一下,哪怕最终未成,说到底也有举荐之恩的人情啊。 萧尘霜盯着禹王看了片刻,“正所谓富贵如浮云,贪字变成贫,朝中有人,才好做人,谁又能顺风顺水的过到老呢,只可惜世间的人往往都是知易行难.” 禹王走的时候还带了些桂花糕回去,不得不说太子府的伙食就是不错,哪像别家的那些硬邦邦的还咯牙。 只是这么走着他就在琢磨这事儿,于是第二天一早,就破天荒的上了朝,倒是让人 都觉得意外。 今日没什么事,禀报了几件事就下朝了,禹王则悄悄去了御清殿,与此同时,裴大人刻意从周雁天身边经过,二人以眼神进行了交流。 皇帝看着这些折子,其中有八道就是底下那些人弹劾端王的。 一出事就来弹劾,甚至把以前的那些坏事都翻了出来。 原来层层隐瞒之下,底下的人真是乌烟瘴气!禹王看准了时机求见,他面色也稍稍缓和了些许,让他先进来。 “皇上看上去好像不大高兴啊。” “你小子怎么今天想起进宫,莫不是也要替这臭小子求情?” 禹王:“皇上误会了,我和端王又不太熟,再说了这种事情我一般也不参与了。这不是听到您说要物色个代笔小太监吗,我这刚好就有个合适的人选。” 这倒是,皇帝看了一眼身旁的周雁天让他继续添茶。他抬一抬手,“你要推荐何人?” 禹王:“其实...这人按资历呢是最好的,而且又在贵妃身边当过差,为人....” “难不成是张恒?” 禹王惊道:“皇上您可真英明,这都被猜到了,还没错,就是他。”他嬉皮笑脸的,一看就没个正经,朝周雁天招了招手,“劳驾添水。” 破天荒来上个朝,平日里从来不插手朝政之事的小王爷突然来这么一遭,可偏偏表面上又是这副没个正形的样儿,到底哪一面才是装的? 皇帝挥了挥手:“倒也是奇了,最开始是太子妃推荐的,这个张恒还真有点本事,请动你们二位大佛来举荐。” 原来太子妃之前就提过了,那现在又让自己来提,这算什么啊,太子妃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啊? 禹王一下子就懵了,幸好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他先回去待着,至于这张恒的事儿他会着重考虑。 等禹王一走,皇帝也干脆撂下这些奏折不看了,仔细琢磨起来这事儿。 禹王生母也就是老王妃是高车部落国王的妹妹,这高车和大魏虽无过节却也不算交好,面子上勉勉强强过的去。 他们推荐的人是张恒,而这张恒明面上是勤贵妃的人,却又和太子妃有关联,再者禹王今日又来,怎么都觉得必有蹊跷。 此事不妥。 周雁天瞧他脸色这般,赶忙奉了别新研制的茶来,皇帝接过喝了几口,忽然的就心血来潮,“你说这御笔司的位置怎就如此抢手?” “这是自然的,别说旁人就算是奴才也是很向往的。” “你倒是个实诚的。”皇帝出神的望着这些奏折,“你觉得朕应该饶了端王吗?” 周雁天笑笑:“当然不该,这江山是皇上您的江山,子民也是您的子民,他这么做无非有些越俎代庖了些,奴才是个粗人,别的大道理不懂,但偏偏就喜欢这么一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说到此,皇帝面色有些不对劲,估摸着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考量。而此时,瞧着阎公公端着一溜吃食进来,托盘里还有一碗褐色的汤药。 周雁天便立即背转身对着殿外,又说:“可是说到底端王所作所为也是为了大魏江山社稷着想,您此次下旨责罚,却也不知那越州百姓该如何作想,奴才也听说因为药材的事儿百姓们对端王很是拥戴。” 拥戴?呼声高? 好啊,这天下是他的天下,子民是他的子民,却要拥戴一个王爷!皇帝扯了扯嘴角,暗中一笔,将这些求情的折子一一驳回。可在阎公公那端听来,便觉得满意,心想裴大人果然是功不可没。 他嘴角笑盈盈的,把一溜吃食都摆在了桌上,毕恭毕敬:“皇上,这是御膳房刚出炉的蒸熊掌,您要不先尝尝。” 说完,他揭开了砂锅的盖子,里面热气腾腾的,一闻那味道香浓扑鼻,还夹杂着香菇。 里面还有别的配菜,冬笋吃起来脆脆的嫩嫩的,而这包围着熊掌的高汤则是用老母鸡熬出的,整个色泽红亮红亮的,光这么一看就已经胃口大开了。 皇帝拿起筷子一连吃了好几口,直直赞味道不错。然而规矩在前,阎公公小心提醒着,“皇上,您已经吃了好几口了。” “....”皇帝略有些不满,却也不得不放下筷子。 周雁天却说:“规矩在前不可废,但皇上最近食欲不好,难得肯多进食一些,多吃几口又有何妨,不是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 “你这小太监倒是说的有点道理。”皇帝又重新拿起筷子。 待他午休后所有人便退守殿外候着。 阎公公冷冷笑过,恨恨的瞥了一眼周雁天,他挺直了腰板,“人有志向是好事,可若爬的太快站的太高,这跌下来也是会粉身碎骨的。” 周雁天:“善战者,无智名,无勇功,胜于易胜者也。” 这是一场博弈,他并不要什么高位,而是要胜利,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取得胜利。 他弹了弹衣袍上的泥渍去内务府领新上贡的茶叶。 半道上就遇到了裴大人,二人又是一个眼神交汇,裴大人刻意停了停,“周公公可照做了?” 周雁天赶紧拱拱手:“大人您放心,奴才已经求情了,不过具体还是得看皇上怎么做。” “那真是辛苦你了。”裴大人客客气气的,外表一副斯文的模样。 周雁天领了新茶后回去又碰到裴大人一行人,其中还有臭着一张脸的阎公公,二人表情都不太好,他也没敢上前搭话,这种不必要的冲突能少则少。回了茶房他便托画眉把此事交代给太子妃,就说自个儿已经办妥了。 第413章 亏心事 天气不错,城隍庙也很是热闹,不过香客们却不能进来,一看到门口那张重装的牌匾就望而却步了。 墨玉带着工匠们在城隍庙后院搭建了一个新的房子,还盖了新的棚舍。 此次太子府的人可以说是倾巢而出,就连莺歌、柳絮这些姬妾也都来此,给工匠们做午饭,给孩子们做点心,锦绣则带着这十几个孩子一起玩剪纸的游戏。 他们想做一个纸灯笼,说是要挂在新房子的门前,这样才过年的感觉,要亲手做才更有意义。 不过锦绣笨手笨脚的怎么会这些,反倒是赵修杰只看莺歌做了一遍就会了。 “你怎么这么蠢,脑子里面装的豆腐渣吗?”赵修杰颇有些埋怨。 “什么?你脑子里才是豆腐渣呢,我这叫一回生二回熟!”萧锦绣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竹条开始编制,赵修杰也随她去,拿起剪刀开始做贴纸,淡淡道:“自己笨就是笨,我也第一次做都比你做的好。” “姓赵的你怎么回事?”锦绣挽起了袖子。 赵修杰心神一凛,“咳,你那个....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管他大爷的什么君子,我是女子,看打!”说罢,她手起拳落,赵修杰竟也没躲没避,生生受住一拳。 莺歌无奈:“都多大人了,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打架呢?” “是她先动手的,看我不打女人居然就偷袭我!” “我这是在教你,你看你白长了张嘴却不会说话,我是在替你娘教训你呢!” “萧锦绣,你别太过分啊!”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倒是把孩子们逗的咯咯大笑。 墨玉和萧尘霜一道走了出来,就看到如此热闹的场面,她心情也是大好,把账本递到了碧水手里,“你就按算出来这个价格和墨统领去买材料。” “诺。” “对了主子,既然咱们决定要接手,奴婢有个主意。” 她看了一眼碧水,“什么主意?” 碧水说:“方才奴婢瞧见那边还有空地,不如把它开垦出来让孩子们养些小鸡小鸭,到时候下了蛋还能拿到集市去卖,而且也能培养孩子们的爱心。” “那就按你说的办。” “诺。”碧水抱着账本和墨玉一前一后往外走。小福子眼中那抹失落一闪而过,不敢被主子发现,便立即去厨房忙活起来。 忙完之后萧尘霜就去了庙祝的屋子里,打算把他那些藏书都选出来,然后放在外面晒一晒,毕竟天气这种事是人类无法左右的,得抓紧机会才是。 屋檐下坐着一个人,半躺在穿的是一身闲适的对襟短衫,手里的书都快掉到地面了。 阳光洒在他脸上,衬的整个肌肤白白的,眯着眼打盹的模样可爱极了。 她忍不住笑,蹑手蹑脚走过去,捏了捏他的鼻子:“我说你怎么在这里睡,当心着凉了。” 魏洛风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她,然后坐起身来,“我本来是在看书,结果这太阳晒的人太舒服了,就忍不住要打瞌睡。” 她走进屋里取了件薄薄的毯子盖在他身上,接着就把那些书都装在箱子里,然后一个人拖出来在院子里晒着。 看她独自忙碌也没有要理人的意思,魏洛风心里有一丝丝失落,但很快还是打起精神,厚着脸皮凑上去要帮忙。 “你拿这些书做什么,我看了下都是民间的话本,孩子们不见得喜欢吧。”他脸上略有嫌弃。萧尘霜解释说:“所以才要选出来啊,像这些诗经啊南华经啊就可以留着,其他的话本若是适合他们这个年纪看看也没什么,增长见闻谈资嘛。” 魏洛风眯着眼看她,“我仿佛已经看到你对儿子的样子了。” “什、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已经有点做娘亲的感觉了,这样的话你说咱们以后生几个好呢?依我看不如就生三个,老大老二老三,刚刚好,最好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你还没睡醒呢。”萧尘霜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大白天的就在做梦,谁要给你生孩子了。” “你不给我生,那魏家不就绝后了吗?” “....你....”萧尘霜蹙眉:“怎么这么没个正经,回头让别人听了得怎么想,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莫公子!”说罢,她就去另一边摆弄书籍。魏洛风笑呵呵的,没想到她脸皮居然这么薄,因此才会忍不住要去逗她的。 秦和提着鸟笼进来,脸上难得挂着笑容,大概天气好的原因就是如此,连这个万年不笑的人都给影响了。魏洛风瞧了他一眼:“哪来的?” 秦和回答:“殿下,太子妃,这是属下刚才路过花鸟市的时候老板送的。” “老板送的?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人缘这么好的。”魏洛风微一挑眉朝他勾了勾手指,秦和便把笼子递到了他跟前来。 笼子里是一只黄白色的百灵鸟,那叫声婉转悦耳,就连萧尘霜也不自觉凑了过来,甚是新奇的盯着这只百灵鸟瞧。 萧尘霜:“叫声还算空灵,还是不如鹦鹉好,至少鹦鹉还会说人话。” 魏洛风扭头看她:“原来你喜欢鹦鹉,那我给你买一只。” “咳....”这么旁若无人的秀恩爱真的好吗?秦和面露几分尴尬,然后解释说:“其实不光如此,它还会唱歌,老板说的,我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话说那老板为何要送你只鸟?”魏洛风问。 秦和有些窘迫,咳了声说:“那老板上次...因为我救了他妹妹,所以....应该算是酬谢。” “哦...原来是这样,是不是还想顺便做你的大舅子?” “太子妃....” 魏洛风笑了笑:“行了霜霜,秦和向来脸皮薄,咱们就别逗他了。” “殿下....” 太子夫妇对视了眼,笑而不语,也没有继续嘲他什么,只是指了指不远处的杨树,让他自己挂在上面去。 这是秦和第一次养鸟,没什么经验,只是那老板非要送也不好推辞,然后想着这里还有小朋友们,说不定会喜欢,所以才带了回来。 快到午饭的时候便瞧见叶枫赶了过来,他闻着这味儿,忍不住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可真是个馋猫。”莺歌摇摇头。 叶枫:“莺歌姑娘也在,这是在做什么呢?” 莺歌:“给孩子们做的绿豆饼,你若想吃待会带些回去。” “那就多谢莺歌姑娘了。”说完,他拿起一块绿豆糕放在嘴里,东瞧西望了一番,莺歌识趣的说太子妃在后院。 他闻言当即道了谢便赶去后院。 “太子妃,太子妃!”叶枫三两口吃了手里的绿豆饼,拍掉了手里的饼屑,两步跨了过去,“太子妃,宫里传话,事已办妥。” “什么事?”魏洛风看了一眼萧尘霜,“你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萧尘霜:“没有什么事,只是宫里一些小事。”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萧尘霜闻言,上下看了看叶枫,这身形和仙云也相差不大,若是到时再易个容什么的...说不定还能瞒过去一些。 她往魏洛风身旁靠了一步,“小洛子,这马上就是姑姑的回魂夜了,你说世上真的有鬼魂存在吗?” “鬼魂?应该没有吧,若是有鬼魂那我以前杀那些人不得日日缠着我?”叶枫倒是个实诚的人。 魏洛风双手抱胸,也同样瞧了叶枫一眼,要说这几个护卫中只有老叶的轻功最好,也就是说...他眼中忽然射出点滴寒光,清澈的眸子仿佛滴入一滴水墨慢慢晕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如果是做了亏心事的人,会不会怕呢?” 第414章 亏心事(2) “回魂夜.....据说枉死的人死后三天会回来找害她的凶手索命!” “不错不错,听说人含冤而死怨气太重就过不了奈何桥,所以那些枉死的人会在头七那天回来报仇!” “真的假的,你们别吓我啊....我听说那章台宫烧死的宫女全身都是伤,似乎是被娘娘折磨致死的!” “依我看不仅是被折磨死的,而且还是贵妃故意放火烧死的!” “故意烧死?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宫女左右看看,低声道:“之前我替袭香姐姐送盆栽的时候...无意看到衣柜里有暗格,然后我在里面看到一个白头发的宫女,被囚禁着....” “大胆!” 声音从后传来,几个宫女吓得跪地不起连头也不敢抬,只看到一双绿底白面的绣花鞋映入眼帘。 袭香从第一天出生就已经注定要做一辈子的细作,因此对生死看的很淡,见过的死亡和触及到的死亡就更多了,完全不怕这些异端邪说。 一个人历经生死后难免会变得麻木,但同时,她尚有一丝良知,晓得宫里当差不易,便也没打算去告发,只是呵斥了宫女们几句就端着药进了内殿。 说来也奇怪,自失火至今贵妃娘娘就病倒了,估摸着是因为换了寝殿的缘故所以不合适,太医也没说什么大问题,只是开了这凝神静气的药来调理,说是过段时间也就好了。 贵妃躺半躺在床上,手边就是火炉子,她手捧着一卷兵法在看。 袭香把药碗放在桌上,从柜子里取出蜜饯,“娘娘该喝药了。” “娘娘?”她捧着药碗跪在床边,贵妃这才反应过来,神情有些僵然,看了一眼这汤药,皱起了眉头:“喝了三日了也不见好转,本宫不想喝了,扶我出去走走吧。” “诺。”袭香也没有再劝,因为她知道现在的贵妃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劝说什么,那无异于自掘坟墓。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廊下,贵妃伸手逗弄着廊桥上挂着的鸟笼,怎知那万年不开口说话的鹦鹉却惊得四处乱飞,叽叽喳喳叫喊‘杀人凶手、还我命来’八个字。 开始,她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接着她的恐惧就转变成了愤怒,立马叫来了侍卫把这只鸟捉出来。 她死死捏着鹦鹉的身子,只要轻轻用力就能将这只鹦鹉捏的粉碎,“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王八蛋,杀人犯,杀人犯...’ “啊!”贵妃一时恍惚竟被鹦鹉所啄,她痛的松开了手,那鹦鹉扑腾两下翅膀就立马飞走。 袭香皱眉,赶紧扶着她回去处理伤口。 勤贵妃恍恍惚惚的,那鹦鹉从来不说话,如今看到自己就喊杀人犯,这是谁教的?她立马问:“是谁在负责照顾这只鹦鹉的?” “好像是小阮。”袭香答道。 贵妃冷哼:“看来她还真是用心,传令下去,她饲养不善重责三十大板再赶出宫去!” 寻常人哪里受得住这三十大板,要知道那些太监可是半点不会留情的。 袭香默默喟叹,这个宫女的小命是留不住了。 张公公从柜子里拿出一丈新的布匹,是亲贵妃打算要送给魏怀敏裁新装的,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就为了博个好名声。 “娘娘,这是柜子里找到的,不过奇怪的是库房那边的门怎么也打不开。”张公公顿了顿,又说:“刚才经过的时候就觉得阴风阵阵,方才听宫女们说昨夜听到凄厉的惨叫声....都说是在闹鬼,娘娘,不管是不是有这么回事,要不还是烧点金元宝下去...” “混账东西,怎的连你也跟着妖言惑众!”勤贵妃猛地一拍桌,竟瓜断了指甲,她心疼极了,看样子便是应该戴护甲的。 张公公趴在地上,“老奴岂敢妖言惑众,可那门确确实实打不开呀。现在宫人们都无心做事,娘娘....” “本宫就不信了,到底什么这么邪!”说罢,她气呼呼的往外走,心里提着十二分气,别说活着的时候不怕这些,人都死了还来作妖,如此她就更不会怕了。一群人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往库房赶去。 也不知怎的,往日里来挑选珍宝的时候也没觉着有什么,但今日来却莫名觉得遍体生寒,阴风阵阵。 尤其吹动着那紧锁的木门时,更是吹的吱呀作响,随着门声被带动,那颗心也随着而起伏。 勤贵妃颇有些紧张,走到门前几步停下,抬眼看向袭香,“你....拿着钥匙上去看看。” 袭香领命而去,钥匙插进锁中根本就打不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勤贵妃心中憋闷,“没用的东西!”她接过钥匙自己上前,怎知,刚刚插入稍稍一转动,那金锁就自己打开了。她脸覆阴云,“这不是打开了?以后谁敢再妖言惑众,看本宫不扒了....” “砰!” 那被打开的门又被阴风带动砰的一声合上,在场人皆是吓得惊声尖叫。 勤贵妃此时也觉得头皮发麻,点了几个太监上前,推门一看,一道黄色的身影从窗户处跳出。 她顿时才松了口气,“是一只猫,瞧把你们吓得,以后谁还敢再说这些神神叨叨的话就自己去慎刑司领板子去!” “诺....” “不好了不好了!”又一宫女跑了进来,急急忙忙的说:“娘娘,您喜欢的那些锦鲤全都翻肚子了!” “翻....”勤贵妃皱眉,朝张公公使了个眼色,他立即就明白过来,斥道:“无非死几只鱼而已有什么值得大呼小叫,惊了主子你可吃罪的起!” “不是几只,是一池啊...” “够了,别说了,张公公你去处理!” 她惊恐的看了库房一眼,随即匆匆赶回寝宫。 难道世间上真的有鬼? 一回到寝宫她便觉得全身酸软,听着今日发生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难道世上真的有鬼?她看了一眼袭香,“阿香,你说今天发生这些都是巧合吗?” 袭香宽慰她说:“娘娘您最近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会精神恍惚,不如先睡上一觉,等您醒来一切都好了。” “睡一觉....”勤贵妃有些疲惫的点点头:“那便睡上一觉,你们..你们都退下吧。” “诺!”袭香放下床帘,端着她喝完的汤药慢慢退出寝殿。 她抬头看天,远处的乌云朝着这边袭来,忽然的,就看到一抹电光,看样子要下雨了。 没过一会儿,沉寂的空中划过一抹金线,好像把整个天空劈成了两半,紧接着便是雷鸣奏起,像是要把整个皇宫震碎似的,大雨哗的一声就落下来,连绵一片雨色。风在耳畔哀嚎着,窗户被吹开,回撞在两边叮当作响,蜡烛瞬间就被吹灭。 诺大的床上,她不停地抖动,头不停地晃动,那些尸体朝着她走近再走近,他们伸出了苍白的双手,围着她,圈子越来越小…… “走开!”她惊得从床上弹了起来,回应她的是那被吹开的窗户。 她立马坐起身来,擦去了额头上了的冷汗,整个寝殿空无一人,寂静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袭香....”她声音有些嘶哑,摇摇晃晃起身走到桌前端起茶壶倒水喝。 “袭香...张恒...” 整个大殿空旷无人,也没人应声,唯一有所回应的大概就是那哀嚎的风。勤贵妃走到窗前看着那些树枝被吹的猛烈摇晃,地上是干的,并没有下雨也没有闪电。 那刚才梦到的...真的只是做梦? 她拿起架子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就往外走,整个院子静悄悄的,连灯笼也被风吹灭了,这些风来的太妖邪,吹的人睁不开眼。她嗓子干涸,刚一开口声音就被湮没在了风中。 良久,那股妖风终于停了,可地上却出现了两道血痕。勤贵妃吓得脸色苍白,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她仍然强作镇定,揉了揉眼睛发现地上的血痕不仅没有消失,那些鲜血更像是从地底下渗透出来的。 一道白影从她眼前飞快闪过,伴随呜咽声,在这惨淡的月光下显得瘆人无比。勤贵妃此时也顾不得别的,发疯似的的往殿内跑,一边跑一边喊:“人呢,有没有人啊!袭香,张公公,人呢,都给本宫出来!” “呜呜...我死的好惨....” “姐姐....” “你为什么要夺走我的身份....” 姐姐? 难道不是仙云?不对,这不是仙云的回魂夜吗,为何不是她,而是妙芝?勤贵妃深吸了几口气,恐惧虽一点点袭来,但并未吞噬她所有理智。只这么一思考下,她就明白过来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她立即冲进殿中取下挂在墙上的剑再度冲了出来,“你不是妙芝,妙芝从来不会叫我姐姐,你说,你到底是谁!” “呵呵....你囚禁我,放火烧死我,那么,你也来死一次吧?”那女鬼从天而降,一身白色的袍子空荡荡的飞舞着,血慢慢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腐蚀着它那略带白色的脸,然后深深的陷下去。 “你也死一次吧....” “不...”勤贵妃拼了命的往后跑,可奇怪的是不管她怎么跑都跑不出去,就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强拉扯着她。 只见身后的女鬼空档的袖袍一挥,便升起了一道烈火,大火无休无止地向她蔓延,直直将贵妃围困住。 第415章 花落周家 “救命!救命!” “不要啊,不要....” 女鬼冷哼:“勤雪凝,你害的我好苦,我堂堂魏国公主却要沦落为你的阶下囚,你说你凭什么这么待我?既然我被你烧死,那现在就该让你也尝尝被烧死的滋味是如何!” “我错了,仙云,饶了我....” “错了?一句错了就能把命还给我?”仙云冷笑,她的声音幽幽的,就像是从上空中传来一般,不断在四周扩散再扩散,就像来自地域的恶魔。 一开始她怀疑是假扮,可当被这些火围困的时候,她是真的害怕了,再这么下去她非得被活活烧死! “我知道错了,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给你烧很多金银元宝,你放过我,只要你能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仙云闻言,立马道:“平息我的怒气…那我就送你一家三口齐齐团聚!” 一家三口团聚... 勤贵妃立马道:“皇上可是你亲哥哥,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逊,就算你做鬼又如何?仙云,既然你死了一次,那现在没人知道,我为何不把你挫骨扬灰呢?” 她肯定这个什么女鬼根本就是假扮的! “你到底是谁,信不信本宫大声一喊,你就会插翅难飞!” 那女鬼没有说话,风还在不停刮着,她似是沉吟了一会儿就凭空消失了。而她走后勤贵妃身边的火圈也立马熄灭。 勤贵妃瘫软的趴在地上,注意到泥土里里夹杂了些磷粉,这种东西遇火即燃,只要随便是个武功高手也能让它立即燃起。 她微眯着眼睛,顺手摸了摸地上这些血痕,是猪血的味道。 因此就更加确定这是那些人的诡计。 她起身往院外走去,地上躺了一地的太监宫女,就连袭香也在此间。 她不耐的踢了踢袭香,袭香迷迷糊糊睁开眼,却看到眼前的女人满是血迹,待一定神去看,居然是贵妃! 袭香摇了摇头,脑袋隐隐作痛,“娘娘....” “连你也着了她们的道,瑾儿的身世已经暴露,你速速赶去大梁杀了他以绝后患。” “娘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勤贵妃:“都是一帮蠢货,难道你还不明白?太子妃发现端倪因此故意派人来试探我,不过被我识破了。” 这么一说袭香就明白了,但同时她也好奇,如果是太子妃做的,那一定计划周全,怎么会让人看出端倪呢? 勤贵妃冷笑:“本来本宫心里是害怕的,不过后来她说的话很奇怪,一直把我往瑾儿的身世上面试探,我就在想一个死去的人...” “算了,人们不是常说鬼是没有影子的吗?可我看到她的影子。” 光凭这点其实无法判断太多,但往往一个女人的直觉才是最要命的。 袭香也不得不暗暗佩服勤雪凝这个女人确实够狡猾的。 她听从勤雪凝的吩咐安排人去大梁把那个人杀掉,只要那人一死,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拿这件事来要挟贵妃了。 而这边事情败露,连周雁天也是万万没能想到的,他以为自己在衣服上动了手脚会让勤贵妃恐惧,可没想到居然被识破了,这可真叫人心痒难耐啊。 画眉瞥了他一眼:“你既然这么好奇,为什么不去问问?” “画眉姑姑的意思是?” 画眉道:“这小太监怎么心思如此沉,我哪能什么意思,只是想说这件事败露总觉着是哪里出了问题,那太子妃就这么算了?” “这....”周雁天正想如何回话,就看到内务府的总管奉着圣旨走来了。 身后的小太监还专门拿了一套衣裳来,托盘里还有顶红色的圆顶帽,瞧着衣裳也是绯红色的,这可是二品宦官才有的待遇。 画眉见此,双眼微眯,扶着杯盏的手也不自觉用了点力。 那总管满面春色,笑呵呵的:“茶正周雁天接旨。” “奴才接旨!”周雁天哆哆嗦嗦的上前一步,总管展开圣旨按上所述,话不多,就几个字,他别的也没听清,就只听到说这御笔司司公的位置今后由他——周雁天来坐。 听到这的时候他还以为耳朵出问题了,直至总管再次出声:“周公公,哦不,司公,杂家就在这恭喜您了。” “司...司公....” “是啊,瞧着这可高兴坏了,倒也是,这么个位置好些人挤破头都挤不进来,倒是您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正应了那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总管大人说着便将圣旨递给了他,和身旁的人一道走了出去。他认得,身旁那个小太监是阎节,阎老狗的干儿子。 看到他臭着一张脸就知道肯定是气坏了,也不知阎老狗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他低头看着这圣旨发了会呆,想起方才总管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话,好端端的怎么会这么说? 但现在看到这‘沉甸甸的’圣旨,现时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 难怪太子妃说不许他听信裴尚书的话去帮忙求情,现在看来原来娘娘早就有了别的准备。 如果这么说那就算这次装鬼套话失败,那么...她也一定有别的安排。 画眉瞧他半天不说话,开口道:“高兴坏了?傻了?” “哦,没什么,我先去谢恩。”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姑姑?” 画眉:“你今天奇奇怪怪的,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的帽子歪了,要是这么去见皇上保不准你这个位置下一刻就没了。” “是我疏忽了。”周雁天点点头,画眉也没有避嫌,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尖替他重新系好拴在下巴的绳子。 一年难得轻松几天,周雁天才刚刚升了差,所以皇帝也许他一天假,如此便去了宫外拜祭师父,顺道买了些礼物给太子妃带去,毕竟娘娘功不可没的。 他一路来到太子府,门口的侍卫询问之后便将他领了进去。 这边萧尘霜刚刚从叶枫嘴里得知失败的消息,就听到说周雁天上门拜访了,她挥了挥手让叶枫先行下去,随即让碧水把周雁天带到了后花园。 这里是她新开垦的地方,因为之前瑶光殿也曾失火,被烧了大片,所以才让王叔去买了些花种子,讨要了一些别的夫人手里那些栽花的方法,现在正跟着在学呢。 她安安静静的蹲在那捧起泥土,也丝毫不怕自己的手弄脏了。 自己什么身份出身的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也只是些泥而已,她不怕脏。 喜欢干净和不怕脏并没有什么冲突。 每每种花也好,看书也好,才会让她的心情真正平静下来。 “太...太子妃。”周雁天上前了一步,他穿着便服,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长眉若柳,就是太瘦了些,看起来才十八九样子。 前世何时去世的?二十?好像是,到她身边不过才一年就死了。 她微微一笑:“周公公起来吧。”她拿起竹勺子给花种施肥。周雁天有些尴尬,从腰间掏出一个锦盒,“娘娘,奴才人微言轻,奴才...要不是您的知遇之恩,奴才...” “好了,说个话都不利索,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她起身走到玉盆跟前洗手,淡淡道:“御膳房的前副总管死的很惨,被那些乌鸦吃的只剩下骨头了。” “.....骨头?” 萧尘霜:“你不是应该早就料想到吗,何必又这么惊讶。”她转头吩咐丫鬟们把这些种花的工具收拾起来。而她则走到石凳前坐下,“请坐吧周公公。” 难道太子妃已经知道了?他弯了弯腰,赶紧道:“太子妃您可别折煞奴才,能有今日的地位都是娘娘给的,您放心,奴才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416章 服软 “那也是你自己本事,以后在皇上跟前做事少点心眼多点真诚,该做的不该做的自己要分清,本宫能帮的也只有这么点的,剩下的路你得自己走。” 果然是太子妃从中帮忙。 周雁天确定后心里更加欣喜,他擦了擦手打开锦盒,“这是奴才做的一个香囊,听说...听说主子偶尔会犯头疾,所以奴才问过太医,在里面放了些清心静气的药材,还可以当做香囊使用。” “奴才知道这等低贱之物娘娘随手就能得到,但奴才也想过,您这等身份什么也不缺,若是送金银财帛可能...您也用不上。”周雁天解释说,他那无处安放的手透露着心里的不安,说话时眼神还略微闪烁,他在害怕,在担心。 他在担心什么? 萧尘霜看了一眼这香囊,笑眯眯的:“好了我知道了,多谢你的礼物,本宫就收下了,难得放你一天假,你应该去拜祭你师父,是他在天上保佑了你。” 周雁天抱拳:“是,奴才已经去过,紧赶着就要回宫安顿一下。” “好,那本宫就不送了。”她挥了挥手,等周雁天一走就立马让府里的大夫来检查这香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之处。 老大夫腾出香囊里的药材,反反复复研究过确实没别的问题,确实有提神醒脑的作用。 她点点头让大夫先下去,看着这药材许久,既然没有问题那周雁天为何会露出那副样子。 倒不是她疑心什么,而是在这种位置不得不多想一些。 周雁天这人心狠手辣,对自己都能下得狠手的人,何况是对别人。 碧水端来茶点,低声道:“主子,方才叶枫说什么?” “装鬼的事情被识破了。” “被识破了?”碧水惊道:“那该怎么办啊,这样的话....那咱们的计划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萧尘霜微微一笑:“我从来没有说计划在于逼她说出实情,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收拾东西陪本宫出去一趟。” “诺。” 她看着碧水去安排马车忙碌的身影,心里多有些不是滋味,这件事太重要了,关系到魏洛风今后的路,所以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出府后她便去了城隍庙,碧水和小福子二人则在门口等着,也没敢进去打扰。 萧尘霜独自一人站在大殿中,手指葱白,握着三炷香立在那里,注视着周遭森罗的神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洛风本还在吃饭,但听说她来了城隍庙,筷子一扔就过来了。 “九儿怎么了?” 萧尘霜摇头:“事情失败了。” “我已经知道了,叶枫说的。” 萧尘霜:“我还知道勤贵妃会安排人出京,她要动手了。这个时候才是好下手的机会,你必须去拦截那个人,阻止他杀掉唯一的知情者。” 魏洛风是什么人,堂堂太子,这么些年的日子都过来了,怎会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没想到她这一招抛砖在前,引玉在后,所目的并不是要逼迫贵妃,而是要趁她松懈时找到破绽,二人这局对弈果然还是太子妃棋高一着。 他很快想明白前因后果,沉吟道:“无痕那边也有了消息,不过一旦勤贵妃出事,长安侯那边必定有所防范,所以不能让消息传出去。” “我会安排,你去大梁找那个人,就可以揭穿她的细作身份。”说完,她竭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搂着他的脖子,蜻蜓点水般在他眼睛上轻轻一吻。 她主动如此,不像是情难自控,更像是有事相求。 他内心挣扎了下,本不想去面对某些东西,但这件事除了牵扯道勤贵妃,还会牵扯到另一个人。他嘴唇嗡动,“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和我说?” 萧尘霜自嘲,还是被他看穿了,表面上却更加平静:“不管结果如何,你必须答应我,保住定王的性命。” 如果一旦揭穿勤贵妃的身份和定王的身份,他并非纯正的血脉必然是要死的,可是她不想让他死。 如果魏洛风不愿意答应,她也有别的办法可以救他,但她想他应该不会拒绝。 “你就真的这么舍不得他?” 萧尘霜摇摇头,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袖口里来,“你怎么总是往这方面想,难道你就如此不信我?” 魏洛风:“倒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不信他。” “定王已然和康业成婚,对我怎会有别的想法。我不让你杀他只是不想你双手再沾满血腥,若他是你弟弟呢,就算不是,他也是冤枉的,又何必多添一条性命。” 魏洛风松开了手,闷闷的:“说来说去你还是舍不得。” “你是不是非要这样,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萧尘霜也没了耐心。 魏洛风冷哼,偏偏被她这个样子给弄的没有半点脾气,“我哪里没有好好说话,那若换做是你,我让你放婉清一条生路,那你会愿意?” “当然愿意,你既还惦记着她那便找她,有什么不愿意的,你是太子你说了算,我一介女流又哪里敢有别的想法。” “你看看你,这蛮不讲理的样子真是.....” “真是什么?恶心透了?糟糕透了?”她追问。 魏洛风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瞧她一皱眉,那颗心就被攥的紧紧的。 他想这次是真的完了,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如今只是因为她皱个眉就把心绷得紧紧的,那将来要自己的命不是也得给? 之前他一直克制心里某种奇怪的感觉,直至最近确定她的心意才敢放任,可现在又开始慌了。 她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是不是真心的?他一甩袖:“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萧尘霜气急败坏:“讲道理?我嫁给你为妻你便注定是要哄着我的,如今却要我讲道理,那以前不讲道理的时候你不说,现在却让我讲理,魏洛风你可真行。” “我....”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慢慢分析:“你听着啊,我们好好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在办这件事的时候不要把四弟牵扯进来,好,我就当作你对他早就无意。” “什么叫早就无意?我对他一直没有男女之情,我早早与你说明白了,可为何你还是不信,难道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我说了希望你不要把他卷进来,只是想为你将来....”说到这里,她又默默叹了口气,摇头:“算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也不管了。” 若是继续与他争执倒也无妨,可偏偏尘霜已是这个态度,他立即就慌了,忙安抚说:“你别生气啊,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面对你的时候笨口拙舌,你就别生我气了....千般万般都是我不好。” 萧尘霜兀自垂泪,她这次倒是真的被气哭了,自己心心念念为着他想,到头来还无法获得信任。 她气的胸口闷闷的,脑瓜子也嗡嗡作响,八成是被这蠢太子给气的! 前世铲除勤家之后剩下的余孽便支持定王起兵造反,当时还遇到东洋人偷袭,总之外忧内患,淮安城两度易主。 确实是短短几年间,现在她偶尔会做梦,梦里自己是一缕游魂,似乎还看到了整个大魏衰败的过程。 不管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留下定王的命总归是一件好事。 为了避免他受到勤家起兵时而受到连累,所以将他赶到北齐。 而这一次,为了护住他的命,竟然采取最笨最慢的办法。 那这一次欠他的总该是还清了吧。 萧尘霜垂目,眼里有些酸涩,魏洛风瞧了就更觉得心紧,再一看她眼里含着泪,那小模样委屈极了,顿时心软,语气柔柔的,“九儿就原谅我吧,我留他性命还不行吗?” 萧尘霜像小孩子那般撒了脾气,“你总归是不信我的,除了这里以后还有别的,若是我们不能互相信任,这样貌合神离的婚姻又有何用?” 他还从未瞧过她这样,看的一愣愣的,随即无奈至极,将她死死搂住,“我没有不信你,只是与你说道理而已,我只是想把这个结打开,以后大家心里都舒坦,可你却像是油桶一点即燃,我还怎么说嘛。” 第417章 找点事做 “这么说来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他看到她心情好转些,他也浑身舒坦了。 “你也知道就算勤贵妃下台了,身后牵扯的这么多,难保不会有别的心思。而你到时留住定王的命,再设法接他入宫来,那些乱臣贼子自然就不敢乱来。” 不错,这样一来那些人就会投鼠忌器,届时再找别的由头把定王留在京中,再出兵去收拾那些乱臣贼子。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也许不是没有想到,而是被‘定王’二字给困住了。 魏洛风忽然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差点就真真错了。 看他这样便知什么也不用多说了,却也不想轻易饶过他。她默默拿了香,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她把香插入炉子里转身就走了。 他立马紧跟着追出去,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太子的气势,尤其对上萧尘霜的目光时,就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要是等他说话,黄花菜都凉了。 萧尘霜顿了顿,面无表情:“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没有信任为基础,无论再相爱,都是一盘散沙,风吹即散。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不为别的,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他站在那也不敢动弹,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哪里是不信,只是吃醋而已,难道这傻女人就不明白吗? 看她委屈的流泪,眼眶都红了大半,他所有的防备什么的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他掀起袖子擦去她的眼泪,“是我错,是我不好,不该惹你生气,以后我信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我都会信你。” “永不相问?” 魏洛风指天发誓,神情肃穆而庄重,“是,永不相问。” “反正不管你怎么说,今天的事我都要记着。以后胆敢再犯,我就休了你!” 魏洛风真诚的点点头:“不会有以后了,绝不会有以后了。” “那接下来的事....你得派人赶紧去大梁截住他,贵妃这边我也会阻止她和长安侯通信。” 碧水和小福子在外等着,看自家主子这时候都还不出来,心里有些急了正要进来就看到萧尘霜走了出来。 不过眼圈还红红的,二人对视一眼,小福子率先开口问:“娘娘眼睛怎么红了?” 萧尘霜摇头:“是那香熏了眼睛。”她指了指马车,“把箱子里的东西都分给孩子们吧。” 二人各自去忙活起来。 萧尘霜站在门口许久,抬眼看了看天色,天上冻云弥漫,片片如鱼鳞模样,得给勤贵妃找点事情做才是。 她走到隐蔽处把时雨唤了出来。那小子脸上堆满了笑容,也不知从哪里冒出,她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身影翻飞旋即落地。 “主子您唤我?” 她愣了愣,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明媚的笑容和当初才看到自己时那种不安,简直是判若两人。 再看看这小脸蛋又圆润了些,看来这些日子蛮滋润的。 “主子?”时雨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萧尘霜移开视线,“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时雨退后一步,抱拳行礼:“主子您说。” “帮我监视一个人,她吃饭睡觉甚至去茅厕一天去几次都要按时与我禀报。如果发现有任何异常,或是出京,或是动用关文牒。” “出关文牒可不是什么小事,主子您让我监视谁啊?” “勤贵妃。”她转过身看向他,“我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一旦发现任何异样立马把那人杀了,而你就顶替那人的身份。” “属下明白了,主子您放心,属下这就去。”临走时还顺走了桌上的一块绿豆饼。她不由一笑,拿起这绿豆饼,做工并不精致,而且还能看到里面的壳,不过吃起来嘛,味道倒是不错的,不会甜的腻人。 这味道.... 似乎还加了盐... 难道是...是她? 萧尘霜提起裙子往外走,“碧水,小福子,刚才可有别人来过后院?” “没有啊,孩子们此时也在授课,奴婢并未瞧着呢。” 并未瞧见吗?她垂目看着这绿豆饼,忽然想起什么,立即拿起一块递给了碧水,“你尝尝。” 碧水接过绿豆饼,也未存疑虑,吃过后便是和她同样的反应。惊讶道:“难道是轻羽....” “可若是她...为何不来见我?” “主子您也别多想,她肯做这个说明还惦念着咱们,也许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萧尘霜:“可是我并未追究玄月令的事。不管她拿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从来没有追究过。” “主子您别伤心,这绿豆饼还是温热的,说明轻羽刚才就在这里,也就是说她才走没有多久,要不派人去找找。” 之前也这么想过,后来还特意问过秦和,虽然她怀疑秦和接济过轻羽,但那刺杀事件太过招摇,那时候就算寻到她也未必能保护得了。 现在....她盯着绿豆饼出神,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小福子,帮我安排件事。” “娘娘您吩咐。” 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小福子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但很快还是恢复镇定,再一抱拳便紧赶着去办这差了。 而萧尘霜则留在了城隍庙,准备发动周遭的善长仁翁捐献些银子修筑一个慈幼局。 赵王生辰,所以邀了平日里这些玩的好的狐朋狗友,就连勤家养子勤公子,也就是之前追过萧锦绣那胖子——勤竹也在。 这些人平日里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关联的,王公贵族后代,在魏国还是过的比较滋润的,如果没有野心的话,就该做个王爷该做的事情,寄情山水,吃喝嫖赌。 当然也有些会做点实质的事情,比如禹王和弈王这两个小可爱,这个年纪玩耍是正常的,但也会做些实事,慈幼局这档子就是他们张罗那些善长人翁齐聚城隍庙的。 不过接到赵王的请帖,心想着都是朝廷的,不去也不太好,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这次寿宴还办的挺热闹的,一群人吃吃喝喝看看美人赏赏歌舞。 小福子也带着礼物赶来了。 赵王坐在上座,斜靠在王妃腿上,“哟,这是谁家的奴才来着?” “回赵王的话,奴才是太子府的小福子,今儿是特意送礼过来。因着娘娘实在脱不开身,所以派奴才把礼物送来。” 赵王哦了一声,轻飘飘的,语气十分不善,态度很是随意的让人把礼物收到一旁,按照规矩少说也得让人设个席子,赏杯水酒给小福子,但他只是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就让他走了。 其余人虽觉有些礼数不周,谁也不敢说什么,只埋头喝酒,反正太子夫妇又不在场,一个奴才而已不放在眼里也没什么。 还是禹王起身起身说:“到底是太子府上的奴才,也不能慢待了去,这样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赏你口水酒喝。” 他起身往厨房走,小福子也感恩戴德的追随上去,低声道:“这是娘娘给的,禹王殿下,辛苦您了。” 禹王快速接过那包粉末,然后赐了他一些水酒就回到了前厅。 趁众人不注意就把下了药的酒壶和勤竹的对换过。 他沉迷于舞姬的舞姿,丝毫没有注意,喝着酒吃着鲍,鱼,没一会儿就醉了。 赵王全然不屑:“瞧这个死胖子,还跟本王吹嘘说他酒量多好,这一下子就睡过去了!” 王妃说:“那这....天寒地冻的,这么睡过去小心着凉。”她转头看向丫鬟,“你们几个把他送到客房歇息。” “诺。” 看着勤竹被人带下去,禹王也悄悄松了口气,席间这些人互相吹捧溜须拍马的,这赵王没个什么本事,但身为血统纯正的宗室,那自然就会高傲一些,所以说话要是不中听的,基本得不到他另眼高看,所以府上这些幕僚什么的但凡受宠的,那都是长着一张玲珑巧嘴的。 “还是赵王过的安逸啊,瞧这些舞姬各个舞技超群的,哎,我们能借此一见更是修来的福分喽。” 弈王嘀咕道:“这帮人还真是睁眼说瞎话。” 禹王道:“那可不是,不过马上就有好戏看了,你等着瞧吧。” “好戏?” 还不待弈王反应什么,就听到别的人开口嚷着说想见识一下幽姬的舞姿,听说这个幽姬是赵王的新宠,曾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歌姬,不光是舞技卓绝连歌声也是一流的,所以一听到这么一吆喝,所有人便立即起哄。 听着这些人溜须拍马,赵王心里也是美滋滋的,看了王妃一眼:“王妃,去叫幽姬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 “你让我去?” 第418章 老子要见皇上 赵王松开了手,不悦道:“怎么,叫你去委屈你了?” “不委屈,妾身这就去。”赵王妃起身往后院走,自打这个幽姬进门后赵王整颗心都在她身上,而她这个所为的王妃却每每独守空房。 如今居然还使唤她堂堂一个王妃来请一个下贱的舞姬!她走到院子里,寻了半天没寻到,再加上嫉妒心作祟,对这个女人早就不爽了,脾气一上来就骂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寻人!” 几个家丁畏畏缩缩的上前来,低声问:“娘娘,您是不是在找幽姬夫人?” 她心里憋着气,听家丁说知道幽姬的下落,顿时眼前一亮:“她人在何处?” “在...”家丁指了指偏房,赵王妃随即看去,好你个幽姬,过府才不久居然还敢自称夫人! 好,那今儿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正主儿! 她带着人一脚踹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却是男女合抱在床衣衫不整的模样。 地上满是撕碎的衣衫,床边还有把匕首,幽姬的身上青一片紫一片的,丫鬟们顿即惊叫出声。 王妃也觉胆寒,但到底是王妃,没有像丫鬟们那样失了方寸,她立即呵斥:“闭嘴,吵什么!” 她小心避开地上的衣衫和酒罐什么的,来到跟前,清楚的看到幽姬竟趴在勤竹身上。 怎么会是勤竹? 好啊,青天白日的居然在这里和别人苟合! 等等....要是就这么算了,回头幽姬也不过是被赶出府去,因为她知道赵王心里舍不得这个狐媚子,只要她还活着,说不定就能再次勾走赵王的心。 这样的人只有死了才会安稳 她命几个家丁上前查探幽姬的情况,只一翻身,就像一条被剥光的鱼明晃晃的摆在众人眼前。这么个翻腾法都没个动静,众人疑惑,连忙去查探她是否还有呼吸,这不查还不要紧,一查,都惊得缩回了手。赶紧回禀赵王妃,“王妃,她...她死了...” “死了?”王妃笑了,“死了好,死了好!” 这边酒宴还在继续,方才提出说想见识幽姬风采的那人又开始疑惑起来,问了几句,赵王多喝了几杯酒,脾气也变不太好,摇摇晃晃起身,询问下人王妃怎么还不回来。 下人们战战兢兢回复着,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后院传来女人的尖叫。 这一声叫倒是让在场这些喝醉酒的男人清醒不少。 赵王和一众人往后院赶去,就看到几个家丁从麻布口袋里翻出了幽姬的尸体。 这具尸体胸口上被狠狠刺了两刀,鲜血已经干涸,满脸苍白,不过身体还算柔软,证明刚死不久。 赵王嘴角抽了抽,实不忍看,可再不忍也得面对,他的手微微颤着,这不正是他最喜欢的幽姬吗?! “不会的,不会的!”他的酒劲全清醒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具尸体,可就算再不信,这具尸体那明明白白的就是他的幽姬啊! 王妃也在身后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的,王爷,你可要为妹妹做主啊!”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王抱着幽姬的尸体,愤怒不已。 王妃身边的丫鬟说:“王爷,方才我们在找幽姬夫人的时候怎么也喊不答应,后来就派人去找,没想到....没想到....”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不敢吱声了,赵王让人将幽姬的尸体重新放好,红着眼圈看着周围的人,“谁杀的,是你们谁杀的!” 赵王妃依然哭哭啼啼:“王爷,你一定不能放过那个凶手!”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勤竹睡醒起来,发现自己的衣服被脱的干干净净,屋里更是满地狼藉,再一看居然还有把匕首。奇了怪了,他拿起匕首嘀嘀咕咕打开了门,。这不打开不要紧,一打开,所有人的目光就自然而然聚集在了他身上。 “狗东西,老子请你过来喝酒,你睡我姬妾居然还杀了她!”赵王一把冲过去,挥着拳头朝他打了过去,勤竹躲闪不及当场就挨了一拳。 他脾气也是个冲的,莫名其妙被赵王骂了还被打了,那自然不爽,想也不想抽起匕首就往赵王胸口刺了一刀。 所有人屏息凝视,大气都不敢出,勤竹居然敢对赵王下毒手! 赵王惨叫出声,勤竹虽也觉奇怪,但终究是怒意占了上风,握着匕首又是一刺,“你这王八蛋,无缘无故来打我,莫非是欺我勤家孤寡!” “好你个畜生,杀我女人,现在还伤我!”赵王捂着胸口,回头大喊:“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畜生给我抓起来,老子要见皇上!” 最后幽姬的尸体被赵王妃随手给处置了,然后抓着勤竹等人随赵王一同到了宫里。 这个时候勤竹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做了什么,眼前一黑,当即就晕了过去。 一群浑身酒气的人都等在东殿门口,赵王妃始终担心赵王的身子,所以就先传了太医来为他诊治。 然而赵王却抵死不从,他就是要让皇帝看看,这个勤家都已经如此了,现在居然还敢这般张扬,连皇族宗室也敢欺压! 赵王妃也拿他没办法,只是托人去找皇上过来主持公道,本是想去堂上闹的,但王妃想着也不适合把关系搞那么僵,所以才拉着赵王来了东殿。 这边周雁天正收拾地上的残局,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小李子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就掷出茶杯重重摔在了地上,整张毛毯都湿透了,他拿起了帕子清理着地上的茶叶,然后起身退出门外。 画眉端来了新的茶,低声问:“如何了?” 周雁天:“刚才看到小李子来禀报,估摸着事情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 画眉:“那如此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我的意思是说先去禀报一番,这样一来的话....” “这样一来就暴露了,咱们不要牵扯进来。主子的意思是希望给勤家找点事做,偏偏那勤竹也是个傻的,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冲动。总之我们是局外人,不然不小心就会暴露什么,这样可是不妥的。” 画眉闻言颇有些懊恼,连忙说:“还是你想的周到,要是我这笨驴脑子莽撞的很,那不得出大事啊。” “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我把茶端进去先。”周雁天接过托盘往里走。画眉闻言也没多逗留,往回走的时候就瞧见小李子和勤贵妃说着什么,应当是去报了信。 勤贵妃只好暂且丢下林、裴两位大人,前赶去东殿准备请罪。 宫人在外禀报,听到贵妃来时,皇帝脑袋炸的一疼,犹豫片刻还是让她进来。 勤贵妃一进殿就扑倒在桌案前,“皇上,臣妾已经听说了,那孽子如此行事臣妾心中痛极!” “够了,事情已经发生说这些也没用,正好你来了,那就随朕去看看赵王的伤势再说!” 勤竹这个人本就是个三流混子,偏偏又得勤夫人的喜欢,所以从小就娇生惯养的成就了这么个性子来,嚣张跋扈,冲动易怒,这些都是他的缺点。 打伤官员不是一次两次,曾经有勤太公撑腰,这些小事就压下去,皇帝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如今更加狂妄竟敢刺伤赵王! 他想打压勤家不是一天两天了,正愁没有门路下手,若是稍后谁敢求情就顺势把谁给贬下去! 屋里一阵喧闹,皇帝刚走到门口就觉恼怒,当场就看到勤竹冲了出来,差点还撞上了皇帝。勤贵妃的脸色瞬间就变白了,喝道:“放肆,竟敢冲撞圣驾!” “贵妃....姑母你要救我啊,我不是故意的,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这个蠢货! 勤贵妃朝张公公示意,张公公便立即上前将他拖到一旁。 皇帝不满极了,脸上没什么好的表情,刚走进屋就看到赵王躺在担架上面。 痛的他龇牙咧嘴的,而赵王妃则跪坐在旁边,哭的十分凄惨。 第419章 老子要见皇上(2) 本是听说受伤,却没想到伤的如此严重,衣服上全是血,看样子已经干了很久了,看到这时,连皇帝也是十分愕然,愣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寿宴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赵王妃呜咽道:“回皇上的话,今日是王爷的寿宴本想找幽姬妹妹出来跳舞娱宾,可是当妾找到妹妹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而当时勤竹却衣衫不整的出来,手里还拿着匕首....是他,是他玷污了妹妹还把她杀死!” “什么!”皇帝瞪大了眼睛,“反了反了,居然刺杀皇室中人!”这赵王怎么也是宗室的亲王,如今却受了这等委屈,不管事情原委如何,受伤的总归是赵王这边,那自然是要为他主持公道的。 他也没有细想别的,比如为什么勤竹会去玷污那个叫幽姬的女人,即便因美貌生出色心却又为何非要杀她不可,这些证词颇有漏洞,但是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这个结果。他立即让阎公公去宣太医过来替赵王诊治。 “幸好没能伤及内脏,也没能伤及深处,只是失血过多恐怕会导致昏迷...” “朕听不懂,你只需说能不能救回来。”皇帝也是急了,看着这人脸色惨白惨白的,就那么一口气吊着,似乎随时会死去一样。 太医换了个说法,“人的大脑一旦造成缺氧就会短暂窒息,而届时陷入昏迷,总之....微臣定当尽力而为!” 听到说有救那就是最好的。 皇帝恶狠狠的瞪着勤竹,“混账东西,你可知行刺皇亲是什么罪名,你可认罪!” “我....我....”勤竹早就被吓尿了,连舌头都捋不直了。看到这幕皇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场一脚踹了过去,踹的勤竹往后一仰,滚到了贵妃的脚边。 他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翻了个身立马握住贵妃的脚腕,哀求:“姑母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帮我跟皇上解释解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勤贵妃咬牙,“蠢货,惯会给我惹麻烦!”她骂完后就走到皇帝跟前,赶紧端了杯茶递给他,“皇上,您先消消气,不如让臣妾来了解了解事情原委。” 皇帝气的胡须颤抖,眼看着赵王上好了药确实又昏了过去,心里就更气了,没好气说:“那好,朕倒是想听听爱妃有何高见!” 贵妃道:“方才臣妾已经了解一些过程,而王妃也说的很详细,总的说就是这个孽子去饮宴喝醉后便玷污了赵王的爱妾,然后虐杀致死。” “如果真是这样,本宫倒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王妃。” 赵王妃停止了抽泣,以手绢掩面,“贵妃想知道什么只管问便是。” “本宫只是觉得好奇,为何幽姬会出现在勤竹的枕边?赵王和竹儿身形相差甚远,按理说有眼睛的人都不会看错,更不会认错人。难不成这个幽姬是故意被人送过去,然后就是为了闹现在这么一出?” 王妃完全答不出话来,赵王却气的醒转过来,梗着脖子看向贵妃,“勤贵妃这话好生让人恶心,本王为何要故意陷害他,就算本王要陷害怎会用自己的爱妾来陷害?简直...简直是胡说八道,你根本就是包庇自己的侄儿!” “是啊皇上明鉴,勤竹本就是个见色性起的人,常常流连烟花之地,这一点京都的人众所周知啊。王爷和幽姬妹妹感情甚好,为此还与妾商议过看日子,准备将她的官籍送入内务府,是要将她纳为侧妃的啊....” 周雁天闻言,弯了弯腰说:“王妃这话倒是说的对,试问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又即将成为王府侧妃的人...就算再怎么利用也不至此啊。” 他声音说的极小,却都落入了皇帝的耳朵里。勤贵妃瞪他,“哪来的奴才这般没有规矩,主子在说话哪里容得你插嘴!” “行了!”皇帝怒喝:“都给朕闭嘴,这件事原委如何朕自会让人查清,赵王不必急着出宫,先在此把伤养好,至于勤竹,真相没出来之前暂时收押关进慎刑司听候发落!” 这件事自然而然的就交给了禁军顾副统领去查。说来也巧,顾统领和阎公公还颇有几分交情,明里暗里的去彻查这件事的时候,也帮衬不少。 再加上赵王府那些下人也早早被买通,无非就是带着一群禁军前去王府查探,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后就迅速的去宫里回禀了。 “皇上,臣已经查清此事,说是勤竹喝酒之后把幽姬当做普通丫鬟强拉拉进房里,而那几个丫鬟也是被直接打晕过去。” 赵王愤怒起身:“皇上您听到了,丫鬟们都这么说,这个勤竹实在丧心病狂,皇上您可要为臣做主啊!” 勤贵妃:“即便如此也不能因此而定罪,这王府里的人可都是赵王的人,难保不准....”说到这里她没继续说。 因为顾统领还带上来一个小斯,这个小厮是勤竹家里的,也待了三年多了算是个老人,平日里帮着跑腿什么的,深得勤竹喜欢。 还以为他是来作证的,可没想到刚刚一说话,就气的贵妃跳脚! 那人继续说:“皇上,草民说的句句属实啊,当时少爷说王府里的丫头各个如花似玉的,说平日里和王爷关系极好,就说带回去两个应该也没事,谁知道他看上的居然是幽姬夫人,这....” 听到这里皇帝已经听不下去了,不管怎么说也已经认定勤竹有罪,这杀了人就得偿命,不然以后怎么服众? 他气的牙根痒,怒道:“既已证据确凿,传令下去,勤竹故意杀人在前,伤人在后,秋后处斩!” 秋后离现在又是大半年呢,勤贵妃听到这里也没敢再求情,因为她知道没有立马处死,说不定等风头淡了之后就能再来请罪什么的,或许能放勤竹一条生路。 等人都走光了,皇帝终于坐下来,大口喘了口气,转头看向阎公公,“老阎,你怎么看?” 阎公公先行了一礼,才慢慢说:“奴才哪里能看得出什么,只是这事儿说来确实有些蹊跷,不过嘛,那勤竹本就是声名狼藉的人,纵然作出这样荒唐事也不足为奇了。” “这倒是....”皇帝扶了扶额,“朕想一个人静静。” 一行人退出殿外,阎公公看着勤贵妃离去的方向,心中嗤笑。 还记得十年前怎么也算是互相帮衬着,可没想到这个勤贵妃竟唆使身边的奴才摆了自己一道,这才害得阎节和司公的位置错失交臂! 想想还真是不甘! 本来就想着找什么机会让张恒和勤贵妃尝尝苦头, 这不,机会居然就这么来了。 周雁天保持着不惹事的念头,看到阎公公还没离开,他便也站的远远的没敢说什么。 阎公公注意到他,“以后大家都是为圣上办事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总不能让皇上察觉出什么。只是你记住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否则我眼里和揉不得一粒沙子。” 周雁天闷闷的没出声,抱了抱拳就退下了。 老东西之所以这么说也是自知败局注定,所以存心拉拢,可他又如何能忘记这个老东西因为嫉恨师父,所以才在师父的茶水里下毒的事? 虽然他还无法完全肯定,但不管任何秘密,只要有一点苗头,顺着查下去总能知悉些什么。 这事儿算是告了个段落,勤贵妃本是不想继续管的,可那嫂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如今勤家只剩这么一根独苗了,要是再出事将来可怎么办。 她心里觉得好笑,若是父亲还在的话哪里会顾及这些,因为他连自己有些血亲的儿子都能杀死,怎会在乎这么个毫无血缘的人。 第420章 顶替 也不知嫂嫂到底抽的什么风,对这孩子像是自己生的一样。 她心里烦的很,不想看嫂嫂继续哭哭啼啼的,只好承诺说自己会想别的办法,让她先行回去。 袭香燃了往日她喜欢的清香,“主子,皇上最近肯定会盯着的,您说梁国那边交给谁去办比较好?” “那个人的存在让我寝食难安,可眼下,身边可用之人不多,以你看谁最合适?”说到这里,她又轻声叹息:“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了。” 袭香:“娘娘觉得谁最合适谁就最合适,奴婢都听娘娘的。” 勤贵妃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就麻烦你亲自去一趟,等你到了大梁之后去周家染布坊,把本宫给你的信物交给老周,他会带你去见那个人。” “诺。”袭香自是明白的,什么也没说就着手去准备了。 她常年在外奔走,颇有些江湖儿女的那种气息,所以要做什么就是风风火火立马去办的。 勤家这边一举一动都被时雨收在眼底,用小鸽子传信告知主子。 如今年关一过,春日就来了,不知不觉的府里那些枯黄的树木也长出了新绿叶,花圃里的花在花匠们精心培育下也复苏过来,热闹极了。 不光是满园春色热闹,这宫里也是热闹的,府里的人也叽叽喳喳传言着,说是勤公子把赵王刺伤了,还将他的爱妾虐杀致死,说是皇帝雷霆震怒,已是秋后处斩了。现在的太公府可没人敢去了,都怕惹上这些糟心事儿。 小鸽子扑腾扑腾着翅膀盘旋栽在了石桌上,痛的咕咕叫了几声,碧水笑嘻嘻的凑过来,将它捧在手里,“说了让你别吃这么多非是不听,眼下居然栽了个跟头,若是以后耽误给主子送信,看我怎么罚你。” “它左右不过是个牲畜,你说是罚它,却更像是在生我气一样。”小福子略有些委屈。 碧水白了他一眼:“那可不是,之前就打了招呼少喂些,你倒是舍得,居然去饼铺买那什么洋人做的什么包来。” “菠萝包。” 碧水冷哼:“可不就是,它光是吃这些就肥成这般了,你可谨记着莫要再喂,否则要真耽误主子的事儿你就等着哭吧你。” “是了是了,你说不喂了那就不喂了,不过我刚才去外面逛了一圈,给你带了这个来。”他鬼鬼祟祟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油纸包着的酥饼,这种酥饼是又酥又软那种,表皮脆脆的,里面的饼则是软糯糯的,里面还有些肉末。 碧水颇有些惊喜,但很快又撇过头去:“我还要给主子送信去呢。” “那你就坐这儿吃,我给送过去。”小福子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取出脚环竹筒里的纸条紧赶着送到城隍庙。 刚到门口就被那些毛躁的工匠给撞到了,这些人拿着榔头在砸墙,说是把隔壁的院子给买下来了。 听着一群人低声聊着天,小福子才得知原来是太子妃让买的,说是那勤竹已被判了死刑估摸着是用不上了,倒不如打一条通道,如此他们不仅能兼顾城隍庙,还有自己的一方学习天地。 跨过门槛,穿过主殿就看到莺歌姑娘带着一帮富绅介绍着什么,旁边还站着禹王和叶枫,小福子与二人打了招呼后也没敢停留直去了后山。 说来也怪,太子妃从不让人靠近后山的木屋,他不是个八卦的人,可看到太子妃和那姓莫的如此交好,他也忍不住猜测这里是不是他二人的幽会之地。 他拉了拉挂在树上的红绳,然后系在绳上的铃铛就叮叮当当的响起来,木屋里的人就能感知到。 果然没一会儿,看见太子妃披头散发的打开门走出来,她神情依旧淡定,拉了拉蓬乱的头发,“有消息了?” 小福子恭恭敬敬:“回娘娘的话,有消息了,时雨问此间应该如何做?” “让他按照我所说的去做。”萧尘霜又解释说:“我之前就与他说过,所以他知道应该怎么做,继续注意勤家的动态。” 她转身回屋去拿了一个小瓶子交给了小福子,说是给时雨的东西,他一定能用得着。 小福子伸出双手接过,小心翼翼把此物放进怀中。 二人之前约定过,若是这边没有继续给时雨传递消息,那么就会去城西的破庙见面。 时雨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不过做暗卫习惯了,总觉得见不得光,所以就下意识的跳到佛像身后,密切注意外面的动静。 直至看到小福子来了,观察了一会儿才现身相见。 “福公公,主子让你带什么话来?” 小福子把太子妃的话如实转述一遍,又将瓶子递给了他。 时雨轻轻一摇晃,里面的液体就流动的响,他嘴角一扬,太子妃还真是想的周到,深怕他武功不敌那女人。 他朝小福子道了个谢就踏着轻功飞走了,先去了城里买了些干粮和上好的酒水,然后把这瓶子里的东西和酒勾兑好。 时雨想,要是这么一路跟着过去,那必然会被发现,反正自己已经掌握所有线索,倒不如没出大魏之前就让她消失。 看着这个小酒坛,他心里琢磨着得让袭香主动喝下才行,可若是直接送上去她肯定会起疑心。 那么就得想别的法子。 他早先一步往她必经之路赶去,茶棚老板热情的招呼他坐下喝口热茶。 说是这大冷天的生意也不好,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么个客官,时雨敷衍了几句,转头看着锅里的浓汤,忽然心生一计,一掌拍晕了老板,把他拖到茶棚后面,准备在此守株待兔。 天慢慢黑了下来,黑暗的小树林在月亮的照射下有了一丝光明,一缕缕柔和的月光,抚摸着叶子的脸庞,把月光透进树林里。 在这银月笼罩的光辉之下,听到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他看准了时机,捻起一枚石子两指悄悄一用力就飞射出去,那马儿长嘶一声连带着马背上的女子都被甩飞出去。 女子惊呼出声,幸而没摔得什么大碍,她先是检查了一番马儿因何受惊,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是这马儿突然就受惊了,一时半会也没法恢复,只能拉着它往棚子里走。 老头子弓着腰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羊杂汤,“这位小壮士是要上哪啊,天黑黑的,也不怕遇到什么豺狼虎豹的?” 女子淡淡道:“我已是豺狼又何惧虎豹。”她指了指旁边的马儿,“有没有草料什么的,马儿刚才不知怎么就突然受惊了,帮我牵下去喂点什么吃的。” 老头子点点头牵着马下去喂食草料,一边喂着一边密切观察着女子的动静。见她确实喝了羊杂汤,这才收回了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去后面收拾东西。 那女子朝着老头的方向看了过去,顺着就看到藏在棚子后面的一只脚,再想想刚才他明明是一副老态横生的模样,可偏偏那双手一点年老的皱褶都没有。 她不动声色的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故意说:“老板,你这汤味道不对啊。” 老头子果然走了过来,笑呵呵:“这位小壮士怎么了?老头的汤...” “你到底是谁!”女子抽出匕首迅速抵着他的喉咙。 时雨没想到暴露的这么快,也不想再装下去,恢复本来的声音,脆生生的,“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粗鲁?” “少废话,你接近我到底是什么目的,恐怕我的马也是你做的手脚吧!” 时雨丝毫不惧怕现在抵在自己喉咙上的匕首,只嘿嘿一笑:“姑娘倒是挺聪明的,不过聪明是聪明,可惜也是太掉以轻心了。” “什么意思?” 时雨微一挑眉:“你就没有觉得自己头晕脚软全身使不出力气?” “你....”她确实有这样的感觉,可在敌人面前不敢露短所以没说,怒道:“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第421章 言多必失 时雨笑眯眯的,小心移了脖子推开她的手,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我能对你做什么,就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而已。” “你....你!”她忽觉脑袋阵阵晕眩,眼前的人也越发模糊,直至视线逐渐失去焦距才陡然倒地。 倒地一瞬间,时雨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的脑袋往自己肩膀摁了摁,笑眯眯的,“你名字取的真好,确实幽香袭人,不过嘛...眼下你得乖乖睡一觉。” 他轻手轻脚的将她背起往附近的一间破庙跑去,算算从这里赶过去,来回少说也得五六天吧,就算马不停蹄...这一路也没那么容易。 虽然这醉清风的威力极大,他又下了这么多,怎么说也能让她睡个七八天,但做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真万一在这期间醒过来怎么办? 他蹲在她身边犯了难,按照太子妃的意思是直接杀了她,可怎么说也是个女子...这么杀了倒是有些可惜,但是又不能坏了主子的大事... 思前想后也只有一个办法,不能说话的那自然是哑巴了。 解决好袭香后他便牵着自己的追风马上路了。 听起来有些残忍,但世上残忍的事情太多了,每个人也只能顾及自己的性命了,哪里还顾得别人。 他脸上再没了往日伪装出来的笑容,盯着剑上的血渍,不禁就想起自己以前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乞丐,被勤太公收养回去,说是有饱饭吃有好看的衣服,还能教他读书认字,就这么跟着回去了,可谁知道勤太公根本就是把他们这帮人都当做傀儡,杀人的傀儡。 细算算每次杀完人之后他总会到菩萨面前忏悔,并非因为他是一个虔诚的信徒,而是因为害怕。 第一次和大哥方秋出任务的时候,是要杀死一家人。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这家人到底犯了什么错一定要非死不可,但是他不能问,暗卫死士本来就不该有感情,也不该问为什么的。 当时,他提着刀朝小女孩慢慢走近,那小女孩眼中还含着泪水,写满了惊恐。 他实在不忍,方秋却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我可以帮你杀了她,但不是每次任务都会陪着你,如果你完不成任务,那要死的人就是你,为了活下去,我们都没有办法。” “你也该试试了。”方秋的语气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他最终还是用了一个很温柔的办法杀死了小女孩,可在外人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残忍。 他扯下梁上挂着的白布,站到女孩身后勒住她的脖子,她挣扎的更厉害了,眼泪直往外流。 她挣扎着,她不想死,和时雨同样的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死,为什么爹娘和府里的下人都要死。这种痛苦持续不久她就彻底断气了。 看着时雨颤抖着一直没松手,方秋才出声提醒,依旧是淡淡的口吻:“她死了,你完成了任务。”然后方秋把他拉了起来,指了指被他丢掉的剑,“你以为不见血是对她好,可你仔细看看她的眼睛,充满了恐惧和痛苦。下次记住一剑刺下去,又快又准,来不及察觉痛苦就会死,这样才叫杀人。” 后来他就真的习惯了,不管是什么样子的人在他眼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任务。其实杀人什么的没有那么可怕,只是杀过人之后,午夜梦回,总会觉得难受罢了。 他想的出神,却也没敢耽搁,就更加用力的夹紧了马肚子拿着出文牒出关后一路南行赶往大梁。 到达大梁后他就先去成衣店买了身接近本地人穿的衣裳,免得太过显眼了,然后才去了周家染布坊。 大概是人的直觉,老周一看到他就觉得不平凡,还故意试探了几句,不过都很好的被时雨糊弄过去,反正他自己觉得是这样,却不料正所谓言多必失,反倒让老周起疑。 二人说了会话,老周起身说:“那你可有主子给的信物....” “信物?主子并未给我什么信物,老周,既然主子信任你希望你也不要让她失望,要懂得分清楚轻重缓急,现在事情紧急不容半点拖延。” 老周仍有些怀疑,但这个地方是一个秘密地点,是最后的秘密地点,只有贵妃知道。 也就是说眼前这人哪怕什么也不说,光是来这么一遭他也该信的。 他心内挣扎了片刻,才开口说:“那你跟我来吧。” 时雨跟着他一路坐着马车到达了皇宫外,但看着他拿出令牌时,那些守卫居然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放行了。 这么说来勤贵妃和大梁皇宫有着不一样的关系。 老周观察着他的神情,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还是客客气气的问:“主子还喜欢吃洛糍吗?此次办完事情之后麻烦郎君帮老夫带些回去,那是娘娘最喜欢吃的。” 洛糍? 这是何物?他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如果随意作答,万一要是不对那这老头必然会怀疑。于是他决定采取迂回战术,说:“洛糍?呵,我冒昧问一句你有多久没见过主子了?” 老周有些尴尬,面露窘色:“有十多年了....” “十多年了?难怪了,主子早就不吃洛糍了,到了大魏这么久口味也早改了。” 老周闻言,面上并无别的表情,只是脚下的步履更加匆忙了。 这让时雨也有些不安,不知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但看老头也没什么异样,应该是没事的。 二人来到一座地牢前,那里的狱卒似乎也认识他,只看了眼他手里的引子,里面还藏着大叠银票,那侍卫也装作没有看到时雨似的,拂袖一扫就将银票悄悄放进袖中,笑着说:“进去吧,老样子,别让我难做就行。” “那是自然不会让您难做的。”老周客客气气的,拍了拍正发呆的时雨,“想什么呢,跟我来吧。” 时雨惊异道:“您还真是有本事,我刚才就想问你了,怎么进宫也不拦着,连这种地方也不拦着,你到底是何许人也啊?” 老周:“难道主子没和你说?当今太尉是我儿子。” “太尉?”时雨暗暗吃惊,这太尉可是掌管着军权的人,难怪这些人也要给他几分面子了。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哇。 老周微微一笑,随手指了一间铁门,“就在里面了,你要做什么就快些。” 时雨刚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你不进去?” “我就不进去了,你快些去吧。”老周微微笑着,时雨越发觉得不安,还想说点什么,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推了进去,紧接着那铁门就立即被锁死。 他有种被骗的感觉,用力拍着门,“老周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傻的?”老周冷哼。 时雨意识道自己被看穿了,但他不明白哪里被看穿了,老周冷冷道:“一开始你都应付的不错,可没办法,老周我就是疑心重,一再试探之下,还是让我看出端倪。还有一件事,大梁根本就没有洛糍这样的东西。” “不是,我只是一个侍卫我还是个男人,又不可能近身伺候在主子跟前,就算我不知道也不奇怪啊?我只是就事论事,我告诉你你最好赶紧放我出去,要是真耽误了主子怪罪下来你担待的起?” 老周稍微这么一寻思,这臭小子看起来就是个滑头,眼下关在这里是最好的,至于别的那就得传信给主子,让她确认一下才行。 外面没了动静,任凭时雨怎么拍打也只有闷重的铁门声,最后吃亏的还是那已经拍红的掌心。 他双手叉腰,吹了吹额前头发,“这个臭老头,真是人老贼精,可恶,居然上当了!”他又是狠狠一拳捶在铜墙上,下一秒,痛的他眼泪直彪!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你费尽心思也出不去的。” 原来这里还有别人? 他伸了伸手,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更别提能看到别人了。他四处摸了摸,那人又缓缓开口:“在你左手边。” “神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方位,莫非你会听声辨位?” 那人笑了笑,笑声很爽朗,听上去一点不像是那种被囚禁的感觉。 还是说他内力深厚? 不过眼下没别的办法,总得先搞清楚如今的状况吧。 于是他摸索着坐到那人身上,套着近乎,“你来这里很久了?为什么把你关起来啊。” 第422章 对质 “来这里十年零二十三天,也不算久。” “十...十几年不算久?”他嘀嘀咕咕,换做是我一天也待不了。那人笑呵呵的说:“年轻人要沉得住气。” 时雨:“我倒是佩服你,被关这么久就算了,居然还有勇气数着日子去过。” “如果是被强迫关进来那自是难熬,可如果自愿画地为牢的,就不觉得苦。人总是这样,只要是心甘情愿就算再苦也会觉得甜。” 看来这人是被关傻了,哪有人心甘情愿的被困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他摇了摇头,筹谋着应该怎么办,万一那臭老头真的求证到了什么,然后再调转来对付自己,那不是得把命都丢了。 时雨转了一圈,又问:“那你吃什么?他们从哪里送饭进来?” “铁门上有个四四方方的小口子,但平日里是关着的,本来是有扇窗户的,我嫌它碍事就给遮住了,在你身后那堵墙上。” “早说嘛!”时雨摸着上去,扯掉了盖住窗户的布。那高墙之上也就这么一扇小窗。 不过总算有抹光亮投射进来,至少能看清周围的环境了。他松了口气,转头一看,铁床上坐着一个人,全身都被铁链锁着,他头发都拖到了膝盖了。 时雨惊了惊,顺着就看到他的指甲,又长又尖,简直像那些东洋野人一样.... “前...前辈,我其实不明白,能不能冒昧问一句?” “要问什么?” 时雨咽了咽口水,走到他跟前,“你说你是自愿被关在这里,为什么啊?” “因为一个错误。” “错误?可是谁不犯错啊。” 那人摇头:“人不是不能犯错,小错可犯,可若是致命的错误就是无法挽回的。” 这也太复杂了...时雨抓了抓脑壳,嘀嘀咕咕:“我也是倒霉,本来是受了主子的意思过来办差,那老头却非说我...哎,倒霉,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摸了摸身上的东西,气急:“就连我出关的引子和文牒都给我收了,到时该如何回大魏。” “大魏?”那人的目光活络过来,“你是从大魏来的,你是从大魏哪里来的?” 莫非这老疯子在大魏有什么熟人?对了,说不定他能知道贵妃那奸夫藏在何处。他不急不缓的说:“我在宫里当个差,最近才被主子重用让我过来送个信,没想到....” “主子...你可知妙贵人?” “妙贵人?” 那人目光一缩,“若是不认识便也算了。” “宫里妃嫔这么多我不知道也很正常...对了,前辈可认识一个叫做梁国栋的人?” 本还镇定的‘老疯子’双眼一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时雨,然后摇摇头:“我不认识,你打听他做什么?” “这...我估摸着我肯定也要死在这,与其带着秘密死还不如说个痛快。你知道吧,我们大魏那个定王,就是贵妃的儿子...他就快...” “就快如何了!”他的语气有些急迫。 时雨微微一怔,这人倒是奇怪,怎么一说起定王就这么着急,莫非.... 他打算继续试探,又叹息着说:“就....争储之位凶多吉少,现在已经被赶到边关镇守了,贵妃孤立无援,所以希望我过来找人....哎,可惜那老周根本不信我,你也不认识,看来是白白来了。” 那人一寻思,十年过去,那孩子应该也有二十了。是啊,已经二十了,应当也是一表人才了,想到这里,他心里怦然一跳,这些年也曾看到过大梁王宫中这些尔虞我诈,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害人性命的。如果真的不是被逼到没有办法了,她也不会派人来。 “前辈?您倒是说话啊,看着我都要死了,现在你也不说话,我这心里就更加毛毛的了。” “死?”他冷冽一笑:“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左右我的生死。” “啊?” 时雨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铮’的一声,火花擦过铁链子,就突的全部断裂开来。他张大了嘴,这是什么鬼,怎么突然就....断了?那人松了松手腕,被禁锢的太久确实有些不太灵活了,不过没关系,要逃离这里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你这人胸无城府,没想到她居然会找你来。” 时雨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壳,“这个嘛,正是因为我胸无城府所以才值得信任。” “算了,收起你那一套吃惊的眼神,你肯定早就猜到我是谁了吧?”他转了转脖子,活动活动手腕,走到铁门跟前,只一提气,便看到他拳中泛着辉光,重重一拳击在铁门上,连击了数下那铁门也轰然倒塌。 他转身看向时雨,“难道你不走?” 时雨连忙跟了上去,外面并无太多把守的人,偶尔碰到几个都被梁国栋一拳给打飞了,根本就不足为惧。 梁国栋走出大门,一缕阳光从他指缝溢出,他贪婪的呼吸着外面自由的空气和味道,闻着百花盛开的芳香,恍若隔世。 不知觉间二人已被一群禁军包围,各个手里拿着弓箭和长矛,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以准备进攻。 梁国栋冷冷笑过,拎起时雨如同抓住一只鸡崽子似的冲天飞了出去。 而身后则是数道利箭齐发,他轻轻松松的避过毫不费力。 “前辈,我现在相信了!” “相信什么?” 时雨惊叹:“相信世间上没有什么能困的住你。” 梁国栋:“这是当然,如果非要说什么东西能困住我,除了我自愿以外,大概也只有朱老板的机关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径直往驿馆走去,但街边的百姓什么的看到他这个样子都吓得躲到一边,走得飞快。 时雨吹了吹额前头发,叉腰道:“我说前辈,你现在最应该的是去换一身衣服。”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囚服,确实又脏又破,就连这脚上的鞋子都穿破了个洞,这副模样确实有点瘆人。不过眼下更担心大魏的事,深怕那傻丫头孤立无援,所以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如何的。 时雨得知他心里想法,劝说:“首先哈,我猜主子肯定是你的老情人,你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你总不能让这么多年的第一印象就被破坏了吧?” “可是你说定王....” “哎呀定王没事,他只是被贬到关外了又不是性命之忧,也许主子就是想见见你所以才刻意找了个这么借口呢?” 梁国栋乖乖去了成衣铺子买了身衣服,关了这么些年他的审美什么的早就退化了,选了好大会才找到一身自己满意的。 他其实很明白,她怎么会想见到他呢,否则也不会在梁国的地牢里待十年了。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雨认认真真的替他收拾着稻草一样的长发,清洗着指甲里的污泥,总算像个人样了。 时雨一边和他说着什么,手却已经轻轻覆盖上了他的百会穴。 梁国栋似有所感,反手将他擒住,“你想杀我?” “我武功敌不过你我也没什么好说,既然杀不了你,那你就杀了我算了。” 梁国栋疑惑:“你为什么要杀我?” “说来怕你不信,是主子吩咐的,她说你不能活在世上,才千里迢迢让我从魏国赶来。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个硬茬,你武功居然这么好。”他的语气颇有些懊恼。 “不可能,你骗我,就算她恨我...怎么也不会想要杀我!”梁国栋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时雨很干脆,“哼,你要是不信那就跟我回去,当面对质可还好?” 他的脸憋得通红,揪着时雨的那只手更是青筋暴起,“你....你在骗我....我已经在赎罪我已经自囚为牢,可为什么她还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难道就真的这么绝情!” 时雨:“你对我撒气没有用,如果我是你,不管真真假假我也要自己去问个明白,就算要死也该死的明明白白!” 第423章 明哲保身 “对,你说的对,我要去问个明白!”说完他就冲了出去,时雨摸了摸脖子,刚才这老疯子可是下了狠劲儿的,现在还通红通红的。他看了一眼缩在柜台后面的老板,扔出一锭银子就追了出去。 城隍庙后面的修筑总算竣工了,连禹王要求建造的荷花池也做好了,现在就等着移植一些花草什么的到花圃和两方的花坛里就行了。 莺歌买了些树种子分发给每一个小朋友,说是要让他们自己种一棵生命树,只要生命树长得好,每年就可以向它许愿,总之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而禹王、赵修杰等等一行人正往门外走,其实这些日子他们都出了不少力,因此萧尘霜提议去醉仙楼好好吃一顿。 醉仙楼的烤乳鸽那自然是一绝的,春季的时候吃这些是最补了。 尝遍了淮安美食的赵修杰自然也想去尝尝,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的。 二人站在门口等着,直至看到萧尘霜出来,才立即让下人把马车赶过来。 她抚了抚裙边的皱褶,抬眼看着春日里的太阳,她的影子也被长长映在了青石板上,如此和煦的阳光照耀在身上,仿佛将所有的阴霾都扫除了,不自觉的就让人心情大好。 一群人在门口站了会,各自寒暄了下子才结队去醉仙楼的。 老板看了这么帮子人,还认识其中一个世子王爷的,就知道肯定来者非凡,因此立即让小二安排了包厢雅阁。 又说新来了个大厨,拿手好菜是片皮鸭,而且这刀工更是一绝,保准各位能看的目瞪口呆。 禹王是个喜欢热闹的,立马嚷着厨子上来表演,还口口说表演的好就有赏。 老板赶紧下去安排,没一会就看到个胖乎乎的男人走了进来,大约三十多的样子,除了胖些五官倒是挺周正。 他二话不说,上来就开始表演自己的绝技,飞快的旋转菜刀,然后手里的烤鸭就被片的一片片的堆叠在了盘子里,看那形状也像个鸭子。 “确实有两把刷子。” 萧尘霜点点头:“看赏。” 此话一出,小福子就有眼色的赏了银子,然后打发了这人下去。 这厨子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活络气氛的而已,现在气氛也缓和了,自然就没他什么事了。 禹王拿起面皮包了烤鸭肉和甜酱,然后一口放进嘴里,大赞味道极好,“这一遭就是没有白来。” “确实是来对地方了,倒是你们有口福。” 赵修杰端着茶杯发了会呆,看他一直不说话,弈王也觉奇怪,便道:“赵世子是在想哪位美人啊,这么好的食物居然只当做嚼蜡。” “咳咳,没有没有,我就是在想莫兄要是在就好了。” 提到那个人,萧尘霜也过场式的问:“他最近很忙吗?” “是挺忙的,说是有批原料进来了得亲自去看看。对了,说到这里,太子妃,你看咱们也不是外人了的对吧?”赵修杰试探性的问。 萧尘霜斜眼看他:“世子这话本宫不是很明白。” “额...就....咳咳,对了不是说这里有烤乳鸽吗?为什么还不来?我我出去看看。”说着他就要起身,临走前朝她投过去一抹眼色,萧尘霜便也会意过来借故要上茅厕。 他在楼梯口子等了会,见太子妃出来就立马上前去,“太子妃,你和莫兄关系匪浅,我就在想你能不能帮忙搭个线。” “世子这话真的让我很费解。” 赵修杰一咬牙:“好吧,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说了,他那批原料可都是上等货色,之前他说让我有什么发财路子找他一起,而我也写信回去了,我父亲十分同意。可是最近他总是避着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然后呢?” “所以我是想...你看能不能让他松松口,我买一些回去,这样一来我爹也不会怪我偷跑出来了。”他还比了个手势,“就一点点....” “我当是什么大事,下次我帮你约出来,但希望世子明白,不管怎么说我现在的身份还是不一样,有所忌讳,世子可不要坏了我的名声啊。” “是我莽撞,我这不也是....行了行了,既然太子妃你都首肯了,那莫大哥肯定会答应我,这乳鸽我就先不吃了,回头给锦绣带些过去。”说着他就匆匆跑下了楼。 萧尘霜扶着护栏,在门口站了一会,看来这赵世子对三妹是真的上心啊。这样的话得抽空问问三妹是怎么想的,她明白被人欺骗的感受,如果锦绣对他也有意,那太子的事还是别让锦绣牵扯进来了。 屋里热闹着,禹王心里也不太踏实,听说宫里还在查赵王那茬子,他也找了个由头出来,一眼就看到太子妃,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太子妃姐姐,.....你怎么不进去啊。”禹王问。 萧尘霜扭头看去,“刚才赵世子说突然有事就要先走了,我也突然想起还有别的事没办,你们难得放松一下,今日就由你付钱了。” “恩恩好...”他愣了愣,“.....?我付钱?不是三嫂..嫂嫂,你说好了你给钱我才来的,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萧尘霜撑着头看他,“一个大男人可真够小气的,你好歹是王爷呢。” “我就是个挂名的...不过话说回来我心里有点不安,你说赵王...” “嘘!”萧尘霜轻声说:“只要你不害怕你不说出去,这件事就没人知道。因为有人比你更害怕真相大白,所以她会帮我们的。”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萧尘霜慢慢分析给他听:“其实我们和幽姬无冤无仇的,她本来也是不用死了,那个部位不会失血过多。可偏偏传出来的时候却是死了,你想想还有谁更希望她死?” “啊,我知道了,是赵王妃!” 她收起刚才小二递来的纸条,夸赞他说:“聪明的弟弟,但是嫂嫂得先走一步,若真是没银子便让老板去太子府要钱吧。”说到这,她又眨了眨眼:“那屋里的事我可就交给你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亘古不变的道理,禹王弟弟应该明白吧?” “明白,嫂子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他笑着应声。 禹王满意的笑笑,要知道他可是穷的叮当响,既然嫂嫂都发话了,那肯定不能浪费,不过吃到一半还是想起了正事儿,嫂嫂交代的事儿。 这几个都是他平日里交好的朋友,他们方才也问过太子妃等人的去向,禹王也随随便便的给搪塞过去了,但现在嘛,既然大家都喝了些酒,这事儿就该办了。 他借着三分酒意:“说实在的,这个勤竹可真是坏到骨子里了,之前太子妃的妹妹...他还想强上!” “这事儿我也略有耳闻,还真不是个东西。” “可不是,赵王寿宴好心相邀,没想到这厮居然作出如此恶劣的行径!” 禹王叹息:“那能怎么办呢,别看我大小是个王爷,那手中的实权说不得还比不上他一个勤家养子呢。” “说到底正是因为这勤家在背后撑腰,说是太公都死了居然还敢如此跋扈,无非就是仗着贵妃的名号胡作非为呗!” 禹王赶紧制止:“算了算了还是别说这些了,都说勤贵妃仗着恩典,还有后面一帮老臣支撑...哎,传出去咱们可就得罪他们喽。” “我还不信没有王法,那帮趋炎附势的小人,总有法子能收拾他们的!” 看着这局面,禹王心想应该也差不多了吧,这些好友家里大大小小也是做官的,若是回去和父母一讲,接下来的就自然交给嫂嫂了。 他喝了口茶,大有一种办妥了事儿想去邀功的感觉。 等这帮人各自回去,第二天一早上朝的时候皇帝那边就收到许多弹劾的折子,大多都是针对勤党的。 譬如现在的户部裴尚书,吏部陈、林两位大人,这可都是实打实的权力,掌管着文官的升迁,只要稍稍不注意就可以把底下的人变成勤家的人,这是何等的权力。 然而这次也少不得挨批,皇帝虽未贬官什么的,却也是将二人以往那些事迹拿出来说了一遭,如今也是万万不敢再站到勤家这边来的。 裴尚书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的皇帝态度转变这么大?但身为臣子又能如何,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一群老臣垂头丧气的出宫,勤党这边的人不敢为勤竹求情,其他的官员也不敢在这个飘摇的时候做出半点别的表示,聪明人都应该知道明哲保身。林尚书叹了口气,到底是在背后默默推盘? 这帮大臣从东侧门出去,就有慕家的马车从东侧门进宫,翠竹也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萧婉清汇报。 她闭着眼听着,因昨夜照顾莲衣所以没怎么合眼,也是早上才睡了会。 不得不说这照顾孩子真的是一件很费神的事,不过好在,奶娃娃也不算很哭闹。 翠竹说完后瞧了瞧她的神情,然后问:“夫人,那我们要不要去接将军啊?” “我进宫不是为了接慕楚的。”她揉了揉手腕,“帖子递给章台宫那边了吗?” 第424章 知道你的秘密 “已经递过去了,贵妃虽同意了要见您,可听宫人说她最近挺不顺心的,奴婢是怕她回头把气都撒您身上。” 萧婉清:“怎么会呢,如今慕楚掌管着铁骑营十万大军,不能忽视,她如果还有点脑子也该如何对我。” “这倒是....” 自从北齐王起兵失败,局势急转直下之后,连家也遭受了牵连,而这两年的日子里她们一直暗中蛰伏。 其中丢失了许多情报实在让人觉得可惜,但好在关键的东西都掌握在手里,所以很快就从表哥连青嘉那里得知了勤家当年双生女的真相。 她本想利用此事做点文章,但想想要成大事需铤而走险,要做就做大,谨慎隐忍什么的不是她的风格。 因此这次进宫要嘛得到勤贵妃的助益,做完她想做的事,要嘛就废了勤贵妃。 转眼来到了章台宫,宫女们客气的伺候着,张公公走了出来,满脸歉意:“慕夫人稍等片刻,主子还在礼佛,她在礼佛的时候是不会喜欢让人打扰的。” “礼佛?”萧婉清冷笑,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摆着那所谓贵妃的架子。 她起身往旁边的佛堂走,张公公陪着笑说:“夫人,您这....要不您再等等,若是主子被打扰了,那最后还是得把气撒在奴才身上,万望您体谅一二。” “笑话,你不过是区区奴才,我凭什么要体谅你?” “.....”在这章台宫如果贵妃的老大,那他张恒就是老二,如今却被这么个后宅女眷给怼了,他整张脸稍稍有些扭曲。 “就算是奴才也是本宫的奴才,什么时候轮到慕夫人教训了?”勤贵妃语气不耐,从佛堂里走了出来,大概是因为俗务缠身的缘故,她不复以往容光焕发,若说以前是个美貌妇人,那么现在就是形销骨立,瘦的脱了形。 萧婉清从容行礼:“是婉清僭越了,娘娘最近可安好?” 勤贵妃是个聪明人,现在没什么心思和她打哑谜什么的,挥了挥手就屏退了周遭的宫人,然后走进屋中,语气不善:“就不必这么虚伪了,恐怕你也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吧,现在看本宫笑话的人何其多,也不缺你这么一个。” “娘娘误会了,婉清岂会是这种落井下石的人?” “.....”勤贵妃的脸色缓和了几分,“那你今日来章台宫所谓何事?” 萧婉清:“娘娘既已屏退了左右,那么婉清也有件事想和您说。”她反客为主的坐了下了,权当是自己宫殿那般,看着这金碧辉煌的殿宇,说实在的,本来都该是属于她的,只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她回过神来,语气淡淡的说:“勤雪凝这个名字应该不陌生吧。” 就这么简单三个字,却是让她的心神一颤,她心念一动,手心里已经湿了一片,却也强作镇定。 这样的反应自然就被萧婉清察觉到了,果然不错,这个勤贵妃就是理应该死去的那个姐姐。 勤贵妃冷笑:“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请便吧。” “贵妃娘娘,现在这种风雨飘摇的局势,你若是孤军奋战恐怕不仅是你的性命不保,连远在北齐的定王都会有性命之忧。”萧婉清揉了揉手腕,倒也不是真的很痛,就是习惯性的。 勤贵妃重新审视着她,“看来你已经都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我还以为贵妃会强撑一会,没想到真的都招了。” 勤贵妃皱眉:“何必呢,本宫敢做就敢认,倒是你,莫非是想借此要挟?” “哎呀....贵妃怎会这么想,就算我原本打算如此,可看娘娘您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自然也不该藏着掖着。” 勤贵妃带着一种复杂的目光打量着她,萧婉清继续说:“实不相瞒,婉清心里一直敬佩娘娘您有勇有谋,只可惜再是猛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所以婉清想,若是你我联手,那这宫里不是你我说了算?” 勤贵妃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问:“你想和我合作?就凭你?你哪来的这个资格。” 萧婉清:“就凭我手里十万大军。” “....那是你夫君” 她直接将虎符摆了出来,笑眯眯的说:“娘娘,这是我的诚意,那您的诚意呢?” 勤贵妃看着那虎符甚是惊讶,本想接过来再细细查看却被萧婉清拿走了。 她只好收回目光,不得不承认看到这个的时候确实有些心动了,十万大军,若是有了这十万大军那这个皇城还不是她说了算! 可是萧婉清这丫头鬼主意多,野心勃勃的,绝不可能只是要点蝇头小利。 萧婉清道:“我要的很简单,只要你和我合作,我就能保住你的贵妃位置甚至你儿子的性命。” “那....”勤贵妃张了张嘴:“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如果你有诚意就将这个放到皇帝的身上。”说完她从身上递出来一粒药丸,“只需这么一颗就够了,也只有这么一次,更不会有人因此而发现什么。” 勤贵妃大惊:“你疯了,你竟敢对皇上下毒!” 萧婉清不以为意:“这不是下毒,只是让他变得更嗜睡而已,做不做随便你,当然,我若是不高兴了,那这后果您可得想清楚!”她转头看向翠竹,“我们走。” 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她为什么要对皇上下手?不行,皇上现在还不能死! 正因此她才一直用曼陀罗散强行让皇帝打起精神来,若是真的按照萧婉清说的去做了,那不是白费了? 皇帝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原因很简单,她的儿子魏怀瑾还没有从北齐回来,如果皇帝这个时候死了,那就再也没有机会爬上这个储君之位!她深吸了口气,立马把张恒喊了进来。 “娘娘怎么了?”张公公一脸担忧。 勤贵妃:“安排几个人,今夜我一定要看到萧婉清的脑袋。” “娘娘您是要....杀人?” 勤贵妃瞪了他一眼:“废什么话,你就告诉她,让她到城西破庙见,我就在那里等着她,告诉她本宫愿意和她合作。”说到此,她的目光变得阴狠起来,“当然,安排下去布下天罗地网,我要一只鸟都飞不出去,明白吗?” “奴...奴才明白了。”他不知道发生了啥也不敢问,但看着萧婉清那嚣张的样子,这么做也觉得解气,但同时也担心会不会惹怒了慕楚。 勤家养了很多暗卫,就算太公死了,但这些人也依然为勤家效力,除非终止契约或者终止性命那一天。 所以安排下去的事情很快就弄好了。 城西破庙内外鸦雀无声,只有知情人才晓得这里早已被布下天罗地网。 萧婉清就知道贵妃会改变主意,所以还专门找了个借口回萧家睡的,如此慕楚就不会发现她私底下做的这些勾当。 半夜,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雨沙沙作响的树叶,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哒哒作响。 与此同时,穿着一身宫女衣裳的贵妃也早就在庙中等候。 这件事她不能冒半点险,除非是亲手杀死萧婉清,才能真正放心。 张公公提着灯笼晃了晃,看着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斗篷的人,然后折回去,低声说:“主子,人来了。” 勤贵妃嘴角一勾,“来的好。”当看到萧婉清走进来时,她一改刚才的阴冷,恢复了平静的模样,“你之前跟本宫说的,本宫都同意,不过嘛眼下有件事还得麻烦你....” “麻烦什么?” “麻烦你去死。”说完,她冷不防的抽出匕首往萧婉清胸口猛地一刺,萧婉清全然没料到她会对自己起了杀心,生生吃了一刀,当即就倒在了地上,斗篷也就此滑落露出真正的样子来。 勤贵妃正想补刀,可看到这副容貌却又愣在了原地,满是疑惑:“怎么会是你?萧婉清呢!” 萧尘霜要死不活的看着她,“我是想来劝说你,我已经知道密室的女人....她就是....就是仙云公主,我还知道你派了人去杀...梁国栋。” 勤贵妃皱眉,看来果然是萧尘霜高明一些,她知道的比萧婉清知道的还多。 不过也好,知道的更多的人就更应该死才对。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看着手里这把被鲜血染红的匕首。 “勤雪凝,你回答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告诉你?” 第425章 死不足惜 萧尘霜略微沉吟,只一垂目,揉了揉胸口然后站起身来,淡淡道:“之前和你说你不信,现在亲耳听到应该信了吧,她就是想要你的命。” “你...你在胡说什么?”勤贵妃心生骇意,再看看她的胸口上虽有道匕首刺入的痕迹,可为何她竟一点不觉痛?萧尘霜从衣领处翻出那块厚厚的猪皮,早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准备好,因为已经猜到以勤贵妃的性子定会对萧婉清起杀心。至于这血当然是缝制的血包。 她继续揉着胸口,虽然有厚猪皮阻挡了下,那匕首还是刺到了皮肉,现在还有些痛痛的。而此时魏洛风也顾不得别的,连忙跳了出来反复检查她的伤口,萧尘霜摇摇头:“没事没事,不痛的。” “你怎么总是这样自作主张拿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如果她刚才刺的别的地方该怎么办?” 萧尘霜吐了吐舌头:“刺别的地方不顺手,我站那个位置她如果要杀我只能是握着刀把刺入我胸口的。” “你还有理了!”魏洛风气急,实在生气她一次次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萧尘霜笑着说:“没事啦,如果不这样的话怎么让某些人亲耳听到呢?” 那破败的佛像后面慢慢的走出来一个人,勤贵妃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那熟悉的眉眼那熟悉的味道...不....不可能....不可能是他,袭香不是已经把他杀死了吗?他居然没死.... 梁国栋失魂落魄的看着她,还没开口就是两行眼泪流下,他哀痛至极,但很快这种哀痛又被愤怒填满,冲到勤贵妃跟前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勤贵妃有些喘不过气,随着越来越重的力道,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愤怒。 “我在赎罪我已经在赎罪,我每天数着过日子,我想象着有一天你会原谅我,你会按照你当初进宫时所说的,等到那一天我们一家人能生活在一起!” 勤贵妃张着嘴,大口呼吸着,可喉咙上却是越来越紧,她猛地摇着头,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我....我恨你....只有....你死....我才会好过!” 这话像是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嗡嗡的,那颗心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立即松了手。勤贵妃顺着倒在了地上,张公公大喊不妙吓得跪倒在地,赶紧将勤贵妃扶好,“娘娘,娘娘您怎么样了?” 勤贵妃摸了摸脖子,那种窒息感还没有完全消失。她双眼微红,带着满腔的怒意,“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告诉你梁国栋,这世上有你就没我!” “不....雪儿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可是你不是说过....”他忽然一哽,“你不是说过....” “说过什么?本宫说过的话多了去了,你以为你这么低贱的人配做瑾儿的父亲吗?你不配!” “不是的,当初你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肯定有苦衷,你放心我不会让瑾儿的身世被外人知晓,雪儿,我这些年很想你...” “闭嘴!”勤贵妃挥舞着手扑打过去,“你让我恶心,这些年一想到你我就觉得恶心,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以为你有志气最起码你会当上梁国的王,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这样的废物凭什么做瑾儿的父亲!” 梁国栋顿时呆若木鸡,可空气里有种窒息感,那种怒而不发的窒息感。就连魏洛风也深觉有异,下意识握住了萧尘霜的手,然后吩咐叶枫安排下去。没一会儿就有群人冲了进来,穿着玄色的袍子戴着圆顶帽,这些都是神卫营的人,他们十分迅速的把勤贵妃抓了起来。 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她很平静的戴上那些冰冷的铁铐,临走时深深看了梁国栋一眼,“我死不足惜,像我这样的人从出生就该死的,可若不是你多管闲事我岂会带着痛苦活到现在?梁国栋,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心,无论如何你都该保住你应该保护的人。” 第426章 一网打尽 梁国栋气急攻心,终于忍不住猛地吐出一口血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她,“雪凝,我不知道这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以为你应该平息了怒气,但我没想到你当真恨我入骨。” 勤贵妃没有再理会眼前这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而是斜眼看向魏洛风,“原来你早就在算计,你根本不是莫旭尧,我想邺城那个也是假太子吧。” 魏洛风:“你很聪明,可惜你的聪明没用在正途上,其实你也不是非死不可,只要你还想活着。” 他双手抱胸,“我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只要你如实告诉我,不管我听到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会放你一条生路。” 勤贵妃颇有动容,“你想知道什么?” “我母后的死到底是不是因你而起?”他眼中寒光一盛,就连萧尘霜看了也是心中骇然。 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看来对于皇后的死他是真的很在意。 勤贵妃也被他这个样子给吓了一跳,恍惚间看到的是好像那个被烧成焦炭的上官皇后,尤其这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但她很快恢复了平静,敢做就要敢当,这些年她处处限制太子的行动,甚至想要杀死太子,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儿子踏上那个宝座,这样一来才能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和勤家的命运。 所以如果皇后不死她就永远没有机会。 说来也可笑堂堂上官家却出了个这么没用的女儿,没有手段没有计谋甘愿为自己的儿子付出生命。 对于勤雪凝而言倒是好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一个人,她怎能不高兴。 只可惜没想到这么软弱的人居然有个这样的儿子。从第一次见到魏洛风要抚养他那时起,她就知道这个男孩子不简单,但这些年他都隐藏的很好,每次都逢凶化吉,她作为贵妃身在后宫也确实不好再找什么机会下手,便当作发了善心留他苟延残喘。 做人果然不能太善良,太善良最后死的就只能是自己。 她忽然笑出了声,那副模样颇有些凄凉,她吸了口气:“事到如今还重要吗?既然你这么在意,那好,就算我死了我也会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真正的答案!” “你!” 萧尘霜明显感觉到他扶着自己肩膀的手在颤抖,反手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这一招很好使,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你说的对,那你就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 亲贵妃满是敌意的看向萧尘霜,“本宫千算万算偏偏没能算中你这个变数!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我当初就应杀了你。”她冷笑一声,望向魏洛风,“所以不是你赢了,只是你运气稍微好一点遇到这么个傻女人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听她这么说,魏洛风表情一变,把萧尘霜护在了自己身后,然后冷冷道:“带走。” 破庙恢复了刚才的寂静,其余人都退下了,张公公也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跪着走到萧尘霜跟前,拉了拉她的裙摆,“太子妃,您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帮您做这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救救我....” 魏洛风揽过她的肩膀,喝道:“把张恒也带走!” “太子妃你不能这样啊,用我的时候百般承诺,你们皇家没一个好东西说话都不算话的!”他被强行拖走,时雨嫌他嘴巴太碍事就立即堵住了他的嘴,这才换来片刻安静。 魏洛风掀起袖子擦了擦板凳上的灰尘,然后扶着她坐到板凳上去。 他看了一眼梁国栋,“现在你都知道了,她之所以让时雨去找你根本就是想杀你。” “难为太子精心布局,我虽然被关了十年,但我还不是傻子,我看得出来这些都是你们设计好的。” 魏洛风:“成王败寇自古如是,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你能解开我心里的疑惑,我可以考虑放过定王,让他一辈子安稳无忧做个闲散王爷。”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他也曾是梁国宫中的王爷,只可惜玄门之变沦为阶下囚,也正是从那时候起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也离开了自己。 再到后来传出雪凝有孕,他清楚的知道这孩子一定是他的。 后来为了保护这个身世这个秘密,他们开始筹划,只有等怀瑾当上了魏国皇帝才算是真正的平安,于是他诈死,甘心情愿的把自己囚禁在那铁门之中。 原来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永恒,恩爱已逝,相看两相厌。 萧尘霜递了张手帕给他,上面绣着一只蓝色的蝴蝶,他记得当时老周来报信说孩子生了,脚脖子上有只蝴蝶胎记,所以现在看到这蝴蝶他自然而然的就代入了其中。 魏洛风不善做这些事,干脆把主场留给了自己媳妇,而他就退到了门口处。 萧尘霜捂着胸口走到梁国栋身边蹲了下来,温声说:“其实定王的眉眼和你有两分相似,他是个很好的人更是很好的王爷,所以我们是不会看着他死的。” 梁国栋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迟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如果想他死,我大可以直接暴露他的身份,这样做的话勤党都会被一举歼灭,但正是因为保护他,所以我们选择了最笨的办法。”她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太子,“他和定王的关系很好,感情也很好,我敢用我的性命做担保,定王一定会相安无事,并且今夜发生这些事,不管在场这些人知道多少,他们都不会看到明天的太阳。” 梁国栋终于还是动容了,他没办法拒绝这么好的条件和承诺。他目光闪烁,“你是太子妃...那我可不可以冒昧问一句,你....你对瑾儿....” 萧尘霜垂目:“你不必猜测我对定王的心意或者我们的关系,就算你不愿意说出真相,我也会守住这个秘密。” “太子妃....”梁国栋更加动容,不由感叹:“世间就是如此,天意弄人,偏偏事与愿违。其实雪凝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女子,初出认识她的时候宛若山中雪莲纯净清冷,她也是我的师妹...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替梁国传递消息。” 梁国是司徒家的,各国安插了细作什么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现在知道勤雪凝还有一个身份是传递消息的细作,那说不定在别的国家也有这样的高官后位的细作存在。 天下尚未大统,互相试探互相牵制,这样的局面能维持十年、三十年、那么之后呢,总会有一场暗战一触即发的。 一开始她以为只要除去了勤家就能帮助太子夺回应有的权力,就能真正的安身立命,但现在看来,想要安身立命还需要经历好多关卡。 魏洛风对他们这些风花雪月并不感兴趣,直截了当的从梁国栋嘴里得知余下的这些细作之后,他就一刻都等不及,暗悄悄的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第427章 双生孽缘 而同时又将今夜知晓的人一个不留的全部处死,且对外声称勤贵妃只是因太公的死而优思过度留下了老毛病,因此不便再见客,迁至西陵的行宫养病。 实际上日夜找人看守,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管住,严密到何种程度,即便是上茅厕也由武功高强的女眷看住,目的就是怕她的消息传出去,更怕她传递了什么消息去长安侯那里。 这些人早就应该肃清了,眼下就是很好的机会。 魏洛风揽了揽萧尘霜的肩膀,温声说:“很快就会尘埃落定,到时你就再也不用跟着我担惊受怕了。” 萧尘霜:“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困难,只是在想萧义要是知道会怎么做,而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发展成这样。” 魏洛风明白她的意思,但是想着这丫头为了做些什么总是不顾性命,这一点实在太让人担心了,所以再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于是态度强硬的说:“如果你想去看她,那我就陪你去。” “可是赵修杰那边....” 他哪里还能管得赵修杰什么的,到现在他的心还扑通扑通的紧张的不行,若不是早早知道她做了些准备,那不得心都跳出来。当时看到那匕首刺下去那一刻,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想起这些场景,就再不舍得松开她,紧紧将她拥入怀中,似要把她融在自己身体里,“我告诉你,你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没有我的同意不许这么冒险。” 她摇摇头,知他是因为愧疚,所以宽慰他说:“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不管你是不是心甘情愿,如果你死了,那我怎么办?”他更加用力的抱住她,不是开玩笑,自那事之后有时候晚上做梦,就梦到她死了再也醒不过来,那时眼泪就打湿了枕头。说来也可笑,堂堂一国太子,顶天立地的男儿居然在梦里哭的稀里糊涂。他怕极了,实在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失去她应该怎么办。 “你你...好痛,我快喘不过气了!” 魏洛风冷哼:“现在知道喘不过气了,除非你答应我,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做任何危险的事!”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快松开我!” 他在她脖间吸了口气,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间,他恋恋不舍的:“再让我抱会。” 贵妃被迁至行宫皇帝也没有多问什么,因为魏洛风的手脚做的很干净,他也问不出什么,或者就算察觉了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照批了,表面上还请了几个太医去随侍。 行宫布置的和章台宫没什么区别,勤贵妃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平日里能活动的范围几乎就是这座宫殿,远一些就到院子里,其余的地方根本就没机会踏足。今天的阳光还不错,她搬来了椅子坐在大树底下,那些随风飘洒的白色梨花像雪一样簌簌落下,手里的针线缝缝补补的也不知在绣个什么。 宫女们就在旁边站着寸步不离的监视着,就连她用过的纸、写过的字都会反复研究然后交给负责看守的秦和。这些小动作勤贵妃不是不知道,只是知道也没用,在这里的生活如同行尸走肉,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也没抬头更没回头,懒懒散散的样子,仿佛那颗心早就死了,对什么都不太在意了。萧尘霜停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捡起地上一片片的宣纸,然后堆叠起来放在桌边。 勤贵妃连眼睛都懒得抬,“怎么,还要来看本宫的笑话?” “难道你就从来不会自己反省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勤贵妃:“走错一步满盘皆输,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但我请你看在瑾儿对你一片痴心的份上,如果你能救他就留他一条命吧。” “要留他的命可不容易,所以你现在是告诉我,他真的不是....” “太子妃,我到了这个地步和死无异,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日后若是你能坐得那后位...可千万不要如我一样,更不要学那上官皇后,你要把权力都攥在自己手里,人心易变,男人的心就更容易变。” “得到不该得到的,就会失去不该失去的。”勤贵妃叹息,“我就是很好的例子,如果当年我没有行差踏错,如果我真的自出生就死了,我想也许就没有这么多的恨,也就没有这么多的纠缠。” “那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妇人这般样子,没有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挣扎,反倒是坦然的接受,这时她尤为佩服她的心境。若是换做自己未必能做到如此坦然的面对生死,哪怕是曾经死过一次的人。 又或者正是因为死过才会更怕死更怕失去吧。 勤贵妃端坐在席子上,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落花,风吹来的时候还带着沁人的梨花香。她想起那时在农妇家里住了许久,外表装作无害的样子,其实她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替代勤妙芝进宫,如此才能为主人做事。 但是人太傻了,尤其是女人,一旦遇到情爱很少能理智的去对待。这也是为何大多男人薄情寡义,因为他们左脑说爱你,右脑却在权衡利弊。她当年也曾年少轻狂,甘愿为了萧义而反叛自己的组织。 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甘愿牺牲燃烧自己来温暖别人,一种是看着别人燃烧而无动于衷。 她觉得是她爱萧义比较多,而勤妙芝无非只是年少时的竹马之谊,也从来不肯为了萧义付出,永远对他的牺牲冷眼旁观。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萧义惦念。 所以最后勤妙芝妥协了,她愿意入宫侍候魏王,而她,深爱着萧义的勤雪凝甘愿以妙芝的身份活着然后和心爱的人私奔。他们一路逃出城去了一个叫衡水的地方,像寻常小夫妻那般筹备着婚嫁用品。 小夫妻俩暂住在一个叫杏花巷的地方,每日萧义就去酒楼帮忙算账,勤雪凝这双曾经用来抚琴的手也用来刺绣,为他做些吃食,那段日子平静而美好。为了给她一个真正的名分,二人还请了媒婆看吉日,婚期就在两天后。勤雪凝坐在窗前一针一线的在喜帕上缝了对鸳鸯,萧义趴在窗户口处,“这对野鸭子挺漂亮的。” “过分,人家这个明明是鸳鸯。” 萧义闻言,故作惊讶:“居然是鸳鸯?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鸭子。” “那就当是野鸭子好了,瞧,这只是母的,而这只公就是你了。”勤雪凝打趣道。 萧义也笑了,从门外走了进来,拿起叠放在床上的嫁衣,忽然有些感叹:“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放弃勤家的一切。” 勤雪凝深情的望着他,“你都愿意为我放弃仕途,我又为什么不可以?” 第428章 会失去我的 萧义:“可你背负的责任真的能够全部抛下吗?” 勤雪凝:“我也顾不得那些了,就让我自私一次,如意哥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直在一起。” “我答应你。” 婚期进行当日,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坐在房间里,喜娘给她梳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白发齐眉....”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穿着大红色的嫁衣,美的实在不像话。外面热热闹闹的,小夫妻俩性格都不错,尤其萧义,没事的时候还会教邻居孩子认字,因此来随礼喝喜酒的人很多,足足小摆了五桌宴席。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啵’的一声,堆在地上的火堆爆出一团火焰,这让勤雪凝心里很不安,难道是师兄?是师父来了?喜娘在给她梳头的时候,那梳子的齿子也不慎折断。勤雪凝心里更慌了,是有不详的事要发生吗? 她并不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况,身穿明黄色锦袍的女子骑着马冲了进来,所有宾客都愣了,这不是新娘子吗?怎么不在新房而在这里? 说是新娘,可是那种感觉又不太一样,新娘给人的感觉冷中带着温柔,而眼前这个女子此刻给人的感觉反倒像是火焰。就连萧义也愣了片刻,他无法分辨出哪一个才是自己的妙芝。 勤妙芝伸出手来,“跟我回去吧,你父亲死了,萧家如今乱成一锅粥,你的母亲也被逼的完全没有退路了,如果你现在跟我回去,一切都还来得及。” 父亲死了... 如果父亲一死那他娘亲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大房一家肯定会把她赶出去!他不孝,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如今又怎能看着自己的母亲流落街头? 勤妙芝:“你明明知道里面那个人根本不是我,你一直把她当作我的替身,事到如今你还要逃避,萧如意,难道我真的要对你失望?” “我....” “如意哥哥!”勤雪凝终于察觉外面情况不对,披着红嫁衣冲了出来,头冠发钗什么的也随之而掉落在地上。她全然不在乎,可当看到马背上那个满是自信的女人时,她的心就狠狠的痛了一下。 不过这都不要紧,她和萧义在一起这么久了,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她的如意哥哥不是谁都能夺走的! 萧义站在中间,看了看左边的勤雪凝,又看了看从马背上跳下来的勤妙芝,他一时也不知应当如何才好。 “如意哥哥,吉时就要到了,我们不能错过了时辰,应该先进去拜堂的,如意哥哥你看...这嫁衣还是你选的,你说这个绯红色很衬我,如意哥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哀求的看向他。 勤妙芝的目光也逐渐温柔下来,定定的看向萧义:“萧如意,你是萧家的人你就要背负责任,每个人生下来都要走自己该走的路,就像我,无论我如何爱你我也始终不能放下这个责任。” 勤雪凝:“你那根本不是爱,只是占有,我对他才是爱。” “你知道什么叫爱吗?无私奉献?你那才叫自私,你明明知道他一旦离开萧家,他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他这些年的屈辱不就是为了等到现在这一刻吗?”勤妙芝的语气逐渐冷淡,“你不应该出现在他生命里,以爱的名义去捆绑住他,去束缚他。” “不是的,不是的!我爱他,我为了已经背叛了组织,我也想过以后可能会被人追杀,也想过我的下场肯定不会善终,但不管如何,只要那一天没有到来,只要这一刻他爱着我,那一切都是值得!” 看着她哭的稀里哗啦的,勤妙芝依然没有半点动容,只是走到萧义跟前,托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深深的望着他,“如意哥哥,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才是妙芝,你爱的一直都是我,她只是我的替身,对吗?” 他不知应该如何,只是看着她期盼的样子实在不忍让她失望,虽然心里很清楚现在二人之间隔着的不再是门第,而是一道宫墙,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拒绝无法去伤害她分毫。 可是雪凝怎么办... 妙芝说的不错,从私奔开始他就知道那是雪凝...这段日子过的很平静,两个人就跟普通人一样,平平淡淡的,他却很享受这种日子,看着她不会做饭的人逼着自己去适应,时不时还会向隔壁大婶讨教如何煲汤,如何刺绣。 虽然每一次她做的饭菜不是糊了就是盐多了,很难吃,但是每次他都吃光光的,末了还不忘赞赏她几句。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好几次想抽身离开,可是走出城门就会看到雪凝最喜欢的山楂,然后就鬼使神差的去买一些自己动手熬红糖,做成糖葫芦给她吃。 现在同样,面对两个女人,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爱的是谁,但偏偏又愿意和另外一个他不爱的女人过完一生。该怎么办,他现在谁也不想伤害。 勤妙芝的心一点点冷下去,牵强一笑:“没关系如意哥哥,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和她在一起你们过的很快乐,但是快乐都是短暂的,就像一颗糖,只能甜一阵子而无法甜一辈子,我会在这里等你,也会给你一晚上时间去考虑,如果你考虑好就来找我。” 萧义垂下头什么也没说,勤雪凝挪动脚步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没反应,然后就坐在他身边伸出手环抱住他。 她好怕,好怕会失去他,可同时心里又有几分喜悦,他之所以无法选择,那是不是证明对她也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她把脸埋进他的肩膀,“如意哥哥,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他沉默无言,整整一个晚上,任由勤雪凝抱着。快天亮的时候,天空已洒下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她如雪的肌肤上。看她睡得很熟,风吹起来的时候那头发就贴在她脸上,有时候到处散开,他犹豫着要不要把折缕头发移开,但又怕惊醒了她,就这么犹豫着却未曾注意慢慢走过来的勤妙芝。 她看着萧义,萧义也同样看着她,二人相视无言。勤妙芝苦涩一笑:“如意,你考虑好了吗?” 早已醒来的勤雪凝更加用力的揪着他的衣服,悄悄的滑下一滴泪来。萧义嘴唇翁动,两个女人的心都不由的惶恐起来,但总归是要有一方失望的。当他掰开紧拉着自己衣裳的那只手时,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他抽身走了,她的手就空落落的不知该放在哪里。 勤妙芝脸上露出几分喜悦,同时那眼神里透着一股胜利的味道。勤雪凝愣愣摇头:“萧义,如果你真的要走,你会失去我的。” 第429章 再见一面 “对不起,我没办法留在你身边,妙芝说的对,就当我负了你。”他低低的说。 听到这番话她却反而平静了,惨然一笑,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萧义的为人向来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要有个结果有个交代。 所谓的海誓山盟不过是一时冲动许下的诺言。 她含笑:“我昨天和你说过,如果你要离开我,你就会永远失去我,今后祝福你。” 她转过身看了勤妙芝一眼,“你赢了,不过我还是想和你谈谈。” 勤妙芝挑眉:“你要和我谈什么?” 勤雪凝兀自脱了身上的嫁衣,露出一身惨白的衣裳,萧义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止住了。勤妙芝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你我到底姐妹一场,如果你肯放过他不毁他的前途,我愿意和你谈一谈。”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告诉父亲关于你的存在,你还能活着做你想要做的事。” 勤雪凝没有说话,转过身拭去脸上的泪水,她想做的事就是以一个平凡的身份和心爱的人厮守。但是现在一切已成泡影。 她咬了咬唇,迎着风往外走去,她想,没关系,是你们背叛我,那就该让你们也尝尝这种痛苦。 风吹在脸上又刺又涩,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一直来到悬崖边上。勤妙芝察觉不好,顿住了脚步,带着警惕的目光看着她,“你要说什么就在这里说。” 勤雪凝好笑的看着她,“怎么,难道你怕了?”她确实觉得好笑,这个天之骄女内心的恐惧显现无疑,还以为真的是什么好胆色,原来也同样贪生怕死啊。 勤妙芝:“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不用背负使命?我们和你的出身本来就不同,我们要走的路自然是不一样,如果换做是你,一边是无法割舍的爱情,一边是全族的命运,你会怎么选?”她说这些试图姐姐能原谅自己,能体谅这份苦心。 “如果是我?”勤雪凝笑了,心里的难过根本就说不出来,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明,迎着风抬头,任眼泪风干,喃喃道:“难道我放弃的不够多吗,我放弃了师父背叛了组织,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无情的抛弃。我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勤家的人要杀我,师父也会杀我...可笑,天大地大竟无我容身之处。”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被风一吹就散,能听到这些的似乎也只有她自己。 勤妙芝觉得她有点不正常,而且这次是借着省亲的由头出来,实在不能再耽搁下去,未免夜长梦多,得赶紧把萧义带回去争这家主之位。 因为她深知萧义为了这些付出多少的努力,她实在不想看着萧义因为一个女人一步一步错下去。 她打算找借口结束这场谈话。 其实在心底最深处她是觉得害怕了,怕萧义真的会爱上这个与自己相貌相同的女子。 她有错吗?没错,为了维护自己的爱情有错吗? 同样的,勤雪凝也不觉得有错,若说之前还有怜惜,那现在这一刻看到勤妙这一刻她心里衍生出来的恨意就更浓。她的手缩回了袖子里,握着那冰冷的铁器,一步步朝勤妙芝走了过去。 她嘴角微微上扬,勾勒起一个弧度:“你说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做?可惜我不是你所以我没有你这些所谓的烦恼。但你知道这些年我怎么过来的吗?你根本无法体会,因为你是金贵的勤家嫡女,而我就是一个和你长的一样却见不得光的死婴。” 勤妙芝清楚的看到她眼里的悲伤,触动了心里的柔软,她温声道:“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么做,但这次回去我一定会问个明白,如果可以会还你一个身份,到那时如果你还喜欢萧大哥,那....” 她话还没说完便觉腹部传来痛感,她疑惑的低下头,还没看清什么又是一阵痛感袭来,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勤雪凝手里握着匕首,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中衣,袖口处像是绽开了一朵血色的梅花,慢慢晕开... 勤妙芝紧紧扯着她的衣裳,然后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了。勤雪凝冷漠的抽出匕首扔到悬崖底下去,扒下她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理了理自己的发髻,取下她头上的那些发钗首饰,然后再拖着她往悬崖边走去,毫不犹豫的将她的尸体推入万丈悬崖。 她在崖边待了一会儿,越来越多的冷意袭来,心也就更加冷了几分。回到屋子前时萧义已经换好了常服,无精打采的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准备着要走。勤雪凝爬上马背,“你就不想问问我姐姐去哪里了吗?” 萧义:“本就不是同个世界的人,何必问这么多。” 勤雪凝:“难道你就真的没有喜欢过她?” 萧义明显迟疑了下,但还是很坚决的摇头,“从未。” 她的心在滴血,就算明知这样的答案,还是忍不住抽痛抽痛的。不过这样也好,她余生剩下的也只有恨了。 说完这些时勤贵妃早已泪流满面,坐在那里良久无法回神,背影多少有点落寞。 不过萧尘霜完全体会不到她的心境,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造成这样的悲剧,是谁的错? 她叹了口气,本是该安慰一二,但突然觉得这个故事似乎并不是什么结局,她试探性问:“应该不是结局,否则萧义不会这么恨你。” 勤贵妃挑了挑眉,擦去脸颊上的泪,“你倒是聪明,不过你无需知道这么多,现在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不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再见他一面。” “你说的他是....” “你父亲。” 枝头上一丛丛一簇簇,满眼都是雪白雪白的梨花,风轻轻一吹,路上街边到处都是飞舞的花瓣。 到最后她也没有答应勤贵妃的请求,因为还在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答应这个将死之人的请求,但是又觉得勤雪凝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轻易认输,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去赴死呢。 而且在这个关键时刻如果泄露什么.... 她没继续想下去,把这些都抛在了后头,因为萧家那边传了消息说喜儿和明轩将在五月成亲,这日子也定下了。 现在好不容易可以缓口气,她得紧赶着把外面给娘买的房子打扫出来,毕竟喜儿这个身份又没什么娘家人,怎么也不能让她委屈了,这房子还得留着让她从这里出来的。 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了,喜儿和萧明轩也一同过来收拾了,屋里到处整的红红的,挂着红色绸布,到处也贴了窗花,就连门匾也是擦的干干净净的。 二人坐在院子里说话,喜儿穿着一件秋香色的锦衣,面料是极不错的云锦,里面则是淡白色的丝皱长裙,这么往那一坐,确实端得几分少奶奶的架势。 九儿你来了,快到屋里坐,都是你认识的,傻愣在这儿干嘛,这孩子…许梅端了菜走进去,萧尘霜走在她身后。 进去一看,果然这些都是认识的,明轩小俩口就不说了,赵修杰、锦绣、魏洛风都在,连禹王和弈王这会也从屋里钻出来呢,桌上摆了些果脯还有小吃,看样子这群人在这里是坐了许久了。 喜儿看她一来,正要起身让座,锦绣拦了一下,然后走到她跟前,亲昵的挽过她的胳膊,“姐你怎么才来,我们都等你老半天了。” “啊,等我做什么啊?” 喜儿从屋里搬了张椅子出来,笑着说:“都在拿我们打趣呢,小姐,你可得帮我好好治治他们。” 萧尘霜:“我可不敢,这在场的可不比我这个太子妃的身份低。不过你到底是我的人,要是他们真的欺负过盛了,我便让太子回来收拾他们。” 魏洛风抱胸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在商量着说送他们什么新婚礼物比较好。你也说了喜儿姑娘是你的人,而且即将成为你弟妹,难道你这个当大姑的不表示一下?” “还以为什么事呢,我当然会表示了,那你们呢,商量好送什么了吗?” 赵修杰大口灌了茶,太子妃说话就是大气,至于我么…决定送他们一对...送子观音! “噗!”锦绣笑喷了,“不是兄弟,你送.送子观音?” 第430章 病倒 赵修杰一本正经:“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夫妻俩成婚后腻腻歪歪的当然紧要,但更紧要的就是生娃,所以本世子这送子观音送的是贴心送的是值当。” “瞧你说的,那感情女人和男人成婚就是为了传宗接代?”锦绣翻了个大大白眼。 赵修杰没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再说下去肯定又得闹一顿。弈王看了一眼明轩,笑呵呵道:“依我看应当送个搓衣板什么的,都说这搓衣板是女子必备洗衣用的,但是在我大魏除此之外更是给男子专用的。” “给男子怎么用?”喜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 禹王哈哈大笑:“当然是给明轩跪着用啦!” “啊?怎么还能这样,居然让男子下跪?”锦绣也觉惊奇。 弈王不急不躁的解释来源,说是之前镇守边关的上官将军偶然一次回京述职,因为在家里常常被妻子欺负,然后现在一出来就跟下属什么的吹牛说自己镇得住媳妇,还一起去了淮安最大的青.楼以正名声,结果这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出去了。 结果当然是他老婆赶过来了,吓得他直接翻窗逃走,然后下属们也表示同情,就解释说一直在营外演练,而他看到自己夫人第一眼,第一句话,特别没骨气的说:“请夫人演兵!”然后就传出来了,说是上官将军跪了好一阵子搓衣板,那膝盖都破了。 萧尘霜闻言,忍不住说:“那看来替上官将军医治脚伤的大夫可真够贼的。” “嫂嫂为何这么说?” “那肯定是大夫把消息泄露出去,所以才被这些人知晓的啊。” “倒也是,不过后来朋友间打趣就会说起这事儿。” 明轩道:“一介将军惧内如此,恐怕实属夸张,不过我觉得也许是他过于疼爱自己的妻子,所以也甘愿事事遵从尊重了。” 喜儿倚在他肩膀上,“那你呢?” “我....”明轩一阵脸红,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大家伙见状又是一起哄,气氛热热闹闹的,连作为长辈的许梅也开始忍不住打趣着明轩。 笑过之后,一直保持沉默的魏洛风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说:“要我说就得送点实际的,明轩现在这个少师做的还不错,但也只是虚职,如今你的腿脚已经好了,不妨让你二姐帮忙举荐举荐做点实事。” 禹王嘴里正吃着桂花糕,含含糊糊的说:“对了对了,说来说去还是公子莫的提议靠谱,瞧你们一个个说的,简直就是带偏了!” 这个提议是不错的,作为萧家唯一的男丁怎么也得挑起这个大梁的。于是她很快就在准备落实这个提议,但既然是太子提出来的,那说明太子心里也是想把明轩拉为己用的。 说来也是,如果太子一旦继位多少也需要更换属于自己的人,培养新鲜的血液,如此才能和那帮老臣抗衡。 许梅让厨房准备了些小菜,但是数了数人数太多,于是锦绣提议不如大家吃火锅好了。本来她是不喜欢吃火锅的,后来是跟着赵修杰学的,用些大骨什么的去熬汤做汤底,然后只管把荤菜素菜丢进去,既简单又热闹。许梅哪里听说过这样的说法,还觉得不伦不类的,直至拿起筷子开吃的时候才懂得其中精髓与美妙。 这倒春寒的二三月天,各个吃的那叫一个满头大汗,然后吃着吃着,明轩就突然打起了喷嚏,而且这喷嚏还打个不停,就像是对花粉过敏一样,但这也不应该啊。许梅急坏了,放下筷子就跑去请大夫,众人也只好草草收场先把明轩扶进屋里去,喜儿一直在身边陪着他。 他半卧在床上,十分愧疚,“是我没让大家尽兴,待会大夫就来了,不如你们继续去吃。” “你都这样了哪能有心情吃饭啊,话说你年纪轻轻的,这小身板可不行啊!”赵修杰捶了捶他的胸口,虽然是轻轻的,可明轩却十分痛苦似的,猛地一咳嗽就吐了血! 赵修杰愣了,他急忙道:“我我发誓我肯定没用力。” 锦绣喝道:“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我弟弟都这样了你去碰他干嘛!” “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很轻啊,半点力气都没使就捶出血来了!” “懒得再和你扯,你快滚吧,这里不欢迎你!”锦绣也是急了,弟弟都这样了还下狠手,说好听点是单纯不好听就是缺心眼,脑子缺根弦。 赵修杰尴尬的不能自处,明轩还想着替他解释,可不知为何就是咳个不停,好似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似的,那声音空声响。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 萧尘霜不似他们像无头苍蝇般,而是去问喜儿这种状况持续多久了。果然,只有喜儿才是最清楚的,她说从去年差不多就这样了,但那时候事情太多了,不想让大家分心就强忍着没说,后来花绯颜检查之后也说过他好像有很重的内伤,具体是怎么回事说不上来,只是说再观察观察。 这一观察就是到现在,病症爆发出来了,一发就自然收拾不住了。 她心里大概有了数,没一会儿大夫赶来了,许梅也是跑的满头大汗,她拿出手绢替娘亲擦了擦汗水,握住娘亲的手,“没事的娘,现在大夫来了检查检查就知道了,你该放心。” 许梅闻言,担忧未减,眼巴巴盯着大夫诊脉。老大夫坐在那把脉,细心诊断着,然后看了一眼众人,皱眉:“你们都在这围着,本来病人就喘不过气,快出去出去。” “那我是他娘,我可以留下来吗?” 明轩又咳了几声,空出另一只手朝大夫使着眼色,那大夫会意过来说:“不是什么大病,不过现在病人需要静养,你们都先出去,待会有任何问题老夫会与你们说清楚的。” 大夫都这么说了大家也不好久留,只好暂时退到了门口。锦绣孥了努嘴,“都是一家人在这里等着,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劲儿。” “我...我虽然是外人但我也是关心朋友不行吗?再说你看禹王他们不也在吗!” 锦绣:“我又没说是你你急个什么劲儿,再说了,我四弟变成这样不也是你捶的,你说你说话就说话,这动手动脚的毛病就不能改改!” “我说你...” “够了,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好吵,刚才明轩吐了血还央着他吃火锅,娘,麻烦你去重新做点吃的给明轩,待会要吃药什么的也好垫垫肚子。”萧尘霜转身对许梅说。 “哎,我这就去,那你们待会明轩要是出来可得告诉我啊!” “肯定会的。” 禹王不自觉多看了她两眼,这被抬上来的夫人对以前情敌的儿子还真好,当自己儿子似的,一听说出了事儿就二话不说的去请大夫,他心里暗暗佩服,想想自己那老娘还是亲的呢都没这么上心,生个病什么的还来句,‘怎么不早点死’‘平时叫你多锻炼身体你不偏不,每天日上三竿才起床,你不生病才有鬼了’ 得,至此这孩子落下不敢生病的毛病,生病也不敢对母亲说了。 在外面大约等了一刻钟,大夫才打开门出来,神情平平静静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喜儿也没等他说话就冲进去看明轩,扑在床前,看着明轩那张巴掌大小惨白惨白的脸,满是心疼,“阿轩你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啊?” 明轩强挤出一抹微笑:“没什么的,瞧你怎么哭了?” 第431章 病倒(2) 喜儿摇摇头:“我担心你,你刚才咳了好多血,阿轩,...” “好啦好啦,傻丫头,大夫说我没事调养调养就好了。” 众人听他这么说也总算放心,萧尘霜看向大夫问:“对了大夫,我弟弟到底怎么样啊,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身体很虚弱,你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补起来?” 大夫捻了捻胡须:“冲喜啊。” “??”锦绣和赵修杰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什么鬼啊!” 大夫笑呵呵,抬笔写了方子,“小问题,之所以咳血是因为肺部有些问题,不过喝点药调理个两年三年的也就能完全痊愈了,不过这药嘛....总归见药三分毒,最好呢还是费点心思食补。” 原来是这样,她也知道上次明轩被打成那样总归会受伤,只是没想到要三两年。不过治病不在于时间长短,只要能治好那就算圆满了。她让碧水送大夫出去,然后带着方子先去抓药,至于这食补的方子,回头再请教请教宫里的太医也就好了。 禹王和弈王叮嘱道:“那你可得好好的,我们就先回去了,弟妹好好照顾明轩啊。” “我送送你们...”喜儿正要起身,禹王等人罢手:“行了自家兄弟客气啥,别送了,好生看着吧。”说完转头对萧尘霜说,“三嫂那我们先回去了,到时候城隍庙那边有啥事尽管跟我们说好了。” “那就辛苦你们了。” 刚才魏洛风说那些话她也都听进了心里,于是等众人散去,她就拉着魏洛风到了偏房,“你刚才说暗虚职的事儿我方才想了想,弟弟现在身体这么不好,也不能让他太操劳,我也知你有心抬举,不如就让他先做个闲职,至少将来步入朝堂也好有个名头。” “你有这份顾虑也是正常的,但明轩不是个小孩子了,你想想他马上也要娶妻,又是萧家唯一的男丁,将来你做了皇后身边总是需要人帮衬支撑,所以萧家不能倒。” 他的意思更是简单明了,萧尘霜心里一沉,“你就不怕别人说外戚干政,到时落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魏洛风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不许说这样的话,孤说过,一旦我登位我的就是你的,这句话永远有效。” 听到这话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感动,她此刻当然也感动,脑子里却不合时宜的想起勤贵妃说的话,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并非是不信他,而是不信自己。换句话说,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去...做一些事。 魏洛风敲了敲桌子,沉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眼下也不着急可以等以后再说。然后我还有件事要通知你,我打算明日就启程去西坞了。” “这么快?” 魏洛风:“这件事不能拖,多留一天就会打草惊蛇,那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他看了她胸口一眼,萧尘霜立马护住胸口处,“你看什么呢?” “我....”魏洛风苦笑:“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人?” “那不然你盯着看什么?” “我...我是想警告你不许乱来,我会尽快结束这些事,然后带你去邺城。” “你的意思是要换回来?” “嗯。” 虽然她心里高兴,可是这也太突然了,明显就很舍不得嘛。魏洛风摸了摸她的脑袋:“再加上这段日子和赵修杰关系处的不错,而上次我提过一嘴,后来他还主动找了你,如今已经和西坞的赵十三联系上了,所以这是最好的时机了。” “你决定的事我也做不了主,不过你就放心的去,京都就交给我。” 魏洛风知她心里不舒服,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有把这件事尽快处理完,才能还姑姑一个清白,多耽误一日就夜长梦多,始终是不妥的。 为了不让他牵挂,萧尘霜眼睛一闭,点了点头。 “那你放心去,京都就交给我了。” 萧婉清这边要求见贵妃却屡屡碰壁,心里正疑惑着,打算什么时候寻个机会让人去探探虚实,看看是不是真的病的如此厉害。早知上次就不该去绛雪轩的,这么一想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是被人故意支开似的。 她坐在凳子上看着摇篮里的莲衣,轻轻摇晃着,孩子睡的香甜呼吸均匀,她盖了盖孩子身上的被子,然后起身去关窗户。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半天没个什么所以然,打算今天再找个机会去行宫看看,不管如何也一定要见到勤贵妃一面。 慕楚从军营巡视回来,此次晋升为安北将军后,京都那些文臣什么的争相邀请赴宴。他向来不喜欢那些个场合,能推脱的也都推脱了。 前脚刚进屋,后脚就收到拜帖,说是阎公公送来的贺礼,理由则是送给他千金莲衣的,接着就有人送上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一把短刀,说是长安侯送的。他正琢磨着,忽然感觉身后一暖,再一看是自己的妻子送来了斗篷。 他撂了一下她鬓边的垂发,“莲衣睡了?” 萧婉清点点头:“你这是什么?” “没什么,阎公公送来的。”他随手一放,搂着萧婉清往里走。她的目光却留在那短刀上,分析道:“他这个时候送东西来倒是奇怪,以前他可是暗地里站太子那边的,莫非这是要倒戈?” “别胡说,宫里的事我们何必去猜测。” 萧婉清:“妾身也不想去猜测什么,只是...夫君你想想啊,你刚刚升了安北将军,手里又掌握了十五万大军,京中人巴结你倒是可以随便敷衍一下,但阎公公就不一样了,他毕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啊,洞悉皇帝一切行踪喜怒哀乐什么的。” “夫人你是什么意思?”慕楚警惕起来,他似乎在萧婉清身上看到那种跳跃的火焰。是一种似乎要把所有都摧毁掠夺的感觉。 萧婉清毫不避讳:“我的意思很简单,你们慕家替魏家打了天下,可到最后连个爵位都没分到,连个侯爷也没封上,难道你们就甘心?爷爷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天下未必就是他们的,只要有这个能力谁都能坐这个位置!” “而且慕家本就人丁单薄,那些旁支什么的混的也不尽人意,爷爷现在年纪大了将全部家业交给了你,那自然是信得过你,而你就不该让爷爷失望不该让列祖列先失望!” 第432章 夫人茶话会 这话说的慕楚心里一震,他一手抓住杯盏,两道剑眉紧紧皱着,然后萧婉清也没继续说下去,只是走到摇床跟前把莲衣从里抱起,闻到自己母亲身上那种特有的味道,莲衣也觉得安心,抬了抬眼,认为这是个安全地带才又沉沉睡去。 细想片刻,慕楚还是坚守内心那道防线,无论魏国待他们如何,当今皇帝待慕家又如何,始终都该忠于国忠于心,何况爷爷要是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同意的。因此他转移了话题,萧婉清也识趣的闭上了嘴,看来这些事还得慢慢筹谋才行。 “对了夫君,我听说贵妃身体不适所以迁至行宫了,我想去看看她。” 慕楚略有不安的看着她,萧婉清温和一笑:“瞧你,是不是我现在做什么你都觉得另有所图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婉清走到他身后替他捏肩解乏,“妾身只是觉得咱们出去一年多才回来,总也需要示好的。再说那贵妃如今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咱们这个时候对她好些,将来有事的时候她也会帮我们说话,反正左右闲着无事,待会父亲要过来接莲儿,所以妾身就想...” “你决定就好了,其实也不必和我说,最近军营里尚未安顿下来还需再忙,所以我也没办法陪你,你若是觉着闷了,无论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的。”慕楚握住她的手然后往怀里一拉,“家里家外都让你操心,实在是苦了你了。” “这有什么好苦的,我已经让厨房暖了汤,晚上你去军营安顿的时候也别忘了带些,床也暖过了,稍后便脱了鞋袜去歇歇。” 慕楚依依不舍的:“可我想你陪着我。” “都多大人了还这般如此,若是别人看到得笑话了,我还得去库房清算点补药什么的,去看贵妃也总不能空着手。” 慕楚点点头:“你说的对,把雪灵芝带过去吧。” 这段日子慕楚一直忙着军营操持训练的事,上次听慕老将军提过一嘴,说是要随时准备着迎战,那土藩族在边境活动频繁,所以陪着萧婉清的时间自然就少之又少了。她准备好礼物后就去了行宫,一连禀报好几次都被秦和无情的拒绝了要求,最后无奈之下才搬出太子妃姐姐的身份,这才勉勉强强进去,而从始至终秦和也跟随在左右。 听到有人来探望,勤贵妃心中一跳,喜悦莫名上了心头,可当看到来人时却不免有些失望。她拿起剪刀修剪花枝,“你回去吧。” “贵妃,我也只是听说你身体不适好心来探望,怎么话还没说两句就急着下逐客令了呢?” 勤贵妃冷冷道:“回去吧,本宫身体不适谁也不想见。”说完她就在秦和的搀扶下进了内殿,萧婉清一头雾水,什么玩意!那勤家现在都变成这样了居然还敢摆谱!贵妃顿了顿,萧婉清也瞬间变脸,那笑容还来不及展开,听到耳朵里的话就令人生气了。 “你注定赢不了她,还是少做这些白费力气的事,不如想想怎么保命。” 她口中的那个她,萧婉清当然知道是谁! 她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目送贵妃离去。秦和走出来朝她略一施礼,“贵妃身子确实不好,今日是看在太子妃面上才让您进来探望,若是以后没有必要最好还是减少见面。” “.,....太子妃。”她嘴角不自觉一抽,黑着一张脸出了行宫,而这没送出去的礼也被扔到了马车里。她实在气愤不已,这个贵妃到底在卖什么关子,怎么这么突然的就...难道就不怕她把白头宫女的事说出去? 这边行不通她也不着急,接着又暗戳戳的拜访了几个大臣的夫人,以寻常名头前去看望。京中这些夫人私底下也总会见面的,所以约出来并不难,聪明些的则为自己夫婿打听点什么,大多人也只是各自间请教如何对付那些狐媚子的姬妾和外面的女人。 说着说着这话头就转到了她的身上,字里行间透露着想要巴结的意思。萧婉清便摆出了那大家主母的风范,热情的招呼着,顺势提了提陈、林两位大人现在的处境。不提还好,一提起,两位夫人就哀声载道的,说是明里升了官,暗里却是夺了实权。 萧婉清漫不经心的说:“做臣子的是这样,而且皇上最近身体也逐渐好转,做起事就更清明了,也不知道以前那些事会不会给抖露出来。皇上可是最讨厌这些肮脏事儿,记得前段时间....那许大人和太子那回事,还把太子关进了大理寺的。” 是啊...皇上这么讨厌这些腌脏的手段,连自己的亲骨肉也肯狠心对待,如今他的病情有所好转处理朝中要务更加雷厉风行了。相信很快就会处理到自己的夫君身上,那还得趁没发生之前就得赶紧把手里处理干净才是。 林夫人立马道:“慕夫人...难道慕夫人有办法?” 陈夫人:“如今慕将军节节高升,若是有慕将军作保的话,我想我们的夫君也不会有别的闪失啊。” “我夫君节节高升都是应该的,这么些年慕家立下的汗马功劳,我敢说一句连勤家都比不上,可到头来却是勤家荣华富贵到老,慕家门丁衰弱至此,世间何谈公平呢。” “这.....慕夫人你也别先想太多了。” 萧婉清:“没什么,对了,这是上好的龙井,我看二位夫人倒是喜欢,不如带些回去。” “那就麻烦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二位夫人起身要往外走。 “其实陈、林两位大人的情况要处理也很简单,只要杀一个人助一个人,一切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助一个人....”二人齐齐留步,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在场几位夫人也是一愣。这帮人平日里交好,她们的夫婿自然也会多少交好,再说官官相护更是如此,因而有句话叫做牵一发而动全身,换句话说今日在场这五个夫人多多少少有些联系,一旦陈、林两个大人出事,她们还远吗? 气氛一下子就变了,众人齐齐问道:“慕夫人,您是聪明人,我们都是无知妇人....在这些大是大非上面确实不如您,现在紧迫在即,若是你能在这个时候帮我们一把,那将来这个天大的人情自然是要还的。” 第433章 西坞之乱 萧婉清:“要对症下.药才能奏效,如今还是陈林两位大人的事情比较紧急,明日我要去走亲戚,等后日回来的时候再找你们叙旧。” “可....”林夫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夫人拉着了,二人对视一眼便也相互明白过来。等她们走后,翠竹才问:“小姐,为什么不马上就告诉她们呢?” “总得先晾一晾,让表哥帮忙盯着朝里的动静。” “诺。” 她看着手里的簪子就想起曾经还和魏洛风在一起的时候,可是他既然已经选择了萧尘霜,那么也该是时候有个了断了。 男人们行动起来比女人还要麻利,魏洛风和赵修杰就只备了两匹快马,离开淮安出来,不过才三天多点就已经到达了西坞了。但是一路上却看到很多难民从城里逃出来,准确的说这些人是在做某种提前迁徙。 就算偶有两个迁居是正常的,但这种大规模的就实在很少见了。赵修杰也是满脸疑惑,看了魏洛风一眼,“莫兄,这是怎么回事?” 魏洛风:“前面就是你们的封地,连你都不知道你问我?” 赵修杰嘀嘀咕咕的,“没道理啊,这些人怎么回事,跟疯了似的....” 他们不是在逃跑,是在跑进城,不错了,刚才从城里跑出来的那几个他也留意到,现在又看到他们大包小包的扛着东西回去,还携家带口的... 可是刚才来的时候一路平安,除了有几个镇子和乡县比较...诡异以外...就没有别的怪异现象了。看着老赵像个无头苍蝇,魏洛风徒步上前朝一胖大婶走去,“大婶,你们慌慌张张的这是上哪去啊?” “进城啊,看到没天快黑了,再不进城就来不及了!” 胖大婶着急忙活的走了,身后走来一老太太,步履蹒跚的,若非魏洛风反手将她扶住,怕是当场就要摔倒。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你啊年轻人,不过你们还是赶紧进城吧。” “婆婆,到底发生什么事?” 那老婆婆一脸难色:“你们不是本地的吧,那长毛鬼子打进来了,已经集结了军队说是要攻下西坞这块城池。” “长毛鬼?”魏洛风蹙眉,从淮安过来一路都没听到这些,怎么到了这里就听说被长毛鬼给包围了? 婆婆急道:“长安侯下令了,要是天黑之前没进城,等长毛鬼来了就真的没处躲了,你们还是别罗嗦了,随我们进城吧!” 赵修杰:“莫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魏洛风双手抱胸:“当然是进城了,顺便问问你父侯是怎么回事。” “那我们就进城!” 城门口果然有很多重兵把守,这些人帮着百姓们迅速进城,而城内有更多的百姓被一群群巡逻的军队安置在一旁,这些人声音大动作也十分粗鲁,对那些老弱病残更是推推搡搡的。魏洛风不由蹙眉,原来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这些人就是如此的。 赵修杰看到熟人了,连忙跑了过去,“拓将军,这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所有百姓都跑到城里来了?”看着这如蝼蚁多的百姓,深感恐怖。 “世子,你回来了?”那五大三粗的拓将军也显得很惊讶。赵修杰:“我爹呢?” “侯爷正在和各位谋士商议要事。”拓将军看了一眼他身旁的人,“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莫公子,拓大哥,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村里好多都空了,我在淮安也没接到说什么出大事了啊。 拓将军闻言,无奈道:“就这段时间的事,是这样的,那帮东洋人来势汹汹的,见人就杀!”他叹了口气:“这帮人作战迅速攻击力很强,我们也根本没机会通报回去。” 这话一出,二人堵在喉咙里的话也没办法问出来,这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淮安会收不到消息的原因了。 拓将军拍了拍赵修杰的肩膀,“世子,现在城里非常不安全也很乱,可能顾及不到您,我让两个人护你回侯府。” 魏洛风抿嘴一笑,赵修杰蹙眉,“你笑什么?” “我是在笑别人把你当累赘,难怪你这么着急的想与我合作了。”魏洛风微一挑眉,“就是为了向你父侯证明自己不是无能。” 赵修杰:“咳...虽然你说的是真的,不过我...我...” “算了,城里确实挺忙的,你还是回去吧别添乱了。”魏洛风转身走进一间客栈,赵修杰见状也连忙走上前,“你不跟我回去?” 魏洛风:“我还是住客栈会更舒服一些,你们里面规矩多。” “这点倒是....那我干脆也不回去了,等过两天情况好转一些再回去吧,省得父亲看了我还得生气。”赵修杰说着就掏出银子先订了两间最好的上房。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若是往常谁会看到银子发愁,现在老板却表现的十分为难,无奈道:“对不起啊世子,小店真是客满了,别说两间上房,就连下下房都没得住了。” “什么?”赵修杰不依,“必须给本世子收拾两间房出,若是嫌少我这里还有!” “世子殿下,这……小的实在没法子……” 赵修杰冷哼一声:“以后休想我再光顾,你这破烂地方趁早关门大吉!” 他碰了一鼻子灰,灰头土脸的拉着魏洛风的衣袖又去了别的店,几乎城中这些规模不小的店都转悠过了,确确实实没有什么上房了。 最后来这一家,争吵不过时他那少爷脾气也上头了,不依不挠的非让人家掌柜的把那些住客赶出去。 老板们更是一脸无辜和为难,把目光放到了魏洛风身上,“若是平时赶了也就赶了,但这个时局要是还这么做,怕是会引起暴乱啊。” 魏洛风明白老板的意思,在他求助的目光下也果然没让他们失望,沉声道:“既然这么紧张,老板你想想办法收拾一间客房吧。” “好好好,小人这就让人去收拾出来。” 赵修杰还是不满,“莫大哥你怎么回事,早知道就回侯府去住了。” 魏洛风:“时局不同也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你作为世子理应弄清楚事情原委的,等我们先安顿下来后再看看吧。” 他当然晓得大哥嘴里说的时局不同是什么意思,因为刚才在城里转悠一圈,那些富裕的人家则去了客栈,穷苦的人也只能窝在士兵们临时搭建的棚子里等待着救济。 想到这些,赵修杰也觉得有点道理,想想那些穷苦人家遇到这种兵祸连休的地方都没有,而自己现在至少还有地方避雨遮风也算不错了。 二人安顿好后赵修杰就在房里睡大觉,俩人共挤一张床实在让人不舒服,魏洛风也不习惯和男人睡在一起,就干脆先出去打探打探情况什么的。 两天下来也差不多把情况都摸透了,这东洋人向来在海外,轻易不会进关更别说渡河来西坞,但这次宁愿冒着得罪大魏的风险也要来,而且是来势汹汹的,连无辜的村民也不肯放过,这怕是杀了祖宗十八代的仇。 看到街上这些因这场无稽的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灾民,他的心里就有些忧虑,再这么下去西坞必出乱子。 他的忧虑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仅隔了一天城中的人就开始陆陆续续生病,而且还是那种会传染人的疫病,所幸病因不复杂,大夫们也自告奋勇的在街边搭建了棚子开始施医赠药。 赵修杰也十分不解:“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为什么他们好端端的就生病了?” 第434章 西坞之乱(2) 魏洛风双手抱胸:“听拓将军说在我们进来后有几个人也跟着进来了,而这帮人似乎是携带疫病的患者。” “这么说是那些故意放进来的?”赵修杰心惊不已,这么说那东洋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样一来只要城中传染的人多了,若是无法医治,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换句话说到时就得自动投降不攻而破... 拓将军说:“基于疫病而言我也觉得复杂,却又完全没办法分辨那些携带疫情的人是故意的还是假的。” 魏洛风双手抱胸,淡淡道:“这个很简单,东洋人惯于穿木屐,脱掉他们的鞋子看看双脚大拇指和二拇指是否分开有足够的间隙就能准确猜到身份。” 拓将军半信半疑的派人照做了,结果真的如魏洛风所言,那些确实不是大魏子民更不是西坞当地的百姓,而是染病的东洋人。 一开始魏洛风还在等,不过照现在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就麻烦了,所以他觉得时机到了,因此让赵修杰带他进侯府。 赵修杰也没多问,在他心里莫大哥是个有主意的人,他说什么那就一定是什么。 长安侯听到自己儿子回来了,也顾不得和谋士商量什么,赶紧出来相见。 父子俩抱头痛哭,好好说了会儿话后,他老人家才意识到赵修杰身旁的人。 随即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年轻人目光澄澈清明,且气质非凡,一看就知道是个好的,因而客气的点点头,“这位公子是?” “对了忘了介绍,这位就是莫公子,常年在东洋一带活动,便是那飞羽山庄....” “我知道。”长安侯径直打断了儿子的话,“早些年本侯也曾和莫老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他老人家现在身体还好吗?” 魏洛风抱拳:“托侯爷的福,爷爷他老人家身体还算硬朗,不过悉数家业都交到我父亲手里。” “有机会一定要见见才行,只可惜……”他叹了口气,转而道:“哦对了…你们一路回来风尘仆仆的,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去沐浴,我让下人给你们收拾一下房间。” 魏洛风也没拒绝,淡淡道了句‘有劳了’便跟着下人去客房。 他走后父子俩就开始说话,长安侯这人是只老狐狸了,不得不多留了个心眼,听儿子完完全全说完一遍还不算,还回书房拿着以往的肖像对比许久。 发现这个人确实和老莫有几分相似,只可惜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无法再查证别的,现在可是连苍蝇都飞不出去了。 勉强安顿下来后赵修杰就带着魏洛风到处闲逛,逛了半日下来,才总算把侯府逛完。他显然是把城中危机抛诸脑后了,对他而言上头还有父亲他们顶着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就真的不关心城里的事?” 赵修杰看了他一眼,叹息道:“我不添乱就是好的了,再说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也束手无策,还能怎么办呢. 魏洛风:“照此以往不过十天,这里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死...死城?为什么?” 魏洛风没有答话,但心里却十分的清楚,像这样的城池绝不会一下子储备很多东西。到时候弹尽粮绝,十日内开始暴动,二十日内开始陷入疯狂,三十日说不定会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救。 他没有过多的和赵修杰解释什么,打算在吃晚饭的时候和长安侯提一下。 赵修杰觉得莫名其妙,但一想大哥说话肯定是没错的,一再保证自己会完全按照大哥说的话去做。 魏洛风笑道;“我什么时候就成你大哥了?” 赵修杰:“我只有个妹妹,其实也想要个哥哥,当然,莫大哥你脑子好使又聪明,当你弟弟是拖累你了,不过既然咱们能遇到那就是缘分,所以这声大哥你一定当得!” “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当不得...那岂不是太拂你面子了。” 赵修杰嘿嘿一笑,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南地北的事儿,走到一个院子,隔开老远就听到里面的人传出争吵的声音。 “这里面是什么人?” “害,不用理他,是我爹的义子....特别讨厌,嚣张跋扈的,平日里和他就不对付。虽然他年纪比我大,但这个人惯会利用别人的同情心,总之十分的可恶!” 魏洛风点点头:“既然这么讨厌那我们就走吧。” 赵修杰奇怪道:“你都不问问我和他有什么过节吗?” “这种事情你若是愿意说我当然愿意听,但既然是不好的回忆那就无需记住太多,走吧,回去的时候也刚好吃晚饭,我想看看你父亲是否有对策了。” 赵修杰心里不禁一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舒服,好像是第一次被人尊重的那种感觉。 只是二人刚想要走,那争吵声就越来越大了,看到拓将军气急败坏的走出来,背后的门窗也狠狠砸在了一起,砰的一声关闭上了。 “世子,莫公子,你们怎么...” 魏洛风不算意外:“原来是拓将军,您刚才似乎在与人争吵。” 他没好气道:“不错,这个刘戏影实在过分,因为一人之错居然让整座城池的人为他而送命,全因一个贪字!我劝说无果还把我给赶出来,太可恨了!”他虽是个粗人,但也意识到现在可能失态,忙拱手欠礼,然后转身离去。 赵修杰:“听到了吧,这个姓刘的就是我父亲的义子,说当年他的爹是为了救我父亲而死,总之对这个野种十分疼爱,甚至超过对我的疼爱。” “看来你没少受气。” “何止是受气啊,好的有功劳的都是他,坏事做尽受委屈的总是我。若不是妹妹对我照顾有加,我想在这个家里我怕也没什么地位。” 越说越觉得委屈,他瘪着一张嘴:“之前他还厚着脸皮的想和我争世子之位,若不是我妹妹以性命要挟,这世子的封号怕就是他刘戏影的了!” 第435章 挖坑 啧,这人也实在太不堪了。 魏洛风咂舌,光是听这么一说就有种想揍刘戏影的冲动,他按捺住这种心绪,这一路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吃晚饭的时候以往最起码八个菜,但现在只有四个菜,不过总算是有荤有素。 长安侯一脸窘迫,身旁的官员解释说:“自事发以来侯爷每日就粗茶淡饭的,今日还是因要待客才肯用厨房里的食材做这些吃的,还请莫公子不要嫌弃,这艰难时局大家都该多体谅体谅。” 赵修杰也觉得有些挂不住,低声和魏洛风解释:“没事大哥,等城里平静之后我再带你吃好吃的,现在就将就些吧。” “无妨,眼下时局艰难,我们在外面的时候也看到许多,这种情况之下...还忧国忧心。”他夹了块炝炒白菜往嘴里送,摇摇头:“可惜光是如此远远不够,侯爷是否已经有了对策?” 坐在侯爷旁边的刘戏影冷哼一声:“办法不是没有想过,我们之前派出好多人去送求救信,就是希望皇上能够派兵支援,怎料出去一个死一个,现在已经是人心惶惶了。” “这位是?”魏洛风故作不知。 长安侯不好意思的说:“让公子见笑了,这位是我的义子,也是修杰的义兄。” 赵修杰别过脸去:“我没这样的义兄。” “杰儿!”长安侯肃然:“不得胡闹。” 刘戏影大大方方的,摆摆手说:“义父不必往心里去,修杰对我一直有误会的,眼下您要操心的事情很多没必要为了这些小事而更加操劳。” 瞧这番话多体贴,那完全就是一个大孝子啊! 也难怪赵修杰这样的性子斗不过他了,若不是早早知道情况,就他一个外人估计都得大骂赵修杰不懂事。魏洛风故作惊讶:“原来你就是刘校尉?” 刘戏影听到别人叫出自己在军中封号,虽觉意外但同时也觉面上有光,故作淡定:“咳,在下与莫公子素未谋面,没想到你居然认得我?” 魏洛风狗腿子似的倒了杯酒递给他,“当然当然,刘校尉的大名可是响当当的,听说您是有勇有谋武功卓绝,没想到今日居然能亲眼所见!”他抬起杯盏,“这杯酒无论如何都要敬你一杯。” “莫公子真是客气了。”刘戏影被他这股热情给弄的不好意思了,虽然心里有些犯杵,不过当看到长安侯那眼睛里射出来的光芒,那种带着自豪和希冀的光时,他瞬间就觉得心安理得了。 赵修杰犯着倔,难道自己真的样样不如刘戏影?他一咬牙起身离开了桌面,长安侯喊了几句他也充耳不闻,当是没听到一样。 “杰儿是被我惯坏了,还不如戏影贴心。” “义父不必忧虑,弟弟还小还需时日成长,您先吃点东西,晚些时候儿子带人去城楼巡视一番。”刘戏影果然是一副乖乖孩子的模样。 魏洛风揉了揉太阳穴,漫不经心的说:“其实在下倒是有个主意。” “你有主意?莫兄弟,你既然有主意不如与父侯说说?” 魏洛风看了一眼长安侯,得了首肯后才起身说道:“这两日在城中我也大概了解状况,但冒昧问一句,为何东洋人甘愿犯了当初订下的条约也要出兵攻打西坞?” “这....”长安侯一脸难色,他哪里知道这帮长毛鬼心里想的什么。 其实他心里不是完全没有答案,这场兵祸是在刘戏影从东洋回来的时候而发生的。 换句话说很有可能是和戏影有关,但当初是老刘头救了他一命,如何也要保住老刘唯一的骨血,更不能因此去怀疑什么,所以他一直不敢断定。 有时候人便是如此,哪怕明知是错的,明知真正的结果,却偏要背道而行。 魏洛风完全不在乎他嘴里说出来的答案,语气仍然淡淡的说:“对了,之前看到拓将军,听闻他的武艺也十分高强。” 听到这里的拓将军微一拱手,更为谦虚的说:“莫公子实在夸奖了,其实我与刘校尉的武功不分上下。” “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有点难办了。” 一听这话,刘戏影赶忙问道:“难道莫兄弟有办法了?” 魏洛风淡然一笑:“其实我想的这个办法也很简单。”他深出白皙而修长的指节在杯子里沾了点水,在桌子上画着什么,“外面既有重重围困,也就是说长毛鬼一直在暗中监视我们,所以没法送信求救。” “不错,目前的情况确实是如此。”拓将军点头。 魏洛风:“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送信失败,因为派去的都是些无用功的小兵。可如果这个报信人是一个武艺高强,有勇有谋又甘愿为侯爷为整个城池牺牲的人呢?” “啊……这个…” 这话确实让人醍醐灌顶,长安侯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不错,人的强大不是来自于这副躯壳,而是躯壳里的信念和信仰。 所以这个送信的人必定得是有勇气有信念的武功高手。 他点点头:“所以莫公子是打算让本侯派两个武艺高强的人去送信?” “除此之外还需有所牺牲,派六十个人从四个城门口出发,吸引那些长毛鬼的注意力,这时再让武功高强的那个人设法突破重围,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说到此次,又叹息:“可惜修杰武功平平,不然他身为世子是一定愿意冒险出城送信的。” 刘戏影闻言,瞬间心痒俱酥,他想要世子的位子就必须得到民心。 现在这种状况如果他自告奋勇的去送信求救,若是突破重围,到时不光是长安侯会对他刮目相看,于城内人而言更是民心所向,到时在全城百姓的压力之下,就不怕那赵修杰不让位。 拓将军当即表态:“末将愿意前往!” 魏洛风:“虽然这是功在社稷的好事,却到底九死一生,拓将军可要想好啊。” “身为将军本就该为国捐躯,如今我城中兵力不济,又怎么能被牵着鼻子走,那帮长毛鬼,就算这次豁出性命我也非得突出重围去送信!” 眼看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被抢了先机,刘戏影也忙跪了下来,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态,“父侯明鉴!您待儿子如亲生,事到如今儿子也该回报父侯栽培的恩德。儿子愿意担此重任!” 长安侯心生忧虑:“可是危难重重……你,你是刘兄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我如何能看你出事?” 拓将军:“侯爷,末将愿意前往送信!” 第436章 抢着去死 两人争执不下,魏洛风不动声色的抬了抬手,露出一副动容的神情。 “长安侯身边真是能人辈出,难得二位将军都愿意前往,只是这确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搞不好连性命都会丢掉!” 他故意这么吓他们的,实则到了这一步,二人根本就退无可退,尤其是刘戏影。 刘戏影似乎也明白这一点,狠狠一咬牙,再次开口道:“拓将军,还是让我去吧,城中还需你守护。”他看向长安侯,“父侯放心,儿子必定突围,到时带着魏国救兵来支援,定要将这帮东洋人赶出西坞去!” 这番言辞下来,拓将军已经无法再开口了,因为魏洛风更是助了刘戏影的威势,就连长安侯此遭也不得不答应这个请战的要求。 既已下了决定,刘戏影就立马去准备,点算了一百名精锐将士,比之前预算的还要多,然后才按照魏洛风的意思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出城,而他这边更是在原有出城人数上多安排了十个人以保护自己的安全。 当真是个惜命的人。 魏洛风闭着眼也能猜到这些,如今鱼儿刚刚上钩他也不着急着立马拉起鱼线。 在姓刘的走了之后他胃口也好些,吃了少许饭后,长安侯也关心起来生意上的事,旁敲侧击的问了一番,然后得到自己满意的一个回答。 “那贤侄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长安侯进一步试探。 魏洛风:“实不相瞒,我与修杰相识全因秉性相投,后来才知他自觉在家中不受重用,想在购买原料的事上出一份力,刚好我们莫家也想趁此给朝廷一个下马威。” “贤侄这话可好生大胆,若是...” “我们莫家向来不怕朝廷,前年合作的时候还剩少许尾款尚未支付,这一点已经让我爷爷很不满意了,已经打算和别家合作,但....”魏洛风摩挲着杯盏,“侯爷这边的生意做的很大,若是利润能高少许,那这批运来的原料可就是你们的。” “咳....”长安侯笑呵呵的,“吃菜,贤侄吃菜。” 老狐狸,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要揣着! 他吃完饭就回了自己的客房,却在院子里看到一个落寞的背影。 那人独自坐在风中萧瑟,有几分凄凉,本是不想管他的,但想想这傻小子也是可怜,不由自主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修杰头也没回,“怎么连你都站他那边。” “?你还是小孩子吗?” “什么?” “只有小孩子才会说站在哪一边,我们是生意人,生意人以利益为先。” 赵修杰冷哼:“难怪满身铜臭,但是莫大哥你简直不要太过分,他他....他算个什么东西,我爹那个老迂腐护着他就算了,连你也吹捧他,我真是没想到。” 这傻孩子缺心眼啊,为什么要和一个将死之人去计较?魏洛风表示不理解。 赵修杰看他不答话,这才说:“我意思是咱们是朋友,你不应该嫌弃我而去夸赞别人的。你们后来的话我也听到了,这么好的立功机会我...” “你是想抢着去送死吗?” 赵修杰懵然:“莫大哥的意思是?” “说你蠢你还不信,你不是讨厌他吗,正好,趁这个机会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除了他,具体什么意思应该不用我多说吧?”魏洛风微一挑眉,语气多了几分冷漠。 赵修杰愣了半晌,听说将士根本无法突围,所有人去一个死一个去十个死十个,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可见是非常严密的监视着。 也就是说刘戏影这次抢着出去送信,怕是真的要死在乱军之中...... 他一拍脑门,“我的天,大哥你也太恶毒了!” “咳...怎么说话呢?” “对对对,我说话没说好,不过你这也太....太那个了....” 他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那目光也慢慢变得悠长起来,片刻之后拍了拍修杰的肩膀:“走吧,去城楼看看。” 从知道刘戏影这个人之后他就已经在想要如何对付了,加上他们所说的这个人缺点之后就分析出来应该怎么做。 所以才会设计引他去送死,怎么说也算是帮赵修杰一个小忙吧,毕竟相识一场。 突然的,赵修杰转头看他,“大哥,你说万一我将来要是做错什么,你会不会也这样设计害死我?” 魏洛风的面色沉了下来,“你怎么会这么问?” “那大哥你会毫不留情的就和我翻脸吗?” 魏洛风皱眉:“我不喜欢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哦....”赵修杰闷闷的点点头,他想,如果大哥真的要骗他或者伤他,可能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就着这句话,魏洛风表面上很镇定,实则心里已有些乱了。 子时过一点,一行人已经悄悄爬上城楼,尤其长安侯更为紧张的盯着刘戏影一举一动。 他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带着一帮精锐从北门悄悄溜走。 在外驻扎的军营也只有零星火点,出来的时候左右并无人盯着,慢慢的就穿过了其中一座大营,只要再经过两座,他们就一定能逃出去。 届时可是大功一件,到时这世子的位子自然而然就落到自己手里了,刘戏影仿佛看到了曙光。 长安侯不敢有半点松懈,“莫公子,你说戏影能不能突出重围?” 魏洛风:“我也不知,不过东洋人警觉极强训练有素,只怕不容乐观。” “如果未能突出重围,那岂不是我亲手送影儿去死的吗?那这可真是把他给害死了!”长安侯已经有些后悔了,将来要是死了如何去面对刘兄?如何交代啊! 魏洛风冷眼旁观,完全漠视刘戏影正在面对经历的事。 那帮东洋人被惊醒了,一下子军营里的灯就亮了起来,接着慢慢亮起,又听到一阵乱哄哄的声音。 很快的,那四队出发的人都被乱箭射死,而刘戏影运气不错,借着那些尸体躲过了漫天的箭雨,但也只是一时,因为很快刘戏影就被几个东洋首领抓起来了。 奇怪居然没杀他...而是带回军营了? 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长安侯气急败坏:“早知就不这么做了,如今刘戏影被抓到了军营可见是生不如死的,拓将军你马上准备准备即刻随我去救人!” “侯爷稍安勿躁,他们既然留他一条生命,也就是说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若是侯爷信得过我,我愿替侯爷走这一遭。” “你?”长安侯陷入沉思,莫旭尧可是莫家独子,若是出个什么万一那他如何赔得起。 不过看这年轻人赤诚稳重,又也许可以一试。 赵修杰见状,也连忙道:“父侯,我愿和莫大哥一同前往,定会救出义兄。”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呢。长安侯修书一封绑在箭头上射下城门,然后二人穿戴整齐欲出城去。魏洛风顿了顿,转身看向赵修杰:“你就留在这里等我。” “那不行,太危险了我得陪你去。” “你又不会武功,跟着我去还得分心保护你。” “可是我....” 魏洛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好兄弟,既然刘戏影该死而未死,那我此遭就去要了他的命,另外再设法脱身。” “不行大哥,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忙活,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魏洛风知道这孩子是诚心要帮忙,看着他那崇拜的眼神属实有点惭愧。他没有这么大义,只是想搞清楚东洋人真正的目的才回去这么一遭。 他默了默,然后说:“真要帮我也不是不可以…”贴近赵修杰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出城了。 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正是这个意思,东洋人虽贪得无厌妄想欺占城池,但在待人方面确实要比大魏更有礼节些。 将军乌羽得知他的来意竟也没为难,只是果断道:“放人是绝对不会放的,因为他偷走我们的东西。” 魏洛风:“他到底偷走了什么值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你可要知道你们如此做是在和整个大魏为敌,即便你们日夜在此地守着不让人去通风报信,可是又能坚持多久呢?” 乌羽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天生贵气便知身份定不会简单到哪里去,于是缓和了下:“你似乎不是西坞的,既然如此我当是与你交个朋友,可以让你离开…但如果这厮不肯归还东西,那城里其他人都得跟着陪葬。” 魏洛风笑眯眯的说:“我是不会走的,此遭来了就是要解决问题而不是宣战,更不是与乌将军你制造更多的问题。” 他愣了,“你认得我?” 魏洛风:“乌将军的大名有谁不知?” 第437章 下辈子再救你 乌羽却半点高兴不起来,反倒陷入了沉默。 他年纪已经大了,很多事力不从心,远负当年盛名。 可这次就算天皇不让他来,他也一定要亲自拿回这张宝图。因为东西是从他手里弄丢的。 年纪确实大了所以这一路下来,日行百里的路途过于折磨,身上的旧伤也频频作痛,幸好西坞这帮都是乌合之众,否则他肯定是吃不消的。 他正恍惚间,自己手里的刀竟已被眼前这个年轻人夺了过去。魏洛风掂了掂刀身重量,“是把好刀。” 乌羽大惊,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能从他身上取走武器的人,这还是第一个。看来他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否则以这个年轻人的本事,要取他的脑袋岂非如探囊取物? 他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我们与魏国一直保持良好关系,甚至年年上贡,可这次实在是这个姓刘的小子欺人太甚了!” “到底拿走什么让你们倾巢而出?” 乌羽沉吟片刻,吐出几个字:“我们东洋山水宝地一直在提炼铁矿,而他拿走的正是藏着某座山脉资源的地图,仅此一张再无别的,早知他是喂不熟的狗,我们也不会如此大意。” “我听闻东洋那边依山傍水漂浮在小岛上,左右两岸都是丰富的资源,仅仅如此会倾尽国力与我大魏作对?” 乌羽笑道:“若是寻常而言最多也是修书回来讨要个说法,但这事关我们祖先的传统,这块地上全是我国皇陵所在,因此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得到那张地图,若是让外人踏入,唯恐.....” 他知道乌羽是有意隐瞒,再问下去定然也不会说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张宝图上面肯定大有玄机。乌羽抱拳道:“我看公子贵气逼人想来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倘若你能说服刘戏影将宝图归还,我以项上人头担保必定撤兵!” “两军对战最后受苦的始终是百姓,每每打仗便是生灵涂炭,如果乌将军言而有信,在下未尝不可一试。”说到此,他又道:“不过我需要三天的时间,但前提将军必须全盘信任我,否则你根本拿不回来。” 乌羽大喜:“没问题,既如此乌某就恭候公子的好消息了。”说完他喊上了几个将士带着魏洛风前去另一个营地。 刘戏影就被关押在此处,用来捆绑的绳子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轻易割不开,为的就是防止他逃走。 与此同时,乌羽也跟着走了过来,魏洛风看了一眼那可怜巴巴的刘戏影。他是真的可怜,眼里含着泪,很想挣脱身上这些绳子,但发现一点用都没有,只好寄希望在魏洛风身上。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我会去劝说他。” 其中一人说:“谁知道你是不是想玩什么花样!” 魏洛风:“你们也看到了,这绳子是用芝欠草和精钢石做成的,我身上可是任何武器都没有,我如何解得开。再说除了这里以外没有别的路,除非我会遁地,否则根本就无处可逃。” 那人还想说什么时就已被乌羽拦下了,他点点头表示相信,然后带着一队人守在门外。刘戏影用舌头顶掉了嘴里塞着的麻布,差点脱臼,但他也顾不得这些了,哀求道:“莫公子你是来救我的吧,是不是义父让你来救我的?” 魏洛风:“我已经知道事情原委了,不过眼下没法救你出去,他们实在守卫森严。倒是你所作所为要是让侯爷知道,可能也无法保住你。” 听他这么一说刘戏影是真的怕了,连忙道:“我知错了,只要能救我出去我还给他们便是,莫兄弟,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魏洛风愁眉不展:“我本就是来探探虚实,只要你一日不交出那份地图他们就一日不会为难你,怕只怕他们会找到,所以你现在必须告诉那地图究竟藏在何处。” “怎么都觉得你好像在故意套我话?”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不信你父侯,确实是他让我来救你的。如今你的情况我也会一五一十与他说明。”说完他掏出身上的令牌,刘戏影一看确实是长安侯的令牌不假,但对魏洛风这个人他还是保存了几分疑虑不太信得过。 魏洛风:“那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但眼下我们得出去。” “你肯救我出去?”刘戏影大惊,他都这么说了没想到魏洛风竟还愿意救他出去。只是这绳子要解开并不容易,他叹了口气:“没用的,这绳子根本割不开。” “割不开却可以烧断。”魏洛风举起桌上的蜡烛走了过来,刘戏影只觉手边一阵火辣辣的痛,然后那禁锢着自己手腕的绳子没一会儿就自己断掉了。他大惊,魏洛风立即伸手作嘘,他也识趣的闭上了嘴,低声问:“那现在该如何?” 魏洛风不动声色,扔掉手里的烛火,落地一瞬间整个营帐就以最快的速度燃烧起来。外面的人也慌了,立即进来查探,可屋里哪里还有别人,只剩下一堆绳子而已。左将军怒道:“居然让他们给跑了!” “肯定是趁着放火之际才跑的,那边有个破洞,追!” 乌羽皱着眉头,趁着东风起这火势立马就变大了,他立即组织人先行灭火。半道上想起魏洛风之前说的话,也不知为何,他和那小兄弟素未谋面,心里却佩服的紧,或者说是赞他敢孤身一人进敌营这份勇气,因此对其产生些好感。 再想想他之前说那些话.... 那么三天后真的能拿回属于他们东洋的宝物吗? 他们每走个地方都会放火,渐渐的整个军营都亮了起来,但不得不说这帮东洋军训练有素,仅仅片刻功夫就将火灭了。魏洛风看向刘戏影:“你先回去,我来引开他们。” “那好,我回去叫父侯派兵来救你!”刘戏影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暗道,要不是因为你的狗屁主意我哪里会被东洋军给抓住,现在你既然愿意留下来送死,那为什么不成全你?救你?呵,下辈子吧!他快速跳上船轻快的划着木浆就离去了。 魏洛风微眯着眼睛,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竹筒,轻轻拉了拉绳子,一道利箭破空而去,然后在云层中绽放出一个零星的光点,又再次悄然没入云端消失不见。 负责接应的赵修杰看到刘戏影连滚带爬的回来,他心里一喜,忙上千问:“莫大哥呢?” “莫兄弟他....”刘戏影一脸为难,摇摇头:“他为了掩护我,我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混蛋,你怎么能把他一个人留下!”赵修杰大手一挥,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佩剑,一咬牙“我去救莫大哥,你们送刘校尉回城!” 拓将军等人本意再劝,但他非是不听,疯了一样往敌方军营处冲了过去,迎面就撞上几个东洋军,他不善武功连剑都握不好,但此时对阵之际却毫无怕意,一心只想着要把莫大哥救出来。 看着那些人越来越近时,他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可突然,自己的左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往左看去,那人又跑到自己右边。当看清是谁之后他心中大喜,激动的抓起他的手:“莫大哥你真的没死,太好了太好了,你,你快跟我走!” “想走?哼,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暗地里走出来一个身形魁梧的将军,步伐有些沉重,走近些才看到已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赵修杰下意识将魏洛风护在身后,低声道:“莫大哥你先走,我是世子他们不会轻易杀了我!” 魏洛风不禁有些感动,“你当真愿意为我而赴险?” “当然了,我们是兄弟嘛!” 是啊,兄弟。魏洛风笑笑:“既是兄弟那我也没有丢下你一个人逃跑的道理。”他看向了乌羽,二人目光交汇瞬间已是暗流涌动,紧接着他飞快的抽出身边人的刀,再反手一转,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乌羽跟前,“都退后,否则我就杀了他!” 第438章 贵妃之死 “枉我信你,没想到你居然....” 魏洛风压低了声音说:“我说了给我时间,我答应过的事当然不会反悔,可若此遭你不放我们走,这辈子就更别想拿回那张宝图了。” 乌羽垂下的双手稍稍捏紧,咬牙:“那我就再信你一次,年轻人,我既给了你莫大的信任,你可不能再让我这个老头失望啊。” “当然,不过眼下你得陪我们走一遭。”他挟持着乌羽离开。 将士们看自己的将军被人挟持也不敢轻举妄动,一路到达城门口。 赵修杰用力拍打城门,喊道:“刘戏影快开城门!” 拓将军看清楚情况之后正要传令,刘戏影却立即扑了过来,夺过他手里的军令,“不许开,万一其中有诈,到时候我们就完蛋了!” “可是世子他们在城楼下,而且那莫公子也已经挟持了乌羽,会有什么诈?” 刘戏影:“这个莫旭尧心术不正,谁知是不是和乌羽串通起来要攻破我们城池,总之不许开!” 城楼下的人自是听不到城楼上的人说话声音的,但看着半天没有反应,赵修杰也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挥着手里的剑,“刘戏影你这个混蛋,你想害死我们吗?” 刘戏影双手叉腰只冷冷笑过根本理也不理。眼下更是迫在眉睫,魏洛风的手也有些软了,怎么就没料到这个废物会因着贪生怕死而不敢开城门呢。 乌羽看着这出好戏,笑道:“赵世子,既然你父兄不要你,那不如随本将军去,本将军刚好缺个儿子。” 赵修杰以剑尖指着他,“闭嘴,我岂会做你的儿子!” 乌羽仍不死心,“若你是我儿子,这些将士都听你差遣,可不像你这个老爹一样放任你生死不顾,啧,为了一张宝图用儿子的性命去换...真的值吗?” “放肆!”那城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全身穿着金甲的男人佩着刀走了出来,他已经很多年没穿过这些东西了,才上身的时候这把老骨头差点就散架。 他扶了扶因为慌张跑下楼梯而戴歪的帽子,面上仍是凶光毕现,但当看向赵修杰的时候,那目光又变得温柔起来,“阿杰,快到爹这里来,快过来!” “爹!”赵修杰激动的往回跑,临了又回头拉着魏洛风,“莫大哥我们一起走。” 魏洛风抿嘴一笑,伸出两指迅速的在乌羽身上点了几下,然后将他狠狠一推,转身拉着赵修杰挤进那条缝隙中。 劫后余生,二人大口喘着气,紧紧靠着城门,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心里那块大石头也逐渐落下了,二人互望了一眼,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一群人从城楼下来,刘戏影满是愧疚,“请父侯责罚!” 长安侯神情复杂,脸色黑一阵白一阵,然后还是甩甩手让他先行起身。刘戏影知他生了气,又转眼看向赵修杰二人,“杰弟,莫兄,刚才....” 魏洛风摆摆手:“刚才相处下来我已经知道刘公子为人,所以完全相信你刚才是想救我们的,只可惜这东洋人过于狡猾,你为了全城着想才不敢开城门的。” “.....额....”刘戏影尴尬至极,要说的话都被这厮说完了,他只好点点头称是。赵修杰不冷不热:“指望他救那得等下辈子,从小就是个贪生怕死的狗,走了大哥,我们先回去。” 魏洛风并不急着离开,而是抬眼看向长安侯,“侯爷,也请你不要怪罪刘兄,他并非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为了全城百姓反而能不念亲情,如此胸襟实在让莫某佩服。” 长安侯汗颜:“让莫公子涉险老夫实在过意不去。” 赵修杰:“行了爹,现在没啥大事,我们先回侯府了。” 忙活一阵了,人们也早累趴下了,尤其那赵修杰经历了这么一遭,现在回想起来心肝都还在颤。其实他也说不上来怎么就突然有勇气了,大概是不想看到大哥死了吧。 他特别贤惠的铺好了床,吹灭了另外两根蜡烛,转头看向那个坐在窗框前的人,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显得更加柔和。 春风时而吹起他额前两端的头发,一晃一荡的,双唇自然的合上,浓密的睫毛覆盖着眼帘,倏尔睁开时,眼睛里似乎盈满了一汪清水。 “莫...莫大哥你是不是有心事?” 魏洛风摇晃着酒壶里的酒,“并无心事。” “你是不是想太子妃了?”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魏洛风不由挑眉,侧眼看他,“难道你不想锦绣?” 赵修杰长长叹了口气:“想啊,早知道是这个状况就不回来了,现在被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到,送信也送不了,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等死?我死倒是算了,怕只怕连累莫大哥你!” 魏洛风笑了:“好兄弟嘛,同生共死是应该的,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解决。” 赵修杰闻言,赶忙凑了过来:“大哥的意思是有办法可以解决?” 魏洛风凝视着他那双透露着好奇的眼睛,诡秘一笑莫测深浅。只是不知尘霜现在如何了,困在这里也传递不了任何消息,她是否会因此而生气? 萧尘霜这边倒是没有因此而生气,因为成天忙的脚不沾地的,哪有闲工夫生气什么的。 一天天忙碌着喜儿和明轩的婚事。 这喜事将近她却更担忧,一方面是西坞没有消息一方面则是明轩的身体越来越差。 让她很担忧,有时候晚上都睡不着觉。 这一夜,无疑又失眠了。 “碧水,我让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碧水:“奴婢让秦侍卫打听过,但是一直没有消息,就好像...与世隔绝了般。” 她眼皮一跳,莫非小洛子真的出什么事了?还是说长安侯那边发现了什么所以对他下了狠手? 越这么想着就越是坐不住,在房里来回踱步,心中的焦虑就更不用说了。 若不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要盯着端王等人,她早就去西坞了... 对啊....去西坞.... 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既然怎么做都很担心,不如现在就去找他。 可如果这一走那贵妃那边怎么办? 她正想着,小福子就匆匆赶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出事了,行宫那边传出消息,秦侍卫说应了贵妃的要求见过相爷之后...就在梁上上吊了。” “死了?” “是,没给救下来,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凉透了,不过还留有遗书,秦侍卫让奴才带给您。”小福子从袖中抽出一封信。萧尘霜接过一看,足足三篇,前面两篇是写给萧义的,字字泣血...见者伤心。 而最后一篇则是给她和怀瑾的。信封里还有朵绢花,一卷卷的丝绸绕成一朵柔软的花,本是纯白的绸缎,因鲜血而染红。 她无力的拿着这封信沉默许久,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贵妃要选择寻死,但似乎又很理解她为什么要寻死。真是矛盾。她也说不上来是否该觉得开心,但那种对生命的无力感和苍白感就更重了。 原来生命真的这样脆弱,还活蹦乱跳的人还能喘气的人,就这么一瞬间就没了。 她眉头深锁舒展不开,现在就更麻烦了,贵妃一死消息就会走漏,看来得先一步带着梁国栋进宫才行,否则若是梁国栋先知道消息,他未必会作证。 为了以防万一,她模仿着贵妃的笔迹重新写了一封遗书是交给梁国栋的。 然后差人将他从霜雪小筑那边请过来,一道来的自然还有仙云公主。 二人不知当下情况如何就被请上了马车,上车之后看到是萧尘霜,这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仙云摸摸索索的抓住她的手,“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姑姑别怕,我们现在就要去宫里。” “去宫里?走的这么急?”梁国栋也有些疑虑。 萧尘霜如实说:“唯恐夜长梦多,我这里还有封信,是她给你的。” 第439章 独自上路 “她给我的信?他欣喜的接过信三两下就拆开来看,只有短短几行字,而字里行间关系着的只是彼此的儿子。 但这件事不能被人知道,因此他看完之后就把信塞进嘴里吃掉了。 仙云虽看不见,但听觉却比常人都好,她似是感应到什么,冷冷一笑:“早知道今天何必当初,现在倒是知道怕了,晚了。” “姑姑,提起这事我希望不要别人知道。” 仙云明白过来,“连你也要护着那小子?” 萧尘霜:“我不是护着他,而是护着整个大魏,你也知道现在的局势不稳,如果出现内乱,魏国堪忧。” “我不懂这些大道理,我只是个瞎眼的残废,你和我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总之我只会把我看到的说出来,没看到的东西你让我说什么?” 有了她这话,萧尘霜反而放心了,旁人听不出来,但相处这么些日子也能摸得透仙云的性子,既然肯这么说了,那就代表公主已经是答应了。始终还是嘴硬心软。 皇帝这边也很快收到贵妃薨逝的消息,但还来不及让人处置就接到通报说太子妃此遭已经入宫来了。 更加具体的周雁天也简单的禀报了此次入宫的详情,得知是和贵妃有关后,他立即屏退了一众宫人,清了场地才让人悄悄将他们带进来。 为了掩人耳目,梁国栋和仙云各自穿了件斗篷,以民间大夫的名头进宫来,旁人见了顶多议论两句也马不实在,倒也无妨。 一行三人朝皇帝作揖行礼,皇帝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萧尘霜:“父皇,这些是贵妃和土藩勾结的证据,全是贵妃横加干涉土番族内部票选大汗之事的答礼。”她指了指这几张地图,“这几座城池就是谢礼。” “竟有这样的事?”皇帝面色微变。萧尘霜道:“本想再收集些证据再与父皇禀明,可惜....” 皇帝皱眉,黑着一张脸,瞥了一眼梁国栋,“那这位又是?” 萧尘霜解释:“这位便是大梁皇宫内的人,贵妃除了横加插手各部之间的事,还和大梁细作有关,而这位就是她的师兄。” 这些年皇帝一直查探细作的事,也曾派太子去查探,后来确实发现宫里有一个位分很高的人在传递着什么,只可惜山海关布防图一事本想瓮中捉鳖,但最后被察觉出来,根本毫无收获。 如此其实倒也算了,后来他一直派人暗中查过,也知道贵妃收受钱财什么的,但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如此大胆! 梁国栋:“大魏皇上,这件事全是我一人之错,与我师妹无关。” “就算现在和她有关系也....” “父皇。”还不等皇帝说完,萧尘霜就已打断了他的话,转而看向梁国栋,“你若是全盘供认,包括你们留在我们淮安的联络点也统统招认的话,贵妃那边自然不会为难她。” 自打入宫梁国栋就已经知晓会发生何事,对此结果更是心中有谱,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将死之人,只要儿子和喜欢的女人能够好好活着,他这条命根本就不值钱。索性把所有事都认了下来,至于那些什么联络点什么的,也都在这等逼势下一一透露。 周雁天递上这些名单,皇帝看了心中已经有了别的打算,只是想起刚才的状况,定是尘霜用贵妃的性命来要挟这个梁国栋的,若是梁国栋知道贵妃已死,那岂不是会恼羞成怒。 于是也帮着隐瞒下来,虽然如此做卑鄙是卑鄙了些,但为了太子妃这安危着想就无耻这么一次吧。 梁国栋写完这些名单后,又一施礼,那气度那气派全然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更不像一个阶下囚,更像是一个忍辱多年蛰伏而完成任务即将走向成功的人。 对他而言说出一切,承担一切就能换来心爱的人余生安稳,那怎么说都是值得的,因此心中根本没有任何惧怕,像他这样的人,早就抛开生死了,所以看的没那么重。 他抬起头看向皇帝,“我业已全盘招认,这些事的的确确和贵妃没有半点关系,无论结果如何您要如何处置草民,草民都心甘情愿。” 皇帝蹙着眉头,深知梁国栋肯全部认罪,说明他和贵妃之间是真的有什么,以前并不是没有如此想过这些,只是一直不愿去承认,更不愿去相信,但现在...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良久,他才张了张嘴,“你既全部承认,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你可是没命活着了。” 梁国栋一脸淡然:“草民当然知道,做细作的人本来就不得好死,都说魏国皇帝宽容,草民今日见了也深觉如此。” 皇帝拂袖:“少给朕带帽子,别以为你这么说朕就会赦免你。”他猛一拍桌,喊来了禁卫军将梁国栋拖下去听候发落。 他确实是想立即就处死这个细作的,不过想想也许还能再利用贵妃的名义再知道一些事,让他此刻如坐针毡的事。 此事暂了,萧尘霜才拉着身旁那妇人走上前去,然后温声对她说:“姑姑,现在父皇就在你面前,您只需上前一步就能触到他。” “姑姑?”皇帝上下打量起来眼前这人,不知为何竟有种熟悉感。他心中一跳,颤巍巍的伸出手摘下她戴着的帽子,当清晰的看到眼前人时,他那颗心怦怦作跳,好半天都无法反应过来。 是他的仙云,是他的仙云! “仙云....你还活着....” “皇兄...皇兄是你吗?皇兄!” “是我,仙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你为什么会活着,不是....怎么...”此时的皇帝已经慌了,他心中涌上来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复杂的很全部涌了上来。 他一直以为妹妹死了,可是没想到妹妹还活着,只是看到身上这些伤,看到这瞎了的眼睛...可想而知这些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 他一定要把那个混蛋揪出来,一定要将那个混蛋碎尸万段! 感受到怒气,仙云摸索着握住了哥哥的手,“皇兄你不要动怒,我现在能活着再见到你已经是很难得了。” “尘霜,你告诉父皇,你是怎么找到你姑姑的?” 萧尘霜叹息:“是偶然的情况下,便是上次儿臣小产之时发现的,后来章台宫走水...” “勤雪凝又是勤雪凝,她做了这么多恶事如今自裁就觉得能够偿还了吗!” 难道皇上早就知道勤贵妃不是原来的贵妃? 皇帝苦笑:“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朕明明知道却还要装作不知道,这些年还要厚待勤家。” “作为帝王不可以将心交给任何人,可偏偏朕也想放纵一次,这么些年她对朕阳奉阴违难道以为朕真的不知道?” “罢了,人心就是如此,如今想问的也问不了了,至此之后世间就真的再无勤雪凝这个人了。” 任何事情,只要自己接受事实,自然就会完全断了念想,既不为难别人,也能放过自己。 萧尘霜叹了口气,虽然皇帝失去了一样东西,但同时得到了一件东西,也算是弥补了遗憾。 她无法说出更多安慰的话,只是简简单单把所有事情经过交代清楚后,便再没打扰二人叙旧,三十年来的第一次重逢,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如今贵妃已经死了,所以事情才没必要继续隐瞒下去,否则反而会夜长梦多。 而皇帝手里如今得到那些名单,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办法去铲除。 现在要做的就是趁长安侯没收到消息之前赶去通知魏洛风,无论这次是否能够一举将长安侯抓获,最起码也得保住太子一命。 事不宜迟,她也没敢耽误,安排好府中事务就独自上路了。 希望能赶得及,最起码赶在消息传到之前。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师父,我这么做可以吗? 第440章 赎身 天刚亮,烛火已经燃了大半,他正趴在窗前的桌子上,这个姿势保持了半宿脖子这里难受的紧,他松了松脖子,回头看去,屋里空无一人,那木柱上则有封信。 他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拿起信一看,神情立即就变了。 “来人!” “莫公子有什么吩咐?” 他拿着信笺,“去通知长安侯,世子被人劫走了!” 长安侯收到消息也急急赶来,迅速接过魏洛风手里的信来看,看完整封信他是又惊又怒,同时更多的是迷惑,这信中所说要救回世子必须交出宝图,这是何意什么宝图? 刘戏影:“父侯别着急,那东洋人能进城来说不定是我们内部出了奸细,也许这是他们的阴谋。” “阴谋?”魏洛风挑眉:“我看不尽然吧,怎么事事到了刘校尉嘴里就全是阴谋论呢?你可要知道,现下劫走的不是别人而是西坞世子,你的弟弟。” 长安侯道:“不错,虽然你二人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始终是你弟弟。虽然我不知东洋人到底要的是什么,但就算是天下至宝,为了阿杰也要交出去!” 魏洛风双手抱胸,并不十分着急,“这件东西就在刘兄手里,因为之前我作为使者去东洋军营时已经和乌羽交涉过了,那宝图事关东洋命脉,也难怪人家会如此着急了。” “竟有此事?”长安侯万万没想到这所谓的兵祸居然就是刘戏影带来的,他更没想到自己因为保护兄弟的遗孤竟让自己的儿子被劫走。他立即喝道:“戏影,无论如何必须把宝图交出去。” 刘戏影:“父侯别慌张,如有必要肯定会交出去的,其实儿子夺走此物也是为了父侯您。您可知道这虽事关东洋命脉,但对我们西坞而言也是宝物,上面记载了各个地方丰富的资源,所以儿子才....” “就算是万千财富也没有阿杰的命重要!” 连长安侯都这么说了,按理说刘戏影要真是个聪明的就不会再阻拦,他倒不是不想把东西交出来,而是觉得这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同时也明白过来在长安侯心中赵修杰的位置多么重要。他正要开口推脱,试图再拖延时间,魏洛风怎会给他这些机会。 他双手抱臂,“这东西当然重要否则东洋人也不会倾巢而出,如果刘兄有顾虑也是正常的,毕竟阿杰若是死了对你而言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刘戏影有些尴尬:“莫兄这是何意,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阿杰一死这世子的位置就是你的了,你不是想了很久了吗?所以才会在此间推三阻四。” “我....”刘戏影不想与他争辩,转眼看向长安侯:“父侯,儿子没有这个意思,我对阿杰当成亲弟弟那样看待,我怎么会为了一张宝图而不要弟弟的性命?” 长安侯也总算醒悟了些,呵斥道:“既然如此你就带着宝图去换人。” 魏洛风:“长安侯这个决定可不妥,那东洋人恨极了刘兄,若是见到他必定巴不得剥皮拆骨,如果您信得过我,我倒是可以和刘兄一起去城门处交换,去换回世子。”说完他看向刘戏影,“那就麻烦刘兄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随你去换人。” 刘戏影咬牙切齿:“莫兄放心,那是我弟弟我比你更在乎更关心。” “关心和在乎可不是靠嘴巴说的,是靠行动。”他诡秘一笑,拍了拍刘戏影的肩膀。此时的刘戏影也已经明白什么,有种上当的感觉,但说哪里上当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也只能先这么做了。 集市上还是那样乱糟糟的,城门紧紧封闭着,一些染了瘟疫挺不过的就直接堆起来烧了,就像烧柴火一样,那些烟雾慢慢升上天空,弥漫着一股尸油的焦味。 魏洛风和平常一样闲逛,去茶馆的时候下意识叫了两壶茶,因为他喜欢喝龙井,赵修杰喜欢喝普洱。可当茶上来的时候他却忽然反应过来,现在只他一人。 大约是最近习惯了走到哪里身后都有个影子,现在影子没了自然有些不习惯的。心里不免有两分失落,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只想着迅速处理完这里的事回到淮安,因为实在放心不下留萧尘霜一人在淮安那种虎狼之地。 思念如马,自别离未停蹄,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像是苦酒。 回去的时候发现几条尾巴,魏洛风心中冷笑,难道刘戏影真的认为派人跟着他就能找到别的收获?既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他就偏不让对方如愿,一整天下来都只是四处闲逛,直至天黑了才去了一家青.楼过夜。 刘戏影派去的人也跟着进去,眼睁睁看着他搂着一个女人去了房间,几个人在门口可是守了整整大半宿。 女子打开衣柜里的暗格将一个十七八的少年放了出来,他大口喘着气,理了理被压皱的衣裳,“真的行吗莫兄?” 魏洛风稳稳坐在那:“当然行,只要你的人配合我,明日这宝图就能到我们手里,不止如此刘戏影也会死,一举两得。” 听到刘戏影会死,赵修杰心里就有些不踏实了,他虽然恨死了这个小人,但是因为这样就要了他的命,会不会太严重了?不过这话他没敢说深怕被魏洛风指责,不知道为,总得来说是有点怕他的。 那花魁微微一笑:“世子殿下,您可是答应了我只要办成此事就给我赎身的。” 魏洛风:“你放心,世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退一万步就算他不给你赎身,我也会给你赎身。” 花魁:“那我就先谢过二位贵人,不过外面那几个人怎么处理?” 魏洛风:“等他们睡上一觉就好了,刘戏影此人心眼很多,所以稍后我就得行动,还得麻烦姑娘帮忙掩护了。” “这个没问题,之前就听妈妈说了,刘戏影每夜都会让我们楼里的姑娘过去跳舞,届时你可以混入其中假扮成乐师,如此就能进入刘府。” 要进入刘府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没有一个明确的身份。简单说就是他需要一个站得住的身份,这样才有时间去找东西。 按照刘戏影的个性定会掉包,他怎会舍得把宝图交给东洋人,可如此一来东洋人知道自己被戏耍,会放过刘戏影吗? 妈妈点算了十个舞姬去刘府跳舞,而其中一个盈儿便是他最喜欢的一个舞姬,此次也在其中。抵达刘府后舞姬们倒也是轻车熟路,看得出确实是经常来此献舞的人。 而魏洛风此时就跟在这群乐师后面,他作为太子自是什么都会,虽然也是后来学的,但无论如何技术也不算很差,尤其吹奏笛子的本领更是高超。 酒过三巡,魏洛风悄悄溜走,按照刘戏影的个性此物定会藏于隐秘之地,甚至可能藏在身上。于是他想出一个办法,让花魁主动亲近刘戏影一探究竟。一开始很顺利,那刘戏影借着三分酒意痛斥长安侯对不起他之类的,花魁奉承着在他身上摸索一番。 突然的,他坐起身来一脸肃然,“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花魁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吓得玉手一抖,咬唇说:“我并未...并未寻找什么,只是瞧你喝醉里,想.,,想帮你宽衣伺候你休息。” “休息?”刘戏影站起身来一手提着她的胳膊,你是来找宝图的吧,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第441章 士气大跌 “小女子实在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花魁仍不招认,刘戏影却如同疯魔,嘴角抽笑着环视在场众人,他想,指示花魁来偷宝图的人一定也在其中,虽然他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是在其中的。 所以他就必须要给点颜色看看。 于是二话不说抽出桌案上的剑就刺入了花魁的胸口,花魁甚至来不及惊呼又生受了一剑,一连刺了好几剑他才肯勉强罢休。 他环视周围,“还有谁,还有谁想打宝图的主意!” 躲在暗处的魏洛风脸色变得阴沉起来,真应该让赵修杰看看他不忍心杀死的人是个什么德行! 他深吸了口气,也是第一次怀疑自己这个做法可能就是个错误的,否则也不会让这个女人无辜枉死。 他看着死不瞑目的花魁,在心中暗暗发誓,明日一早定会让刘戏影拿命赔给你。 第二天一早,长安侯已经让拓将军点算了人马赶往城门处,刘戏影因宿醉未醒被长安侯骂了一顿,不过他何等会伪装,一顿话就又让长安侯信服了。 魏洛风从始至终一言不发,那刘戏影却仿佛知道昨夜的事似是和他有关一样,故意挑衅了几句。 魏洛风仍旧没有说话,将死之人,何必与他多费唇舌。 四人来到城楼上,此时的东洋军已在城楼底下,为表诚意乌羽先站了出来。 其实他也觉得奇怪,半夜收到书简说是刘戏影答应归还,不过还有一个条件,而这个条件是在归还宝图之后。 他当时还琢磨了片刻,心想着估计是刘戏影怕自己的事情败露失去长安侯的信任,所以才会为自己找好退路。 若是让他帮忙隐瞒些什么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能安安稳稳拿回属于东洋的东西。 所以此刻站在这里,他也没多说什么,只道:“长安侯,你也是条汉子,我乌羽敬你言而有信,只要肯归还我们的东西,以前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至于大魏皇帝那里,我自会去请罪。” 长安侯听他如此说,便知是个有诚意的,于是道:“戏影,你快将宝图拿出来,我们好把阿杰换回来。” 刘戏影:“听好了,你最好....” “刘兄且慢。”魏洛风劝阻下来,刘戏影对他已是恨之入骨,没好气道:“又怎么了?” 魏洛风却已不再看他,而是看向长安侯,“这乌羽好歹是一名大将,也算的上是声名远播。如今作出这等卑劣的手段确实会引人贻笑大方。” “呵,这个时候还要顾及他的面子,若是怕人笑话就不该劫走阿杰!”刘戏影想也不想就推翻他的说法。 魏洛风挑眉,“话不能这么说,若非你拿走人家的东西,他们也不会下血本这么做,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你。” “你....” 长安侯怒道:“够了你们别吵了,不管给他留面子也好什么都罢,本侯只要我的儿子能平安回来,刘戏影你不必再废话,把这东西交给乌羽,至于他绑架我儿的事也休得拿出来再提!” 事到如今刘戏影还有什么话可说,满脸写着高兴的从怀里拿出宝图。 他双眼一转,对着乌羽喊道:“既然这东西如此重要,我必须要看到....”他话到嘴边想起刚才长安侯说的不许提起阿杰,他临时换了说法:“我怎么相信你是不是会信守承诺。” 乌羽一听,旋即道:“你这等卑鄙无耻的小人我也不敢相信你,为表诚意你把宝图交给长安侯,他是鼎鼎侯爷不似你这等鼠辈出尔反尔。” “好好答应你答应你!”长安侯把手一摊,“拿来!” 刘戏影只得把宝图交给了长安侯,魏洛风挑了挑眉,他的目的是要得到这张宝图,只要这张图到了长安侯手里,届时再恢复身份,晾他也不敢私吞。 可如果继续留在刘戏影身上那就不一样了。 乌羽也算个守规矩讲信用的汉子,答应过长安侯二人亲自交接,也答应了肯把军队退后十里。 而此时,只看到两个人从乱军之中冲了出来,那人动作极快,如同闪电一般快速掠过,手里的匕首轻易就割开了乌羽的喉咙。 死了? 乌羽倒地不起,双眼还来不及闭上,直直的望着前面。周遭的将士当场乱作一团,因为谁也想不到自家将军竟会被先锋杀死,此刻再想计算先锋什么的也已经没有精力了。那刺客也看中这一点,趁乱逃走了。 长安侯等人看着这幕,不由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魏洛风:“乌羽死了,这下宝图也不用交出去了。” 他敬佩乌羽是条汉子,但如果乌羽不死,那城中百姓就要死,相较起来还是让他一个人去死吧。 “是啊,父侯,这下可好了,咱们不必交出宝图也能换回阿杰了。”说到此处,他若有所思的看了魏洛风一眼:“怕只怕阿杰根本就不在东洋人手里,这一切不过都是你搞出来的花招。” 长安侯此时哪里顾得这些,只想让自己儿子安然无恙罢了。他定睛看向城楼之下,“刚才到底是谁杀了乌羽?” 魏洛风摇头:“不管是谁杀死乌羽的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他往前一步:“所有东洋军都听好了,如今你们将军已被杀死,劝尔等即刻退兵,否则等魏兵一到,尔等只有把命留在此地了!” 现在这种状况乌羽被人杀死了,本来就已是军心大乱。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士气,如今无人指挥,他们就像是木偶,没人在背后操控也无法作出完美的演出,因此早就慌了。再听得魏洛风说这番话,也不管是不是真假,当即决定暂时后撤。 长安侯急道:“快戏影你快去拦住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撤兵。” “侯爷不可!”魏洛风再次提醒:“眼下乌羽虽死,也只是想让他们自乱阵脚,倘若能自动退兵那自然是最好的,可若是不愿退兵怎么办呢?所以咱们绝不能再乘胜追击,否则不光无法派人去报信,更无法救出世子,现在还是世子的安危最重要。” 这倒是.... 长安侯心中骇然不已,若是寻常倒也算了,但这事关自己儿子的性命,偏偏他又就这么一个儿子。 魏洛风双眼一转:“西坞离邺城好似不远,既然太子在邺城执政少说也该有三五万兵力,远水救不了近火,但去邺城应该是可以的。” “好办法,这是好办法!”长安侯此时已没了主意,除了一个好字还能说什么? 他冷冷看了刘戏影一眼,若不是想着老刘是他患难之交的好兄弟,怎么也不会如此纵容这个义子。 此事一了,众人便回去商议如何报信,又如何救赵修杰的法子。 长安侯心里还是忐忑的很,他低头看了一眼这宝图,一切都是宝图惹出来的祸! 他咬咬牙,喝了口茶压惊,然后才对魏洛风说:“这次多亏了莫公子,若不是你在这里,恐怕老夫才是真的方寸大乱了。” “侯爷是爱子情切才会如此,乃人之常情实能理解的。不过刚才那杀乌羽的人....我瞧着那招式颇有些像某个组织…似乎是天机楼的人。”他下意识摸了摸下巴。 “莫公子这话何意?” 魏洛风沾了沾茶杯里的水,然后在桌上画着什么,“如今宝图的消息定是走漏了,能让东洋如此在乎的定非俗物,换句话说这件事因刘公子而起,便是和侯爷您有关。倘若那帮人能趁机夺走宝图,而最终受到牵连的,结仇的还是你和东洋人,等同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天机楼就是这个渔翁。” 第442章 吃了也吐出来 居然是天机楼? 长安侯沉吟许久,眼下事情真假如何尚无定论,若是平日里定会去查个清楚,可惜现在东洋人虽暂时退兵,谁也不知是否会再次集结队伍攻打进来,若是有朝廷护佑那就不一样了。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张宝图,他看过此物确实是一笔丰厚的资源,若是这么白白交给皇帝那岂非划不来? 魏洛风倒也不心急,他当然知道长安侯心里舍不得这张宝图,不过事情都朝着他所计划那样去进行,也总算能慢慢松了口气。 他当即一拱手:“侯爷既如此安排晚辈也没什么好说,但实在担心阿杰的安危,我想趁东洋军此时自乱阵脚时带人将阿杰救回来。” 长安侯甚是感动,不禁动容:“莫公子青年才俊又有这么大家业,我如何舍得让你涉险啊!” 魏洛风:“不是涉险,为救朋友都是心甘情愿。” 长安侯更感动了,好....阿杰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魏洛风淡然一笑,瞥了一眼刘戏影,目中带刺,那种感觉让人极为不舒服的。 半夜的时候他带了一小队人马偷偷出城营救,还没出城就碰到了赵修杰,只见他浑身是血,狼狈十足的回来,就连走路时都跌跌撞撞的,看上去无精打采,似是受了很多折磨。 魏洛风立即上前扶着他,“阿杰你怎么了?你怎么回来的?” 赵修杰一看是自家大哥,张开干裂的嘴唇,“大哥我....”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见状也不敢耽误立即背起赵修杰就往侯府去。 家医收到消息就来替赵修杰诊治,最后得出结论是被人用了刑才会造就如此。 一群人都围在他的床前,听完大夫说的话后都深感唏嘘。 魏洛风就是瞧刘戏影不爽,不忘挤兑道:“幸好这乌羽当场就被杀了,否则要是某些人真的不愿交出宝图,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刘戏影垂着头,脸蛋火辣辣的痛,那脸色就像是变脸似的,一会一个颜色可好看了。长安侯无声叹息,吩咐厨房准备点吃的,然后各自去熬药什么的。 他端来了板凳坐在床前,握了握赵修杰的手,“是爹对不住你,你可得赶紧好起来,你若是好起来爹以后也不骂你了。” 此话说完,赵修杰的手指不由动了动,长安侯见状惊道:“儿子有反应了,快快快再请大夫回来看看。” “侯爷您别激动,大夫刚走一会,世子殿下多半是体力不支的缘故才会昏睡这么久,等休养两日也就会好了。”赵十三低声说。 这个笨蛋,就这点出息?魏洛风白了他一眼,就听到老父亲说再也不骂他了居然就有反应了,幸好这个赵十三开口圆回去了,不然那得多麻烦。 长安侯到底还要主持城中事务,心里挂牵也不敢久留。 他看了一眼刘戏影,罢免了他的职位,名义上是说让他好好在家休养,说来也是被夺权了。 他气得跳脚,却又无计可施。 一切勉强算是尘埃落定了。 他拿了壶酒坐在了窗口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身后忽然有人靠近,拿了件衣裳披在他身上,“大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 赵修杰赶紧关好门窗,深怕被别人看到,然后才委屈巴巴的看着魏洛风,“莫大哥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您是不知道从小啊我爹没少打我,所以刚才他许诺的时候我这小心脏有点激动...也正常嘛。” 魏洛风仰头喝了口酒,并未将此事塞在心里,只是淡淡道:“教你的话都记熟了吧?” “当然当然,大哥你放心我肯定记熟了!” 魏洛风把剩下的酒交到他手里,“喏,喝口酒再好好睡一觉,记得你的原话就行了。”说完,他从窗户口跳了出来,像只猫一样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人真是的,大半夜都不用睡觉嘛?他握了握酒壶,哎,也不知锦绣怎么样了.... 如今东洋人勉强退守了三十里,估计还在商量着反扑又或别的,但现在这个局面对西坞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叶枫从房顶上跳了下来,低声道:“殿下,我刚才去查过了,他们打算把乌羽的死讯传递回去,不过那传信的小兵已经被杀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暂时先按兵不动,我们得等墨玉到了再说。” “这点您放心,收到您信号弹后就已经通知墨玉了,最快行军速度大概明日就会赶到,不过...” “不过什么?” “太子妃似乎是病了,这两日闭门不见也不让人探望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叶枫只是将所知道的事情如实说出,但又怕太子分心,接着宽慰道:“相信皇上会派太医为太子妃诊治的。” “让清辉去看看,等她病好一些就接她过来,等处理完这个长安侯那可得好好的让她放松放松了。”这几日虽然城中大乱,但也知西坞境内颇有些古迹可去,适合人游玩散心。叶枫点点头,然后又涌入了月色之中。他默默掐算着,明日....那也该做个了解了。 ...... 长安侯回去之后就开始研究这宝图来,然后惊喜不已,难怪东洋人视之若珍宝,这样的东西落在手里他要是开采这些资源,那岂不是富可敌国?到时他又何必屈居人下,自己岂非也能称王? 赵十三也啧啧感叹:看来是要先恭喜侯爷了! “恭喜倒是言之尚早,不过这东西确实是宝贝啊,瞧这些地方标记的,那根本就不属于东洋范围,他们凭什么认定这是他们东洋的产物?如今在本侯手里,我说是我的那就是我的!” 赵十三:“这么说来那刘戏影还真是做了件好事。” 长安侯把宝图收好随身携带着,眼下城外危机未解他就已经这么想,这白日梦未免也太早了些。 魏洛风对此嗤之以鼻,暗忖,就算你吃回去的东西也会让你乖乖吐出来,不过现在时间未到而已。 他轻身一跃跳到房顶上,踩着瓦片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准备睡觉。 大约三更的时候,长安侯和赵十三才一道走了出来,坐好了早已备的马车前去基地看加工进度。 马车经过的路上都会留下一串车轱辘的印记,印记上还有些闪闪发光的粉末,如果不仔细看不轻易能看到。 叶枫和无痕二人顺着这印记一路找去,一边走的时候一边将原先的印记抹掉,如此便算是神不知鬼不觉。直至那印记一直延伸到一座陵墓外,那是侯爷夫人的陵墓,每日都有专人打扫和士兵严守,莫非....那基地就在此处? 门口的守卫看到是侯爷来了,二话不说就打开了陵墓外的机关,那地下就升上来一排排楼梯,二人进去之后则在墙壁上的红色宝石上摸了摸,然后才随着长长的甬道进入陵墓深处。 就像是进入一个大火炉子,那烧的滚烫赤红的炉子不时喷出些火星子,工人们汗流浃背的开采原料,然后熔炉,打造,塑形多道工序实是繁杂。每个人都埋头干活,即便是看到侯爷来了也没敢太分心的去打招呼。 工头见侯爷来了,忙走了过来,“侯爷,这是上个月的账本,刚刚统计出来的,您需不需要看看?” 长安侯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先放着吧,回头让十三来看。最近危机四伏搞的没法兼顾这里,所幸还有你在此地帮忙。” “侯爷这是哪里话,本来就是小人的职责所在。”管事的谄媚的倒了杯茶,“如今看侯爷肯来这里,那是不是说明危机已解?” 长安侯:“要解除危机可没这么容易,不过现下是有所好转,对了,高车和土番这两个部落要的兵器可准备好了?” “若是在月底的话还欠缺些原料,那谌家似乎是知道我们有难处,故意高昂要价,如今再做两天怕是就又得和上次一样停工了。” 长安侯闻言,不由陷入沉思,要是再停工两日就赶不及月底交货了,到时未能按时交付兵器的话,要赔付的可是上百万的银子啊。 赵十三双眼一转,立马道:“侯爷,这事儿可不算难,您是忘了咱们家现在不就有个活生生的原料吗?” “你是说那莫旭尧?” “正是。” 长安侯仍有顾及:“一来未曾合作过,二来莫家比谌家还要财力雄厚,会和我们合作吗?而且也不知他究竟是不是莫旭尧本人,倘若是冒认的怎么办?” 赵十三:“这个倒是不大可能,侄儿我最近对他也有观察了些许,发现这人做事大气中带着细腻,身上自有一股架势,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而且....最主要的是....” 长安侯:“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你想说就说了便是。” “难道侯爷忘了,世子每次陷入危机可都是他从旁指点策划,如此一个人怎会作假。世子虽单纯了些,但在交友方面绝不会出错,也必定能够确定莫旭尧的真实身份...” 第443章 联姻 “这倒是....”长安侯皱了皱眉,若不是现在出了岔子,他早就让人去查了,又哪里会有这些猜忌。 他翻了翻账本,忽然又想起什么,忙问:“对了,贵妃那边怎么样了?为何还不见袭香传来消息,上次说送过来,可到现在过了十多天了还没有反应,可是出了什么危险?” 赵十三如实说:“这个的话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勤家有变,娘娘无暇顾及应该也是正常的。” 长安侯:“对你来说什么都是正常的,那就没有不正常的?要用心去看用耳朵去听,光靠眼睛是没用的。” “是,侄儿受教了。” 对完账本出来已经五更了,长安侯也没能安然入睡,想着原料的事也放心不下,于是紧赶着又回去,在马车上小睡了片刻。 赵十三也一直跟在他身边,上车的时候发现侯爷衣服上有些发光的粉末,不过并不多,他也没太当回事,随手就拂掉了。 叶枫等人如今已经知道具体位置,便在此守着,就是想看看若是以冒认的身份进去会否被发现什么的。 看了半天发现一切如常,想来刚才侯爷他们摸那红宝石大概只是习惯动作吧。 不过不管如何太子这个办法也确实高明,早早的在马车上动了手脚,这才能轻易找到老巢来。 “无痕,你在这里守着,得看好了,我现在就回去通知殿下。” 无痕点点头:“你去吧。” 叶枫拍了拍他的肩膀,露齿一笑:“好兄弟,照顾好自己。” 天已经彻底大亮了,赵修杰却在房里发脾气,他以前喜欢那些字画全都被扯下来撕碎成好几片,那些贵重的花瓶什么的也毫不留情的全都打碎了。 这动静之大惊动了外面的丫鬟和管事的,见收不住他这脾气,便立即去禀报了侯爷。 一听赵修杰醒来,长安侯立即放下手里的事赶了过来。 见自家儿子那满脸苍白,就连走路都走不稳的模样,老父亲心里一下子就痛了,像被针扎一样。 他三两步走了过去,扶着赵修杰走到床边,“一大早的你发脾气做什么,谁惹到我家宝贝儿子了?” 赵修杰:“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纵容那个刘戏影闯出这等弥天大祸!” “是是是都是为父不好,你就原谅我,对了,你不是喜欢那个谁的字画嘛?我给你买。” “欧阳铭。” “对对对,欧阳铭,那为父这就去买?”长安侯看儿子笑了,也瞬间放心了,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过你这满身的伤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有人叫他少主什么的,看样子好像是天机楼的人。爹,您和天机楼很熟吗?” “天机楼?还真是天机楼啊....”长安侯那颗心又悬起来了,这事儿怎么还真和天机楼扯上关系了?看来还得再找莫兄弟商量商量。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丫鬟,“莫公子醒了吗?” 丫鬟:“回侯爷的话,莫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广汉楼喝茶听曲儿。” 长安侯点点头,这莫公子当真是非等闲之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如此好的心情,还是说其实他早就猜到了?万一要是真的变成他所说那样,这可怎么办。 如今东洋军可还没能退兵呢。 “爹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没什么,没什么....你之前说莫公子刚运了一批原料是吧,你说他能运过来与我们合作吗?” 赵修杰:“以前我提过,如今来其实本也是为了这事儿,可惜碰上了那帮长毛鬼。” “你先好好养着,等爹处理完这些就好了。”他起身替儿子掖了掖被角,然后才往外走,吩咐下人务必好好照顾好世子,这才让拓将军去将魏洛风请回来。 魏洛风顺手买了些糕点回来,看长安侯站在院里,当即奉上糕点,“这味道不错,侯爷可以尝尝。” “难得莫公子喜欢,对了,阿杰已经醒了。” “那我去看看。”他刚抬脚往前走了两步,长安侯立即出声:“莫公子且慢,阿杰已经没什么大碍,在此之前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魏洛风摸了摸鼻子,也没多问,跟着侯爷去了府中的密道。那密道就是赵修杰之前说的禁地,可此时侯爷却带着他来这么个地方。 究竟何意? 禁地里栽种了许多树木,在冬天还能长得这么好,也实在是难得。 泥土里有些还未腐化的白骨,那一节一节的更像是手指,有些草丛里则静静躺着白骨森森的头颅。 他略有些不舒服,长安侯却笑道:“莫公子不必惊慌,这些人都是擅闯禁地的人,所以才会死在此处。” 魏洛风:“难怪阴森森的,既是禁地那我可不敢来。” “诶,无妨,是老夫肯带您来的,那自然不算是擅闯。”说完他卷起袖子伸出手掌在石门上轻轻往下摁,然后就看到一个山洞缓缓打开。 洞内洞孔繁多,洞孔相连,四通八达,而这些洞孔里居然还有金光闪烁,仔细一看全是金子。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则是堆积如山的珠宝。 嚯,这活生生一个宝库啊,这么大个山洞可堪比国库啊...没想到这长安侯真够鸡贼的,背地里赚这么多银子,要是那宝图当真再落到他手里,那岂非不会再把父皇放在眼里? 魏洛风感叹:“我飞羽山庄的宝库加起来都没这么多,看来侯爷还真是赚到盆满钵满啊。” 长安侯:“这里确实是老夫藏金地点,如今带莫公子来此,想必你也该知道我的用意。”说完又走进了另外一道门。 魏洛风摇头:“我可不知道侯爷是什么意思。” “江南谌家一直与我们合作密切,可如今却分道扬镳,听闻阿杰说你们才运了一批石料,我想也许可以建立长期的供给关系。” 这老东西心够大,不仅心大,还十分胆大,居然带他来这里。 莫非已经验证过莫旭尧的身份了?他摸了摸鼻子,再等半日墨玉说不定能赶到,而如今也知道老东西的老巢和宝库,会不会太顺利了些? 还是说长安侯还在打别的主意? 长安侯见他疑心忧虑,便如实说:“你先前与老夫提起的鹬蚌相争,我后来从阿杰口中得知便是天机楼的人将他救出。眼下东洋人尚未真的退兵,为保护我西坞百姓也只得向朝廷服软。” 魏洛风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所以侯爷的意思是想将宝图贡献给大魏皇帝,以此表明忠心再脱困?” 长安侯:“不错,老夫就是这个意思,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否则我也不会带你来这里。” 魏洛风沉思片刻:“晚辈还是不太明白。” “凭莫公子的聪明才智怎会甘心如此,若是你我二人联手,这天下不就是你我的吗?” “侯爷你....” 长安侯很有自信,他看人从来不会看错,这个年轻人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倘若真能与他联手,那这天下自然是唾手可得的。 如今他这把年纪也没什么好盼望的,想想阿杰那般也是个不堪重用的,如此想要绑住莫旭尧就只有唯一的一个办法,让他成为自己的女婿。 当然,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目前得先解决西坞危机才行。 一时间做出什么决定肯定是没办法的,魏洛风也有被吓到,没想到老东西的野心可不比庸显小。 那么在那些看不见的封地上城池里,又包含了多少颗这样的野心? 魏国本就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国家,只能是与梁国燕州三国鼎立,可如果连自己的人都妄想来分一杯羹,那离灭国之日不就近了吗? 他皱着眉头半天没有说话,长安侯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夫的诚意你是看到了,我想你应该不需要考虑多久。” 魏洛风:“如今莫家还不是我当家作主的时候,至于逐鹿天下什么的,恕晚辈无法奉陪,不过若是做生意倒是可以好好谈谈价钱。” 长安侯挑眉,他早就料到这个姓莫的会拒绝,他倒也不急,敢这么说就一定会有办法解决,根本不在怕的。 “对了,看小侄也是一表人才,应当还未成家?” 魏洛风:“尚未婚配。” “如此甚好,刚好我家还有个女儿,想必阿杰与你提及过。” 魏洛风:“提过,不过不是说要成为太子姬妾吗?” 长安侯:“都是道听途说根本没有的事,算了,现在提这些言之尚早,咱们还是谈谈生意的事。” “如此甚好。”魏洛风应声下来。 二人一路出了禁地,却看到拓将军匆匆来报,说是看到一队人马赶来,目前也不知是敌是友,而东洋军那边暂时没什么动静。 长安侯闻言,立即跟着去了议事厅,如此也给了魏洛风暗中联络墨玉的时间。 他嘴里说的不知名的军队应该就是墨玉他们,看来是时候到了。 “莫大哥你在这就好了,我找你好半天了!”赵修杰捧着两壶酒走了过来,魏洛风看了他一眼,“找我做什么?” 第444章 灭九族 “找你当然是喝酒啦!”他自顾自摆了两个酒杯,然后挨个斟满酒,“莫大哥你快喝喝看,三十年的女儿红!” 他看着这酒壶发呆,闻着酒香四溢,心里却忽然乱了。 不敢再看赵修杰那赤子般真诚的眼神,如果让阿杰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该怎么办? 赵修杰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大哥的神态,喝了口酒,然后拿出自己最喜欢吃的牛肉干出来,笑着说:“这是我自己腌的,我可跟着我们家厨子学了足足半年呢,这下终于可以拿出来吃了。” “其实呢之前出西坞的时候我就说过,以后一定要和我最好的朋友喝三十年的女儿红吃我腌的牛肉干!” 魏洛风也不忍拒绝这等盛意,拿起牛肉干放进嘴里,“嗯,是挺有嚼劲的,不过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喝白开水吧。” “?小孩子,谁是小孩子,喂喂喂,我都十七岁了!” 魏洛风抢过他手里的杯子,神色平常,“你伤还没好。” 赵修杰嘿嘿一笑,“不就是伤嘛,其实这些都是假的,全是之前花魁姐姐给我画的,对了,花魁姐姐呢?” 他的脸色悲戚,“她死了。” “死了?”赵修杰惊愕:“怎么会死呢,还说了要给花魁姐姐赎身,我...我连银子都准备好了,为什么....” 为什么会死呢?他自是不敢相信,但很快想到些什么,立马道:“我知道了,是刘戏影对不对?是刘戏影!这混蛋,我要去杀了他。” “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啊,她何其无辜!” 魏洛风:“世上无辜的人多了去了,别的不说就说这次,因为刘戏影一个人害得全城跟着受到牵连,那百姓们又多无辜?” “可是我....” 魏洛风皱了皱眉,一大男人居然红了眼眶,他拿起袖子擦了擦阿杰眼眶里落下的泪,“你不是吧,刚还说自己是成年人了,居然动不动就掉眼泪?” “才没有,就是沙子迷了眼睛,算了算了,喝酒喝酒。”他拿起酒壶猛地灌了几口,喝的醉醺醺的才提着剑往刘戏影那跑。 魏洛风简单收拾了桌子,转身就看到坐在树上的无痕,懒洋洋的,那样子像极了幼年时初次见面的场景。 “无痕,你何时回来的?” 无痕从树上跳下来,“殿下,好多年不见了。” “是啊好多年了....”魏洛风左右看了一眼,“我已经快快认不出你来了。” 无痕:“对了殿下,那接下来的事怎么安排?” 怎么安排? 自有上天的安排。 长安侯从议事厅出来就发现府里静悄悄的,也没太注意什么,让拓将军等人去点算兵马,顺便再去查查之前来的那批军队。 既然入了西坞境地没道理会凭空消失的,无论如何也得找出来,然后再让他和刘戏影去点算兵马,准备反击。 一切吩咐完之后他就回到书房,拿出那宝图端详许久,抬手就要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水早凉了。 这些下人怎么搞的,越发没规矩了。 他喊了几声外面没反应,不耐烦的把杯盏扔到一旁,打开门才发现院里静悄悄的。 静的连声音都听不见,之前这棵树上还总有几只鸟叽叽喳喳的,现在.... 鸟呢? 多年经验告诉他如今这种状况必定有问题,于是退回房中拿出封尘多年的刀来。 而这时,墨玉也带着众多神卫营的人团团将整个侯府给围困住。 魏洛风将余下的女儿红重新埋进地底,也不知以后是否还能再开封。 应该是没机会了。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恢复了以往的神情,那温温柔柔又带着几分冷淡疏离的神情,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露出本来的样子。 这几日在侯爷府深怕被发现,连睡觉也没敢取,长时间这么捂着,脸已经出了些疹子了。 不过他毫不在意,能扳倒这么一个蛀虫,别说起疹子了,就算毁容也没什么的。 “殿下,整个侯府已经团团围住,现在该怎么处理?” 魏洛风:“那很好,去会会侯爷吧。” “诺。” 长安侯举着剑护在身前,看着周遭这么多身着锦衣劲装的侍卫,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反应过来,刚准备发问就看到远处走来一个男子。 那长的自然是极好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人竟有几分面熟,不过一时间却完全想不起曾在何处见过。 长安侯注意到男子手指上的扳指,那扳指似乎是上官家的信物....难道....是...是他?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就算是妖怪也未必能瞬息间就赶到此处。 墨玉拔刀指向他,“大胆长安侯,见了太子竟行礼,还以剑相向,莫非侯爷这是要反了不成?” “太...太子?”长安侯惊了,但很快反应过来,扔了手中的剑,当即一躬身施礼:“殿下不远而来是臣有失远迎,还请太子见谅。” “见谅?”魏洛风从袖中抽出几封信甩在他脸上,“这些都是你与土番勾结起来的来往信函,贵妃那边已然招认,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 长安侯赶紧捡起这些信函,立马道:“冤枉这些都是冤枉,太子殿下您可别听小人胡说,微臣怎会做这些事。” 死到临头还要狡辩。 魏洛风冷冷看着他,看着这个老人伏在地面,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便觉得好笑。 他忍不住笑出声,然后慢慢靠近侯爷,低声说:“陵墓孤去看过了,你的宝藏洞窟孤也看过了,还是侯爷你带去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什么?”长安侯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离自己不到五寸距离的脸,那么陌生的面孔却又那么熟悉的眼睛,让他不自觉的感到心底发寒,身子发颤。 叶枫等人在侯府搜集了更多的证据,还抬出一个箱子来,里面有些金银有些信件。 虽然都是一些寻常的信件,但从中却能看出与土番联络密切,与高车关系交好,无论如何,这通敌卖国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太子,太子殿下您听老臣解释,我...这些部族常常在边境扰乱我西坞子民安生,所以才会来往密切了些,可我们并未...” “你是真的不见管材不掉泪。”魏洛风懒得与他纠缠,手一挥就让人将他押至大牢听候发落。 至于侯府的家眷老小也一并关押起来,等奏明皇帝之后再行解决。 长安侯怒道:“放肆,你们敢碰本侯一根汗毛皇上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魏洛风冷笑:“你与两大部族来往密切,私自铸兵器售卖,再加上你对孤说的那番话,如今已是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好说?还有脸见皇上?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正的太子,你不能斩我,这不合规矩!” 魏洛风:“孤从未说要立马斩你,父皇没下达命令之前还是得劳你受点委屈的。”他挥了挥手,已不想再废话立即让人将长安侯带了下去。 “魏洛风你.....你这么对我...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冤枉我,我若是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他双唇紧紧抿着,呼吸不断在加重,鼻翼一张一翕,眼里像是淬了毒液,死死盯着太子。 “真要做了鬼就安生些吧。” 城外的百姓看着侯府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心生惶恐,不过好在事先无痕就已经安抚过,也派了兵力镇守各个主要关卡,这些百姓虽觉惶恐,但好在没有发生想象中那样把事情闹大。 仍有一些百姓指指点点,嘀嘀咕咕的,内乱倒也罢了,唯恐在这个时候东洋人再强攻进来,那岂不是大家都要死? 关于这一点叶枫也早早考虑到,于是拿出太子颁布的檄文站在城中点将台上大声宣读长安侯的龌龊事。 并称东洋人也已答应退兵绝不会再进攻,三日后魏国军队会赶来此地清扫战场。 百姓们一听长安侯居然做了这么多恶事,讶异的同时又欣喜,因为魏国军队就要来了,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必再担惊受怕,也不会再流血杀戮。 群众的情绪安抚的很不错,叶枫和无痕也稍稍松了口气。 把整个侯府重新规整过,才让魏洛风以太子的身份正式在此居住。 如今只要等着把这些证据一一陈情给皇帝,再等一道圣旨就可以立即斩杀长安侯了。 第445章 油腻男 而刘戏影听到这些消息后,什么都顾不上就收拾东西跑路,可气的是倒也真被他给跑掉了。 魏洛风站在城楼上,负手而立,对于刘戏影逃走的事儿充耳不闻。 墨玉不解:“难道殿下真的要放走那杂种?” 魏洛风微微一笑:“东洋人懂得审时度势所以现在退兵,但应该还有些遗留下来的,如果说让他们知道刘戏影出城了,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答案不言而喻。 此时的刘戏影慌慌张张携款逃出城后就躲在了草丛里,他身边的侍卫为了掩护他的离开便故意留在原地未曾离去。 很快就有几个东洋人骑马赶来,他们接到消息说那偷盗宝物的贱人已经逃出来,现在只恨不能拆他的骨喝他的血。 “有没有看到人经过?” 侍卫是个忠诚的,立马道:“看到了,不过从那边跑了。” “从那边跑了?”那将军迟疑了一下,看到地上的脚印就是在附近消失不见了,也就是说明侍卫在说谎,那杂种还在这附近! 他笑了笑:“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只要你老实告诉我,我可以饶你不死!” 侍卫:“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就是往那边跑了。” 将军觉得有些可惜,为什么这些人就是如此呢,明明有条生路摆在眼前却偏偏不走,要走这么一条死路。 他笑着点点头,那侍卫也松了口气,以为自己蒙混过去,可谁料那将军却回过头,抽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脑袋从颈子上脱落,骨碌碌鲁的滚到草丛边上,那眼睛正好对着草丛里的刘戏影,他差点惊叫出声,之所以未能发出声音便是因为有人捂住了他的嘴。 看着侍卫身子慢慢倒下,一群人笑着打马而去,对他们而言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等于没用,没用的人自然就该死。 刘戏影始终无法回神,等马蹄声彻底消失不见,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回头看向那女子。 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的,皮肤白嫩的能掐出水,身上的衣服沾了些刚才滚过地上的青草。 好漂亮的姑娘。 察觉他不善的目光,她起身道:“那帮人应该已经走远,你也应该没事了。” 刘戏影:“刚才多谢你,不然我肯定已经....对了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萧...无霜。”萧尘霜微微一笑,擦了擦身上的血渍,刚才脑袋滚落下来的时候溅到她裙摆上了。 眼下就要进城了,她也不打算先去找魏洛风,最应该的是找个客栈好好洗洗,所以才不慌不忙的。 这一路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悉前因后果,也总算明白为何寄信过来却了无音讯,但同时也觉得这是件好事,至少为魏洛风争取了机会。 刘戏影上下打量她一番,发现她腰间挂着的琥珀,那琥珀成色极好似有百十几年的年头了,寻常人家不会如此富有。 再看她脚上穿着的靴子,这是魏王宫里才有的东西,也就是说....她是皇宫里的人。 公主他曾见过的,昭和嚣张跋扈,昭云又已经出嫁,那么就一定不是公主,是妃子?如果是妃子更不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王妃什么的也不太可能,妇道人家很少出门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便是那狗太子的女人。 原因很简单,这里的消息传回去,太子妃必定担心,所以此遭出现就说的通了。 他的眼神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萧尘霜不由蹙眉,总觉得透着一股邪气,眼下也不想节外生枝,便道:“这一路还算安全,我刚从淮安过来,所以你完全可以从这条路走。” 刘戏影:“你该不会就是太子妃吧?” “?为何这么说?” 刘戏影随口撒谎,一脸真诚:“我其实是奉了太子之命前来接应您的,没想到刚才反倒是娘娘您救了我。”他这么说只是想再次试探一下这个女人是不是太子妃。 萧尘霜微一挑眉,若小洛子真的知道她会来,必定是亲自来,就算有要事脱不开身也会派她认识的,譬如叶枫他们。 但现在却完全派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来,这已经很可疑了。再加上这人眼神还十分不正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的。 刚才若不是想着都是魏国人她也不会多管这等闲事。 最主要是,他居然还带了包袱。既然是来接自己的怎么还带包袱?莫非是有所图? 那好,那我就看看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萧尘霜故作吃惊:“你说的可是当真?你真的是太子派来接我的?” 刘戏影薅了薅刚才被弄散的发髻,露出自认为最帅气迷人的一面,“回娘娘的话,在下确实是太子殿下派过来的,不过您怎么就一个人上路?这路上万一再遇到个什么危险什么的...那可如何是好啊。” 明白他的意思,萧尘霜顺势道:“我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也顾不得许多,还别说这一路来吃好些苦,现在总算遇到你,那...那我们这就进城去吧。” 刘戏影则有些为难,“进城倒是没什么,只是....太子妃您这路途颠簸的赶来,衣服也脏了,这个样子见殿下未免也太失礼了。” 她闻了闻自己的衣裳确实有股怪味,“可我没带什么换洗的衣服,那该怎么办呢?” 刘戏影沉思片刻,然后撩了撩头发说,“不如这样,刚好呢我在那边有个小筑,可以让太子妃简单梳洗一番,再随便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然后再传信给殿下,让他亲自来接你。” “那真是太好了,我确实好饿。”萧尘霜温婉一笑,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种贵妇人的姿态。 刘戏影也露出一副笑意,路上还说了些太子最近在城中的事迹,譬如那日流连青.楼什么的一些传闻。 女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丈夫宠幸别的女人,就算是太子妃也不例外。 即便表面上装作大度,那脆弱的心灵也迟早会被击垮,而这时他再给予安慰,这个女人就一定会上钩。 果不其然,她听到这些事迹后神情一下子就变了,目光柔的像水,好像随时就能哭出来似的,那故作坚强的样子又让人心疼。 刘戏影心念一动,从袖中拿出手绢递给她。 “给我手绢做什么?” 刘戏影很体贴的为她找了借口,“刚才一路走来黄土飞扬的,难免眼睛里会进沙子。” “.....谢谢”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先是说小洛子的坏话,现在又在这里装作善解人意。她不动声色,接过绢帕,一脸感激的看着他。 刘戏影此时已经是十拿九稳,顺势道:“太子妃,我方才已让人备好了热水,还有一套干净的仙衣,您可以自行更换,棚舍简陋并无太多人伺候,您多担待。” “仙衣?” “瞧我....只是见太子妃您生的太美貌了,一时恍惚觉得是天上的仙女,所以....是戏影失态了,那戏影先去备酒菜。” .....这也太油腻了,还仙衣,还仙女。她可从不觉得自己长的好看,最多只是算做面貌清秀,但这个刘戏影先是挑拨离间,现在又是阿谀奉承。 接下来又会作出什么。 简单洗漱了一番后她便穿上刘戏影准备的衣服出去了,不过不得说这油腻男的眼光还算不错,这衬的整个人气色都好了许多。 油腻男已经在院外准备了酒菜和一些糕点,方才来的时候就发现只有一个老太太负责看管这个小筑,她一个人手脚肯定没那么快,那么这些酒菜.... 刘戏影温柔一笑,深情的看着她,“太子妃果真....明艳动人。” 第446章 你是不是不行 这种...好像是暗恋她几十年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萧尘霜面色一红,垂头道:“刘将军也换了衣裳,确实英俊魁梧。” “哈哈,刚才弄脏了衣服所以才随便换了件,别站着说话了,先坐下来吃饭,对了你尝尝这个糕点。” 是一种乳白色的蒸糕,软硬刚刚好,甜而不腻,还有股浓浓的奶香。她少少吃了一口,用手遮住,然后望向刘戏影,同样含情脉脉的。 刘戏影想这把稳了,果然什么手段都不需要,只需要美男计就能让她上钩,果然这些深宫女人都是寂寞的。 “太子妃喜欢吗?” “喜欢,味道很好,本宫....我很喜欢。” “太子妃喜欢就好,那戏影的一番功夫就没白费。” “这么说这糕点是你做的?” 刘戏影:“是戏影亲手做的,还担心娘娘会吃不惯。”他提起酒壶往她杯里倒了杯酒,酒红色的液体流入夜光杯中,相互映衬显得格外好看。 他举起杯子,挺直了胸膛,这才发现他居然穿了件稍紧的衣服,勾勒出腰肢和胸肌的线条。 这种样子怎么都像是发了情的老公狗。 萧尘霜把目光移向别处,多怕继续下去就会长针眼。 刘戏影见状以为她是害羞了,更加得意了。他从容的端起酒杯,“太子妃尝尝这酒,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如此相称刚刚好。” 她为难的摇摇头,举起水囊里的羊奶摇摇头,“本宫从来都是滴酒不沾,戏影将军怕是只能独饮了。” “是戏影失误,不过戏影记住了,太子妃是不喝酒的,以后也不会犯了您的禁忌。” 萧尘霜:“虽然我不喝酒,不过戏影将军如此款待,我现在也没什么好送的,这羊奶是之前经过村庄的时候那老妪给的,不如戏影将军同本宫一同品尝如何?”她媚眼如丝,此刻化作万道风情,时不时又露出小女儿的娇羞态。 刘戏影心中窃喜,看来这太子妃对自己的印象不错,这波稳了。 他起身接过水囊,手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了几圈然后才拿走水囊倒出羊奶,然后举起杯:“太子妃都这么说了戏影岂敢不从?” 萧尘霜:“戏影将军果然是耿直豪爽的人,本宫实在喜欢的很啊。” 刘戏影:“太子妃厚爱,戏影今后必定鞠躬尽瘁,只可惜如今太子对戏影有点误会,怕只怕以后无法长长陪在太子妃身旁了。” “哦?什么误会?” 刘戏影醉眼醺醺的看着她,脑瓜子怎么也觉得不清醒,沉沉的就要栽倒在桌上,这时总算意识到不对劲,“你....为什么....” 萧尘霜擦了擦嘴角,“糕点不错我也算吃完了没浪费你的心意,至于为什么我没有中毒,你这么大个人难道连这点防备心都没有吗?陌生人的东西说吃就吃,您是对自己过于自信还是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蠢?” 该死!居然上当了,这个女人... 刘戏影拼命想站起来,可是他动的越快体内的药劲就越猛,挣扎了片刻就横躺在了院子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棚子里拴了两匹马,她随意挑了匹就翻身上马,一路朝着西坞城池而去,路上碰到些许正在撤兵的东洋人,此时他们全然顾着撤走,也没在意路上经过的人。 城门紧闭着,正愁找什么借口进去就看到了叶枫那小子。 说来也是巧了,他定睛一看,那骑在马背上的女子不就是太子妃吗? 他立即就要开城门,但想想觉得不妥,毕竟现在危险未过,还需再等等,便只好先让人去通知太子。 这边太子一听,双眼立马亮了,抓着来人的衣领,“你说什么,你说太子妃来了?” “是...是啊....叶将军让我们来传话....”小兵一时摸不着头脑。 魏洛风立马放了手,还顺便替小兵整了整被抓皱的衣服,扔下西坞这些官员就往外走。 这些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只好跟着太子出去。 “殿下你来了。” “你刚说霜儿来了?”魏洛风接过叶枫手里的眺望镜,一眼就看到那明眸少女,他喜不自胜,亲自去开了城门。 高耸而磅礴的城门被缓缓打开,射进去一道光线。萧尘霜不由笑了出来,夹紧马肚子就往里策马而去。 魏洛风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眼眶有些微润,看到她朝自己奔赴而来那一刻,整颗心都跟着在颤动。 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男人就在不远处,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却又加快了速度,然后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扔掉了手中的鞭子,双脚离开脚蹬,然后从马背上跳下,在半空中朝他扑了过去。 看到这么惊险一幕,魏洛风不由瞳孔放大,面色一变,什么也顾不得立马伸出双手将她紧紧接住。 安然接住了。 他的心却依旧在狂跳着,索性是接住了,倘若接不住怎么办? 这个傻瓜一点轻重不分,总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笨蛋! 可是....这些骂人的话却说不出口,只得更加用力的搂着她,骂也不是说也不是。 萧尘霜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埋在他的脖颈间深深吸了口气,是属于他的味道,沉檀木的冷香。 魏洛风:“我身上很脏,很臭。” 萧尘霜:“你以为我在乎吗?我身上也很臭。” “你怎么会来?这一路可遇到什么危险?有没有受伤,累不累?” “这么多问题我应该先回答哪一个?” 魏洛风失声笑道:“是我太紧张了,但看你活蹦乱跳的应该没有受伤,只是太让我意外了,本来我还想着早早结束这里的事让去接你。” “因为宫里出大事了所以我才会来。” “出大事?”魏洛风神情一凛:“出什么事?” 萧尘霜吐了吐舌头:“骗你的,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我每次给你写信你半点音讯都没有,所以我才会赶来。也正是来了才知道,难怪你收不到信呢,居然出这么大个乱子。” “不过都已经解决了,我先带你回侯府歇着。” 魏洛风抱着她往里走,身后的人显然是没见过如此张扬表达爱意的方式,而且还是太子和太子妃呢,所以足足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轰的一声关闭了城门。 叶枫和无痕走在身后,叶枫介绍道:“这位就是太子妃了,你是不知道当初太子怎么也不愿意,但现在…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 无痕走在最后牵着马,默默应了声,原来这位就是太子妃。 回到侯府后在小洛子的安顿下她也总算认认真真洗了个澡。 魏洛风差人去买了套新衣服带回来,本来叶枫是打算让太子妃可以先穿赵汀芷的衣裳的,但被太子严厉拒绝了,他的媳妇怎么能穿别人的二手物品。 叶枫撇撇嘴,是了是了,护妻狂魔,啥都要新的呗。 “咳....”魏洛风把衣服整整齐齐一件件挂在屏风上,“衣服买回来,是你喜欢的颜色,你若是洗完便喊我。” “小洛子....” “我在。”他条件反射。 萧尘霜奇怪:“你我是夫妻,虽然至今未行周公之礼,但也不必如此忌讳,难道你....不行?” 第447章 圆梦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媳妇认为自己不行,若不是想着温清辉曾说那些话,他早就.... 毕竟在这世间哪有人能在面对自己所爱之人时还能做到清心寡欲,又不是什么和尚。 萧尘霜:“你脸好红啊。” 魏洛风:“好好洗澡,待会再说。”他拿起旁边盘子里盛放的花瓣洒在水盆里,耐心的为她搓洗每一寸肌肤。 她却顺势勾住他的脖子,柔软的像条蛇一样,在他脖子跟前呼着热气。 他手背青筋四起,紧张的闭了闭眼,竭力控制着那种感觉,然后将她的手拿开之后才继续为她擦洗,试图转移话题,“这一路来的很辛苦吧,是不是也没能好好睡觉吃饭?看你又瘦了一圈,待会洗完我让厨房备些你爱吃的小菜。” 萧尘霜却毫不避讳,伸出手指在他眉心间游走,“因为牵挂你啊所以才没好好吃饭,也不敢休息,深怕贵妃的死讯传过来。” “勤雪凝死了?” 萧尘霜趴在木桶边缘,露出雪背任他擦洗,“是啊,是在看完萧义之后,小洛子...你说是不是我做错了,如果她不见萧义会不会就不用死?” 魏洛风闻言,并未答话,在他心里认为无论她做什么都是有缘由的,就算没有什么缘由那也一定是对的。 只是关于这件事他还真不好说,不过也随她去吧。 瞧他不说话,萧尘霜转过身看向他,他刚伸出来的手就触到那团软绵绵的物体,激得他浑身燥热,还不待把手缩开,又被小妖精勾住了脖子,不由身子一绷,却又不能将她推开。 不然以他的力气估计这木盆得裂开,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的,若是染了风寒也不太好办。 他只好任由她勾着脖子,手却不自主的抚上她的后背,“我....” “你是我夫君,我们只是在做很正常的事。”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她眼中含着水雾,这是她又一次主动,因为看到这些人死去也好怕自己死去,可在死去那天一定要把自己完整的交给他。 魏洛风吞了吞口水,喉结微动,一咬牙把心一横将她抱起,随手扯下衣裳盖在她身上,抱着她往床边移动。 他修长的手指正抚过身旁她光滑的背肌,像是有某种魔力不自觉就被吸附上去,触碰到那团柔软,身体像火炉一样滚烫,而触碰到她的时候那种滚烫感不断升高。 “小洛子,答应我,以后的路让我陪你走下去。” 他气息有些不稳,“霜儿你放心,此生我定不负你。” 萧尘霜伸出两只白如藕连的玉臂勾住他的脖子,他顺势吻了下去,拉起被子盖过头顶。 光是如此他已经觉得喉咙紧绷的,那种感觉快要窒息一般,他也不再压抑那些念头,放任自己顺从心意,翻身将她压住。 床幔隐隐约约透着两个人影,被子滑落在地,床上的帘子影影绰绰的晃动起来,里面二人耳鬓厮磨,温声细语,分不清是谁发出的气声。 半晌之后,他眼角却有些湿润,重重的吻在心爱之人的额间。 她触到他眼眶的湿润,“你为什么会哭?” 魏洛风:“我听闻妇人产子九死一生,我很怕。” “又不是让你产子你何惧之有。” 他把头埋在她的秀发间,深深吸了口气,“怕失去你。” 她捧着他的头,认真的凝视着他,“我心甘情愿的。” “谢谢你。” “傻瓜,你谢我什么?” 魏洛风只是摇摇头没再说话,二人静静的靠在一起相拥而睡。 “殿下?您这么早就起来啦?”叶枫本想过来禀报军情,但想想小别胜新婚因此刚走到门口就停了,没想到太子早早的就侍弄起来这些花草。 最主要难得看他这么放松的神情,他瞬间明白了几分,果然是有爱情滋润的人.... 和他们这些孤家寡人比起来那确实是好过百倍。 魏洛风头也不抬:“太子妃赶路累了,吩咐下去,让下人们就悄悄站在门口随时等候差遣便是了,万万不可叨扰了她。”说完也懒得理他那小眼神,径直往议事厅去了。 叶枫自是不信,真是因为赶路?而不是因为....他不敢再想下去,深怕这脸皮薄的太子动了灭口的心思。 之前那帮官员已经在议事厅候着,这些人大多都是朝廷派下来的,也有些是长安侯自己委以重任的,但也都上表过朝廷,所以说是合格的。他们知道侯爷出事就表现的十分配合。 乃至昨日殿下突然丢下他们走了,也没敢说半个不字。 今天早上又是一大早就来等着了。 此次要检查的便是长安侯这些年贪污的罪证和犯下的错,他们也都将各类账本什么的抬了过来,足足四大箱子东西。 魏洛风:“昨日去接太子妃所以走的匆忙,还请诸位大人莫怪。” “不敢不敢,小臣怎敢责怪。” 其实他根本不必解释太多,但想想这些大臣还算老实,既然如此就实在不用太为难他们。 他翻了几页账本,这些都是长安侯的内账,不看不知道,一看,他私自锻造兵器贩卖出去的银子就已经等于半个国库了。还不算其他往来的交易。 “殿下,世子求见。” 魏洛风皱了皱眉,“让他回去,听候旨意。” 那下人为难道:“小人已经说了,可是他非但不听,还说...还说一定要等到您,否则就在院外长跪不起。” 魏洛风冷笑:“这么喜欢跪那就让他跪着好了。” 瞧他脸色冷了下来,其余人也不敢求情,皆是战战兢兢的守护一旁,时不时的答上两句,也不敢多说,还真怕把自己给折进去。 他打了个呵欠,主要的那些账本已经一一核对完,松了松脖子,因为刚才几乎没换姿势,现在脖子摇的咔咔作响。 忽然的,就感觉有股温润触到皮肤来,是一只柔软的女人手,他回头看去,“你怎么不多睡会。” 萧尘霜:“醒来看你不在我睡不着。” 魏洛风:“这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等处理好,等长安侯行刑之后我就带你往北边走。” “都好。”她没什么意见,也不想再管淮安的事,这一刻就想自私的陪在他身边,天天看着他。 魏洛风难得见她如此顺从,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然后继续看书。 外面的天阴阴的,已经在刮风了,到了晚上的时候就下起了雨。 他放下手里的书简抬眼看向几个大臣:“外面下雨了行走不便,稍后几位大人就留在侯府暂歇,等明日雨停了再回去便是。” “诺。” 叶枫安排了晚膳,全是一些味道比较重的菜。 魏洛风瞬间就有些不高兴了,“怎么回事之前已经和厨房打过招呼要做清淡点,怎么全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奇奇怪怪? 叶枫目瞪狗呆,这些可都是您老人家平日里最喜欢吃的,怎么现在就成了奇奇怪怪了? 萧尘霜端起碗给他盛了汤,像寻常夫妻那般,她说:“我无意听到叶枫安排,但是想着你即将要受累就该吃好些,我也不妨事的,还是有两个菜能吃。” 第448章 只是利用吗 “这也太委屈你了。” 萧尘霜:“睁眼说瞎话,之前在腐骨林的时候吃的那是什么?” 魏洛风无奈:“总是你有理,我也说不过你,不过你若是想吃什么就只管告诉叶枫和无痕,我打算把他们留在你身边随时保护你。” 不用紧张过度,我相信你能妥善解决。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无痕伫立在窗前,看到院子里那个跪在地上却把腰杆挺的笔直的少年全身都湿透了,也没有说要起身的意思。他回头看了一眼魏洛风,“殿下,他跪了一天了。” 魏洛风握住筷子的手微微一颤,淡淡道:“吃饭。” 这一天她早就想过,也知魏洛风心里定不会真的如此洒脱。她放下筷子,规劝说:“你又何必和自己怄气,你便是去见见他也没什么,外面风大雨大,他也跪了一天,足表诚意了。” 魏洛风:“你也觉得我应该去见他?” 萧尘霜:“聚散有时,乃是常态,终究是你骗了他。” 魏洛风:“可我所做一切是为了大魏。” “我当然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总归相识一场也是朋友,小洛子,和他说清楚之后便互不相欠。” 见他仍不肯动弹,萧尘霜只好又道:“是长安侯犯错在先,始终也是你欺骗在后,他虽是不知者无罪,却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你若与他讲道理,我想他能够明白你的苦心。” 霜儿说的有理,也十分明白他的心思。魏洛风沉吟片刻,拿起角落里的伞走了出去。赵修杰双目无神的盯着地面,他浑身被大雨淋了个透,就像刚被一大盆水从头上泼下来。湿透了的衣裤以非常不适的姿态紧紧贴在皮肤上。当看到那双龙纹紫底的鞋子映入眼帘时,他才回神了几分,然后缓缓抬起头望着魏洛风。 二人相视无语,颇有些尴尬的味道,无话可说,却又想打破这僵局。魏洛风稍稍一弯腰,用伞遮过他的头顶,就暂时的把风雨抛弃在外。赵修杰见状便知他还有心,便知他还有情,连忙开口说:“大哥,都是误会对不对,我爹爹不会做这么多坏事,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魏洛风:“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父亲滥用职权私自铸造兵器已是死罪,却还卖给外藩部落使其与我大魏为敌,此乃通敌叛国是诛九族的罪名。” “我....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大哥...我父亲是被贵妃陷害的,一切一切都是贵妃指使的,就连和土番联系上都是因为贵妃牵线,所以说到底我的父亲还是无辜的。我们可以不要这城池,不要爵位,你就饶我父亲一条命,如果真要杀人那就杀了我!” 魏洛风不耐:“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你跪了一天又淋了雨,身体迟早会吃不消的.他背转身去吩咐拓将军,“把世子带回去。” “放开我放开我!”他推开身边的人走到魏洛风身边,“所以说你就是骗我,从头到尾都是你在骗我!” 魏洛风:“是,我是骗你,你就当没有认识过我。” 赵修杰:“所以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为我们解困也是在做戏?这一路上你教我道理也是在做戏?你与我把酒言欢称兄道弟也是在做戏?” “是。” “是?你居然说是.....”赵修杰凄凉一笑:“我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我以为你对我是真心的,可没想到你全都是在利用我。” 魏洛风攥紧了拳头,咬牙道:“你听好了,念在往日情分我可以饶你一命,但其余人都得死,这是重罪不是我能左右的。” “往日情分...可你不是说一切都是做戏吗?尊贵的太子殿下您怎么就不是个戏子呢?您的演技太好了,为什么你就能做到与我在一起时面不改色,难道你就不会觉得有一丁点愧疚吗?” “国有国法,歪风不可长,你不必浪费口舌,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赵修杰没再开口相求,似是知道在魏洛风这里决定的事情就无法改变,可他还是无法忍受,原来所有所有都是戏,这么说....从认识锦绣开始就是一场戏? 可怜他觉得自己找到人生的真爱,也找到人生中的知己,这一辈子也算无所求,可没想到到头来都是一场梦。砰的一声他栽倒在雨里昏厥了过去。魏洛风转身看了一眼,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悲喜,但萧尘霜知道,他的心里此时必定受着煎熬。 那么他没做完的事就让她来做。 圣旨来的很快,皇帝那边得知此事后就立即下了旨让太子监斩。侯府上上下下除了那些无辜的下人以外,即便有旁系关系的亲属也都统统没押上刑场准备行刑。百姓们也沸腾起来,在台下数落着侯爷这些年贪的银子,做的恶事,字字不带脏话,却是难以入耳。 行刑这天赵修杰没来,而他的位置则也被死囚代替,这是魏洛风最后所能做的。赵修杰醒来已是三天后,他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梦里全是血迹全是呼救的声音。 他靠在床边久久无法回神,满头都是豆大的汗水,过了好久才回过神,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很明显是一间民间的房舍,他开始回想起之前的事,记得是在大雨中晕倒了。 那现在怎么会在这里?他撑着身子起身,脑袋还有些沉沉的,十有八九是染上风寒。不过他倒也不在意,拉开门就看到守着的两个护卫,一个是叶枫一个是无痕。他看了二人一眼,“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殿下让我们带你出来的,如今侯爷已经伏法,所谓的世子也一同处死,您现在的身份是王家失散多年的嫡子,也算富有,你下半辈子也能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 赵修杰噎了噎,他要的是衣食无忧吗? 为什么明明被欺骗的人是他,到最后却还要对着杀父仇人感激涕零,凭什么?凭什么?父亲死了...那妹妹怎么办,那妹妹呢。他想到这里,激动道:“那我妹妹呢,我妹妹呢!”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顾念这么多做什么?” “不,你们不懂....我妹妹...我死都不要紧,反正我活着也没有任何盼头,但是我妹妹...能不能让我妹妹活着?不,大哥我想见见太子!” 无痕是天生就冷冰冰的人,没什么同情心,所以对他这副惨样也没个什么动容的,十分无情的就给拒绝了。反倒是叶枫所知多一点,只好道:“你也别这样,你到底是个读书人也该知道太子这么做已经是包庇徇私,若是让外人知道你真实的身份,不仅你会死,你妹妹会死,连太子也会出事。” 第449章 最后的机会 道理都懂,但真的亲身经历着却未必能立马接受。即便现在再悲伤也终究无济于事,事到如今也不会有人再去传话。既然太子不来,那就自己过去。 他准备假意妥协,却远远看到一顶轿子过来,随行的还有拓将军等人。 他想,应该是太子吧,心中立马就涌出一丝希望,可当看到轿内下来的人时,那跳跃的心就变成了沉甸甸的水桶。 “太子妃您怎么来了?” 萧尘霜把食盒递给叶枫二人,“这是给你们准备的。” “多谢太子妃。”叶枫当然明白太子妃的意思,拉着无痕就上一边吃饭的去了。 赵世杰也不知此时应该行礼还是尊称一声太子妃,想想以前相处多么单纯友好,但现在身份相差悬殊不说,一出出的竟全是利用。 他苦笑着:“太子妃是早就知道莫旭尧就是太子,太子就是莫旭尧。” “其实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与你争执这些。”萧尘霜径直走进屋内,“我有些话想与你说,单独与你说。” 赵修杰跟着走了进去,神情木然:“太子妃想说什么?” “其实太子与你之间总算相识一场,所以他肯留你性命,想来你也知道要留下你的性命得付出什么,你得懂得珍惜自己。” 赵修杰:“成王败寇我还能说什么,你们一个个告诉我是我父亲有错在先,难道你们利用我欺骗我就没错吗?” 萧尘霜:“正是因为有错所以太子才愧对于你,如今他答应过我肯许你一个承诺算作弥补,从此之后天涯路远互不相识。” “好一句天涯路远互不相识....”他此时只觉得冷,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可以算的这么清清楚楚,原来所谓的生死之交也真的可以一笔勾销。 “如果你执迷不悟,那么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懂了…那我要我妹妹这辈子衣食无忧,我要她成为侧妃,将来入主西宫。” 萧尘霜:“你知道我不会答应你的,我不会允许别的女人与我争太子。” “好啊,你不答应我那就没得谈,除非你让太子亲自来见我。” “我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太子,但你觉得有必要吗?” “当然有!”赵修杰神情激动:“当然有必要,我真的想挖开他的心看看,是不是帝王都如此薄情!” “赵修杰,我希望你能知趣一点,见好就收。” “那就答应我照顾我妹妹,别的我可以统统不计较。” 倒是个好哥哥,以前在淮安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萧尘霜点点头:“没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他阴恻恻笑了笑,却是闭口不言,只说时机未到。 今年的春天比以往更暖和,才四月中旬就已经开出了海棠。攻城之后东洋人退兵,也发了声明告知此次进攻实非得已,最后非但没拿到自己宝图还奉上了一堆宝物赔罪,如此魏国才肯作罢。 而城里的百姓也自然而然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和繁闹。太子夫妇在此逗留了好几日,如今事情办的差不多了便叫叶枫等人先行回去禀报,而他们则还要继续留几天。 原因则是那宝图还未上交,倒也不说存私,而是他想再三确定,刚好西坞离西部很近,而这个地方就在沙城,因此只要抵达沙城就能找到这些资源宝地。 宝图上标记的地方并不属于东洋范围,很有可能他们也是从别处得来谎称是自家东西。 只不过被刘戏影给偷走了而已,所以才会大动肝火做出这等事来。 既然现在此物到了他手里,岂有放着不用而浪费的道理,必然是要抢先一步赶去沙城的。 沙城是一座沙漠上的大城,更像是中转站,那些商旅什么的会从中原赶到沙城然后再去楼兰甚至别的地方,所以还算繁荣。 夫妇二人计划好之后便联系了当地要前往沙城的商旅,随意找了个说辞糊弄过去。 不过这队商旅还得在当地停留五天置办货物,魏洛风心想反正京中大事也已处理的差不多,因此也计划着带着萧尘霜在隔壁永乐县玩两日。 忙碌的人群,熟悉的叫卖声,颇有些烟火气的味道。 他们换了便装,手挽着手像寻常夫妻那样穿梭在街巷内。 这里有片海岸,有渡船有沙滩,而居住的人并不是很多,步调慢悠悠的,生活的很是悠然自得。 魏洛风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好好打听过当地的特色什么的,于是这一路就和她介绍当地风情美食什么的。 他是第一次来这里,可当看到那木屋上挂着的木头星星时,记忆仿佛把他带到了七岁那年。 他生辰的时候母后送的礼物就是满屋子的星星,当时还涂上了颜料,五颜六色配着会发光的石头,满屋子就像是话本里构造的世界那样美丽。 不过自从母后死了他就再也不想触碰这些所谓美好的东西。 因为美好都是短暂的,只有悲剧才是永恒的。 “那木屋就是我们暂时要住的地方,放心,已经和老板说过了,什么也都备齐了。” 萧尘霜:“你安排的可真够仔细。” 魏洛风摸了摸她脑袋,“如果你不太累的话我们可以再去沙滩上的那个摊子吃点东西。” “还是先回小屋看看吧。” “我也觉得这样挺好,反正也准备了菜,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做也行。” “是哦,你厨艺不错,我想吃麻辣鱼头。” “可是麻辣鱼头太辣了你能吃吗?” “总是要习惯的啊,我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一对民间夫妇生活在一起,老头喜欢吃辣老婆子不喜欢吃辣,所以每次....” 二人随意闲聊着来到木屋门口,从窗户看出去能看到不远处的大海,在这种不冷不热的天气,温暖的阳光从外洒进来,整个人都沉浸于一种很惬意放松的状态。 而院里院外的都打扫的很干净,被褥什么的看上去也很新。 一个老婆婆从屋子后面挎着篮子走了过了,笑着把钥匙和锁交给魏洛风,然后说:“你们夫妻就安心住着吧,我就在那边不远,顺着这条小道就去了。” 她进了灶房把篮子里的果蔬什么的放在一旁,然后拿起围裙系在腰间,“你们赶路过来也累了一天,就先去屋子里歇着,我给你俩炒几个我们当地的特色小菜。” “那就有劳孙婆婆了。” “不碍事不碍事。”婆婆开始忙活起来,反倒将二人赶了出去。 院子里有株樱花树,泥地里落英缤纷的,还有个竹子编织的桌椅也配备的很齐全。 篱笆上面也爬满了绣球花的花苞,再过一个月这些花就开开花了,到时才是真正的美不胜收。 “以前母后也会做这样的星星。” 他指了指从屋檐上挂到树上的木头星星,萧尘霜提步上前,拿起一块星星看了起来,上面似乎还刻了字,而且都是同一个字。 虽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这么看去颇为浪漫。 魏洛风站在她旁边说:“等我们老了以后也在这样的地方买一个房子,自己建的话不实际,到时按照你喜欢的样子去布置去装点,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如果以后能这样平淡的生活也是很幸福的事,至于这些星星...它们已经随着母后去了天上,变成真正的星星守护着你。” “还有你。” 孙婆婆做完饭后出来,手里端着两个菜,见夫妻二人在看自己亲手雕出来的木头愣了会神,然后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招呼着他们进去吃饭。 魏洛风像个特别听话的女婿帮忙着端菜出来,忙前忙后的,三个人坐在一起像极了一家人。 她做了四菜一汤,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有两个菜是他们没见过的,也不知好不好吃,但闻着味儿就已经很香了。 魏洛风给二人盛汤,先给孙婆婆盛了然后才是自家媳妇。 萧尘霜倒也没觉得什么,尊老爱幼本就该如此,何况孙婆婆一把年纪了还亲自下厨让他们吃现成,已经是很过意不去了。 “孙婆婆这个汤里面是什么啊,像花一样。” 第450章 明净之火 孙婆婆:“是花芥菜,味道不错,煮汤的话还是很鲜的。” 一顿饭吃的还不错,孙婆婆起身收拾着碗筷,魏洛风赶紧去帮忙。她拒绝说:“你带阿霜去海边走走吧,这个时候应该能捡到海螺贝壳什么的,可好看了,用贝壳再穿成项链,这里的姑娘们都喜欢。” 她看了一眼萧尘霜,“不介意我这个老太婆叫你阿霜吧。” “当然不会介意,婆婆,我们先帮你收拾。” “没事没事,常年都是我一个人习惯了,这点小事儿根本难不住我什么。”她麻利的收拾起碗筷,默默叹了口气,她已经好久没有和别人吃过一顿饭了。 婆婆坚持不让二人收拾,他们想老人大概便是如此,不喜欢麻烦年轻人,也想承认自己有用所以会去做一些事来证明,他们没继续勉强,拉着手去了沙滩。 有许多渔民背着背篓在捡岸边上的鱼虾蟹什么的,还有些姑娘们赤着脚寻找着蚌壳,当有人捡到很大的蚌壳时所有人都会靠过去,然后共睹里面是不是装着一颗很大的珍珠。 听一些当地村民说最近有人在收这种珍珠,也不知是拿来做什么,反正就是大量收购,因此最近才多了更多人下河采珠,来沙滩捡蚌壳的,毕竟这也是一门天生的发财道路。 夫妻二人走着走着又看到一条海鱼蹦跶了上来,刚好就落在了萧尘霜脚边。魏洛风俯身将鱼捡起然后重新扔回了海里。 刚才海鱼蹦跶的地方显出一角,萧尘霜蹲下.身刨开沙子,原来是一只海螺。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不曾见过这些,最多见过田螺,两者长的不一样的,听说把海螺放在耳边能听到风声。 “运气不错,捡到海螺了,晚上把海螺放在枕边,一晚上都能感受到海风在你耳边轻轻吹着,伴你入眠刚刚好。”说到这里他又说:“反正你最近睡眠不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我睡眠不好?” “因为你老是动来动去的也太不老实了。” 有动来动去吗?她觉得自己的睡姿是比较完美的了。 二人继续往前走着,这次干脆还把鞋袜脱掉,赤脚踩在沙滩上,海水偶尔会涌上来会有一点点寒意,不过很快就能适应这样的温度。 那些采珠女也三三两两走在一起,兀自数着篓子里有多少珍珠,盘算着今日的收获。 “那边有卖贝壳项链的,我们去看看。”魏洛风拉着自家媳妇就往摊贩跟前走。 那大娘热情的招呼着,笑着问:“二位不是本地人吧?” “你怎么知道的?” “看就看出来啦,二位虽然穿的很普通了,但是在我们这里还是多少显眼。” 魏洛风:“大娘这话就假了,我不相信这么大个村就没几个家境稍稍过得去的。” “还不怕公子笑话,要不是那个大善人咱门现在的日子还没这么好过呢。” 萧尘霜顿时来了兴趣,“您说这个大善人是何方神圣啊,怎么好像是他一个人撑起了这个村子的产出啊。” “哟,要说起这个大善人啊,那可真是个心肠好的,也不知你们从城外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座宗祠,便是全城百姓一起出钱给建的。” 以往那些做善事的人确实会被人供奉起来,就是所谓的活菩萨这样,但那都是善事做的多了,比如常常施粥赈灾,或者帮忙修葺义庄,盖慈幼院什么的一些大事,这样就会有人愿意为他建庙。 其实大多也就是一尊石像。来的时候夫妻俩是有看到的,不过当时没在意还以为只是当地特色。 听到大娘在说大善人的事,又一小姑娘凑了过来,接着说:“那大善人不是一个人,似乎是一个组织,一个江湖组织,不过名声不太好,但实际上里面的人都很善良。” “难怪你们这么崇敬。” 那少女叹息:“可惜最近他生病了,听说是好严重的病,现在就在宗祠里面养病,而且需要大量的珍珠。其实说白了他老人家现在病了我们理应孝敬的,就算不给我们工钱也该把珍珠送到他手里的。” “既然是这么好个人,那自然该受到敬仰,我们想去拜访一下,不知姑娘可否能带路?” 少女:“还是算了吧不要去打扰他老人家休息。” 被少女拒绝了,魏洛风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想着等过两日再去看看,毕竟是这等好人那自是人才,能为民生着想的,那都是功臣。 二人在周边逛到天黑才回家,木屋里已经燃了灯,门口挂着黄色的灯笼,不过屋里却静悄悄的没有人,想来是孙婆婆临走时点上的。 萧尘霜洗漱过后才爬上.床,整个人都十分放松,魏洛风洗完后也挤了过去,一张小木床,两个人不得不挨的更近些,这种感觉让人觉得踏实。 不得不说,自那事之后二人的关系比之前还要好些。若说之前也好,却始终带着一种客气和拘束。 但现在彼此都能做回真正的自己,且还能知道对方是绝不嫌弃更不会轻易跑掉, 如此和以往相比,自然是现在的感情才真正得到一种升华。 “海螺呢?”萧尘霜忽然爬了起来。 魏洛风伸手就够到了,“是不是有风声?” “是有风声,我要听着这个声音睡觉。” 他无奈一笑没说什么,掀过被子把她裹的严严实实,而自己则剩了一个小角,大半个背还露在外面。 她捧着海螺窝在他怀里,蜷缩着像只小狗,热气从他胸膛透出,暖暖和和的很舒服,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半夜,一个影子忽然从外闪过,魏洛风倏而睁开眼,小心翼翼抽出被媳妇枕着的胳膊,重新给她盖好被子后才蹑手蹑脚的打开竹门。 那人站在院子里背对着木屋,单从身影看去就知是个女子。 “敢问姑娘是?” 女子回过头来,魏洛风愣了愣,花女侠? 花绯颜:“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当然还记得,你是救我媳妇弟弟的人,也救过我媳妇,这恩情还没来得及还报什么。” 花绯颜淡淡一笑:“既然没来得及还报,现在就是你还报的时候,你可愿意?” 魏洛风挑眉:“这是自然,不过你需要我做什么?” 花绯颜垂下头,微微叹息:“阿渊中了毒,还缺一味叫做明净之火的药材,那种火是长在火山石底下很难能够采到,但我听说你得到一张宝图,通往沙城的宝图。” 按理说有恩必报是做人的原则,但这宝图事关重大他也不太愿意轻易和人分享,何况又是段离渊这样的人。 花绯颜知他难处,便再次开口说:“太子,我别无所求,我只想得到明净之火,那地图上清楚标记过,所以我希望你能带我一起上路。” 魏洛风沉吟片刻:“他怎么会中毒的?” 花绯颜叹息:“说来也是奇怪,莫名其妙便泄露行踪,我只记得那为首施毒的人....他的眼睛是幽蓝色的,理应不是中原人。” 她并未说出全部实情,这一点魏洛风已经察觉出来了。他紧皱着眉头:“仅仅如此?” 眼见瞒不过去,花绯颜咬牙,把心一横:“太子果然聪明,小女自知瞒不住那索性告诉你真相,我们正在争夺玄月令。” “便是那传说中能打开古格王朝宝藏的玄月令?” 第451章 护你三十年 花绯颜没有说话,脸色微微变换,然后点点头称是。魏洛风摸了摸鼻子,“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宝藏遗址可能在沙城。” “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如今他中了毒...虽然拿到玄月令又有何用,若是半月内再无法解毒....他会筋脉逆行爆体而亡。”她低颤着声音,抖动着肩膀,似乎在刻意压抑着某种感情。 魏洛风虽无法感同身受,但想着此次能顺利除去长安侯也有段离渊不小功劳,无论如何也不该让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于是提出要见一见段离渊的要求。 花绯颜未作推脱立马应承下来,并称明日会安排人来接他们。 送走花绯颜后他也转身回到屋里,看着那张小木床被这丫头给霸占完了,他既无奈又觉好笑。 借助月光看着她的脸庞,也看到那耷拉在脸上的头发,也不知道这么睡她会不会舒服,犹豫了会还是抬手扒走那几缕贴在脸颊上的头发。 也正是如此似乎让她更不舒服了,脸上痒痒的,下意识挠了挠又滚到床的里边,拿着一个屁股对着他。 “小洛子!” “我在!”他条件反射。 萧尘霜砸吧砸吧嘴,“鱼香豆腐....糖醋里脊....好吃” “原来是做梦了。” 第二天一早,花绯颜派来的人如约而至,不过并非突兀的把他们接走,而是先准备了干净的换洗衣服还有早膳,甚至是有丫鬟伺候着。 萧尘霜不解的看着他,魏洛风只好如实说:“这不是我安排的,是你的救命恩人安排的,因为今天我们要去见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她坐在妆台前拿起梳子疏了梳额角被盘上去的头发。 魏洛风接过梳子坐在她身后的凳子,然后慢慢把每一根头发理顺,平静的说:“段离渊中毒了,昨夜花绯颜来找过我,我打算去看看他。” “段离渊中毒了?” 魏洛风:“是啊。”他有些不知所措,想起昨夜花绯颜所描述,能想到那种眼睛颜色的人只有轻羽,但他不确定又怕媳妇会胡思乱想,干脆就隐瞒下来不说。 “恩...既是中毒了那是应该去看看,虽然我不太喜欢他,总觉得阴沉,但到底是师父的朋友,那花绯颜又是我和明轩的恩人,那自然是该...该去探望探望的。” 不过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么说来她隐约觉得昨日那少女嘴里说的大善人会不会就是天机楼? 二人坐上马车就往宗祠那边去了,看着这来的方向,果然没错了。 宗祠里面还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四周有几间房,还算一应俱全。 花绯颜正在檐下筛药,抬眼就看到二人走了过来,忙放下手里的筛子,屏退了左右这才迎上去与二人打了招呼。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 “我们更早到一些,阿渊现在真的是命悬一线,你们进来吧。” 昨夜还未能看清,现在白天看到花绯颜这个样子,确实有几分憔悴了。二人踏进房门,段离渊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双唇乌黑发青,看来是中毒严重。 花绯颜垂目:“我只能用护心丹帮他护住心脉,若是半月内都无法解毒,届时毒素流入心脉血就连神仙也无法施救了。” “你医术这么高明所以连你都救不了他?” 花绯颜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摇摇头:“我试过很多办法,只能大批量的购买珍珠粉为他压制毒性,所以我现在才需要和你们一起去沙城,我必须难道明净之火,尘霜,你说过我们是朋友对不对?” “当然是...” “所以....”她更加用力的抓住萧尘霜的手,“你一定能理解我,我不能失去他,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不能失去他,你明白吗?” 这种感觉但凡有牵挂之人都会明白,她当然也明白。只是要去沙城还有三天,一来一回的,就真的有办法救段离渊吗? 回去之后她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待下去了,那花绯颜好歹是自己的恩人,而且因为明轩和姑姑的事,搞不好还要再麻烦她,所以这件事是一定要办好的。 看出她心情不好,所以魏洛风打算亲自烤点什么给她吃。 自从上次习惯烤东西之后他就觉得这烤出来的东西是要好吃些,反正偶尔吃几次应该是没关系的。 回到木屋后他很快就在院子里架好了炉子,铁网什么的,然后准备好调料,把之前海边捡回来的海鲜都洗洗干净,才放在炭火上烤,最后再撒点盐巴什么的味道就已经很不错了。 除了鱼虾蟹子,鲍.鱼蛤蜊之类的还有素菜,反正荤素搭配,想吃什么自己拿就是了。 他还另外准备一些打算给孙婆婆送去,也让她老人家尝尝自个儿的手艺。 看他忙前忙后,萧尘霜拿了点银子去外面买了些果子酒回来,是果酿的,所以喝起来甘美又不太醉人。 “我去看看鸡翅膀熟了没有。” 萧尘霜点点头,等他走后端起桌上的酒就喝了起来,她果然不适合喝酒,哪怕这不醉人的酒喝着也觉得不舒服。 魏洛风回来发现这酒似乎少了许多,萧尘霜装作若无其事的吃着烤蘑菇,他挠了挠头,明明是少了的。 “吃完之后我再带你去那边看看。”魏洛风指了指远处,萧尘霜笑着摇头:“我们时间还很多,你不用费心想着带我去哪里玩。” 魏洛风:“总觉得陪你的时间不够,也害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心情放松平静的陪着你。” 她明白他的意思,这样的平静确实是她渴望的,哪怕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那就是对的。 可是现实的问题是不得不面对更多。 她懂事的握了握他的手,“只要在你身边就好。” “如果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萧尘霜歪头看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很抱歉我没能对你一见倾心。”魏洛风神情肃然,仿佛在决定什么大事,用一种求亲的语气对她说:“但如果你愿意,我可护你三十年无风无雨。” “大哥你怎么回事,烧糊涂了?” 魏洛风拂了拂她的头发,“我说认真的。” 萧尘霜托着下巴看他,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只有三十年?那三十年之后呢? 她其实更想问是不是三十年之后就会变心,或者这段感情只能延续三十年。 他的脸色稍稍放缓了些,解释与她听:“我大你六岁,我三十的时候你二十四,三十年后我五十三,你四十七,再过两年我就即将老去,未来我会不会死或者会不会老的走不动路,会不会变得痴傻,我统统不知。” “如果到时候让你委屈,让你难过,我岂非食言?” “所以我护你三十年无风无雨,这三十年内,只要你愿意你喜欢,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为你扛着。”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其实有些忐忑有些紧张,深怕自己爱的人会多想,他心里想的其实很透彻,作为帝王少有长寿者,他无法给予更多的保证,但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给她最好的保障。 总的来说皇后的位置肯定是她的,只要她喜欢,他也是她的,一切都是她的。但是这些肉麻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老官员似的谈话,让人觉得严肃,有些冷酷。 比起魏洛风想这么多,萧尘霜就想的要简单一些。 因为她知道让这么个人说情话什么的属实为难,不过他老老实实认认真真说这么些,对她而言已经觉得够了。 于是当即点点头:“可以。” 第452章 不要去了 “可以?”他想这么多,她居然就只回答可以?难道是真的没听明白? 不对不对,完了,她一定是想多了,这下怎么办,得怎么解释! 萧尘霜看他额头微微发汗,应该是急的,拿出手绢替他擦了擦汗水,然后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过我希望是四十年。” “啊?好,好,那那就四十年。” 美好的日子都是短暂的,尤其对他们而言更像是偷来的。 商旅已经准备妥当,本计划是五天后出发,因为这次十分顺利就提前了三天,因此派人来通知他们。 商队队长是个年纪不大但经验十分丰富的中年人,一双眼睛很是灵动,尤擅人情世故,看起来也很和善,怕小夫妻俩来不及准备还顺便整理了路上要用的。 出行一次很麻烦,除了带上贩卖的货品,还有路上要用的,比如席子垫子被褥衣服等都是必备的,还有更多琐碎的东西。 一队七人,加上萧尘霜夫妇便是九个。老板看了魏洛风一眼,拱拱手:“小相公,我们这便要出发了。” 魏洛风松开萧尘霜的手,也还了个礼,“是这样,临时要多加一个人去。” “还要多加一个人?”老板沉吟片刻,“这多加个人倒是没什么,只是觉得....” 魏洛风又掏出一袋银子递给他,“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便一起上路吧。” 一行人骑马去沙城,路上没什么有趣的,无非就是赶路的艰辛,有时候遇到破庙会进去住一下,条件好些的城镇就会找客栈投宿。 反正魏洛风有的是银子,能改善条件也绝不让媳妇受委屈。 这一日,一行人来到离沙城不远的一个镇上。 商队老板说只要过了这个城就差不多要到沙城了。 离的越近,风就越大,最后连山都看不到了,只有时时被风吹起来的沙子。 他们一行人找了个客栈歇着,打算明日一鼓作气的启程。 老板是当地人,汉话说的不太流利,但因为招待过很多这样的汉人,所以大体能明白意思。 魏洛风他们也不太听得懂,好在商队老板经常跑着的,很顺利的就要了食物和干净的房间。 “小相公,夫人,今夜在此歇一晚上,明日再连续赶两天路程就抵达沙城了。” 魏洛风:“那多谢了,我夫人有些乏了,所以打算先上楼歇着。”说完他扔下一个钱袋,“大家都辛苦了,好好喝一顿解解乏。” “公子真是阔绰。” “多谢公子了!” 花绯颜也起身跟了上去,魏洛风却将她唤住,“花女侠,出门在外不方便,今夜你和尘霜作伴,两个姑娘家也好有照应,我就在门口对付一晚。” “倒是个体贴的,难怪你女人对你死心塌地。” 魏洛风:“离的越近危险就越大,方才进城的时候就总觉得不踏实,小心点总是没错的。”说完他看向尘霜,“你就安安心心的休息,这一路上实在让你受苦了。” “我苦什么,倒是这边晚上风大,我去给你拿被子。” 进屋后花绯颜就将桌子拼在一起,也顺势拿了床被子出来,淡淡道:“说实话,我不习惯与人同寝,不过你夫君说的对,出门在外的还是小心些,我今夜就睡桌子。” “这怎么好,你可是我的恩人还是药王谷的传人,怎么能这么委屈。” 花绯颜温柔一笑:“年轻人不拘小节,你们是皇室中人,连太子都可以睡地上守护着我们,我又为何不可?总之此次沙城一行,也多谢你们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求,那你好好休息。”萧尘霜也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既然花绯颜不愿意一起睡,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睡下没多久,因为太饿,也有些睡不着,就干脆起身去楼下找吃的。 夜深人静的,商旅也都睡了,这间客栈好似不会通宵达旦的营业,所以连店内老板伙计也很早的去休息了。 大厅只留了几盏烛火,风吹来的时候不断闪烁着,隐约间看到凳子上坐着一个人影。 她端起火烛慢慢靠近,那人依然纹丝不动的,再轻轻一拍就只听到砰的一声,那人应声倒地。 方才触摸到的时候那人身体冰冷的,还有粘稠的液体,她凑近一看居然全是血,也就是说坐在这里的人已经死了。 她没有声张,转身上楼去喊醒魏洛风,他本来也没怎么睡着,所以知道刚才萧尘霜从自己身边经过,也是察觉这么久没返回,有点担心便起身查看。 “小洛子?” “发生什么了?”魏洛风上前握住她冰冷的手。萧尘霜摇摇头:“没什么,我刚才下楼去找东西吃,然后看到个死人。” “有没有吓到你?” 萧尘霜闻言,愣了愣,这个时候他还在关心的是有没有吓到自己。她自然是不怕这些的,不然当初也没办法从木家村逃出来。但现在有个这样的人在身边守着,忽然久觉得好满足。她摇摇头,“我不害怕,只是...太奇怪了,我们先下去看看?” “好。”他从腰间取下火折子吹燃,拉着她的手往楼下走。 他先是查探了那人的鼻息,已经全无呼吸了,而起身体还僵硬着,也就是说死了最起码死了三个时辰以上。 从赶到此处到现在半夜,似乎没有三个时辰,也就是说可能是早就死了。 他把屋里的蜡烛全部点燃,整个屋子慢慢变得亮堂起来。 那具尸体浑身是血,身上被插了数刀。 萧尘霜蹲了下去将整个人翻了过来,刚一触到他的尸体就像是被银针刺了一下,她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一缕黑线,显然是中了致命奇毒。 “中毒了!”魏洛风立即封住她的穴道,萧尘霜不解:“怎么会这样的?为什么他身上会有毒?” 魏洛风不听她说话,拿出一把匕首割破她的手指开始放血,这毒来的十分猛烈太奇怪了,连放血都无用。他把心一横,直接吮吸出来那些毒血。 萧尘霜瞪大了眼睛妄想抽回手,却被他越拉越紧。 “你疯了!” “没关系,我自小身强体壮,不似你这般柔弱。” “可是....你...” 魏洛风笑了笑:“我没事,你看,不是好好的吗?”他走到尸体旁边,此次也不敢再碰了。 萧尘霜仍是愁眉紧锁,魏洛风再次声明:“我真的没事,你看,方才的毒我已经吐掉了,我一点事都没有。” “你若是不舒服就让花女侠帮你看看,反正现在有神医在。” “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啰嗦呢?”他调笑着,“将来再老一些我可怎么受的住啊。” “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他笑嘻嘻的,然后把视线移动到尸体上。 此时萧尘霜也慢慢凑了过来,那人满脸都是刀口子,怎么看也是被人毁容了。 不过总觉得熟悉.... “刘戏影?” 魏洛风:“不错,是他...不过你怎么会认识刘戏影?” 萧尘霜:“说来话长了,我进城的时候还想骗我,不过被我识破迷晕了。但现在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魏洛风:“看这身伤好像是莫大的仇恨。”他发现血迹旁边有封信,上面沾了点血渍,上面寥寥几行字,好像是有意提醒着什么。 “小洛子,要不我们还是不要去沙城了,我总觉得这遭过去会有危险。” 第453章 藏尸毒 魏洛风知她是因为刚才的事给吓到了,不过江湖便是如此,与朝堂相比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眼下已经走到此处,若是未能按照地图上所找到那些资源矿脉,如何能够罢休,这可是造福百姓,助整个大魏扫除周遭部落的绝佳机会,不能轻易放弃的。 于是只好安慰了她几句,哄着回去睡觉。 至于这尸体他也是不敢再碰了,叫醒了客栈老板悄悄给处理了,一把大火就直接将刘戏影的尸体给焚了。 他站在旁边看着,目光变得越发冷漠,这也算是刘戏影最好的归宿。 只是想想刚才那留下的信,就忍不住的去想别的地方,会不会....是赵修杰做的?他的手正在发麻,想想应该是中毒的缘故。 萧尘霜已经把花绯颜给喊起来了,一听说尸体内藏毒中毒后,她也没有迟疑,从随身带着的布袋里拿出金针帮魏洛风将体内的毒逼出来。 “居然是藏尸毒。” “会怎么样?”萧尘霜急道。 花绯颜并未回答,而是看向魏洛风,“到底是谁跟你们夫妻俩这么大仇,居然算准了时机来对付你们。” “你就直说吧,何必在这里卖关子。”魏洛风收回了手,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女人装神弄鬼的,虽然她确实医术高明,但如果因此让尘霜更担心,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花绯颜细心整理起来自己的东西,淡淡道:“其实解毒也不难,回头跟我回药王谷泡个一年半载的药浴就好了。只是现下如果拿不到明净之火我也没心思替任何人治病。” 一听还有救,萧尘霜也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明净之火。她当即问道:“那你说明净之火在什么地方?” 花绯颜:“可以看看你们的地图吗?” 魏洛风:“我现在觉得好像是你故意在下毒的。” “呵,还不至于,本姑娘还没这么卑劣。”说完她丢下一瓶药给他,“只要在十天内找到明净之火,这丹药就能服十天,可压抑你体内的毒,不让它摧毁五脏六腑什么都好说。哦对了,最重要的是不能运气,否则会死哦。” 萧尘霜拿起药先闻了闻,见没什么问题才给他服用。然后问道:“小洛子,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毒是她下的?” 魏洛风:“虽然不该这样猜想别人,但她这么做的动机很大,我其实还在怀疑是不是阿杰,不过现在都不重要,我们的行程已经报信给叶枫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危险的。”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又开始准备好重新上路,这次还买好了更多的干粮和水,不过大多要节约些了,因为明日就会真正涉足西部。 越是往沙城去风沙就越大,迷了眼睛什么的也是常有的事。 好在她准备了帷帽可以拿来遮住脑袋,也不至于被风吹的皮肤干剌剌的疼。 沙城之所以叫沙城自然是因为漫天都是沙子,但和真正的沙漠又不太一样,因为沙漠还在沙城的更深处,通往楼兰等方向。 这一路看到很多石洞,石洞上雕刻着佛像,仅有的几处古建筑也是佛寺,诺大的沙城已剩下残垣败瓦。 一半埋在沙子底下,一半露在沙子外面,看上去也是个破了的大殿。 “小相公,夫人,前面就是我们要到达的驿站了,看你们是不是要跟着进城?” 魏洛风:“如果不进城呢?” “如果不进城的话就比较麻烦,建议你们还是一起进城,回头要找什么地方也有个带路的会方便很多。” 此次出来严密,他并不想泄露太多,想了想还是婉拒了老板的意思。 花绯颜就不太乐意了,忙道:“如果不进城我们怎么去,难道你能找到地方?” 魏洛风也没理她,拉着萧尘霜去了一个石窟里暂做歇息,因为这会子的风沙的最大的,所以他才没打算说现在就进城去,谁知道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毕竟他们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所以在这里等等,拟定好接下来的路线和计划再作行动不迟。 这个石窟里面很宽敞,还有些烧尽的火堆干柴什么的,也有临时休息的驻扎痕迹,看来是常有人来此。 于是他决定就在这里等着。 萧尘霜从他身上取出地图开始拟定接下来的路线,共有三处标识,其中一处就在沙城的中央。 花绯颜还是不情不愿的跟着过来了,见夫妻二人正在看地图便也凑了过去,只是这地图....她不怎么看得懂。 “简单来说整个沙城是圆形的。” “中央这个点然后分两部分,如果在这个位置,那么矿脉的资源是在东南方向。” 魏洛风点点头:“不错,所以我们只需朝着东南方向走。”他拿起之前老板准备的行囊,里面很多东西,包括司南也在,有了这个物件自然的就不会迷路。 “明净之火....”花绯颜脸上堆满了笑容,“是了,明净之火就在这里。” “你是说在这?” 花绯颜眼里绽着精光,“不错就是在这里了,不如我们第一站就先去此处寻找明净之火。” 魏洛风毫不留情的收起了地图,转身翻腾出来一些干粮和胡饼,“我可没说要带你一起去,你只说一起到沙城。这一路上我们夫妇对你也算照顾有加,眼下各忙各的不是更好吗?” 一听对方想要丢下自己,看来这太子果然不是个好脾气的。 她之前无非就是威胁了下,也不至于如此翻脸吧?她也从来都是个不服输且是想要什么必须得到什么的性子,所以遇上太子,难免会起口角。 萧尘霜分给她一些胡饼,“按照地图的标识,在你要找的药材下有着丰富的金矿,那无疑是沙城一带最大的矿脉。” “你的意思是我会打金矿主意?我对这些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想找到药材。”花绯颜还是接过了大饼就着水囊里的水吃了起来。 萧尘霜:“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虽然你救过我,我很感激你。但找到这些资源对魏国而言是造福万千,所以我们必须要准确的探测到,然后再好好利用起来。” “你倒是个直言不讳的,我也就是喜欢你这个爽快的性子。”花绯颜勉强笑笑,心里却有着数不清的失落感,“看你们这般要好,确实…现在能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在一起,别和我一样,快要失去了才知道放弃什么都不为过。” “看来你是个有故事的人,不如你说说和段离渊是怎么回事啊?” 花绯颜闻言,眼中聚着一束光,笑道:“我和他认识是在一个雨天。” 药王谷一直都是隐世门派,谷主医术高明,曾救过无数人,因此声名在外。 玉剑山庄的庄主又是武林中的佼佼者,两家欲成其好事,便打算将花绯颜嫁过去,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是一段被外人看好且歌颂的姻缘。 但一段婚姻好不好哪里就是外人所见,还是得自己才能感受到。 两家都是名门正派颇有名气的,因此婚事立马就传开了,这场婚礼也计划的很周详,安排的很妥当。 然而当事人花绯颜却表现的十分淡定,从头到尾看不出开心也看不出不开心。 温清辉只有这么一个师姐,在他心里也如同亲姐姐,自然比较关注,时不时还会开导几句。 都被花绯颜给搪塞回去,表示自己并不在乎要嫁的人是谁。 “当真不在乎?你就不想知道他长什么样?” “听说一表人才,武功卓绝。”花绯颜摏着药材,一遍遍的将晒干的药材放在石臼里。 “师姐,难道你就甘愿....” 花绯颜:“我们都是师父救回来的,自小被养在这药王谷,也未曾短我们衣食,既然师父让我嫁人那也只能嫁人,就算我不愿意又如何,能改变什么?” 第454章 灭门一案 “可是....” “我还差几味药得去牛峰山去采。”说完她背着药篓就出门了。 那天的风很大,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就好似要下雨一般,不过为了不耽误采药,她也不打算无功而返,硬着头皮上了山顶。 一切都很顺利,临走时看到悬崖边上有株龙舌草,这种药材可遇不可求,如今被她碰到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当即就要下去采。 只是悬崖太陡峭了,旁边没什么能攀附的,好几次差点掉下去,她也不敢再轻易上前,只得在旁边雀雀欲试。 “既然不想嫁那便不嫁,何必要寻死,若是死能解决问题那世上就不会有这多麻烦了。” 她寻声看去,却见那人半倚在树上,全身被黑色的袍子笼着,脸上还戴了面具,给人第一印象就觉得此人阴鹜不是个好的。 不过当真正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就不会这么想了。 她没见过几个人,但敢说这么好看的眼睛世间仅有。准确的说这双眼睛它并不是美到天际。 可是里面却流淌着一种无力的绝望和悲伤,是那种散发出来的死气,不断的把人卷入然后吸附,让人忍不住的就想去了解他去同情爱护他。 花绯颜看的呆了,一时没注意,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摔了下去。而就在此时,那树上的黑影身形一闪上前拉住了她,“看来你还真是决意要死。” “我并无这个打算,只是不小心脚滑了而已。” “是吗?”他再一用力就将她拉了上来。 花绯颜整了整衣裙,第一时间不是道谢,而是在意那些洒落的药材。 她望着半壁上的龙舌草心叹可惜,若是之前肯用心练功现在就能直接采上来了了,下一次不知道是还能遇到了。 “对了,刚才谢谢你,不过再重申一遍,我并不是要寻死。” “既然不是要寻死就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虽然看不出你是心甘情愿的,可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会觉得你很期待当庄主夫人。” 花绯颜回头看他:“你很奇怪,我做不做庄主夫人与你何干?我高兴与否不高兴与否与你又有何干?” 还等不到他的回答,那黑成一团的云层里就闷了一场大雨下来,来的又快又猛,像盆子里装了水,瞬间,她衣服头发全湿透。 幸而她经常在这里采药,对周围的环境很是熟悉,本着报恩的心态想也没想就拉着他往附近的山洞走去。 这个山洞有石床棉被等,明显是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花绯颜轻车熟路的生了火,把衣服脱下来烤干,然后转头对他说:“刚才你救我一次,我也帮你一次,就算扯平了。” “只是一场雨而已,能与你的性命相比?” 花绯颜:“你出发点不对,我帮你这次自然不能和我性命相比,但现在外面的雨势极大,若你不找地方避雨,谁也不知道会发生意外。” “你....你怎么脱衣服?” 花绯颜不以为然:“衣服湿了当然要脱,你若不脱回头染上风寒我可不会管你。” “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姑娘,有趣。”他说话声音又沉又闷,也没有要脱衣服的意思,只是离火堆近了一些。花绯颜闻言,淡淡一笑,然后问道:“你叫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别告诉我你只是恰好路过。” “我叫段离渊,至于为何出现在这里,也许是老天让我来救你。” 花绯颜怎会相信,这些年有多少人是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说白了,无非都是想混进药王谷。 她没再说话,他也是个闷葫芦,气氛就毫不意外的冷了下来。 衣服烤干后雨势也渐渐小了些,她穿上衣服就去柜子里翻腾出几个野果递给他。 “不管你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我都要谢谢你。” 段离渊擦了擦这红彤彤的野果递给她,“你看起来有心事。” 花绯颜:“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嫁给玉剑山庄的庄主,甚至有时候连我也觉得我应该嫁给他,但仔细想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嫁给他。”她下意识接过野果咬了一口。 这种感觉很自然,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好像认识很久。 段离渊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所以你还是不想嫁。”他明白过来,劝道:“以后别寻死了,不值当,很多人想活着却未必能活着,既然你能好好活着,万事都有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除非玉剑山庄不存在了,否则板上钉钉的事情....又何必抱着任何期待?”她起身拿起棉被递给他,“这场雨可能要下很久,今夜你就在此过夜。” 这场雨确实下了一夜,一个人在山洞内,一个在山洞门口,谁也没有说话。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火堆上有烤好的兔子肉,她闻着香味起身,左右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的影子。 莫非已经走了? 她是第一次感到怅然若失,即便那天的天气很好,甚至出现了彩虹。 温清辉担心的要死,但看到师姐平安回来,心里的大石也放下了。 他一路追着进去刨根究底的,花绯颜无奈只好将兔子扔给它他,堵住他的嘴。 温清辉看到吃的就走不动路,尤其还是肉食。 在谷中日子向来冷清,师父又说他们习武之人不应沾荤腥,因此很难得才能开次洋荤。 他拍着马屁说:“还是师姐对我最好,也不枉我为你操心...” “师姐,师父请你过去。”另外一个小师弟过了传话,温清辉立即恢复正行,“糟了,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师姐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玉剑山庄....”温清辉一副死人表情,“玉剑山庄被灭门了。” “灭门?”花绯颜心中咯噔一声,脚下更是步伐匆匆。 只看到师父沉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了。她朝师父躬身施礼,“师父。” “绯颜,玉剑山庄的事你怎么看?” 花绯颜:“玉剑山庄怎会被灭门呢?” “是啊,江湖上能在一夜之间就将其灭门的,除了魔教天机楼以外怕是没有别的了。” 天机楼....难道他是天机楼的人?可...真的是他吗? 师父看她神情不安,良久不语,以为是伤心。还反过来宽慰她几句,让她不必多想,生死有命,也许是玉剑山庄的仇家找上门才会经此一劫。 但至此之后江湖便有了新的传闻,这药王谷未来传人克夫啊,不仅克夫还克的整个山庄都灭门了。 幸好她常年躲在药王谷清修,不怎么能听到,温清辉也在此时与师父闹翻了,执意要离开,具体什么原因她不太清楚。也正是因为他的离开,师父才开始真正将她当做药王谷谷主来培养的。 日子平静过着,有时候她会刻意去牛峰山,嘴上却说只是采药,但她心里清楚,她希望再见他一次,至少也要问个清楚。也许是上天听到她的祈祷,在某一天夜黑风高的时候他果然来了。 段离渊就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上,静静的看着房间里的人。她似是有什么感应似的,破天荒的开着窗子睡觉,也正是因此才看到树上的人。 “是你?” “是我。” 花绯颜控制不住的嘴角往上扬,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期待了多少次的重逢,但现在真的发生了,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他还是穿着那身黑袍子,从树上轻巧的跳下来,递给她一壶酒:“会喝酒吗?” “会。”花绯颜接过酒壶猛地就灌了一口,却呛得眼泪直流,嘴里却还一直说自己会喝酒。 其实她不会,因为师父从来不允许,但在他面前却舍不得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上。 段离渊也不是非要强人所难,见她不会喝酒便一把夺过酒壶,淡淡道:“下次可以给你带些果酿。” 第455章 沙城(1) “下次?”花绯颜面色稍稍一红,还有下次吗? 她表面上装作镇定,那你可得说话算话,现在我也嫁不出去了,你说要不然我就委屈点跟着你得了。 “跟着我?”段离渊仰头灌了口酒,“只怕你未必能受得,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我知道。”花绯颜拿起酒壶喝了口酒,还是辣辣的,不过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就比刚才好很多。 她满足的擦了擦嘴角,“玉剑山庄的动静很大,只有天机楼的人才能做的出来这种事,也就是说..你是天机楼的人。” 他没否认,语气淡淡的:“是你说不想嫁的,如今你的愿望达成了,为什么感觉你还是不开心?” 花绯颜扭头看他:“你希望我开心?” “故将清露作芳尘,只是不想看到一朵鲜艳明亮的花枯萎。” 她知道,他这么说是不想和自己扯上任何关系,甚至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可能就要走了。果然,段离渊抖了抖衣袍,“我先走了。” “那下次什么时候再见?” 段离渊:“等你学有所成的时候。” “医术我已经很精通。” 段离渊从黑色的袍子里拿出一朵花递给她,花绯颜忽的眼前一亮,“居然是龙舌草。” “连你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还敢说你医术精通,医术精通又有何用?” 花绯颜小心翼翼接过那株草药,满脸自信的看向他,“你放心,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变成数一数二的高手。” “那我等着,保重。” “段....”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看上去好像很洒脱,但也只有她知道他心底里流淌着悲伤的。 一开始她想最多也不过是血海深仇吧,可是后来了解之下才明白原来他是个孤儿,有着很凄惨的童年。 她并不想做救世主,不想做所有人眼里口中的好人,但对于他,她想试着把他拉出苦海。 为了能和他站在一起,之后的日子她拼命学医拼命习武,终于小有成就,在江湖上也有了自己的名号。 而他也果然很守信用,送来了贺礼,但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能长长久久留在他身边,于是便违背师父的训斥偷偷出了谷,一路追寻他的足迹而去。 其实他有时候挺无赖的,喝酒常常不给钱,都是她来付的酒钱。 两个人似乎有种别样的默契,他但凡停留一个地方,她就会在那个地方找事做,帮人打架或者揭悬赏,总之能赚钱的她都去做,然后再给他买一壶上好的酒。 她就是那样默默守在他身边,再到后来关系更近一步,才知晓原来义父对他并不好,永远只是利用,根本没有半点家的温暖。 “听你这么说...这段离渊确实挺惨的。” 魏洛风:“倒是像他的性格,为了你居然屠了玉剑山庄满门,你大概也是从这个时候就喜欢他的吧。” 花绯颜无奈:“可惜他从未说过喜欢我,一开始我也端着,到后来我明确感觉得到他是爱我的,只是不知因何原因不肯说罢了。” “所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主动出击你们的未来就掌握在你手里的。”萧尘霜如是安慰。 “那你和太子是谁追谁?” “.....”魏洛风一把抱住,“当然是孤追的她。” “那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表白心意的。” 魏洛风:“不用假装了解我们来求取经验,你可以再直接点。不过我觉得姓段的那人肯定喜欢你,实在不行…不如我教你个办法。” “什么办法?” “他现在不是病着吗,你把解药炼出来之后威胁他,如果不肯娶你就看着他死。” 花绯颜:“这可真不是个什么好办法。” “走吧,我们去找明净之火,然后帮你逼婚。”萧尘霜把东西收拾起来,又回头道:“若是他真的不愿意,我们就瓦解了他的天机楼,再用太子和太子妃的身份逼迫他娶你,你看如何?” 花绯颜虽知是玩笑,却也不由得心中一暖,随后点点头也算作答应。 三人往东南方向去,路上也不断的与叶枫等人取得联系,终于在入了沙城第四天后他们找来了这里,这二十人都是身手极好,都是能以一敌十的存在,此次便是为了去查那地下金矿和石油的。 若是所言非虚真如地图所标识那般,自会有办法利用这些东西替魏国作一番大事。 在沙漠中行走是很难辨别方向的,幸好此次出行没遇上大的风沙,一路也还算畅通,在沙漠中徒行了两日来到中央。 这里果然是一座已经倒塌的破城,在断城前面则有一条断崖,上面刻着很多稀奇古怪的人物画像。 据当地人说这里曾出现过海市蜃楼,那些专程赶来的人被一阵风沙卷走了,甚至看到了天门被打开,然后那些人也再没回来过。 眼下既已到达目的地,接下来便准备先休息一阵然后再继续深入。 一行人坐下开始喂骆驼,分食物,一部分人则去查探周遭的环境。 叶枫将这一路来时所查的消息全部统计在一个册子里,他从怀里掏出册子递给太子,“殿下,这是一百年前的图,不过刚才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好像位置有所变化。” “沙漠有所变化是正常的,所以才要更小心,大家也都别迷路了。”萧尘霜和无痕对比地图去找地方,她意外的发现沙子上有些脚印,不过这些脚印很快就被风沙吹散了。 刚才叶枫他们并未来过这边,怎会有脚印,莫非是别的商旅?但这一路走来也不曾见过什么商旅... 无痕:“太子妃,那边好像有个很小的湖泊,要不要去看看?” “这份旧地图上以前在这里确实有个标记,不过位置好像也有所移动。是不是因为时间久了,环境变化,所以才会变的不同?” 无痕点头:“应是如此。” “走吧,先去看看。” 二人朝着湖泊走去,湖水不算清澈,甚至有些浑浊,而且喝进嘴里是苦涩的,一看便知这样的水是绝对不能碰的。 而且以眼睛看到,里面还有些东西游来游去,身子很长像蛇,具体也看不清,黑黑一团,少说也有数十条。 检查完这边后二人才折返回去,魏洛风和叶枫那边也有不小的收获。 那段崖周遭只有戈壁和破败的城池,除此之外便也什么都没有。 看样子这金矿是在地底下的,因为方才有铁锹试过,十分之坚硬,但光是如此还远远不够,还得找更好的办法。 “对了,花绯颜呢?” 魏洛风:“我以为她和你们在一起。” “没有,刚才就没看到她。”萧尘霜再一细想,忽然道:“之前我看到那边有脚印,难道她已经走了?” 魏洛风:“既是走了那便也算了,反正把她带到了沙城,应该是去找明净之火了吧。” 第456章 沙城(2) 是吗?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绪不宁,再想想之前那些脚印,好像尺寸大小并不一样,而且这一路走来总感觉有谁在后面跟着,不远不近的跟着。 她从怀中掏出手绢,意外掉落一个耳坠,而这个耳坠和花绯颜带的并不一样。再想想之前那队商旅中也无女子,那此物从何而来? 还不待她细想什么,变故就这么来了,远处浓烟滚滚卷起一层飞沙正朝着他们席卷而来,看样子是遇到传说中的沙尘暴了。 不过看这规模并不大,只要在附近找到巨石暂时躲过去也就好了。 她迅速收拾起东西,招呼着大家撤退,越走脚下的沙子也越发滚烫,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烙铁上面。 好些将士的脚已经被灼伤,隔着皮靴还能灼伤,而且还只是短短一瞬。 这也太诡异了! 魏洛风左右一瞧,忍着痛将萧尘霜扛了起来,朝着沙尘暴的反方向跑去。 “等等小洛子....” “那边有个水源,方才我和无痕看到的,现在沙子这么滚烫也不知是何原因,要不先去那个湖泊里面?” 叶枫:“可我听人说这样的湖泊的水若是苦的,里面定有蛇。” 无痕:“我同意娘娘的意思,我宁愿被蛇咬,也不想双脚因此而烫废掉。” “叶枫,你先下去看看。”魏洛风说道。 叶枫瞪大了眼,指了指自己:“我...你让属下先去?” “赶紧去,大男人磨磨唧唧。” “诺.,...”叶枫挠了挠头,趴在湖边看了会儿,里面那像是海草一样黑黑的是个什么玩意儿,该不会是食人鱼吧? 沙子的滚烫速度已经到了顶峰,好些侍卫已经受不住径直就跳了进去,水花子溅的到处都是。 一开始还很满足,双脚瞬间得到释放,可下一刻这些侍卫就扑腾起来,又是溅起一片水花。 “怎么回事?” 萧尘霜:“难道真的是食人鱼?” 叶枫挑眼看向远处,“完了,里面有怪物,可是沙尘暴来了,左右都是死....关键我怕高啊。” 看他没出息的样儿,无痕一脸无语,将他拉起就往水里跳,这才发现其实并不深,而那些之所以往下面沉的侍卫似是被里面的水草给绊住了。 他拔出剑唰唰唰几下,水草就轻易被割断,然后这帮人才安然浮了上来,并表示除了湖水比较苦涩以外别无异样。 “殿下,沙尘暴就要来了,沙子又滚烫的怕人,看来确实得先下来躲一躲。” 萧尘霜看向远处,那沙尘暴已经袭来,容不得多想便拉着魏洛风一头扎了进去。 “沙尘暴一会子就会过去,待会我们全部闭气沉到水底,等危机解除再浮上来。”说完,她便深吸了口气,捏住鼻子沉了下去。 狂风开始肆虐,整个天空黑沉沉的,一片灰暗,吹的水波动荡,而脚下似是被一股强有力的漩涡卷入,身子不停的往下陷。 魏洛风一把抓住她的手,到了这个时候还担心着她的安危,他借助水的力量努力朝她靠近,可一下刻就被狠狠拽走。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他们也被冲到了岸边,这个湖泊如果说从一开始房子大小,现在就化成了澡盆大小,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滴从沙子里蒸发,被烈阳烤干。 周围白白的一片,不是雪,也不是白色的沙子,而是一堆堆白骨,这些小山丘都是白骨堆积成的,风化的衣服随着骨头化作这里的一片尘埃。 侍卫们也慢慢的醒转过来,当看到眼前场景时也不由吓了一跳。叶枫和无痕第一反应就是找自己的剑,然后才爬起来走到太子夫妇跟前汇合。 “尘霜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萧尘霜摇摇头,挑开脚上的一缕水草扔到旁边,抬眼就看向西边那座大山似的宫殿。 “这里居然有座宫殿....” “从形状看来好像不是我们汉人的宫殿啊。” “殿下,要不我们去看看?也许金矿就在里面也说不准。” 金矿.... 看到这里萧尘霜忽然想起以前听师父提起过一个叫做古格的王朝。 会不会就是这么巧合,这座宫殿就是古格王朝的遗址。 因为这座宫殿实在太巧妙了,外面的柱子上点缀着的都不是普通石头,全是宝石玉珠,那柱子还是汉白玉的,瞧着就觉着金贵,这样的大殿可是连魏宫都未曾见过啊。 都说古格王朝富可敌国,难道真的是…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能够带我来到这里!” “花绯颜...你居然没走?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花绯颜温柔一笑:“我当然没走,若是我走了又怎会来到此处,我说过我要拿到明净之火,而那明净之火就在这座宫殿里面。” 萧尘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她朝着宫殿门口走去,其余的人也从湖泊里爬了上来,其中居然还有段离渊。 魏洛风倒也不生气,神情淡淡的,“没想到这次竟成了傻子被人给耍了。” 萧尘霜拉了拉他的衣袖,“既然来都来了,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段离渊也不藏外,将花瓣形状钥匙拼凑一起然后插入大门的钥匙孔,再轻轻往下一按,如地震般,宫门就自动打开了。 隐藏在面具底下的脸藏着一抹笑意,他终于完成了义父的期望,终于打开了这座宫殿。 花绯颜见他笑了,便也跟着笑了,“我说过我会帮你完成愿望吧,这样你就会娶我了是吧。” “是,我答应过你,但是现在…难道你就不好奇吗?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我...我们一起进去。” 花绯颜眼圈一红,这是数年来他第一次主动要牵她的手的。 她笑着将手伸过去,二人一道踏入宫殿里面。 与此同时,魏洛风夫妇也走了进去。 广阔的宫殿里面,黄金为顶,宝石为壁,地上铺着数块大理石地砖,周遭的玉柱上也挂着许多宝石首饰,活脱脱又一个金库,恐怕两个国家加起来的还不及这里的一半多。 大殿中央是一个高达数丈的巨佛,全身金色,歪歪斜斜躺在一边。说是破败不堪也算不上,但很多东西已经倒下。再往里走,就连河水都是金沙而成,好几座金桥连接着各个已经倒塌的宫殿。 “难怪世人都想找到古格王朝,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秘密所在!” 花绯颜也不禁有所触动,“你义父是需要这些宝藏吗?” 段离渊摇摇头:“不是,我们是在找一个东西,绯颜你跟我来。” “要是拥有这些,征战天下指日可待。”萧尘霜也甚是震撼,魏洛风看着这些发起了呆。 可是段离渊他们似乎对这些财宝不敢兴趣,看样子是另有所图,那么他们找的到底是什么呢? 叶枫等人接收到自家主子的眼神示意,二话不说就跟着追了上去。 紧接着,又是两道黑影闪了过来,只是都蒙着面,看不清长相。但光凭着这双眼睛,就足以让萧尘霜心神一震了。 那人看到萧尘霜时也是吃惊不已,但很快恢复平静,循着段离渊的方向追了过去。 “是她....”萧尘霜走上前将她拦住,“是你吗?轻羽是你吗?” 第457章 秘密所在 “认错人了。”她漠然离去,萧尘霜愣神片刻,可是那眼神那眼睛就是她的不错。 还有好多事没有问,不能放她走。 因为她有预感,如果这次再没有问清楚,也许就再也见不到轻羽了。 “元轻羽!” 那黑衣人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继续往前走。 萧尘霜追了上去,却被许沉央拔剑挡在了外面,魏洛风见状一把拉过自家媳妇,用自己的身子抵在那剑尖上。 许沉央也不敢真的伤了他,只冷冷道:“不许跟过来。” 魏洛风搂住她的肩膀,“她肯定有苦衷,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一行人穿过废弃的大殿,走到那尊大佛的脚下,段离渊欣喜不已,正要打开那机关却被身后的人猛刺了一剑。 许沉央左手拿着剑,冷冷盯着他,这是我们的部落,岂是你能来的。 “没想到你们动作倒是很快。”他完全不在怕的,手里的剑稍稍一转就和许沉央扭打在了一起。 元轻羽见状便扯下脖子上的吊坠准备去打开那道密室,花绯颜也过来争夺,两人缠斗期间却误将大佛损毁,佛像眼睛脱落,紧接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周遭脱落的金砖,裂开的地缝,横梁柱子慢慢砸向地面。 段离渊收回了剑,立即去寻花绯颜,她下意识抓住段离渊的手臂,“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触碰哪个机关,要塌了我们先走。” “可是你要找的东西....” 段离渊搂了搂她的腰,在这生死时刻找什么东西已经不再重要。 最起码不能连累她。 于是将她快速送到门口,又一头扎了进去。 地面摇晃的厉害,萧尘霜等人也只能先退守外面,但是想想元轻羽还在里面,她也顾不得什么,就要往里冲。 “尘霜不可以,这座宫殿即将倒塌,我们还得找到离开的方法,不然都会死在此处。”魏洛风紧紧拉着她,不肯让她犯傻,叶枫等人便立即去找离开的出口,谁知道宫殿倒塌后会怎样。 “轻羽,我们也快走!” 元轻羽:“我不能走,我要拿到我父王留下的最后东西,我必须要为父王报仇。”她一动不动的站在佛像前面,等待着那机关开启。 许沉央自是知道她要报仇,但如果再不走这座宫殿就会倒塌,到时必死无疑。 “元轻羽把东西给我!”段离渊一脚踏空跃了过来,手中长剑明明晃晃刺来,元轻羽刹那回神,夺过佛像眼珠里的锦盒,脚下生风,似浮扁掠影一般躲了过去。 三人展开交战,面对两个武功高强者,段离渊受了好几掌,但也不肯放弃,举着剑冲了上去,带着伤体迎战。打斗间,现场又是一片飞沙走石。 顶上的玉石轰然倒塌,许沉央见段离渊和元轻羽打的难分难舍,再看看那掉落的玉石,心里生出一个想法,立即冲上前迎着段离渊的剑撞了上去,抱着他一起滚落到玉石底下。 被砸到的那一瞬间痛楚是很明显的,许沉央因受了剑伤,就伤的更重,当场就死了。段离渊望着天上落下的那些粉尘,动了动手指,闭眼之前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冲了进来,他嘴角带着笑,张了张口却终是没说出半句话。 “段离渊!”花绯颜使尽全力去推开玉石,掰的双手都是血,但那石头却纹丝未动。元轻羽来不及去查探许沉央是否已死,她握了握手里的锦盒。 父王,我拿到了,可以为您报仇了! 她一咬牙,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地面如同松散的面粉,上下抖动,身后的路已经陷入地下。突如其来的飞石砸到她的脑袋,顿时鲜血如注。 “轻羽....” 她的眸子忽然一亮,萧尘霜露出一抹笑意,“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元轻羽捂着脑袋,“这里马上就塌了,我们出去吧。” 萧尘霜重重点点头,扶着她往外走,一路还要躲避障碍物落下,一路有惊无险的到达宫殿门口,身后的大殿还在下陷,还在倒塌。 “许大哥死了....”元轻羽无力的靠着她的肩膀。萧尘霜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的,你现在受了伤我先带你离开,魏洛风已经找到离开的办法了。” “是吗?”元轻羽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地面的裂开,要是以徒步跑的肯定是没办法立即离开的,尘霜不会武功,那就必死无疑。 “我其实做过很多错事....” 萧尘霜扶着她往前走,地面已经完全裂开了,两个人漂浮在一块巨石上缓缓下沉。 元轻羽握了握手里的锦盒,“我很感谢我遇到过你,记得你大答应我的事,来生做一棵树。” “好我答应你,现在过不去,我背你!” 元轻羽笑着摇摇头,运出全力将她击飞出去,这一掌不重,却足以将她托出去。 天地风云变色,宫殿彻底倒塌,元轻羽隔着一道宫门朝她挥了挥手,然后转身慢慢往殿内走去。 许哥哥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争斗都是为了锦盒里的东西。 她这一生是为复仇而活下去,不是没杀过人,反而杀的人太多了早就麻痹了。为了找到玄月令,为了拿到父王所说的东西,耗费多少心血,付出多少代价。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终点在哪里。 但现在她找到了,古格王朝是她的终点。 眼泪不自觉从眼眶落下,人世悲苦,命运捉弄,她早已无力再去面对。 在大泽山这段日子里,每每想起奴隶市场初见时的景象,想起认识的这些人,终归是不舍的。包括秦和。 此时她全无惧怕,看着那些砂石落下,看着金桥震断,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时她还小,左右不过六七岁,总是喜欢骑在父王的背上,在宫殿每个角落转悠来去,母亲则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为缝着手里的衣服。 她还记得每顿吃的饭都是母亲亲手做的,虽然生于皇家,可是过的却像是普通百姓的日子。 变故是何时发生的,她已经无法准确说出来了,只是那天皇城色变,乌压压的兵马如苍蝇一样涌进来,后来就看到满眼都是血,到处都是火光,宫人们四散逃离,却被毫不留情的斩杀。 母亲带着她往花园跑去,半路上却遇到一支军队,为了保护她,母亲故意暴露行踪,把那支队伍往别处引,她才侥幸躲过一劫。 可是要逃离皇宫哪有那么容易,她躲在桌子底下,看着一个小太监的眼睛掉落在手边,她太害怕了,忍不住就叫出了声。 就在这时看到一个大约四十多的中年男人,他一开始很惊讶,本想一剑杀之,可是最后被她眼中的恐惧和求生力量所触动。 他蹲了下来,伸出带血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想活下去吗?” 她重重点头。他深吸了口气,眼神游移,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最后一咬牙,“躲在这里,晚上我来接你。” “慕将军!” “这里没有可疑,继续搜。” 原来他叫慕将军。 再到后来,母亲被抓,父王殉国,那狗皇帝为了得到古格王朝的宝藏,逼迫母亲说出钥匙的下落。 “我不知道。” “不知道?”皇帝冷冷淡淡的,“既然不知道那活着也没什么用,陪你的男人吧。”他手起刀落一瞬间,脑袋就骨碌碌滚到地上,那切口平整而锋锐,元轻羽死死咬着舌头才控制住颤抖的身体没有发出声音。 仿佛过了一百年的时间,那些恶人都走了之后她才敢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再也绷不住情绪,抱着母亲的的无头尸体痛哭起来。 一夜间,她失去了所有,所有亲人都死了。 慕将军到底是一念之仁,把她扮成一个男孩子偷偷带出宫,打算让她隐姓埋名,可这时却有许沉央他们出现,都是被魏国狗皇帝迫害的子民。 于是就开始了长久的复仇计划。 地表似波涛骇浪,摇摇晃晃,砂石将她完完全全盖住。她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慢慢闭上了眼,结束了,这厮杀的一生。 永别了,小姐。 第458章 大逃亡 “轻羽,轻羽!”萧尘霜从梦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二周围的环境很是陌生,看起来更像是一间客栈。 门被推开了,魏洛风听到声响就匆匆赶了进来,“你终于醒了!” 萧尘霜疑惑的看着他,注意到他脸上身上都是伤口,心里一紧,“这是怎么回事?” 魏洛风握住她的手,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没事,出来的时候受了点伤而已,倒是你,昏睡了足足七天,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七天...?我昏睡了七天?”她一去回想那些事脑袋就很痛。 看她难受,魏洛风更显得手足无措,急急忙忙去请大夫回来为她诊治。 她拉了拉他的手,“不用去。”然后一头扎进他怀里,听着他杂乱无章的心跳才稍稍安心些许。 已经睡了七天,不用问也知道,轻羽没有逃出来。 如今人已经死了,悲伤是最没用的。 她深吸了口气,去适应那种感觉,那种压的心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魏洛风知她心里难受,动作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背,“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回淮安吧.” “这里的事都结束了是吗?” “是啊,都结束了,尘霜...我们回去吧。” 她没有说话,只是枕着他的臂膀安安静静的靠着,他知她现在心里难受,本想安慰几句,但想想她这样的性子其实没必要安慰什么,只陪着她就够了。 “你睡了这么久想来也是饿了,我让叶枫他们准备了虾粥,要不随便喝点吧,不然我也不放心啊。” 萧尘霜无力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钻进他怀里,“小洛子.人..的生命真的是这般无常吗?轻羽真的死了吗?” “不只是她,那座大殿倒塌之后四个人都……” “别说了…小洛子我…我饿了...” “好,我这就去给你拿东西吃。”魏洛风起身就往外走,能吃东西就是好事,至少证明她还能扛下去。 东西是早就准备好的,每天都热腾腾的,就是怕她醒来需要吃东西。 在这边陲小镇,就这么一家客栈,那老板也乐的高兴,每天客人自己动手还有钱拿,有什么不愿意的。 “娘娘醒了?” “是啊醒了。”魏洛风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无痕的目光淡了淡,然后点点头,“那属下去周围看看。” “你小心点。”他也只是这么淡淡一句就端着吃食去了房间。 叶枫察觉无痕有所异样,也没当回事,本来最近就已经很麻烦了,又是奔逃赶路的,心情低落也是正常。 “怎么样好吃吗?” 萧尘霜:“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没那么脆弱,不过等我们回去之后给轻羽立一个衣冠冢…” “你说了算。”他伺候着她在床上吃完粥,又打了水给她洗脸洗头。 她无奈极了,“我又不是中风不能自理,躺了这么久全身都散架了,刚好可以活动活动。” “不好了殿下!” 叶枫推门而入,魏洛风皱了皱眉,似是觉得他大惊小怪的打扰到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无痕去巡视的时候发现一帮人鬼鬼祟祟,看上去不像是善类,似乎是天机楼的人。” 消息传的这么快? 他知道段离渊一死天机楼那边必然会收到消息,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他当即传令下去,即刻就启程,因为人数关系,和敌人死磕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萧尘霜也明白过来,麻利的收拾了些包袱。 魏洛风握住她的手,“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跟紧我。” “我又不怕。”她吐了吐舌头,跟着魏洛风下了楼。 一行人很快收拾好行装就离开了。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联络当地太守,只要说清楚身份就会立即派人来营救,而他们除了要争取时间活着以外就是平安到达都城。 这一路被追杀逃亡,魏洛风身上受了好多伤,为了不让她担心,每次都装作无事。 和叶枫他们分开到现在又是三天了,这三天二人也不敢住店,都是在荒郊野外度过的,饿了就摘点野果什么的吃吃,已经好多天没吃过肉了。 这几天都是他带着自己在跑,跋山涉水的,晚上还要站岗守夜,只有白天才能睡会。 所以她去找了些干草什么的搭了棚子遮阳,然后她就在不远处设陷阱捕捉野,鸡。 那野,鸡还是第一天来的时候看到的,后来就没有出现过。 不过刚才她看到草丛里有动静,所以就一直趴在旁边。 此时,魏洛风从梦中惊醒过来,看到身边没人,下意识去寻,就看到自己媳妇蹲在那像个石像一样动也不动。 “你在这做什么呢?” “嘘,我看到有只野,鸡,我准备抓来给你补补身体。”她神情专注而认真。 魏洛风却不自觉笑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个脏小孩,自己都饿的前胸贴后背还想着给自己补身体。 他心中一阵感动,把她拉了拉,“还是我来吧,你笨手笨脚的什么事都做不好,安心待着。” “那不行,我得跟你一起。” “我又不会跑。” “我不管,反正要跟着你。” “好好好,那就跟着。”他就地取材设了个陷阱,做起这些还真是个中好手,没费多大劲儿就捉到一只野,鸡。 就是那鸡看上去似乎是营养不良,个头太小了。 也是,这种荒山野岭能看到个活物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果真什么都没做,就在旁边巴巴的看着他。 魏洛风认真的处理起这只鸡,察觉到她那痴迷的目光,不禁喜上眉梢,微一挑眉,“看不够吗?” “不够。”她托着下巴摇摇头,“看不够。” 他转过脸来,看着她这乖巧的模样忍不住起了坏心思,把身上的血擦在了她脸上,“那就看一辈子。” “你太坏了。” “更坏的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咳咳...”萧尘霜猛地咳嗽几声,“你你你....” “傻丫头,不过是逗逗你,这荒郊野外的又能做什么?”说到此次,他眼中带着一种异样的光,“还是说你希望我做点什么?” “好多话,做你的鸡。”她起身去捡了些柴火,魏洛风不自觉笑了出来,这傻丫头倒是个脸皮薄的,这般不禁逗。 第459章 同朝为官 他们在这边逃亡,无痕和叶枫兵分两路,他率先抵达乌平的时候便将前因后果和太守说了一通。 那太守一听当即怒不可遏,这区区天机楼竟敢和朝廷叫板,于是立马派人出去营救太子夫妇。 与此同时,淮安城中倒算是安然,皇帝将贵妃之死瞒的好好的,也没出什么乱子。 就是临近夏天了,他身体也不太好,燕州那边又时时传来消息说是在备战,土番这边又在边境滋事挑衅。 看到这些折子他就觉得头疼,随手一丢扔到了地上,周雁天看皇上在发脾气,小心翼翼把手里的托盘放到一边的桌上,然后一张一张将折子捡起来堆放整齐。 阎公公替他捏了捏两边的太阳穴,轻声说:“皇上您也别动怒,贵妃一死土番就成不了什么气候,听说现在还难着呢,怎么有本事出兵。” “罢了,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郡主的眼疾未好,做事都不方便,你要让宫人们多留意些。” “皇上放心,奴才已经安排妥当了,至于这寻找名医的事,皇榜也已经张贴出去了。” 皇帝点点头,“太子那边如何了?” “说是一行人在沙城那边就失去了消息,要不派人去找找?” “太子做事向来有分寸,鉴于邺城欺君一事也等他回来再说,暂时让那假太子逍遥几天,此事万万不能泄露了。” “诺,奴才明白了。” 皇帝挥了挥手让阎公公下去,顺便就端起周雁天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 他看了一眼这些让人头疼的折子,“丞相他们都到了吗?” “回皇上的话,已经到东殿了。” 皇帝捶了捶有些酸软的脚,“让他们都到寝殿来吧,朕不想跑来跑去。” 周雁天会意过来,“皇上可不许偷懒,温太医说过您就得多多走动。” “你这小太监什么时候管起朕来了?” 周雁天:“奴才自然是不敢管皇上的,只是为了万千百姓,奴才也希望皇上您有个好身体。” “行行行,那就摆驾去东殿吧。” 出门的时候阎公公怨毒的盯着他,凭什么自己在门口等着,周雁天这杂皮就能跟着皇帝进进出出? 就算气不过却也没办法,但为了前途着想总得做点什么才行。 等皇帝一行人出去后他便立即传了自己的干儿子阎节过来。 “干.爹这么着急找我,莫非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阎公公:“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太子那边有没有消息了。” “儿子也不太清楚,不过好像从沙城出来了之后就一直在逃命,也不知是得罪了谁。” “逃命?”阎公公面无表情的说:“沙城离乌平很近,留意乌平的动态,一有太子消息就向我汇报。” “是了,那儿子先去忙活。” 临走时还抱怨了几句,说这郡主恢复身份后阴阳怪气的,不是内务府东西不行就是御膳房吃的不行,总之没一件能满意的。 还不光如此,动不动就发脾气,打死好几个宫人,皇帝也没半句重话。 这无意间的抱怨却好像点醒了他什么。 既然这周雁天铁了心要和自己争宠,那他也只能把手伸到碧瑶宫去。 东殿内,一排排官员低着头站在屋内。 沉默了半刻钟,皇帝厉声问道:“每次有什么事你们就不说话,怎么一个个领着朝廷俸禄都变成哑巴了?” “皇上息怒,但臣认为出兵不是一件好事,如今国库不丰,要是贸然出兵只怕会更加拮据。” “每次说到征战不是无人可用就是国库不丰,好,真好!” 慕楚闻言,出言道:“臣以为可派兵驻守边境,再调以粮草,如今在京中的将士操练之余还能耕种,一举两用之德。” 此言一出,一帮文臣自是无话可说。皇帝点点头:“那就照你这么做。” 萧义却觉得不妥,要是把京中的兵调去了关外,万一发生什么事可如何是好?思前想后他便将自己的疑虑提了出来。 慕楚立即反驳回去,“丞相此言差矣,京中安泰,又有皇上坐镇,岂会有人造反?如今土番叫.嚣,就该趁此机会给一个下马威,不然以后是人是鬼都来滋事,真当我大魏无人似的。” 这个女婿今天怎么变了....以前好像也不是这样... 他砸吧咋吧嘴,没说什么,跟着退了出去。 慕楚则赶紧上前拦住他,“对不住岳丈。” 萧义:“有什么对不起的,同朝为官各抒己见。” “话虽如此,但方才小婿并不是真的要顶撞岳丈的。” 萧义挥挥手:“我岂是这般小气的人,马上明轩要成婚,日子就定在本月十五,到时把你爷爷也请过来。” 慕楚有些为难:“爷爷已在山中隐居,怕是...不一定能找到,不过小婿会尽力而为。既然轩弟要成婚,那需不需要婉清帮忙操持?” “算了吧,婉清还要带孩子,你们好好把莲衣看好就行了。”说完他便上了马车出宫。 慕楚深深鞠了一躬,“送别岳丈。” 眼下要做的便是设法将这些人调出京,一切都按照婉清的意思去做了,这么做的真的是对的吗?他怀揣着疑虑回到慕府。 萧婉清正端着一碗粥在喂莲衣,转眼已经四五个月大了,有时候还会嘀嘀咕咕喊两句爹什么的,模模糊糊的发音。 慕楚先回屋换了身便装才走到母女二人身边,萧婉清抱着女儿起身,“阿爹回来了,来,让阿爹抱抱。” “我们家小莲衣怎么脸蛋脏兮兮的啊....”慕楚小心托着她的头,抱着就往外走。 萧婉清急道:“别出去,她才染了风寒,大夫说要当心生疹子不能见风,就在屋里待着吧。”她收拾起碗筷,“你没吃饭呢吧,我去给你做点?” “不用了,回来的时候在路上吃了点东西。” “对了夫君,今天朝中是什么情况?” 慕楚沉吟道:“我已经说了,皇上也批准了,你到底想做什么?”他苦口婆心:“如今局势稳定,岂是轻易能颠覆的。” 萧婉清:“妾身什么也没说,也不打算做什么,夫君不必如此紧张,只是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建功立业的机会。若是你能打退土番人,那么在朝中地位稳固,我和莲儿将来也才有所仰仗.....” “这倒是....哦对了,岳丈说本月十五...也没几天了,明轩要成婚了,你看咱们要不要提前准备点什么厚礼,毕竟那是你嫡亲的弟弟。” “那你觉得应该准备些什么比较好?” 慕楚:“既是成婚...如今明轩并无官位在身,只是个少师也就会与皇子什么的有所来往,算不得什么正当的官职,那自然没有自己的宅子,不如咱们送套宅邸吧。我看芳华十六巷就不错,你觉得呢?” “这些事夫君拿主意就好了,说到这里我也打算过去看看,怕许姨娘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那我让卢校尉送你。” “不用了,也没几步远,回头把莲衣丢给翠竹吧,这丫头照顾孩子比我还细心。” 她拿起梳子整了整头发,慕楚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眼睛略有所闪烁,然后点点头。 待她前脚一走,他便也跟着出门,只看到她上了一个轿子,那些轿夫脚力极好,没跟两条街就彻底跟丢了。 轿子稳稳停在一个巷子口内,一个穿着宝蓝色袍子的男人走了出来,下人们掀开轿帘,她便从里面钻了出来。 赵旭拱手:“小姐安好,少主已经等了很久了。” 第460章 没这个福气 “我今天就不去见哥哥了,刚才出来的时候被跟踪了。”说到这里,萧婉清又道:“不止如此,之后也不要经常见面了,我怕慕楚会发现什么。” “那事情....” “事情已经办妥了,你告诉我表哥,皇上已经同意了。” “辛苦小姐了。” 她隐约能猜到连青嘉要做什么,不过现在也不关她的事,目前最要紧的是稳住慕楚的心思,否则以他的性子必定会从中作梗。 她叮嘱几个轿夫若是回去碰到慕将军应该怎么说之类的,轿夫们很上道,自然也不会乱说话。 在集市上买了一堆东西就去了相府。 屋内已经有一片欢愉之象,看的出是要成婚的。 喜儿还在院子里练习走路,头顶着一本书,走的还是摇摇晃晃的,似乎这体态跟她就不搭边,学了这么久也没什么进展。 “书掉了。”萧婉清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是一本诗集。 喜儿一看是大小姐,连忙道:“大小姐您回来了。” 萧婉清板着面孔:“叫我大小姐?你都快成我弟妹了还叫我大小姐,这可不妥。” 是喜儿愚笨。她伸头望了望,“怎么莲衣没有来吗?” 萧婉清摇摇头:“没来呢,便是先来看看你们,我带了些礼物你瞧瞧,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首饰就都买了一些。” “多谢大姐。” 萧婉清:“按理说应该是你家小姐为你置办这些嫁妆的,不过明轩是我嫡亲的弟弟,所以自然也要对你上心点。怎么,都要成婚了,你们小姐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额....”喜儿皱了皱眉,她所知的消息不多,要是知道也都是从明轩那里得来的。 之前还给小姐写信,然后会回复一下什么的,可是这段时间就好像没了踪迹 听明轩说是和太子在一起了,既然俩人是在一起的那就证明是安全的,所以就没操那个心。 不过现在吧,大小姐这么一说她就觉得有点问题了。 她也不傻,含含糊糊的就糊弄过去了。 萧婉清也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主儿,看她这副傻里傻气的样子,不知是真的装傻还是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闲聊了两句就去找明轩了。 春日之后明轩的身体有一些好转的,但是最近因为婚事而操劳了些,好像又增添了几分病容,看上去总也打不起什么劲儿。 许梅说他是家中嫡子,将来要继承家中产业,所以把很多账本都给他看。 于是府里的人分为两派,一派觉得这是续弦夫人的看重,是真的想把他培养成接班人的. 一派却觉得明知道少爷身体不好病重的很,却还让他操劳,莫非是想早早熬死他然后独吞这家业? 不管哪一派,明轩都没说什么,只道是许姨娘是真的为自己好,而他作为男儿却身体孱弱,无法为家里人分担。 说难听点,他自己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现状,所以就打起精神跟着学算账什么的。 祥叔心疼的很,叹息:“夫人也真是的,这都要成婚了,本来应该您自己去挑选衣裳的,偏偏是她要去。” “这种话以后就莫要说了,这忙的差不多了,我眼睛也累,扶我出去走走吧。” “得披件衣服,老爷可说了,这成婚在即怎么说也得好好照顾着身体。”说完他就去拿衣服了。 明轩无奈一笑,站在太阳底下这么一晒,惨白的脸上多了两分血色。 他也想去看看喜堂布置的怎么样,也没等祥叔就自己过去了。 戏台子什么的都搭的高高的,府里到处挂着红绸,一派喜气洋洋,看着就让人觉得高兴。 他站在台下,看着挂在竹竿上的那些红绸随风飘啊飘的,眼里带着一份温润的暖意,牵了牵嘴角,似乎已经开始憧憬以后的生活了。 下人们上赶着布置,看少爷自家一人站在这多少有点危险,于是好心提醒了几句。 他摆摆手表示无妨,只是远远看着也不会妨碍他们。 下人们左右看了一眼,也只得各自去忙活起来。 其中一人搭着梯子挂灯笼在竹竿上,底下凳子也是摇摇晃晃的,身子一歪就摔了下来。 明轩看到连忙走了过去将那人扶起,“可有摔到哪里?” “没事没事....”那人痛的龇牙咧嘴,这么高摔下来怎么可能没事,暗暗猜测后背肯定青了一片。 明轩让人把他扶到一旁,然后喊大夫过来看看,这要是摔伤了以后落个病根啥的可就不好了。 下人闻言,感动至极连连道谢。 明轩笑着摇头称没事,正是因为自己经受过苦难,才不想看到苦难,因为知道痛,所以就不想让别人也体会这种痛。 风吹的刚才那棚子摇晃的厉害,只听得轰的一声就散架了,木头什么的七零八落的砸了下来。 下人们惊慌喊道:“少爷小心啊!” 明轩抬头看去,却已是躲闪不及,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闪过将他推开。 而那人因为没跑过,生生被木头的砸狠狠砸了下,顿时痛的她喊出声来。 萧婉清到时现场已是一片忙乱,只听到有人在喊夫人受伤一类的话,就慌慌张张的去请大夫。 明轩反应过来,连忙将许梅扶了出来,“你没事吧?” “这有什么的,只是砸了一下我没什么事。”许梅皱眉,看向众人:“你们怎么做事的,为什么绳子不绑紧一点,现在砸到我便是算了,要是敢伤到少爷,我轻饶不了!” 明轩又是感激又是无奈,“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我,我....我扶您去旁边歇会吧。” 许梅:“我干惯粗活的其实也没什么,你现在身子刚刚有了好转,出来瞎晃什么晃,你的人生大事难道我会不上心吗?” 明轩很受教,点点头。 他笑着:“好了好啦,你一天就会碎碎念,刚才伤到哪里啊,这大夫还没来,我让人找药酒给你擦擦。” 她这才抬了抬手,刚才好像是砸到膀子了,起初不察觉,现在活动活动反而很痛。 明轩无奈摇头,让丫鬟取来药酒帮她揉了揉。 许梅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柔和下来,“我倒是没什么,不过柳盈的身体才是越来越差,已经躺在床上半个多月了,听说你要成婚了,还带着病体给你们缝了一对鸳鸯枕。” “是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去看看她对吧?” 许梅:“我就说你聪明,要真是我儿子....”说到这里,她下意识看了他一眼,讪笑道:“我可没这么好福气....” 第461章 帮人数钱 明轩笑道:“有什么啊,那你当我是你儿子吧。” “许姨娘当然没这么好福气,因为你的好福气更大呢,生了个太子妃女儿还有什么不甘心的?”萧婉清在一旁看了多时了,说到底刚才的一幕她是瞧见了,只总觉得许梅不安好心,好像是故意要拉拢明轩一样。 又或说明轩是除了莲衣以外,是世上与她唯一有关联的人,可如今似乎也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她开始觉得不平了,也觉得不安了。 许梅下意识要起身,明轩却按了按,肃然道:“都这样了还瞎动什么。” 萧婉清知道明轩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也只是淡淡笑笑:“阿轩看上去可是好多了,我看今天天气不错,要不和姐姐出去走走吧。” “我现在很忙,大姐,等空闲我再来看你。” 萧婉清皱眉,话一出口就被拒绝了,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这两年在慕楚那基本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虽然比不上什么皇亲贵族的,但从来也没受过这等委屈,如今在亲弟弟这里反倒受委屈。 看她失落的样子,明轩又有几分不忍,让人先扶许梅进屋歇着,然后收了药酒,才缓缓开口:“大姐,你对许姨娘的敌意实在太重了,母亲的死不是已经证实是祖母的意思吗?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呢,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却还活着。” 萧婉清:“可她们根本就是在利用你,我的傻弟弟,别人给你一颗糖你就感激涕零的,迟早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是姐姐你把人想的太坏,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坏人。就好像所有人都说许姨娘故意刻薄我,但只有我知道,我的药都是她亲自熬的,我半夜高热的时候守在我身边的人也是她,就连刚才....” “行了!”萧婉清打断他,“如果继续说下去我们只会吵架,我放下莲衣来看你是想我这个当姐姐的来帮你一把,没想到根本不需要我,反正有你的新..娘和你的新娘了不是吗?” “姐姐你这话简直....” “够了,我要去找父亲,礼物什么的我买了一些做新婚贺礼,你姐夫的意思给你们买庄子在外...至于地点你可以自己挑选。” 拿这个弟弟实在没有办法,她也知道很难改变一个人的认知,所以说继续聊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论。 不过刚才弟弟的话却提醒了她,为什么他的病反反复复的,会不会是和汤药有关? 为此她拿了些钱财收买家中的丫鬟,盯着许梅的一举一动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和姐姐吵架他心里也不好受,好在喜儿寻了过来,答应带他去街上玩。祥叔听二人说要出去,就赶紧备了马车什么的。 明轩略有些失望,喜儿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便道:“祥叔,有我陪着少爷呢还不放心吗,就不要备马车了,我们不走远,就在附近逛逛。” “少奶奶这.....话是如此,不过嘛还是安全起见。” “祥叔这是信不过我吗?如果有危险我也会冲在前面的。” “少奶奶老奴没这个意思,那这样好了,马车可以不备但是得让阿丁阿旺跟着,您看这样行吗?”祥叔试探性问,实际上却是已经自己做了决定。 喜儿明白这一点,没再提要求,拉着明轩就出门了,后面远远跟着两个家丁作为保护。 明轩:“走这么快做什么?” 喜儿:“你不是最喜欢吃那笑口酥吗,我们这个时候出来刚好能去排队。” “.....那东西哪里都有卖,也不会一下子就卖完的。”他是担心这丫头冒冒失失又像上次一样摔了怎么办,现在膝盖还没好呢。他看一次便心疼一次。 喜儿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去到饼店的时候发现已经围满了人,她让人看好明轩,自己个儿就撸起袖子就挤了进去。 以前给小姐抢购的时候她战斗力就很棒,虽然最近做了一段时间少奶奶,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的,但是现在扎堆抢东西起来,发现自己的功力居然没有退步。 因为她悟出一些经验,和这帮大婶什么的抢东西,就必须有三不要,不要脸,不要皮,不要怕受伤什么的,然后一头扎进去,能抢回多少就是自己的本事! 在她铆足劲的拼搏下终于拿回来四盒笑口酥。 在阳光底下,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长裙,脸上洋溢着笑容,就好像枝头绽开的白兰花,既纯真又显得绚烂,实在好看极了。 她抱着胜利品一路小跑到明轩跟前,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少爷少爷你看,我抢到了。” 明轩无奈:“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呢?” 喜儿一本正经:“这不是一次性让你吃光的,你想想,老爷只让我们初一十五什么的出来一次,还要死皮赖脸的求着出来一次,一个月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原来她竟把以后的都想好了。 不过说起这个多少有些内疚,若是以前他还能带喜儿去骑马射箭,可是现在...独独一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手穿过她披散的发间,每次只有出来的时候才能看到她这般纯真的笑容,说到底是自己拖累了她吧。 喜儿见少爷不说话,回头想想也没觉得那里说错啊,难道少爷现在不喜欢笑口酥了? 可是每次也只有吃笑口酥的时候他才会笑的如此开心啊,那如果不喜欢吃笑口酥,那下次该怎么办呢? 明轩的眼中带着一抹宠溺的笑意,摸了摸她肉呼呼的脸颊,“这两个家丁跟着挺烦人的是吧。” 喜儿冷哼一声:“不错,和跟屁虫一样,走到哪里跟到哪里,一点都不舒服。” 明轩笑道:“那我们逃吧?” “逃?”喜儿眨巴眨巴眼睛,“好啊,那我们逃走!”说完,她拉着明轩就撒开腿跑起来,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怕后面的家丁跟上,还拿了别人摊子上的东西,然后指了指身后俩人,丢下一句“他们付钱!” 然后那些摊贩自然而然的就要把家丁拦住,如此就被绊下了。 喜儿拉着明轩躲到后巷,用那些废弃的簸箕箩筐什么的摞起来挡住,家丁们最后追赶上来,发现有岔路,也没多看,就直接沿着路口出去了。 “哈哈!”明轩忽然笑出声来,喜儿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口喘着气,“这下惨了,回去的话老爷肯定又要骂我了。” 明轩:“不会,我不会让他骂你,如果非要骂你,那我就说是我带你逃跑的,连我一起骂。” “少爷....” “都要成婚了,还叫我少爷?” “哈哈,一时改不了口,不过少爷啊,我听媒婆说新人成婚前是不能见面的,但是咱们还天天这样在一起真的好吗?会不会不吉利啊。” “这些规矩都是人定的,既然是人定就的就能改变,为什么非要一成不变的?”明轩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不要多想,现在甩开这帮苍蝇了,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什么地方啊! “去了就知道了。” 第462章 失踪了 俩人出了巷口便去了马场,他以前经常来这里,可是自从出了那场事故之后就再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再加上后来身体也一天天变差,吃了很多药不见好,丞相就更不肯让他出来了。 这门亲事都是请人算过,一来和喜儿八字匹配能旺夫。 二来丞相看着二人情比金坚的样子,也想着大概能冲冲喜,让自己儿子身子变好些。 所以才这么爽快又着急的让人办婚事。 萧明轩很明白这一点,所以才逼着自己吃更多的补药,让丞相看到自己确实因为和喜儿在一起身体好了,这样一来就会更喜欢更能接受喜儿了。 他到马棚里挑了匹矮马,虽然他现在不能自己骑,但是要教会喜儿还是很简单的。 以前都只是看到小姐骑马,看到别人骑马,现在要自己骑,难免有些激动。 喜儿痴痴地看着这些马,“我应该选一匹什么样的?” “这匹就很好,你看它蹄脚稳络强健,虽然只是匹矮马,但是如果真的跑起来也不见得比这些所谓的战马跑马要逊色。” 喜儿满脸崇拜:“少爷您真是懂得好多啊,那你说这匹就这匹。” 场主态度极好的解开缰绳,然后拉着马交付到二人手里,还特意清了场地。这是一个专门的驯马场,更是教学骑马的好地方。 “少爷我真的要爬上去吗?” 明轩:“这是一匹温驯的马,性子很好,就算性子不好,你也要想象它是你*****,是你征服它,是征服。” “征服....”喜儿似懂非懂,按照明轩说的方法跨上马背,明轩也怕她初学不习惯,所以在前面拉着绳子。喜儿有些不好意思,“这真是的...到底是我在学马还是让你牵马。” 明轩:“若是给别人我当然不会情愿的,但是对你的话,我是求之不得。” “少爷....” “好了傻丫头,什么感激的话就烂到肚子里,记好我说的话,抓住缰绳,握好马鞍,耳、肩、脚、跨保持在同一条直线。” “哦哦哦,好....耳...肩....是这样吗?” “嗯,你很有天赋,你试着稍稍夹紧马肚子,然后喊一声‘驾’。” “好!”喜儿只敢缓缓前行,僵硬而心惊胆寒,但过了一会儿终于感受到这样自由的快乐。 骑在马背上就像流星,身轻如叶飘飘欲仙,迎面而来的风吹着衣袂翩翩,痛快极了。 看她能很好的操纵起来,明轩也找了块石头坐下。他的喜儿果然是个有天赋的姑娘的,学什么都很快,只是丫鬟的出身确实太委屈她了。 不过倒也无妨,以后便是好日子了。 他笑着忽然又觉得胸口憋闷,赶紧拿出一张布绢捂住嘴巴,猛地咳了出来,鲜血自然而然沾在了白色的绢帕上。 之前的血还是鲜红色的,现在就是绛紫色,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常的。 明明有按时服药的,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是天意? 可如果在这个时候死了,那他的喜儿将来该怎么办啊?他知道父亲的性子,定会把一切都推到喜儿头上,那她的日子必然艰难。 萧明轩啊萧明轩,为什么你这一生总是与想象中的不一样,明明希望恣意纵马,明月高歌,如今却活在了囚笼里。 本是想保护自己心爱之人,反过来却是处处被她保护。 所以到最后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这才是要收走性命的原因。 “明轩你看我骑的好不好?” 他把染血的手帕藏在石头底下,满脸宠溺,“是啊,我家喜儿真是天资聪颖,我就这么随便一教你就会了。” 喜儿冲他甜甜一笑,却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想想这虽然五月的天气,但少爷身子不好,会不会是因为这里太空旷所以风吹来的时候也无遮挡,才会.... 想到这里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情骑马,赶紧回到他身边,却因没踩稳马镫摔了下来。 明轩赶紧走过去张开双臂把她接了下来,二人就地滚了一圈,明轩的脸色更难看,眼里却噙满了笑意:都说让你少吃点,我快被你压死了。 “啊啊啊,对不起少爷!!”喜儿翻身爬了起来,嘴角弯弯的,眉毛都皱在了一起,“你怎么样,没有压痛吧?” 明轩笑呵呵:“与你开个玩笑,我好歹是个男子汉啊,还承受得起,难道你真的当我是个病秧子了?” “没有啊,我没有....我不想骑马了...我们走吧。”她拉着明轩起身,无意瞥了一眼压在石块下的白色布绢。 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她买了个粉色的手绢送他,亲手绣了只鸳鸯还没绣完的那种,被他要了去。 然后后来也是发现塞在床缝里,上面还有血,只是她装作不知道而已。 她实在笑不出来了,有种不好的感觉,就好像眼前这个人随时会离开一样。 深吸了口气,笑了笑:“这里真的好冷,我们回去吃笑口酥吧。” 明轩星眸黯淡,慢慢垂下:“到底还是我拖累你,照顾我这个病人很难受吧。” 喜儿:“什么病人,呸呸呸,再说,就算你真的是病人,我乐意照顾你我愿意对你好,我就是要时时刻刻陪着你!” “喜儿.....” “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下次再来骑马,走走走。”她拉着他往外走,在他这里永远都这般活泼。 到家的时候气氛就有些不对,不出意外的,丞相这次又要拿捏她了。 现在身份地位不同了,反正不至于吃板子,顶多骂两句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都已经习惯了,再说为少爷挨骂,完全值得! 祥叔如往常一样把他们喊到了房里,喜儿捏着耳朵很自觉的下跪,“对不起老爷,是喜儿的错,和少爷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萧义脸都绿了,因为在场的不止他一个人,除了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周雁天,还有裴大人等.... 所以看到这一幕,萧义就觉得面上不挂不住,不耐烦的挥挥手。 “起来起来,像什么话,别人还以为我刻薄你。” “啊....” 明轩彬彬有礼:“裴大人和周公公也在呢,那我和喜儿先退下,不打扰你们和父亲议事了。” “没事,你也可以知道,不过别对外说就行了。” “你二姐和太子现在流落在外被天机楼的人追杀,我们已经派人去援救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被追杀?”喜儿惊道。 明轩拍了拍她的肩膀,“听爹爹说完吧。” 萧义:“好像和沙城一事有关,是裴大人率先知道的,现在已经安排人去了,不过这天机楼倒是胆子够大,他们目的是什么?” 裴大人:“谁知道呢,这帮人就跟苍蝇一样烦人,其实也不是我先知道,还是得多谢周公公特意来报信。” 第463章 帮谁做事 “太子妃于我有恩,恰巧看到乌平太守的折子,所以寻思着怎么也应该给丞相说一声。” 萧义:“那皇上那边怎么说?” “皇上的意思是不要惊扰了出去,毕竟现在假太子还在邺城执政,所以....” “记住了明轩,这件事千万不要泄露了。” 是,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皇城就会发生更大的变化。 出去的时候喜儿还在提这事儿,其实也没什么坏心,就是担心自家小姐。 但祸从口出这个道理萧明轩比她要更懂一点,于是再三叮嘱千万不要说出去让外人晓得了。 ....... 太子夫妇这边啃了好几天的草,两个人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一样,看着可怜兮兮的,全身脏不拉几。 他们在这座山上转了几圈,还徒手建了个小茅屋,要是再给她一些时间,估计还能种点菜什么的。 为了不让她更担心,魏洛风也没敢说出自己身体有异样的事。 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说不清了,只是最近手脚越发不协调,脑子里清晰的很,只是双手双脚不太受控制一样。 他怀疑自己是中毒了,搞不好就是刘戏影尸体上的毒。 但怎么说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是少一件事比较让她安心些,所以装作无常。 “小洛子你很难受吗?”萧尘霜转悠一天也没能找到更好的食物,只得拿着那些酸涩的果子在河边洗了洗勉勉强强果腹。 魏洛风习惯性的接过果子,“没有,只是在想现在应该会有人来接我们了。” 萧尘霜叹息:“这个鬼地方活物也不常见到,水里面更是连只鱼都看不见,我看你最近面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虚弱造成的?都怪我,没办法让你好好补补身体....” “这怪你做什么,许多事人力不可为,现在虽然是绝境,说不定醒来后就绝处逢生了呢。” “你现在倒是个乐观的。”她把魏洛风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一按,活像个男人。 他也没有拒绝,只是觉得这种姿势实在有些好笑。 她又叹了口气,那会子最难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受过,要是一个人吃苦便也罢了,现在拉着太子一起吃苦。有时候她也常常在想,是不是俩人八字不合。 想着想着这话就脱口而出了。魏洛风立即沉下了脸,抬手就是一记,“胡说八道什么,要是你我都不合,那世上恐怕也无人与我相配了。” “.....”说这么小声他也能听见?而且这力气完全不像是个虚弱的人,该不会是装出来的吧! 魏洛风似是看出她的心思,随后道:“我出门都会携带一些解药什么的,所以之前已经服过药,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一时半会没能调息,所以看上去才这么虚弱,回去给我补补就好起来了。” “恐怕我们是天底下最穷的太子和太子妃了。” “这话好耳熟,你是不是以前说过?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就是有,哦,不过那会你还不是太子妃来着.....” “………我好像记得了…” 二人说了会话,靠着睡了过去,天亮的时候火堆也熄灭了。 他们今天必须要下山了,想来天机楼的人此时应该也已经离开此地,而现在他们就可以先去山下附近的城镇找个地方休息,再一路赶回乌平。 计划是这么计划的,但是变化来的更快些。 因为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就听到一群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带头的是个中年武将,身后还跟着两三个穿着官服的男人。 看上去应该是本地的知县太守一类的。 “太好了,是乌平的太守!”萧尘霜喜极,魏洛风却更为冷静些,沉着脸,“再看看情况。” 那几人似乎是寻着脚印来的,也发现了地上这堆火,还有临时搭建的棚子,有生活过的痕迹,足以说明人还没有走远。 那武将连忙道:“刘太守,太子和太子妃肯定没走远,我们现在追上去一定还来得及。” “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太子他们的安全,你们几个这边去找!” 果然是来营救的。 魏洛风确定后才带着萧尘霜钻了出去,太守先是一愣,但很快便是热泪盈眶,跪了下来,“殿下,娘娘,微臣来迟还请恕罪!” 魏洛风挥了挥手,“都起来吧,先给太子妃弄点吃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吃,应该赶紧回去才是,就带这么几个官兵,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这个笨蛋! 埋怨归埋怨,听到他这话,她脸上还是满脸喜色的。 原来被人视若珍宝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无论是何境地,对方想着的永远都是自己。 之后的事她就没什么太在意的了。 原因很简单,一切都有魏洛风和太守他们招呼着,她现在完全可以像个废物一样一问三不知,提前享受了当皇后的待遇和清闲。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乌平,期间魏洛风便将前因后果告知了太守,希望他能加派人手去支援叶枫他们。 太守自然是忙不迭的就答应下来,还专门收拾了屋子,打听了二人的喜好才来布置的。 这一日,魏洛风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了,他试着握剑,依旧觉得不对劲,手上的力气好像是一点点的消散,手是越来越软。 这种预兆很不好,他开始有些慌张起来,暗中让人去请大夫过来诊治,而这一切,萧尘霜并不知道。 “除此之外殿下可还有别的地方觉得不对劲?” “别的地方?”魏洛风摇摇头:“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感觉。” “殿下也别忧心,我先给您开几副方子先吃着看看,要是再有什么问题您随时找小人就是了。”大夫出了门,抬眼就看到太子妃,他愣了片刻,然后被拉到一旁的角落。 “太子妃....” 萧尘霜:“刚才太子秘密召见你,可是他身体有什么不适之处?” “这.....” 萧尘霜:“我是太子妃,关于太子的一切我自然有权知道。” “回太子妃的话,也没什么,就是太子说最近身体乏力所以让小人开些补气的方子。” “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小人哪里敢有半分欺瞒。” 萧尘霜瞧了他一会,没个什么端倪处,只得挥了挥手让他先走。 独自猜测了会,也没去问什么,她了解这个男人,既然有心隐瞒,那么问了也不会有什么答案。 “太子妃您在这就好了!” 是这几天负责照顾她的一个老嬷嬷,慌慌张张的跑来,“太守说京都来了个赵大人,说是来接你们的,娘娘您的福气还真的在后头呢。” “赵大人?”萧尘霜皱眉,她对朝堂之事不太清楚,所以一时也想不起这个赵大人是谁。 不过既然是皇帝派来的,那准是没错的。 想着太子的身体,她打算自己先去了厅堂看个究竟,然后再让嬷嬷去通知魏洛风。 这个赵大人高高瘦瘦的,约莫三十多岁,看上去还算斯文。 说是皇帝派来的,之前一直在邺城帮太子处理政务。 也就是说他这次能来,说明确实是皇帝的授意,因为除此之外别的外人定不会知道邺城是假太子。 那么这个赵大人现在应该也是知道了,也就是说他身份无疑。 来的时候他就听说了,说这太子妃狡猾的很,聪明过人,不容易受骗,为人也警惕,他当时还在想应该怎么说话才能使其相信。 但转念一想自己既然知道这么隐秘的事,可见是被重用了,应该是最好的说明才对。 即便之前有所担心,当看到太子妃出来的时候,他心中更是大定,这不就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吗?小姑娘什么的哪有这么多心眼。 他当即不紧不慢的躬身施礼:“太子妃,卑职奉了皇命前来接您和太子回邺城,外面车马已备好,请随卑职离开吧。” 原来是他.... 还真是没想到,居然是赵德庆。 前世的时候和张恒狼狈为奸帮勤党做事,不过现在勤党倒台了,贵妃死了国公也死了,只剩下一个魏怀瑾... 怀瑾倒不用担心,当日出事的时候她就已经用小鸽子去报信了,告诉他要懂得忍耐。 并许了这辈子勤贵妃最想看到他儿子去做的事情,所以至今没有动静,可见是听进去了的。 那么....现在这个赵德庆是在帮谁做事? 她才不相信真的是在帮皇帝。不过表面上却装的温婉大方,笑呵呵道:“赵大人赶路辛苦,回去的事也不急于一时,不如先吃顿便饭什么的。” 第464章 梁国奸细 太守附和道:“是啊,太子妃说的极是,赵大人确实辛苦了,本官让下人准备点你喜欢吃的东西,要是不介意...也不妨留下歇一夜再走吧。” “实在是公事在身没法接受,太子妃,还请通报太子一声,随卑职先回去邺城再说。” 萧尘霜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嘴角弯了弯:“只怕本宫这一走就是再也回不来了。” “....太子妃这是何意啊?” 萧尘霜:“你说你是邺城来的,从邺城赶过来你的鞋底却干干净净的,赵大人是用飞的吗?” “原来太子妃说的是这个。”他心中一虚,果然是个心眼多的人,差点就着了道! 还好之前就有人提醒过他,所以现在反应的也够及时,连忙说:“是骑马来的,而且为了见您和太子,自然也要注重仪表,才换了新鞋新衣来觐见的。” 太守等人一听,立即夸赞了好几句,果然是大城镇来的人,这里里外外的就是讲究啊。 萧尘霜冷冷笑过:“你们梁国人确实挺讲究的,太守啊,麻烦你把此人看好,看好他,回头上报给父皇听,你可是大功一件。” “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太守也很想问,听得云里雾里的,结果被赵德庆先问了出来。萧尘霜淡淡道:“你不仅不是邺城的官员,而且还不是我大魏的人,你是梁国人。” “.....”他吓得冷汗直流,这字里行间似乎没有什么说错的地方啊,她是怎么知道的?不行不行,得稳住....得稳住,她也许就是诈一下自己而已。 看他犹疑的模样,萧尘霜就更加确定了,“你就是梁国人,如今冒充邺城的官员,也不知你想做什么,所以我问你什么肯定也不会如实回答,等我查清楚之后再说吧。” “不行,你不能把我关起来,我要见太子!” 太守则有些为难更是讶异于太子妃为何会这么做。萧尘霜冷冷一瞥:“带下去!” “太子妃,我真的是奉了皇命来的,就算我真的是梁国人,可现在却是在帮魏国做事啊,你凭什么把我抓起来,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太子都没发话你凭什么抓我!” “太子妃的意思就是孤的意思。”不知何时,魏洛风抬脚从门外走了进来,赵德庆这次是真的慌了,连太子都这么说了那不等于找死吗, 这次可真是到头了! 早知道就不该听张恒的话,还说什么得到大人物的重用...这倒好把自己都搭进来了。 魏洛风:“还愣着做什么,太子妃的话听不见吗?” “冤枉啊殿下冤枉啊....”他还在喊冤,不过声音越来越小而已。 太守唏嘘不已,听说太子宠妻,没想到竟是真的,那看来得更加小心侍奉太子妃了。 不过同时他也很好奇,便问道:“太子妃,您是怎么知道他是梁国人的?而且刚才您说立功什么的....微臣愚钝,不甚明白啊。” “总之听我的没错,暂时关起来什么也不要做,对外就说留他多住几日,在太守府夜夜笙歌的伺候着。”说到此次,她又继续说道:“然后再请太守帮我夫妇二人准备两匹快马,若是叶枫他们赶来至此,让他们直接回京。” “太子妃这是要走?可是找到您和太子的消息才上报给皇上,如果说消息被人截了...派来的是奸细是假冒的,也就是说...此时您应该待在太守府才更安全啊。” 萧尘霜笑而不语,魏洛风便道:“还请太守按照太子妃的意思去做。” “那好吧,那需不需要微臣派几个精锐保护你们?” 萧尘霜:“不必了,人多嘴杂,就我二人轻装上路,不过这里还请太守瞒着点,三日过后我们已行至京师附近,到那时再泄露出去也不晚。” “哦对了,至于你抓住奸细这个事,回去之后本宫当然也会向父皇禀报,到时你可是功不可没。” 只是一个小小的奸细真有太子妃说的这么重要?那看来这个赵德庆还真不是个普通人物。他连连道了谢,然后才出去准备快马什么的让二人偷偷上路。 刚来还没歇多久就要上路,魏洛风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只担心自家媳妇会不会吃不消。 她骑的很慢,转头看向魏洛风,“难道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走的这么急吗?” 魏洛风:“说了永不相问,你做什么自然都有你的道理。” “唔....那如果我告诉你这个赵德庆以前是贵妃的人你信吗?”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萧尘霜:“说认真的。” “我说了我信你,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萧尘霜叹息:“但愿你能一世如此,不过我与你说了你就要记在心里,若是此时不回去,恐怕多半会有所变故。” “你的意思是淮安会有变故?” “你想想看...贵妃已经死了,勤家现在除了怀瑾....”她忽然停了停,悄悄打量他一眼,见没什么醋意才继续说:“现在定王暂时没有动静,可见这人不是定王派来的,那么他一定侍奉了新的主子。” 话这么一说魏洛风就明白过来什么,不错,除此之外就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一旦他侍奉了新的主子,就陷入敌暗我明的境地,根本不知道背后的人是什么意思,而那个人又怎会抢先一步知道皇帝的计划和意思来接他们? 这么推敲下去就能确定那人定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所以如果不赶回去,顺便把邺城的事处理了,那么他们在这里就会暴露于危险中。 而此时的淮安说不定会更危险,谁知道这梁国想做什么,得回去做好准备才行。 但问题又来了,如果公然回淮安...邺城那边也无法交代。 所以想来想去只得先与萧尘霜分开,他独自去邺城,然后点了一队人保护萧尘霜回淮安。 在一起久了忽然要分开,总是觉得不舍的。 不过再不舍也要舍。 萧尘霜主动钻进他怀里,深吸了口气,“那我就走了,赵汀芷你打算怎么办?” 魏洛风:“对于赵修杰总归有几分歉疚,如果赵汀芷识相的话应该知道怎么做。” “你向来有分寸,那我就在淮安等你,早日归来。” “好!” 他悄悄松了手,臂膀处更加无力了,但是眼下也容不得去想这些,得尽快处理好邺城再说。于是又一次瞒住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虽有精锐将士保护,不过她还是没有坐马车什么的,一路上跟着骑马而行,终于顺利抵达淮安。 “娘娘,要不要先回去休息还是直接进宫?” “直接进宫。”萧尘霜传令下去,各将士便着手去安排,毫无阻拦的就进了宫。 这会子正是晌午,皇帝刚刚从仙云公主那用完膳出来,就听到有人禀报说太子妃已经回宫。 老皇帝闻言,面露欣喜之色,脚下更是步伐匆匆。 “皇兄等等....”仙云追了出来,“你连东西都忘了拿,什么事这么着急要走。” 第465章 有孕 “是太子妃回来了,已经在偏殿候着,你要不要随朕去看看?” 仙云:“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等你们忙完正事再召见她也不急。” “那也行,你眼睛现在还无法看的太清,便好好歇着,抽空的时候去行宫看看母后。” 太子妃回来了? 周雁天走的比皇帝还要急促了半分,这让人觉得很奇怪,也幸好他向来谨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然后解释了一遍,倒也没怀疑什么。只是这心里却不由泛起层层的微波。 一个纤细的背影映了出来,今日穿的好像是藕粉色的衣裳,不过鞋底儿后跟磨破了些,这路上看来没少吃苦。 他还记得初出见太子妃那会,第一次是穿的绿色的衣裳,第二次则是红底儿的绣花鞋,正是她注意到自己的那一次。不过太子妃穿什么都好看。 只是瞧着那清清冷冷的面容,眉宇间淡淡的愁绪,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忽然就紧张了起来,好像有些呼吸不过来。 “去准备些茶水吧。”皇帝一挥手,周雁天便微微唱诺慢慢退了下去。他反复深吸了几口气,颤着手开始抓捏茶叶什么的。画眉在身后看着他这一切动作有些不自然,不禁问道:“这是思春了?想哪家姑娘呢,魂不守舍的。” “别乱说,太子妃回来了。” “是太子妃回来了?”画眉惊喜:“那可真是太好了,那太子妃现在人在何处?” 周雁天:“还在偏殿,皇上正接见着,不与你说了,我得去奉茶。” “周公公!”画眉抓住他的衣袖,“周公公,你让我去奉茶吧。” 若是平时,他知道画眉这丫头贪玩,每每送茶之后都会去各宫所逛一圈,绝无初来时那样沉稳,否则论资历还是经验,这茶正的位置怎么也该留给她,而不是提拔自己的好友小林子了。 他常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过这次不行。 他严厉拒绝,画眉也只得认命。 奉茶上去的时候,萧尘霜故意打趣道:“已经是御笔司司公了还要端茶递水的,本宫可不好意思啊。” “太子妃这是哪里话,能为太子妃端茶递水,那自然是奴才的福分。”他小心翼翼把茶碗边沿递过去,然后揭开茶盖子。 她低头一看,里面的茶叶竟摆了朵花,然后又慢慢散去,沉到杯底。 有点意思。 他小心观察着她的神情,眼里似有喜悦,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萧尘霜捧着茶杯摩挲片刻,皇帝也照例询问了一些细节,得知邺城已经有真太子去了,也就可以放心了。 “那父皇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假太子?还有长安侯的女儿该如何安顿?” 皇帝:“难就难在此处,要是直接杀了倒也无妨,可如今那假太子的身份还不能暴露,也就是说得掩人耳目,在诸侯看来赵汀芷已经是太子的人了。” “所以父皇的意思是.....要太子收下赵汀芷?” 皇帝:“朕晓得你是不愿的,可你作为皇后也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将来太子若是继位....要稳固自己的位置免不得要娶各方诸侯的女儿为妃,区区一个赵汀芷你也不必放在眼里。” 是啊,区区一个赵汀芷算什么,将来做了皇后,后宫中更是要容纳三千人。 早知如此不做这个皇后也罢。 她这么想着,心里多少有些沮丧,又觉胸口憋闷,忍不住便干呕起来。 众人见状也是慌了神,忙问:“太子妃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恶心,可能是一路颠簸的。” “那不行,得找太医来看看。”皇帝也不等她拒绝就传来了太医,说到底他对这个儿媳妇是很满意的,不然也不会把驭夫棍传给她了,那可是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宝贝,之前就连阎公公觉得有些可惜来着。 温太医听说太子妃身体不适,没作多想就带着药箱过来了,诊脉之后他神情微变,然后起身道喜:“娘娘并无不适,只是怀孕似有月余,按理说初出怀孕的妇人大多要一两个月才会有害喜的反应,也许是太子妃身子不好所以孕象就早早呈现。” “你是说太子妃这是有喜了?那可真是好事真是好事,来人,重重有赏!”皇帝高兴极了,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把自家孙子给盼来了。 温清辉谢恩之后便开了药方,叮嘱萧尘霜不可忧思过度,她身子倒也不是孱弱,只是天生体寒受孕不易,务必要好好保住这个胎儿。 怀孕了? 她拍了拍胸脯,一时间有些慌也有种喜悦感,具体又说不上来。 皇帝:“你可得记好温太医说的话,别像上次再丢了孩子,明白吗太子妃。” “上次?”她皱了皱眉,上次?哦对了,太后那次....咳咳,她故作虚弱掩饰尴尬,“是,儿臣这次一定好生照顾身体. “不行,你的话朕可不能再听了,得找几个有经验的老嬷嬷专心伺候着,不然再出什么闪失那就是我皇家的丑闻了!”皇帝这么想着,就让阎公公着手去办这件事。 他又看了一眼周雁天,其实小天子这些时间的表现就很不错,为人沉稳又细心,要不是最近外部滋事,他就该把这小奴才派过去照顾的。 拗不过皇帝,还能怎么办,也只能接受。 临了萧尘霜把赵德庆的事儿和他说了一嘴,皇帝知道其中要害,立即吩咐范佑纯去查这件事。 “咦,范统领好久不见了啊,好像更壮实了些。” 范佑纯脖子一红,“太太子妃好久不见。” “都是老熟人了说话还这么拘谨不好吧?” “末将....是粗人,不会说话,还请太子妃别逗我。” “这是什么话,当着父皇的面我也不敢欺负你啊,哦对了,听说你要娶亲了,要娶哪家的小姐啊?” “咳咳....”范佑纯低声:“春秀。” “哦对对对,春秀姑娘,对了,这么久没见你有没有想念本宫上次给你带的鸡汤?待会我让御膳房给你送一份过去。”萧尘霜调皮的眨了眨眼,范佑纯则一本正经的盯着地面,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僵着身体像块木头。 周雁天陪着她出门,笑道:“其实娘娘不用这么打趣他的,范副统领是个老实人。” 萧尘霜:“原来你会笑啊,还以为你和范佑纯一样都不会笑。” “奴才生的丑,笑起来就很难看。” 萧尘霜摇头:“不会啊,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多笑笑。还有待会安排嬷嬷什么的就不用了,你帮我准备准备点什么东西,我想去拜访仙云郡主。” “诺。”周雁天故意露出一抹浅浅淡笑。萧尘霜当然注意到这一点,不自觉想,这孩子还真是听话,让他笑便真的笑,不过笑起来的时候确实要比板着一张脸看起来舒服。 “太子妃。” “温太医还没走呢?” 温清辉:“微臣是故意等您。” 看到他这副愁容,她大概是猜到温清辉要说什么了,无奈道:“人死不能复生,沙城一行格外凶险,连太子也中毒了,所以....” “我知道了。”他竭力在隐忍某种情绪,哽了哽说:“不过微臣要说的是别的事,之前瘟疫的事我一直想和您说,不过一直没机会。” “是怎么个情况?” “那个春秀姑姑....负责香料的春秀姑姑....确实在里面加了东西,才害的七皇子染病的。” “她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庸姝的意思?” “您怎么会这么觉得?” 这不是她觉得与否的问题,现在宫里最小的皇子就是老七老八。 庸姝对老八是视如己出,老七的存在就相对于来说会尴尬些,亲近不太好,不亲近又显得冷漠,像这样的存在其实只有消失才是最好的。 温清辉:“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肯定不信。” “总不可能是七皇子自己这么做的。” “你还真说对了。” 第466章 男女授受不亲 “.....”温清辉那灼灼的眼神不像是说假话,而且他也绝无动机说假话。 也就是说年仅六七岁的小孩子有这等心机? 她前世注意过这个孩子,是有点心思,对于争宠什么的有自己一套手段,而且也苟到魏洛风继位后还能逍遥快活的人。 如果这么想的话有此心机也是正常。 可终究年纪这么小,实在不必如此。 在周雁天没回来之前,她打算先去怡音阁看看魏怀敏再说。 和自己想象中差不多,整个宫殿冷冷清清的,这个时节怎么也是百花盛开了,但院里院外连绿植都看不到几根。 听说之前有个娘娘想收养他,不过魏怀敏没同意,说要在这里等他娘亲回来。 后来那个娘娘觉得这孩子脑子不大正常,一开始还觉得可怜多多照拂,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忘了。 小男孩也不小了,今年有七岁了吧,他蹲在殿门口,捧着脏兮兮的馒头正在喂一只全身灰色的小狗。 那小狗很瘦,毛发暗淡无光,鼻子看上去也是干燥燥的。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有注意旁边的人,而那些宫人什么的也明目张胆的偷懒,直至注意到太子妃来了才惊醒过来,正要行礼作揖就被拦下了。 “听说今天没去念书?” 魏怀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阳光洒在她身上有种异样的光彩,她嘴角带着笑意,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一时间好像和自己母亲的光影重叠了起来。 他一时间有些愣神,但很快还是习以为常的垂下头,“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少师少傅他们都到处找你,要是让贾太傅他们晓得了,你得挨板子吃的。” “哦。”他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冷漠的有些怕人。萧尘霜也干脆蹲了下来,“这是你的狗吗,怎么脏兮兮的,今天太阳这么好,要不给它洗个澡吧。” “洗澡?” “是啊!”萧尘霜没理会这小孩诧异的神情。 吩咐宫人准备好热水什么和干净的衣服,顺便就把这脏小孩也给洗洗。 没人照顾的孩子是这样的,大概是代入了魏洛风幼时的遭遇,所以对这小孩也格外多了几分耐心。 宫人们强行把脏小孩丢进了木桶里,好好洗刷了一遍,他从盆底钻了出来,吐出一大口水,“太子妃这是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看我洗澡!” “男女授受不亲?你才多大点。” “我....我好歹七岁了,也好歹是个男孩子,你怎么能....”他话还没说完又噎住了。 因为太子妃已经挽起袖子上下齐手。 他自是立马反抗挣扎,但一个小孩子哪里拗得过一个成年人,没两下就蔫了。 他认输了,无助的趴在木桶上,“不是说给狗狗洗澡吗?” “难道你不是脏狗狗吗?” “我不是,我是七皇子。” “哟哟哟,现在知道自己是七皇子了。”她抹了一把洗头的香膏擦在他头发上,用力的抓了几下。 魏怀敏立即喊道:“你这是给猪洗头呢,能轻点不。” “哈哈,对不起把你弄疼了,那我轻点?” 魏怀敏红着脸,“上次牌位的事谢谢你,但是也不代表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还为所欲为,这些词都是谁教你的?” “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娘。” “是是是,不管我事,是我闲着所以求着管你行了嘛.”小孩子是这样的,她让人仔仔细细给他擦干,然后换了干净的衣服。 负责伺候这里的春秀姑姑一脸歉意:“太子妃您怎么亲自....可真是折煞了奴婢,若是下次您直接言语一声,不然我们可真是该死的。” 萧尘霜:“没什么,我刚才看到那边开垦了菜园,想来你们也是累到了。” “多谢太子妃体恤....” 萧尘霜:“本宫虽体恤你们,但不代表认可,方才来的时候就看到殿内像样的摆设也没有,而且也没有新的春装给皇子穿,说说吧,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春秀叹息:“说来便是话长了,宫里惯会见风使舵,见高踩低的,七皇子是个可怜人,自从玉妃娘娘走了之后他就一直沉默寡言的,开始的时候皇上还会关心一下,可是后来忙于国事,哪里还顾得上这么个孩子。” 她多看了这个姑姑两眼,看上去是个质朴的人,双手也不似其他女官那样滑嫩,还有很多针刺的眼子,想来是平日里绣东西所致。和范佑纯倒也算合适,至少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心眼多的,都实在。 春秀被她这么盯着看了会儿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垂下头:“太子妃奴婢自知有错....” “没事,待会本宫就去和内务府的人打招呼,以后要是再发现这里缺衣短食的,定不轻饶。” “太子妃真是活菩萨,我们皇子也是有盼头了,有您这么个嫂子,想来以后也不会吃太多苦。”春秀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连连磕好几个头。 萧尘霜虚扶了一把,然后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算了,直接让内务府的总管来见本宫。” “诺!”春秀喜极,回头看了一眼众宫人,藏不住心中笑意,小心翼翼出门后,干脆就用跑的。 魏怀敏穿戴整齐还像样子,眉宇间和魏洛风是有几分神似的,也不知她将来所生的孩子是像小洛子多一点,还是像自己多一点?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魏怀敏不知她因何而笑,干巴巴喊了句:“三...嫂,我穿好了,那狗呢?” “啊,洗,当然要洗,那我们一起给它洗好不好?” 魏怀敏:“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说完他抱起狗就丢进了木桶,落下去一瞬间溅起了一层水花,俩人都被打湿了。 他有些紧张的看向萧尘霜,因为这些贵族女子什么的都会注重自己的身份和形象,如今他可算是闯祸了。 可没想到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捧腹笑了起来,“瞧你,像只水鸭子,笑死我了,哈哈。” 他觉得这个三嫂好像不一样,面对宫人的时候官威十足,处理事情的时候则是杀伐果决。 可现在这个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的女子....是她吗?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三嫂? “对不起!”他嘴里说对不起,但是语气完全不像。 萧尘霜揪着他耳朵,“你既然要说对不起就该好好说,你刚才那种语气算什么啊。” “你放开我!” “我不,除非你好好与我说对不起。”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哪来这么大力气,看着柔柔弱弱,风一吹就能倒的女人怎么来的这么大力气。“好了好了我错了,对不起行了吗?” “虽然我还是不满意,不过孺子可教也,比刚才就要好很多。行了,这里交给你了,我走了。” “走了?”他急忙问道:“回去了吗?” 萧尘霜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给你弄点吃的啊,看你这瘦不拉几的,得什么时候才能补回来。”” “我跟你没那么熟,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这脏小孩眼里有警惕之色,像是一头狼。 萧尘霜:“爱恨无理由,我高兴?”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他没办法,被迫接受这一切。萧尘霜悄悄退了出去,让人从御膳房带些吃的过来,顺便把御膳房的总管也请了过来。 一时间,内务府和御膳房两大总管齐聚怡音阁,这事儿还是头一遭,但二人都不敢耽误,这赶路的时候就碰上了,大意猜测了一番,明白太子妃的用意后心里就没那么害怕了。 两个总管弯着腰,规规矩矩站在一旁。萧尘霜抬了抬眼皮,“你们办事不力,做事不尽责,你们可都是老人了,还犯这种错误,要是皇上知道了,那可怎么是好?” 御膳房总管:“太子妃教训的是,是老奴最近忙于碧瑶宫的事给疏忽了。” “哦?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本宫说的是哪一件事。” 第467章 不要黑化 “老奴也明白,之前确实是老奴做事欠缺周祥,娘娘您既然这么使唤我二人来了,便证明您是想给咱们一次机会的,您放心好了,这次定不会让您失望。” 萧尘霜:“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费劲,周雁天来了吗?” 内务府总管:“正往这边赶呢,东西什么的也备好了,您这是要去看仙云郡主吗?” “差不多吧,那七皇子可就交给你们了,本宫住在宫外虽不能时时进来,但眼睛耳朵的却是少不了的。” “太子妃您尽管放心,您都这么说了,开了金口,奴才们哪里还敢不识趣呢。” 萧尘霜点点头,这里交代下去后也没什么事了,回头看了一眼魏怀敏,眼神有些复杂,希望现在对他好一点能保证后期不会黑化。 她提步往外走,周雁天已等了多时了,他就是这点性子好,永远默默等待也不会催促什么。 见到太子妃来了,便抬了抬手扶着她老人家去碧瑶宫。 从始至终都是小心翼翼的,他的手擦了好几遍,弓着身子前行。 萧尘霜看了一眼他比自己还要高的个头这么弓着有些难受,便挥挥手,“你不用这样,平日里怎么走路就是了。” “诺。”周雁天微微直了直身子,下意识看了一眼怡音阁,“您对七皇子似乎很关心。” 萧尘霜:“他早早没了母亲,生活的不像话,以后还劳烦周公公多费心了,能尽量照拂的就帮忙照拂着。” 周雁天:“奴才会谨记的,刚才想起太子妃所说的赵德庆,奴才对此人略有点听闻,之前好像和张公公走的近。” “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是这人没什么用你就看着处理了吧。” “诺。” 周雁天这么乖乖的帮自己做事,没点好处也是不行。她双眼一转,笑眯眯道:“听说你喜欢下棋,我府上有一盘墨玉棋子,赶明儿来府上取。” “谢太子妃。”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宫外,负责照顾郡主的宫女说萧婉清也在里面,周雁天下意识看了萧尘霜一眼,“需要避避吗?” 早晚都会碰到的,实在也没有避忌的必要,何况明轩成婚在即,更没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 宫人通报了声,殿内的萧婉清一听,也跟着笑了出来,“看来我这个二妹和我还真是心意相通,居然撞在同一天来看姑姑你。” “姑姑?”仙云漠然:“慕夫人还是我郡主更为恰当些,毕竟君臣有别,免得徒生了误会,别人会猜忌慕将军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是,郡主说的是,瞧妾身这一时嘴快的,既然二妹来了那想必是有什么事,我也不好多加打搅。” “不用,好不容易碰到姐姐,怎么也得叙叙旧才是。” 萧婉清站在那方也没动,只是静静地盯着萧尘霜看了会子。 仙云现在虽然还是无法看清许多,但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些影像,大约是觉得萧婉清没行参拜之礼,便用手中拐杖拄了拄地面表示自己不满。 “太子妃安好。” 萧尘霜一脸假笑:“姐姐快快请起,本来打算探望过姑姑之后就来看你的,没想到我们缘分这么深,这样都能碰到一块。” “可不是吗,我们缘分真是不浅呐。”萧婉清故意后退了一步,避让了萧尘霜伸过来那只手,似是很不愿让她触碰一般。 萧尘霜还没说什么,周雁天就摆出一副死人脸望着萧婉清,“慕夫人万般高贵不宜触碰,出门得小心些,最好是让慕将军带着一队将士开道。” 这明明白白的讽刺,萧婉清也不全然当回事,只是淡淡笑过,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那自然是不及太子妃高贵的,刚才躲避也只是怕冲撞贵人,并无别的意思。” “行了…这安也请了,慕夫人请回吧,送客。“ “那仙云郡主好生调养,妾就先回去了。” 送走萧婉清后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顿然骤减。 来的路上周雁天就已经说过仙云的近况,说是在温太医的调治下她的眼睛已经能勉勉强强看到一些东西了,但身体缘故,虚不受补,只能慢慢用药膳代替那些烈性的补药。 所以才选了一些别的补品带过来,说白了也是个心意,仙云不见得会吃。 但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侄媳妇哪怕空手来,也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仙云摸摸索索的,拉了拉她的衣袖,“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姑姑,那萧婉清怎么好端端的来看你啊?” 仙云:“能是什么事,还不是为了她相公来的,算了,也没什么好提的,怎么没见太子和你一起回来。” “他还在邺城,大约七月就会回来吧,哦对了,再过不久我弟弟明轩要成婚了,我看你在宫里待着也挺憋闷,不如借这个机会出去走走可好?” “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走的。”仙云当场拒绝。 萧尘霜哪里会依她,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你也很久没有感受到我们淮安的风土人情啦,而且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姑姑你就答应我吧,到时候我派人进宫来接你。好不好嘛,你来了的话那可真是倍儿有面!” “这孩子怎么回事,一段时间不见还活泼起来了,我真怀疑你不是太子妃。” “怎么不是呢如假包换,而且....你也总得送我礼物不是,马上你就要有侄孙子了。” “什么?” 萧尘霜脸色一红:“方才太医说我有喜了。” “真的?”仙云大喜过望:“那真是太好了,你这孩子怎么不早点说,你你...来快坐下,站着做什么,快坐下,以后可得好生养着...” 她叽里呱啦唠唠叨叨一地,萧尘霜也只好先应付着。 说的多了,口也干了,趁仙云喝茶的空闲,她才得以找借口溜走。 皇帝和这公主果然是一奶同胞的,这念叨起人的本领那可是一流的。 好不容易从碧瑶宫溜了出来,她走的就自然快了些。 周雁天紧紧跟在身后,连忙道:“太子妃你当心点脚下,怎么走这么快。” “又不真的是纸糊的,我得回去见我母亲,你好好当差,我看好你。” 周雁天一听她要出宫,脚步就变得慢了些,似是故意拖慢着行程,但该走的还是要走的,任凭走的再慢,这条路总归是要走完的。 太子妃回京的消息传到相府,作为主母的许梅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赶紧吩咐人准备太子妃喜欢吃的菜式什么的,然后早早的就在门口候着了。以及萧明轩等人也都一一在门口守着。 直至看到马车驶来,她才规规矩矩携一家老小上前行礼。萧尘霜赶紧跳下了车,扶着自己母亲,“娘你这是做什么啊,您要是跪拜我,那不是折煞我么。” “这么多百姓看着呢,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这也是你爹说的,连我们都不给你面子,那将来你这太子妃还怎么服众。”说着许梅还是把该行的礼行完,听她这么说了,萧尘霜自然也没阻拦什么,按照规矩走了一通过场,一家人才关上门,说自己的话。 “母亲,女儿给母亲请安了。 许梅急道:“使不得,就算没人你也不能如此,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一样。”她笑着拍了拍萧尘霜的手背,“你有这个心娘心里就已经很宽慰了,太子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太子还在邺城,估计也快了,但是弟弟的婚礼肯定是赶不上了。”说到这里,她温温柔柔的摸了摸明轩的脑袋,“也没多久啊,怎么就长这么高了。” 第468章 求证 明轩:“二姐你就莫要打趣我了,你一路回来肯定很辛苦了,而且还直奔皇宫,肯定饿坏了,所以母亲听到你要回来就让人准备饭菜,先吃饭再说好吗?” “哇,这还是我三弟吗,怎么变得这么体贴了,果然啊要成亲的人是不一样,还是说咱们喜儿教导有方的功劳?” 喜儿:“小姐今天心情好像格外的好,是不是皇上又赏赐您什么宝贝?” “还是你这丫头了解我,宝贝呢自然是少不了的,不过还有件事要同你们分享,但我确实也饿了,先吃饭。” 等他们一进去,萧婉清安插的那个丫鬟就借着上菜的名义听到那所谓的喜事,然后再匆匆去禀报给萧婉清听。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本来还是满脸慈爱的萧婉清瞬间沉下了脸,他们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还是终于有子嗣了。 昔日誓言犹在耳边,她以为他应该一直念着她的...一开始帮庸显做事的时候,她已经尽量没有伤害到魏洛风了。 最多最可怕的万一便是当不成太子而已,至少命还是在的,她发誓,只要他依然爱着,那她就绝不会让他有半点危险,可是...终究是他背弃了、 她端着杯子的手在摇晃,控制不住的颤抖,那是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被抛弃的感觉,本来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是属于她的,如果不是萧尘霜在背后捣鬼毁了自己的名誉,又怎么能落到这个地步! 那么现在只是拿回自己的一切,又有什么不对! “啊!”她扯起茶杯就摔了出去,紧接着拂开柜子上的一系列花瓶珠宝什么的,清脆落地。翠竹赶紧把莲衣抱起来,低声道:“小姐您别生气啊,待会吓到孩子了....” “孩子?”萧婉清的目光幽幽的落到孩子身上,这孩子粉雕玉琢的惹人喜爱,是她的心头肉,视为珍宝的存在,自然不能因为发脾气而影响到孩子。她叹了口气,抱着孩子出门,“把这里收拾收拾,别让将军发现了。” “诺。” 可爱的东西存在于世,本来就是为了被摧毁的。她让人将喜儿约了出来,听说是萧婉清的意思,喜儿虽然害怕,但为了明轩也不想把关系闹僵,还是决定前去看看。 萧婉清哄着莲衣,见喜儿来了,便交给她一包药。 “大姐这是....这是什么?” 萧婉清:“这是安胎药,听说二妹有了身孕,当初我怀上莲衣的时候也是卧床保胎,那种滋味很难受的,所以把这药给你,你再带给二妹。” 一听这话任是个人都会觉得不对劲,喜儿再蠢也不会这般轻易相信。瞧她面带犹疑,萧婉清也明白二人关系好,担心自家主子是正常的。 “这是民间神医开的方子,那方子如今还在我手上,若你信不过可以把这药拿去让别的大夫验一下。” 喜儿:“我没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既然是大姐你的心意,那为什么不直接交给二姐,反而让我转交呢?” “我和你二姐本来就不和,要是不这么做,你觉得她会吃我送的药吗?这个真的很管用,试试就知道了。”她说的真挚,喜儿也不好拒绝,只得先接下这药,心里合计着回头让人好好验验。 回去的路上还是觉得不真实,既然只是送药为什么这么鬼鬼祟祟的,真的只是送药吗? 路过药铺的时候她就钻进去,让大夫一验再验,虽不知道效果如何,但对孕妇而言是绝无什么伤害性的。 确定后喜儿就回去熬药了,心想可能真的是大姐想和二姐缓和关系吧,要是喝了有效果,再告诉二姐这是大姐送的,那二人也不必如此剑拔弩张,明轩也不用再夹在二人中间左右为难。 府里现在住着一个孕妇,一个经常吃药的病人,所以满屋子都是药的味道。萧义一走进门口就觉得不舒服,捂着鼻子扇了扇,大声喊道:“祥叔怎么回事,药味怎么这么浓?” “老爷回来啦,太子妃也在屋里歇着呢。” “嗯我知道了,方才从城外大营回来的时候听说了,她怎么样,太子没回来么?” 祥叔:“嘿嘿,太子没能回来,不过太子妃也不算是一个人回来的。” “瞧你这还学会卖关子了,别废话,赶紧说。” “太子妃有喜啦!” “有喜了?当真?”没等祥叔回答,他抬脚就往里走,果然看到萧尘霜坐在躺椅上乘凉,手边还摆了一些西瓜什么的。这个天气哪有熟的西瓜,正常人吃了都未必受的,何况还是孕妇,于是赶紧让人撤了。萧尘霜睁开一只眼看他,“爹回来了。“ 萧义:“你就别动了,这有了身子是好事儿,你这位置可就真的稳住了。”说到这,他又问:“回头记得给祖先们上柱香。” “....昨儿已经上过了,整个人困乏的很。” “这样啊....”萧义身为男人对女儿家这些事也不懂,本来先表示表示关心,也不知从何下手,只得闷着头去找许梅,让她好生照顾这孩子。 许梅表情不冷不淡的,笑笑:“她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上心的,老爷不用担心。” 喜儿也笑嘻嘻的:“老爷,我看今天天气不错,能不能带少爷出去走走?” “你这丫头怎么一天到晚就往外跑?” “我....”喜儿垂下头,许梅笑道:“好了老爷,我突然想起那龙凤被应该也好了,不如派阿丁阿旺他们一起去拿回来。” “你就纵着她吧,这媳妇不教将来得惹多少事儿,我也懒得问这些,还得和裴大人商议粮草的事儿。”说完他就背着手去了书房,估计去忙活去了。喜儿吐了吐舌头,“还是夫人好说话。” “你快些去吧。” “嗯,我去厨房把药端出来就去。” “等等。”许梅表面上很淡定,“我去吧,你去准备准备,让祥叔给你们备个车什么的,我去端药,顺带着看看九儿的药。” “那也好。”喜儿轻快的走了出去,许梅见她已然走远,这才屏退了身边的这些丫鬟,然后起身去厨房。炉子上熬着两副药,一锅的喜儿带回来的保胎药,一锅就是明轩的药了。 这些日子以来萧明轩病情反复,喝的药都是经她的手熬出来的,现在也都养成习惯。 她揭开盖子,从指甲盖里抖了些白色的粉末洒进那沸腾起来的汤药里,那白色的粉末不多,掉进去就与药融合在一了一起。然后她再平静的盖上盖子,一切神不知鬼不觉的端着药出门,而且是先给明轩送去的。 在她走之后,身后那双眼睛就黯淡下来,他强忍着肺部的窒息感,喉咙的沙痒感,越是克制那种感觉就越是强烈,实在忍不住才咳了出来,然后又是一滩血。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来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不敢去求证,深怕答案如他所想那般。可自从和大姐见面之后,大姐漫不经心的提醒他,这才猛然察觉自己服下的药是越来越不管事了。 哪怕每天都认真去锻炼身体,认真的配合大夫说的吃药吃膳食,整个人就像是在药罐子里泡过一样,但是不管怎么做,这病就是没有好转,还越来越严重! 可现在看到这一幕,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人为的。他忽然觉得好笑,伴随着窒息感,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听着好似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牵扯着连脑瓜子都在作痛。 他终是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像只小狗一样蜷缩着身体,细雨纷飞,润湿了他的头发,紧贴着那张惨白消瘦的脸,本来还明媚的天气,因为下了点小雨,顿时冷的如冰窖,那冷风直往裤腿里面灌。 “轩弟!”萧锦绣吓得丢了手里的礼盒,径直跑过去将他扶了起来,“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明轩!!” 第469章 准备后事 “冷....”他的嘴唇冻的发青,整个人不断瑟抖着,嘴里念念叨叨的喊着冷。 萧锦绣也是吓坏了,哪里见过这等… 可是她又背不起这么一个昏迷的人,只能先去喊家丁。 听到明轩昏倒的消息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以往负责每日替明轩问诊的大夫也是住在府上的,所以来的就很快。 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等待着大夫的结果。 他替明轩盖好了被子,然后为难的看了萧义和许梅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萧尘霜急道:“摇头是什么意思?” “四少爷脉博细速,跳动不规则,有急速衰弱的迹象,而且还发着高热,要是挺不过今晚....”大夫无奈:“还是早早准备后事吧。” “不,....不可能....” “一定是你没有仔细诊,要不你再试试,肯定不会这样的,明轩的身体是有好转的,大夫我求求你,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救明轩啊....”喜儿哭着跪了下来,大夫也是无奈,为难的看了萧义一眼。 他反应过来立即让人把激动的喜儿拉开,和大夫一起走到外面。 “真的没办法了?” 大夫:“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之前诊断的时候少爷的病是有明显好转的,说明药用对了,但不知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又衰弱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就算是一个健康的人,病情若是反反复复的那也吃不消,何况本来就是个病人,哪能禁得起这般折腾。” “你是说……”他皱了皱眉,“当务之急还是麻烦大夫先让他退热。”萧义客客气气的。 送走大夫后就琢磨开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明轩的病情会如此反复? 抬眼就看到许梅站在门口,以往她是最关心明轩的,现在看上去却显得格外镇静,出于安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大夫说没什么,你也不用太担心,婚事什么的该准备还是要准备的。” 许梅:“你别骗我了,大夫刚才说....”她话还没说完就先哽了下,“老爷...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轩儿...” “你哭什么,我也很痛心,那是我的亲儿子,可是有什么办法,阎王要你三更死不能留你到五更。裴大人还等着,这样,你先照顾明轩,他要是醒来再派人通知我,打仗在即,我作为丞相还是得尽点义务的。” “是...妾身明白,老爷你尽管去忙,我一定竭尽所能满足阿轩的任何心思,我....” “好了好了,把眼泪擦擦,孩子们看了得笑话。” 明轩还在迷迷糊糊喊着冷,已经拿了好几床被子来了,还是没什么效果。 喜儿趴在床边紧紧揽着他冰冷的身体,任由眼泪划过脸颊。 许梅轻声一叹,“喜儿,我得和你说个事,明轩这身子怕是拖不了多久,如果你不愿意....” “不夫人...我愿意,我愿意...” “如果阿轩他去了...那你如何自处啊?” 喜儿:“夫人,能嫁给少爷是我的心愿啊…”她迅速擦干眼泪,“这样好不好,我们不要等什么月中了…干脆就明天!” 她决绝而坚定,“就明天就成亲!反正东西都是齐全的,好吗?” “你真的想好了?要是明轩去了你可就得守一辈子寡…” “我不怕,求夫人成全!”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答应你,我这就去安排…”她也有所感动,慷慨激昂的说:“我这就找个喜娘回来看看时辰,咱们相府的喜事就要办的风风光光的。” 萧尘霜和萧锦绣互视了一眼,默默叹了口气,俩姐妹慢慢退了出去。 萧锦绣:“我还给你带了礼,说是祝贺的,没想到回来就看到阿轩倒在厨房门口。” “阿轩怎么会去厨房呢?” 萧锦绣摇摇头:“谁知道呢,可能是想帮许姨娘减轻负担吧,毕竟要煎两罐药。哦糟了,那药...你的安胎药...” “不要紧的,皇上赏了很多补品,我这月份还小着呢,现在就一个劲的猛补,可不是什么好事。”萧尘霜下意识摸了摸小腹,现在还并不能感受到生命的迹象,但里面确实孕育了一个新生命。 她本来打算过阵子忙完明轩的事再告诉小洛子她怀孕的事,谁知这个节骨眼明轩却倒下了。 两姐妹说了会话,锦绣比以前要沉默了些。拐弯抹角的打听着赵修杰的近况。 萧尘霜听出她的意思,无奈叹息,“南风吹破少年梦,从此再无赤子心。” 他会恨我吗? 锦绣闷闷的点了点头,也没跟上前去,称店铺里还有账目要算就先走了。 看她离去的背影,萧尘霜也觉心中烦闷,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厨房。 药罐子已经扑腾开来,炉子被淋湿了,她不紧不慢的找来抹布盖住盖子,然后端到一旁。 却意外发现盖子上有一小簇白色的东西,只是一丁点,半个指甲盖大的颗粒。 这颗粒是什么? 她向来仔细,遇到这种情况也不例外,拿出手帕小心翼翼把这颗粒装起来。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阵脚步声,这个时候还过来,保不准就是做贼心虚来收拾残局的。 这么想着她就把手帕放入腰间,转身看去,却是许梅。 “母亲?” “九儿你怎么在这里?” 萧尘霜:“我忽然想起这个药....” “瞧我,本来是打算先喂明轩用完药就来给你端,结果刚才出了事就没顾得上,这下想起...”她侧头看了一眼药炉子,眼睛飞快扫过桌面和盖子等地方,然后才大步向前,面带惋惜:“好好一副子药就这么毁了,浪费了。” 原来是记挂这个,还真是差点错怪了母亲。 萧尘霜暗责自己不应该有这种想法,怀疑谁都不能怀疑自己的娘的。 她带着笑意,温温柔柔的:“没关系的,下次再煎药就是了,你这么快回来...喜娘找到了吗?剩下还需要做什么,要不然我去做吧,你就在府里好好歇着。” 许梅:“我这就是劳碌命习惯了,忙起来好,不忙起来像你柳姨娘那样都闲出病了,说到这我待会还得让祥叔去给她送汤呢。” “我娘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家里家外真是一把手。” 许梅:“能干算得什么,总之娘亲不管做什么都是有缘由的,九儿,你这段时间也别来回跑了,就在这里住着,我已经让人去通知碧水和小福子过来照顾你了。” “那就听娘的。” 婚事看上去有点仓促了,但早一个多月就已经准备了东西,所以忙起来也是不慌不乱的。 朝中一些大臣什么的也都来此祝贺,更有的夫人为了巴结什么的,早早过来帮忙,迎来送往的,整个相府好不热闹。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和昨天一样,开始的时候明媚的很,然后就被乌云笼罩着,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喜儿在萧尘霜安排的别院中准备待嫁,萧锦绣和婉清则在相府陪着明轩。 萧尘霜打开锦盒取出一对钗子,“这是早早让人打造好的,就是为了你大婚的时候送给你。” 喜儿:“谢谢小姐。” “叫我二姐。” 喜儿吐了吐舌头:“谢谢二姐,这对钗好重啊。” “纯金打造的当然重了,想说给你做压箱底的宝贝,若你不觉得重也可以往头上戴。” 喜儿如获至宝,一脸诚恳:“这是二姐送我的礼物,怎么能随随便便拿出来把弄,当然要好好存放起来。” 萧尘霜摸了摸她的脑袋,目光中略有些不舍:“以后和明轩要好好的。” 喜儿则依附在她怀中,宛若要出嫁的女儿那般乖巧,蹭了蹭她的手臂,然后说:“对了,其实那安胎药是大小姐给你的,她说她怀着莲衣的时候也吃着,所以...让我给你,她应该是真的要示好。” “是吗?她做母亲之后倒是变得好心肠了。”萧尘霜神情淡淡,继续帮喜儿整理妆容,“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们不谈其他,你头发乱了,我给你梳头。” 喜娘闻言也觉甚好。新娘子出嫁时就是要找那种有福气的老人,或者有贵气的妇人帮着梳头,寓意新婚夫妻将来会和和美美的。 收拾的差不多,外面的人也在催促,说是花轿临门了,得赶紧上轿赶过去。 喜儿欣喜若狂,连盖头也没拿就冲了出去,喜娘紧跟在后头,“哎哟姑奶奶等等,盖头还没好呢。” 她兴冲冲跑了出去,花轿是看到了,同时还有一顶棺材。 上面挂着白布,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一幕自然是觉得新奇的,都晓得相府家的嫡子今天要娶妻。 但怎么...这难道打算红白喜事一起办? 第470章 真相是真 喜儿愣住了,除此之外也并未看到所谓的新郎。 她知道,这么做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也许明轩的身子还没有好,所以才没办法亲自来迎接。 她本来就是丫鬟出身,回想过往种种,能和萧家少爷在一起已经是格外开恩,还奢求什么。 喜娘也是傻眼了,支支吾吾的看着萧尘霜,“太子妃这....” 萧尘霜沉下脸,“祥叔,这是怎么回事?” 祥叔为难道:“少爷只说如果喜儿姑娘真的要嫁,就红白喜事一块办了。” “明轩是什么意思?我亲自去问他。” 祥叔急忙阻拦:“二小姐您别激动,少爷刚刚醒转...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的意思婚可以成,但是要用棺材装着喜儿姑娘去,那花轿则用来装...装公鸡...” “明轩这么做太过分了,今天的亲事暂缓。” “使不得使不得,要是这么缓了,那其余的看客更觉得丢然,保准明日咱们相府就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萧尘霜冷冷道:“茶余饭后?呵,难道他闹这么一出就不是笑话吗?别人会怎么看待喜儿,将来又会怎么数落萧明轩!”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转头看向喜儿:“喜儿我跟你说,你先进去,我来处理。” “小姐没关系的,既然是少爷的意思,那我照做就好了。我就是想嫁给他,只要他提出的,我都乐意去做。”她一边往棺材那里走去,卸掉身上的钗环,一阵雾蒙上双眼,只觉得有些湿润,吸了吸鼻子任凭眼睛发红,愣是没忍住不往外流。 在下人的帮衬下她进了棺材,这一下子周围的人算是彻底炸开了,有的吃瓜看热闹,有的则斥责萧明轩这做法不对。 可直至翻进去之后,她并未落到想象中的冰冷木板上,而是被柔软的身子给接住了。 “少爷!” 明轩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喜儿一把将他抱住,蹭了蹭他的脖子,“如果我半途跑掉了该怎么办?” 明轩笑道:“你不会。”他捏了捏她的肉脸,“我的病拖不了几日了,所以只有用这个办法....但我看到你的决心,我决定要为了你多活几年,最主要我还有件事一定要去办。” “嗯!少爷想做什么喜儿都陪着你!” 明轩望着那被合上来的天空,闭了闭眼:“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慢慢和你说。” “不管什么时候你想说了,就一定要对我讲,喜儿会永远陪着你。”她趁着最后一束光,贪恋的看着他,就算有天你死了,也决不让你孤孤单单一个人上路。 一路吹吹打打的到了相府,萧义得知这用棺材接人的时候也觉得是闹剧,但想想明轩时日无多,也没说什么重话,大不了成为笑柄! 他喊着这些宾客入席,鞭炮一放,新娘子就从棺材里被接了出来跨过火盆辟邪什么的。 萧明轩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看向喜儿,拉着她的手往院子里走,双手交叠握的紧紧的。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长期服药的缘故,整个身子都是冰冰凉凉的。 喜儿则更加用力握着他的手,仿佛想把自己的温度传给他。 喜娘站在一旁,高高喊着拜天地。 许梅坐在上堂,嘴巴笑的合不拢,也准备了大红包和两对金玉镯子,打算给新媳妇。 然而当要拜高堂的时候,明轩始终不肯下跪。 许梅面色微变,“明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暂时别...” “没有不舒服,我好的很,不过我是萧家嫡出的儿子,你一个被抬上来的姨娘,值得我对你叩拜吗?你担得起吗?” “少爷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说话?” “是啊,平时夫人对他很好的,宛若亲生母子,怎么....” “难道是少爷病情还没好,所以才会这样说话吗?” 萧义黑着一张脸,明轩今天是发什么疯,先是用棺材娶人就算了,现在又对许梅不敬! 这倒也罢了,反正不是亲生的,但是看着这些日子二人相处的不错,情同母子的…怎么今天当着诸多人的面说翻脸就翻脸。 周遭的宾客也看着笑话,许梅不想让人为难便起身退到一旁,萧明轩满意的拉着喜儿的手扣头行礼。虽然被奚落一场,不过许梅还是很大度的给了红包和见面礼。 婚事完毕,所有人也都松了口气,唯独许梅还不敢,担心明轩的身子所以派嬷嬷什么的在门外守着,连大夫都给抓过来等着。 红罗帐内,一对穿着媳妇服的新人并排坐着。 他垂在膝盖上的手有些无处安放,在裤腿上磨蹭了半天,才拿起用红锦装点的秤来挑开那张红盖头。 喜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盖头底下那张脸布满了喜悦,到底多少是有些紧张的。 他挑开盖头,看到自己新娘子的脸,那颗心算是放下了,然后端来一些小吃坐到她旁边,两个人的脚丫子在床边晃呀荡呀。 “少爷,你说现在发生的都是真的吗?你要不打我一巴掌看看疼不疼。” 明轩温温柔柔的笑了笑,眼睛微红的看着她,然后戳了戳她日渐变粗的腰肢,“怎么样,痛不痛?” “痛倒是不痛,就是有点痒。” “痒就对了,那就是真实的。”明轩往她身边凑近了些,喜儿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忽然感叹:“我这生遇到你啊真是我的幸运。” “胡说,遇到你才是萧明轩这辈子的幸事。” 喜儿:“好了好了,那们都是幸运的人。” “咳,...咳....” “你怎么了是不是....” “我没事...我娶你的时候就已经想过,如果我不幸身死,你的退路我全都考量好了,到时你只需在和离书上签字。” “和...和离书?哪有刚刚成婚就给和离书的。” 明轩无奈一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那小嘴崛起确实像生气了,只好拉着她的手说,“情况不同嘛,另外我还以你的名字....” “够了不要再说了,哪有新婚之夜搞得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我伺候你休息。”说完就吹了蜡烛,听着里面没什么动静,许梅才松了口气往外走,临了叮嘱丫鬟们在外值夜。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屋内早就燃起了烛火,迷迷蒙蒙间看到一个身影坐在那,心想着多半是萧义吧,直至走近了才看清那不是什么萧义,而是自家女儿。 “这么晚怎么还没去睡觉啊,是不是有心事,要不要和娘说说?”许梅温温柔柔的走到女儿身后,摸了摸她的脑袋。萧尘霜侧头看她,“我有件事想问娘亲。” 许梅笑道:“什么时候你我母女变得这么客气了,你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只管直说就是了。” 萧尘霜挣扎再三还是打开了手帕,里面就装着一颗白色的小点,几乎是看不见的。但许梅却看的很清楚,她脸上神情没什么变化,似乎也不想解释什么,一副从容淡定。 “说来也奇怪,明轩的身体反反复复,好多药吃了不见好,我也觉得奇怪...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别的,娘啊,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这白色的粉末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因为它所以弟弟的病才没办法好转?” 许梅叹息:“你怀疑谁都不该怀疑我,我是你娘。” “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想知道...” “你不用知道,我没有做过,你如今是太子妃了,将来便是皇后,当然有权做任何事,如果你不信我我也是没办法的。” 这话多少听着让人觉得寒心,萧尘霜心中一紧,最不能见娘亲这副模样,赶紧认怂宽慰于她。 只是答案还是没有答案。 自成婚之后明轩和萧尘霜的关系就疏远了些,平日里也不笑,和喜儿搬出去住,就更没什么来往了。反倒和萧婉清还走近了不少。 碧水有些埋怨,觉得少爷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如以前亲近也就算了,每次见了面弄的跟仇人似的。 话说回来她这张嘴是越来越会碎碎念了,就算隔壁家的狗生了几个狗崽子也能拿回来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小福子买回来的百合插在花瓶里,然后洒了点水在花瓣上,在阳光底下,那簇百合花格外晶莹。 花瓣里藏了张字条,这么一动弹就掉了下来。她捡起递给萧尘霜,“小姐这是什么?” 萧尘霜展开字条,是周雁天的汇报出来的消息,还是那四个字,风平浪静。 她随手把字条团成团,然后放在水中融化,上面的字迹立即模糊不清。 然后一脸悠然的躺在摇椅上,轻轻晃着,手里握着一把小扇子摇着,桌边还摆了个冰块,风吹来的时候,带着凉凉的气息让人觉得很舒服。 第471章 早做准备 “小姐你怎么又贪凉,我说了几次了,太医也说了好多次,你这才两个月的身孕,胎心还不稳,你得当心点。” 萧尘霜:“嗯,小福子回来了吗?” 碧水摇头:“还没回来,说是去置办什么东西去了,哦对了,昨儿听他说太子明天会到达淮安,小姐要不要准备准备?” 前几天才说处理完事,大概六月底会回来,可这才过去五六天,这么快吗? 两个月没见心里自然是想念的,但是想想一个碧水天天耳边念经已经很受不了了,再来个太子就更难了。 看来还是得把碧水给打发出去才行。 也不知道那小福子是怎么回事,明明有那个意思却偏偏不那么做,莫非还在等人家女子先开口? 她无奈摇头,实在搞不懂年轻人的想法,继续靠着摇椅扇着扇,干脆点就把脚放在凳子上。 碧水更无奈了,说又说不听,那能怎么办,只得进屋拿了床薄薄的毯子给她盖着,尤其这双脚,女子家把脚露出来像什么话。 这边魏洛风一路上都没有歇过,是直接往淮安赶的,与之同时,一起回来的还有赵汀芷。 她是坐的马车,因为不会骑马,便是因为她十足拖慢了行程,已经让人老大不爽了,一路上还要摆各种架子,好像完全分不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 一队人坐下来分发东西吃,无痕把肉干递给叶枫,然后又看了一眼赵汀芷,示意他给送过去。 叶枫撇了撇嘴,“我不干,凭什么我送过去,要送你送。” 无痕没说话,硬塞给他的,那能怎么办,不送也得送。叶枫不情不愿的拿着肉干走到赵汀芷马车跟前,“吃吗?” “这是什么,硬邦邦的,能吃吗?” 叶枫:.....好想打死这个女人哦。他扯了扯嘴角,“反正吃不死,这荒郊野外不吃这个能吃什么呢。” 赵汀芷:“你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 叶枫:....?? “那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和你说话?” 赵汀芷:“这次回京皇上是要册封我的,好歹也该叫本宫一声赵良媛。” 叶枫也没了耐心,直接扔到她手里,“不管册封什么这不是还没有册封吗,我们也不常见面的,等真册封了再喊也不迟。” “你...你....” 简直就是有毛病,也不看看什么时局了还摆谱。 看到叶枫一脸受伤的样子,魏洛风和无痕却忍不住偷笑出声。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叼了根草在嘴里,“我说殿下您这也太纵容了吧,而且您还真的要封她为...?妃?那太子妃怎么办啊。” 魏洛风认真分析给他听:“父皇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如今长安侯虽倒,但西坞就成了无主之地,怕是会和当年的北齐是一个模样,因此留住赵汀芷也算留住了民心。” 无痕:“殿下还真是个爱民尽责的储君,可是太子妃那边....” 魏洛风:“她应该会理解的。” 看来太子还是太低估女人的嫉妒心理了,何况现在太子妃还怀了孩子,看来这次回去又是满城风雨了。 行至淮安附近的时候又稍作歇息,无痕发现地上有很多齿轮的痕迹,看上去像是有很多战车经过的痕迹。 慕将军先率了一批人马驻扎边境和上官将军汇合,早在半个月前已经出发,但这些却是新的.... 魏洛风惯性的摸了摸鼻子,“无痕去查查吧。” “属下正有此意,那你们先进城,我随后再来。” 现在这种时局不得不多注意些,哪怕是蛛丝马迹也得去细细查过,谁知道这看似平静的城池里装着多少鬼。 回到淮安后他未加整顿就直接回了太子府,打算先看看自家媳妇再进宫见老爹。 淮安这地方实在太热了,和邺城比起来那温度高的不是一星半点,走在这烈日下像是被火烧一样,看来他的霜雪小筑是建对了的。 即便夏日无雪,但树林茂密又有天然井泉什么的,也能避暑消热。 大街市场的已经有很多人卖酸梅汤和消暑凉茶,货郎们更是拖着珍贵的冰种在各家富户门口叫卖。 魏洛风直接骑马回去,马车上的赵汀芷已经热的满头大汗,连妆容都花了。 她用袖子扇着风,走到门口也没人来接,正想抱怨几句就看到冯嬷嬷出来了。 她毫不客气的把自己的包袱丢给冯嬷嬷,冯嬷嬷眉头微微一皱却也不敢多言,引着二人进去了。 魏洛风转身道:“替赵小姐安排一个房间,洗漱一下,待会还要进宫。” 冯嬷嬷领会,“那殿下呢?” 魏洛风:我先去看看太子妃。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赵汀芷还想说点什么,被冯嬷嬷给打断了。 原来怀孕的日子真的这般清闲,跟皇后似的,以前她不喜欢被人伺候太多,但现在却是变得娇气了些,要嘛躺着要嘛坐着,连路都懒得走几步。 她刚吃完下人做的甜碗子便又躺回去了,光明正大的露出自己的脚丫子靠在凳子上。 魏洛风蹑手蹑脚的走到她跟前,随手折了池塘边上的芦苇来挠她的脚底心。 她连眼都懒得抬,这毛茸茸的触感不是雪球是什么,“雪球别闹了。” “谁让你把脚露出来的,女人的脚只能自己夫君能看!” 这声音.... 萧尘霜倏尔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不禁就笑了起来,他好像瘦了些,但是看上去更壮了,皮肤也黑了些...但有种别样的英俊感。 她张开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你什么时候的回来的?” 魏洛风:“刚回来的。”他伸出手掌摸了摸她的脸颊,上面好像有些茧子,比以前也厚实了,这两个月怕是吃了不少苦。 萧尘霜把脑袋靠在他的胸膛,“给你写信也不爱回,也不知家里有人还牵挂着你,还是说当真与那赵汀芷生了情谊。” “冤枉,我岂是这样的人!”他顺势搂着她,“她此次是与我一道回来,我也觉得应该给她一个名分,如此也好安了西坞的心。”说到这里他本来还想解释点什么,却见叶枫匆匆赶来,说是准备妥当,只等着现在进宫见皇帝了。 言语间似乎还在说皇帝的身子不好。 萧尘霜闻言也坚持要跟着去。 魏洛风严厉拒绝:“你跟着马车摇来摇去,你肚子里还怀着未来的储君,我很快就回来,不用担心。” 萧尘霜:“不是的小洛子,我一定要跟着去,既然现在着急进宫,我必须在路上与你说清楚。” 他始终拿她是没办法的,任凭自己再急也得慢下来,怎么说也不能颠着她了。 二人上了同一辆马车,赵汀芷本来也想来的,又碍于太子的威势,只得委委屈屈上了别的马车和叶枫等人在一起。 “你刚才说有事,难道这两个月来发生了别的事?” 萧尘霜:“是这样的,自入夏以来父皇的身子就越来越不好了,好几次上朝的时候还曾晕倒,想来是忧心国事。那慕将军带兵出发至今才半月左右,还未立即行军布阵,但眼下父皇的身子就已糟糕成这样,怕是拖不了多久了。” 魏洛风:“你是让我早做准备?” 萧尘霜:“身为太子就算早做准备也没什么,但最近我发现一个人和梁国来往密切。” “端王。” 她笑了出来:“你果然很聪明,人不在淮安,大小事却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魏洛风明白她的意思了,端王和梁国走的近,换句话说这父皇的病很可能也与端王有关,怕是他在其中动了手脚。 萧尘霜沉默下来没有说话,心想端王有这些动静应该都归功于一个贪字。 即便不是因为贪心,也是因为这两年过的太安逸,自从平王死后他确实消停了一段时间,但背地里心思还是很活络,现在皇帝病重,确实与他脱不了干系的。 第472章 这不是坑他吗 萧尘霜依稀记得前世倒不是这个端王做了什么,而是魏怀敏做了什么。 这孩子从小就颇有心计,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和各位大臣关系要好准备随时推翻当时的魏洛风了。 但那都是当上皇后后第二年的事,她永远记得那一年....她闭了闭眼,不想沉溺于过去的悲苦。 如今魏洛风还还没当上皇帝,左右也不过才约莫三年光景,事情已经发展如此迅速,所以接下来是不得不防了。 幸好魏怀敏这步棋是走对了的,根据周雁天这段时间的汇报来看,一切如常,只要能稳住这个不确定因素,端王那边就自然好对付了。 马车已到达宫内,因天气过于炎热,所以马车是直接到达御清殿的。 赵汀芷被无视了,被远远甩在后头,她撩起裙摆急匆匆扑了过来,迈向台阶的时候一个不稳,直直朝着萧尘霜推了过去。 魏洛风见状,一把揽过萧尘霜的腰肢,将她护在自己身侧,而另一只手去扶赵汀芷。 赵汀芷见自己没摔倒立马笑嘻嘻的,“多....” 谢字还没说出口,魏洛风就十分嫌弃的松了手,她重重磕在了台阶上。 他擦了擦手,一脸歉意的看向萧尘霜,“我刚才扶着她完全是条件反射。” 萧尘霜神情淡淡,那又如何,不是也要给她名分吗。 呵,男人都是如此,嘴里说着不喜欢,可真当白白送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上门的时候那还不是笑着接受。 还美其名曰为了国家大事着想。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 她看上去平平静静,没有发怒也没有问罪,只是道:“兴许我们走太快,既然都要成为一家人了,还是等等赵姑娘吧。” 赵汀芷撇了撇嘴,想当初还是翁主翁主的叫,现在转眼就成了赵姑娘了。 一想到这里就觉心口一痛,若不是父亲出那些事...现在也不会这么糟。 她收敛了些许,揉了揉刚才摔痛的手臂,“不用等我,反正如你所说,我很快就要成为侧妃,你我二人怎么也算姐妹了....这些客气的什么礼节就不用了。” “怎么舒服怎么来吧。”萧尘霜懒得与她多说,真不知前世是怎么忍过来的,那时候皇帝刚刚登基,许多大臣诸侯什么的就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做妃子,关键她还真的和和气气十分大度。 但现在历史重演,她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如此大度。 皇帝缠绵病榻,已经有七八日没上朝了,但因为军情的缘故,只好把朝堂临时搬到了寝殿来。 周雁天还是负责看这些折子,毕竟皇帝身体不允许,所以老周现在就成为权力最大的内侍了。 这些人心里都清楚着,但也不知撞了什么邪,这周雁天当真是个忠仆,油盐不进,偏是效忠于皇帝,众大臣无奈,旁系王爷无奈,只得先静观其变了,所以宫里也算是勉勉强强清净了会。 “咳....”皇帝披着厚厚的袄子,背靠着被褥,捧着折子看了两道就摆摆手。 周雁天则自然的接过折子,然后低声念读来听。 “皇上,太子太子妃来了。”小李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那凉风吹进来,明显看到宫人们脸上的喜悦之情,反观皇帝却是冻得打了个冷颤。 周雁天只好放下折子,拿了件衣服披在皇帝身上。 看到老父亲一下子萎靡如此,魏洛风心里也不太好受,他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撩开帘子钻了进去。 皇帝却急忙喝止:“就在外面,太医说....朕这病会...咳咳咳咳!会..咳咳...过了病气....太子...太子妃还有身孕...仔细点。” “皇上怎么病重如此,太医们呢?温清辉呢?” “太子您息怒,温太医因医术高明,和张院判他们一同随军出发,剩下的太医也来过,但是皇上怎么也不愿意吃药...”小李子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 魏洛风挥挥手让他不必再说下去,但这事儿怎么都觉得邪乎,偏偏医术好的走了。 那这剩下宫中的这帮太医难道就看不出其中不对,还是说早已变节和端王一起了? 既然已经发现不对那就一定要马上去彻查,这种事情绝不能姑息的。皇帝强打起精神,“太子此次政绩表现极好,方才看到...看到官员们递的...折子...咳....” “皇上药凉了您先喝药吧。” 皇帝摆摆手:“这...太苦...朕喝了也没用,小李子...”他喘了几口气,“传礼部...” 看到父皇这个样子,说实话他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但是赵汀芷的事情不解决,就永远不会安宁。他将自己盖好私章的檄文呈到皇帝手边。 周雁天小心接过,看了一眼后,那平静如湖的目光像是被投进一块石头泛起微澜。 皇帝捂着胸口顺了顺气,“既然太子决定好了,就按照太子的意思念出来吧。” “长安侯之女大义灭亲,恭顺勤勉,功在社稷,特此封为太子之御妹,赐婚于秦家之子秦和为妻。” 萧尘霜闻言,瞪大了眼睛,不是说要....她疑惑的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却只是抿嘴一笑,一双眼睛透露着狡黠的光芒。 “这个决定也还....还不...错,朕准了。” “到底怎么回事?”萧尘霜低声询问。 魏洛风:“那赵汀芷怎么也是花容月貌,只是性子刁钻了些,好好教导一二还能用,送给秦和也不吃亏,反正他孤家寡人这么多年,身边也该有个人了。” “....您这不是坑他吗?” 魏洛风:“这怎么叫坑呢,完全是为了他好。”免得到时候成天惦记着元轻羽。 说到底这些天在邺城和赵汀芷相处下来也并非太过于差劲,性格问题,还是分的清大是大非,只要纠正过来就没问题了。 而后皇帝又让人去通传礼部的人来,听着这意思大约是要让礼部准备登基事宜了,小李子点点头,领旨而去。 然而他前脚刚走,皇帝就晕了过去,急急忙忙的又去请太医什么的,现场忙的是一团糟。 “你不觉得这也太巧了吗? “看来夫人和我见解一致。” “能不能好好说话?” 魏洛风一秒恢复正行:“当然可以,那媳妇你有何高见? “我打算让惊蛰他们去查查这几个太医到底是什么名堂。” “惊蛰是谁?” 萧尘霜:“是以前勤太公手下的人,不过现在在帮我们做事,你放心吧不出三日就会有结果。” “那我让叶枫送你出宫,父皇这里我还是不太放心,最起码得等父皇醒转以后。” 萧尘霜:“好,不用担心我。”她也怕魏洛风分心,所以并未如实告知这两个月其实她根本就进不了宫。 第473章 血流成河 每次想来看看皇帝就总被一些有的没的借口给阻拦下来。 所以她才会怀疑到端王的头上,现在需要的就是找到实质的证据了。 在叶枫陪着出宫前她又去看了一趟魏怀敏,这小屁孩和往常一样,没事带着遛狗,只是不巧的是逃课出来刚好碰到他最不想见的人。 萧尘霜拦住他的去路,小孩头也没抬,“借过。” “借什么过,小屁孩,今天怎么又逃学?”萧尘霜一手摁住他的脑袋,魏怀敏眉头一皱,满脸写着高兴:“....你怎么管这么宽啊,我逃不逃学关你什么事。” “哟哟哟,硬气了呗,看你饿的皮包骨的,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她这话根本不等人家拒绝,就像个螃蟹似的钳住他的脖子去御膳房了。 这个点正是忙着的时候,所以平时没人注意,二人猫着身子鬼鬼祟祟躲在桌子底下。 那长长的厚布一盖住还真就看不到里面躲了两个人。 厨子们忙忙活活的做着手中的事儿, 萧尘霜就看准了时机偷拿了一个鸡腿下来,很是大方的递给小屁孩,“来,你吃这个。” “....”他拒绝的话没说出口,双手却去接了过来,再这么一吃,发现原来这鸡腿挺好吃的。 还是热乎乎的,和以前吃的冷冰冰的菜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萧尘霜探出头去,又随手抓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小屁孩有些嫌弃,“原来你喜欢这一口,偷着吃。” “....?这话怎么这么奇怪?偷着吃?”算了算了小屁孩不懂事不懂其中的乐趣,她当然也不会和他计较什么。 吃完之后,魏怀敏终于开口道:“看你这么献殷勤的份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跟你说。” “你还真是个人精啊,嫂嫂请你吃东西那不很正常吗?既然你执意要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咱们得换个地方。” 她朝她眨了眨眼,魏怀敏脸蛋一红,把嘴边的话也憋了回去,飞快的钻出桌子往外走。 等御膳房的人反应过来,只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再定睛一看,那又好像是太子妃... “你当心点,听人说你怀孕了,是真的吗?” 萧尘霜:“那也不耽误我跑啊,对了,小屁孩,你刚才说要给我透露消息...也是哈,你常常在宫里,那一定就知道父皇怎么就病这么重了。” “我上次看到小李子公公上了端王府的马车。” “是来宫里接的?” 魏怀敏揉了揉狗狗的脑袋,“反正是我看到的,你该问的也问完了,我回去了。” “别搞的这么无情嘛,现在是你爹的问题,还是得上点心,那我下次再来看你?”她取下腰间的一个蓝色的蝴蝶,用绳子编织的,算不得什么珍宝,只是在集市上看到很别致就买下了。 她托起他的小手,然后把蝴蝶放在他手心里,“喏,送给你,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就让人把这蝴蝶挂在屋檐底下,我要是路过的话我就会知道你想我了,然后我就来找你。” “....自作多情,我才不会想你。” 瞧他小脸蛋红扑扑的,才七岁就这么害羞了,将来要是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倒也不是她贪玩什么的,只是现在怀着孩子,大抵是母爱泛滥,觉得孩子都挺好玩挺有意思的。 眼下知道源头都在小李子身上,那就好办多了。 “原来你在这里,到处找你呢!”赵汀芷徒步走来,瞧见了一旁的小孩,脏兮兮的,不由皱眉:“这又是哪个奴才?” 萧尘霜:“这是七皇子。” “七...七皇子?”赵汀芷这才正眼瞧他,然后十分殷勤的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七皇子啊,真是久仰,原来是个小孩呢。” 魏怀敏抱起狗狗就走了,也没搭理她,宫人们瞧了,明里暗里的也偷着笑。赵汀芷脸上一阵红,跺了跺脚:“不许笑,不许笑!还有你萧尘霜....” “?” 她把圣旨扔到地上,“你到底耍了什么把戏,太子哥哥明明是要娶我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御妹?那不就是太子的妹妹吗,我这样我....” 萧尘霜淡淡道:“见圣旨如帝亲临,你这般糟蹋,小心人头落地。” “什什么?”赵汀芷赶紧趴下去捡起圣旨抱在怀里,然后得意道:“我已经捡起来了,刚才又没人看到,你也没证据....” 哦。 “哦是什么意思?喂,你还没说呢,到底使了什么法术让太子改变主意的?” 萧尘霜笑而不语,懒得再理她。叶枫这边也准备好了马车载着她出宫。 现在的局面远比想象中凶险,端王看着老实,但身后有人相助,所以就更加猖狂,才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在皇帝的饮食里下.药。 这端王府萧婉清是不敢再去了,就算要传递消息什么的也是找人去传递的,非必要的情况下也不想惹上什么关系。 因着她的缘故端王目前和燕国鲁王联合,只要他争得这个皇位就可以把漠北那边的城池全部划分给鲁王。 但无奈,山海关这一道天然屏障十分难攻破,鲁王带着军队驻扎许久就是攻克不下。 现在军队已经滞留两个月了,要是再攻不下,势必军心涣散,鲁王这边也不好与群臣交代。 他身为燕国的王,当初非要一意孤行,如果现在攻不下来,燕国会变天。 作为军中大将的慕容阳看到这个局面自然能分析出来利弊,察觉不对便立马谏言:“王上,此时不宜行军,久攻不下军心涣散,长此以往怕是....” “那能怎么办,已经说好了,只要攻下山海关我们就能挥军直入,如果现在就放弃,那帮老臣会放过本王?” 慕容阳:“老臣们虽会挤兑,但说到底对燕国是忠心耿耿的,若是现在班师回朝最多也是被骂一顿,那并不妨事,为了这五万大军着想,末将恳请大王班师回朝。” 鲁王握了握拳头,神情十分肃然,要是这个时候回去那帮老骨头肯定不会轻易作罢,兴许还会逼迫他交出兵权! “要魏国乱只有皇帝死,让端王再想想办法,如果他无法做到当初结盟时所说那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慕容阳叹息,劝告无果还能如何,只能再次组织军队发起进攻。 但是接连又是好几次失利,梁国这边发现后也庆幸当初没有与燕国结盟,不然现在吃亏的就是自己个儿了。 梁国这边几乎都是长公主司徒月暗地里操作,得到情报后她便决定开始搞一些利己的小动作了。 因为燕国此时在攻打魏国,两方其实势力均衡,再加上皇帝病危,更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简言之,燕国想攻打魏国,就势必得经过高车、安南等部族。 因为安南的新任国王和昭云公主结为姻亲,所以会从中作梗。 但是端王释放出信号,鲁王又不得不攻打,所以现在的局面就僵持如此了。 梁国之所以获利便是因为在暗中帮衬高车这帮人,而从中获取许多草原上的战马,算是占了大大的便宜了。 看到燕国久攻不下,其余部族似乎也见识到了安南和高车的强大,也从别的地方迁徙过来,欲以结盟什么的,送来好些贡品,收礼都收到手软。 因着此事,昭云还特意写信回中原,一来是报备自己早先产下儿子的事情,要皇上赐封为部落世子,二来则是告知燕国动静。 而这一入了夏季,部落的男人们也忙了起来,当然,安吉鲁达还是事事面面都照顾着昭云,即便要组织人出去打猎也会带上自己心爱的女人。 淮安城中,表面看似无风无波,实际上端王已经准备好动手了。 在萧婉清的怂恿下他也决定不能再拖下去,必须现在就得逼宫,于是暗中的就撤换掉了宫里的禁卫军什么的,借此为自己开道。 萧婉清也一再保证只要起事,慕楚在外驻扎的军队就会立马里应外合,保准是万无一失的。 殊不知这一切动静都被掌握在了太子手中,跟着太医就能查到其中的猫腻。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让人将温清辉接了回来,几副药下去皇上的病情大有起色。 作为一国帝王怎会不了解手底下的人都做了些什么,所以一恢复清醒之后就下了两道旨意,一道是册封慕家,另一道则是抓捕端王。 一时间端王府血流成河,连带家小统统都不能幸免,包括他那些幕僚什么的,整个端王府上空笼罩了一层阴影,空气中飘散着血腥的味道。 范佑纯和慕楚用一种近乎冷漠的眼神看着手底下的人进行绞杀。 第474章 噤若寒蝉 而端王夫妇尚在,只是被打入了天牢囚禁起来。 做完这些后,就连朝堂上那些平日里跟端王偶有交集的官员也是噤若寒蝉,深怕惹祸上身。 面对皇上如今的转变和风向,谁也摸不清到底该怎么做,预测不到接下来该怎么做。 最终皇帝决定早早禅位,准备在今年年底的时候就举行登基大典,提前半年去准备也是十分恰当的。 群臣猜议,皇上似乎是想把这烂摊子交给太子来处理。 所以连去慕家传圣旨这回事都是留给太子去处理的。 萧尘霜听到这里就明白过来,是皇帝想把这个情留给太子,日后慕楚才会听其调遣。 果然是一代帝王,只是不经意一个举动就能引出这背后的文章。 慕家这边收到圣旨,一开始也很是意外,连慕老爷子都惊动了,册封为慕楚为建威大将军,同时入主内阁参与政事,这是何等荣光,连慕老爷子都对自家这孙子刮目相看了。 “谢皇上赐封,微臣今后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魏洛风微微一笑:“此次慕将军确实是功不可没,这个封号和爵位更是受之无愧,只希望以后能靠慕将军撑起半片江山了。” “承蒙太子殿下不弃,微臣必定为国家效力。” 魏洛风:“其实不光如此,听说慕将军此次打了胜仗,那燕国鲁王这下可是气的跳脚啊。” “这个微臣就不敢贪功了,其中很大因素也是因为安南后方防守得当,我军驻扎在山海关其实也没出什么力. 说话间,萧婉清抱着莲衣走了出来,“瞧你们二人惯会这么说,干嘛这么客气,太子既然来了...要不就在我们府上饮酒?” 魏洛风看了她一眼,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和情绪,只是淡淡点点头,然后婉拒了。 她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把目光放到了自家夫君身上,“既然太子不愿留下,那我便按照平日里那般给你准备食物?” “去准备吧,太子还是留下来一起吃吧。” “可是....” 慕楚:“早知你和太子妃感情深,如今推辞定是舍不得,那不如也一并请过来?” 也不容魏洛风再三拒绝什么,慕楚就招呼下人去请太子妃了,然后二人才在后院逛了逛。 这里平日是慕楚练功的地方,还有木桩什么的,总的下来还算是园林般的别致。 慕老爷子看孙子已经这般游刃有余,没什么好担心的,便也匆匆向太子道了别走了。 二人逛了会,还试了试身手,这一场比下来慕楚便是直直夸赞,“想不到太子殿下忙于政务,武功却是一点不落下。” “这都是被逼的,就连回来的时候还被追杀,要是不会点武功,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太子殿下太谦虚了。” “太子殿下,水晶小笼包也准备好了,太子妃喜欢吃的菜也准备好了,先入席吧。” 魏洛风收了势,淡淡点点头,也没去看萧婉清,某种意义来说似乎是在刻意回避她的眼神。 那端萧尘霜也被请到府中来,下人说是太子喝醉了才让她来接,可眼前看着人活泼乱跳的,哪里像是喝醉的样子。 不过既然来了也不好扫兴,对于之前怀疑萧婉清的事,可能也要说声抱歉。 “二妹来了,你们先吃着,我去抱莲衣过来。” 萧尘霜:“大姐不用麻烦了,我听说我们太子被灌醉了才过来的,看来是慕将军心里准备这么做吧。” “慕楚便是如此的,只要他心里所想,还没发生的事就会提前这么做,你啊,还好是太子夫妇不会计较,若是常人不知还要得罪多少。” 慕楚:“得罪再多不是有夫人在后面替我圆场吗,你去把红烧甲鱼端出来,这个季节吃,届时补在冬天。” “我还得去看莲衣呢,这么会子功夫估计也醒了,让下人去端吧。” 萧尘霜闻言,也想示好,便道:“大姐,姐夫...我不是很饿,要不我去看看莲衣?” “这样也好,翠竹,你带二小姐...不是...是太子妃...”她有些尴尬,萧尘霜心念一软,便道:“没关系的,这里也没有外人,就以自家身份称呼吧。” “那好,二妹你去找莲衣吧。”她温婉一笑,那模样端庄而静好。 不得不说,单从气质而言,她确实要比萧尘霜看上去更端庄一点。 屋子四面的窗户都开着,徐徐微风吹来,很是凉爽。 莲衣就穿了个小肚兜,睡的很熟,纤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盖着眼帘,嘴边还挂着晶莹的口水。 她下意识摸了摸腹中的孩子,虽然现在才两个多月,但似乎已经能感受到宝宝在自己肚中长大的感觉,那是一种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感受。 一想到这里,她心中母爱泛滥,轻轻抚过莲衣的脸颊,滑不溜秋的,甚有弹性。 这孩子睡的也太熟了吧,这么个拨弄法也没醒....她正犹豫着,却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 待定神一看那不是翠竹又是谁。 只见翠竹面色大变,惊的抱起孩子,“小姐...小姐怎么了,小姐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她怎么了?” 翠竹抱着莲衣步步后退,那目光像是看到地狱来的恶鬼似的,“你...是你杀了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 “翠竹你冷静点,刚才摸到她的时候已经没气息了,这如何能怪我!” “小姐....”翠竹全然不听她的解释,抱着孩子往外跑,“夫人,将军,小姐...她....” 不对这不对劲,萧尘霜立马反应过来,这似乎是个局! 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萧婉清会用自己的亲生骨肉来做局,但是这么诬陷她...又有什么好处? 萧婉清到底想得到什么! 她也追了出去,前厅已是一团乱了,萧婉清听到这个消息也险些晕了过去,但还好慕楚还算比较镇定,很快就处理了这件事,得悉了前因后果。 魏洛风:“太子妃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 “可是小姐她确实....” 萧婉清也道:“太子说的有道理,二妹没必要这么做的,她虽与我有些不愉快,但是莲衣是无辜的,我也不信二妹会把大人之间的恩怨牵扯到小孩子身上。” 她接过翠竹怀里的孩子,将她小心的放到桌上,发现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窒息一类的,她忽然想起之前自己有些失眠,所以把檀香换成了安神香。 会不会是因为吸入安神香的缘故? 萧尘霜追了出来,看到众人皆是脸色凝重,她最先去看魏洛风,“我进去的时候莲衣睡的很熟,看她实在可爱所以我去摸了一下她……我…” 魏洛风看她急的眼眶都红了,连忙安慰道:“没事,我相信你,已经去喊大夫了,不管什么样都会有个结果。” “小洛子....” 萧婉清目光略微飘远,面无表情的,沉吟半会,手边的奶娃娃已经有了动静。 她立即抱起来轻轻摇了摇,“看吧,我就说没事的,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大惊小怪就算了,居然公然诋毁太子妃,你自己下去领罚吧。” “小姐,我不是...奴婢错了,奴婢知道错了,可是刚才明明看到太子妃把手伸到小姐脖子上的...我以为...” “还在这里胡说八道,管家,拖下去!” 魏洛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莲衣明明活着,但是刚才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现象?” 萧婉清满脸愧疚:“回太子殿下的话,是我疏忽了,因为最近有些失眠便换了安神香,怎料没顾及到莲衣。还差点害了太子妃背黑锅,是我对不住你们,还好没闹成什么太大的误会。” “那以后可得仔细点了。”魏洛风也松了口气。 萧尘霜心中五味杂陈,实在也不知该怎么说,总觉得萧婉清确实是变了,又觉得这种变化多了层看不清摸不透的迷雾,让人觉得...无所适从,根本不知道她下一刻要做什么。 看她脸色不大好,太子也没久留,就直接带着她回去了。萧婉清依旧是那副人淡如菊的模样,从容的安排马车送二人回太子府。 慕楚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还记得太子喜欢吃水晶小笼包啊。” 萧婉清:“夫君这是什么话,莫不是在吃醋?” 第475章 送个消息 “不是,只是觉得夫人心思灵活,刚才莲衣...他叹了口气:“下次你小心点吧,实在不必为了取得外人的信任而伤害...伤害自己的骨肉。” 萧婉清眉眼间多了丝忧愁,自嘲一笑:“你还是不信我,让你带兵驻扎关外,城中依旧无事发生,而且还加速了端王的死,我以为这样足以让你打消疑虑,若是如此我做这些又有何用,根本就是徒劳。”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夫人,你也知道我曾被欺骗数次,所以我...” “你被人欺骗被人利用那皆是你的过往,凭什么带着一身伤来找我报复?我何其无辜?” 慕楚最不忍看她这般消极,一把将她揽进怀中,“是我错是我不好,今后我不会再怀疑你,夫人,你要如何才能消气?” 萧婉清叹息:“先照顾莲衣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过若是真想我消气...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说,只要为夫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完成心愿。” 萧婉清:“瞧你一本正经的模样,我什么也不要,只是之前偶然看到你的将军私章很好看,上面的花纹倒是别致。” “原来是那个啊,确实很独特,是由最有名的锁匠老朱设计的花纹。” “就是那个天下第一锁王?” “是了,他不仅在锁业上独步天下,这设计的花纹也是带有防复刻操作的,总之是个人才就是了。你若是喜欢,借你玩几天也没关系,反正平日里也用不上。”说完他就拿了出来。 原来这印章还真是随身携带的,难怪书房里怎么都找不到。 萧婉清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不动声色的收下了。 已经完全乱了,从端王那里,按照前世发展端王是因为勾结燕国而被处死的,但是这一世却是因为给皇帝下,药,而且端王夫妇也没有死,还在天牢里待着。 对他们而言死不死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萧尘霜心里最担心的还是慕将军这一家子,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魏洛风握着她的手,“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入神?” 萧尘霜:“小洛子,我觉得这事儿还没有结束。” 魏洛风:“大哥大嫂他们已经伏法,那些党羽什么的也都被绞杀。” 怎么可能没有结束? 他心疼的捏了捏她的脖子,“你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早就想带媳妇出来逛了,难得今天有机会,便拉着媳妇去了绸缎铺子。 一来准备给自家孩子做衣服什么的,二来看到以前皇嫂他们怀孩子,那衣服都撑得老大,而且还不好看,所以趁现在还没有显怀,得做两套,最好连冬装也准备好。 “老爷夫人,你们要看点什么?” 萧尘霜随意打量一番,发现桌子上居然还有妆奁,里面摆放各式各样的饰品,光是手镯的颜色样式就有四五十只,更别说别的珠花头饰了。 老板看到她的目光,便解释说:“因为有些夫人小姐什么的,选了衣裳却没有合适的饰品来相衬,所以我就这么做了,生意也好了许多。” “那老板还真是有头脑啊。”萧尘霜夸赞道。魏 洛风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视线而移动,狗腿子似的拿起一只浅紫色的镯子,“我还从未看你戴过紫色的,要不试试?” “这些叮叮当当的有什么意思。”她向来喜欢清简,对这些东西确实没什么兴趣。 只是恰好就看到这芙蓉暖玉,摸着倒是很舒服,可以买回去送给娘亲。 魏洛风知她喜好,也不好强求,专心挑选起来布料什么的。想想自家媳妇平日里没穿什么鲜艳的颜色,专门选了匹鹅黄色的绸缎拿去做衣服。 其实每年各地进贡的布料不少,但按太子的话说便是,自己买自己问价自己来逛,图的是其中乐趣,那种什么都给你安排好的按部就班,反而失了情调。 这么一说,萧尘霜也觉得是如此的。 最后她买了套成衣,也是鹅黄色的外衣,裙底儿镶了一圈紫色的流苏,胸间佩了络子。 魏洛风当即便看的痴了,萧尘霜抚了抚发髻,“是不是发髻乱了?” “不是....” “那为何盯着我看,可是妆容花了?“ “明珠暗投,满室生辉!” 萧尘霜娇笑:“就晓得打趣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魏洛风急道:“我说真的,你以后要多穿这样的颜色。”说完,他回头看向老板,“刚才选的都包起来送到太子府吧。” “好好好,老爷夫人慢走...太子府?太子府!”老板惊了,赶紧朝着二人背影下跪,”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走出去之后,萧尘霜回头看了一眼方才的铺子,”瞧你把人都吓成什么样了。“ 魏洛风则狗腿子似的搀着她,”那我是不是该说送到丞相府?“ 两者也没差别,萧尘霜:“懒得理你,不过话说回来,之前莲衣的事,你都不明真相便信我?” 魏洛风自然而然:“我记得和某人约定永不相问,再说了你怎么会做那种事?就算做了,也一定有原因,但我更笃定你绝不会做。” 闻言,她便笑了,依偎在他怀中那一处温暖之地。原来被人坚定的信任着,竟是这种感觉。 魏洛风拍了拍她的脑袋,“一看就知道是萧婉清在耍花枪,不过我只是没想到她会替你解围,你说她到底想做什么?” 萧尘霜立马恢复正行,“所以我才说这件事肯定没完,反正我不管,你多留个心思,回头有空去看看端王他们怎么回事。” “是是是,都听你的,哎呀,不要扫兴嘛...今天说好陪你出来逛逛的。”他紧紧拉着她的手,那种感觉好像是随时会溜走的鱼儿似的。 街边行人来往,大热天的更是嘈杂。看到街边的莲子什么的,忽然的就想到了魏怀瑾,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一时间有些晃神。 魏洛风看到有卖糖人的,拉着她到槐树底下遮阴,然后小跑着去。 “像个孩子似的。”萧尘霜无奈,拿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多年习惯问题,她这么随意坐着也显得从容。 只是那双眼睛却比以往多了几分灵动,四处打量着来往的人群,看着这些人相处的画面,有的争吵,有的在哭,吵吵闹闹绘成人生百态。 一顶官轿停落在她跟前,她抬眼看去,却见裴家千金下了轿子。 “太子妃啊,这么巧?”裴媛扇着扇子,萧尘霜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裴小姐不嫌弃的话可以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上次的事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 裴媛摇摇头,止步不前,“听说太子妃有喜,一直未得空来贺喜,今日在这里遇到,不如送个消息给太子妃算作贺礼吧。”她挥了挥手,身边的人就自己退下了。 人来人往的,虽然偶有人会看看街边这对模样不错的女子,但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女儿,普通人也不敢多看几眼,搞不好还要被暴揍一顿。 裴媛微微一笑,盯着魏洛风赶过来的方向,缓缓开口道:“慕家可能会逼宫。” 逼宫是什么大事,岂是随便可儿戏的。她正想追问裴媛如何得知这些细节的时候,小洛子就回来了,而裴媛更是跟没来过似的。 魏洛风扬了扬手里的糖人,“看到没,这个是你这个是我,那师傅捏的不错,你看和你很像吧?” 刚才听裴媛这么一说,她心里就更有些担忧了,却也不想魏洛风因此而焦虑惶恐,干脆就隐瞒下来。接过他手里的糖人,“嗯,很像呢,不过为什么你会比我好看?” 魏洛风:“这是公认的事实啊,不过你也别灰心,以后闲下来给你打扮打扮,手上脖子上戴十几二十个翡翠玉环什么的,别人绝对夸你美。” “魏洛风是不是找死!” 他一撒腿就往外跑了,转过巷口就看到卖百合的摊子,他不由驻足下来,然后一把拉起身后的媳妇,“花不错,买吧?” 萧尘霜:“那就全部包起来吧。” “婆婆,这些花我们都要了。”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年轻人....”婆婆笑得合不拢嘴,她在这摆了半天了,日头又大,本想着再熬会要是美人买就收摊了,晚上的时候再出来。 “真是遇到好心人了。” 魏洛风接过花,多给了些银子,“您身体看上去还不错,不过以后还是让孩子们出来吧,日头大,当心中暑昏过去了。” 婆婆笑呵呵的:“年轻人,这你就不知道了,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我们老家人都说今生卖花,来世漂亮。” 今生卖花来世漂亮? 萧尘霜笑了,和魏洛风相视一笑,这是个什么说法,倒还是第一次听到。 婆婆把花都给了他,然后收拾起自己的背篓准备回家。 一个大约七旬的老头子也背着手走了过了,沉着一张脸:“说你这个老婆子几次了,为什么总是说不通,都说了天气这么大就不要出来卖花。” 萧尘霜:“老爷爷也别生气,婆婆这么做是为了来世更漂亮!” “来世漂亮?哼,这死老婆子变这么漂亮做什么,来世要是寻不见我,那有啥子用。”老头骂骂咧咧的,见老婆子背东西不方便,二话不说就拎起背篓,还腾出手去牵老婆子。 “等等,老头子等会....” “哎呀你这死老婆子又要做什么妖啊。” 老婆婆挣脱他的手,从身上拿出一对蝴蝶挂坠来递到魏洛风手里,然后拉起萧尘霜,将二人的手放在一起,“看的出你们都是大善之人,善良之人必有福报,这玉蝴蝶送给你们,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你们请收下吧。” “这怎么好意思....” “不要推辞,好孩子,谢谢你们买走我的花,来世我必定漂亮。你们是不知道,这老头子年轻时是个英俊的,人高马大风度翩翩的,偏偏瞧上我....” “搞什么啊,快点,回去做饭吃了,要饿死我嘛!” 婆婆回头:“来了来了,催催催,阎罗王都没你这么个催命法的。”她急急忙忙的和萧尘霜说,“这是我在月老庙求的,听庙祝说这蝴蝶玉能锁魂,若你们真心相爱,必定会不期而遇。” 说完她就走出去几步跟着老头子去了。 他们缓缓的转过身,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吃力,但是他们却互相搀扶着,一步步往前走,然后彻底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萧尘霜倚在他身边,两眼放光的看着这对老人。魏洛风挥了挥手,“都看不见了还在看。” “小洛子....他们好有爱啊。”她挽着自家相公的胳膊,“你说我们会像他们一样嘛?” 魏洛风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我们不需要像他们,做好我们自己就够了,但我保证,只要我在...” “好了,每次都说这些扫兴的话,你身体这么好肯定能长命百岁,只有你活的久了,我才不用殉葬啊。” “听你这么一说,这个制度真的不大好,不过我说过我希望和你同生共死,所以嘛…太子妃你还是得殉葬。” 第476章 疯魔 萧尘霜白了他一眼,这男人什么都好,怎么就生了张嘴。 阳光底下,她的眼睛闪着光,魏洛风上前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小霜霜....” 萧尘霜扭头看他:”?怎么这么喊我?“她撩开袖子,露出白如藕节的胳膊,“喏,鸡皮疙瘩看到没。” 他一把拽起她的袖子,捂得严严实实,一本正经的说:“注重你的身份,你可是太子妃,怎么能露胳膊。” “....你今天怎么回事,脑子好像不太正常,我觉得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 “你才不正常。”魏洛风反驳,又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瞧着也不像是生气,便随意问道:“真的不想给我殉葬啊?” 萧尘霜:“...打个比方,嘿,我请你吃饭啊。然后我说,嗯好啊,吃什么?然后去了。 魏洛风点头:“没毛病,然后呢?” 萧尘霜:“您这就是,嘿,我请你去死啊....我....??” “懂了,你就是不想殉葬。” 萧尘霜抿嘴一笑,其实生生死死并无所谓,得看和谁在一起。其实之前逃亡的时候就想过,如果被杀了,至少那一刻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突然觉得死亡并不可怕,因为清楚有人陪着。 不过她不说,这种话太不吉利了,她还想看着腹中孩儿出生,还想看到魏国统一部族。 希望有那么一天吧。 回去后萧尘霜就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孕吐的缘故,吐了但是又想吃,可把太子这个准父亲弄的够呛,而且整夜整夜还睡不好,不是要吃东西,就是不舒服,直至折腾到清晨了她才睡过去。 秦和在门外低声喊了几句,魏洛风一听到动静就立马坐起身,察觉自己动静太大,赶紧侧头看看丫头有没有被自己弄醒。 这次又换小福子在外面叫门,他满脸不悦,起身打开门:“小点声,太子妃刚刚睡着。” “这个时候才睡?” 魏洛风一脸倦容,“是啊,真能折腾。” 小福子:“看不出太子妃这么猛啊,不是有了身孕吗,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是有身孕啊,但是她要折腾我也没办法。”魏洛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以前也不这样的,能一觉睡到天亮....” “.....”小福子二人面面相觑,皆吞了吞口水,没想到太子妃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没想到...咳咳,太子再这么下去那必定亏损啊。 魏洛风精神不济,完全没理会到二人的想法,他伸手整了整头发,淡淡道:“走吧,别让贾大人他们久等了。” 二人点点头称是,走在背后,小福子低声道:“看来得去找温太医抓几副药了。” 秦和:“有道理,待会就去。” 小福子推了推他肩膀,“对了,恭喜你了。” “恭喜我什么?” 小福子:“你这不是要成婚了吗,还是太子的御妹,你就是太子的妹夫,这可真是连升三级啊。” 成婚?为什么自己不知道?秦和脸都绷紧了,本来想问点什么但眼下已经到了书房,只得再找机会问了。他从未想过要成婚什么的,就算这个人不是赵汀芷,是别的人,一个不讨厌的人,他也不想就这样成婚。 萧尘霜醒来的时候外面天气大好,这夏日就是舒服,只要不出门在屋里待着,四周角落放个冰块凉水什么的,还算比较凉快。 她就穿了件单薄的纱衣,赤脚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喝,想来也是有了孩子的缘故,总觉得口干舌燥。 “主子醒了,奴婢准备了早膳,按照太子吩咐的,平日里你喜欢的那些都备着,想吃哪一种?” “皮蛋瘦肉粥?” “行,奴婢这就去准备,那待会让人进来梳妆吧。” 萧尘霜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随便梳梳就好了,对了,昨天买的那百合你记得洒点水。” “知道啦。” 屋里又剩她一人了,关于昨日裴媛所说,心里始终不踏实,慕家现在可谓实权在手,兵权在握,若是真的逼宫那阵仗必然会比端王所做的还要大。 现在的发展和上一世发展有所不同,所以也没办法预料到萧婉清会做什么。想到此处,她立即召来了惊蛰时雨等人,定要将这慕家盯紧了,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来汇报。 她在暗中布置着一切,别人也在暗中布置一切,表面上无比祥和,谁也没有主动出击。 但谁能想到就在入秋的第一天,一切都变了。 是个明媚的天气,但不知为何皇城上方却压着一片死气,宫里的禁卫军日夜巡防着,但突然就多了很多生面孔。 周雁天偶然碰见过好几次这种情况,以前保卫皇城的禁卫军就变成他人模样,一开始没在乎,但是次数多了也不得不多个心眼。 “司公怎么还在这里,皇上正找您呢。” “小林子?” 小林子笑着道:“您这么惊讶做什么,方才给皇上送茶水....”他拉着周雁天就走远了,低声道:“出事了哥哥,这可怎么办?” “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请了太医服了药,但是现在皇上好像已经疯魔,总之……总之你先去看看吧。” 周雁天直直往御清殿赶去,一进去就看到皇帝正在发脾气,他连鞋袜都没穿,地上全是碎掉的瓶子一类的碎片,满地碴子,他脚底心全是血。 “混账东西,什么狗屁白眼狼,居然对朕下.药!对朕下.药!”说着他又扑倒了架子,上面摆放的盆栽什么的落了一地,稀里哗啦的,手里还提着剑,疯疯癫癫朝宫人发起了进攻。 “敢下.药弑君,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人渣,你别跑,畜生畜生!” 宫女跑到周雁天跟前,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周公公救救奴婢....” 周雁天还来不及开口,那姑娘就倒在了自己个儿眼前,她没有完全死透,身子痉挛不停抽搐。皇帝丢了剑,捂着头,“朕的头好痛,朕的头好痛!” 阎公公赶紧上前递上了药,“皇上您服药。” “阎公公,这药还是不用吃了,你下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了。” 阎公公冷冷瞧着他,皇帝双手虚空一抓,迷迷糊糊的,竭力去看眼前人,“是小天吗?” “是奴才,您不舒服吗,奴才扶您进去歇会。” 听到肯定回答后,皇帝情绪平复了下,被他搀着往寝殿内走,快要坐到床边的时候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又瞪大了,“小天,杀了端王,朕方才梦到他提着刀带了很多人过来,要逼朕退位!” 这端王秋后就要处斩了,也就是最近这几天,现在却忽然要杀了端王? 周雁天微微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明白,定是皇上体内余毒未清才会如此疯魔。 他只能一边哄着,然后假意吩咐人去传递旨意。 “你这是要去哪?”皇帝看他要走,又腾的坐了起来,周雁天毕恭毕敬:“回皇上,奴才瞧着那天色阴沉,多半是要下雨,所以给您拿床毯子盖一下,太医也说您受不得风。” 皇帝闻言,便又躺下了,但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不踏实,尤其看到满宫殿的血。他不是个暴力的人,但是刚才隐约记得因脑袋炸裂的痛,杀了人,杀了无辜的宫人。 看到那些血他就觉得恐慌,又紧张的吩咐:“不行,去找范副统领,找墨玉,让他们过来保护朕!” “诺,奴才这就去。”他也只得先放下传旨的事情,去找范佑纯和墨玉,出门后才想起这二人前几日就已经告假了,那这个时候应该没有回来,因为刚才来的路上看到的禁卫军统领也是面生的脸孔。 莫非真的要变天了? 他抬头看去,远处明媚灿烂,近处却黑压压一片,再看到更远的方向就听到一阵闷重的声响,空中还升起了一缕缕烟雾,白日焰火.... 出事了! 第477章 逼宫 他赶紧回到殿中,此时身边的宫女太监早已不见了,连小林子也不见了。周雁天让自己冷静下来,先找了件衣服披在皇帝身上,然后说:“皇上,外面出事了,禁卫军早就更替了。” “更....更替...”皇帝又开始紧张起来,光着脚走到门口,看到远处确实有动静,喃喃道:“这是什么...造反?逼宫?端王不是已经被抓起来了吗,难道没有处死吗,太子呢,太子这个时候在哪里!” “皇上您别着急,奴才先带您离开!”周雁天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女人骑马而来。 身上穿着铠甲,头发束的高高的,腰间还佩了剑,如此看去好生威风。 身后则跟着密密麻麻的士兵,很快就将整座宫殿包围了,而那道连接外面天地的大门也在此时轰的被关上。 待看清来人,皇帝瞠目结舌,“你....你怎么敢....” 萧婉清微微一笑:“送皇上进去歇着吧。” 她此话一出,周遭的士兵就扣押着皇帝往殿内走。 无数的刀尖正对着自己,皇帝气的浑身发颤,这些将士曾几何时他们的存在都是为了保护这座皇城,但现在怎么会被这个女人所利用。 周雁天也被禁锢的死死的,二人被推搡着进了大殿。 “你现在犯下的可是死罪,是你的意思还是慕家的意思?枉朕如此信任,还追封为侯,你...居然敢弑君逼宫!” 萧婉清:“不管现在是谁的意思,您这个位置还是乖乖退让吧。” “难道你就不怕天下人唾骂你!” 萧婉清摘下头盔,甩了甩身后的头发,然后把手里的布帛丢到了皇帝跟前,那圆圆的沾着血的人头滚到皇帝跟前,吓得他一个激灵,好像是端王妃的人头… 看到以往一句话就能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吓成这个样子,她就觉得可悲也可笑。 “萧婉清,你这个恶毒妇人,你....”周雁天指责的还没说完,另一颗人头也滚了出来。 是端王! 皇帝惊道:“端王....这...你....” 萧婉清:“逼宫下毒都是端王一人所为,我萧婉清如今不过是清君侧,匡扶正位。您刚才说被天下人唾骂,怎么会呢,我拼死拼活平了这乱,再扶八皇子上位,届时柔夫人就能成为太后。” 原来打的居然是这个算盘! 他日防夜防就是没防到后宫中还有一个柔夫人!还有一个魏怀清! 萧婉清:“还是别耽误功夫了,诏书就在这里,只要您传位于八皇子,我还能让您退居为太上皇。” 皇后这个位置她当然是想坐的,如今八皇子要是得了这个位置,对她而言不过也是踏脚石,待尘埃落定就可以扶慕楚上位,而她就能成为皇后。 此遭逼宫的下毒的众所周知都是端王所为,而她不过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相救,救了这飘摇的江山,慕家就是有功之臣,任那帮大臣也绝无二话。 只要权力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这皇位就等于唾手可得,即便没有这个虚名,那实在的东西却是摸得着的,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而且她也相信真的做到这一切,慕楚就会改变心意。 她已经隐忍的太久了。 看皇帝迟迟不肯动手,萧婉清又是一声嗤笑:“难道皇上到现在还认为范统领和墨统领会来救您?呵,真是异想天开,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萧婉清:“您也别生气,只是做了点必要的事而已,我知道您心里一定不服气,但你想想,只要你抬起这玉玺往诏书上面一盖印,所有的事儿都迎刃而解了不是吗?” “我劝你不要拖延时间,现在整个皇城皆在我控制当中,如果您真的执意不肯盖印,那太上皇这个位置也别想了。”她拔出了腰间的剑,指尖轻拂剑身。 “噗!”皇帝被气的不轻,喷出一口鲜血来,气的连牙齿都在发抖,他捂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周雁天也是急了,忙搀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慢慢坐下。 皇帝嘴角抽搐:“好,朕...朕答应你,但是...太子必须有个好去处,否则....”就算要死,也总得保住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那是唯一的希望。 萧婉清:“好啊,我答应你,保证不会让太子死,但至于太子妃....” “太子妃母子必须安全。” 萧婉清有些不耐烦了,“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好,朕明白了...”他指了指寝殿后面的柜子,“玉玺。” 萧婉清点头应允他去取。 皇帝颤巍巍的起身,周雁天扶着他往寝殿走。他用几乎听不见的蚊子声音说:“朕早已安排好太子继位的后事,如果朕死了,你就把诏书公诸天下,好清扫这些乱臣贼子。” “那玉玺...” “朕是不会让这些外人危及江山的,记住了,如果你能逃出去,上官将军一定会帮太子夺回皇位。”他颤抖的手忽然有种很强大的力量,重重拍了拍周雁天的手,快速塞了把钥匙在他袖中。 周雁天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却又不敢有重大的反应,只得迅速把东西藏在袖中,紧紧捏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床底下的暗格....”皇帝又接连说了句。 看二人拿个玉玺慢吞吞的,萧婉清也唯恐日长梦多,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他便立即上前,“皇上,还是让我来代劳吧。”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好一个‘我’,他倒是要记住这些人的嘴脸,今天若是躲过一遭,定要将这帮人大卸八块! 他眼神暗了暗,指了指玉台上的玉玺,将士三两步就走过去拿了过来。 “现在可以了吧?” 皇帝:“朕的字迹不是如此的,若依照你这一份,怎能让别人信服?” “那好,麻烦这条狗...哦不是,周公公是吧,麻烦你替皇上研磨,重新书写,按照我所说一字一句全不能漏。”萧婉清依然保持着耐心。 她是以一种胜利者姿态存在的,趁皇帝写圣旨的空档也将整个宫殿看了一遍。 目光自然的就落到那把纯金交椅上,都说做皇帝好,也不知这个宝座坐上去会是什么感受。 她提步往前,顺势坐了下来。果然不错。 “周公公好像是太子妃的人吧?” 周雁天并未答话,只低头磨墨,希望能拖一时是一时。萧婉清也不在乎他答话与否,笑呵呵的说:“等诏书一下...我是该把太子和萧尘霜那贱人赶到边境还是去草原呢?这真是个难题,不如这样好了,你来选,要是选的我满意,我就留你一条狗命。” “这太子妃的位置本来就该是我的,皇后的位置也该是我的,我现在不过是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拿回来。我母亲的仇我还记着呢,什么祖母什么下毒,根本全是萧尘霜的托词。” “只是我想不明白疼爱我一世的老夫人,为什么会突然会倒戈,为了帮那贱.人顶罪不惜身死。” 当然,答案不重要了。她轻飘飘看了一眼端王的头颅,眼里全是骄傲不屑,这端王也是个草包,三言两语就骗了过去。 虽是草包却也功不可没,要不是哄着他在皇帝的饮食里动手脚,今日这出谋划也没那么顺利了。 听她似是自言自语的,周雁天断定这个女人已经有些不正常了,不过还好,照目前来看他的小命应该是保住了。 只要能拖下去,那一切就好办了。 早在他发现宫里侍卫更替之后就已经传递消息给太子妃他们了。 想来也做了准备,所以如果能等到反击,那么……时局就会扭转。 第478章 逼宫(2) 萧婉清拍了拍这把椅子的扶手,从这里看到殿堂下的人,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竟是这样令人留恋。 她起身走了几步,站到了皇帝跟前,斜眼看去,看他老人家手抖的厉害,诏书上还晕开一大滩墨迹,顿时觉得不爽。 “皇上把传位诏书写的如此磕磕巴巴的,让人看了得怎么说。” “你这个毒妇!”皇帝实在是忍无可忍的,站起身把毛笔一扔,拂袖就打翻了墨汁!他做皇帝这么久除了太后曾经为了大权而压榨他以外,还不曾被后人这般逼迫过。 萧婉清并未想过皇帝会发脾气,那墨汁冰冰冷冷的就洒在了她的脸上,周遭的将士见状也连忙走上前,关切的看向她,“夫人你这....” 萧婉清闭了闭眼,随意擦干了脸上的墨汁,冷冷笑了起来,再睁开眼的时候便是凶光顿显,她咬牙:“把那帮人都带上来!” 她嘴里说的那帮人,其实就是昭和公主和一众嫔妃,其中自然还包括七皇子魏怀敏等人。 他们双手全部被绑着,然后嘴巴里被塞的满满当当。 昭和眼里噙着泪,带着求生的意志望向自己的父皇。 “你这个毒妇,萧婉清,你究竟想做什么!” 萧婉清:“我想做什么?我说了,既然是传位诏书那自然就要好好写,如果你真的不配合,那我就在你眼前把他们都杀掉。” 说到这里,她抽出了剑指向魏怀敏,魏怀敏平静的望着他,眼里全无恐惧之意,看到她这个因为嫉妒而变得丑陋的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么望着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魏怀敏嘴里被塞着东西根本就无法说话,索性闭着眼也不再去理她。 萧婉清气急,立即拔出了剑指向他,皇帝见此,急道:“别...你别动手,朕写,你不就是想要传位诏书,朕立刻就写,但是你必须要放过她们。” “早这么想就简单了,你们这些人真是的,非得不见棺材不掉泪。” 皇帝只好坐了下来,疲惫的看向周雁天,叹息:“重新拿张纸来。” “这才听话嘛。”萧婉清收回了剑,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同时也让护卫将众人身上办这个的绳子解开。 反正这帮手无寸铁的女人和小孩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皇帝深吸了口气,为了这帮孩子,为了无辜的人,什么也没说,在周雁天的帮衬下,扶着颤抖的手开始重写诏书。 再到他慢慢抬起玉玺盖印,萧婉清的心也跟着砰砰跳起来,只要这个印一盖下去,那她就赢了。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却是震天作响,萧婉清愣神片刻,让卢校尉去查探,预料到事情有变,立马走到皇帝跟前,“盖印,马上盖印!” 听到外面的动静,不用想也知道有人来救了,皇帝岂会在这个时候盖印。 周雁天做了生平最大胆的事,拿着玉玺砸向萧婉清,这才有机会拉着皇帝往宫外跑。 而刚才被松开绳结的嫔妃们也都四散逃开。 萧婉清提着剑一步步紧逼过去,皇帝则一步步往墙角退去,而此时,之前被关在门外的那些侍卫也挣脱束缚冲了进来。 但到底人少,很快就被萧婉清所带来的禁卫军杀死,整个宫殿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皇上,这边!”周雁天拉着皇帝疾步逃走,昭和也紧紧跟在身后,“父皇,您不能丢下我啊!” 皇帝无奈,只得拉着昭和往外走。 但是刚到中殿的时候就被追上来了。 昭和恐惧的看向周雁天,“你,你是我父皇的奴才,你必须去拦住她!” 如果那印一旦盖下去就很有转机,虽然他很清楚现在外面的动静必然是太子妃太子他们弄出来的,但是现下也顾不得许多。 他手无兵器,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萧婉清提着剑缓缓靠近,“你以为你拦得住?无非是一个印,玉玺我已经拿到了,现在我就自己盖。” 昭和歇斯底里:“你疯了,萧婉清你根本就是疯子!” 疯了? 萧婉清全然不顾,此时眼中已布满了血丝,毫不犹豫的刺了周雁天一剑,谁让他如此不识相! 看着周雁田天痛苦倒下,昭和怕死,不敢去阻挡,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被刺了一剑。 “父皇....” 萧婉清从皇帝的手中取出那墨迹未干的诏书,哈了口气在玉玺上,高高举起,这就要去盖印。 “看到吧,这个位置就是我的!注定就是我的!” 而此时,慕楚和太子姗姗来迟,二人身上皆沾了血迹,早已将里里外外重重包围,就连上官将军也被惊动。 萧婉清不可置信的看向二人,目光拂过慕楚冰冷如铁的脸颊,他不是昏迷了吗,为什么会醒...为什么会和太子在一起? 她有那么一瞬晃神,但又很快恢复平静,望着手里的诏书大笑起来:“你们来了又如何,现在皇上已经决定传位给八皇子!” 慕楚:“婉清,回头是岸,你收手吧。” 萧婉清冷笑一声,看了一眼周围的士兵,又看了看手里带着鲜血的圣旨,然后目光缓缓落到太子身上。 “魏洛风....你是怎么知道,还是说你早有部署?”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会来的这么及时。 但是当看到从后走来的明轩时她就几乎全明白了。 “原来是我的好弟弟,哈哈哈!” “真是我的好弟弟,难道你忘了你的亲娘是怎么死的?” 魏洛风叹了口气,拨弄了一下手里的剑,“萧婉清沦为乱臣贼子,逼宫弑君,本太子今日清君侧,将萧婉清拿下!” 她被将士重重包围拦在中间,虽有挣扎,但最终还是被抓获了。她的目光像是淬了毒,眼睛死死盯着魏洛风和慕楚他们,“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本该属于我的的,为什么要夺走!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萧明轩,你就是个畜生,你是我亲弟弟你身上流着和我一样的血,为什么连你要背叛我!” “皇帝现在死了,我手里的诏书有玉玺国印,就算你是太子,你现在的位置你就坐的安稳吗!” 听到皇帝已死,魏洛风心中一动,连忙跑到他跟前,皇帝无力的靠在周雁天的肩膀上。 他看到这位周公公也伤的不轻,但还是在苦苦坚持,于是立即召人替他医治。 “父皇...”他伸手探了探皇帝的鼻息,发现真的没气了。 魏洛风神情哀恸,起身看向众人,“皇上....宾天....” 周雁天已有些意识不清了,但他知道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本想说出皇帝交代的话。 但深知权力让人迷失方向,如今没看到太子妃安全之前,他并不打算把这个消息透露,这是太子妃的护身符。 魏洛风注意到他,“父皇没有交代什么话?” 周雁天点头:“回殿…殿下..”他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看着他苍白的脸,再看看那干涸的血迹,魏洛风也没多说,让人抬下去先医治。 逼宫之事萧婉清自是逃不了死路一条,不过碍着太子妃的缘故,这事便压了下去,接着就是准备皇帝的丧事。 听到皇帝驾崩众大臣也并不觉得奇怪,仿佛早已料到似的,穿上早已准备好的缟素丧服,准备着进宫了。 第479章 驾崩 萧尘霜坐在廊下乘凉,她知道此去宫里凶险万分,所以从太子决定出门那一刻她这颗心就一直紧绷着。 因为现在发生的事情和上辈子不同,她实在真的无法预料会演变成什么样的结果。 “汪~”雪球趴在她脚边,似乎是察觉她心情不悦,于是抬起头蹭了蹭她的腿。 萧尘霜垂目看它,挠了挠它的下巴,“你爹会平安无事的,不用担心。” “主子,你的脸....”碧水忧心忡忡的,看她脸色惨白惨白的,带着一副病容,好像随时要倒下似的。 萧尘霜看是碧水和小福子二人,便问道:“宫里有情况了吗?” 小福子:“来了消息了,说是皇帝驾崩了,现在太子和礼部的人正在准备后事。” “那....” 小福子意会:“娘娘不用担心,宫里没什么大碍,一切都照常进行,只可惜没能找到传位的诏书。”说到这里,他又缩了缩脖子,“我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宫门里全是血,那些宫女太监的尸体....到处都是士兵...真的太可怕了。” 见过,她上辈子是见过的,乌压压的一群人,拿着弓箭在一旁守着。她叹了口气,有生必有死,有始必有终。 按照祖制,皇帝驾崩,三日内缟素朝夕哭临,王公大臣至宗室公夫人以上在几筵前,副都统以上在乾清门外,汉文官在景运门外,武官在隆宗门外,以次排班随哭。 第四日起,王公百官斋戒二十七日,以后每日哭临以此,军民二十七日除丧服。 嫁娶声乐停百日,军民停一月,禁屠宰四十九日,淮安自大丧之日为始,各寺,观皆鸣钟三万杵。 她穿着一身素白随着宫人来到奉天殿前,两旁大臣皆以袖捂面,安安静静站在两旁。 萧义神情略有些复杂,眼圈有些红,必然不是为皇帝而哭,想是因为萧婉清的缘故吧。 太子站在大殿中央,一身素白,头戴白色领巾,不浓不淡的剑眉底下,那双桃花般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疲倦和哀愁。看到太子妃进入内殿,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暗沉,“父皇走了。” “殿下别难过....” 魏洛风动了动嘴唇,悄悄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说:“待会你就早点回去吧,我来守灵就是,你要顾好自己的身体,最近这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如果顾及不到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能照顾好自己。”她左右看了一眼,“听说有个小太监受伤了?” “是啊,那小太监品性还不错,不过我觉得他和父皇最后在一起,所以一定也知道父皇最后的意思。” 太子本来就是太子,要继位什么的也实属正常,但如果有诏书就会更加名正言顺些,如若没有,其实也是不打紧的,最多便是多年以后落了那些藩王的口实。 她怀着孩子,身子确实站不住,何况这是夏天最后的挣扎,秋日还是很热的,索性就安排她先回去。 离开的时候她特意打听了下仙云的状况,得知无恙,便也没操那个心,径直去了司公府。 周雁天在太医院被看好是被抬回去的,这司公府就建在西直门那边,她坐在步撵上一路过去的。 “是....娘娘?”周雁天迷迷糊糊睁开眼来,烈日就被阴影遮住了,一抬眼就看到那张素净的脸。 他动了动身子,萧尘霜赶紧腾出手摁住了他,示意他不要乱动。 然后跟在后面,随着架子一起进入屋内。 两个太监看了太子妃一眼,然后说:“那奴才们先去熬药了。” 萧尘霜点点头,目光落到他已经干涸的衣襟上,其实已经包扎的差不多了,但到底是奴才,用的药不是什么好药。 于是只好吩咐小福子以她的名义重新请太医过来诊治。 “奴才何德何能....” “你就别说话了,伤的很重,你渴吗,要不要给你倒杯水?”他嘴唇实在干裂的可怕。 他笑了笑,嘴唇渗出血丝,但随后反应过来不妥,哪有主子给奴才倒水的,连忙摆手:“奴才不渴,娘娘....” “行了少废话,你要是再动来动去,你这伤口就好不了了。”她起身倒了杯水,见他不方便起身,便只好拿起勺子一勺勺喂到他嘴里。 周雁天愣神许久,盯着她的模样,也只知张嘴,别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对了娘娘....皇上交代过奴才,这钥匙也在奴才这里,现在看到您,我觉得应该先给你。” “什么钥匙?” 周雁天挪了挪身子准备回话,萧尘霜抢先道:“先别着急,你一动这血就渗出来了,你倒是个胆大的,痛吗?” “不...不痛...” “伤口这么深怎么会不痛,我看着这剑伤若是再深两寸,怕是要伤到肺了。” 周雁天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摇头。 “你先好好休息,改日空闲本宫再来看你。” 在那之后他便开始发高热,经常昏迷不醒,好几次太医都说可能撑不下去了,但每次一提及太子妃,他就好像能听明白似的,攥着手,怎么也不肯轻易放弃生命。 后来萧尘霜又去探望了他两次,得知后来大好后便让人送东西去好好调养,而这些日子也暂时不用他当值了,只管把身体养好便算了。 皇帝驾崩后,各国各部族隐隐有所异动,因上官将军撤兵回京一事,便让燕国觉得有机可乘。怎料刚好就遇到回京奔丧的定王,所以半道上又被重创,这次也不敢再来捣乱了。 听到父皇的死,他就立即上了书帖如何也得回来,太子当然会批准,毕竟这是自己的亲弟弟。 他一路上更是归心似箭,因康业郡主怀有孩子不宜奔波,所以此次就没能赶回来。 临行前康业剪下自己一缕头发送给他,说是女子赠与的这物件可以保夫君平安。 所以一路回来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只是遇到鲁王的时候差点丢了这藏在香包里的这缕头发不见了,回过头又去找,路上耽搁了会。 听说定王一行人进京,萧尘霜就立即着手去安排府邸让他们居住。 毕竟现在太子在朝堂中忙着,还要滕开手对付鲁王,所以这些内务里的事自然就留待她来处理了。 “哟,听说老情人要回来了,所以一大早就过来收拾了,您还真是勤奋哈。”赵汀芷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碧水撑着伞,挡在前面暗地里护着太子妃的肚子。 赵汀芷似乎明白过来什么,只好停下了脚步,“太子哥哥在前朝忙碌,你就在后面给您的老情人准备宅子,可真是...” “这么大个人说话怎么一点分寸没有,你现在的身份还能活着,你知道该归功于谁吗?” “我....我怎么了我,我也没说什么啊。” 萧尘霜懒得理她,吩咐小福子去买些元宝蜡烛去城外烧给元轻羽,虽然只是一个衣冠冢,但到底寄托着她的念想。 如今父皇死了,从某种意义来说,她这次可以真的安息了,所以才会让小福子去祭拜。 刚走出门口,太阳有些毒,也不知是怀着孩子的缘故,总是觉得身子很沉,这月份还没到,等真的到了那个月份岂不是连路都走不了? 还是师父说的对...是该好好锻炼下的,现在看来也只能等生下孩子后再做打算了。 赵汀芷跟着出来,有些委屈有些不舒服,但是话到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来了,虽然很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太子妃刚才说那话是有道理的。 这里准备的差不多,接下来就是让秦和他们去接人了,不过估摸着魏怀瑾会先直接进宫,但是礼数还是得周到。 半道上碰到裴媛几人,她身后跟着几个以往不对付的千金,不过现在皆已为妇人,看起来倒是和善了些许,朝太子妃行礼后就往别处走了。 “还没好生谢谢你,要不是你说那些话,可能不会进行那么顺利。” 裴媛:“这都是小事,我知道什么一定都会告诉你。” 萧尘霜费解:“为什么?我记得裴小姐....” 裴媛:“总之不管如何,我都是不会骗你的。哦对了,刚才听我爹说起...说萧婉清在狱中生了大病,可能拖不了多久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第480章 重病 和萧婉清之间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不去又觉得心里不踏实,思索之下还是决定前去探望。 这边太子还没有登基,所以关于萧婉清的旨意还没有下来,也就是说她现在是不能死的。 这座地牢关押了很多人,一看到那道厚重的铁门打开,立马就沸腾起来,他们疯狂吼着想要活下去,自然就会得到一顿暴打。 狱卒领着她往里走,指了指最里面的一个监牢,“太子妃,您这是千金之躯,还是不要进去了,下官让人把她拖出来。” 是萧婉清吗? 那个趴在地上,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女人真的是萧婉清吗? 有那么一瞬间恍惚,她仿佛看到前世曾在那冷宫深处,外面的叶子堆了整个院子,喜儿正从外面跑进来,跌倒在她床边,哭诉着说萧家巨变。 听到这个消息,她心中既觉惋惜又觉痛快。 如果她的腿还能走动,那必然会站起来跑两圈,欢呼一下庆祝半刻,可是她再也不能走了,这双腿痛的厉害,走到地上便如同立锥之地。 “主子?” 碧水在旁边呼唤,把她的思绪拉回至眼前。萧尘霜朝狱卒挥了挥手,“没事的,下去吧。” 她蹲了下去,伸手探了探萧婉清的额头,确实是滚烫的可怕,左右前后不过十几天的功夫,曾经倾国倾城的女子,如今就瘦的形销骨立。那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双深陷的眼睛,里面布满了死气。 “怎么?来看我笑话?” 萧尘霜:“我不是来看你笑话,听说你病重所以来看看,太子还没继位,所以你的处罚自然也没有下来。” “呵,处罚,左右不过是一个死,你以为我敢做这些我还会怕吗?” “我知道你有骨气也知道你有傲气,但有时候人还是要听从天命,你费尽心思去做这些...最终却落了这个下场。如果你不是因为执念丛生,你现在也该是幸福的。” “幸福?”萧婉清笑的凄凉,“我从出生起就是要做皇后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你毁了我的人生,我岂会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凭什么站在高处的人是你,而我却注定要俯首称臣?” “毁了你的人生?”萧尘霜紧紧攥着袖子,那她的人生呢,上一世所经历的一切化作梦魇让她日夜难安,困了一辈子...若不是因着看到魏洛风的一生,恐怕她至今也无法释怀,恐怕至今也恨不得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她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不过现在不同了,她的世界里有了光。 这一次她想好好活着,因为明白生命的可贵,除了要报仇便是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挽回多数人的生命,尽量的让魏国安定下来。 萧婉清:“你知道吗,看到他满眼都是你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什么权力什么富贵都不重要,为什么我不能早点明白,如果我早些明白...你说....会不会就没你的份了?” 萧尘霜叹息:“你身体这个样子,慕楚来看过你吗?” “来过....可我不想见他,因为我不懂....为什么连他也不明白我的苦心?“她心里还是有怨气的,眼里写满了不甘,关于这个无法得到回应的答案,她最终还是放弃问询。 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回过神看向萧尘霜,“这件事全是我一人所为,和慕家没有半点关系,你们能不能放了慕家?” “他的私印是我盗的,安排人变节也是我做的,统统都是我一人所为。还有柔夫人....她也是不知情的。” 如果是以前她必定会把一切撇得干干净净,可眼下却主动承担这些罪责。 这样的转变....若是能早些如此,结局一定会好过现在。 不过人生便是如此,你做了什么,就一定有所回报,若是作恶,迟早也会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萧尘霜平静的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点点头算是答应。 萧婉清温柔一笑,又慢慢爬了起来,“萧尘霜....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我知道这个请求很难....可我还是希望你帮我照顾莲衣,她是无辜的....” “都交代完了吗?” 萧婉清双目无神,点了点头,“都交代完了,至于明轩....算了,现在知道这些也没有意义。” 离开地牢后她想了想还是找了个太医过来瞧病,但是按照萧婉清的性子一定会拒绝,然后会寻求一个解脱。 她站在阳光底下,望着那高高的宫墙,因为有些晃眼,便用手遮了遮。风吹起的时候她的裙摆随风飘着,鹅黄色的锦衣衬的人宛若一朵娇艳的迎春花。 是太子妃.... 这会儿魏怀瑾已经换了便服,穿着一身黑袍,因北齐的雪风吹着,整个人有一种沧桑感。再加上赶路的缘故,双眼更是疲惫的很,鞋子没换,好似也磨坏了。 他想上前打招呼,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说这第一句。 但是看到她即将要离去,还是忍不住上前唤住了她。 “九....太子妃.....”一时间所有的想念,担忧,高兴的情绪都融入在了这一声太子妃里。 萧尘霜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记忆中那个少年是个明媚爱笑的少年,像个大男孩,可眼前这个....怎么会苍老成这个样子.... 她眼圈微红,鼻酸至极,兴许是秋风吹的。笑着道:“定王好久不见....我已经安排好行宫暂时居住...父皇那边你去了吗?” 碧水看着二人这般语无伦次,想着主子平日里也不是如此的啊,怎么见到定王就好似....不太一样了。 难道... 她赶紧阻止了自己这个念头和想法,见二人慢慢悠悠的往城墙走去,也只好不远不近的和小福子在后边跟着。 “你的手....” 魏怀瑾低头看了一眼这双手,有些褶皱,掌心还有很厚的茧子,虎口上还有被剑磨烂的伤痕。 她忽然想起之前去探望萧婉清的时候带了伤药,就顺手递给他了。 “其实还好,在那边要操练,这不算什么。”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宛若当初那个笑容明净的少年,“就是我现在看起来老了很多吧。” 萧尘霜:“说明我们四弟长大了,有担当了。”她放眼眺望远方,站在这城楼上就能很好的看到大街集市的模样,甚至还能看到自己的太子府。 想想最开始的时候父皇还拉着她来这里,说她比谁都适合担任皇后这个位置。 但是经历诸多之后她越来越觉得这些富贵权力真的是过往云烟,所以这次她要代替魏洛风做出选择。 “父皇临走前....” “是逼宫的,父皇走的时候很突然,什么都来不及交代,按理说你三哥身为太子继位便是没什么问题。” 魏怀瑾闻言,眼神闪了闪,什么也没说便只是看向远方,这个少年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放心啊,三嫂说的话必然算数,用不了几年,你所看重的大好河山,你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属于你的。” “是吗?”魏怀瑾忍不住的就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却也只是苦笑哑然,他想要的这一世怕是得不到了。 “听说康业有了身孕,你也快做父亲了。” 魏怀瑾:“本来这次要带她一起回来的,可是想想实在太远了,一个女孩子,也不用让她吃这么多苦。” “所以你才更要好好对她。” “这是什么?”魏怀瑾拿起袖子上的那小家伙,萧尘霜接过一看,“是蝗虫,到月底便是秋收了,所以有些蝗虫也很正常。” “原来如此,北齐那边麦麸比较多,之前在这边的时候也没能经常看到蝗虫,原来这个东西就是蝗虫。” 听到那钟声响起,魏怀瑾回头望了一眼,“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去吧。” “好。” 第481章 不可一日无君 因为忙于处理朝政的事情,众大臣也在此时让太子登位,皆说不可一日无君,怕群龙无首,也只好让内务府简单操办了一下,登基大典就定在三日后。 消息一确定下来,今天一大早宫人们就在收拾东西了,准备把太子夫妇的东西都搬到宫里去。冯嬷嬷主持着,不停嘱咐他们小点声,免得把太子妃吵醒。 其实她早就醒了,坐在窗边吃着葡萄和碧水做的蜜汁,都说酸儿辣女,但现在喜欢甜食,莫非生个龙凤胎? 太子抽空赶回来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又要投身军营里,和魏怀瑾商议北齐抗寒的问题。 途经窗边看她吃东西吃的认真,手里还捧着一本话本,忍不住就把头伸了进去,猝不及防的在她嘴角边上舔了一下。 她懵了下意识去推开,侧头一看却是他。 “你....你....” 魏洛风:“我回来换衣服,马上要去军营,可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实在太忍不住了。好吃吗?是那个江州厨子做的?” 萧尘霜假意嫌弃的擦了擦脸颊,“以后不要老亲我,真当这是客栈一样,随时随地回来就走人,从父皇离世到现在,几乎半个月看不见你人影。” “原来我们家小公主是生气啦....”他从窗台外直接翻了进去,笑呵呵的:“哎呀我给你赔罪嘛,你说吧,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她皱了皱眉头,抬手抚开他额角的碎发,“好像瘦了许多。”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挤出一个甜甜的笑意,眼睛便自然而然的弯成了月牙,“等忙完这阵皇后替我补起来就是了。” “皇后?” 魏洛风一本正经:“我既是皇上你理应是皇后,诏书都写好了,本意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是后来又觉得其实算不得什么惊喜。”他朝脸色臭臭的秦和招了招手,臭脸秦和就走了进来,拱手道:“礼服已经让人备好,现在应该在来的路上,待会娘娘自行试换,如有不满意和尚服局的女官说便是了。” “他这是怎么了?”碧水奇怪道:“平时也不见他这样啊,怎么最近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萧尘霜:“还不是怪某人乱点鸳鸯谱,自己倒是脱身了,连累了自己部下,还好意思。” 魏洛风:“皇后这就不懂了,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也没让他死,白送个美娇娘哪还不乐意?” “美娇娘?” “咳咳...孤忽然想起四弟还在等我,要不我先过去?也总不好让他等急了,碧水啊,你和小福子好生照顾皇后娘娘,我先去了。” “.....喂”萧尘霜话还来不及说,那厮就翻窗跳了出去,拉着秦和就往外跑。 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 下午的时候尚服局就来人了,不是什么新样式,但很庄重,看着就知道不是凡品。这礼服本是早就准备好的,但谁也没料到太子妃会怀孕,所以腰身难免会有些不适合,现在赶的及,也只能连夜再做改动什么的,能确保明天能穿上。 试穿一圈下来才发现好似怀孕也没长多胖,而且这红色的大袖衣穿在身上外面,套上霞帔什么的,还算不错,倒也完全遮住这孕身。 碧水:“好了,娘娘累了,麻烦姑姑拿回去改吧,左右两边再松个三寸就好了。” “诺,那奴婢们就先回宫了,娘娘安心养着。” 萧尘霜点点头,看着外面天气还不错,打算先回一趟萧府。半道上遇到方秋夫妇,一家人热络的打了招呼,那小孩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她,“哇,这就是太子妃呀,好像个菩萨啊,好漂亮啊。” “别乱说,快点行礼!“ “没事的方秋大哥,这就是你儿子?看起来很聪明,长大以后可定要报效朝廷啊。” 方秋:“让娘娘见笑了,看您这样是要出门吗?” “回去看看弟弟和母亲,恰巧碰到你便多嘴催促一下,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方秋一脸惭愧:“属下已经让人去证实了,相信就是很快就会有消息,一有消息就立马通知您。” “相公,娘娘让你查什么?” “你一个妇道人家问这么多做什么。”一家三口走远,萧尘霜也招呼着车夫驾车回去。 相府内安安静静的,之前的红绸也都被撤换下来。 下人们说自从少爷成婚后就已经准备搬出去住了,房子什么的家具都摆好了,就这两日便是要带着新媳妇出去了。 他现在停止服用那些药,精神头反倒好了不少,只是看上去还有些虚弱。 这会儿正坐在书桌旁写字,桌上的陶瓷碗口里燃烧着某些东西,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看得出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喜儿端着一碗鸡汤站在旁边。 你的病最近如何了?自从成亲后姐弟二人就有种无形的隔阂,她曾经设想过别的原因,好像都不成立。 前些天听到有人说起逼宫之事,是萧明轩从中出力才会进行这般,慕楚才没有被药迷晕... 明轩放下手里的事,接过喜儿手里的鸡汤喝了一口,现在恢复以往的饮食,再不是什么药膳中药,所以连食欲都好了些。 他皱着眉头喝了口,倒不是汤不好喝,而是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眼前的人。 “二姐也看到了,现在还不错。” 萧尘霜:“你身子不错就好了,我打算让你去翰林院做事你愿意吗?” “二姐,明轩身子刚刚好转,我觉得还是不要太操劳比较好。”喜儿说完这话就在身后替明轩捶了捶肩膀。 “是这样的,不过现在还有空缺,我可以先帮你留着,等身子大好之后就能去赴任了。” 萧明轩:“那就先谢过二姐了。” “....明轩,是不是二姐哪里做的不对惹你生气了?” 萧明轩冷淡而疏离:“二姐这是什么话,您马上就贵为皇后了,臣弟实在是与有荣焉,又怎会生您的气。只是病人就是这样的,心情反反复复,您不要见气才好。” 沉默片刻,萧尘霜又问:“我之前听到一个医术很高的人在西边一带,我已经让人去查他的踪迹,若是能回来就能帮你彻底治好了。” “其实大可不必,不过还是谢谢二姐。爹也在家里,你应该去见见爹爹,而不是把时间都花在我身上。”他喝完鸡汤便柔柔的对喜儿低声说着什么。 在这里也确实不好打扰什么,只得退出去。看她走后,喜儿才心疼的摸了摸明轩的脑袋。 此时,萧义也拉着裴大人在房中大杀特杀,已经下了好几盘棋了。 本来二人之间以前没那么熟悉,现在一见面跟失散多年的兄弟似的。 至于许梅这边就陪着柳盈说话,两个女人在厨房里忙活着,说是做点点心什么的。 大概是家里办喜事的缘故,反正两个病人都略见好转,对萧家来说便是一件好事。 “怎么好像听到外面有孩子在哭?”柳盈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就只看到一个丫鬟落荒而逃的身影。 她回头看了一眼许梅,“好像是个孩子坐在地上。” 许梅走出来一看,不是莲衣还是谁,二话不说就赶紧把她抱了起来,左右瞧了瞧没看到半个人影。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孩子一个人就跑过来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是婉清的,你之前病着所以不知道。” 刘盈叹息:“可怜了这孩子,以后就没母亲了。” 许梅:“现在太子还没登基呢,旨意也没下,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谁知道最终结果会是如何。这里你先顾着,我找个嬷嬷来带孩子玩会。” 第482章 那个位置 刚抱出去就碰到了萧尘霜,她先是一愣,然后行礼:“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册封什么的,怎么还有空过来?”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是为了阿轩吧?” 萧尘霜看了一眼莲衣,朝小福子和碧水示意,“你们把孩子带下去。” “诺。”小福子张开双臂,“夫人,孩子给奴才吧。” 许梅神色有些不安,把孩子抱到了他怀里。 二人带着莲衣往回走,这小孩其实长得挺好的,只要扶着点就能慢慢走路了,只是嘴里还说不出什么话来,有人陪自己个玩,嘻嘻哈哈的就玩开了。 看着她这么可爱,小福子忍不住道:“都说妇人生孩子很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碧水白了他一眼:“以后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我可试不了,但是你还有机会。” 碧水:“我哪里还有机会,反正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了。” “为什么啊?” “自己想.....” 萧尘霜挽着许梅往花园走去,母女俩就挽着胳膊和寻常散步一样。 她摸了摸自己女儿的手,埋怨道:“都要做娘的人了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瞧你手冰凉的,怎么不多穿些。” “娘,明轩的药一直是你在负责,我查过,那些是乌头的粉末,剂量太少轻易不会察觉,连那些大夫都没瞧出来,说到底是一群庸医吧。” 许梅有些不悦:“说到底九儿你还是不信我。”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娘亲,我会保护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是明轩....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 “别说了,我就知道果然还是瞒不住。”其实从明轩的大婚时的反常,还有上次女儿问这些,她就已经知道肯定瞒不住了,现在再次被女儿逼问,她心里也不好过。 萧尘霜恨又恨不得,骂也不能骂,眉头皱在了一起,“你要知道这是在触犯律法啊!” 许梅也是憋的难受,顾不得许多,“我...你知道过去这十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连蓉儿倒是死了一了百了,可我还活着,我日日夜夜都在做噩梦,我梦到我的孩儿....” 她话还没说完就先哭了出来,双手掩面,“我这一生如浮萍飘零,一开始我也只是想报复,我并不想伤害他,他是个好孩子...我也很后悔,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收手...尘霜你相信我,娘亲不是故意的....” “你的孩儿?” 许梅红着双眼看她,“我知道这么说不合时宜,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真相,你还记得之前火浣布吗?那是你父亲送的…” “我父亲?” 许梅吸了吸鼻子:“是啊,本来我想瞒着你一世,因为你娘临死前说过她这辈子都不想原谅那个男人。” 她一时有些混乱,很快理了理思绪,摆摆手:“等等....不是的,这些事我不在乎,那现在明轩变成这样,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许梅哭着看她,“可是我下了整整一年的毒...孩子,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我真的是鬼迷心窍,我一开始我真的....”她越说越激动,已经零乱不清。 萧尘霜只能上前抱住她,任这个妇人在自己怀里哭的像个孩子。她眼眶红红的,原来世上任何事到了自己亲人身上,永远无法做到一碗水端平。 现在也终于能体会萧婉清那样的心情。 现在只希望明轩能好起来,同时也希望许梅是真的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那神医,不管付出代价都必须要让许梅去承担。 冤冤相报何时了,一代人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孩子身上。何况萧明轩是这样一个好人,他应该安乐无忧的活下去。 三日后。 太子登基那天只是简单操办,本来国库就不丰,而今年的收成一看也不大好,何况还有孝期在身,所以能省就省。先前内务府和礼部准备那些东西大多都没有用上。 他穿着玄色绣有金龙的冕服,在百官的朝贺下缓缓走向奉天殿。所有人皆行大礼迎接。走到一半,他忽然看向秦和,“皇后呢?” 秦和:“....回皇上的话,臣也不清楚。” 魏洛风:“....还在生气?可是说出去的话不能不作数啊,要不这样好了,你家里还有没弟弟哥哥什么的?表弟表哥也行。” 秦和哑然,魏洛风扯了扯嘴角:“好了,大不了朕答应你,给你一百天的机会,如果超过一百天你还是不想娶那个赵汀芷,那这婚约就作废。” “只希望皇上说话算话。”秦和仍然是那副不太高兴的脸,想了想又问:“其实臣还是不大明白,长安侯一家....算了....” “你想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世上什么都可以欠,什么都可以骗,唯独人情和人心。” 皇后这边也已经坐着马车驶来了,若是按照前朝的制度她只需等在凤仪殿等待册封的诏书,然后再请后宫妃嫔什么的聚一聚,也就算完了。 但是刚才小福子却突然来传话说皇帝在奉天殿等着,让她赶紧过去。 已经穿戴整齐的萧尘霜此时看着确有几分母仪天下的范儿。 只是对于这样繁琐的服饰她是半点不喜欢,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头上还有这么厚重的后冠,更是压的人起不来身。 原以为就这么册封便算了,这狗子居然还要她去奉天殿! 碧水:“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明知道娘娘您身体不便,奔波来去的...也真是麻烦。” 周雁天缓步走来,“奴才是来接娘娘的,请娘娘随奴才去銮车吧。” “小天子,你的伤好全了?” 周雁天:“多谢娘娘挂心,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刮风下雨胸口还是会痛,不过不碍事,奴才命,不妨事。” 她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抬一抬手,周雁天便识相的来搀扶,身后跟着一帮宫人簇拥着她上了金銮车。周雁天在旁边随行,然后慢慢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给她。 “怎么,这是给我的礼物?” 周雁天:“金钱与权力从古至今都是人们追逐的两大样东西,一旦享受到这种甜头就会变得自私。之前奴才还在担心,但是现在尘埃落定,这东西也该物归原主。” “你就是你很久之前想和我说的话?”她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了把钥匙。周雁天点点头:“皇上的寝宫里...床底下有个暗格,里面兴许有娘娘想要的东西,也是您能保命的东西。” 话一说开萧尘霜就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了,但她坚信魏洛风绝不会那么做,所以这钥匙可要可不要。 她端端正正坐了回去,直至听到奉天殿钟鸣几声,看见文武百官跪在两边,銮车才停了下来。 那些大臣抬起头悄悄打量了一番,然后又迅速低下了头,多看了他两眼,纷纷猜测着皇帝这是要做什么。 只见魏洛风从云龙浮雕的玉梯上缓缓走了下来,看到被宫人簇拥而来的皇后时,他不自觉的笑了。 从这个角度看去,阳光映射在她的脸上,她原本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眼里有闪闪的亮光,脚步也越发轻快。看着那长及地面的红罗裙,他多怕这笨丫头一不小心踩到然后跌倒。 不过好在她平安来到自己身边,无事发生。 他拉起她的手,往那龙椅上走去,其实全程对她来说没什么感觉,对这个位置本来就没什么好向往的。而且如太子所说,她是太子妃又是他最爱的人,能坐到这个位置是实属应该的。 但大臣们就不乐意了,认为这把椅子怎么能让皇后坐,这是龙椅,象征着权力!魏洛风当然不甚在意,自顾自坐下后又拉着她一并坐了下来。 众臣无奈,还能如何劝说,这初出登基就做出这等出格事,必然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的,看的透彻的大臣也只能接受。 在礼部的宣念下,二人先向天地敬香,然后又慷慨陈词的说了一番话,折腾下来几乎已是晚上了。 “终于可以好好躺下了。”回到殿中,她就立即让人撤了这些钗环什么的,这一天在头上叮叮当当,感觉脑袋都要爆了。 “听说当皇后平日里也要戴凤冠什么的,好像也很重。要是你真的不喜欢那就让司珍们打造轻便的首饰就好了。” 碧水笑着打了盆水进来,典礼举行完毕前她就先溜了回来。 早早的就在内务府总管的帮助下挑选了几个手脚利落的宫女近身伺候。 第483章 废除旧制 宫女站在她左右替她宽衣什么的。萧尘霜闻言,赶紧道:“阿水说的有道理,那这就交给你了,明天你去安排。” “那主子先洗漱吧。” “今天太累了就不洗澡了,我瞧你不是打了热水吗,给我洗把脸就行。”她把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放下,披散在两旁,随意穿了件宽大的衣裳,第一件事就是拿桌上放着的那些糕点。 “对了小福子,江州厨子记得带回来。” “知道娘娘您舍不下,已经安排进来了,明日一早就打算做鲜肉粥给您,或者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粥嘛无所谓,哦水晶小笼包备着,皇上爱吃。” 帝后是不能住在同一个宫殿的,但这是她第一次在凤仪殿,所以魏洛风这边早早安排好了就让人准备步撵,打算今日就在皇后这里宿夜。 之前周雁天做事靠谱,所以御笔司仍由他掌管,不止如此,就连身边现在也暂时由他照顾。 小林子泡了茶上来,低声问道:“皇上今儿打算去哪个宫宿夜?” “.....”魏洛风不明所以,瞪了他一眼,周雁天立马缓和道:“这话问的有些许愚蠢了,如今后宫中也只有皇后娘娘,你还不快去让人安排安排。” 小林子掌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是...是奴才愚钝,方才有些紧张了,还请皇上恕罪。” 魏洛风:“以后就好好做你的茶正。”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不要多事了,行,这下还没开始就坐冷板凳了。 周雁天将看好的折子一一放到桌案前,“皇上,这是奴才瞧过的,也做了标记,您一看就能知道。” 魏洛风:“你是个不错的,父皇以前也很夸赞你,做事细心还特别忠心,所以这次朕初登帝位还需你辛苦点了。” “这都是奴才的分内之事。” 他满意的笑了笑,低头看起这些折子,前面大概十多封都是各地官员上表祝贺的,安慰的一些话,并无什么要紧的事。 不仅十多封,这一堆折子里起码有二十多封这样重复的。 见他皱着眉头,周雁天便已知他心中恼怒,但什么也不敢说,服侍新主子没摸清喜好之前,自然还是保持安静比较好。 “记住了,以后这些折子就直接批阅下去,告诉他们无事不要上奏。” “诺。” “对了,贾太傅这会走了么?” “回皇上的话,贾太傅和裴大人以及萧丞相还在东殿和定王商议御寒的准备事宜,您是要召见他们吗?”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手指不停的敲打桌面。 周雁天见此暗暗猜测是不是在考虑什么。 但最后还是摆了摆手,让人把温清辉请过来。 “皇上是身体不舒服?” 魏洛风:“不是,张太医医术越发退步,朕准备让温太医以后专门照顾皇后娘娘的身子,顺利诞下皇嗣。” “诺,奴才这就去。”周雁天走到门口使唤小太监去找温清辉,直至人来之后他也没离开,就在门外守着。 温清辉显得有些疲惫,他已经连续值了两个夜了,本来今天是要回去的,赶巧太医院的杨太医家娘子生辰,他本着乐于奉献的精神,又答应再值一个夜。 想猫在椅子上凑合一晚上,这又被新上任的皇帝给召来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呵欠连天的。 魏洛风见他来了,立即招了招手:“到朕身边来。”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别扭?”妃子即视感? 魏洛风拍了拍旁边的席子,“来坐过来。” “那我是不是得说臣妾遵命?” 魏洛风:“不怕太子妃打死你的话随便你啊。” “....行吧,太子妃善妒是出了名的,对了,你今天新上任....”温清辉赶紧起身行了一个大礼,“那微臣是不是得先行礼?毕竟这规矩得遵守。” 魏洛风无奈:“算了,这里没外人,你安生坐着吧。” “行,那微臣就不客气了。”他走到席子上坐了下来,目光落到那堆积如山的折子上,难道这狗皇帝是让自己来陪着批折子的?还真把他当宠妃啦! 他清了清嗓子,“皇后这么善妒的话...那你之前府里那些女人要怎么处置啊?” 朕暂时没有心思想这些,回头打发打发送出去就是了。 温清辉觉得不妥:“这样一来怕是对皇后名声不好,反正你也不喜欢,不如随便安置在后宫吧,如此也能说皇后贤德。”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不过今日找你来不是为了此事。” “那是为了什么?” 魏洛风沉默片刻,毅然卷起袖子,他手臂上布满了紫痕,一片一片,想是渔网一样,呈现深紫色,深的快要变成墨水一样的紫色。 温清辉惊恐万状,“这尸虫毒,你怎么着道的,你快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我就问你能否医治?” 温清辉神情复杂,两道眉毛拧成一团,“无药可解。” “那.....”魏洛风放下袖子,神情淡然:“能活多久?”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难道早点说就能救我?” “至少我还能去找方法,至少我还能回去找师父,魏洛风你到底在想什么!” 倒也不是他不想活着,又或不知自己身体状况,只是源于事情太多,又逢宫内巨变,实在分.身不暇。 现在闲下来,身体就越发不能自如,有时候每天一早醒来左边身子会麻痹半个时辰,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冰块封住动弹不得。 他知道自己这状况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温清辉看他不说话,心里就更急了,焦虑担忧全都跑了出来,整个人便是心神不定。 想了许久,他又道:“我回药王谷去求我师父。” “可你和师父已经闹翻了,你回去他未必会见你。” “那又如何,难道看着你死?你现在是皇帝,如果你一死,魏国怎么办!” “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我还剩多少时间就是了。” “谁也说不准,如果解毒的方法有效,也许十年八年,如果没什么效果,也许三年五年。” 魏洛风闻言,目光有些辽远,什么也没说,收回目光后又看着这些折子。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温清辉的语气缓和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燕梁两国虎视眈眈,总之我会暂时配解药让你这几天服用。我会尽全力保住你的性命,到时候你得册封我为太医院正院判...你得等我回来。” 这刀子嘴豆腐心的,这么多年还是半点没改,而且那暴躁,遇事就慌乱的性子也没什么改变。 魏洛风无奈一笑,随后又陆续召见了几个中情局的小太监和管事的了解了下状况,顺嘴提了提这废除旧制的事。 以往废除旧制也是有的,但是已经好久没有改革过了,商议一番没什么好结果,等着回去再细细思量。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才摆驾去了凤仪殿。 凤仪殿是历代皇后的居所,自古帝后是不能住在同一个寝殿的。 不过想想她第一次入宫独自就寝,多半不习惯,那也就管不着老祖宗的规矩了。 半道上他就在想着该如何安排好后事,之前还说护她三十年,四十年,可现在看来他又能剩下多少时间呢? 他不算个悲观的人,但现在真的要面临生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到了这个地步,抱的期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 所以他并没有寄予太多的希望在温清辉身上。 周雁天侧头看他,“皇上好像有心事?”从温太医离开后皇上就是这幅样子,二人谈了什么? 魏洛风:“只是有些疲劳。” 第484章 但愿如此 “这倒是的,您肩上扛着的是全国百姓的安乐与生计,您初出登基,要学的也很多,累一点是必然的。要不要吩咐御膳房那边多做点药膳什么的,好好补补身体....” 魏洛风:“你倒是懂得挺多的,还不知道以后要面对什么样的状况,现在的朝堂乱七八糟,实在让人头疼。” 周雁天:“皇上是有福之人,也有大智慧,您一定能顺利肃清朝堂的。” “但愿如此吧。” ……… 窗户开着,秋风吹进来的时候帷幕随着飘飘荡荡,还带着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 她忽觉有些冷意就起身缩到被窝里,手里还是捧着那本话本在看,讲述的是一个母亲带着儿子修仙的故事,虽然这个女子的性格有些离经叛道,但也还算不错。 反正也是本很下饭的话本,有机会还真想见见这个编话本的人。 宫人们看天晚了,以为皇帝也不会过来,准备关闭宫门,然而就这临门一脚,人皇帝来了。 碧水和小福子连忙上前相迎,“皇上您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魏洛风:“没必要一惊一乍,皇后呢?” “还没歇呢,那奴婢进去...“ “不用了,你们都下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伺候。”他抬脚迈入殿中,见那小丫头看的入神,二话不说就坐到她身边,顺势抽走了她手里的话本。 “不是忙着吗?” 魏洛风把头埋在她的颈侧,“忙完了还是想过来看看你,你今天也很辛苦,我帮你捏捏。” “也不知是怎么了,有经验的嬷嬷说孕妇的腿确实会肿,但我如今才三个多月...怎么腿也会浮肿。” “要我帮你捏腿就直说,拐弯抹角的真是。” 她吐了吐舌头,撩开被子露出那白嫩纤细的腿,“小洛子好生伺候,要是本宫觉得舒服重重有赏。” “遵命。”魏洛风满眼宠溺,丝毫没有不耐烦,而且他捏腿的技术还真是一流,僵硬的小腿慢慢就变得柔和舒软起来了。 “娘娘,这安胎药好了,是现在喝还是等会喝?” “.....”萧尘霜蹙眉,这碧水怎么回事,平时也不这样啊,对,这小妮子是故意的,故意看到魏洛风在这里才这么问的! 碧水狡黠一笑:“皇上,您来的正好,娘娘总是不肯喝药,太医之前都说娘娘体内湿热对胎儿不好,所以需要喝些保胎药。”她把碗搁桌上,“可是咱们娘娘啊根本不愿意喝。” “....”知道她不喜欢喝药,但不知道居然厌恶到这种程度。 其实看她身子这么弱,真的很担心生产的时候会不会很难,早知当初便克制一些,也不至于... 没办法,最后为了哄她喝药,那么他也会让人备一碗,一个真孕妇,一个真男人,就这么一人一碗,每天不落下的喝安胎药。 喝到最后她闻着药味儿就觉得恶心,后来换成药膳稍好了些,但还是很难吃,撒娇什么的也全不管用。、 在魏洛风这里但凡是关于萧尘霜身体的缘故,就怎么撒娇都不好使,最后只得认清现实,老老实实的,和他相处间就学会了适当的软弱。 举国丧期即将结束,魏怀瑾也担心北齐那边久了没人看管,于是决定先回去。 与此同时,牢中也传来了消息,萧婉清病的很重,群医也是束手无策,最后还是死了。 基于对慕楚的处罚,念着他毫不知情,将功折罪的份上,悉数交出兵权,自动请缨去镇守边关。 这日,城中商会的米商们都去各家田地里巡了一圈,见稻谷生的很好,必然是丰收之年,都沾沾自喜的。 萧家也因此搭上了线,想着说占几成股,不过这事儿就交给明轩去做了。 刚好他也能带着喜儿出去走走,这些日子可把喜儿给憋坏了。 祥叔是把好手,几乎庄子也是他在打理,所以这次带着少爷和少奶奶直接就到了田里。 “奇怪啊,都快月底了,为什么还这么热?”喜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萧明轩则把水囊递给了她,“娘子。” “你累不累,要不我们坐下来歇会?” 萧明轩:“才走这么会不累。”他看了一眼周遭的庄稼,金灿灿的,“祥叔啊,为什么现在不收获呢?” “时候还没到呢,大概月底的时候就开始收割了,现在已经在做准备。如果现在就开始收,起码会损失两成,以往每次也不都是丰收,所以就指着今年了,看这苗头就知道是丰收年了。” 原来如此.... 明轩放眼望去,这还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 他带着喜儿在田埂间穿梭,用手触碰这满地金黄。 忽然一只虫子飞了过来,吓得喜儿四处乱窜。 明轩赶紧把她搂在怀里,然后拍掉她肩膀上的虫子。 “少奶奶吓到了吧,这是蝗虫啊。” “蝗虫?”喜儿看清之后才松了口气,“我就看到它飞来飞去没注意呢,不过这蝗虫怎么好像不一样啊。” “不一样?祥叔凑近看了看,这翅膀好像有些不一样,肚皮上的颜色好像也不一样。“这是飞蝗啊,很少见的。” “飞蝗和普通蝗虫有什么区别?” 祥叔有些不安,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说:“飞蝗来的话都是成群成群的,很是可怕,土蝗嘛就比较常见了。” “说起这个飞蝗,就想起二十年前那次蝗祸,乌云蔽日遮天蔽日的....连人都不敢出来,太可怕了。”他眼神飘远,仿佛在回忆什么。 听到这几个说词就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有多恐怖。 巡视完这边后二人又打算去城外玩,临走时捉了两只蝗虫放在小盒子里玩,祥叔这多余的人只好自己回家。 路上遇到好些灾民什么的,沿途都在讨论蝗虫的事。再看看这路上稻谷上,草上到处都是这些漫天飞的蝗虫。 “喜儿,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喜儿:“你是说这些蝗虫吗?” 明轩沉声道:“看这天闷闷热的,而且虫子乱飞,我心里觉得不踏实,要不我们改日再出来玩,得先回去告诉父亲。” 喜儿点头:“有道理,那行,我们就先回去。” 他虽不了解这些东西,但是听祥叔说起二十年前那场蝗祸就能猜测到,如果蝗虫一旦来了,整个淮安怕是都要遭殃了。 回去的途中经过全城最大的米铺,碰到江老板他们,顺便把这样的蝗虫给他们看。 几个人都是多年的老商人了,因此看到这飞蝗也都众口一词的提起二十年多年前那次蝗虫事件。 如此就更加坚定了明轩的想法,别人的管不着,但他们家这稻谷必须提前收割,哪怕亏个两成三成都必须得收割。 “父亲。”明轩急急忙忙回到相府,萧义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儿子,“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萧明轩:“刚才祥叔带我去田里看过了,稻谷都长得不错,而且我还看到这个。”他把之前抓在小盒子里的飞蝗拿了出来。 “原来是只蝗虫,每年此时多少都会有一些的,良田万顷也不怕它们吃光。” “不是的父亲,这次绝对和以前不同,我觉得我们还是提前收割比较好。” 萧义:“你就这点胆色?只是一些蝗虫而已实在不用大惊小怪,哦对了,前些天皇后提出让你去翰林院任职,你怎么看?” “我....我其实不太想入主朝堂,现在几乎已经进入正轨,实在没必要....” 萧义:“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你长大了也娶媳妇了,自己决定就好了。” “可是父亲....我说的事要不要先做好防范措施?因为我真的觉得....” “我们家倒没什么,要是你害的别人失收,那问题就大了,要是蝗虫没来那这些商会损失的就是白银万两,米粮千斤,你可就成了淮安最大的恶人了。” “可是如果来了呢?到时候我们淮安失收,无疑会增加国库的压力。”他皱着眉,增加国库压力倒也算了,怕只怕淮安的人无米粮可食,那到时候会怎么办。 第485章 万一来了呢 喜儿知他担忧,却也觉得老爷说的有道理,她立即安慰:“少爷....其实我觉得如果蝗虫真的来了也没关系啊,没有米粮还有麦麸,小米,红薯什么的啊,挺一.挺就能度过难关啦。” 你错了,一旦飞蝗过来便是寸草不生。所以我绝对支持明轩的意思,事不宜迟,现在就召集城中各大商会。 “皇后娘娘?”喜儿惊愕不已,但很快反应过来就要下跪,萧尘霜拦了拦,“不用见外了,这里没有外人。” 萧明轩神情略有些复杂,但不得不说这个时候得到皇后的支持那无疑是重要的。同时他也有些担心,如果蝗虫真的没来,那会不会影响到她的声誉什么的。 用权力让商会屈服是很简单的,只怕会因此失了民心。他有些犹豫,“皇后可要想好....”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吧。”说完,萧尘霜就立即让小福子联络知府就行,把那些商会的富商都召集在了一起。萧家才进商会不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几个老板聚在衙门议论知府召集大家的目的,闹哄哄的,看知府出来,钱老板便立即上前问:“知府大人,您找我们来衙门到底做什么啊?” “是啊知府大人,我还要去帝江那边运东西呢,这不是耽误事儿吗,要没什么紧急的,我能先走不?”李老板看起来是真的着急。 知府皱眉:“其实不瞒各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皇后娘娘安排的?” “皇后??” “对啊...这萧家也晋升了商会成员,那皇后是萧家的人自然可以管。不过钱老板,你才是商会会长,那如此来,您和皇后娘娘到底谁大啊?” 这话就问到点子上了,那可是皇后,除了皇帝以外整个魏国最有权势的女人,想都不用想也该说是皇后娘娘最大。 钱老板顾虑的则是这样一来就扰乱了商会的规则,以后还怎么治下。 正焦虑着,就看到门外走来三人。中间那女的穿着常服,小腹微微隆起,但观那面相就知不是什么普通人。 知府见状,连忙上前迎接,点头哈腰一番:“皇后娘娘,您怎么就独自出行,身边也没个什么护卫....” “没事的,今日来主要是想通知各位老板一声。”萧尘霜径直走进屋中,小福子便立即拉开了椅子示意她坐下。 其余人也都很是拘束的站到一旁,然后齐刷刷跪倒在地行礼作揖。萧尘霜抬了抬手:“各位老板请起,其实今天叫你们过来是因为你们都是淮安有头有脸的商人,尤其在米业这一行更是顶流。” “草民惶恐啊,娘娘您要是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吩咐一声,我等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萧尘霜笑笑:“倒也没这么严重,只是让你们现在就安排下去提早进行收割,不用等到半个月后了。” “提...提早收割?” 钱老板:“看来皇后娘娘是对此不太了解,所谓瓜熟蒂落用在这上面一点不为过,如果没在适当的时机收割,会造成损失,现在收割起码会损失两成。” 这个两成就比较广泛了,若是一百亩一千亩田,甚至更多,要是损失两成,那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这一点萧尘霜当然也明白,前些天管理工部的张睿就已经发现有些不对劲,于是悄悄禀报给她。 再联合最近天气种种因素,想起之前看到祖母的札记,上面也明确写下了二十年前那场蝗祸的天气异常,已经开始决定实施措施。 所以今天才会出宫,打算让萧义组织商会的人,没成想就遇到了明轩,听他说了一番,便当机立断让人提前收割。 “皇后娘娘,您金口一开草民们应该照做,但是我们是卖米的不是卖绸缎不是开客栈,米业关系着天下人的民生,要是这么草率就收割了....” “怕是后患无穷啊。” “是啊皇后娘娘,您要三思啊,而且您肯定不知道,要符合蝗祸呢得有三个自然条件,但是现在一个都没发生,只是有点热,热也是正常的,秋老虎嘛....” 萧明轩见所有人皆是口服心不服的,立马起身道:“各位稍安勿躁,皇后有此担心也是正常的。你们看这个蝗虫是否和以前的土蝗不一样?而且我来之前询问过很多村子,都发现今年的飞蝗比以前多。” “虽然现在收割会损失两成,正所谓未雨绸缪,如果真的大批蝗虫飞来,到那时寸草不生,难道你们都忘记二十年前那场蝗祸?” 提起旧事,众人皆陷入了沉默,其实仔细想想他们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是做生意讲究的是现在和未来的利益,如果现在收割那确实是损失惨重啊。 怎么说萧家姐弟也是外行人,即便是权贵又如何,若是一个国都少了商人运转,那么这个国都也必定富不起来。 世间万物都是相辅相成的,这也是为何没有对这帮人用强的原因之一。 看到大家这个状态,萧明轩便知有戏,于是一再用道理让大家信服。 钱老板见这些人有所摇动,心里也有些着急,立马道:“皇后娘娘,我钱某一生就和钱打交道,说话呢也是直来直去的,恳请娘娘莫怪草民言辞糙劣。” 萧尘霜微微一笑:“无妨,本宫今日不是以皇后这个身份,而是以萧家女儿的身份来的,作为商会一份子,本宫觉得很有必要与你们陈述利弊。” “既然是这样...那草民就斗胆....”钱老板擦了擦额头汗水,开口道:“方才萧少爷所讲草民心里都明白,毕竟做这一行一百多年的老传承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般这种情况蝗虫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可能发生的。” “如果没有发生那我们提前收割,这不是亏到姥姥家了吗?” 说来说去这帮人就是担心自己亏本,无非是想要萧尘霜一个承诺。 大多人此时都会顺着打保证什么的,她们这么做也是以防万一,亏也就亏两成,可如果真的来了,那就不是亏两成的问题。 而是天灾过后必有人祸,作为一国之后,不得不考虑的更多,而不是如商人这般,只顾着自己的利益。 萧明轩蹙了蹙眉:“关于这点....我们....” 萧尘霜:“关于这点我们也无法保证,本宫也不会用皇后的身份勒令你们做什么,但此次我们萧家手底下的田地会立即进行收割,各位老板可以再仔细斟酌一下。” “啊这...” 知府也默默叹了口气,看皇后离开,忙行礼相送。 在场众人也忙不迭的行礼作揖,嘴里喊着恭送皇后。待她一走,便是炸开锅来了。 商会存在的目的就是制定商规,交流感情,洽谈生意往来,更是调解矛盾的地方。眼下皇后娘娘倒是走了,却把这烫手山芋给丢下了。 一来皇后确实没有用强,但如果萧家真的开始收割,那其余的人自然也会跟风,跟着一起收割,那到时候商会存在的意义就没必要了,还如何整肃。 二来即便商人掌握一个国都的经济命脉,但始终也不敢和朝廷叫板啊。 要是皇上没有插手进来便是算了,若是连皇上都插手进来,那这事儿可就不简单啦。 “这叫什么事啊....” “是啊,钱老板你是商会会长,要不你拿个主意?” 钱老板挠了挠头,可是这不符合以往的经验判断啊,要是真的进行收割,你们大家亏损的话...那可也别怪我。 “不是,那万一真的来了呢?那到时候就晚了,你们是不知道,我当年才十岁,才从私塾回来,连门都不敢出,漫天都是蝗虫乌压压一片。” “记得记得,连火把都吹灭了,一个多时辰,田地里什么东西都没了!” “行了行了别扯以前了,说说现在怎么办吧。” 钱老板无奈:“那要不先看看皇后怎么做?” 第486章 操那心干啥 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离开商会后萧尘霜果然召了所有萧家工人开始收割,虽然大家很不解,但这可是皇后,皇后的话那就是天! “皇后娘娘,臣弟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不保证呢?为什么不用您的权力去镇压呢?” 萧尘霜:“想知道原因?” “想....” “好啊,叫我声二姐。” “.....”明轩皱眉,这声二姐却怎也叫不出。萧尘霜失望,“好吧,你不愿意叫我还是得和你说的。” “我虽是皇后,但自古来皇后不得干政,此次虽算不得什么政务上的事,那我总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商人把关系搞僵化吧?” “而且....我又不傻,要是顺着他们的话说下去,做个什么保证,那势必就会牵扯到朝廷,那我就犯了干政之罪,与此同时皇帝就必须出面,他一出面性质就不同了,会和银两挂钩。” 是了,自然是会和银子挂钩,这些商人都是见钱眼开的货色,若是有了朝廷的保证,蝗虫没来,那势必要减少税赋。可若是来了,他们也不亏,朝廷依然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二姐才会放弃皇后的职权,用萧家女儿的名义来做这件事。二姐果然好聪明。他嘴角微微扬起,这下可算是彻底搞懂了。 只是这事儿很快就被有心人传了出去,直至传到朝堂上。 一些看萧家不顺的大臣就借机发作,那所谓的谣言就被扯到了后宫干政上面,甚至以权谋私各种的,一时间宫中流言满天飞。 魏洛风坐在堂上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才切身感受到皇帝不好做这个事实。他只能像踢蹴鞠一样把球踢来踢去,为了维护自家媳妇,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忙完朝政上的事,很准时的小福子这边就送上了汤药过来,说是温清辉吩咐的。魏洛风皱着眉,忍着苦涩把这药喝下,姓温这小子一去就十几天没音信,这药却没断过。 “行了,喝完了,下去吧。” 周雁天:“那皇上是要回宫休息还是....” “刚才朝臣吵的厉害,朕现在得去看看皇后。” 他的皇后这会子刚忙完收割的事情,带着碧水他们在院子里涮羊肉吃,几个人围桌坐好,各自谈论着什么,直到看到皇帝来了,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撂下筷子,齐刷刷跪在地上。 “这么紧张做什么,都起来,继续吃。”说完他也毫不在意的拿起皇后用过的筷子夹了块肉在嘴里,“嗯,味儿不错,这汤炖了得两个时辰吧。” 那胖墩胖墩的厨子站起身,笑笑:“回皇上的花,不多不少文火慢炖一个半时辰。” “吃到这东西朕就知道了,你就是那江州厨子吧?做东西果然有一手,难怪皇后如此喜欢你,那朕是不是得封你一个御膳房总管?” “这....”那胖墩神情平平静静的,啥也没说,就只是跪了下来,“皇上奴才无才无德,难得皇后娘娘喜欢奴才烧的菜,做的糕点,那已经是奴才的荣幸,不在乎这总管什么的,只要主子喜欢那奴才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倒是个稳重的,也不贪心。”魏洛风笑了笑,“行吧,既然你这么想那朕也不勉强,行,大家继续吃。”他顺手就摸了摸皇后的脸颊,“嗯,还是我儿子的功劳,为了这小家伙某些人就狂吃狂吃,这脸上有肉摸着就是舒服了。” “.....真的胖了?”这话是问他也问众人的,碧水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也不敢说假话,只能点点头。 “那看来得控制控制了,不然等到分娩那日我不得成一个大胖子?”她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魏洛风立马就笑了,太可爱了,他就喜欢看着她无忧无虑的,可以尽情的撒娇,最好就是吃饱就睡。 话说着,就看到几只蝗虫跳到了桌前,宫人们也紧张坏了,立马就去捉,你追我赶的,那蝗虫落到了汤锅里,成了现成的美食。 看到这蝗虫他就想起这次是来做什么的,让江州厨子去做些吃的,猜测皇后没吃饱,然后命人撤走这些汤锅,拉着皇后进屋了。 在这里,碧水就是姑姑,小福子则是大总管,所以宫人们大多都得询问他们的意见。见此就猜测着什么,低声问:“皇上也没生气,你们觉得他还会问责娘娘吗?” “应该不会吧,都知道皇帝很喜欢娘娘,平时都不会大声说一句,只是为了这种捕风捉影的小事儿...我觉得应该不会。” “行了,你们快下去吧,把这里处理一下,小福子你跟我来。”碧水招呼着,喊走了小福子。 小福子立即跟上前,待四下无人时才从背后掏出一朵花来,碧水瞧了,又惊又喜,接过那美人蕉,无意流露几分羞涩,嘴里却说:“成天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我是要问你正事呢。” “碧水姑姑但问无妨。” “你和方秋他们走的近,如今主子有别的事抽不开身,那我就得督促一二,你可得让那方秋抓紧啊。” “我已经猜到啦,碧水姑姑真是主子的左膀右臂,全让你操心完了。”小福子又从怀里拿出徐福店的桂花糖糕,“之前出宫办差的时候顺便给你买的。” “好,多谢福公公。不过这无功不受禄的....我可担不起。” 小福子:“诶碧水姑姑你怎么这样,这可是小福子一片好心,就请姑姑笑纳吧,你虽无功,我却是有事相求啊。” 碧水白了他一眼,数出一块喂给他,“怎么样,甜吗?” “甜炸了,还是姑姑亲自喂的,那简直是太美味了,我敢说这是我小福子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是吗,那刚才瞧你吃鲍.鱼的时候....” 小福子紧张兮兮的,连忙对天发誓:“我认真地,碧水....我....其实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说什么?” “就是....我.....我.....哈哈,我..”完了完了怎么回事,嘴巴像是被浆糊黏住似的,明明是有话要说的,但是为什么话到嘴边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碧水直喊头疼,平日里小福子办事也靠谱,做人也是左右逢源的,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成这副鬼样子? 但有些东西难道非得女子开口吗? 她白了他一眼,从身后的盒子里拿出一双鞋。“我闲暇时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尺寸,你回头试试。” “合适合适!”他抱着鞋傻笑起来,激动的不能自已,二话不说当场就把自己的臭鞋脱掉,然后穿上了鞋子,其实有点紧,大概小了一个码,不过心里却很舒服,他起身走了两步,连连夸赞。 真像个傻子。 碧水:“好了,我得去厨房端药了,好不容易皇上来了,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逮着给皇后喂药呢。” 小福子:“那我再去问问方秋,正好要帮娘娘操办运米来淮安的事。” “就穿着新鞋去?” “当然不,省的弄脏了,这宝贝我得留着放枕头底下....不是不是,收藏起来。” “行了,废话这么多,快去吧。” 小福子这边刚一出门就碰到别的公公,他们见自家总管看上去精神奕奕的,一猜就知道准是有什么好事,再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东西,当即便奉承几句。 他也就是这样的人,自己喜欢的姑娘送的东西,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也是笑的合不拢嘴,但又要装作很淡定的样子,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这安胎药熬好了,碧水端着两碗药去了寝殿内。只看到皇后把自己的脚放在皇上的腿上,皇上还一副享受的模样,明明帮人按摩的是他啊。 “你就不能好好养胎,操心那些做什么。” 第487章 蝗祸爆发 萧尘霜:“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刚才我也把前因后果与你说了一遍,怎么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呢?” 魏洛风:“我不是不明白,只是怕别人诟病你。” “你是怕朝堂不稳吧。” “胡说,这有什么好惧怕的,我担心的是那些流言蜚语不中听,你还怀着儿子呢,怕你这小脾气暴躁的给气到怎么办?” “....”她虽不是个什么大度的人,但好赖话是听的明白的,再者说这些谣言本来就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就好像明知道那有坨屎,又何必非要往屎那里踩呢?她又不傻。 “咳,娘娘该喝药了。” 魏洛风看她不说话,心想估计又惹媳妇生气了,于是殷勤的端着药碗走到她跟前,“皇后,朕错了,当着碧水的面你可得多少给两分面子。” “那你说我不该管这事....” “管,该管,你是皇后嘛,多贤良淑德的为朕分忧,朕怎么可能不理解呢?行了,先喝药。” “太苦了...” “苦吗?”他捧着药碗抿了一口,“嗯,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蜜饯呢?” “在呢在呢。”他把蜜饯递上来后自觉的端起另外一碗,萧尘霜叹了口气,让他别再喝这些药了,虽然这些药未必会造成什么伤害,始终见药三分毒,又怎能好让他一直陪自己喝下去。 天气越来越热了,秋老虎也早就过去,但还是闷热,这也让各大商会的人开始恐慌起来,立即请求联络皇后娘娘这边。 这一点她早就料到了,全权交给了小福子和明轩来操办。 二人接到消息就立即赶到商会。 钱老板等人聚集一起,连忙说:“之前皇后娘娘说的我们决定这么做了,现在就开始收割。” “你们早就应该听劝的,现在开始收割希望能保住两三成也好,别想着之前的八成了。”明轩这话虽有些不中听,却也是实话。 众人闻言,也只能默默叹息,不管是亏还是什么那都得收了,这天气实在太古怪,而且蝗虫也越来越多。 这两日,淮安的农户什么的都开始忙碌起来,夜以继日的,持续这样的状态足足两天,再有两天就能收割全部的稻谷。 然而就在这一日,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大批的蝗虫从四面八方飞来,远远的像是龙卷风席卷过来,所到之处,以肉眼所见的速度,那些庄稼被啃食的什么都不剩。哪怕是平日里令人厌恶的杂草也被吃干抹净。看到这幕,所有人四散逃窜,各自躲回家中再也不敢出来。 整个淮安被蝗虫笼罩在上空,翅膀忽闪的声音像是一场噩梦,白天像黑夜一样。 萧尘霜站在封的严严实实的寝殿内,手里还握着祖母之前留下的札记。 幸好,这个决策没有错,幸好,该发生的也真的发生了。 所有人都紧张的时刻她就显得淡定多了。 因为早在五日前就已经从别的地方调米过来了,确有干政之嫌,但功在社稷,朝臣们非但不敢多说,反而还要违心的歌颂皇后功德。 她做这些不是要求这些人歌颂功德,最开始是为了魏洛风,为他减轻压力为主,其次才是为了民生。 如果发生灾难,必有人祸,说不定会出现祖母札记所言那般,再次发生那种人吃人的事件.... 蝗虫没在城里待多久,吃的差不多了才散去。遮天蔽日的景象没了,太阳的光重新投射在地面上,地上死了一片被撑死的蝗虫,牛毛细雨,车载斗量。 各家拿着扫帚站在门口清扫,纷纷感叹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这样的景象了,说是一个时辰,漫长的像过了一年。 “还好这次听了你二姐的话,不然....这次可真要栽了。” “是啊,二姐总是这般,什么都想在前面了。” 萧义无奈:“现在田里的庄稼都被吃光,那么接下来呢?你二姐有没有说还有什么法子?” 萧明轩:“这点父亲完全不必担心,我们已从徐州那边运米过来,如果不出意外,今夜就会到。”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这淮安怕是要乱。若是连淮安都乱了,那别的地方,可怎么是好。” 经此一事后,百姓们也陷入疯魔,去各大米铺开始买米,甚至花高价花重金也要买米。 以往十几文钱的米现在已经长到二三两银子,甚至更多。为了抢夺一些糙米,好几个百姓还动手打了起来,打的头破血流,朝廷这边知道后立马派官兵镇压。 奉天殿内。 百官齐刷刷站在一旁,魏洛风坐在高堂,“各位爱卿怎么看?” “皇上,这场蝗祸实在来的毫无征兆,若非皇后娘娘洞悉先机,怕是连最起码的五成都保不了了。” “皇后娘娘是怎么断定会有蝗祸发生的?莫不是....” “高大人慎言啊,皇后这明明做了好事,怎么每次有点什么到您嘴里就变味了呢?” “呵,曹大人,我这话还没说完呢,您怎么就肯定我是要说什么?” “行了,朕现在需要一个解决的方法。”说到此处,他抬眼看向怕裴大人,“裴大人,劳烦你统计一下人数,再和工部张大人一起协助处理。该怎么做相信你们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对于这些突发事件,确实算游刃有余,表达了下心中的想法,得到许可后就有条不紊的去处理事情了。 萧家这边的米也悉数运到,百姓们才没饿肚子。 城隍庙那帮孩子下学后也来帮着派发米粮,每户按人头可以领救济米粮,算是一点小福利,之前的米价也没涨太多,在原有的价格上也只是涨了二三文钱,全都在可承受范围。 可有些人为了囤积居奇想多买一些,这种不良风气被发现后,小福子立马汇报给了明轩听。 闻言,他立即吩咐所有人,但凡想使这些小聪明的,统统不许再次购买,并且或以重罪。 一开始有人不信顶风作案,被揪出来之后就被知府关到衙门去了,这下有了先例,所有人也不敢再乱来。 解决完这些事,皇后又去躺着了,反正都有人处理,实在也不用她操心。 喝完安胎药后嘴里含了个果脯,裹着被子看话本什么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摸了她的脸颊,只是轻轻一抚,那手凉的像玉石,大抵是察觉她的冷意,过了一会儿那手就抽开了。 她下意识拉了拉被子,心里想着大概是秋老虎过去,突然降温才会这么冷。然后又幻听似的听到外间有人在说话。 “皇上,现在土番那边联合其他部族已经在草原上起义,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神仙的帮助,这一路打来,已经攻下我们三座城池了。” 难得秦和一口气说这么多,看来是婚事取消了。 魏洛风闻言,皱了皱眉:“朕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一仗我得自己去打。” “您自己去?”秦和急道:“温太医走前与我吩咐过一定要督促你吃药督促你不劳心,你要是去打仗势必要运真气,只会加速毒....” “别说了,以后这些话别在皇后面前说,你先下去吧,整顿整顿,随时就能出征了。” “皇....” “下去!” “诺....”秦和叹息着往外走,如果要让皇上留下那就只能告诉皇后中毒的事,如此有了皇后的挽留皇上一定不会再去冒险。 第488章 凰图腾 他还在盘算着怎么让皇后无意知道,殊不知刚才二人的话已经落到萧尘霜耳朵里了。 刚才听秦和说中毒.... 自登基到现在转眼快入冬了,怎么会....怎么会中毒... 难道是在沙城那次? 萧尘霜心里担忧,还来不及细细分析,听到脚步声就又立马跳到床上,蒙着被子装睡。 魏洛风坐到他身边,撩开她贴在脸上的头发,“睡个午觉也不老实,我是没见过哪个女子像你这般披头散发。要是你家相公是个胆小的,不经意看到这副模样,会不会觉得是个女鬼躺在身边?” “哈!”她腾的坐了起来,用手掐着他的脖子,“还我命来~” “啊,女鬼饶命....” “就冲你这话我要是女鬼非得把你吃喽。” 魏洛风:“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你应该是神仙姐姐饶命,我听着心里舒服了说不定就不吃你了。” 魏洛风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那重新来一次?” “别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过来就看到你正睡着,何时醒的?”他表情漫不经心的,语气淡淡,但了解他的都知道这话有试探之意。萧尘霜作出平静,“就刚醒的,因为有点饿,我想吃芝麻糕。” “好啊,听姑姑说孕妇吃多吃黑芝麻,将来孩子出生后头发会很浓密,那我让江州厨子给你做?” “不...我想吃你亲自做的。” 行,你在这等我,我这就去。 待他一走萧尘霜才慢慢起身坐到梳妆台上,抬眼看了看窗外,“方大哥?” “娘娘好眼力,这样都被看到了。” “见你回来想必是有消息了,那个云游神医的下落找到了吗?” “回娘娘的话,已经找到,只是他如何也不肯轻易医治,我们又不好暴露身份,要不给绑回来?” “这种世外高人脾气都比较怪,暂时先缓缓吧,继续严密盯着他的行踪,等我确定宫里的事情之后再说。” 她之前就一直在找这个神医的踪迹了,一开始是为了明轩,自从发现许梅的事后,就问过别的大夫,得知那种潜藏在体内的毒要想医治,他们这些医术平平实在没那个本事。 所以才让人找这个神医,本来也是想如果找到这个人,顺便也能帮魏洛风看一看,到底他中了尸毒,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但就是怕万一。 没想到最后还是出现了这么个万一。 … 做芝麻糕可不好做,不过自家媳妇要吃那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做。好在这胖墩厨子是个不错的厨子,做的一手好菜不说,当师傅也很是称职,在他的指点下,魏洛风顺利出炉了一笼芝麻糕。 他把盘子递给魏洛风的时候,无意触到他的手腕,神情微变,仅是一闪而过就恢复了平静。魏洛风擦了擦脸上的面粉,“刘大厨你看怎么样?” 刘大厨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嗯很好....皇上可真是天赋极佳,学什么都很快。” “还不是你指点的好,那朕现在先给皇后送去。” 身后的宫人也不敢让皇帝亲自端啊,这给皇后亲自下厨那是爱意,可若真的跟在后面任凭皇帝忙碌那,就是太傻了。 魏洛风让人把托盘里放下,然后走到萧尘霜跟前,轻轻抚过她的肚子,“媳妇尝尝?” “你动作倒是很快啊,闻着也香,看着也不错,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了。” 魏洛风:“你尝尝嘛,我方才也问了刘大厨了,孕妇吃什么比较好,朕打算呢以后没事就给你做好吃的,专门给你做。” “这味道.....”她皱着眉头,好像太甜腻了...而且中间好像没熟。肯定是那江州厨子看他是皇帝所以不好批评,但是这手艺.... 他满是期待的看着她,“怎么样,好吃嘛?” “好吃....” “真的?哈哈,看来我在这个上面很有天赋,那以后我会经常做你喜欢的东西给你吃!” “经常?以后?” 魏洛风笑道:“傻瓜,不用感动,朕虽然是一国之君,但也是你的夫君,你怀着孩子尤为辛苦...” “算了皇上,其实臣妾觉得....为了孕妇和胎儿着想,臣妾还是吃御膳房准备的东西吧,您毕竟要日理万机。” “皇后是怕我太辛苦?哈哈,不碍事的,下次想吃什么就让小福子告诉我,然后再给你做。” 还不等她回答,就被几个大臣喊走了。 “啊这……” 他走之前安慰了几句,说可能会打仗什么的,让她不必操心。 暗地里已经点算了粮草,让范佑纯去操练兵马,在冬季之前出征,最好是直接进入敌人后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此时的草原正是牛羊马群生产的时候,正忙着,在这个时候起兵攻打魏国,可见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所以他也不打算与这些人起正面冲突。 同时也在准备着让皇后去温泉行宫,知她身子畏寒,若是要生产大概也是在来年一月,最是严寒的时候可千万受不得风,所以这早早的就宫人过去那边布置了。 转眼又是半月过去,宫外传来喜讯,说是喜儿有了身孕,这可把萧家上下激动的,要是生个儿子将来多半也是要继承萧家的,那自然是喜事。 为了表示看重,皇后赏了一堆珍宝,还让太医住在府上照顾头三个月。 这一日,又到了点算国库的日子,关系到之后要去安南购买战马的问题,所以魏洛风也一并去了,顺便还带上了萧尘霜。 他知自己也许活不了多久,也在有意无意的锻炼萧尘霜,所以特意让人把她也请了过来。 帝后二人进入国库跟着内务府和礼部的人一道点算清楚,反复核对了支出和税收什么的。 “皇上,这些账目也全都在这儿了。” “待会直接送到御清殿吧,回头再让季大人让人带去核算,务必在三天内给朕一个准确的数。” “诺。” 魏洛风笑了笑,转眼看了眼萧尘霜,“皇后,朕带你去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 “是我们魏国的镇国之宝。” “魏国还有镇国之宝嘛?” 魏洛风:“当然,事关魏国命脉,很重要,走,我带你去看看。” “既是镇国之宝我恐怕也不方便,还是不要去了。” “瞎说什么,以后这些都是你和儿子的。” 听到这话总有种他在交代后事的感觉,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这大傻子,万一是个女儿呢? 她无奈,跟着他往里面走去,国库里还有两个密室,他一边往前走,一边介绍那镇国之物。 此物还没建国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据当年的占星师所说具有扭转乾坤之效,只要以血为祭,便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类似于复活什么的。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谁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具体需要借助什么媒介也没人搞得清楚。 “真的能把人复活吗?” 魏洛风:“父皇以前与我说过,确实有这个奇效,不过....”他默了默:“这些东西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将那宝物从密室中取下,然后慢慢展开在她眼前。 “这就是凰图腾,尘霜你看到了吗?” 第489章 出征 “是....这画....” 她当场就呆住了,这画她见过,之前服下忆梦丹的时候就看到过最后一幕,看到魏洛风的下场.... 当时她就很好奇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惜一直想看却看不清,直至现在看清了才知道是这样的。 画中的祭台上空无一人,但四周却全是穿着...吉服的人,好像在围绕着那龙纹鼎在举行某种仪式。 原来这就是凰图腾? 正当二人晃神之际,几个身影蹿了上来,一把就拿起那凰图腾闪到了一边。魏洛风第一反应就是护住自己的媳妇,确定媳妇没事才顺着几人逃窜的方向看去。地上是脱了一堆的官服。 “看来是有备而来。”他走了出去,让秦和等人护送萧尘霜回宫,随即亲自率领墨玉等人去捉贼。这盗走的可是凰图腾。 看到大批禁卫军出动,不用想也知道发生大事,宫人们也难免慌乱。皇后这边被保护的严严实实退守回了凤仪殿,秦和刚走不久她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拉到寝殿内。 那人是宫人打扮,虽面貌平平,神情看着奇怪,似是易容。 可那双眼睛她却认得,她疑惑道:“裴媛?” “不错,是我。”她毫不在意的撕下易容的假脸,“多亏了你,这一次你做的很好,任务也很出色,此番我们就要回梁国了,你...是继续当你的皇后还是随我回去?” “你在说什么?” 裴媛:“看来你是不愿意回去了,也是,若我做了皇后肯定也舍不得这个尊位。不要紧,即便你不回去见公主,剩下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了,你彻底自由了。” “什么?”萧尘霜还处于懵然状态,就看到魏洛风黑着一张脸走了出来,显然是听到刚才的话,她下意识的想去解释什么,可是自己都没有搞清楚又该怎么解释? 她回头看向裴媛刚才站的位置,此时人也早就没了。这才猛然察觉,莫非刚才裴媛一直知道魏洛风在殿外所以才这么说,为的就是.... “皇后,刚才....” “不是,你听我解释....” 魏洛风的脸色立马转为担忧之色,刚才听到那些话不生气是假的,可当看到她着急彷徨的神情,那些责备的话说不出口,只是急急过去揽住她,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受伤这才心安。 “会不会是裴尚书的意思?” 萧尘霜反倒有些内疚,“难道你就不想问我吗?刚才她那样斩钉截铁的,我...” 魏洛风:“明知道她是故意分化你我的感情,我岂会上当?你先别着急,这些我会处理,我总觉得不安全,秦和留下保护你。” “不用,我有时雨他们暗中保护,你得想办法把东西追回来。” “时雨?” “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十分娴熟的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参见皇上。” “你小子....躲在房梁上?“ “也不是,有时候是。” “咳....”魏洛风蹙眉,总觉得怪怪的呢?不过眼下有人保护那也暂时无需操心,他在她额间亲了一口,然后点齐了人在皇宫周围进行地毯式搜索,并且让人关闭了城门。 这来的也太猝不及防了,完全就没有料到。不过刚才裴媛说什么公主什么梁国,难道她一直是在帮梁国做事? 从皇宫一路出来,魏洛风的神色冷冽,让人去四处搜索,只是结果不太理想,接连两天都没有半点消息。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无痕蹙眉:“皇上,不是卑职怀疑什么,只是那天的话实在太可疑了。” “住嘴,这种事情朕不想传出去。” “是,卑职知道了。” 此事绝对是筹谋已久的,难道也是因为知道凰图腾的真正做用?但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去这么做,值得? 因为如此一来两国势必要扯破脸皮的。几个大臣听说之后也各抒己见,慢慢的,这件事就似乎形成一个阴谋,先有土番在前,后有梁国乱后,如此说来是他们暗地里已经结盟? 既然要开始对付魏国了,那魏国自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宰割的。于是魏洛风当下决定立即出兵攻打土番。他魏国虽不是什么以武治国的朝代,但对付区区土番也不是什么问题。 这事儿传出后秦和也坐不住了,即使违了大忌也在夜里闯入了皇宫。 小福子等人先是阻拦一番,但看秦和很少如此失控,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先禀报给皇后,再让皇后做决断。 深夜被吵醒,萧尘霜悄悄起身,替魏洛风盖了盖被子,轻手轻脚的去到殿外。 秦和跪在地上,垂着头一言不发,见那双绣着火凤的绣花鞋映入眼帘才慢慢抬起头。 萧尘霜:“皇上也在本宫寝殿,到外间说吧。” “娘娘,其实皇上已经身中剧毒,温太医此次回药王谷便是求医仙相助,可皇上却执意带兵出征,娘娘只有您能劝阻了!” 萧尘霜:“就是说这事儿?” “是....”秦和愕然,他想过很多对话,但唯独没想到皇后的神情居然如此冷漠。 这么久了,难道她根本没有爱过皇上? 萧尘霜挥挥手:“你回去吧。” “是,可是娘娘您到底怎么打算?如果劝不下来,明日....”明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萧尘霜没再理会他,吩咐宫人守住凤仪殿,这话自然是说给秦和听的。 能怎么办,他说也说了,依旧无济于事,难道真的要看着皇帝亲自出征? 回到寝殿内,她坐在床边,用手缓缓抚过他的头发,然后抹平他眉间的忧愁,然后再慢慢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这是她最近新添的爱好,就是喜欢握住他的手,下意识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尽管知道根本就捂不热。 他这些日子也怕自己的体温太低冰到她,尽量避免接触,所以刚才有动静就立马惊醒了。 “尘霜?” “是我....” 魏洛风摸了摸旁边的被子,拿起披在她身上,“怎么穿这么点,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是皇上太累了吧,我看你做梦还皱着眉头,是不是梦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啊?” “没有,就是....也没什么,只是有些话想和说,也算是商量下...” 萧尘霜往里挤了挤,“你以为我这个皇后真的每天就只混吃等死?你要出征这么大的事,就算瞒的再好也总不能真的密不透风吧。” “所以....你都知道了?”魏洛风有些心虚,看她一派了然的模样呆了会又道:“是不是秦和那臭小子说的?” 萧尘霜握了握他的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区区土番也不在话下,只是不要掉以轻心。至于梁国这边...我会设法帮你安顿下来。” “梁国....” “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是在帮梁国公主司徒月做事?” 魏洛风:“我没有这么想,我说过不会怀疑你。” 第490章 岌岌可危 “不会怀疑不代表没有怀疑,其实我后来去查过,你还记得我说过我十三岁失去记忆的事吗?” “难道就是和那时候有关?” 萧尘霜:“更多的详情我也不太清楚,但十有八九是有关系的,总之你放心的去,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走之后魏国就由我来守护。” 沉默许久,魏洛风终于抬起手捧起她的脸颊,眼里含着泪,“皇后....我突然有点怕了。” 他紧紧盯着她的面容,“我从来不觉得死亡是结束,但是现在我很怕死亡,也很怕意外的来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谁来护你周全,谁来陪你走过一生流年。” 萧尘霜钻进他的怀里,“不要怕,永远也不要害怕,就算是黑暗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等到黎明的到来。” “皇后....” 二人紧紧相拥,这一刻无关情欲,只是想拥抱自己所爱的人。他的胳膊被她枕了一晚上,到第二天的时候已经有些酸痛麻木,只是时间到了,不得不走了。 他本意不想吵醒她,所以让人到隔壁偏殿穿衣,但最后还是吵醒了皇后。她拿起那些厚重的盔甲亲自为他穿上,绑好护膝,绑好手甲,很是细致。 “都说女子的血可以为心爱之人挡灾,我也不知是真是假,这玉蝴蝶用我的血浸过,你好好保管。” “真傻,我已经做好全部的作战计划了,土番这遭必定是活不了了。” 萧尘霜笑着点点头,倒也不担心土番,只是土番过去就是高车和铁勒两族,这两族向来和梁国走的比较近,就怕草原三部合起来,魏国大军寡不敌众。 至于魏国后手方的燕国无所畏惧,怕的是过去的梁国。虽然有安南部族挡着,到底只是草原游牧,作战力虽强,但物资远远不及梁国,若是梁国此遭真的发起进攻,燕国也势必在后,魏国国都空虚,只会面临亡国的境地。 所以这场仗不只是他的,更是她的。 重活一世就是要守住这个国家,守住他的天下,守住他爱的子民,如此才不算枉费。 皇帝出征前让萧义和贾太傅等人辅佐皇后监国。其余大臣略有不满,但说到底皇后现在腹中怀有皇嗣,也只能将不满吞下,每日汇报各地情况什么的。 转眼过去已是十月底,满目金黄,叶子簌簌的掉,到处都枯黄一片了,准备着过冬。 皇后闲着无事就开始为自己孩儿绣花什么的,而碧水就帮忙照看莲衣,这期间喜儿也时常进宫请安,虽然明轩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但有了喜儿这个弟媳从中做好事,二人的关系缓和不少。 这不,便是喜儿带着萧尘霜喜欢吃的腌菜进宫了,不是什么好的,却也是明轩闲着无事亲自泡的,是无意听到下人们提起说皇后最近喜欢吃酸的。 他想着酸梅杏仁什么的吃的也太多了,宫里肯定没有腌菜什么的,于是在某天出太阳的时候就买了很多青菜回家,跟着柳盈学做腌酸菜。 这种配料不管是拿来做豆腐鱼汤,还是肉丸子,或者加入粉丝什么的,都很好吃。 其实在之前打算入仕的,经历这些后也不打算入仕了,觉得追逐权力毫无意义,既然现在还留着一条命苟活,不如做点利民的事。 所以后来就跟着祥叔学做生意什么的,现在也算是商会中比较重要的人员之一了。 看着自己夫君有成就有主见,喜儿也是与有荣焉,见了皇后就叽叽喳喳说着宫外的事,发生的事,有时候还会请教她的意见然后再进行传递。 许梅自知心中有愧,便去了静庵修行,跟着师太学医,会讨教些方子什么的,自己先试过,确定没有问题再让人带给明轩。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所有人看起来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 这一日,周雁天传来了消息,说是皇上战无不胜,打的土番节节败退。 高车铁勒两族本是结盟,但是看到魏国来势汹汹,缩着不敢出头。 小小土番就被打的屁滚尿流,其中还掳获了很多牛羊,再有半个月就打算班师回朝了。 对于魏国而言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只是梁国那边的动静也越来越大,只是多番打听也没能弄懂他们盗走凰图腾的目的,也只能继续盯着,然后一边做好防范,半点不敢松懈。 “主子,七皇子说来给您请安。” “怀敏?”萧尘霜摸了摸趴在脚边的雪球,“让他过来,准备些吃的,对了,把雪球牵进去。” 碧水:“为什么每次七皇子过来都要把雪球拉走啊?” 萧尘霜:“没办法啊,雪球是这里的主人,多少得让着些的,七皇子身边那只狗狗和咱们雪球不对付,见面就要掐架,所以带走雪球是最合适的。” “好吧,那委屈你了。”碧水摸了摸雪球的脑袋,雪球一直都比普通的猫狗要聪明,听懂自家主人的意思,不情不愿的进偏殿了,走之前还在门口撒了泡尿,好似在宣示自己的领地。 果然魏怀敏一来,他牵着的小狗闻着味儿就龇牙咧嘴的。 这小东西看着小小只一个,发起狠来倒是天不怕地不怕。 这让她想到一句话,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狗。 他踢了踢小黄,“别闹,再闹就出去,吵着皇嫂了。” “哟居然叫我皇嫂了?”萧尘霜满是欣慰:“所以经教导过的就是不一样嘛,来,坐下,这是给你准备的酒酿团子。” “我不是来吃东西的。”他一坐下就自然的端着碗,拿起勺子吃了几口,“味道不错,不过有彩色就好了。” “那以后常来,本宫让人备着,只要你好好念书识字,想吃什么都可以来我这凤仪殿。” 魏怀敏嘟囔几句,还真把他给当小孩儿了。 萧尘霜听他嘀嘀咕咕,立即揪着他耳朵,“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疼,你这没轻没重的,回头你孩子生出来也是个暴力分子。” 萧尘霜松了手,“行了,你今天想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吃酒酿丸子吧。” “当然不是,是给你带好消息的。” “哦?是鲁王那边的好消息?” 魏怀敏:“鲁王有意和梁王结盟,看来咱们这次是岌岌可危了。” “是啊,两方要是结盟,我们魏国可以说是毫无还击之力,即便有安南相助,也只是螳臂当车。” “那现在怎么办?” 碧水在一旁听着,“这很简单啊,不让他们结盟就好了呀。” 魏怀敏看了她一眼,叹息道:“碧水姑姑有所不知了,这鲁王一向对我们魏国虎视眈眈,之前你也听说过,还举兵攻打,结果把自己给套进去了。”他顿了顿,“现在要是和梁国结盟,那鲁王不得笑醒啊。肯定啊是这梁国许了什么丰厚的报酬。” 小福子:“那咱们也可以如法炮制啊,只要先掌握到鲁王想要什么,咱们再奉上不就好了吗?” “这也可以,不过那鲁王到时候就坐地起价了,想想就是觉得不甘心。” 三人讨论无果,见皇后一直没说话,魏怀敏敲了敲桌子。“皇嫂你怎么看?” 萧尘霜回过神,“真是天助我也,我之前一直想不到法子怎么解决梁国这个麻烦,但现在我已经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萧尘霜诡秘一笑莫测深浅:“去把秦和和墨玉找来,哦不,还有丞相。” “国丈?” “是了,把他们都请到东殿。” 第491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众人接到皇后召见的消息也不敢耽误,直直的就往宫里赶。萧义最先来到东殿,看到桌案上摆着一尊佛像,全身紫玉通透的,看着就特别贵重。 他先是一愣,但未忘记君臣之礼,萧尘霜也没正眼瞧他,只是抬了抬手,嘴上说了两句客套话,让人赐坐。 又是一盏茶功夫后,贾太傅和秦和,墨玉也相继来到东殿,各自行礼寒暄。看人都来齐了,萧尘霜态度一改刚才那样冷漠,笑了笑:“今日请各位来是有事相商。” “皇后娘娘但说无妨。”萧义率先开了口。 萧尘霜温和一笑:“父亲,你是我魏国丞相又是国丈,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替本宫,以魏国的名义将这尊佛送到梁国去。” “送到梁国?皇后,现在梁燕二国有结盟之势....” 萧尘霜:“至于贾太傅....听说父皇生前有很多细作的名单都是在您手里,梁国内可有我们的人?” “回娘娘的话,这个自然是有的。” 萧尘霜:“那就好,这是本宫抄录的一段话,你拿回去背熟了,选两个可靠的人,只要能够出色的完成这次的任务,今后那细作就可以回到魏国,高官俸禄应有尽有。” 贾太傅愣住了,这简直就是大买卖的,皇后娘娘是心里有了主意要如何对付梁国?他赶紧点点头,“微臣领命。” “至于秦和和墨玉,你们务必保护好国丈此次出行。” “可是我等一走谁来护佑您的安全和皇城的安全?” 萧尘霜:“总之按本宫所说去做,什么也不要问,明日就启程送到梁国王上手里,顺便再见见司徒景。” “司徒景?是那大梁长公主的三弟。” “不错,正是他。”萧尘霜走到萧义跟前,“父亲,若你见到他就问他三个问题,然后把答案告诉我便可。” 萧义:“是哪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他想不想拥有至高的权利。 “第二个问题,他是不是真的愿意居于裙下?” “第三个问题....如果前两个他的回答是想和不愿,那第三个问题不必再问,本宫会亲自接见于他。” “诺,老臣记住了。” 萧尘霜挥了挥手,让众人先行退下。出去之后四人便各自猜测起来,这一次皇后娘娘究竟想做什么,贾太傅听着那意思,想到了什么,但又不太好说。 萧义:“你我都不是什么外人,若你想到什么直说便是。” “我觉得皇后是想拉拢司徒景。” “可这个司徒景....看起来是个游手好闲的王爷,根本无心问鼎皇位啊,再者说他平平无奇,连司徒月都在他之上....” “在他之上.... 二老互视一眼,顿时恍然,好像猜测到什么,即便不完全正确,十有八九也是跑不了了。不得不说,皇后娘娘这一招果然是奇啊。 试问谁能对权力不心动?当金山银山摆在你眼前,可以买到任何你想要的,当拥有生杀之权,当有人愿意扶着你踏上那个宝座,难道你能拒绝诱.惑? 都是俗人,无可避免。这司徒景这般形象说不定就是一种掩饰,身在皇家的人,又有几个是毫无心机的。 这一点萧尘霜十分明白,因为魏怀敏就是很好的例子,所以才打算从司徒景身上下手。 即便拉拢不成功也无碍,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主要的目的。 萧义这边已经准备好,墨玉点算了大批部.队护送着国丈和佛像上路了。 有句话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萧义被请过去了,当然就没法轻易打发了。 是了,梁王没有主动邀请,但是他的女儿司徒月却用行动来相请了。 墨玉听着国丈说这些话还是不太懂,萧义笑笑:“要是你都懂了,老夫这个位子就得让你来坐了。” “那还是算了,你让我征战沙场还行,耍这些阴谋诡计我实在不会。” 萧义:“不战而屈人之兵,不就是你们军人所为吗?” 墨玉:“兵法也可以用到朝政上?” “那是自然,要学会融会贯通。行了,此遭也歇的够久了,咱们启程吧。” 大部.队花了七八天的时间到达了梁国,这个时候的梁国是想出征的,但是突然接到魏国国丈到访的消息,着实让梁王吃了一惊。 这魏国想耍什么花招? 莫非是来求和的? 梁王身边的文士:“梁王不必忧虑,待我们接见一番也不迟。” “那就先看看吧,不过别着急,他们虽然来了却不用马上接到宫里来,先在驿馆住着。”梁王坐在宝座之上,闭目养神。 只要再过半月就要和燕国结盟,到时候势必无坚不摧,又有什么担心的,所以对于魏国到访虽心存疑虑,但也确实不放在眼里。 得在此之前就给一个下马威,要是觉得自尊受挫闹起来的话,那他就可以把事情变大,届时就有更好的出兵由头了。 一行人被安置在驿馆,墨玉见此状况略有不满,不过萧义却很沉得住气,让他不要动怒,安安心心的在驿馆住下。 与此同时贾太傅这边安插的细作也开始活络起来,不管是在宫里的,客栈里的,哪怕是街边的卖油郎都开始讨论起来魏梁两国的关系。 说两国果然是兄弟之国,先是将国宝借给了梁国,如今又送来玉佛恭祝梁王来年大寿,这份诚心怕也只有关系极好的盟国才会如此做了。 更有甚者就将那凰图腾的作用宣扬的更具有影响力,再原有的基础上神话了这镇国之宝。 如今整个梁国都知魏梁两国的结盟之心,自然就将之前要和燕国结盟的消息推翻。 这消息自然的就传到司徒景的耳朵里,他平日里就很悠闲,没事就在园子里栽种这些花草,还专门建了个温室来培养新鲜的花种,因此深得建宁城这些夫人小姐的喜爱。 长的又是白面生生的,虽然三十好几了,但一点不显老成,除了生的英俊,为人又温和没什么架子,但凡有关花种的问题他都乐意赐教,风评极好。 只可惜这人对权力不向往,每每上朝都装病,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把这个闲王给忘在脑后了。 谁也没对他有所提防,连司徒月也不将这个无所事事的三弟放在眼里。 “王爷你说好不好笑,我们梁国何时与魏国结盟啦,这些人都疯了吧,哪里传出来的消息。” 司徒景小心翼翼清理杂草,这些杂草混合泥土里和花争夺养分,就应该连根拔起。他擦了擦手,接过幽华递过来的茶水,“看来父皇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什么如意算盘?”幽华不明所以,想了一会儿,恍然:“您是说结盟的事儿?” 司徒景:“梁燕两国结盟不成了,而且父皇也无法出兵了,如果真的要坚持出兵,恐怕现在的局面就会反转,到那时反倒是让魏国占尽了便宜。” “啊?” 司徒景笑笑,这背后的人还真是惯会诡计,好一招无中生有,大家都知道魏梁两国向来不睦,可前不久魏国宝物失窃,疑似梁国所为。 一开始还藏着掖着不愿让人知晓,但现在却主动出击,借着天下人之口大肆宣扬,这宝物是他们魏国借给梁国的,不仅表现的大方得体,更是对梁国的万般信任。 换句话说如果梁国此时攻打魏国,那势必会被天下人唾弃失了民心,即便不在乎民心,执意攻打,那接下来燕国这边会如何想? 是不是会觉得原来你梁国早已和魏国暗度陈仓,却还来与我燕国结盟,保不准就是你们想并吞我燕国的奸计。 即便你们真的闹掰了,可这样一来就可以断定梁王毫无君王风范,可以出尔反尔的攻打盟国,谁又能保证燕国不是下一个魏国? 所以不管从什么地方来说,这一次,燕国绝对不会再与梁国结盟,搞不好魏国抛出橄榄枝....那么这局面势必会有所扭转了。 “听说魏国皇帝出征了,现在主持朝政的是皇后?” “正是。” 第492章 三个问题 司徒景:“有点意思,一个女人....本王倒是真的很想见见这个女人。” “王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父皇那边肯定已经知道这些事了,但一直晾着不动,必然是不想面对,更是拉不下这个脸。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帮父皇分忧,你立马点几个王府亲卫去接萧义到闲王府来。” “诺。”幽华这边立即就去驿站接人了,只是去晚了一步,因为萧义一行人已经被司徒月给接走了。 他只得如实禀报。 司徒景听后也没什么别的反应,收拾了一身然后进宫去了。 按照司徒月的个性接走萧义他们必然会立即进宫的,就算梁王再不愿意这好酒好菜的也得招待着。 他坐在马车上,懒懒的靠着窗框,司徒月这是心虚吗?盗走凰图腾.... 在梁王宫里有个不是秘密的秘密,继承王位并非只有儿子可以,即便推选出女王也没有什么,过去也有女子执政。 而司徒月又是如此优秀的女人,巾帼不让须眉,总之特别的棒,和她的驸马更是感情深厚,夫妻俩一唱一和的,有他们在别的皇子皇孙就没了光彩。 只是驸马死后司徒月就受到影响,不论是兵力还是别的,所以宫里人都知道她一心想复活自己的驸马。 这件事梁王也知道,他当然是不赞成的,虽然这些年司徒月安插在魏王宫里的眼线什么的汇报了不少消息,但总的来说这些棋子都只是为了得到凰图腾。 对此他多少有些失望,能被感情左右的人,怎么统一别的部族? 王殿内,梁王坐在上首,脸上带着虚伪的笑意,尤其见到萧义和墨玉进来时,那笑意就更加灿烂。 穿着一身橙衣劲装的司徒月抱拳行礼,“父王,萧国丈和墨统领已到。” “来来来,快快入席,寡人准备了些吃食,也不知合不合胃口。” 合胃口?要真这么客气为他们着想,之前也不会把他们晾在外面这么久了。墨玉默默摇头,这些人还真是披着一张假皮啊。 萧义温和一笑:“看着如此丰盛,长公主没少费心吧。” 司徒月坐在梁王下首处,“费心也是理所应当的,听闻国丈此行过来是送礼的,都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如今这礼物珍贵,还亲自送来,实在让我等汗颜。” 萧义:“公主不必如此,早就听闻大梁风土人情别具一格,尤其待人热络,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能见到公主,又更是美事一桩。” “萧国丈过奖了。” 二人你来我往的谄媚,梁王已有些不耐,恨不得立马就套出话来。 他端起酒杯,“这杯是寡人敬萧国丈的,只是不知要在建宁待多久呢?” 墨玉闻言,笑道:“梁王不是如此小气的人吧,这就下逐客令了?” “墨统领误会啦,寡人的意思是此次过来路途遥远,怎么也得让皇儿陪着你们四处转转,好好玩闹一番,若是愿意也可留待下月吃寡人的寿宴。” “哈哈,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不过具体也待不了几日,魏皇后已有身孕,我这做父亲的得早日回去帮着处理政事。”萧义拢了拢袖子,拿起筷子夹了块肥牛肉在嘴里。 梁王一听,便连连道喜,不过总算也知道他在这里待不久,那接下来的事也好打发了。 只要堵住百姓这些嘴巴,别让事情传出去,燕国那边未必会有所行动,晚些时候去解释一番也不耽误大计。 宫门一开,太监的声音从外传来,就看到一个白面生生的男子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一股慵懒,很是随意的朝梁王行礼,又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司徒月:“坐无坐相,你是不是种花种傻了?” “没有啊,今天还专门没有种花呢,对了,你家里的杜鹃养的如何了?” “....有尊客在此,别闹。” “尊客?”司徒景左右一瞧,目光落到了萧义身上,“哦,就是魏国的国丈?” 梁王:“这是寡人的三子司徒景,让萧国丈见笑啦。” “哪里,王爷这是真性情,老夫很喜欢。”他朝司徒景点了点头,眼神变得略微柔和起来。这王爷看起来平庸,可那眼神却是清透的很,得想个办法与他接触才行。 念及此,他装作对花艺感兴趣,司徒景也乐意把自己的经验传授。 梁王见二人相处不错,就把接待萧义的重任交给他了,至于司徒月,那是要跟着梁王一起处理燕国的事的。 毕竟指望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还不如指望老二。 这日,俩人游山玩水后在城外的亭子歇下,下人们也抬上了棋盘,供二人消遣打发无聊的时间。 司徒景:“听说萧国丈棋艺了得,刚好本王也深有研究,不如你我二人对弈一场如何?” 萧义笑呵呵:“难得王爷有兴趣,老夫也乐意奉陪,请。” 二人各执黑白棋子,从一开始的你追我赶,然后到大杀特杀。 不得不说司徒景很冷静,头脑也很理智,能清楚的找到对自己有利的位置,所以每次落子都让萧义深感挫败。 接连好几盘,萧义也输的心服口服。 司徒景笑笑:“棋盘上输了没什么,人生不只是黑白棋子这么简单。” “看来王爷是有话要说啊。”萧义捋了捋胡子。司徒景起身道:“有话要说的应该是国丈才对。” 看来萧尘霜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个司徒景确实不简单啊... 萧义笑了笑:“实则是皇后让老夫带三个问题,希望王爷能如实回答。” “哦?三个问题?”司徒景十分大方:“萧国丈直言无妨,本王必问必答。” 第一个问题,您想不想拥有至高的权利。 司徒景神情淡淡:“求之不得。” “第二个问题,您是不是真的愿意居于裙下?” 司徒景挑眉:“深恶痛绝。” 果然如皇后所言,回答都对的上.... 等了片刻,司徒景看了他一眼,“国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没发问呢。” “最后一个问题等着皇后亲自问吧,我明日要回去了,王爷可有什么话要我转告的?” 司徒景:“同样的,我也要问皇后三个问题。”他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变得幽远起来。 带着司徒景的三个问题,萧义顺利返回了魏国,路上按照原计划故意派人去燕国那边散播那些事,如今梁王自顾不暇,暂时也不会来找魏国的麻烦。 马车上,墨玉有些不解,问道:“其实梁王可以把我们扣下啊,这样就能要挟了。” “他既然要讨伐魏国就是为了问鼎天下,如果真的把我们留下,要是传扬出去他的名声岂不是臭了?且不说百姓如何口诛笔伐,如此你觉得其他部族会怎么做?” 墨玉闻言,陷入了沉默,倒也是,这些部族要是联合起来....发起进攻,必然又是一场浩劫。所以这天下还是得合成一家才行,这样四分五裂的...确实也让人头疼。 回到淮安,萧义也没歇着就去见了皇后,顺带着提了三个问题。 萧尘霜觉得这司徒景确实有点意思,想来他也应该猜到自己的答案,所以这回答什么的也不用去传递了。 与此同时,魏洛风这边更是大获全胜,土番受到重挫,像丧家之犬般四处逃窜,别的部落见魏国声势浩大,又听说与梁国结盟一事,不敢去收留土番的王子,最后被逼到河内自刎死了。 冬季来的早,草原很多部族都已经准备好迁徙,魏洛风也不打算率军深入,这冬季本就行军缓慢,要是继续深入只会招来祸端,思虑再三后决定回去。 路途上听到一些传言,关于他们和梁国结盟的传言,无痕奇怪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话传出?” 魏洛风:“朕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对了,从这里到安南有多远?” 第493章 草原上的皇帝 “到安南大概三日。” 魏洛风:“也很久没见到昭云了,朕打算先去安南,你们带兵回淮安。” “那属下陪...” “不用了,这里离安南很近,朕打算去看看,你先回去告诉皇后,让她别担心。” 草原向来如此,在大雪没来的时候要迁徙到温暖的地方,而且这个季节草原上已经没有适合牛羊吃的草料了,得往南走。 安吉鲁达这边也不例外,只是他们不必四处奔走,他们也筑有城池,效仿汉人,只是改不了游牧的习惯,所以除却冬季都会在草原生活。 今年提前了,也是为了王后和王子。 魏洛风虽中了毒,但体力仍异于常人,不到三日就已经到了安南国都。 他直接去了这里设立的驿馆和魏使驻扎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官员们皆是吃惊不已,不敢怠慢,立即带着他进了王宫。 说是王宫,其实比起来也就比之前的太子府稍大一些,和魏王宫肯定是没法比的,而且装潢布置也很不一样,到处都挂着图腾,挂着羊皮虎皮什么的,游牧民族好像特别喜欢用兽皮做装饰品。 “王后,魏国皇上来了。” “魏国皇上?”昭云赶紧让人带孩子出去玩,提起裙摆就往外跑,像回到十七八岁,每次哥哥外出执行任务后回来的情景。 她穿着一身绣花的吉服,头上还戴着银冠,走起路来叮叮当当,隔着老远就听到声音了。 “三哥!” 魏洛风迟疑片刻:“昭云?” 昭云:“三哥你怎么会来?” “攻打土番,想起离你们都城很近所以就来了。这是册封世子的文书也顺便给你拿来了,我那小外甥呢?” “哈哈,阿伊码,把世子带过来。” 世子好像比莲衣要大半岁,如今会走路了到处蹦蹦跳跳皮的不得了,大人稍微没盯着就不见了。 他也闲不住,听到有客来访就屁颠屁颠跑了出来,身子看上去很健壮,果然不愧拥有别部的血脉。 “来叫舅舅。” “舅...舅舅....” 魏洛风:“等过段时日你册封典礼的时候舅舅送你一个大礼。” 昭云伸手抱住儿子,摇摇头说:“皇兄不要破费了,没必要的。” 魏洛风:“还没说是什么呢,不管如何都是我这个做舅舅的一点心意。你在这里过的还好吗?“ “他对我很好,对了,你刚才说攻打土番....难怪这些日子有些别部不断来示好,一开始我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皇兄你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了。” 魏洛风:“此次来除了来看你以外,还有一件事。” “是关于梁国?” 魏洛风:“妹妹是越来越聪明了,安吉鲁达呢?” “他妹妹生孩子去喝喜酒了,我这就让人去请他回来,哥哥你先歇歇我,帮你准备热水洗洗风尘。” 安吉鲁达送了好些东西去自家妹子那,算是恭喜她生了对双胞胎,光是虎皮就有十几张。他刚刚才坐下,板凳还没坐热就听说魏国皇帝来了。 老皇帝已经驾崩,现在的新皇就是自己那大舅子。他没敢耽误,带着一队人马离开,他则骑在最前面,一路顺畅的到达王宫。 “魏皇帝呢?” “在屋里等着了,怎么样啊大王,公主生了个什么?” 安吉鲁达:“当然生了个人,我这妹子也厉害,生了双胞胎,那臭小子是个有福气的。” 那可不是,安鹿珠嫁的男人只是个普通的商户,不是当官的也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商人。居然能娶到公主,当然有福气。 一开始他是不同意的,后来是昭云说服的,也只得认了这门亲事。 他把鞭子交给下人,径直大跨步的走进王帐内。 “皇上!” 魏洛风:“还以为要晚上才能等到你。” 安吉鲁达:“听到皇上来了我就立马折回,对了我新酿了酒,放心不醉人,我让人带过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和皇上畅饮!” “.....”昭云无奈:“他就是这个性子,皇兄不要往心里去。 魏洛风笑笑没说话,等他把酒拿上来了,也没推辞客气,接连和安吉鲁达喝了好几碗才作罢。 “不能再喝了,朕此次来是有事相商。” 安吉鲁达脸色红彤彤的,拍了拍胸脯:“您一直在支持我们的牛羊...还出钱给我们修筑城墙,要我帮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魏洛风:“如今梁燕二国生出嫌隙,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个难能宝贵的机会,你有没有信心成为草原上的皇帝。” “草原上的皇帝?”安吉鲁达皱眉:“我已经对大魏俯首称臣,怎敢自称为帝。” 魏洛风:“到时你我共掌天下,若你想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怕只怕你没这个胆量。” 听到这里,安吉鲁达清醒不少,酒意全无,昭云皱了皱眉,“皇兄你的意思是....要助我们取得草原之权?” 魏洛风:“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现在草原上乱成一锅粥,所谓乱世出英雄,首先拿铁勒开刀,暗杀他们的可汗,控制他们的人马,再施以恩惠,接下来的事情昭云会帮你。” “这....这太疯狂了。” 魏洛风:“就算你们不这么做,迟早也会有人这么做,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等我消息再去行动。” “可是传递消息太慢,万一....” “放心好了,朕已经想到别的主意,这段期间会设法让梁国如期出兵,届时你们就可以行动了。” “好!”安吉鲁达豪迈的摔了手中的碗,“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安吉鲁达唯皇上马首是瞻,咱们就赌一把!” 二人达成协议,本还想多留他几日,但一来事情需要筹划,二来他实在太想念自己的皇后了,怎么也不想继续留下,第二天一早就马不停蹄的往淮安的方向赶去。 虽然没追上大部.队,但在大部.队回到淮安的第四天他也顺利到达了,一进宫就直直奔向凤仪殿。天刚刚黑下来,宫殿门口点了灯,他让值守的宫女不必发出声响,蹑手蹑脚的进入寝殿。 那大着肚子的女人伏案而睡,桌边是堆积如山的折子。 隔着屏风看向自己媳妇,他眉头不由皱了皱,走到她身旁,虽不想吵醒她,但这么趴着睡对胎儿对她都不好,于是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媳妇?” “嗯?”萧尘霜迷迷糊糊清醒过来,等看清来人是谁时,她又揉了揉眼睛,该不会还是做梦吧? 几天前无痕他们回来,她早早跑出去接,却也没有看到魏洛风的身影,不免空欢喜一场。 她叹了口气:“又做梦了....别人都想家,就你不想家,还敢来我梦里!” “你没做梦,这次是真的。” “什么?”真的是真的?她有些马不实在的摸了摸他的脸庞,下意识笑了下,连自己都没发觉,随即眼圈一热,“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好像瘦了?手腕怎么这么细?你没好好吃饭?” ....大猪蹄子,你就是怕我把你儿子饿瘦了是吧!她撇了撇嘴啥也没说,心里的感动和喜悦顿减一半。 魏洛风瞧她不说话了,“连这个醋都吃,我是关心你,好了傻瓜,这大半夜的你快睡,我守着你。”说完亲了亲她的嘴。 萧尘霜也顺带着拉着他爬上.床,整个晚上怕挤着她,他连大翻身都不敢。 但就这么静静抱着自己喜欢的人,比在外面这么多个日夜都要来的安心。手臂麻了,他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表现出半点异常,萧尘霜背对着他,却也察觉出他的不自然。 难道.... 她翻转身钻进他温暖的怀里,魏洛风笑着摩挲着她的耳廓,“快睡吧。” 第494章 万血归于心 皇帝回来之后依然要处理很多政务,皇后就彻底退居后宫,只是叮嘱了周雁天,希望他能多帮皇帝分担些杂事。周雁天当然连连称好。 “对了娘娘,皇上说下了朝就过来吃午饭。” 萧尘霜点点头:“那本宫让人备着,辛苦你了。” “奴才有什么辛苦的,倒是看着娘娘这些日劳心劳力什么也做不成,反倒....是奴才没用了。” 萧尘霜摇头:“你已经帮我许多了。” “是,那奴才先告退。” 她挥了挥手,让人准备饭菜什么的,但是又怕宫人搞错觉得不放心,于是就亲自去了厨房。 宫人们闲着没事就喜欢聚在一起聊天,有时候说说宫外的事,有时候说说宫内的事。 几个宫女坐在石凳上,围拢在一堆说事儿,听着也不大清楚,只言片语的,只说看不出副总管的医术这么好什么的,什么深藏不露一类的话都蹦出来了。 小福子皱了皱眉,这也太没规矩了,立即出声呵斥。吓得宫人们立马跪倒在地,拼命磕头:“奴婢们知错,冲撞了皇后,奴婢们知错。” “娘娘向来仁慈,但不代表你们就可以不抱守规矩,这次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绝不轻饶!”小福子倒是越来越有总管的官威了,而且处处拿捏的恰到好处,萧尘霜也没阻拦,让人去通报胖墩,告知他今日做些什么菜。 刘副总管好似早知道似的,让人回禀过去,就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而这时,又有宫人来报,说温太医已经到宫里了,应该是求到了方子。 只是被皇帝悄悄带走,像是要掩人耳目。 这个掩人耳目掩的自然是她这个皇后。 本来还想着没带回云游神医时不暴露,但是现在万万不能了,因为她比谁都急。 赶到偏殿的时候叶枫和秦和等人果然在门口守着,叶枫倒是有些吃惊,秦和却是一脸平静。 “皇后?” “皇上和温太医在里面?” “是...是在....” 她二话不说就推开了门,温清辉猛地回头看去,魏洛风也赶紧穿上了衣服,惊诧的看着她,“皇后...” 温太医看上去憔悴了许多,走过来的行礼的时候腿脚也有些跛,萧尘霜赶紧道:“我都知道了,温太医,是不是找到办法救皇上了?” “看来娘娘果然是知道了。”他好似松了口气,“我求了师父半月,他给了我一个方子,我又在山上守了半月才找到这药材。” 此时的魏洛风则是一脸心虚,什么时候知道的,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她啊。 萧尘霜扒下他没穿好的衣服,果然,半边的身子全呈现那种紫色的网文状的纹路,一条条青筋暴起,看着着实有些可怖。 “痛吗?” 魏洛风笑着摇了摇头,眼底全是清澈,萧尘霜却红了眼眶,“胡说,你晚上都睡不好,怎么可能不痛....” “我....” “你还想瞒着我,其实你的演技才是最差的。” 魏洛风:“这不是有救了嘛,清辉这次功不可没,我答应他的,要是医好朕...就封他为太医院的院判,以后掌管整个太医院。” 萧尘霜抹去眼泪,然后起身看向温清辉,“温太医,这药要如何使用啊?” 温清辉:“我打算每日帮皇上放血,先将毒血清除出来,可能会陷入昏迷....” 萧尘霜:“没关系,期间本宫会和所有大臣守住魏国,而且现在梁国这边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完全没有忧虑。” “嗯....”温清辉洗净了手,顺便清了场,只留下几个比较得力的帮手在内。具体怎么操作的,做了些什么萧尘霜也是一概不知。 从天亮等到天黑,温清辉才浑身脱力的从里面出来,她让碧水看顾好温太医,带他去偏殿稍作歇息,自己则进了内殿去看望魏洛风。 他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床上,手底下放了个碗,银针是插入指尖的,几乎....放了整整一碗的血。他的呼吸他的脉搏他的心跳都在迅速的衰竭。 “小...小洛子....”她跪在一旁捧着他的脸颊,“小洛子....” 魏洛风张了张嘴没力气说话,陷入了昏迷。她急着跑出去喊温清辉,“温太医,皇上到底怎么样,你放这么多血他...” “娘娘不需担心,人体内会自动生成新鲜血液。现在皇上余毒未清,这些日子还得继续服药才行,这药记得每日....用冷水洗一遍,然后沉浸两刻,再熬制一个半时辰。” “好我知道了。”她接过药材,转身吩咐宫人将温清辉松回去歇着,又命碧水在此照顾魏洛风。碧水向来心细,交给别人她也不放心。 周雁天蹙了蹙眉,看着她穿一身素衣,本就纤细的身子还挺着个大肚子,却每日如此操劳,来回奔走,这身子如何吃得消? 她太累了。 念及此,他也跟了上去,多少也能帮些忙。果不其然,刚走下阶梯她就差点摔倒,要不是周雁天反应够快接住了她,还说不准会出什么大事。 她揉了揉太阳穴,“刚才有些头晕罢了,不碍事,别耽误了煎药。” “其实这些事交给我们下人来做就是了,娘娘您身子本来就不好,还怀着皇嗣....” 萧尘霜:“本宫必须要亲自煎药....小天子,你扶着我到那边坐会就是了。” “诺。”周雁天扶着她往亭子处走去,眼下寒风四起,他也顾不得别的,解下.身上的衣袍披在了皇后身上,然后退守到一旁,不敢僭越半点。 萧尘霜深吸了口气,她这些日子也吃了很多补药,但这越发临盆的日子就越觉得身子笨重。 之前是强撑着要处理朝政的事,日积月累的下来,忧思过度,身子自然也就亏损了。 何况还怀着孩子,那孩子吸食着母亲的营养,她自然有些招架不住的。 “娘娘您在这,想着您没用晚膳,这给您送来,还有皇上那边....” 萧尘霜:“不用了刘总管,皇上怕是暂时吃不了东西了,你就放这里吧。” 江州厨子炖的是一碗鸡汤,熬了很久,里面加了些人参和当归什么的,每样加一小点,既滋补又不抢味,这是她孕晚期最喜欢喝的一道汤。 但现在已经没什么胃口,看着手里的这方子发愁。 “这是温太医寻回的药方?” 萧尘霜点点头,“本宫还得去熬药,这汤就不喝了,先撤回去吧。” “哎.....”刘总管在身后传来一阵冗长的叹息,“这药方若是早个十天八天的也许还有救,现在晚了。” “什么?”萧尘霜疑惑的看着他。 刘总管:“按照时间来算皇上现在体内的毒已经伤及五脏六腑,本来就是治不好的,这方子顶多只能延长他的寿命,本质上还是无法解毒。” “刘总管.....你会医术?” 刘总管行了一礼:“这藏尸毒世间无人能解,不过奴才知道一个解毒的法子,奴才愿斗胆一试。” “好,你现在就去!” “且慢,这药材倒是齐了,不过还差几样,而且最主要需要一个药引子。” “你说,什么药引子,不管是什么本宫都会去寻来!” “心头血,不过万血归于心,用血不如用心。” 心头血? 她承认,现在但凡有一线生机都必须要去尝试,但是之前一直以为刘厨子只是个厨子,他怎么会医术,会不会和大梁有关,又或者别的? 现在已经担不起一点风险了..... 周雁天也觉得不对,便道:“你有什么把握?” 第495章 取血 刘总管叹了口气:“本是不想暴露身份的,但是皇上跟着我学了两天,好歹也算是我半个徒弟,徒弟要死了,师父也没有不帮的道理。” “仅仅如此?” “对啊,就是如此,不过皇后要是不信那我也没办法,还是回去老老实实烧菜吧. 该怎么办? 要不要相信他? 可是小洛子一天都等不及了,怎么办怎么办? 周雁天见她这副无助的样子更是心酸,却又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做不成。 到最后她还是没敢冒险,守着药熬好,站起身来又是一阵晕眩,她下意识扶住了门框,慢慢的坐下。周雁天见了赶紧跑了过来,“娘娘你怎么样?” “我没事,药好了...给皇上送过去。” “那你....” “我没事的,皇上要紧,你快去。” “诺!” 她心里还是有疑虑的,却又想试一试,于是立即让时雨去查刘总管进宫之前的身份。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知道原来那个什么游医居然是刘总管——也就是刘炜的徒弟,就连药王谷的医仙也是他的同门师弟。 刘炜这边也照常做菜,关于说要医治皇帝的事也没提,准确的说除了饭点能摸清楚皇后想吃什么以外,其余时间都瞧不见他人。 “我说那丫头根本不信我,而且我确实也没十足的把握,就...不太想去救你懂吗?” 那满头银发的老人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可你要是解了这毒那就是医神啊,比你师弟还要高一个层次,难道你就不想成为这第一人?” “....这么一来就名扬天下了,那多不好意思。” “你就别使性子了,看在我面子上,看在天下人的面子上,去试试吧。” 他挠了挠脖子,“那行试试就试试,那我不保证能医好,哦对了,还需要最重要一点东西,可是皇后现在....”他比了比大肚子的姿势,“怀着孩子呢,这怎么弄?” “这倒是个麻烦事,那丫头看着身体虚弱,这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还是个问题,更别说要取她的心头血,要不你看我的?” “不是吧老孙,你为了这小子还真能豁出去啊!” “屁话,老头我是为了全天下的百姓,姓慕那臭小子死前还念叨着天下。我活到这把岁数也差不多了,保不准就去见他了,要是没能让他看到这天下盛景,我实在无颜面对。” 刘炜摆摆手:“行了行了怕你了,这事儿不管成不成,你我之间恩情什么的一笔勾销,以后别拿这事儿来逼我妥协,我再想想办法吧。” “有消息了再通知我,九华山等你。”说完,那灰袍老头跳窗而去,身形如魅,一眨眼就瞧不见了人影。 他叹了口气,这皇宫戒备森严,可真要是遇上孙柏峰这样的人,那简直如同虚设啊。 原本他也不是什么厨子,而是药王谷医仙的师兄,一直被师弟嫉妒,有次给人解毒的时候被陷害,声名狼藉的逃了出来,改头换面,做起了厨子。 尤其熬的一手好粥,再之后就被太子看上。这么些年一直做个默默无名的厨子,偶尔给街头的小猫小狗施针治病什么的,日子也算平淡。 再后来来了皇宫,他其实也没想到会跟着来皇宫,大概在厨艺上确实有天赋,才让皇后娘娘这么喜欢的。 于是又老老实实的研究菜谱,还是前几日有个宫女误用了水银险些一命呜呼,被他给救回来,这才觉得也许该是时候出手了。 所以其实就算老孙头不说他也打算试一试,说白了现在的皇帝面临的结局必死无疑,不妨让他试试,二来也顺便抵消孙柏峰的恩情,一举两得,稳赚不赔。 皇后查到消息就立即奔了过来,拍打着房门:“前辈,恳请你救救皇上吧,事关天下苍生,前辈,请你开开恩!” “您这身子孱弱,别动了胎气,走吧,我先去看看再说。” “好!”萧尘霜在前面带路,刚走没几步,又觉腹痛难耐,一路咬牙坚持。 刘炜打开自己准备好的箱子,里面装着待会需要用的东西。 其实温清辉放血这个法子是没错的,不过眼下光放血已经无用了。 现在皇帝的毒得解,但得先养再解,也就是说得连服三天带有心头血作药引子的药,然后再是采用他独门的解毒秘方。 众人一听无非就是心头血,各个表态愿意这么做。 可当他解释完心头血是何物时,其余的宫女太监便多少有些退却了。 “刘总管,你看本宫的如何?” 刘炜:“本来奴才也想过....”这当奴才习惯了还真就改不了口了。他清了清嗓子,也没觉什么,接着说:“那个您身体孱弱还怀着孩子,要是一不小心便是一尸两命,所以说万万不能让您冒险的。” “那我们的?”无痕开口。 刘炜叹息:“这心头血不是谁人都可的,得挑选出合适之人。” “那要如何才能合适?” “皇后是二月所生,结合年日便刚好是阴生女子,此血为阴最为滋养,而心头血取自心脏处,拿来做药引则有起死回生之效。” “二月....我也是二月所生,我虽是男子却已不是男子,不知我行不行?” “你?” 周雁天重重点头:“是,为了皇上为了天下社稷,我周雁天俗命一条,就算舍了也不可惜。” “小天子....” 周雁天见她眼中重燃希望,瞬间便觉得都是值得的。 救人要紧,没再推脱,刘炜这边就开始下刀取心头血,然后配合松针,地龙,僵蚕,红景天等药材熬药,每日喂皇帝三碗,三日后开始解毒。 取心头血和别的地方受伤流血的疼痛程度是完全不一样的,周雁天极力忍耐着,只取了一次,两日后再取一次,每次小半碗。 刘炜见他半声不吭,也是条汉子,“你可是个厉害的,要是换做旁人早哇哇大叫了。看来你对皇上还真是忠诚啊,要是这遭咱们都能挺过去,一定得去邀功!” 周雁天穿好衣服,喉结微动,“也不是为了皇上....算了,为了什么都无所谓,就怕我等不到邀功了。” “放心好了,我下刀子准,这药给你回去敷着,两日后再取一次,要不了你的命,我有分寸。” “多谢。”他扶着墙壁往外走,明显感觉到这具身子的虚弱,坚持回到自己的住所。 他现在是司公,平日里本来就有太监伺候着,所以这个时早早铺了床。 他慢慢走回院子的时候就看到有个倩影在帮他整理着什么。 是皇后? 不可能....就算皇后感激自己也不会... 他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却更加期待的往里走,果然,那不是皇后,是萧家三小姐。 “三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萧锦绣淡淡道:“姐姐身子不便无法照顾你,听说你为了皇上取心头血,刚好我进宫探望姐姐,就按她所托过来瞧瞧你。”她拿了好些补品过来,都是极品,平日里连皇上都舍不得吃的东西给拿过来了。 “劳烦三小姐了,不过我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萧锦绣:“你以为我想留下照顾你,我也不想,我刚才看到你这里的小太监做事迷糊,这么黑的天也没说在门口点个灯笼。” “刚才的灯笼是你点的?” “不然呢?一点都不细心,今天呢我就在隔壁睡,等明日再让姐姐挑选几个细心的宫女来照顾你。” 周雁天急道:“这于理不合,要是传了出去对三小姐的声誉会有所影响,我....” “无所谓啊,左右就是没人要呗,反正我也不太想嫁....”她忽然就失落了起来,周雁天问:“是三小姐有心上人?爱而不得?” “你这太监懂得倒是多,是不是已经没什么所谓了,反正这辈子是没可能了,但愿来生能不期而遇吧。” 来生.... 是啊,人要是有来生该多好.... 萧锦绣拍了拍床铺,“行了,本小姐过去睡了,你早点休息,哪里不舒服就立马告诉我,懂了没?” 第496章 最后关键 “好....”虽然还是觉得不妥,但三小姐这性子有点执拗,也不是他想推脱就能推脱的。 萧锦绣打了水去隔壁的屋子,这间屋明显就没有刚才周雁天睡的好,不过她也不在意,之前铺子才开张的时候也是在大厅打地铺睡的,现在有床有被褥已经很不错了。 她坐在床铺上,环抱着自己,想起某些事就是一阵烦闷,拉了拉被子,蒙头睡过去。 半夜的时候就听到隔壁哼哼唧唧的,她知道自己的责任是来照顾人的,忍受着冷意爬了起来去查看。 周雁天浑身滚烫,她摸了一遍,发现这人身上除了骨头好像就没二两肉了。 倒不是她看着这个太监英俊就要去占便宜,而是想着既然取了心头血那刘总管肯定会给些什么药,很遗憾,居然没有。 她走出屋子让别的太监去请太医,在太医没来之前就打了盆温水帮他擦拭额头什么的,看到他胸口那伤疤的时候不由就愣住了。 这太监还真舍得下本钱,这得多深啊... 而且奇怪,心头血为什么和别的地方流血不一样啊,平常的血出来一会就会变色,可是这却没有...还是很鲜红... 她仔细研究了会,一拍脑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个.... “喂周...公公?” “我没事....”他烧的迷糊,皇后二字即将脱口而出,却又怕皇后知道自己心意后会恶心,会唾弃,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给吞回去。 “还说没事,没事就不会哼哼唧唧了,行了,待会太医来了给你瞧瞧。”她起身又换了张帕子。 “既然叫了太医你就回去歇着吧,你到底是千金小姐,我这样低贱的人.....真的....” “哎呀没事,不过你这伤口...看起来好瘆人啊。” 周雁天张了张口,又摇了摇头,萧锦绣见他不愿意多说,耸了耸肩膀没有追问什么。 太医来时忙碌了会儿,开了个药膏让人擦在他耳朵后面,脚腕处等这些穴位就能退热了。 忙忙活活大半夜她就趴在床前睡着了。 周雁天醒来的时候看到这么个姑娘在自己床边,一时百感交集,要是真让人看到对三小姐名声势必会有影响。 他只好轻声唤醒她,“三小姐....” “呀你醒了,我我去给你端点吃的。” “不用了三小姐!”他急急要起身,可是一用力伤口就撕扯着痛,锦绣赶紧阻止他,“你疯了,乱动什么啊,皇后都说了让你好好休息。” “那你不能在这里...” “哎呀你就是怕我....”锦绣皱了皱眉,“行吧行吧,那我走就是了,回头再来看你。”刚好,她守了一晚上怎么也得回去禀报给姐姐听。 因为姐姐的责任,那自然就是她的责任。 皇帝的事情也瞒不住了,朝臣们也纷纷议论,有心人更是猜测皇后一家是不是为了独揽大权才如此藏着皇帝。 虽有范佑纯这些忠臣良将极力维护,但这些谣言漫天飞,实在让人身心疲惫。 方秋:“娘娘,要不属下让这些人闭嘴?” “梁国那边什么动静?” 方秋:“燕国那边已经打退堂鼓了,梁国这边最近还算安静。” “我改变主意了。”萧尘霜坐到桌案前抬笔写了道旨意,然后用玉玺盖印,“这个交给贾太傅,让他按照旨意上去做。” “诺。” 眼下魏洛风在解毒,是否能解毒谁也不知道,现在连朝臣都知道了,迟早就会传出去,与其如此倒不如主动点,直接引梁国来攻打。 一时半会梁国人定会猜测其中是不是有诈,反而会给些时间拖延,即便没有这些猜测直接攻打,那这场仗如何都不会输。 果然,这消息传出去之后梁王大喜,觉得这就是出兵的好时机。有些大臣劝阻,说其中必定有诈,让他年后出兵。 梁王当然不同意,本来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该出兵的,那时候就该和燕国结盟,结果被魏国皇后的奸计捣乱,导致无所作为,现在好不容易听到这个消息,怎么可能再放弃进攻的机会。 他这人向来自信且自负,和鲁王有的一拼,这次他势必要破了魏国王城然后再让燕国那胆小的鲁王看看,谁才是逐鹿天下的英雄! 不过等真的等到那时.....鲁王也没什么作用了。 司徒月就比较慎重些,出征前先派人查探过,得到的回馈是魏洛风确实中毒了,早已攻心,根本无药可解。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 只要她再散播出去说魏国皇帝死了,那岂不是会不战而乱? 这次的出征很顺利,加上司徒月背后捣鬼,很快就攻破了三座城池,连打了三次胜仗的梁王早已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犯了兵家大忌。 虽然司徒月时时警醒,他也不当回事,统一天下指日可待,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退? “父王,儿臣觉得这未免太顺利了,就好像是有人在故意引.诱我们进攻似的。” 梁王俯瞰着这座被焚烧的城池,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亏朕还觉得你是最能继承我王位的人,怎么连你也是这般前怕狼后怕虎的?” “儿臣....” “够了,果然女人就是女人一点不堪重用,要不是看你用兵如神,你根本不配在我身边!要是驸马还活着....或许这个位置是你的最合适,可惜驸马死了!”那他也不得不在另外两个儿子中挑选一个来继承王位了。 司徒月叹了口气,回到房中看着地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按照魏国皇后的计谋会到现在都没有作为吗?她到底想如何! 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下一步棋,而梁王这边又屡战屡胜,这一次,连山海关都攻克了,他尝到胜利的果子,心情大好,多少有些得意忘形,竟在山海关城中歌舞饮酒。 他喝的醉醺醺的,怀中抱着美人儿,“你说朕是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是,您才是真的天下之主。” 司徒月越担心,萧尘霜这边就越轻松,因为魏洛风的病情在逐渐好转,刘炜果然是圣手。 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他打算用水蛭来治疗,当然,还准备了别的东西,具体怎么操作,只有温清辉和他在屋里治疗。 萧尘霜退到门外,各路大臣也齐齐赶来,报着大事不好,说山海关已经被攻克,接下来衡阳城是大城,万万不能再被攻克了。 “皇后娘娘,您就让臣等见见皇上吧!” “本宫说了,如今皇上正在接受治疗不便见人,你们说这些本宫已经知道,萧丞相你怎么看?” 萧义:“微臣以为应当加派兵力,让范将军带人....” “不必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尘霜打断了,这时,又有人道:“而且草原三部如今也是内乱频发,若是挑起事端,北齐如何自处?皇后娘娘,请下旨吧!” 萧尘霜:“事关重大,本宫还需细细思量。” “要不叫上官将军回来!” 这帮老臣自开国后就一直编排武将,终于以文治国后,便是这帮酸腐老头的天下。 可如今发生这等祸事,却还是要仰仗魏国为数不多的武将。 趁这个机会也能改改条例... 只可惜魏洛风还没醒.... 应付完一帮老臣后她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了。 周雁天端了些宵夜过来给她吃,然后就守在旁边批阅折子,无一不是让她派兵迎战的,看了就让人头疼。 “娘娘,这些让奴才来回复吧,您去歇会。” “没事儿,还剩一点我还能坚持。” 周雁天起身跪坐在她身旁,“您已经看了半会子了,去歇着。” 第497章 弑君夺位 “是啊娘娘,就算再怎么担心您别忘了,肚子里还有个宝宝呢。”碧水也赶紧过来劝。 “那好吧....”她挺着大肚子往床榻走,刚走没两步就觉得肚子不断往下坠,腹部也是一种坠胀感,然后一股热烘烘的血液顺着腿脚流下。 碧水赶紧扶着她,回头对周雁天说:“快去请太医过来!温太医,请温太医!” “我这就去!”周雁天二话不说就冲向外面,刚才皇后流血了,这些天他也看过医书,说妇人产子会见红什么的。 但眼下离足月还有一个多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见红。他脚下生风,但神情却很淡定,将皇后的情况告知温清辉。 宫人们也怕急了,碧水也不知该怎么办,忽然想起之前怕突然生产所以找了产婆,白着脸让宫女去请产婆过来。 “快点,快点去!” 产婆听到这么大动静也急急忙忙赶过来,检查了一番,确实是要生产的迹象,算月份的话也差不多了,于是让人赶紧去准备热水一应东西。 “娘娘深吸气,别紧张,每个人妇人都会经历这么一遭的。” “我不紧张....太医来了吗?” “来了来了!”周雁天急忙应声,温清辉忙中有细的走到她跟前,先把了把脉,然后和产婆互相交换了状况借此判定。 “温太医...本宫是不是要生了?” 温清辉:“娘娘身子太差操劳过度,这孩子....” “什么意思?这孩子怎么了?” “微臣尽力一试!” 似是有感应一般,魏洛风在做最后一次解毒时忽然惊醒过来,二话不说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凤仪殿,身后跟了一群宫女太监。 屋内女人喊声震天,他徒步走到门口,碧水出来更换干净的热水刚好瞧见皇上,立即要行礼,却被他给拦住了。 “皇后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皇后要生了!” 魏洛风闻言,立即往里走,紧赶过来的刘炜拉了拉他,“皇上,奴才斗胆,这妇人不会生孩子这么快的,您什么也不会就别进去添乱了。” 足足等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萧尘霜才生出一个儿子,皮肤白白的,像被玉雕琢过,就是有点瘦弱,看着就弱不禁风的样子。 眼睛和萧尘霜很像,黑白分明的,透着股精明劲儿,鼻子和嘴巴则更像魏洛风,高挺而小巧。 孩子出生这一天,梁王又攻破了衡阳城,一时间也不知该报喜还是报忧。 燕国那边听到梁王出师顺利,更是吓得闻风丧胆,想想这股心狠的劲儿,暗地里打听到安南在草原上的事迹,竟有些想要投靠过去。 梁王把衡阳太守的脑袋挂在城墙上,百姓们闭户不出深怕惹上了麻烦,如此凶杀的劲儿传了出去,已经是流言四起,皆道梁王极有可能是个暴君什么的。 “报!” 梁王不满:“什么事?” “闲王叛变!”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闲王封锁城门,如今城中上下已经是闲王的人。” “放肆,我如今还好端端活着,他怎么敢!”梁王自然是不信的,他这个儿子向来胆小怕事无心名利,怎么可能突然在这个时候叛变。传了出去他如何坐得稳梁国这个王位! 司徒月:“会不会是魏洛风他们故意的?怕我们攻进城所以故意放出假消息?”毕竟这种事情她做过不是一次两次。 梁王此时无话,他还来不及享受胜利的喜悦就听到这一茬,心里自然不安。 虽然很不想相信,但从几个亲信那里得知自他一离建宁城,百姓们流传他是个暴君起,闲王司徒景就已经在做手脚,首先撤换了城中的守卫,然后控制住建宁附近好几座城池。 他现在刚到衡阳就得知老家被自己儿子抄了,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随时随地都能散发自己的怒气! 眼下生气无用,他尽快让自己平息,“哪里出了岔子,为什么为什么他能轻而易举的叛变!” “听说是百姓们呼声极高,再加上闲王身边有能人相助,此次并非是篡位,而是声讨....您残暴的罪名,这才取而代之!” “笑话,哪有打仗不死人的!” 司徒月:“父王,要不儿臣带兵回去!” “你?”梁王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说实在的他现在禁不起折腾,也禁不起蒙骗,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要反水,难保不准司徒月不会这么做。 他思虑再三,决定放弃进攻带兵回建宁,最起码先把位置夺回来,到时候再慢慢处死司徒景这个白眼狼! 然而他想退,却怎么也退不了了,衡阳左边的邺城攻不下,衡阳也出不去,全部被魏国军队给包抄了,如同包饺子那般,实在祸不单行。 现在遇到伏击才明白过来,也许这就是魏洛风的计谋,他果然是诈骗! “可恶,居然上了这小子的当!” 司徒月叹息:“攻下山海关的时候我就和您说过不宜进攻下去,只可惜父王非是不听,你想想也该知道山海关这样的要塞怎么可能让我们轻易攻下?” “可恶!你现在是在责怪我!” “儿臣不敢,当务之急得先突围,方才交手下来儿臣发现这帮人都是些虾兵蟹将不堪一击,不如让我领一支队伍进行突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梁王让她自行挑选。司徒月的武功很好,带着这队人果然在天黑之前就顺利突围,带着梁王像是无家可归的野狗般逃了出去。 路上又遇魏军,身上好几处受了伤,之前带领的十五万大军也在他们的埋伏之下死伤无数,最后只剩身边这几十个亲信逃回易城。 梁王能坐稳这个位置当然不会傻,一来是司徒景伪装的太好,他完全没有看出半点要争夺权势之心。 二来他出征前留下了心腹镇守老家,可现在还是出了乱子,也就是说他留下的心腹多半也已经叛变了。 这一路逃亡,运气实在差到了极点,碰到几老百姓本打算讨口水喝,一听是暴虐的梁王,就立即去通知魏军,父女俩不得不继续带伤逃跑。 好在之前还有忠心的大臣听说此事,立马派了自家的府兵前来相救,跟着回了建宁城。 期间他的手被箭射中,上面还喂了毒,这一路也没条件医治,拖到现在,这手几乎是没救了。 那大臣又迅速准备了干净的衣裳和食物供梁王父女享用。 吃饭间梁王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等寡人拿回权力,定要将那不孝子斩杀...到时候你们这些忠心的人,寡人保证各个封侯拜相!” “那就先谢过大王了。” 吃过饭后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他之前的心腹王元贵找上门来了。 他恍然,莫非是这个大臣去通风报信的? 不过是与不是没那么重要,只是觉得有些不解。他看向来人,“寡人待你不薄,你没有理由会背叛我!” 王元贵:“大王确实待我不薄。” 梁王攥紧了拳头:“那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王元贵没有说话,其实他一直都是很忠心的,哪怕现在也是很忠心的,只是人要跟着时势走,认清现状才不至于一败涂地。 梁王笑了笑,“莫非那臭小子许给你更好的前程?国师?丞相?” “大王已经等待很久了,请您现在随我入宫吧!” “大王?那臭小子居然敢称王了,他是真的要反了天了吗!” 王元贵浅浅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梁王心中冷笑,那他倒要看看自己这个好儿子,是不是真的为了权力能干出这等弑君夺位的丑事来! 第498章 弑君夺位(2) 无法,他被一群侍卫看管着带进宫,司徒月这边也被请到后宫软禁了起来,这个皇城彻彻底底的变天了。 所有人都是新鲜面孔,而梁王那些心腹也都被找出来一一处决了。 他深感无力,却又不甘心,完全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事情究竟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司徒景坐在那宝座上,其实这个王位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他起身坐到席子上,泡了杯茶耐心等待着自己的父王到来。 他设想过各种各样父王的表情,只是唯独没想到看到父王时,那种吃了死苍蝇咽不下又吐不出的表情。 “你这个孽子!” “父王别生气,坐下喝杯茶去去火。” “畜生!”他抬手就打翻了茶杯,快要伤及司徒景的时候就被身边的护卫拦住了,他挣扎不脱,也不想看到这个畜生,便将头转向别处。 司徒景:“这是我娘最喜欢的花茶,父王喝不惯也正常,本来就是卑贱之物。您向来都是这样,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都觉得是最烂的,也不允许别人拥有。” “少拿你母亲当幌子,这么多年看你装疯卖傻寡人还真的被你给骗到了,说到底都是为了权力为了利益,又有什么不同!” 司徒景摇摇头:“当然不同,我至少有血性,你看,我没有伤害姐姐,也不会杀了你,这退位诏书我都贴心的写好了,又是众望所归,而你呢?这个位子怎么来的难道你心里不清楚?” 梁王失声一笑:“我错就错在对你一念仁慈,当初真应该送你去陪你母亲!” “现在说这些也是为时已晚。”司徒景饮下一杯茶,“茶中无毒。” 他挥了挥手让护卫将梁王带到天牢看管起来。 对外就宣称皇帝重伤需养病,禅位于他。 其实这不过是对天下人的说法,对于朝中和宫里人而言,是不是都不重要,反正这步棋他是稳赢了。 梁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喜好奢华,暴虐成性,这一辈子享受锦衣玉食奢靡享乐。 临了这把年纪却吃上了残羹剩菜,穿着粗衣麻布,他自身也不习惯,每天都在牢里痛骂,狱卒们一开始还会呵斥,久了之后也任由他去了,反正梁王都不在乎了,骂一骂也不会少块肉。 日子一久,司徒景对他的看管也松懈起来,专心处理政务上的事。 当初和萧尘霜谈好的条件如今也是时候该落实了。 隔日,魏国的使臣就到了,送来了昭和公主联姻,共结友好之邦,不分上下君臣,这也是司徒景希望看到的,至少再不用打仗。 这几年时间里梁国治理的不错,没了他们的干扰,魏洛风这边也能专心对付起草原上的人,在安吉鲁达的帮助下逐渐收拢这些人的心思。 又在安吉鲁达的励精图治下,越来越多的部族迁徙过来,这金银方面自然大多都是魏国拨给的。 慢慢的就发展更迅速了,逐渐形成规模不小的城镇。 所以就连这次的贡品都比往几年要贵重许多。 周使节等人拿到这些东西,按照老规矩先行送到凤仪殿让皇后先选,这都是规矩。 往年各地上贡的东西都先给皇帝过目,但后来皇帝说以后让皇后先选,大臣们自然而然的把贡品送过来了。 “阿庸?”碧水牵着雪球宫里宫外寻遍了也没瞧见这孩子身影,“阿庸这孩子又去哪了?” “听到没,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小桂子不许耍赖,刚才看到你买了小,别动了!” 几个太监大约都只有十三四,那穿着华贵的小孩也有七八岁的样子,他动作娴熟的摇动起骰子,像极了那街边的赌徒。 “哎,阿庸又赢了。” 他们口里的阿庸自然就是皇后和皇帝的儿子,魏洛风这么宠爱自己媳妇,按理说应该立即册封太子的,其实他这么想过,不过被媳妇给拒绝了。 后来想想也是不是每个人都想过这种生活,儿子要选择什么,他的人生还是该由他自己去选择的,做父母的可以适当指引,但完全没必要把路都给铺好。 “阿庸你在这儿,你母后找你呢!”碧水拿着藤条过来,阿庸见了立即挥了挥手:“碧水股股别生气,我这就去见母后。” “等等,你脏的像个猴子回头你母后见了又得说你了。”这孩子算是她一手带大的,心疼的紧,小时候还算蛮乖的,这越大越皮,活像个猴子。 阿庸笑嘻嘻的擦了擦脸,然后走到池子里捉鱼。 “....魏伯庸你又来捉鱼!” 说话的是个小姑娘,大概十三的模样,出落的亭亭玉立,她是负责饲养这些鱼鸟花的女官,年纪轻轻聪明好学,就已经是女官了,惹了多少人羡慕。 “莲衣姐姐?”阿庸抓起一条:“喏,借花献佛送给你。” 慕莲衣拧着他的耳朵,“还好意思知道是借的,你赶紧给我放下。” “哎呀表姐....我这是送给母后的,不然我回去准得挨打的。” “算了,这次饶过你,全是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 阿庸:“你倒是奇怪,明明可以叫我娘姨母的,为什么搞得这么生疏。” 慕莲衣:“古人说不学礼无以立,私底下都可以,但现在在宫里就得守规矩,哪像你和猴子一样满山跑,哪有这样的太子。” “这你就错了,一,我不见得会做太子,二,我是人岂能和猴子相提并论,难道非要像你这般老气横秋?那生活多少有些乏味,我可是一天都过不了。” “.....说不过你。”她转身走了,阿庸抱着两条鱼放进桶里,这才跟着碧水回凤仪殿。 “对了碧水姑姑,我娘...哦不是,母后找我做什么?” 碧水:“不知道呢,听说是你昭和姑姑生孩子了,我们要去看看呢,应该是试新衣服吧,这不是开春了嘛。” “啊?”他最烦试新衣了,里三层外三层跟粽子似的,再看看自己这一身轻便的短打,那多舒服,爬树爬的贼快! “母后!”他冲进殿内,把鱼放在了地上。萧尘霜换好了常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又去捉鱼了,你这个月捉了几条了心里没数吗?” “那明儿我给你捉小鸟?兔子也行,我看后山花园那好多呢。”他拿起一块点心还没喂进嘴里就被母后打掉了,她瞪了他一眼:“越发没规矩了,看来是本宫真把你宠坏了。” “....殿下,得先净手。” “是了是了净手。” 她无奈一笑,拿出收卷擦了擦他脑门上的汗,这孩子也不知究竟随了谁,生出这般性子来。 贾太傅偶尔看到这孩子就会说和当年的太子差不多,若非压抑住了天性,估计这父子俩闯祸调皮的本事不相上下。 “瞧你满头大汗的,这是尚服局送来的春装,你快试试看。” “这个绿色我喜欢!” 碧水:刚才不是还一脸嫌弃吗,怎么现在就变成喜欢了! 阿庸换好衣服倒也是人模人样的,和之前那狗子模样比起来,好的自然不是一点半点。 他装腔作势一番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活泼劲儿,拉着萧尘霜就往外走,“母后,我找到个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 “好玩的地方?宫里都被你玩遍了,还要去哪里好玩?” “哎呀你跟我去嘛,保证好玩!” 魏洛风最近要处理很多事情,所以很少来陪她,得亏身边还要这么个儿子打发无聊的时间。 话说回来自七年前刘炜帮魏洛风医治后就没再发病。 后来在她的严格监督下,吃的练得用的都是精挑细选过的,身子到现在都还可以。 只是会经常服用一些特定的药丸,反正没太大的影响。 阿庸在宫里闯习惯了,无意发现这个狗洞居然可以直通外面的大街,所以这次就是带着她母后出来玩。 而且这小子明显早有预谋,早早的就准备好衣服什么的换了,出现在大街上除了因阿庸的俊俏令人频频回顾外,别无大事发生。 “娘,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499章 早晚打仗 “到底是哪里啊?” “我找到一个地方骑马什么的最棒了,马上不是要去梁国嘛,我们会经过安南然后再到梁国,你长期跟个金丝雀似的困在皇宫里,再待下去怕你连马都不会骑了。” 萧尘霜:“你娘我会骑马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这能一样吗?你想想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奔腾,和这样的...感觉都不一样。” “这倒是....” 不对,这小子好像在框我? 并没有说这次要带他去啊.... 母子俩各自挑了马,在宽阔的草地上奔腾着。 看着阿庸像只小鸟一样自由翱翔,她越发觉得做的决定是对的,那个高处的位置看似很好,实则需要一颗强大敢于付出的心。阿庸明显不适合的。 她本来也是不太能理解的,所有的一切都源于自己做了母亲之后。 其实人最原始的欲.望是为了温饱,满足温饱后,看到别人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就会不断生出更多的欲.望,像是一条沟.壑根本就填不满。 所以人一定要懂得满足,要知道自己珍惜的到底是什么。 总不能什么都想要。 而她不要这个高位,甚至不要荣华富贵,只想魏伯庸能如他名字一般,一世伯仁,平庸至极。 春日来临,所有都在好转,不管是国家还是草原上都在慢慢走向正轨,这无疑让魏洛风紧绷的心可以松懈片刻了。 他接到安吉鲁达送来的书函,说是几个部落为了帮皇后庆生,因此隆重举办了什么庆典,希望皇后一定赏脸参加。 想想这些年忙于国事,身体又不适宜远行,拖累着自家媳妇留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内陪着。 她虽然没什么怨言,但从眼神看的出,她是渴望自由的。 真是后悔以前做太子那会没带她四处走走。 下朝后他就去了内务府,亲自安排了路上用的吃的,随行服侍的各种的,无不是他亲自打点。 周雁天看在眼里,实则也暗暗佩服。 这七年来皇上也没有册选嫔妃什么的,每次大臣们说到妃子的事,前三年只道是为先皇祈福不宜封妃,后面这几年又说身体抱恙。 皇帝倒是借口多多,大臣们能有什么办法,看着国家确实发展的越来越好,连燕国也愿俯首称臣,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有一次几个大臣聚集在一起,想求皇后帮忙劝劝,又以皇后的姿态什么的来压迫着她,便是所谓的道德绑架。 人皇后还没说什么,皇帝就先着急了,暗戳戳的把这几个大臣的权夺了,贬出京去,至此之后无人再敢谏言。 贾太傅这些还是会忧心的,只好让身为国丈的丞相当做私房话一般跟自家女儿说说。 萧义叹了口气,身为丞相自然有这个职责的,所以推了家里的事,顺便带上许梅非要腌制的什么果子酱跑到凤仪殿来。 老远就看到自己这个外孙拿着弓箭在射靶子,还别说,这孩子箭法高超几乎百发百中啊。 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满眼是欣赏之色,这孩子不错.... 碧水端着早膳经过,瞧见国丈,忙上前行礼:“国丈您怎么来了?娘娘还没起,要不先到殿内等候片刻。” “....都这个时候了皇后还没起?” 碧水点点头,萧义皱了皱眉:“平日里也是如此?” “平日大概会到中午吧。” “?”萧义愣了,你认真的?他还没见过哪朝哪代的皇后这么懈怠这么惫懒的!后宫无妃就算了,身为皇后居然...如此不奉守规矩。 他被领着进殿,待了一会儿,萧尘霜才慢悠悠爬起身洗漱,然后坐到桌边,顺手拿了一双筷子给他,“父亲用早膳了吗?” “皇后可是身体抱恙?” 萧尘霜的脸色红光满面的,这生了孩子到现在身体好了不知多少,虽不至于很胖,反正挺圆润的,看得出气色是极好的。 她拿了面小镜子看看,“没有啊,我身体一向不错,父亲怎么这么问?” “....既然不是身体抱恙,那何以快中午才起?” 萧尘霜:“这不是春天还没到吗,下地冷,再说皇上也没说我什么...”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嫌他多事吗?可问题这是多事的问题吗,是教养问题!要是传了出去,人家的皇后都是什么贤良淑德,到了他这就...萧家出了个懒皇后? 他觉得有些头大,磕磕绊绊的说:“那个...后宫就三个妃子,而且皇上...也没去留宿。你身为皇后怎么也该劝皇上开枝散叶延绵子嗣才行啊。” 原来又是为了这事儿。 萧尘霜一脸困苦:“丞相说的是,可本宫也无奈的很,皇上他身子不好,这些你们都是知道的,如何也不能因为要开枝散叶就拿皇上身体开玩笑吧。”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作为皇后...应该为了宗室着想。再者就算不选妃,那后宫不就有三个现成的吗?” “说来说去我又做不得皇上的主,他自己不愿意啊,难道我还能逼着他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萧义哑然,当然没有逼迫皇上的事儿。 但大家都知道皇上听皇后的啊,只要皇后点头那不就容易多了。 想到此处,他又道:“而且这偌大的皇宫冷冷清清,要是子嗣多了,将来庸儿也有个兄弟姊妹的,哪里不好了?” “对啊,父亲说的有道理....我也觉得庸儿似乎孤单了些,光是莲衣陪着也没什么用,干脆把其他大臣的孩子一并接到宫里来享受最好的待遇和教育。”说到这里,她看了小福子一眼,“小福子,这事儿交给你去办。” “诺。” “.....皇后啊....” “丞相你可不要欺负我皇后啊,她弱不禁风的,经不得国丈这般摧残。”魏洛风已经在殿外站了好一会儿了,实在听不下去了才现身的。 萧义一脸懵,他哪里欺负皇后了?他起身行礼,魏洛风挥了挥手示意,然后走到萧尘霜身边,“还喜欢吗?” “这粉蒸排骨还可以,就是以后早上还是清淡些的好,你要不要吃点?” 魏洛风:“我就不吃了,待会还要去巡视军营,对了内务府那边出发的用具都准备好了,这次没有我...你得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嗯....” “.....”萧义蹙了蹙眉,这是怎么回事?光明正大的撒狗粮? 他想起许梅让带的东西,刚好拿出来,“对了皇后,你娘知道我进宫看你,所以准备了这果子酱,你回头可以夹在面皮里吃。” “那帮我谢谢娘。”她让碧水把之前进贡的宝物拿了过来,说是送给许梅的,一些则是给明轩家里老小的。 诸如此类的赏赐还有很多,魏洛风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她这么做。 萧义:“....是,那微臣就先谢过皇后赏赐了。” 皇上怎么也不管管,这么倒腾下去那国库不得空了吗? 反观咱们皇上那双眼睛就好像是长在皇后身上似的,一点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反正是半点都待不下去了,这次回去以后那些老臣要是再敢来叨叨,他统统不买账了。 寻了个借口说是去看看阿庸,逃命似的走了。 他走后萧尘霜才用手指戳了戳魏洛风,“瞧你把他吓得。” “朕可没有吓他,明日你就要去建宁城了,我是舍不得你啊。”谁让那老丞相占用自家媳妇时间的。 萧尘霜失声一笑:“又不是不回来,要不我们早点回来你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了。” 魏洛风无奈:“我倒是想,却是不能的,虽然现在不打仗,但你也知道我们和梁国间迟早还有一场仗。” “所以你的意思是还是要....” 第500章 时局 魏洛风:“不是我的意思,是时局的意思,在这场对弈中我们都是棋子罢了。即便我不这么想,你认为司徒景也不这么想吗?” 他很清楚的知道现在司徒景没这些想法,准确的说没对魏国产生敌意的原因之一便是因为梁王。 前几个月安插在梁王宫里的细作传递消息回来,说是司徒景渐渐就放松了警惕,在某日不注意的时候,梁王的旧部将他劫走了。 梁王是靠得装疯卖傻才瞒过了司徒景。 梁王被救走后就在城中养伤,他的手算是彻底废掉了。 他心腹为鼓励自家主子,便道:“没事的陛下,您的手一定会医好的。” “少说废话,等我召集旧部定要将这孽子碎尸万段!”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梁王恶狠狠的:“先去找信王!” 信王是燕国鲁王的兄长,向来对鲁王不满,之前要结盟也是信王从中撮合的。只要他向信王允诺,只要夺回王位就一定会扶持他掌管燕国,如此信王定会同意。 然而天不从人愿,他好不容易找到信王,可信王却连面都不愿与他相见。一来现在的燕国已经尽在鲁王的掌控之中,又有安南加持,梁国也趋向稳定,谁还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不过也不好太得罪,信王就想了个借口,让人去传话。 “陛下,那信王不肯见您,说您之前和魏国结盟却掉过头攻打魏国,说您是背信弃义之徒....” 原话更难听,充满了嘲讽之意,不用想也知道,这点梁王还是很清楚的。 不过他也不气馁,没有信王还有别的番邦小王,总有对魏国不满的。 于是又继续寻找,但当务之急得离开此处。 他这个做法是正确的,因为没逗留多久就被人追上,因为司徒景已经张贴了皇榜,不管是谁只要抓到他就赏赐官爵和黄金珠宝。 这一路幸得心腹们的掩护,回到了以前驻扎的城镇,稍作整顿之后就开始联络其余的藩王。 接连找了好几个,这些人也不太待见,这次梁王是真的尝试到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 辗转之后只有昆夷族长愿用自己的三万兵马作为支持。他心里也是有私心的,虽然和漠北那边不是一起的,但如果其他部族真的投靠了安南,他们这边的地位就会变得更尴尬很被动。 反正左右都是死,倒不如助梁王成事,说不定就真的能夺回王位。梁王也是这么想的,也不怕昆夷族长狮子大开口,可问题是就三万兵马拿来有什么用? 眼下的情况挑三拣四也是不可能了,他只能慢慢和昆夷族长颜克寒建立盟约关系,再借助他的声威在西部招兵买马,同时也没放弃挖墙角。 当初那些为了利益出卖他的人,自然也会为了利益出卖司徒景! 他隐姓埋名从小做起,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种耻辱,有时候想想觉得命运不公,但为了出那口恶气也顾不得许多。 后来他又找人把司徒月救了出来嫁给颜克寒,如此两家的关系就更是根深蒂固了。 昆夷族在西部的一个小城里,其实此次和梁王结盟还是他身边的高人出的主意,二人互相利用达成自己的心愿。 “族长?”梁王走进房中,颜克寒防贼似的收走刚才数的宝贝,梁王看在眼里嗤之以鼻,以前这些东西要多少没有!他咬咬牙,这颜克寒也实在太看不起人了。 “梁王有何吩咐啊? 梁王:“我有一文士传来消息,说魏国皇后和皇子已经到达梁国,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把他们劫走,这人是在梁国出事的,魏国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而梁国也会因此而大乱,必定能助我们成事。” “这个啊....梁王你拿主意就是了。” “.....”真是个草包,要不实在无人可用,怎么也不会用你这样的草包!梁王气呼呼的拂袖而去,点算了几个武功高强之人,打算劫持皇后逼魏国皇帝就犯。 都说了这魏国皇帝最心疼皇后,只要劫走皇后,挑起魏梁两国的争端,还能借此要挟魏国,实在是两全其美。 退一万步说魏洛风要是不愿意放弃皇权,那也不影响,反正这样的话怎么也能夺回自己的王位!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就很快安排了下去,一路严密监视着魏国皇后母子的行程路线,打算等他们到达安南就开始准备动手。 要去建宁必须经过安南,所以梁王也提前就动身前去守株待兔,准备伺机而动。 春季的草原自然是一片碧绿,到处可见蒙古包,在天底下,一碧千里,而并不茫茫。 四面都有小丘,平地是绿的,小丘也是绿的,在辽阔的尽头处还能看到一些小城,上面插着魏国的旗帜,颇有一种豪气感。 阿庸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去骑马了,可是他太小了,这里的马又高又大,老母亲不放心,他软磨硬泡也没有办法,只能乖乖的在马车里坐好。 “母后....” 萧尘霜稳稳坐着,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安南这边,说实话心里是很欢喜的,但作为一国之后又必须得端着,最起码不能在这些人面前表露出来。 她闭目养神,淡淡道:“怎么,屁股又痒了?想挨打?”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啥时候能到,怎么也还看不到姑姑他们来接我们啊!” “可能还没到他们的地界吧。” “那这草原可真够大的!”阿庸更向往了,看着天空白白的云映着青翠的草,那感觉简直不要太棒! “来了来了!”碧水喜极:“奴婢看到一群人,为首的好像是昭云公主!~” 萧尘霜也钻出头看去,只见十几匹马奔驰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穿着安南服饰的公主,她看上去健硕了许多,策马的时候像天上的老鹰。 阿庸看着她骑马飒爽的模样眼睛都看直了,然后推了推自己的母亲,“母后,那就是姑姑吗?原来女人也可以这么英气吗!” “是了。”萧尘霜让车队暂时停下,昭云此次来就是来接皇嫂的,当然也免不了和送行的队伍寒暄几句,之后才径直走到车前掀开帘子,用中原礼节行礼。 萧尘霜拉着她的手,“好多年没见了,你看起来更好了。” 昭云:“其实一开始也不习惯的,以后我再慢慢和你说,你们坐车也累了,我准备了热水还有奶酒给你们,走吧,先回王帐。” “姑姑好!”阿庸吐了吐舌头,自来熟的打起了招呼。 昭云这才注意眼前这个长的英俊的小孩,那目光那眼神简直和魏洛风一模一样,看到他就仿佛看到哥哥。 “是阿庸吗?”她有些惊异,“你都长这么大了,天啊,时间过的好快。” “那可不,瞧你们安南现在可是草原上最大的霸主了,时间能不快吗?” 昭云老实的说:“都是你和皇兄的功劳,你们的恩情我们不会忘记的,我们也甘愿俯首称臣。” “哎呀与你开个玩笑,难道我们之间就只能说这些话?” “不是不是,哈哈,是这些年跟着鲁达到处跑部落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那好,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说到这里,昭云牵了牵自己的马儿,“阿庸,你是男人,想不想骑马?” 阿庸:“我娘不允许啊。” “是啊,他才七岁....” “七岁也是男人,男人生来就必须是有担当的。”昭云让下属下来走路,将那匹马牵到阿庸跟前,“想试试吗?” “想!”阿庸笑嘻嘻的,却不敢回头看自己的母亲,在姑姑的指导下很顺利的就翻身上了马。 姑侄俩和一群下属追赶而去,萧尘霜则坐在马背上,要是平时她也特别想试试,可说到底现在代表的是魏国的颜面,堂堂皇后如此,未免有失分寸。 第501章 草原 平日里虽懒散,但在这种事上她还是拎的清的。 在这片草原上安南可以算最大的部落,到处都插着他们安家和魏家的旗帜。阿庸和昭云先回到王帐,已经准备好当地风俗食物什么的。 等萧尘霜这边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际是一片棕红色的云霞,大片大片连接在一起,烧透了半边天空。 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壮观的美景,呆呆的愣在原地挪不动脚步了。 碧水注意到她神情变换,笑了笑:“皇后,这里宽阔无限,果然要比皇宫好很多,起码连风都是自由的。” “可惜小洛子没能和我一道来,错过如此美景,无法与他欣赏,实在可惜。”她在别部人的接待下进了王帐,阿庸不在,说是和乌拉那日珠出去看狼了。 一听俩小孩去看狼她有些紧张,安吉鲁达赶紧解释:“皇后嫂嫂别担心,那狼很通灵性,且被我们驯服的,不会伤到孩子。而且阿庸喜欢,我就说走的时候送一只给他。” 她们家里也有狼,雪球这样的品种很是少见了,所以并不是害怕。只是担心阿庸太皮实,回头带着乌拉那日珠闯祸什么的。 “这一路你也辛苦,如果这里住不惯,等过两日庆典结束就带您回城里。” “没关系的,我倒是很喜欢这里的风光,刚才来的时候看到北面山上有积雪。” 听她这么说,昭云连忙道:“那上面四季潮热温暖如春,虽有积雪,可池子里的水常年都是温的,你要是喜欢待会我就可以带你去看。”她熟练的切下一块羊肉。 火把上还架着一只乳羊,上面刷了一层蜂蜜,油渍滴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音。经过特殊处理的,并无膻味,外焦里嫩的,确实好吃。 吃饭间顺便又接见了几个部族的族长,各个都准备了丰厚的礼物送来当见面礼。 安吉鲁达则在一旁介绍着这些人的名字。 这些人自由洒脱惯了,看得出对于中原礼节是有心学过的。 萧尘霜笑了笑:“其实大家不必拘谨,入乡随俗,你们怎么自在就怎么做。” “都说魏皇后宽容,没想到是真的!” “早说嘛,我真的装的都快累死!” 这帮男人各个块头极大,很是壮硕,皮肤看着也很粗糙,说起话来嗓门更是大的很,可谓声如洪钟。 他们谈着正事,关于牛羊等该如何安置,又说等到秋天的时候这么多人又得进行迁徙,不然周围的草很快被吃光什么的。 昭云怕萧尘霜不习惯,就早早带着她去别的帐篷休息了。 刚钻出去就看到帐篷外面一群小孩围过来,他们不像中原小孩那样怯生生的,恨不得睁大眼睛来看这位皇后。 “皇后好端庄啊!” “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好滑啊!” “头上叮叮当当的那些是什么?” 昭云一把挥手,“都散开,快去找你们阿姆去,皇后赶路累了需要休息。” 她驱赶了这些孩子就带着萧尘霜去了一间灰白顶的帐篷里。 随行的宫女们就开始规整起来,吃的用的穿的都得先安置好,然后碧水才打了热水准备给萧尘霜洗漱。 昭云看了一眼,拉着萧尘霜的手,“这一路赶过来肯定累极了,实在是辛苦你了。皇兄还好吗?其实我好几次想回去的,只是乌拉离不开我....我也想...” 萧尘霜:“你们现在刚刚起步,安吉鲁达也是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难得你有聪明的头脑,在他身边也能出出主意。” “真是恍若隔世,还记得当初我说过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过来。”昭云拉起她的手,“你喜欢这里吗?” “我很喜欢。” 还有星星,等明天我再带你去看星星。她又整理了床铺,“我今天就陪着你一起睡,至于阿庸他们,我也已经安排好了,就在你隔壁的帐篷里,放心吧,这里守卫森严,全是效仿魏宫制度。” “你花了不少心思吧。”她坐在床上,摸了摸这白虎皮,很大一张,几乎能把她都给盖住。 昭云放下绾起的头发梳了梳,“你难得来,又给我们这么大帮助,你就代表了皇兄了,当然要准备。就算不是这样我也要准备,你知道的,在我心里我是先把你当做妹妹看,然后才是嫂嫂的。” 她放下了头发,把辫子拆开后整个人又多了几分中原女子的温婉。 无论她怎么融入这里喜欢这里,骨子里还是带着淮安女人的气质。 萧尘霜表示理解,瞥眼看向角落里的箜篌,愣了愣:“好像都染上灰尘了。” 负责伺候昭云的侍女说:“自打大王要拉拢各部,王后就跟着东奔西走,还去了很多偏僻的部族,大的有几百人,小的只有几十人,每日都不得闲,已经很久没有听她弹过箜篌了。” “姐姐,我想听...” 昭云:“好,既然你想听那我就给你弹一首。”她把箜篌拿出来擦拭擦拭,然后用指尖轻轻拨动,似乎在找感觉。 这种箜篌共有十三根弦,她跪坐在地毯上扶着琴弦,指尖柔软的拨弄起来。 曲音宽广而清澈,听起来像是高山上流下来的清泉,叮叮咚咚,甚是悦耳。 就连碧水等人都看的呆了,原来昭云公主还有这么个才艺,可真是厉害了。 外面帐篷的人也都停了下来,不自觉聚在帐外,上次听到王后弹琴是什么时候? 已经忘了,感觉很久很久了,现在又能听到这仙音妙曲,还真是托了皇后的福啊。 “我也好想学,姐姐闲下来教教我吧。”萧尘霜满是佩服的看着她,作为皇后她会的才艺实在不多,就连写字什么的还是魏洛风一再指点,如今才能写出一手好字的。 昭云:“没问题,先睡觉吧,明天带你去郎申山。” “郎申山?” “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雪山,这里的人都在河边洗,他们身体一向很好,才出生的孩子为了抗寒,大人都会把他们丢在冷水里泡一遍,就是为了锻炼。所以不管四季如何,很少会烧水洗澡的。” 随便在河里洗确实有些不习惯。二人聊了一会儿,相继睡下了。 一觉醒来已是巳时,外面的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阿庸匆匆吃了早饭就跟着乌拉出去了,说是去牧羊什么的。 他的性子本就跟风一样,所以萧尘霜也没有刻意的去管教他。 昭云挑了两匹马,一匹矮脚红马是给萧尘霜的,她自己那匹看起来就比较皮实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 昭云:“怕你不习惯,所以先适应适应。毕竟来我们草原上你要是不骑马,那就是太可惜了。” 萧尘霜笑了:“你这未免也太小看我了,虽然我比不上你们现在这般力气大,但如果要论到骑马,我也不见得会输给你。”她的骑术是不错的,前世魏洛风就教过,这一世虽然没怎么骑过,但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皇后出行排场自然很大的,可是她们骑马,身后的侍女们自然是跟不上,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还特别容易迷路。 萧尘霜回头摆摆手:“你们回去,不用管我。”说完便全力追赶昭云,昭云笑了笑:“看不出你果真这么厉害。” 快接近郎申山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张开双臂拥抱着迎面吹过来的风,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吗.... 自由的感觉就是这样,一个人骑着马,漫无目的迎着朝阳出发,随风而行,什么也不去想,走的累了就躺在草地上休息,这种感觉难道不好吗? 她现在终于明白昭云会坚持这样的想法了。 昭云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顺势躺在了萧尘霜身边,她望着天上的云层,“以前我没事做就会这样数云,晚上就数星星。” “真好,晚上的时候我也想数星星。” “今天可能不行,鲁达已经通知各部,晚上会为你举行庆典。” 第502章 草原(2) 想起宫里那些庆典,丝竹乐舞,流水潺潺,山珍海味就觉得有些腻。下意识道:“就不用这么麻烦了,简单点就好,再说我的生辰早过了。” “正是因为生辰过了才要重新给你补上。” “好吧。” 二人继续朝着山上出发,但是还是没办法到达山顶,这里离山顶还有些积雪,没有路,因为被雪封住了。 不过就算不去山顶这里也很好了,到处开着各式各样的花,好多她都叫不出名字。 昭云拉着她的手往一片石林走去,这里有棵很高大的树,遮蔽了阳光,上面结了一些黄色的小花,风一吹起来的时候就落到了池子里。 她毫不避讳的脱了衣服和鞋袜,捧起水洗了把脸,“你看看,这水是热的。” “真的是热的。”萧尘霜蹲在旁边摸了摸水,架不住昭云这股劲儿,她也脱了鞋袜进去,泡了泡。 这跟在温泉行宫差不多,还是在这种大自然之下,感觉就更畅快了。 刚才跑的时候出了一身汗,现在泡泡温泉就刚好把一身汗渍给洗去。 泡完温泉后昭云穿好衣服去附近找了些果子 这种果子拳头大小,吃进嘴里更是甘甜令人回味。 “你饿了吗?”昭云问。 萧尘霜摸了摸肚子:“有点,因为早上你们喝的那种米酒我不太会喝,饭吃起来也有点怪怪的。” 昭云:“那这事儿还怪我,本意是想让你尝尝我们这边风味,没关系,晚点我们回去还是让你们御厨来做。”她往前走着,看到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嘴角微微一扬,看来咱姐们今儿是要饱餐一顿了。 “好像是只兔子...” 昭云猫着身子前行,小心翼翼取下弓箭往里探,结果拨开草丛却发现是两只狼崽子,还没睁眼的那种狼崽子。 萧尘霜:“居然是狼!”她看着这玩意儿实在可爱,忍不住上手去摸,这小玩意儿毛茸茸的,抱在手里软弱无骨,不像成年狼的皮毛那么扎人。 “阿庸说想要养狼,既然碰到了,要不我们带回去养吧。” 这种地方既然能看到狼,那就证明附近是有成狼的,所以此地并不安全。怕萧尘霜会担心,所以她也没说,只是抱着这两只狼崽子就跟着下山去了。 王帐外的长条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牛羊烤肉,有蒸的炸的炒的烤的,各式各样的,粗略数数少说也有一百来只。 隔着老远就闻到味道了,萧尘霜肚子就饿得更厉害,要不是担心怀里这小狼崽子跌下去,她现在能立马冲过去。 昭云先去吩咐人忙别的事,萧尘霜就自己钻进帐篷里找了个框子垫上毛茸茸的毯子,然后把小狼崽子放进去。 等阿庸回来的时候她就神秘兮兮的拉着他往框子走,“儿子,我要送你一份礼物。” 阿庸:“送我礼物?”他有些犹疑,难道母后发现他今天去射了大雁然后滚到百草洞里的事?但看着不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啊。 萧尘霜:“难道你又闯祸了?” “没有没有母后,嘿嘿,您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你把手伸过来。” “....该不会你给我准备了一窝蛇吧?” 萧尘霜翻了个白眼,这下帐篷内外四下无人,大可随意自在,“呸,你娘我是这样的人吗?” “...那我就信你一次。”阿庸把手伸进毯子里,手被湿漉漉的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又摸到毛茸茸的东西。 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但是又不敢太确定,心里怦怦作跳,干脆一把掀开毯子,两只小狼崽子就暴露在眼前。 阿庸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母后!不是吧,你真的给我带回来狼啊!” “瞧把你高兴的,既然要养呢就要好好养,可不许片刻的热度。”她拿了帕子浸热水给他随便擦了擦。 碧水听说带了小狼崽回来,从外面拿了些羊奶进来,毕竟除了这个也没别的能喝。阿庸难得这么仔细,温柔的接过碗,一勺勺的灌进狼崽的嘴里。 见它们吮吸着张望着找吃的,阿庸就更高兴了,乌拉也挤了进来,摸了摸他怀里的狼崽子。 “我跟你说,这可不是简单的,它们要吃奶吃到半年后才能自己找食物去。而且你到时候还要教它们怎么找食物。” 阿庸很谦虚的问:“那如果不找呢?” “不找的话它们就没法生存,我之前也养了狼,没事,回头再教你。”乌拉一脸自豪。 光是看阿庸照顾小狼差点忘了正事儿,她规规矩矩朝皇后行礼,“舅母,外面都准备好了,父王让我来请您。” “好啊,庸儿,小狼崽等它们在这里睡着吧,我们先去吃饭。” “嗯!”阿庸爽快回答,乌拉冲他笑了笑,牵起他的手往外走,“你打算给它们取什么名?” “....一定要很帅气的名字,嗯...叫疾风战狼怎么样?” “....?你认真的?” “哈哈,不是。” 乌拉白了他一眼:“就大宝二宝吧,这样也好喊。” “那行你说了算。” 萧尘霜无奈,这乌拉的性子还不错,果然是草原上的女儿,果然要比莲衣豪放很多。恰好阿庸也是这种个性,二人倒也能玩到一起去。 以前在宫里有大大小小的宴会,但这种宴会是第一次参加。食物是早就准备好的,碧水怕她饿,就要了一些来给她垫垫肚子什么的。 座位的话不分上下席,不分主次,大家伙都围拢坐在一起,幕天席地。 安吉鲁达身为安南王还亲自撸起袖子给大家切肉,然后递了把刀给萧尘霜,示意她也来切。 “这是为何啊?” 安吉鲁达解释:“代表着对你的臣民祝福。” “那好,那我先给你和昭云切块最大的。”她拿起刀子在上面割肉。 这里的男女老少都会喝酒,就算是小孩子也会喝米酒奶酒什么的,但是这种味儿她是真的闻不习惯。 碧水在一边煮茶,然后递给了萧尘霜,“皇后,您喝这个,奴婢用牛奶和红茶煮的。” 她接过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甘甜解腻。 周围这些人有的知道她是谁,开始还拘谨些,但后来安吉鲁达带着大家唱歌之后也就放开了,这些人的嗓子都很好,声音很洪亮,一个开始唱,大家都唱了起来,阿庸和乌拉被带到了火把中间跳起了舞。 女人们笑着,声音清脆,跳起舞时彩色的衣带飞扬。 昭云拉着萧尘霜也挤了进去开始跳舞,手把手的教她。 吃过饭后还有别的节目,就好似中原吃饭间的行酒令,或者舞剑等。只是放在这里便是摔跤。 其中有个女壮士,力气大的惊人,两米个高的男人在她眼里都是不堪一击,没数三下就被撂倒了,然后一片喝彩声。 接着又是骑射,他们这里秋天的时候还会举行一个猎雁的活动,男人们都会把自己射到的大雁送给心仪的姑娘。 不过他们在这里无法逗留太久,应该是看不见了。 喝了些酒有些醉醺醺的,累了便就地睡下。 她脸上带着红晕,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看到了天秤星,蝎子星,这些都是魏怀瑾教她认的。 昭云也躺在她身旁,“你这手镯不错,很独特。” “师父送我的,不过我一次没用过。”说起师父便想起那个三年之约,她后来有找人去打听过师父的行踪,只是说走到西部之后便不知去向了。 想想还真有些遗憾,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现在还好吗? 有没有找到那所谓的仇人什么的....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被一阵喊声给惊醒了,女人孩子们抱着往帐篷里跑,那些男人把几只狼围在了中间,双方僵持着没敢轻举妄动。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深夜里那绿油油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萧尘霜瞬间清醒了,下意识将阿庸护在身后。 昭云拉着二人回了帐,拿起墙上挂着的弓箭,头也不回:“没事的别怕,我们都习惯了,经常会有狼夜袭的。” 第503章 草原(3) 确实不用害怕,只不过四匹狼很快就被勇士们给制服了。阿庸若有所思的,折回帐里抱着两只小狼崽出来,果然,那被制服的两头成狼就更加疯狂了。 他赶紧说:“这是你们的儿子?”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可爱所以想饲养,如果真的不愿意你们就带回去吧。”说完他看向安吉鲁达,“姑丈,他们也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孩子才夜袭的,待会可以不可以不伤害他们?” “皇子善心,当然可以。”安吉鲁达又说:“只要他们不伤害我们的族人。” 阿庸叹了口气,在大宝二宝头上亲吻一口准备把它们还给自己的父母。 可是这两只小崽子赖着不肯走,想必那两只公母狼也看出来了,慢慢平息了情绪,略有些不舍的走了。 “姑丈它们为什么走了?”看着它们灰溜溜的跑了,阿庸心里觉得有些不安。 安吉鲁达爽朗一笑:“因为小狼崽选择了你,所以你以后可得好好照顾它们啊。” “是吗!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们的!”阿庸抱着狼崽回了屋中,又喂了一次羊奶,十足像个小大人似的。 不过对于怎么饲养,他经验还是不够,所以打算明日再问问乌拉。 在草原上的日子格外逍遥,萧尘霜也彻底放开来。 因为这里是母子俩从未接触过的地方,就连碧水和小福子也没事去赶赶羊,薅薅羊毛什么的,有趣的地方很多,待个三年五载也未必能玩的过来。 晚上的时候就围在一起唱歌喝酒,大口吃肉。 只是快乐随性的日子没过几天,在众人启程离开安南向大梁出发的时候就遇到变故了。 一群蒙着面的马贼打马而来,随行的侍卫们反应不及,皇后和皇子就被掠走了。 萧尘霜根本没想过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绑在了马背上。 她尽量保持着冷静,艰难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并排骑行的那个人,儿子也被绑在了马背上。 不知道这帮人出于什么目的,但作为一个母亲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儿子赴险。 她咬咬牙,趁人不注意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这样一来马贼们不得不停下。 她还没站稳就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插入马脖子上,马儿受惊了,长嘶一声也跳起了脚,就这样把阿庸给甩了下来。 而此时,身后的人侍卫也迅速追杀了过来,马贼们慌不择路,只得抄起离他们最近的皇后骑马遁走! “皇子!” 阿庸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这帮马贼逃走的方向。 “叶叔叔,快去救母后!” “你们几个护送皇子回去,剩下的跟我来!”叶枫骑马而去,接连射出好几箭,一些马贼中箭倒地。他们骑行速度极快,很快就越过草原去到了城镇。 这个城链接着梁国,莫非是梁国人所为?叶枫这么想着,又迅速让人去传话,他带着余下的人继续追寻搜索。 皇后被绑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淮安,坐在上首的魏洛风黑着一张脸,神情冷厉,从消息传回来至今十来天过去了,也就是说这十来天...当中就可能发生更多的变故。 他的皇后是死是活也不知! 察觉皇帝气息急促胸膛起伏不平,几个武将闷在底下也不敢说半句话。 因为消息刚传回来的时候皇帝发怒,就已经惩戒了几个疑似梁国的可疑人,那手段极其残忍,现在耳边都还能听到凄厉的哭喊声。 “皇上,有消息查到说那几个马贼很有可能和梁王有关。” “梁王?” “是前梁王司徒御。” “又是这个狗贼,当初司徒景没有杀他朕就应该动手的,那现在人去往了何处?” “好像去了西部.....” “西部?好,很好,继续查!” 几个人灰溜溜的下去了,不敢丝毫马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阿庸被护送了回来,去觐见父皇的时候看到自己父亲一时像老了十岁般,眼睛里全是血丝,让人觉着可怖。 “父皇....” 魏洛风揉了揉太阳穴,“阿庸你回来了,你母后....” “父皇别担心,我瞧那帮人是有备而来,母后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怕是有别的图谋啊。” 魏洛风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现在已经很确定是司徒御做的,可是这老东西这些年东躲西藏根本不知道具体位置,西部又这么大,总不能让兵马倾巢而出。 他担心皇后是真,却也总不能拿天下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如果这时候让所有人出动,司徒景此遭怕是也得盘算盘算了。 周雁天:“皇上您该服药了...” 魏洛风摆手:“这些药吃了没用,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你通知范佑纯点算兵马,随时向梁国发起讨伐。” “您要讨伐梁国?” 魏洛风:“掳走我魏国皇后,这件事必须得有交代。” “诺....”他自知无法再劝,哪怕知道这样一来的话...会引起大乱。 实则私心里想着,若他是皇帝,皇后被人掳走,他也会这么做的,不惜一切代价。 老梁王隐忍多年就是为了这个时候,现在绑回了萧尘霜,那么接下来魏国势必和梁国翻脸,他再趁这个时候打回去,夺回自己的王位就是轻而易举了。 说不定还能顺势除了魏洛风这个臭小子。 有情人是坐不稳这个江山的。 这一切腥风血雨悄悄展开,萧尘霜被关在这个院落里已经十几天了,和外界完全没有联系,负责照顾她的是两个孔武有力的老婆子。 每日吃的喝的都是有人送来,偶尔听到他们会交谈几句,但说的都是当地方言,根本就听不懂。 她全身值钱的东西没有,连钗环也没有,想做点什么都做不到。 这么消极等死也不是她的性子,当年能从木家村逃出,这次也未必不行。 门又打开了,婆子送了水进来,黑着一张脸没说话。 萧尘霜皱了皱眉,露出痛苦之色,“我肚子痛。” “肚子痛?”婆子疑惑的看着她。 萧尘霜装的更像了,赶紧点点头:“应该是你们的食物有问题,我不习惯....” 婆子看她这样不像是装的,但是一个人做不了主,就出去和另外一个人说,二人商量了一下,最后留下一个看守,另一个人则去报信。 听说她肚子痛,梁王这边允许找大夫来看。 这期间还有些许空档时间,萧尘霜便东一句西一句问这婆子一些消息,大概是语言不通,婆子有些烦了,起身走出去顺便把门锁上了。 “.....完犊子。”火大恼怒无处可发。 大夫看完后开了些药什么的,趁大夫打开药箱的时候她迅速锁定了一瓶药藏起来,神不知鬼不觉的。 接下来这几天婆子们依然送水送食物,但她都没有动过。 这不禁让人觉得担心。 萧尘霜冷冷道:“让你们主人来见我。” “....” “否则我就不吃,我想我要是死了,你们交不了差,你们的主人也不会放过你们。” 闻言,二人匆匆走了,晚上她躺在冰凉的木板上,听得外面有动静,便假意装睡。 随后门被推开了,看到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走了进来。 她愣了片刻,这不是梁王吗?他居然...还没死? 梁王:“听说皇后娘娘不肯进食?” 萧尘霜:“把本宫关在这种地方,吃的又是这些恶心东西,你让我吃?你当本宫是猪狗?” “原来是不满意,也是,最近政事繁忙疏忽了,这才怠慢了您。本王已经让人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暂且让您居住。” 萧尘霜讥讽:“政务繁忙?本宫可记得你这位子早禅让了,你哪来的政务繁忙?” “.....”梁王的脸冷了下来,转身吩咐侍卫把她带走,随后又被关进了一间别苑。 不过不得不说,关到这里后条件确实好了许多,但同时想要逃走什么的就更难了。 首先这梁王敢这么做就代表他豁出去了。而且还敢在自己眼前露脸....还真是破釜沉舟了啊。 被人监视的日子可不好过,她得再想别的办法才行。 之前从大夫药箱里拿出的这药好像是一瓶泻药。 本来还想着迷药毒药就更棒了,但现在只有泻药也只能将就了。 这些天她一直偷偷藏食物藏水,为的就是能跑出去。 之前从侍卫们的谈话得知这里就是昆夷族,到处都是戈壁是沙子的地方,所以如果要自救,得先保证自己能活着。 准备的差不多了,她才以别的借口埋怨了一顿,一会说自己很久没洗澡,一会说自己头上没头饰什么的,总之就是各种发脾气。 对梁王来说这无非是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女人,何况还有这么多人监视,能翻得了什么浪?隔天就送去了这些东西。 她倒也不急,洗了个热水澡,穿戴整齐后才拿着这些首饰给婆子们,让她们帮忙置办点菜肴什么的,说是为了感谢她们这段时间的照顾。 第504章 师徒重逢 准备好美酒佳肴,她温温柔柔的,一改往日那撒泼的样子,端起酒杯请这些看守的侍卫喝酒。 侍卫当然不敢吃,一副‘里面下毒’的表情。萧尘霜微微一笑,先夹了一块鹅肉,然后说:“这些菜可都是现买的,还得谢谢大婶们去跑腿了。” “....”面对美食,想要抵挡诱.惑,确实很难。 那婆子也清楚这确实是自己买回来的,断然不可能有问题。 于是带了个头,先夹了一块子,见她都肯吃了,在萧尘霜的花言巧语攻势下,侍卫们也放松警惕吃了起来。 她给众人倒酒,笑呵呵的,“多吃点多吃点,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不过以后能不能不要对我看守这么严密,我只是个弱女子又跑不掉。” “好说好说,但是当着梁王的面可就不行了。” 萧尘霜:“嘿嘿,我理解理解,来侍卫大哥,再喝。” 酒过三巡,这帮人彻底醉了,但又觉腹痛难耐,整一晚上都在跑茅厕。萧尘霜则拿起门栓敲晕了这几个老妇人,抓起自己的包袱逃了出去。 天黑黑的,这个地方破破烂烂,连路都分不清,她凭直觉跑了出去,但没过一会儿就有人发现她消失了,打着火把出来寻找。 失策了.... “唔!”她忽觉眼前一黑,有些难以呼吸,只听捂住她的人低声说:“别说话,跟我来。” 二人躲进到石头后面,等寻找的侍卫经过后他才松了手。萧尘霜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是谁?” “我会想办法救你,但不是现在,没有路引你什么都没有根本逃不出去,而且周围还有很多匈奴人。” 这声音....有点像... “是师父吗?” 那人顿了顿,本意也不想隐瞒什么,扯下面罩看着她。 历经十年的风霜,他英俊的脸庞已经沧桑不堪,但眉眼中依稀还能见到当年的那个男人。那个意气风发的大侠....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师父....”她拉着风九尘的衣袖,“你脸上为什么会有疤痕,这十年你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你不回淮安呢?我一直在找你。” “我一直以为你可能死了,因为根本查不到你的消息,师父你怎么会出现在昆夷?” 风九尘:“还是和以前一样没轻没重,现在什么时局还在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你可知梁王究竟为何要抓你?” “不知道,大概是想引起两国之间的争斗吧。” 风九尘:“那你还如此轻描淡写,真是个蠢丫头。” “先别说我了,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是来救我的?” 风九尘:“这些年我确实有在关注你的消息,听闻你过的很好,也就不想回来了。我本来就是无根之人,随便在哪里都是一样,后来这个昆夷族长很看重我,所以就留下了。”说到这,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至于救你完全是巧合,我也是才知道梁王把你绑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那这次你跟我一起走吧。” 他摇了摇头,想走哪里如此轻松,还需找到合适的时机,但绝不是现在。 现在梁王看的紧,连族长也跟着一道,想逃出去凭二人之力根本就不可行。 “这边去搜!” 萧尘霜心里一紧,“师父你先不要管我了,既然我对梁王来说还有用,那他就不会伤害我,可如果你的身份暴露....” 不等她说完,风九尘就一把扼住她的脖子,然后朝外面拖行,“都干什么吃的,人差点就跑掉了!” “国师!” “原来国师抓到了,还好没有铸成大错!” 风九尘把人顺势一推,她没站稳就摔倒在地,手腕也被地上的石子磨破了皮。 她愕然,回头看他,此时他的身影正覆盖着她的视线,他的眼角有凛冽的寒光,那么陌生,“带回去严加看管,要是再不小心放走了,本国师定不轻饶!” 演戏,师父肯定是在演戏! 不得不说师父的演技是极好的。 她心里稍稍宽松些许,又被带了回去。 只是闹了这么一出梁王也不太待见她了,直接关到了地窑里面。 族长很是满意自己这位军师,在梁王面前邀了不少功。 梁王也是上道的,当然懂得起,便道:“放心,等我们完成大业,你们帮寡人将王位夺回,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心里清楚,这个风九尘算个狠角了,据说以前还是皇后的师父来着。 倒也是,十年没见的师徒在利益面前自然没那么亲厚了。 “梁王,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筹谋怎么夺回王位了?” 梁王:“寡人已经想好了,再过段时间就是祭祀的日子,到时候先把司徒景这兔崽子给暗杀了。” “那行吧,既然您已经决定好了,那我们也没意见。”族长看了眼天色,“我再回去睡会。” “....”草包!他的计划肯定是不会失败的,这边的人一直在传信,说魏洛风已经挥师西下,建宁城中也是乱糟糟的,他就趁这个时候带人去伏击。 他打着讨伐逆贼的称号,周遭的藩王见大势已去也纷纷加入其队伍,司徒景被暗杀在了祈福的路上。 他自以为就要成功夺回王位时,身边的某个心腹却在这个时候变节,那心腹转头扶持了司徒景的刚满月的儿子上位,把持了朝政。 也就是调转了枪头直直对准他,这显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的,这倒也算了,关键时刻魏洛风率领的五万大军也在此时攻打过来,他身边这帮亲卫很快就落入包围圈。 他见势不妙,传令下去,以亲卫们的家人.妻儿相要挟,让他们用生命杀出一条血路,这才免去了被乱刀砍死,疯狂逃回了昆夷。 昆夷族长见他第一个计划落空,连王位都夺不回来,对他已经失去了原来的信心,不说不待见,却也是没那么听话了。 “.....这么看着寡人做什么,要不是这废物背叛我,岂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 昆夷族长没说话,让人先给他疗伤治病,而自己则平静的走到外面。 他看着满天飞舞的黄沙,幽幽叹息:“国师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风九尘见此便知机会来了,顺势说:“以我之见先将皇后送回去以示好意,如此魏皇帝说不定会放我们一条生路。”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不是连最后的筹码都没有了?” 风九尘:“我们本来就没退路了,如果态度好一点,愿意俯首称臣兴许....会好一点。” “这....“族长有些犹豫,这时,梁王笑着走了出来,“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我就说他和魏国皇后肯定是一伙的,通风报信的也肯定是他!” 族长叹息:“九尘,我就问你一件事,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对过我?” “族长莫要受这等小人迷惑,到这个时候他还想拉着我们送死去垫背,你千万不要听信谗言。” 昆夷又叹了口气,挥挥手直接让人将风九尘抓了起来,五花大绑的丢到了地窖里。 梁王早就和族长达成一致了,有皇后在手,到时绑在两军阵前以此为要挟,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要是真的听风九尘把人放回去,到时候魏军就全无顾忌,还不得将整个昆夷踏成平地? 还好族长愿意乖乖听话,要是不愿意听话梁王会立即把族长给杀了。反正现在整个昆夷族上万将士也被他控制了起来,大权早就落入他自己手里。 天空灰暗的,到处都是沙子,萧尘霜趴在木栏往外看,也不知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风九尘就被扔了进来。萧尘霜愣了,随后赶忙伸手接住他,“师父....” 风九尘无力的看着她,“我中了软筋散,十二个时辰才能恢复....等到时候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萧尘霜摇摇头,扶着他走到干净的草垫上坐下,又拿起地上的水壶递给他,“师父你先喝点水。” 第505章 他来了 “司徒御夺位失败,这一点我早就料到,我本想说服族长送你回去,可没想到司徒御这狗东西先一步取得族长的信任。” 看到他也被丢进来就不难想象是被抛弃了。 虽然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了,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安心许多,被拆穿了也总好过提心吊胆的在敌人身边的好。 “师父你说说你的事吧。” 风九尘苦笑:“我的事没什么好说,倒不如说说你,我实在是没想到你居然能成为皇后,其实我一直都以为魏洛风是在利用你。”他又是一阵苦笑:“可惜师父我看走眼了。” “真心换真心总不会错的。” “说到他....”风九尘犹疑起来,也不知该不该说。萧尘霜便猜中他有事为难,立马道:“师父还有什么瞒着我?” “魏洛风来了。” “你是说他来了?” 风九尘:“我也低估了他对你的感情。” 他真的来了?如果他真的来了那魏国怎么办,就算魏国无是,就算梁国不找麻烦,可是此来却是九死一生。 如今她身陷囹圄便是被人控制在手,很有可能成为他的掣肘.... 她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了,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皱紧了眉。 每次遇到危险他总是会出现,这一点她都快习以为常了。 可是这次却是不同的,如果....真的用她的性命作要挟,他会怎么办,他该怎么做? 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闭了闭眼,“最后还是连累了师父。” 风九尘:“傻话。” 魏洛风帮着梁国平息战乱,又带着梁国派出的三万兵马合计六万人马直逼西部。 远远的就驻扎在了十里外的地方,一连好几天没有行动。 这让梁王和昆夷族长都觉得不安,他们屯兵不动是什么意思? 敌不动我不动这一套根本行不通,他们没有选择的机会,干脆直接派人去传信。 侍卫却来回报说那边仍然不为所动。 族长:“梁王你得想办法啊,他们要是大军欺压过来,我这昆夷不得被踏为平地?”他脸上带着深深的恐惧,仿佛已经预见之后的情景了。心里也已经有些动摇了,开始觉得风九尘说的是对的。 梁王冷笑:“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现在才后悔不会觉得太晚了吗?既然他们不肯来,那就我们过去,传令下去筑祭台!“ 这祭台是被建在战车上的很大一个平台,周围都堆满了柴火,风九尘和萧尘霜被同时绑在了木桩上,被推着往前行。 “尘霜,你怕死吗?” 萧尘霜老实的说:“我怕死....” 风九尘闻言,心念一动,目光沉了下去,嘴角却牵起一个笑容。 萧尘霜想想又觉得这样未免太消极,立马道:“师父,我怕死是真的,因为我不想被烧死,如果待会真的要死能不能先杀死我?”这样烧焦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痛了。 “傻话,师父会救你出去的。” 萧尘霜垂下了头,可是师父现在使不出任何内力。 她笑了笑,“现在要是有酒就好了。” “等我们活着从祭台上下去,师父带你去喝酒。” “好啊,你可不许食言!” 看二人这一路有说有笑的,梁王骑在马上也没搭理,心想着就让你们再笑会儿,反正待会就笑不出来了。 就在离魏军驻扎不到五里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又让人人去送信,就说要是不肯按照他信中所说去做,就立即烧死皇后。 然而等到了晚上,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 梁王心里也有些不安了,思虑许久决定再等两日,要是两日后还是没有动静就直接放火烧死,反正有个皇后垫背这波也不亏! 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小城有个小客栈,昆夷这边的人借着去买食物的方便就过去了。 那个黄皮寡瘦的男人买了两百多个馒头包子装上车,又打算去客栈买些酒什么的。 老板说:“这酒得等一会儿,您要不先去坐会?” 男人没有异议,走到角落的位子坐下。 没一会儿与他背对着背,戴着斗笠的人就开口问:“她现在怎么样了?瘦了没有?可有生病?” 他当然知道这人嘴里的她指的就是皇后,忙不迭回答:“娘娘近况不怎么好,从昨日起就断水断粮了,看样子梁王是将对您的气全部撒在娘娘身上了。” “啪~”酒杯忽然碎裂开来,吓得那人一个激灵,他是才不久收到一堆金银,并且对方一再保证过会保他家小平安,这才冒着险来传递消息的。 却没想到这位贵人脾气那么大,他开始有点担心起来。 “明日就会大乱,无论如何你得先保住皇后。”说完,戴着斗笠的男人丢下一锭金子就走了。那人也松了口气,装作无事发生的返回原路。 确实如魏洛风所说,大战一触即发。作为替身的假皇帝也在他的示意下露了面,先是与对方谈了条件,谈不拢就继续拖延一日,为的就是拖延时间好挖通要逃跑的地道。 原本是要这么做的,梁王却一点不配合,他实在等不急了,怒道:“狗皇帝,你既不愿答应我的条件,那我现在就送你的皇后去死!” 这边阵前假皇帝根本拿不定主意,只能按照丞相等人所言去说话。他急道:“司徒御你这个老匹夫,杀了你儿子,害了你女儿,现在又要用女人来做挡箭牌,你这样的孬种就算夺回王位也是龟孙!” “.....魏洛风,你少在这里和我呈口舌之快,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要不要你的皇后!“ 对方久久没有答话,梁王看向高台上的萧尘霜,“萧皇后,你这下也看到了,你的皇帝根本就不爱你,我提出的条件他居然一个都不答应,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风九尘:“怕是你的条件过于苛刻,少在这里离间别人夫妻的感情。” “苛刻?”梁王怒极反笑:“寡人只是想要回我的王位,顺便再让你们魏国对我们俯首称臣,永签合约,这算苛刻?难道江山还不如你的一条命?” “果然啊,男人都是爱江山而不爱美人,皇后娘娘,来世你可要擦擦眼睛,好好找一个男人。” 她怕死,却也不会在这种时刻去钻牛角尖,什么俯首称臣,就这样的人他凭什么统一天下?若真是那般才是万恶的开始,到那时黎民百姓才真的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梁王又道:“我数到十,若是还不肯那我就只能放火烧了这祭台!” “一!” “二!” “三!” “怎么办怎么办,丞相大人....” 萧义皱眉,“皇后娘娘,若是天下落入这等小人之手必将生灵涂炭,此人阴险狡诈背信弃义实不可为天下君王。若今日您身死那也是为了天下而慷慨就义,皇后娘娘,老臣在这里跪送您宾天了!” 萧尘霜:“丞相,虽然我对你并无半点父女之情,但此刻我十分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希望在您有生之年定要匡扶皇上夺得天下,大魏就交给你了!” 萧义这边也红了眼眶,他只是接到魏洛风的消息说要让人假替他的身份,却没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他心里始终觉得皇上会再想办法,可是到了这个时候除了投降,除了答应这狗东西的条件,就别无选择了。 回想过往种种他没尽过父亲的责任,国事没有做好,家事也是一塌糊涂,临了还要亲自送女儿去死。大女儿死了,这下又是二女儿,说到底还是不配为人父。 “六!” 萧尘霜闭了闭眼,“师父,我终究是连累了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必跟着我一起赴死。” “不要这么说,只要能再拖延片刻我....” “没事的师父...”萧尘霜微微一笑:“我都明白的,师父,你我师徒一场却是十年未见,其实能和你重逢,便是死了倒也是值得。” 她看着那火把落到柴堆上,看着大火逐渐升起,心中却是有一些骇意。她还未能看到伯庸长大....答应过魏怀瑾的事也没有做到,到最后先走的人居然是她自己。 还是会有遗憾,但至少这一世是被爱着的。 第506章 告密信 红色的火焰边沿还有淡淡的黄色轮廓,整个干燥的柴堆上面还洒了油,很快就扑腾了起来,冒出细细密密的青烟,突突地响着,低低的破裂声,象绸缎似的沙沙响应。 再这么下去是必死无疑了! 他这一生被自己困在局里,眼下和徒弟重逢却要她一起死。 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在这里丢了性命。 他深吸了口气,运足了全身的力气灌作一道,像一股泉水喷涌而发,砰的一声震断了铁链! 紧接着他又握住那被火烤红的铁链,再一咬牙又彻底震断。 萧尘霜惊诧至极,“师父你的手....” “我没事。”他的手被铁链烫伤,顿时起了很多泡。 而此时,只见一道庞大的光影遮住众人的视线,是燕子火,好几道燕子火,上面载着的不是人而是火焰。 火焰随机落在地上,周围的士兵中招就被炸死。 师徒二人看着这幕便知此次定有变数。 果不其然,又是一个很大的燕子火飞了过来,等看清那人时,她眼眶立马就红了,他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伸出手,“来!” 他的手仍然没有温度,凉凉的,但这一刻却格外暖。 萧尘霜下意识把手递给他,可是很快又反应过来什么,又立马伸手拉起了风九尘。 三人离开一瞬间,整个祭台就彻底被大火吞噬,整个昆夷族的人更是乱成一锅粥,萧义这边也看准了时机,立即领军去冲了上去,将这里杀的片甲不留。 “师父你抓紧我,千万不要放手!” 无奈这燕子火根本承受不住三个人的重量,从半空中急速坠落,如此一来三人落地必然粉身碎骨。 魏洛风借助风势扭转方向,寻找落下的地点。 风九尘看出来这样是无用的,其实刚才强行运气已遭到反噬,就算回去多半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笑了笑,一根一根掰开了她的手指头,萧尘霜欲伸出另一只手去拉他,可等挣脱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从手心里滑过。 “师父!” 离开燕子火后果然轻松不少,是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落地的。可风九尘这边却是迅速往下坠,像一块石头。 “师父师父!” 为什么.为什么...... 要是她再抓紧一点点师父就不会掉下去,要是这燕子火再结实一点,三个人都能活下去,要是.... 可是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哪有这么多要是怎么就好了...她无声落泪,这些年看到许多生生死死,可是为什么她身边的人,她在意的人都要一个个离她而去。 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总算停了下来,落在一片戈壁上,离事发地也不知究竟有多远的距离。她已经没有力气了,瘫在了地面,望着刚才师父掉下去的方向发呆。 “尘霜你别这样....” “师父死了,他本来可以活着的,如果不是我的话师父可以活着的,小洛子,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因为我,所有人好像都变得不幸....” “明轩因我断腿,轻羽也因我而葬身沙城,还有我认识的这些人她们都死于非命...小洛子,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活着,最应该死的人其实是我....” 魏洛风迅速调整自己紊乱的气息,丢下燕子火走到她身边,“尘霜你听我说,这不怪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就算没有你她们还是会走到这一步。” “是吗?”她一头扑进他怀里,魏洛风紧紧将她拥在怀中,“如果没有这等身份,你我都只是普通人,我从来不指望你能做什么,只希望能平安活着。” 她依然觉得鼻酸,有些想哭,师父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会不会连尸骨都找不到。 在这种地方,风一吹就是漫天沙子,很容易就把骨头埋住。 她垂着头,“我们还能找到师父吗?” “一定能,不过眼下稍作休息,我们等着叶枫他们来接我们。” 恢复理智后才发现这人身上有伤口,好像是烈火灼伤的,不断往外涌出鲜血。 萧尘霜只能简单给他包扎一下,魏洛风也不动弹,就这么静静盯着她看。 “本来我是打算从密道带你离开的,只是梁王老匹夫居然这么沉不住气。” 萧尘霜:“也能理解,他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魏洛风:“是啊,穷途末路才会冒死一扑,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从怀里摸出信号弹燃放,这是通知叶枫无痕他们,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了。 他们姗姗来迟,却早已准备好马车和食物,一路带着帝后出昆夷。 萧尘霜仍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嘱无痕一定要找到师父的遗骨,大概规划了范围去搜寻。 于是就有一波人去找风九尘,丞相这半的人就负责送帝后回淮安。 此次闹出这等动静,魏洛风自然不会让司徒御好过的,一回到都城就命人四处搜寻这老匹夫的下落,并且传话下去,谁要是敢私藏这个人,他魏国必定不会客气,定要出兵讨伐。 这个消息一出,谁也不敢真的和魏国叫板,因为现在的魏国颇有坐大的形式,先是燕国投靠,现在梁国皇帝只是个小孩儿,只有太后昭和公主和别的大臣垂帘听政,可以说梁国起码有一半也是魏国的。 如果想不被别的部族欺负,唯一的办法就是投靠魏国。到底孤儿寡母的,需要仰仗的东西就多了。 因此没人敢和魏国叫板,所以司徒御还真是避无可避。 先前在昆夷他看到苗头不对就逃了,本想着重新再来,但现在居然没有地方可去,还谈什么东山再起。 只有十几个心腹一直对他不离不弃,看梁王如此也有些担心自己的下场,便道:“陛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梁王捂着胸口,“还能怎么办,你们跟我这久....我这里还有些珍宝,你们各自分了吧。”他受了内伤到现在都没好,已经不宜再带兵打仗了。 “那您呢?” 梁王冷笑一声,现在城里到处都是他的通缉画像根本就没地方可以逃。既然如此,那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决定去淮安。 就在天子脚下,魏国皇帝肯定想不到他会这么大胆。 只是现在的淮安比以前更加繁茂了,因为三国融为一国,很多地方有所变动,人流量大了自然就比以前更繁闹些,自然的就需要来往人群随身携带路引登记。 他半道上杀了个人,夺了他的身份,乔装了一番完成登记。 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他先找了个茶棚坐着,听到一些消息觉得是对自己有利的。 “听说皇上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最近都是皇后娘娘在亲政。” “女人怎么能亲政呢,难道萧家要反?” 梁王:“要想女人不亲政也很简单,封皇子为太子就行了。” “一看你就不是本地人吧,人家皇后想霸占权位,根本不会让自己儿子染指皇位的。” “别胡说,听说是要召定王进京。” 定王.... 梁王闻言心中又有了一个主意,打算借助定王来挑事。于是写了封告密信给定王,一路神神秘秘的。 此次魏怀瑾回来还带上了自己的妻子,听说是皇兄命不久矣,怕朝臣胡作非为,因此他才急急忙忙赶回来想帮萧尘霜的忙。 只是这边还没进京就收到消息,说是皇后的阴谋,为的就是请君入瓮将他诛杀? “这是什么?” 魏怀瑾:“不知道,好像是告密信。” 第507章 尾声 康业接过一看,脸色顿时大变,“简直胡说八道,难道你相信这等无稽之言?” 魏怀瑾握了握她的手,“你别激动,我一点都不信。” 康业:“其实一开始我是嫉妒的,后来才知道如果当时皇后不将你送走,你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所以我们欠她的,这一次不管如何都要稳固她和阿庸的位子。” “嗯。” 梁王这边还在沾沾自喜,等着看好戏,结果人家根本不带搭理的,到了淮安就直接进宫了。 再次回来早就是物是人非,现在的魏国已不是之前的魏国,整个天下也似乎有所影响。 他走的很慢,每走一步皆是回忆,心中唏嘘不已,这十年恍若一瞬。 他在周雁天的带领下去了御清殿,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看上去才三十多,可整张脸憔悴的,那些紫痕攀在了脸上,显然是命不久矣。 在他身旁坐着的就是皇后,神情淡淡的,看到定王夫妇走进来才起身说:“刘总管说皇上时日无多,唯恐生出变故,所以才急急召你们回京。” 魏怀瑾:“放心,不管如何我一定会护你和阿庸平安。” 萧尘霜摇摇头,从密匣里拿出一道圣旨,“还是你自己看吧。” 怀揣着疑惑,魏怀瑾夫妇打开圣旨,却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传位于四弟定王,前面自然是些表彰的话。 但这样做实在于理不合,又不是没有子嗣,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弟弟。 “不用疑惑,这是当年我答应过你的。” 魏怀瑾收起圣旨,“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兑现诺言,皇嫂,我是真的想保护你们。” 萧尘霜:“不重要了,这个皇位只能是你来坐。因为庸儿有他自己的人生。”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却见床上躺着的魏洛风招了招手,似是有话要说。魏怀瑾只好作罢,走到床前握住哥哥的手,“三哥....” “你....你来了....” “是,我回来了....” 魏洛风:“皇后都说了吗?” “三哥我....” “你听我说....现在的魏国已经走向正轨,但是多年征战早已力不从心,你继位之后定要与民休息,开辟商路....” 魏怀瑾眼眶一红,“臣弟知道....” “待我死后,这天下...这个重任可就交给你了....”他虚弱的闭了闭眼,“我早就累了....” “皇兄....” 萧尘霜深吸了口气,摸了摸他瘦的连眼窝都深陷的眼睛,“皇上你别说话了,庸儿还在来的路上。” 魏洛风看向她的时候眼里还剩下一点余光,“皇后,这么多年到底是委屈了你....其实我知道你一开始是想杀我的....”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就想问皇后一个问题....” 萧尘霜哽咽着,“你问。” 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你爱过我吗?” “你说呢?我不爱你我会给你生孩子,我不爱你我会愿意困在这牢笼里?” “其实我都知道....”他笑了笑,“我常说你的演技拙劣,但是现在我也分不清你是不是爱我...皇后,按照皇家的规矩你是要陪葬的,你怕吗?” “我不怕....”她确实不怕,现在所有都已尘埃落定,实在没什么好牵挂的,所以她不怕。 看着他眼睛逐渐合上,她就更加用力握住那只枯瘦的手。 他也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要怕,我都安....安排好了....” 他的手越来越冷,气息全无,众人见状立马嚎哭起来。 萧尘霜却显得更为冷漠淡定,一如当年重生那会,她嘴角弯了弯,“小天子,皇上既让本宫殉葬,想必准备妥当,动手吧。” “娘娘,皇上昨夜改了圣旨,您不必殉葬,而且今后也废黜殉葬制度....” “不必殉葬?” 原以为她听到这话会觉得开心,可此刻却哭的像个泪人,拍打着魏洛风冰冷的身体,“你这个混蛋,我说过我愿意和你一起去,你为什么不带我走,你走了,我一个人该怎么活!” “娘娘您别激动!” 萧尘霜失声痛哭。 除此之外魏洛风早就安排好她的去处,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如果他一死就不能再困着她在这座宫殿,要给她自由。 顺便还交代了些哪些大臣靠得住,哪些人该杀该留,像是给她最后一道护身符。 如果她愿意留在淮安也有去处,如果愿意去别的地方,也统统吩咐过,她还可以带上庸儿一起,把他没享受过,体验过的自由一起完成。 哭声伴随着丧钟声一遍遍回荡在了这座皇城上空。 她被宫人从皇帝的尸体上拉开。阿庸到时也未能看到父皇最后一面,更是悔不当初。 他心中的悲伤不减,但明白,现在更难过的是自己的母亲,所以就更不能表现出软弱,从此他的母亲唯有依靠他了。 所以很快收拾好心情,协助皇叔处理之后的事。 皇帝驾崩,丧礼办的很隆重,所有事情都有条有理的去做着,根本不需她操心什么。 “母亲,我们去草原吧。” 萧尘霜爱怜的摸着他的脸颊,“是庸儿想去?” 阿庸点点头:“庸儿觉得在那里母亲会过的快乐一点。” “那我们就去草原。” 母子二人打定主意,现在没了这些重担,没了条条框框,感觉格外轻松。她走时剪下了皇帝一缕头发,就仿佛他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碧水他们因为舍不得,哭着喊着要去伺候,一家人又重新聚在了一起。离开淮安之前她还想去看看母亲,于是让阿庸他们先等着,去找母亲说了说话。 许梅倒是格外平静,大概是这么些年一直修道的缘故,她看上去仿佛镀了层银华。她点点头:“若是我再年轻些也愿意一起去,可我老了,哪里也去不了。如果可以就去南诏看看,你父亲应该....” “不用了,过去的恩怨我已不想再提,不管我是谁生的,在我这里你就是我娘。这个道观我看你是真的喜欢,已经买下,以后你便是这里的主人了。” “我知道劝不住你,你既喜欢那便去吧。” 拜别许梅之后她就按原路回去找阿庸他们,几个人已经备好了衣食什么的。 不过在对面街口处她看到一个很熟悉的人,神情冷冽的可怕。阿庸不解,“母亲怎么了?” “碧水,你先带阿庸去城外等我,我忽然想起还有件事没做。” 他很少看到母亲会有这种神情,心里有些担忧,但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只能先跟着碧水他们离开。 待他一走,萧尘霜迅速通知了当地知县。说是有奸细混入魏国,务必将这奸细处死。 她现在还是太后,自然无人敢忤逆她的意思,所以很快那所谓的奸细就被抓了过来。 看到几个守卫朝自己走来,梁王有些慌,却故作镇定:“官爷有何事?” “你就是奸细!” “奸细?冤枉我不是啊...” 任凭他如何狡辩也无济于事,直接被扣押到了衙门,跪在了萧尘霜跟前。 他还想狡辩什么,可当抬起头看到眼前坐着的人时,他整个人瞬间就蔫了,支支吾吾的:“太太后?太后你听我解释,我不是奸细啊,我梁国已经没了我怎么可能.....” 萧尘霜坐在那不为所动,只是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哀家怎么看都觉得你就是奸细。” “不是的太后,冤枉!” 看到他这张丑陋的老脸就想起师父死在昆夷时的情景,怎么看都觉得恶心。 她闭了闭眼,把自己从痛苦中拉回来。 他就是该死的。 知县看太后不说话,低声询问:“太后娘娘,这该怎么处理?” 萧尘霜温柔一笑:“把他拖下去,五马分尸,他的尸块要埋在城门,我要他连死也不安宁,踩的他无法超生,魂飞魄散。” 五马分尸? 梁王激动起来,目眦欲裂,“你不能杀我,你这个歹毒的妖妇,你不能杀我,我一把年纪了你....”他话没说完就被人堵住,直直拖了下去。 萧尘霜静静地看着他被人带走,听着他嘴里的怒骂,心里就越发觉得畅快,这一次是真的了无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