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夫人重生后》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节 ?  首辅夫人重生后 作者: 子夜灯火 简介: 高冷腹黑寒门首辅x清冷理智美貌世家女 【1】 蒋明菀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受尽万千宠爱,但是及笄那年,却嫁给了寒门学子徐中行。 哪怕徐中行是大周朝最年轻的状元郎,风姿卓然,清高傲岸。 人人也都说她是低嫁,人人都替她不值。 但是蒋明菀却看到了徐中行的价值。 她知道徐中行有野心有手腕有才华,她相信自己,只要与徐中行联手,后半辈子就能安享荣华。 哪怕这个人似乎另有所爱,日日在书房看一幅女子画像。 最后,蒋明菀到底还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一生荣华富贵,尊享安逸,只是死的有点早,四十出头就没了。 本以为自己这一死,徐中行应该会欣喜若狂。 但是没想到,当她死的时候,却看到永远矜持淡然的首辅大人徐中行,拉着她的手眼眶发红。 看在自己上辈子死前徐中行这么难过的份上,蒋明菀重生后决定做点好事。 蒋明菀:夫君,你要是实在喜欢你书房画上的那位姑娘,咱们就把她抬回来纳进门。 徐中行:不必了,已经进门了。 蒋明菀:? 【2】 徐中行人生的前二十年,克己复礼,君子端方。 可是在他二十岁那年见到蒋明菀之后,这一切都毁了。 她是他的朱砂痣,她是他的白月光,她是他日思夜想也要得到的人。 后来,他终于忍不住使出手段将她娶回家,可是娶回家的第一天,他就从她口中听到,她并不喜欢他,只是觉得他冷淡的模样,以后可以相敬如宾,少些麻烦。 徐中行自此以后,再不敢表露自己的真情,只敢在她的画前表露相思,因为他真的怕,怕她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从此再不理他。 可是徐中行没想到的是,某一天那轮高高在上的明月,竟也会主动靠近他。 而他也终于可以,揽明月入怀。 ?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宅斗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蒋明菀 ┃ 配角:徐中行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立意:齐心协力,共创美好家园 作品简评:蒋明菀出身高门,却嫁给了寒门状元徐中行。虽然低嫁,但她知道徐中行并非池中之物,迟早会出人头地。后来她果然一生富贵无忧,只是死的有点早。本以为自己一死,徐中行会高兴。但是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却拉着她的手眼眶发红。 本文从女主重生后的婚后生活出发,描写了一个先婚后爱的故事,其中有男主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也有男女主之间感情线上的温馨日常。剧情波澜起伏,叙事流畅,娓娓道来,人物塑造丰满,故事趣味浓厚。 第1章 、重生 蒋明菀站在廊下,看着这略显的有些萧索的园子,又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跟前的丫鬟海棠以为她是忧心日后,忍不住劝她:“太太别难受,虽然出了京城,但是这延宁府也不算太过荒凉,等日后咱们住的久了,想来也就习惯了。” 这话海棠说的心里也发虚,延宁府地处东南,民风剽悍,与在北方的京城风物截然相反,她们来了这儿几日,都被这边的湿热气候折腾的夜不能寐,更不必说以后了。 可是蒋明菀此时想着的,却不是这个,她摇了摇头:“徐中行回来了吗?” 海棠被吓了一跳,急忙拉住了她的袖子:“姑娘,您可不能……” 这一着急,太太也不喊了,直接带出了闺阁里的称呼。 蒋明菀沉默了一瞬,这才又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说顺嘴了,以后不会了,老爷回来了吗?” 海棠摇了摇头:“老爷一大早就被知府大人叫走了,我听老爷跟前的平安说,说是省城派下来一个什么佥事,说是要来我们这儿分巡,知府大人那儿急的不成呢。” 蒋明菀听了这话,心里约莫有数了,知道今儿徐中行只怕不会回来的太早了。 她重生回来好几天,一开始心里还是有些郁闷的,本来她享尽荣华富贵最后寿尽而终,除了活的短了点,这辈子也不算白来。 但是没成想再一睁眼,她竟然又回到了徐中行最落魄的时候。 那段日子,她如今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那地方不好,她的长子徐惟扬就是在这儿受了伤,生了一场重病,后来身体也变得不好,连科举都无法参加。 想着这些,蒋明菀又忍不住问了问儿子的状况:“扬哥儿可还好?” 海棠有些疑惑,这几天以来,太太几乎每天都要问好几回大少爷的状况,仿佛是在担心什么似得,不过这话她到底不敢说,只老老实实点头:“都好呢,一大早用了早膳,便去学里了。” 蒋明菀点了点头,心里又忍不住有些心疼儿子,若是在京里,她早就将儿子打发到娘家开设的私塾里念书了,那里头名师不少,在京中那样的地界也颇负盛名,便是许多朝中重臣,也常遣子弟过来进学。 可是到了这个地方,最多也只能借着徐中行七品推官的名头,进地方书院或者官学。 不过事情也不算太坏,七品的官,虽然听着小,但是在这地方上,倒也足够用了。 正想着,蒋明菀开口道:“这几日只怕府城不会太过安宁,待会儿你去前头,让福安去接扬哥儿回来用午膳。” 福安和平安是兄弟,都是徐中行跟前得用的小厮,只是徐中行习惯将平安带在身边,将福安留在家里给她使唤。 海棠老实的点了点头,她知道,这几日太太可是十分着紧大爷呢。 吩咐完这些话,蒋明菀也没心思在这儿伤春悲秋了,只吩咐好好收拾收拾园子,就回了屋。 虽然回到这个时候,她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但是有些事儿却也让她感到高兴,比如,如今惟扬的身子还好好的,蓁姐儿也好好的,或许她这辈子,能比上辈子更圆满些。 这般想着,蒋明菀便吩咐另一个丫鬟玉兰,让她告诉蓁姐儿一声,下了闺学之后,就来她这儿用膳。 蓁姐儿大名叫徐惟蓁,是蒋明菀和徐中行的第一个孩子,当时这孩子刚生出来,徐中行高兴的喝了一壶酒,还给醉倒了,这也是他为数不多失态的时候。 后来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就随了男孩的字辈。 如今蓁姐儿也有十一岁了,算得上是个大姑娘,现在念着闺学,这闺学的老师,自然是从京里带过来的,儿子的学业,有徐中行在,蒋明菀并不担心。 但是女儿家的教养,蒋明菀可不敢松懈,无论如何,也克服万难请了一位闺学先生过来。 玉兰尊了令之后就出去了,而蒋明菀这儿则是吩咐海棠去准备午膳,不过却没有准备徐中行的。 海棠有些疑惑的看着蒋明菀,蒋明菀倒是有心解释了一句:“省城派下了巡道过来,知府大人只怕已经火烧眉毛了,没这么快放人的。” 海棠听了这话面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如今这位知府大人,那可是他家老爷的同门,当时徐中行在京中因为得罪上司,再加上他的老师被政敌斗倒冤杀,无人为他做主,甚至求告也无门。 毕竟可没人敢为了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得罪翰林院学士,甚至是当朝首辅。 当时人都以为他会被发配到什么边疆小镇了此一生。 最后还是蒋明菀的娘家出手,从中转圜,再加上他一个小小翰林,在那位大人的门生中不算显眼,这才被贬斥到了延宁府当推官,好歹有个同门为庇护。 而现在,这位同门看起来麻烦也不小,海棠虽为丫鬟,也不免为主家忧心,毕竟当时在京中的凄凉情形,她可也是看在眼里的。 不过蒋明菀倒是看着很淡定,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一遍的她,自然知道徐中行的能耐,这点小事,不仅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还会成为他青云直上的垫脚石。 因此她不仅不担忧,中午的午膳还多用了半碗,直把边上的海棠看的直担忧,心说姑娘这也太不把老爷放在心上了,要是让老爷知道,只怕又要不好。 倒是一边的蓁姐儿看着母亲用饭用的香,笑着道:“母亲前几日神思不属,女儿也一直忧心,如今看着母亲这般,女儿也能松口气了。” 听着女儿这话,蒋明菀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她的蓁姐儿自来孝顺懂事,从小到大就没让她操过什么心,可是后来就是这样好的蓁姐儿,却因为那些诡谲伎俩,差点被害了终身。 想着这个,蒋明菀神色冷了冷,想来如今这情形,那些人也该出场了吧。 母女俩正说话呢,外头的福安正好回来了,蒋明菀打发女儿进了里屋,传了福安进来回话。 福安这一看就是一路小跑回来了,面上还带着汗,不过他自来做事小心,回话也是一丝不苟,一丝一毫都不落下。 “大少爷让小的和太太回话,他今儿中午和同窗商议好了去府城的酒楼用饭,就不回来了,下午他自己个能回来,不让小的在跟前伺候。” 蒋明菀皱了皱眉,扬哥儿只比蓁姐儿小了一岁多一点,今年也不过刚刚十岁。 可是这性子,却不见得多听话温顺,真真是像极了她娘家的二哥,最是个桀骜不驯的人,也自来不喜束缚,有时候连徐中行的话都不一定能听得进去,这样的孩子,你要真一日三遍的在他跟前念叨,只怕他会越发倒行其事。 想到这儿,蒋明菀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你也就不必往跟前去了,只是咱们刚来延宁府,许多事情还没能周全,外头的情形也不了解,我也怕他有个万一,你找几个眼生的,在酒楼外头盯着点,不要叫他出事。” 福安点了点头,恭敬应下,便退了出去。 等到福安走了,海棠才有些疑惑道:“太太是担心谁吗?” 蒋明菀想着一个名字,但是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淡淡道:“倒不是担心谁,只是如今这个情形,还是要以谨慎为上。” 海棠觉得这话也对,便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蒋明菀用完了午膳,又和女儿说了几句话便打发了闺女去歇晌,而自己则是坐在正房东次间的书桌前翻账本。 说是账本,其实也不单单是账本,她这人做事有个习惯,什么大事小情的,都喜欢记上一笔,哪怕只是简单的一两句话,但是这些年过来,也是积攒了不少。 她骤然回到这个时候,许多事都记得模模糊糊的,也需要通过这东西来找回一些记忆。 看着刚到延宁府的时候,徐中行支取了五百两银子,蒋明菀就知道,这钱约莫是拿去打点了他那被冤杀的老师的家眷。 那位老大人也是凄凉,原本也是一国首辅,后来却被小人暗害,自己身死不说,连家人也没了庇护,长子被流放,次子和妻女回了原籍之后也被当地豪强欺凌,得亏还有这些门生在,这才能勉强庇护住。 不过这事儿蒋明菀也就是在脑子里转了转,很快就放下了,开始看别的记录。 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但是也让蒋明菀多少了解了一下目前府中的状况。 推官是知府的佐贰官,是没有府衙的,所以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也是在本地新置的宅子,据说原先住的是本地一个富商,只是因着生意做大了,去了省城,这才将宅子腾了出来。 当时也是十分抢手的,只是知府大人知道自己的师弟要来,便抢先帮他们置下了,后来徐中行要给知府还钱,人家也是一文没收,事情办得十分敞亮。 因此徐中行一到地方,延宁府上下一干人等就都知道了,他们是知府的亲信。 徐中行似乎也并不抗拒这个身份,和知府关系十分紧密。 蒋明菀又翻了一页,看着自己最近一次的落笔,神情顿了顿。 正在这时,玉兰从外头进来,笑着禀报:“太太,白家大太太来了。” 蒋明菀一抬头,眼里带出几丝锋芒。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2节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撒花花~希望小天使们能继续支持~ 这次换个新题材写架空古言了,希望大家会喜欢。 预收文:《假死后我成了所有人的白月光》点击作者专栏可见 容溪本是掌门大弟子,前程一片光明,但是一夕之间,却因为一个新来的小师妹,坠入深渊,被万人唾骂。 她教小师妹练剑,小师妹不小心受伤,人说她弑杀同门,罪无可恕。 她领着小师妹出门灭魔,小师妹被魔尊掳走,又有人说她勾结魔族,罪孽滔天。 起来可笑又无理,但是这桩桩件件,却是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在仙门大会上,容溪被判剔除仙骨,受灭神鞭三百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刑法的下场,不外乎是道途尽毁,更有甚者,魂飞魄散。 那些往日的同门们却没有一个人为她求情,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的辩驳,最后容溪彻底绝望,选择从诛仙台一跃而下。 即便是死,她也要自己选择一个死法。 只可她没能看见,当她从诛仙台跳下去之后,那些原本对她一脸鄙夷,满心怨恨的人,却在她死后,失了心,入了魔。 三百年后,容溪逆转生死,重生而来。 她本以为仇家众多,需要谨慎行事,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却已经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第2章 、故人 所谓的白太太,正是延宁府本地著名士绅白家的当家太太。 而这个白家,说起来还和她们蒋家有些渊源。 当年白老爷子和蒋明菀的父亲蒋珩是同科,两人关系也不错,只是后来白老爷子英年早逝,白家的天也就塌了一半。 蒋明菀的父亲还曾照拂过白家一阵子,甚至还因为可怜白家母子,想将蒋明菀许配给白家长子。 只是后来那位白老太太十分要强,拒绝了这桩看起来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带着几个儿女们回了乡。 如今这些年过去,白家已经成了延宁府当地最有名的士绅,不为别的,只因白家的几个孩子。 白家长子考上了举人,次子也考上了秀才,女儿更是不得了,被选入了天家,成为了皇四子睿王府中的一位夫人,据说很得睿王的宠爱。 因着这个,白家在延宁府也名正言顺的成为了第一豪绅,哪怕是知府大人,见了白家人也得卖几分面子。 上一世蒋明菀因着自己家和白家的这层关系,因此对白家也是多有亲厚,可是没能想到,此时的白家,却早已不是当年在京城时的白家了。 想到这儿,蒋明菀闭了闭眼,缓和了一口气,淡淡道:“将人领进来吧。” 这位白家大太太,也是出身延宁府,娘家是仅次于白家的周家。 家里做的是海货生意,自白家老爷子那一代起,两家便多有亲厚,如今结了亲家,那更是拧成了一股绳。 蒋明菀正回忆当年的事儿呢,白家大太太周氏被玉兰领了进来。 白家大太太笑着迎了上来,抬手便是一礼:“给夫人请安了,我这恶客上门,可没扰了您的清闲吧?” 蒋明菀面带浅笑,只是这笑并不达眼底。 “您客气了,快请坐吧。”她只是抬了抬手,却并未起身相迎回礼。 白家大太太没意识到蒋明菀的不对,只当她待自己亲厚,因此才并不拘礼,便也笑着坐下了。 “前儿老太太还念叨着您,说是您小的时候最喜欢她做的点心,这两天急忙打发我给您送来呢。” 蒋明菀微笑着点了点头:“有劳她老人家惦记我了。” 白家大太太脸上的笑纹更重了些,她只比蒋明菀大两三岁,如今也不过刚刚三十,长得白净富态,不算多漂亮,却让人看着舒心,说话也讨喜,前世的时候,蒋明菀也喜欢和她说话。 可是如今想着这个人的肚肠,蒋明菀对她只剩冷漠。 说完了这些家常琐事,白家大太太终于说起了正事,她试探着看了蒋明菀一眼,这才小心道:“不瞒夫人说,我家老爷前几日听说府上的大公子竟然去了竹山书院读书,别提多着急了,夫人且想,那书院里可是什么人都有,像是大公子这样的金贵人,怎么能和那些农户出身的人为伍呢?” “老爷听说这事儿之后,直骂我不会做事,也不和夫人提一提咱们府上的私塾,虽然不如竹山书院大,但是请的也都是本省有名的先生,私塾里读书的人,也都是好人家的孩子,一定能和大公子说到一起去。” 蒋明菀听着这话面上带笑,心中却发冷。 上一世她不就是听了这话,也觉得她说的不错,便将扬哥儿转到了白家的私塾,可是后来呢? 后来扬哥儿伤了身子,蓁姐儿差点被毁了名声,而这一切,都拜眼前之人所赐。 想着这个,蒋明菀脸上的笑越发温和了:“多谢你替我操心了,只是扬哥儿学问上的事儿,我却是插不上手的,都要看我们家老爷的意思。” 白太太一听这话,神色微凝,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笑着道:“是该和徐大人商议,徐大人当年可是状元郎呢,这些事儿,肯定比咱们这些后宅妇人看的明白。” 蒋明菀笑了笑,没吭气,她心里清楚的很,徐中行是最厌恶白家人的,当年她与白家交好,徐中行就看着不情不愿的,现在真让他决定,扬哥儿必然不会去白家的私塾。 不过白家大太太可不知道这个,还一脸笑的与蒋明菀说话,只是今儿蒋明菀却没有往常捧场,她心里约莫觉出来了一丝,只是面上却不敢露出来什么,便只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告辞离开了。 蒋明菀没和往常似得送她,白家大太太心下一沉,只觉得这个蒋氏果真是变了。 可是又能如何呢? 哪怕她小姑子是睿王府里的夫人,在这些官太太面前,她还是自觉心虚气短,只能笑着出了徐家大门。 但是一出门,周氏的脸就沉了下来,等上了车子,又吩咐跟前的丫鬟:“你去打听打听,蒋夫人这几日可是见了什么人了?” 丫鬟有些疑惑:“太太的意思是?” 周氏冷哼一声:“往日里都和我亲近的什么似得,今儿倒是摆起官太太的谱了,怕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吧。” 丫鬟抿着唇应下,心里却有些打鼓,人家本就是官太太,摆谱也是应该的,太太往日里不也摆举人娘子的谱吗? 可是这话她可不敢说,只缩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太太如今正恼怒着,要是着了她的眼,那可不好受。 蒋明菀这边送走了白家大太太,海棠有些疑惑的凑了过来:“太太,奴婢怎么瞧着您与白家太太生疏了。” 蒋明菀此时已经沉下了脸,冷声道:“你找人去查一查白家的私塾,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形。” 海棠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叹息,看起来太太和白家太太是真的生疏了,只是到底是为什么呢?自打上次见面,也不过才几日的功夫。 这话海棠压在心底不敢问,但是蒋明菀此时却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儿。 那时候周氏和她一提这话,她就立刻答应了,后来她和徐中行说,徐中行虽然看着有些迟疑,但是到底也没反驳,倒是扬哥儿有些不情愿,说自己好不容易交到了朋友,却要换书院,怎么都不情愿。 不过后来还是被蒋明菀给安抚住了,到底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了白家私塾,但是没成想,这一去,便让她后半辈子都后悔不迭。 扬哥儿只去了半个月,就在骑射课上堕了马,不仅断了腿,还发烧高热退不下来,直接从私塾里抬了回来。 她这会儿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吓的简直魂不附体,恨不得替了他去。 后来扬哥儿虽然救了回来,可是身体也落下了病根,再不能参加科举。 当时她只当这是一场意外,因为在场的人都说,是扬哥儿非得去骑那匹烈马,但是人小力弱没有制住,这才堕了马,可是后来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周氏在后头捣鬼。 至于为什么这么干,不过是因为她和白敬华当年那幢没能成的婚约。 白敬华对周氏多有冷淡,在自己来了之后,却多有提及,她便当白敬华对自己念念不忘,这才弄出了这番事。 蒋明菀简直要被这个蠢货给气笑了,为了这点猜想,也能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 可是当时事情已经发生了,扬哥儿的前程也已经毁了,她便是将周氏碎尸万段也无力回天。 可是现在不同。 想着这个,蒋明菀脸上露出冷意,她倒要看看,这次扬哥儿不去她们家私塾,她还敢闹出什么幺蛾子。 正想着呢,玉兰从外头走了进来,面上带笑:“太太,老爷刚刚捎了信回来,说是今儿晚上也不回来用饭了。” 蒋明菀点了点头,其实她多少也能猜出一点,这次的事情可不小,省城能派下巡道过来,那定然是要分管刑名诉讼之事,而徐中行身为推官,分管的就是刑名诉讼,这几日自然忙碌。 而且若是她没记错,这位巡抚大人,前世的时候就是在这件事上差点栽了跟头,最后还是徐中行救得他。 不过现在说这事儿还都太早,蒋明菀也不准备插手这事儿,毕竟当年徐中行处理的十分妥当,她要是插手,或许反倒还坏了他的事儿,不过倒也可以做些别的事儿,弥补一下上辈子的缺憾。 这般想着,蒋明菀对玉兰道:“去给知府大人家的芸姐儿下个帖子,就以蓁姐儿的名义下。” 玉兰有些诧异,她是知道的,太太一直觉得卫知府家的那位夫人粗疏无礼,生怕那位卫小姐也带坏了大姑娘的规矩,因此一向不喜她们二人接触,如今怎么突然转了性了。 但是这些话却不是她该问的,因此玉兰只是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而蒋明菀也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只是望着窗外,神色平静。 上辈子他对徐中行公事上的事儿,关心不多,但是这辈子,她却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他们是夫妻,有些事情,总是互惠互利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8 17:50:45~2022-03-01 17:3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看到这请去码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夫妻 徐中行一直到天快擦黑了这才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扬哥儿。 蒋明菀看着扬哥儿灰头土脸的样子,就知道准没好事儿。 蒋明菀也没第一时间就训斥他,而是转过头,看向了徐中行。 屋外的风有些冷,光线也有些昏暗不明,徐中行就那样静静的站在这晚风里,即使一句话不说,也存在感极强。 他肤色白皙,长得极俊,身姿也是修长挺拔,哪怕是灰扑扑的青色官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这衣服格外不俗,只是他满脸冷肃,让人有些可望而不可及。 风凛冽的刮过他的袍角,蒋明菀对他笑了笑,柔声道:“老爷回来了,外面风冷,进去说话吧。” 徐中行的视线在她面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往屋里去了。 蒋明菀看着跟在徐中行后头的儿子,叹了口气,而扬哥儿也做出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对着蒋明菀咧了咧嘴。 等三人都进了屋,蒋明菀也不问扬哥儿的错处,只招呼他们父子俩更衣,又让人给徐中行上茶水。 徐中行换了件半旧的家常衣裳,端着茶碗坐在正座,神情平淡。 扬哥儿耷拉着脑袋,站在厅堂里,显得格外的蔫吧。 蒋明菀这会儿才开始问扬哥儿的事儿:“可是扬哥儿又犯了什么错处,惹了老爷生气?”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3节 徐中行抬了抬眼,看了一眼扬哥儿:“你自己与你母亲说。” 扬哥儿哭丧着一张脸道:“父亲,孩儿真的没有喝酒,那些酒都是旁人叫的。” 徐中行冷嗤一声,并不相信。 扬哥儿越发委屈,几乎要哭出来了:“爹!我真没喝酒,我一直记着您给我说的话呢!” 爹都出来了,看起来孩子是真的委屈坏了。 但是徐中行的面色依旧严肃,望着扬哥儿仿佛是想要教训他。 蒋明菀在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老爷别生气,有什么事儿细细说就是了,没得为了他气坏了身体。” 徐中行看了眼蒋明菀,往常他教训儿子,她是从来都不插嘴的,今儿倒是奇了。 徐中行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顿了顿道:“看在你母亲的份上,这回先放过你,今儿回去将论语抄上十遍,也好仔细想想,什么朋友该交,什么朋友不该交。” 扬哥儿哭丧着一张脸,但是却不敢不应,只能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徐中行教训完儿子,蒋明菀便打发扬哥儿去西次间用膳了,然后又转过头看向徐中行:“老爷可用过膳了?” 这话其实也是白问,以这位知府大人的圆滑,不可能连一顿饭都不留就将徐中行打发回来。 果不其然,徐中行点了点头:“用过了,你不必操心。” 蒋明菀笑了笑:“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老爷吃不好呢。” 徐中行心中的异样更重,但是到底没有多话,只淡淡道:“你今儿给知府家里下了帖子?” 蒋明菀听着这话一挑眉,这事儿徐中行竟然也知道了? 不过她倒是十分坦然的点点头,笑着道:“蓁姐儿来延宁府也有一段时间了,总没个玩伴也不好,我看芸姐儿性子淳厚,正好与蓁姐儿为伴。” 徐中行听着点了点头:“后宅的事儿我不了解,你觉得好就好。” 蒋明菀浅浅一笑,其实有时候徐中行也是很好说话的,只是上辈子,她与他之间,因为那些事情,总是觉得无话可说。 说完了这事儿,蒋明菀又提起了今儿白家大太太的事儿。 果不其然,徐中行皱了皱眉,直接道:“白家那个私塾我知道,当初给扬哥儿选学堂的时候我就考虑过,那里头都是本地豪绅家的子弟,甚至还有几家是整个东南有名的大海商,各个都以豪奢闻名,虽然私塾中也有名师教导,只是扬哥儿本就不定性,若再去了那儿,被人影响了性子,只怕弊大于利。” 蒋明菀没想到徐中行竟然能说出这番道理来,愣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老爷说的很是,我也想着,既然扬哥儿已经在竹山书院入了学,倒也不必如此折腾。” 这话说出来,徐中行都愣住了,他还以为,蒋明菀想要将扬哥儿送过去呢,不过既然她能这么想,那也很好。 而此时蒋明菀也在想这事儿,前世的时候,徐中行没有出言反对,只因自己早就拿定了主意。 他是个聪明人,能看出自己的意志不可动摇,索性也就不和她争执,不过蒋明菀此时却记了起来,在扬哥儿出事前,每次去白家私塾,可都有徐中行亲自挑的人跟着。 想着这事,蒋明菀叹了口气,其实徐中行看着冷淡,但是在许多事情上,还是很细心的。 想着自己上辈子临死前徐中行双眼通红的模样,蒋明菀觉得自己这辈子或许也可以待他好一些,总不必过成上辈子那样冷冷淡淡的。 等说完了正事,他们夫妻俩倒是没别的话好说了,蒋明菀因着刚下定了决心,因此绞尽脑汁想了些话题出来。 只是徐中行话不多,三言两语的,也弄得蒋明菀没了谈兴,眼看就要冷场,徐中行突然道:“知府夫人性格粗疏,不会说话,她明儿只怕也会过来,若是言语间有什么得罪你的,你不要和她计较。” 蒋明菀没想到徐中行会说起这个,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老爷放心吧,其实我之前也是错看了她,虽然赵夫人言谈举止不拘一格,人却是个实诚的,是个可交之人。” 徐中行没料到蒋明菀会这么说,心里虽然诧异,但是也很聪明的没有多问。 之后两人又闲谈了几句,扬哥儿终于用完膳出来了,蓁姐儿也过来给蒋明菀请安。 听到芸姐儿明儿会过府,她果然十分高兴。 而徐中行在面对女儿的时候,也没有面对儿子时那般严肃,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仔细问了几句她的衣食,这才打发两个孩子出去休息。 这一晚徐中行没有在正房留宿,他这几日事情多,还有公事需要忙碌,因此便去了书房。 蒋明菀对这件事也没有多少反应,她甚至还满脸微笑的将徐中行送出了正房。 看着徐中行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蒋明菀突然想起了徐中行书房里挂着的那副女子画像。 其实那幅画也是她上一世偶然间发现了,当时她还奇怪,以徐中行这样冷淡的性子,竟然也有喜欢的女人。 说实话,当时她心里是有些介意的,因此自打那之后,她和徐中行的关系就急转直下,若说之前还有几分夫妻情分,后来他们之间也就只剩下相敬如宾。 可是重活一世,蒋明菀的许多念头却已经改变了,即便徐中行心里有人又能如何呢,当年她们这幢婚事,原本就是她强求过来的。 主要是她不想嫁给那个五短身材的世交家的公子,又正好看到徐中行打马游街的模样,这才拜托和徐中行相熟的兄长,将徐中行领到了她的父亲眼前。 父亲以为她与徐中行早有私情,最后也不得不认下这桩婚事,徐中行身为一个穷书生,只怕也不敢反抗当时身为礼部侍郎的他的父亲。 如今想来,却是她对不起徐中行,坏了他的因缘。 而且上一世她死的时候,徐中行哭的那样惨,看起来心里对她也是有几分真情在的,所以现在她对这件事,也就释然了,有时候还会想,若是可以,倒是可以将这个姑娘接进门,也算是弥补徐中行了。 这般想着,蒋明菀回屋歇下了,第二天一大早起身的时候,徐中行又已经出门了。 蒋明菀没在意,继续整理这几日的账本,理清延宁府这边的事情。 一直到半上午了,福安突然求见。 说是要和她禀报白家私塾的事儿。 蒋明菀想起来自己之前好似的确吩咐人去查了,不过后来因为徐中行给她说了白家私塾内里的情况,她就把这事儿忘在脑后了。 不过现在既然福安也查到了,那倒也可以听一听。 蒋明菀将福安叫了进来,福安是个仔细人,几乎将私塾里的人都查了一遍,一个挨着一个的细细给蒋明菀禀报。 蒋明菀却是越听越生气。 说什么都是好人家的人,说什么能和扬哥儿说到一块去,现在想起来,这都是在利用自己的信任欺瞒自己。 昨儿个徐中行还把这事儿说轻了,那里头的那些人,可不是单单一个作风豪奢能说完的,在蒋明菀看来,完全都是荒唐透顶的纨绔公子哥。 若是让扬哥儿和这些人一起进学,那日后即便不出那件事,只怕也…… 蒋明菀忍着气,心说这回她一定不能让周氏好过。 但是这念头还没转过弯,海棠便进来传话,白家大太太和知府夫人赵氏的马车已经到巷子口了。 蒋明菀一愣,赵夫人会来,那是自己下了帖子,周氏怎么也来了? 想着昨日自己对她的冷待,蒋明菀觉得多半是为了这个。 想到这儿蒋明菀冷笑了一声,来得好,她这回倒也想让周氏知道知道,自己是不是她能轻易得罪的人。 “我亲自去迎赵夫人。”蒋明菀淡淡道。 海棠听了也不迟疑,周氏且不说,赵夫人毕竟可是上官家的夫人,太太亲自去迎也是合情理的。 蒋明菀让人叫了蓁姐儿过来,母女俩亲自去了二门上迎客。 果然看见赵夫人和周氏的马车刚进门。 她笑着迎向了前头马车的赵夫人:“夫人能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赵夫人是知府大人尚未发迹时娶得,因此家世不算太好,蒋明菀听徐中行说,父母好似是开了个小吃摊子卖吃食的,家境不算优渥,但是却是家中独女,父母十分宠爱。 后来等到年岁大了,他父母不愿意让女儿受苦,便瞄上了知府大人这个穷书生,觉得他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而且人不木讷,日后好歹也能混个温饱。 没成想只是这样随手挑的女婿,日后竟然有这样大的出息,当年那个小吃摊主家的女儿,如今也成了官家夫人。 因此哪怕赵夫人行事粗鄙,言谈不雅,长的也朴实无华,但是在延宁府这个地界上,没人敢给她不好看。 甚至是上辈子的蒋明菀,虽然心里并不喜欢她,但是面上也是客客气气的。 可是即便如此,这位赵夫人每次面对蒋夫人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有些忐忑心虚,仿佛是见到先生的学子一般。 今儿看着蒋夫人这般热情的迎她,赵夫人心虚愈甚。 不过她好歹也是当了许多年的官家夫人,面上的排场还是能撑得起来的,两人笑着寒暄了几句,场面看着倒也热闹。 但是站在一边的周氏就有些尴尬了,人家两个,没一个搭理她的,她站在一边嘴都快笑僵了,也没人来招呼她。 周氏心里忍不住暗骂蒋氏,往日里看着挺傲气的,结果一见知府夫人,这谄媚的嘴脸就露出来了。 正想着呢,蒋明菀终于看向了她,她眉眼间似笑非笑,语气也带着一丝冷淡:“白大太太也来了啊。” 周氏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蒋氏这语气有些不大对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1 17:33:10~2022-03-02 17:5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池鱼 2瓶;火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远近 只是周氏到底是圆滑人,立刻回过神来,笑着道:“今日又来打扰夫人了,夫人可别嫌我烦。”好似是说笑一般,更显得两人关系亲近。 蒋明菀笑了笑,对这话不置可否。 一时间氛围有些尴尬。 赵夫人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她虽然看着行为粗鄙,但是心思还是挺细腻的,立刻笑着转移话题:“芸姐儿,还不快过来给蒋夫人请安,在家里的时候高兴的什么似得,怎么出来了倒是蔫吧了?” 芸姐儿这才脸蛋微红的从赵夫人身后走了过来,对着蒋明菀福了福。 以蒋明菀的眼光,自然能看出来芸姐儿行进之间的不妥之处,但是她这会儿却没有前世那般在意了,只笑着点点头,将芸姐儿招到自己跟前,笑着道:“芸姐儿真是个乖巧的孩子,我一看就喜欢,这个镯子你带着玩吧。” 说完从腕子上抹下来一个玉镯子,塞到了芸姐儿手里。 芸姐儿还从未遇到过蒋夫人这样亲切的时候,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看了眼赵夫人。 赵夫人心里也诧异,心说这位心高气傲的蒋夫人什么时候这般好说话了,可是面上还是挂着笑,点了点头:“蒋夫人不是外人,也是你的长辈,长辈赐与,那你就拿着吧,还不快谢过夫人。” 芸姐儿急忙给蒋明菀行礼,蒋明菀却拉住了她,笑着道:“既然不是外人,又何必如此多礼呢?” 赵夫人一听这话,也笑了,一行人看着真是一团和气。 只有周氏满脸晦气的站在一旁,一时间那些玲珑心肠倒是没了发挥的余地了。 不过等进府的时候,蒋明菀还是客气的将她请了进去,只是态度却远不如从前。 周氏觉得脸上烧得慌,可是想着家里的交代,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几人乘着轿子进了花厅,蒋明菀打发蓁姐儿去招待芸姐儿了,两个小姑娘高高兴兴的手拉着手走了,厅里便只剩下蒋明菀赵夫人和周氏。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4节 蒋明菀待赵夫人十分客气,两人说话也透着亲密,这不仅是因为社交礼仪,还因为徐中行和知府大人本就同属一派,她们二人之间自然也是天然的同盟。 只是之前蒋明菀懒得处理这些社交关系,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但是没成想后来却是错看了人心,因此这一次她倒也想帮一回赵夫人母子。 没错,上一世的时候,知府大人被省里派来的那位巡道构陷入狱,虽然后来有惊无险,被徐中行救下,但是知府夫人母女却遭了大难,芸姐儿被人欺辱,最后自尽而亡,而知府夫人也在女儿自尽之后投井自杀。 虽然蒋明菀觉得这二人的死因多多少少都有些存疑,毕竟芸姐儿什么性格她或许不大了解,可是以知府夫人这样彪悍的女人,遇到了这种事,手刃仇人是很有可能的,投井自尽却显得有些诡异。 只是当时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局势又太过混乱,等到所有人都回过神来,这两母女已经没了,知府大人虽然后来也恢复了官职,可是却已经家破人亡,若不是徐中行尽力支持,只怕也早就失了心志,沮丧沉沦。 想着这些往事,蒋明菀心里叹了口气,但是面上还是挂着笑,柔声与赵夫人说些家常话。 两人聊了多长时间,周氏就在边上作陪了多长时间,等到后来笑的脸都快僵了,蒋明菀这才像是刚想起来她似得,笑着道:“白大太太这回来可是又有什么事儿?” 这个“又”字咬的极重,周氏听着心里觉着很不舒服,可是却也只能当听不见,强笑着道:“还是老太太担心您,这才遣我过来又看您一回,还有上回说的大少爷进学的事儿,老太太也让我问问您和徐大人的意思。” 蒋明菀淡淡一笑,知道自己昨日冷淡的态度,可能让白家人有些慌了,这才第二天就着急忙慌的跑来打听消息,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白家人依仗的,不过是京里的睿王。 可是睿王的手也伸不到这么长,徐中行也再怎么不成,那也是两榜进士,朝廷命官,朝中也有许多同门同科,而睿王如今只不过是个一年也见不了几次皇帝的不受宠的藩王,没去就藩也是因为皇帝心里存着衡量的意思,可不是真的看重他。 睿王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妾室的家人,来得罪文臣呢? 蒋明菀想通这一点,对待周氏的态度越发无所顾忌。 而周氏面上去也不敢有任何不满,因为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个道理,她甚至隐隐知道,睿王或许并没有他们在外面传扬的那样宠爱他们家大小姐。 “昨个老爷就和我说这事儿了,说是既然扬哥儿已经在竹山书院入学了,倒也不好来回折腾,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这事儿,还是算了吧。”蒋明菀淡淡道。 周氏心里咯噔一声,其实她早就对这个结果有所猜测,可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妙。 本来家里人的意思是,通过她,接近蒋氏,然后或许可以打听到徐推官跟前的消息,要知道徐推官可是知府大人的心腹,只要他这儿露一星半点的,那对他们来说也就足够了。 可是没成想,原本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这蒋氏就突然疏远起他们来了? 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儿? 周氏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但是现在蒋明菀这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那就没有收回去的余地,她只能强撑着脸面道:“哪里就折腾了呢,要是徐大人觉得麻烦,咱们也可以帮着公子跑这些事儿,绝不会耽误了公子的学业,主要也是老太太担忧公子在竹山书院受了怠慢,她老人家也一直操心着您呢。” 蒋明菀神色依旧不为所动,倒是一边的赵夫人笑着道:“白大太太就放心吧,竹山书院是有名的书院,里头规矩是最严格的,而且也是读书的地方,不会怠慢徐公子的,再说了,我们家的文哥儿也在那儿读书,也会帮着照顾徐公子的。” 蒋明菀听着这话眉尖一挑,带出一抹笑来:“有赵夫人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看着人家两个一唱一和,周氏心里别提多苦涩了,心里知道自己这趟差事算是办砸了,原本存着的那点小九九也无用武之地了。 这般想着,她心里越发难受,看着蒋氏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她就心里泛酸,这女人不仅命好,运气也好,倒是教她逃过了这一遭。 蒋明菀可不知道周氏心里的龌龊想法,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 只要自己稳得住,不给周氏可乘之机,这人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而且她也不会让周氏好过的,日后她只怕也没工夫来算计她们家了。 话说了没一会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蒋明菀留了赵夫人用膳,周氏也厚着脸皮留了下来,这个时候回去,只怕又要被人说不尽心了,在这儿也只是受几分冷待,周氏自问还是觉得划得来的。 蒋明菀都气笑了,索性也不搭理她,给她上的饭都是冷的,但是周氏这人脸皮厚,竟也面不改色的吃了下去。 赵夫人在一边看着,只觉得这出戏戏真是有意思。 一直到用完午膳,周氏这才撑不住提出了告辞,蒋明菀也没送她,直接打发外头伺候的二等丫鬟送了她出去。 周氏的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不敢多说,等出了徐府大门,这才气的锤了一下马车里的小案桌。 差点将案桌上的香炉打翻,丫鬟一句话不敢多言,闭紧了嘴巴坐在一旁。 周氏望着车帘子,恶狠狠的骂了几句,这才觉得出了气,转头便吩咐车夫回家,心里却已经开始琢磨,等回去了要怎么与老夫人回复。 而蒋明菀这边,既然送走了周氏,便开始与赵夫人说起了正事儿。 “我看芸姐儿和蓁姐儿两个孩子玩得好,便有句话想要问问夫人的意思。” 赵夫人看她说的这样谨慎,心里也有些好奇,立刻道:“你说就是了。” 蒋明菀这才道:“蓁姐儿平日里都是一个人,她又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我这心里总是担忧她,若是长久的不与人接触,只怕也不好,便想着,若是芸姐儿能与她一起上家里的闺学,或许也是个伴儿,小姑娘家的,总得有个手帕交才好。” 赵夫人听着这话,知道蒋明菀前面那段话不过是谦词,之前可没听说她有这方面的担忧,多半是想要舍给自己一个人情,让芸姐儿也能接受京中闺学先生的教导。 不过这份人情,赵夫人却不能不领,她自己虽然不把那些规矩礼仪当回事,可是她却知道,如今芸姐儿眼看着已经十三了,日后若想要嫁个好人家,那这些事就不得不考量。 而她自己肯定是教不了的,延宁府又地处西南,地方偏僻,没什么好的闺学先生,因此她心里也是一直发愁,现在蒋明菀突然伸出这个橄榄枝,就算不为了两家男主人的脸面,为了芸姐儿前程考虑,这事儿她也得接住了。 因此赵夫人压根没多想,便笑着应了:“您这话客气了,我们芸姐儿能来府上附学,那是她的福分,这事儿我应了。” 蒋明菀知道这位赵夫人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既然应了那就不可能改变,便也笑着点了点头:“既如此,那真是天大的好事了。” 第5章 、附学 两人说定了这件事,之间的关系倒是比之前亲密了许多,而不像是一开始似得浮于表面。 两人正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呢,蓁姐儿牵着芸姐儿正好进来了。 两个小姑娘看起来处的相当好,脸上都挂着笑,蒋明菀还一眼看到,芸姐儿的发髻上别着蓁姐儿的蝴蝶簪子。 不过赵夫人粗疏些,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笑着将女儿叫到自己跟前,细细用帕子给女儿擦了擦汗,然后柔声道:“可是又胡闹了,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芸姐儿笑的脸上红扑扑的,有些不好意思道:“蓁姐儿带女儿去看了她弹琴的地方,是湖边的一个小阁楼,漂亮得很呢。” 赵夫人听了忍不住笑笑:“你若是喜欢,等咱们回家了,也给你收拾出一处来,到时候你与蓁姐儿一同就学,也是个伴儿。” 芸姐儿一听这话满脸惊喜,蓁姐儿也有些惊讶的看向蒋明菀。 蒋明菀抿着唇笑了笑,也将蓁姐儿招到跟前,笑着拉住了她的手,蓁姐儿不像芸姐儿,即便是跑了一圈,面上也不见汗,行动间依旧进退有度,小姑娘能有这样的行止,已经算很不错了。 蒋明菀心中一软,语气也越发温和了:“看你一个人总是孤孤单单的,我心中于心不忍,便求了赵夫人,也请芸姐儿过来给你做个伴。” 蓁姐儿一听这话,更是喜不自胜,急忙笑着而给蒋明菀行礼:“多谢母亲为女儿考虑。” 一边的赵夫人朗声笑道:“蒋夫人不必这样客气,这件事也是咱们芸姐儿占了蓁姐儿的便宜呢。” 芸姐儿有些害羞的走上前来,给蒋明菀行了一礼,这礼虽然不算标准,但是蒋明菀眼中的神色却十分柔和,笑着将芸姐儿拉了起来,仔细叮嘱。 “那位卢先生,虽然本事大,可是脾气也大,你日后进学也要担待着些,她并非针对谁,而是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芸姐儿被蒋夫人这样亲密的拉着,红着脸点了点头,一边的蓁姐儿也笑着附和:“我往常也没少被训斥,不过芸姐儿聪明,想来卢先生一定能喜欢。” 芸姐儿年纪小想不明白,但是一边的赵夫人却多少知道了蒋明菀这话里的意思,这是提前安慰芸姐儿,生怕芸姐儿因为先生严格就失了信心。 这份情她也是要承的,只是这会儿不好多说,只是一脸感激的看了一眼蒋明菀。 蒋明菀笑了笑,再没有多言。 等到说定了这件事,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蒋明菀送走了赵夫人和芸姐儿,看着她们娘俩的马车出了巷子,这才转身回了府。 蓁姐儿在一边挽着蒋明菀的胳膊,一脸欢欣的道:“母亲您真是太好了,日后芸姐儿也能过来,我们俩就能天天在一起玩了。” 蒋明菀看着女儿两辈子第一次露出如此活泼的模样,心中却忍不住有些心酸,也是自己上辈子对儿女们太过严厉,反倒是让这孩子都失了自己的本性。 想到这儿,她对女儿越发心疼,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芸姐儿是个好姑娘,你们也得好好相处才成。” 蓁姐儿重重点了点头。 等到晚上的时候,徐中行和扬哥儿父子一前一后的回了府,徐中行看着十分疲惫,但是在用完饭之后,还是检查了一下儿子的功课,顺带问了问女儿今日的日常。 在听说芸姐儿也要来家里附学,徐中行有些惊讶的看向蒋明菀。 蒋明菀自然早就找到了借口,十分自然的就笑着接口:“老爷和知府大人这般亲厚,我自该与知府夫人也亲近亲近,再说了,咱们蓁姐儿和芸姐儿也处的好,既然有这样一段缘分,又何不成全呢?” 徐中行听完这样一番通情达理的话,却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神情,只是定定看了蒋明菀一会儿,他清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头微蹙,看着严肃的很,可是在这昏黄的灯火下,那张脸却仿佛被晕上了一层光圈似得,俊的一塌糊涂,蒋明菀只这么看着他,都觉得眼前有些发晕。 徐中行没有察觉到蒋明菀的异样,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短促的点了点头:“夫人考虑的十分周到。” 蒋明菀这才回过神,抿着唇笑了笑:“老爷不怪我多事就好。” 两孩子刚才大气都不敢出,如今听着父亲终于应下了这事儿,蓁姐儿高兴的眼里都泛着光,扬哥儿也为姐姐高兴,笑着道:“以后姐姐可不用在追着我问书院里的事儿了。” 蓁姐儿脸上一红,拍了一把弟弟:“又胡说,我什么时候追着你问了。” 扬哥儿哈哈一笑,对着蓁姐儿扮了个鬼脸。 蒋明菀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相处的这样好,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浅笑。 而徐中行则是望着蒋明菀,眼中神情柔和。 这一晚,徐中行并没有去前头书房,而是留了宿。 对此蒋明菀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在这方面,她和徐中行还是很合拍的,前世的时候,两人哪怕关系看着冷淡,后来也又生了一子一女,而且都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也早就过了害臊的时候了。 不过这一晚徐中行却是有要事问蒋明菀的:“今儿白家又来人了?” 蒋明菀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前世虽然她知道徐中行讨厌白家,却没意识到徐中行对白家的事儿竟然这样上心,他能此时问出这话,肯定是有人和他通报了。 蒋明菀倒也不介意这个,毕竟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因此只点了点头:“今儿白家大太太来了一趟,为的还是扬哥儿的学业。”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有些好奇:“他们这么急切的想要往咱们家跟前凑,可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这个问题也是前世后来她心里存的疑问,因为她着实是看不到白家人拉拢他们家的必要,他们是本地豪绅,原本在本地就有很深的关系和势力,这样的人家,哪怕是知府大人应对起来也要小心三分。 可是周氏却能不顾脸面,硬往她跟前凑,宁愿受辱也不走,这里头肯定有事儿,而且事儿还不小。 可是蒋明菀着实是想不明白,要说起来徐中行虽然是知府大人心腹,却也只是个七品的小推官,而且还是被人贬谪出京的,着实看不到什么前程。 要说想要靠着他接近知府大人,白家在延宁府树大根深,想要接近知府大人,肯定还有别的渠道可以走,为何要这般费尽心机呢? 白家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呢?蒋明菀实在是想不明白。 而徐中行听了这话,面上的神色也不见多少变化,只在听到咱们家三个字的时候,多看了蒋明菀一眼。 而等到蒋明菀说完话,他稍微停顿了一瞬,仿佛是在凝神思考什么,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道:“这件事你不必操心,虽然此时还不知他们的目的,但是只要有所求,定然会露出狐狸尾巴。” 蒋明菀沉吟了片刻,知道徐中行这话不错,只是上一世到最后她也没能搞明白白家的目的,但是有件事却是板上钉钉的,白家后来是真的没落了,因为牵扯进知府大人的案子里,家产被没,大爷和二爷的功名都被剥夺,最后在延宁府无立身之地,只能灰溜溜回了老家。 当时延宁府很混乱,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白家人已经走得一干二净了,而她问徐中行,也没能问出个首尾来。 知道后来她知道了周氏在扬哥儿事情上的所作所为,又调查了一下白家,这才知道白家在那日后就霉运不断,白家大爷被人打断了腿,周氏也因为与人争吵,大冬天的被人推下了河,因此生了重病,她找到人的时候,周氏就只剩一口气了。 现在想来,或许就是徐中行知道了白家人的所作所为,这才对白家这般报复。 可是他却没有告诉她。 蒋明菀蹙了蹙眉,那个时候她已经发现了徐中行书房里的画,他们俩的关系也急转直下,或许那时候的徐中行也不大信任她吧。 而徐中行却不知道蒋明菀的这些想法,看着她蹙眉,神色微微一凝,语气却下意识的放轻了一些:“你觉得这样处置不妥当吗?” 蒋明菀抬头看向徐中行,淡淡一笑:“老爷处置的很妥当。”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5节 徐中行听出来了蒋明菀话里的敷衍,抿了抿唇,眸色幽暗,可是他到底也没说话,很快移开了视线,只低声嗯了一声。 夫妻俩这一晚可谓是同床异梦,也没心思做别的,只是安安生生的睡了一晚上。 等到第二天早起,徐中行起身去衙门,蒋明菀听到他小心翼翼起身的动静了,也假装没听见,等到他出了门,这才转过身,看着恢复如初的一侧床榻,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之前想的豁达,可是她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得劲,也不知道徐中行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蒋明菀没弄懂徐中行的心思,但是索性她重活一世,心也宽了许多,纠结了一会儿就不再多想了,转而开始过起了她的日子。 而徐中行就不见得能想的这么开了,他出了正房,脸上便是一脸的寒气,平安在二门边候着,远远看见了徐中行过来,原本想行个礼的,结果一看他的脸色,下意识打了个瑟缩,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老老实实的跟在了徐中行身后。 心里却直叫苦,老爷这又是在太太那儿受了什么气啊,脸色这么差。 可是这话他却不敢说,只能缩着脑袋装不存在。 主仆俩一前一后走到了前书房,徐中行这才开了口:“让人去查查白家,仔细查。” 徐中行一向话很少,这次能说个仔细查,看来是下了狠心了,平安是在徐中行身边跟惯了的,自然也知道徐中行的性子,一听这话就知道这白家只怕要不妙。 不过他心里也是不喜欢这个白家的,家里的奴才眼睛都长在脑门上,他还是官家老爷的贴身长随呢,这些人见了他也是趾高气昂。 因此平安立刻干脆利落的应了:“老爷放心,小的一定用心查。” 徐中行沉着脸点点头,再不多言,抬脚上了轿子,往府衙去了。 白家可不知道徐中行要找他们家的晦气,这会儿正坐在厅堂里问周氏的罪呢。 白老太太脸色最为难看,一双略显凌厉的眼睛死死盯着周氏:“可是你做了什么没规矩的事儿,让菀姐儿厌恶了你?” 周氏简直比窦娥还冤,心里委屈的很,正想喊冤,却看到一边的白家大爷白敬华缓缓开了口:“母亲也别急着责怪周氏,如今蒋夫人的态度突然大变,儿子看着有些不简单,也不知是不是徐大人起了什么疑心,交代了一二。” 白老太太神色一凝,有些疑惑的看向白敬华:“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敬华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整个人保养的还算好,言谈间自有几分儒雅气度在身,也不怪周氏成婚这么多年,还为了他吃醋泛酸。 “此时还需徐徐图之,既然如今蒋夫人有了抗拒之心,不如先缓一缓,细细调查一下徐府里的虚实,再作打算。” 白老太太到底不是个糊涂人,往日里对长子也多有依仗,十分信任,听着这话还算有理,到底也点了点头:“那便如此吧。” 作者有话说: 家里网坏了,迟了几分钟 第6章 、西席 蒋明菀这天起身之后,等用过早膳,受了儿女们的请安,就让人将蓁姐儿的闺学先生卢先生请了过来。 卢先生今年大约三十多岁,比蒋明菀大一些,早年丧夫,家里人对她又多有薄待,因此便出来做了闺学先生。 她年少时也是有名的才女,因此请她的人也不少,蒋明菀当时能将她请过来,也是多亏了她娘家使力,再加上卢先生在京中有人纠缠,便索性跟着她离了京城。 等到人进来的时候,哪怕蒋明菀见惯了她,也忍不住在心里赞上一句,秀丽脱俗,纤细白皙,哪怕已经三十多岁了,仍然不掩风姿。 她眉眼间带着一抹清冷,进来之后也只是对着蒋明菀略略欠身,蒋明菀笑着请她坐下,她便坐到了蒋明菀下手第一位。 两人先是说了些闲话,蒋明菀问了问蓁姐儿的学习状况,卢先生对蓁姐儿倒是赞赏有加,直说她有灵气。 蒋明菀笑着点点头,她身为父母,自然也是喜欢旁人夸赞自家孩子的。 不过等说完这些,蒋明菀就直入正题,说了自己叫她过来的目的:“有件事还要与先生说明,过几日,知府大人家的千金也要上门附学,还要请先生费心了。” 卢先生蹙了蹙秀气的眉:“之前不是说只教蓁姐儿一个人吗?” 蒋明菀只是一笑:“时移世易,我也没想到,到了这儿会有这样的变化,不过先生放心,束脩上是不会让先生吃亏的。” 卢先生沉思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点了点头:“两个学生,倒也不费什么,只是日后却不能再多了。” 她这话说的语气有些生硬,但是蒋明菀却并不在意,她很清楚,这位先生的性子就是这样,人情世故上一直有所欠缺,说话也很直,不够圆滑。 因此她便笑着点点头:“先生放心,再没有旁人了,而且芸姐儿乖巧单纯,先生会喜欢的。” 卢先生也不是个傻的,听着这话,便知道这位知府千金大概是没什么基础的,而且估计也没蓁姐儿聪明,她心里越发发愁了,不过到底已经应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沉默着坐在原处。 蒋明菀看着卢先生还是有些不高兴,不过这事儿她也是了解卢先生的性格的,知道越是在她不高兴的时候,你倒是不必和她说的太多,她自己有时候想想也就想通了,说的越多反倒是错的越多。 因此蒋明菀只留她喝了一盏茶,便借口不打扰她休息,让人将她请了出去。 卢先生看着好似也不想在这儿多待,往常还会勉强说几句的客气话都没说,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看着卢先生走,一边的玉兰心里有些不舒服:“太太,这卢先生脾气也太大了点。” 蒋明菀笑了笑:“本事大的人,自然脾气也大,不过除了这个,她倒也是个没坏心的人。” 玉兰看着还是有些不服气,不过到底没再说了,因为她是知道的,太太对这位卢先生还算满意。 一边的海棠也跟着道:“卢先生只怕也是操心该怎么教导卫小姐呢,她自来用心,想来是急着回去准备吧。” 蒋明菀饮了口茶,点了点头:“兴许是吧。” 用过了午膳之后,蓁姐儿又兴高采烈的来了蒋明菀这儿,叽叽喳喳的和她说要怎么给芸姐儿准备休息的地方。 蒋明菀看着她难得活泼,也笑着与女儿说了许多。 两母女说的正高兴呢,外头突然有人传话,说是白家送了帖子过来,而且是白老太太亲自给她下的帖子。 蒋明菀神色微凝,看了一眼边上有些好奇的蓁姐儿,也没打发她离开,只是让人将帖子呈了上来。 帖子上的内容很简单,再有一个月,便是老太太五十岁大寿,请她过去做客。 蒋明菀回忆上辈子,仿佛的确好似有这么一个寿宴,而且还发生了点小意外,不过具体是什么她就忘得差不多了,毕竟在延宁府的这段日子,也只是她人生中的一小段插曲,除了几间大事儿还能记得,旁的基本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蒋明菀沉吟了片刻,知道这件事儿是推据不得的,毕竟现在白家和蒋家在明面上还是世交,而且也没有在面上撕破脸,老太太相邀,总得给几分薄面。 更重要的是,她也想试探试探,白家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般想着,蒋明菀便对回话的人道:“去告诉送帖子的人,到时候我一定上门为老太太祝寿。” 海棠恭声应下,便出去回话了,倒是一边的玉兰有些好奇,她还以为太太厌恶了白家人,一定不会再去了呢。 只是这话玉兰不敢说,倒是蓁姐儿童言童语没有顾忌,好奇的问:“母亲不是不喜欢白家人吗?” 蒋明菀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柔声道:“母亲的确不喜欢她们家人,只是这到底是老太太的寿辰,我身为晚辈,不去便是失礼了。” 蓁姐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里总是觉得,母亲应当还有旁的事儿没和她说。 只是蓁姐儿懂事,母亲既然没和她说,她也不多问,又笑着和蒋明菀说起了旁的事儿。 晚上徐中行回来,蒋明菀将白家人今日的动向和他说了说,也说了自己的决定。 徐中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既然知道不妥当,又何必去一趟呢?” 蒋明菀只是淡淡一笑:“老太太到底也是长辈,我若是不去,岂非成了理亏的一方,而且你才刚来延宁府,也需与本地的士绅交际。” 徐中行又是一阵沉默,最后才勉强点了点头:“既然你想的这般清楚,那我也不拦着你。” 蒋明菀就知道他不会阻拦,好像上辈子也是这样,只要自己打定主意,徐中行就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 这一晚徐中行依旧没有留宿,用完饭就去了前头,不过这次蒋明菀没送他,徐中行在屋里转了一圈,见她没什么动静,便自己从屋里出来了。 出来之后他的脸色极差,平安看见都心里觉得惶恐。 总觉得太太真不是一般人,能把像老爷这样八风不动,七情不上面的人气成这样,那肯定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主仆俩一前一后刚穿过游廊,便看见卢先生站在游廊尽头,仿佛是在等着谁似得。 不过看着她朝着徐中行走过来,平安便确定了,应该是专门在这儿候着老爷的。 卢先生此时倒是没了在蒋明菀面前的倨傲,显得很谦逊,因为她知道,徐中行可是当年的状元郎,才华学识自然不必多说,因此她对他当然很敬服。 “徐大人。”她对着徐中行施了一礼。 徐中行脸色冷淡,仿佛没看见眼前这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似得:“卢先生专门在此处等候,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卢先生听着他略显冷淡的语气,有些微的不适应,毕竟她往常不管去哪儿,各个都待她十分尊敬追捧。 “今儿蒋夫人和我说了知府千金要来府上附学的事儿,不知道徐大人可知?” 徐中行蹙了蹙眉:“此事我自然知道,卢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卢先生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向徐中行:“我以为徐大人刚直不阿,当是不会做这种溜须拍马之事的。” 听着卢先生这直白的话,一边的平安吓的不轻,这卢先生,胆子也太大了,这话都敢说,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岂非是说太太谄媚? 他小心翼翼看了老爷一眼,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却明白老爷对太太的一片心意。 没想到徐中行倒是没露出什么怒色,反倒是轻笑了一声,只是这笑里满是冷意,只是或许月色太昏暗,卢先生没能看清,只被他的笑容蛊惑,整个人都呆呆的望着他。、 “卢先生,真是让你失望了,徐某人入得官场,求得便是高官厚禄封妻荫子,还真没有这样高尚的情操,不过你身为府中聘请的西席,若是不愿教导知府千金,自可求去,徐某绝不阻拦。” 卢先生整个人被这句话震得不轻,她真是没想到,这样清隽不凡的人口中,竟然能说出如此俗不可耐的话。 也没想到徐中行竟然对她如此的不客气。 卢先生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此时此地,她便是求去,又能去哪儿呢? 回京吗? 可是京中还有那恶人在,她是万万不能回去的。 留在延宁府,也在没有比徐家更好的主家了。 想到这儿,卢先生心中顿时有些羞愤难当,原本对徐中行的那点淡淡的仰慕也消失殆尽,低着头说了句:“是我失言了。”然后转身就走。 背影看着十分狼狈。 平安看着卢先生消失在夜色之中,心中暗自咋舌,老爷这性子,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而一边的徐中行神色依旧冷淡,只淡淡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平安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跟着徐中行往前头去了。 主仆俩一前一后的去了前面书房,这一晚书房的灯几乎亮了一晚上。 可惜这事儿蒋明菀却一点都不知道,她美美的睡了一觉,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才听人说,昨晚卢先生去了徐中行跟前告状的事儿,也是福安告诉她的,估计是平安给他露的消息。 她听完之后觉得有些好笑,这事儿还真是卢先生这样的书呆子做得出来,她也是把徐中行想的太好了,还真当徐中行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呢,要知道,能坐到首辅这个位置上,他可并非什么简单的人,手底下的阴暗事情也不少。 只是这话就不必和旁人多说了,因此蒋明菀只是点了点头:“这个事儿我知道了,不必往外传扬,也不必去卢先生跟前说什么,她现在指定正躲羞呢,不必再给她难堪,等过几日她自己想通了就好了。” 若是可以,蒋明菀也想找个为人处世得体,又学识好的人来教导蓁姐儿,可惜这世上偏没有这般周全的好事儿等着她,因此卢先生变成了唯一的选择,不过也幸好,她只教授琴棋书画,礼仪点茶这些本事,为人处世这种能力,还是得蒋明菀将蓁姐儿带在跟前,慢慢的教导。 福安也了解太太这么处置的原因,因此也不多言,恭声退了出去。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6节 倒是玉兰有些忿忿不平,在屋里好好骂了卢先生几句。 第7章 、夫妻 因着卢先生出了这样的事儿,这几日的闺学她也找借口给蓁姐儿放了假。 蓁姐儿不知内情,还真当和卢先生说的那样,是为了芸姐儿准备课程呢。 当天兴高采烈的来和蒋明菀说,言语间满是对卢先生的敬重:“卢先生这样看重芸姐儿,想来日后也会好生教导芸姐儿的。” 蒋明菀没说破,只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看重不看重的,还要看以后的行事,咱们这回将芸姐儿请过来附学,虽然是一片心意为了她好,但是却也不好因为旁的什么,叫好事变了坏事儿,你在卢先生那儿也要多多照顾芸姐儿,卢先生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蓁姐儿虽然才十一岁,但是在人情世故上却比大了她将近两轮的卢先生要强得多,听了这话心中隐约明了了什么,乖巧的点了点头:“母亲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芸姐姐,不让她受委屈。” 蒋明菀笑着捏了捏蓁姐儿的脸蛋,柔声道:“也别光顾着她,你自己也不许受委屈。” 蓁姐儿忍不住红了红脸,难得露出几分羞涩,轻轻的点了点头。 芸姐儿是五天后来的徐府,等她来的时候,卢先生那儿已经基本平复了情绪,好歹给蓁姐儿恢复了学业,不过蒋明菀却听人说,她这几日好像心情不大好,见着谁都板着脸。 不过这话蒋明菀也没放在心上,板着脸就板着脸吧,好好教学,那就没什么问题。 芸姐儿来了徐府,先是来给蒋明菀请安。 送她过来的,是赵夫人跟前得用的嬷嬷,看着长得五大三粗,但是见人却是一副和气的笑脸,十分讨喜。 “太太让奴婢给蒋夫人问个好,小姐来您这儿附学,只怕又要麻烦您照顾了,太太本说要亲自来府上致意,只是这几日家里边忙碌,她脱不开身,便让奴婢代她跑一趟。” 蒋明菀笑着摆了摆手:“咱们两家这样的关系,又何必说这些外道话,芸姐儿来了我这儿,那便像是回了自己家,我照顾她本就是应该的,也请嬷嬷给赵夫人回话,只说请她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芸姐儿。” 这位嬷嬷听着蒋明菀这番亲热又不失尊重的话,心中暗自咋舌,以往那位高高在上仙女似得蒋夫人,如今竟也下凡了,真是难得。 不过面上却笑得越发喜气了:“夫人的话奴婢都记住了,一定一字不落的回给太太。” 蒋明菀笑着点了点头,便让人将这位嬷嬷领了出去喝茶。 而她则是将芸姐儿招到跟前,细细问了她几句家常,芸姐儿这回倒是比上次大方多了,回话也多了几分利落。 蒋明菀揣摩出来,只怕是上回赵夫人回了家之后,请人给芸姐儿补了补礼仪上的缺失,毕竟好歹也是知府千金,要是过来附学差的太远,谁脸上都不好看。 不过蒋明菀没有说破,问完了话之后,便笑着打发两个小姑娘去上学了。 蓁姐儿眉开眼笑的拉着芸姐儿的手出去了,玉兰在边上轻声道:“太太,可要找人过去看着点。” 蒋明菀看了眼玉兰,知道她担心卢先生不知好歹,给了芸姐儿难看,想了想,上学第一天倒也的确不必打击芸姐儿的自信心,便点了点头。 “让海棠过去吧,想来卢先生看见她也能明白我的意思。”蒋明菀淡淡道。 一边的海棠站出来福了福:“奴婢一定不让两位小姐受委屈。” 蒋明菀笑了笑:“也就这一回了,下次便不必过去了,玉不琢不成器,小孩子在闺阁里见一见这世上不同性格的人,受些教训,也免了日后出嫁吃大亏。” 海棠听着这话点了点头:“太太说的是。” 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 看着海棠出去,一边的玉兰有些不高兴:“太太何不让我去?” 蒋明菀看着她轻笑了一声:“就你这爆炭性子,我是一万个不放心的,你若是和卢先生打了起来,岂不是闹出更大的乱子?” 玉兰听着这话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奴婢倒是敢丢掉面皮不要,只怕卢先生放不下为人师表的尊重,打倒是打不起来的,太太多心了。” 蒋明菀听了,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蒋明菀这一招果然有用,见着海棠守在门外,卢先生到底没在第一天就给芸姐儿难堪,但是态度也没好到哪儿去,要求十分严格。 海棠看着只是要求严,没到夹带私怨的地步,也就没张口。 不过芸姐儿倒是让海棠和蒋明菀都有些惊奇,在这样的重压之下,她倒也锵锵撑了下来,不叫苦不叫累,反而还十分敬佩卢先生,认为她是一位严师。 蒋明菀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间依旧略显柔弱的女孩儿,心中越发对她上一世的结局唏嘘。 心说无论如何,这辈子都要改变她的命运。 之后几日,虽然卢先生的要求越来越严格,但是芸姐儿却依旧没有喊过一次累,慢慢地,卢先生也对芸姐儿改了观,据蓁姐儿说,现在卢先生也会偶尔和颜悦色的和芸姐儿说上几句教学之外的话了。 蒋明菀听着十分满意,卢先生这人虽然执拗、不通人情,但是却有一样优点,如果她认可了你,那么她就不会记什么仇。 比如蓁姐儿,虽然她在徐中行这儿受了羞辱,可是她对蓁姐儿依旧一如往昔,尽心尽力,全心教导,这也是蒋明菀能容忍她的主要原因。 因着这个,蒋明菀在卢先生这边也就渐渐减少了关注,转而开始准备起了几日后白家老太太寿宴的事儿。 白家作为延宁府的第一士绅之家,这次老太太五十大寿,自然广邀亲朋好友,多半个延宁府都被惊动了,知府大人,赵夫人,甚至徐中行自己,都收到了请帖。 不过知府大人这几日为了巡道的事儿忙的焦头烂额,并不会亲自去,但是却也会送一份礼,同时赵夫人也会带着芸姐儿上门。 而徐中行这儿,他自然和知府大人一个步调,也不过去,不过他却叮嘱了蒋明菀几句。 “这次去,白家那儿只怕人多事儿也杂,你去道了贺就回来,蓁姐儿也不必带过去。” 蒋明菀听着这话有些尴尬,她其实也是想着去坐坐就回来的,不带蓁姐儿的,可是没成想,蓁姐儿知道了芸姐儿也会去,就哀求她,自己也想过去。 蒋明菀把话给徐中行说了,徐中行沉默良久:“她来了这儿之后,也没什么玩得好的玩伴,往常在京里还能时常出去参加花宴,到了这儿也不能了,到底也是我对不住两个孩子,她既然想去,那就让她去吧,我把平安给你,你把福安也带着,小心些也就是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也是有些心酸,不说日后蓁姐儿头上的光环有多少,可是如今,她也切切实实的只是一个七品推官的女儿,还是从翰林女儿这样清贵的身份降下来的,心理上自然也会产生一些变化。 这段时间她不爱出去和人说话,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因此蒋明菀也不忍心拒绝女儿的这个要求。 可是面对如此沉郁的徐中行,蒋明菀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因为她上辈子真的是见惯了意气风华,位高权重的他,几乎已经忘了,他也曾落魄过,或许心里也曾纠结痛苦过。 毕竟从翰林到推官,他的人生不能说从天堂跌到谷底,那也是差不多了。 “都是一家人,老爷不必说这些外道话,两个孩子都明白老爷的苦衷,我心里也是知道的,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在一处,那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这是蒋明菀此时的心里话,也是她上一世,拒绝娘家合离的提议,毅然决然的跟着徐中行来延宁府的想法。 倒不是说她有什么一女不二嫁的妇德,只是那时候,她是真的不想离开徐中行,甚至没有产生过和他合离的念头。 而她自来是个随心而活的人,因此也就尊重了自己的心意。 她还记得当时父亲看她的眼神,复杂中又透着些不出所料的了然,后来他沉默良久,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既然这是你选择的,那我为人父,也不会阻拦你,只盼望你日后不会后悔。” 这话是她为了逃避与世交成婚,告诉父亲自己心悦徐中行时,父亲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那时候她对这句话不屑一顾,一个长相英俊前途远大的人,和一个长相猥琐庸庸碌碌的人,怎么选择简直不用考虑。 可是此时,当她终于处在这样的处境,她也依旧坚定的对父亲说:“我绝不后悔。” 蒋明菀有些恍然,她也说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那样坚定,可是事实证明,哪怕上辈子他们两人形同陌路,她也没起过合离的念头。 徐中行并不知道蒋明菀的这些心思,看着她神情恍惚的坐在那儿,以为她是在回忆京城的情形。 他下意识有些莽撞的拉住了蒋明菀的手,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夫人,咱们一定能再回到京城的,你信我。” 蒋明菀终于回过神,她望着徐中行比起上一世还略显青涩的脸,笑着点了点头:“我自然是信你的。”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徐中行的能力,这世上能让她心服口服的,也就只有徐中行这个人了。 夫妻俩既然议定了前往白家的事儿,等到了寿辰当天,蒋明菀便换了件新衣,又给女儿从头到尾置办了一身,拿着寿礼,这才浩浩荡荡的往白家去了。 马车里的玉兰忍不住道:“太太既不喜欢白家,何必给他们这么重的礼呢?那个珊瑚可是太太的陪嫁,是老爷亲自挑给太太的,这样贵重,何必给白老太太呢?” 这个老爷,自然说的是蒋明菀的父亲——蒋珩。 蒋明菀只是笑笑:“父亲经过手的好东西不知多少,那个珊瑚也本身就是给我用来送礼的,而且白家和蒋家这么多年的交情,若是我给的礼简薄了,岂非让人笑话。” 玉兰听了讷讷:“是奴婢眼皮子浅了。” 蒋明菀却没有责怪她,因为她知道,玉兰这丫头就是心眼太实在了,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就会时时处处方方面面替她考虑,生怕她吃一点亏,在闺阁的时候就是如此。 蒋明菀几人很快就到了白家大宅,外头喧闹的声音远远就听见了。 蒋明菀一掀帘子,看着白家大宅外头车水马龙,人流如织,这架势,比起京里那些达官显贵们过寿时的排场也差不离了。 正在思索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可是蒋夫人来了,老太太正等着您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5 18:04:59~2022-03-06 17:4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问问神奇的海螺吧 5瓶;我是夜生动物喵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祝寿 蒋明菀抬头一看,便发现说话的正是白老太太跟前的林嬷嬷。 她心中倒是觉得有些好奇,老太太把林嬷嬷都派出来了,可见这对她的重视可不低。 可是,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蒋明菀心中的疑惑越发深了。 只是她面上依旧不露出分毫,笑着对林嬷嬷点了点头:“没成想倒是劳动您出来迎我,老太太太客气了。” 林嬷嬷面上挂着笑,从神态到举止看着都是个体面人,但凡出去走一圈,倒是比一些中等士绅人家的主母还要有气度。 “咱们老太太一大早刚起身,就盼着您过来呢,吃个饭的功夫,就问了您三四回,一直操心着您呢,奴婢来迎一迎您又有什么妨碍的,也是奴婢的福分呢。” 林嬷嬷很会说话,一边说了老太太对蒋明菀的关心,一边又主动放低了姿态,看着十分谦卑。 蒋明菀看着她这副姿态,忍不住笑了笑,看起来白家这回对她所求甚大,否则也不必这般行事了。 蒋明菀没再多言,跟着林嬷嬷穿过长长的队伍进了白府。 等到一行人终于进了白府,林嬷嬷领着蒋明菀和蓁姐儿一路往后头去了,到了二门上,也早有轿子候着,她们下了马车换了轿子,一路晃晃悠悠好一会儿,这才终于到了地方。 刚一下轿子,就听见花厅里的热闹谈笑声。 蒋明菀神色不变,领着蓁姐儿就往里头走,门边守着的丫鬟,自然也立刻通报。 白老太太一听说蒋明菀来了,立刻一连声的:“还快请菀姐儿进来。” 故意在人前叫的这样亲昵,厅里的人都忍不住对视一眼,看起来这白家,果真和那位蒋夫人的娘家是世交啊。 蒋明菀听着这个称呼,只是挑了挑眉,然后下一瞬便踏入了花厅中。 她一进来,就看见带着芸姐儿坐在东边上首第一位的赵夫人,还有就是坐在正坐上的白老太太。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7节 虽说是老太太了,可是一头乌发还是漆黑油亮,看起来往常也是没少下功夫保养。 至于白老太太的长相,她年轻时性格刚强,因此即便是老了,也不见得多慈和,此时此刻即便是满脸温和的笑着,也带着一抹刻板。 蒋明菀没有多想,立刻领着蓁姐儿走上前去,浅浅的给白老太太施了一礼:“是我来迟了,还请老太太不要责怪,也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白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拉着蒋明菀的手到跟前:“你这孩子,还是这般多礼,和你小时候一个样,最是端庄自持不过了。” 说完还嗔笑着点了点蒋明菀的鼻子。 蒋明菀被她这副姿态膈应的不轻,她少年时,也的确见过白老太太几次,但是她对她,也自来算不上多温和亲切,只是至多说过几句话,送了几样吃食给她罢了,如今却做出一副两人仿佛多亲厚似得。 前世她不觉得有什么,因为老太太到底是长辈,再加上两家交情,她也愿意和白家人交好。 但是这一世,她既然知道了白家另有所图,那打心底里就开始抗拒白家的人,自然觉得无法忍受。 但是这种场面上,心里多膈应,也不好表现出来,因此蒋明菀只是敛了敛嘴角的笑,不动声色的将手从老太太手里抽出来,转过身对着蓁姐儿打招呼:“也让老太太见见我们蓁姐儿,蓁姐儿,还不快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蓁姐儿规矩很好,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老太太这一番操作给打断了,她也不多言,只是老老实实的跟在蒋明菀身后。 如今听到母亲召唤,便乖乖的走上前去,对着老太太施了一礼。 白老太太仿佛也察觉到了刚刚蒋明菀的不耐,因此也就没再纠缠,反倒是对着蓁姐儿夸了又夸,又将自己的一个水头十足的玉镯子给了蓁姐儿。 因为东西太过贵重,蓁姐儿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蒋明菀。 蒋明菀依旧嘴角含笑,点了点头:“长者赐不敢辞,既然是老太太给你的,你收着便是了,只是可要谢过老太太赏赐才是。” 蓁姐儿这才收下了镯子,对着老太太施礼谢过。 蒋明菀看着这一幕,眼底似笑非笑,既然人家喜欢给,自己又何必拦着呢? 而老太太却仿佛并不把那镯子放在眼里,只是一个劲的拉着蓁姐儿夸:“真真是好教养,和菀姐儿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可比我们家那几个孽障强多了。” 这一句话就不知得罪了几个人,蒋明菀眼看着周围几个白家的小姑娘,有个沉不住气的就黑了脸,另外几个有些城府的倒是没有变色,只是神色间也看着有些尴尬。 可是蒋明菀却一点也不在意,既然你喜欢夸那就夸,她的蓁姐儿受得起,索性她也不把白家的这些人放在眼里。 等到终于夸无可夸,老太太这才松开了蓁姐儿的手,只招呼她们母女一定要坐在自己跟前。 看着屋里还有同知和通判夫人在,蒋明菀就觉得老太太这提议没有安什么好心,笑着拒绝道:“老太太看重我,只是我却不好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坏了府上的规矩,日后日子还长着呢,自有咱们亲近的时候,今儿这样的大日子,还是要让老太太顺顺当当的才好。” 这一番话说出来,情理两面都站住了,白老太太一时间也没了话,沉默了一瞬,才笑着道:“菀姐儿到底是大了,这道理讲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周围的人都听出了这二人言谈间的锋芒,但是各个都当没听见,十分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尤其是同知夫人,同知是知府的人,她自然也站在同在一条战线的蒋明菀这边,立刻笑着打圆场:“蒋夫人坐在我这儿吧,蒋夫人来咱们延宁府这么多日,我还没机会和蒋夫人亲近亲近呢。” 蒋明菀一琢磨,坐在同知夫人身边倒也算妥当,便笑着点点头:“我也正想与夫人亲近亲近呢。” 这话一说出口,另一边的通判夫人却有些阴阳怪气:“蒋夫人是京城出身的人,自来比咱们都要见过世面,只怕就算是想要亲近,也说不到一块去吧。” 这话说的,场面上一时间有些冷,大家左看右看,就是没人敢接茬,因为蒋明菀到底也是官家夫人,娘家还那样得力,可没人敢得罪她,而通判夫人自然也没人敢去得罪,索性就两不相帮。 最后到底还是赵夫人打破了这尴尬,她笑着放下了手里的茶碗:“张夫人这话说差了,蒋夫人自来为人温和宽厚,便是与我这样的粗人,也是能说到一起去的,更何况是旁人了,张夫人也是秀才的女儿,那也勉强算是书香门第出身了,又何必如此自弃呢?” 这话一说出来简直就是绝杀,一时间张夫人的脸涨得通红,气的说不出话来。 周围也隐隐传来偷笑声,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位通判夫人,往日里最爱端架子,还有些看不上出身寒门的知府夫人,这两人往常走在一处,也是针尖对麦芒,唇枪舌剑是决计少不了的。 而这其中,其实最尴尬的是白家人,谁知道只是老太太随便的一句话,就引出来这么多事儿,而他们却一个也不敢得罪。 这还是老太太的寿辰呢,可千万别办砸了 幸好老太太这会儿开口了 她笑着道:“时间不早了,该用膳了,还要请几位夫人移步西花厅,今儿为了招待诸位,西花厅那边还布置了几折子小戏,还要请夫人们赏评。” 虽然说的是夫人们,但是老太太眼睛看着的,却是赵夫人。 众所周知,赵夫人是最爱看戏的。 果然赵夫人也不负所望,立刻笑着道:“老太太客气,以贵府的底蕴,想来这小戏也是不一般的。” 赵夫人也不光生了一副莽撞性子,她也是个有内秀的人,她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不喜欢张夫人,也不能做的太过了,毕竟她今儿也不是来砸场子的,好歹也要给白家几分脸面才行。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一边的通判夫人也再不敢找什么晦气,转身和白家的二太太说起了话。 等到几人往西花厅走的时候,同知夫人王夫人悄悄和蒋明菀说:“您且看看这位老太太多厉害,今儿这一出还不是她老人家惹出来的,如今却教她做了好人。” 蒋明菀脸上挂着浅淡的笑:“老太太吃过的盐比咱们吃过的米还要多,行事自然比咱们周全。” 王夫人听出了话里的讽刺,捂着唇轻笑一声,没有再多言,但是心里却琢磨出来了,看来这位蒋夫人,和白家这样所谓的世交也不见得多亲近。 一行人很快到了西花厅,果然午膳已经备齐了,小戏也都扮上了,就等着开锣,等到诸人坐下,前头又有人来老太太跟前请示,老太太这才宣布开席。 蒋明菀坐在王夫人身边,看着这花团锦簇的一幕,心里倒是有些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6 17:46:04~2022-03-07 18:0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夜生动物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事发 西花厅里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戏,酒席间也是热热闹闹的,大家一边看戏一边用膳,神色都很轻松。 但是蒋明菀却没有放松心神,她记得,那件事情,仿佛就是在酒席间发生的。 正在思索间,外头突然有个人走了进来,脚步匆忙的走到了老太太跟前,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老太太原本还带着笑的脸突然一变,转头看了那传话的婆子一眼。 蒋明菀心下一动,知道事情要开始了。 只是蒋明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悄悄拉住了身边蓁姐儿的手。 蓁姐儿正一脸兴致勃勃的看戏呢,突然感觉到母亲拉住了自己的手,有些疑惑的看向蒋明菀。 蒋明菀只是转过头对她笑笑,并没有解释。 蓁姐儿有些糊涂,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美滋滋的,也就任由母亲拉着自己了。 蒋明菀看着白老太太仿佛与那个传话的婆子说了几句什么,那婆子吓的腿都在打颤,一个劲儿的点头,等终于说完了,那婆子这才有些匆忙的离开了。 这下子不止是蒋明菀,一边的赵夫人也看出了不对,不过她也假装不知道,只是笑着看了眼蒋明菀。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都心知肚明,只是听着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又都各自收回了视线。 白家人就算是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何必与上一世一样那样操心呢? 之后的半程,白老太太就看着有些心不在焉了,中途还找借口将白大太太周氏派了出去,说是帮她取她的玳瑁眼镜,只是这一取便是一去不回。 能坐在这儿的太太夫人们都是人精,一时间大家伙都意识到可能是发生了什么。 不过没一人开口说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谈论起了今日的小戏,话语间还是对白家恭维居多。 一边的王夫人看着士绅太太都拍白家的马屁,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真是有意思的很,怪不得人都说这延宁府不姓卫姓白呢。” 蒋明菀没说话,心里却有些咋舌,她才刚来延宁府,也没出来交际几回,没想到卫知府和本地士绅之间的对抗,竟然已经如此白热化了。 不过王夫人这会儿和她说这个,只怕也有提点她的意思。 因此蒋明菀对着王夫人笑了笑,以示感激。 王夫人便也明白了她懂了自己的意思,心中十分满意。 这延宁府,好不容易来一个和自家立场相当,又能说得上话的人,可得好好亲近亲近。 西花厅里暗潮涌动,大家各自都有所揣测,但是却没一个人开口说话,场面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倒是老太太是真的坐得住,依旧不动如山的坐在那儿看戏,顺带还和跟前的小孙女讲一讲这戏里的意思,蒋明菀忍不住都有些佩服她。、 不过老太太再淡定也没用,该发生的还是得发生。 正当大家都气氛诡异的假装无事发生呢,外面突然传来喧嚷声,仿佛是有女人在哭泣。 这下子屋里的人眼睛都亮了,终于有热闹瞧了。 老太太一皱眉,隐蔽的看了一眼白家二太太,二太太一哆嗦,急忙起身往外头去了。 老太太还笑着给她打掩护:“让各位看笑话了,只怕是外头丫鬟们拌嘴呢。” 没人信这个借口,但是也没人多说什么,大家只是敷衍的应和了几句,只是各个人的眼睛,却紧盯着门口。 结果二太太出去没一会儿,那哭声越发凄厉了,等到下一瞬,便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从外头冲了进来。 “老太太,您慈悲,还求您救救我吧。” 老太太整张脸都绿了,憋着气好一会儿,这才压着怒气道:“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 那个女人却只是哭,并不起来。 一边的通判夫人离的近,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往后退了退。 老太太此时心里也是将二太太骂了个狗血淋头,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正在这时,二太太也进来,满脸的苦相:“老太太,这丫头……” “行了,闭嘴吧!”老太太看着二儿媳那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想让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她转头看向一边的林嬷嬷,轻声道:“这丫头只怕是犯癔症了,且将她扶回去吧,等寿宴结束了,我亲自过问,一定给她做主。” 这番话当然是为了遮掩丑事,只是好歹也加了一句后头亲自过问,也不显得太过无情。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只怕也是一句空话,等到寿宴一结束,这个女子的下场只怕不太好。 这个女子此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吓的一把抱住了老太太的脚不松手:“老太太,您可怜可怜我吧,自打我进了府,大少爷就没把我当人看啊,我也是好人家出身,家里也有父母兄弟,他们还盼着我回去呢,您就放我走吧。” 这话一出来,简直是石破天惊,听这女子的话,她竟然不是白府的人,难道这白府的大少爷竟然拐带良家女子? 一时间所有人看老夫人的眼神都意味深长。 老夫人简直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是真真没想到,在自己最荣耀的这天,竟然给她闹出了这样一件事。 她看了眼林嬷嬷,林嬷嬷立刻上前,铁钳一般的手,一把将女子拉开,脸上虽还带着笑,但是眼底却满是冰冷:“罗娘子记错了吧,你父母早就将你许给了我们家大少爷为妾,纳妾文书都签了,你如今已经是白家人了,怎么好口口声声还说这样伤心人心的话呢?你和大少爷有什么不谐的,咱们日后再说,到时自有老太太做主。” 这位罗娘子听着这话,简直是痛哭流涕:“那也不是我情愿的,是你们逼得我,老太太,求您了,您就放我回去吧,大少爷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您就放过我吧。” 这话说的,已经直白到露骨了,看起来这位白家大少爷,是真的做出了拐带良家女的勾当。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8节 此时知府夫人也有些坐不住了,起身道:“老太太何必着急呢,看这女子哭的这样伤心,何不多问几句?” 老太太脸色发沉,知道今日的事情是无法善了了。 正在这时,周氏也一脸惶急的走了进来。 老太太见了她又忍不住暗骂,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老二家媳妇可能还存了看大房的笑话,没有尽力,她身为安哥儿的亲娘,竟然也没拦住这个贱婢。 可是这会儿多少生气的话,她都说不出,只能淡淡一笑,对着知府夫人道:“既然夫人这般说,那就问几句吧。” 白家的脸面算是彻底保不住了,但是却也不能盖上拐带良家的名头,否则知府大人那边,只怕正瞅着这个机会呢。 既然老太太都说要问几句了,顿时还高朋满座的西花厅,顿时庄严肃穆了许多,唱小戏的,早就偷偷退了下去,原本在屋里伺候的人也都走了一大半。 还有一些本地士绅的家人,见势不妙,不想掺和白家的龃龉,哪怕心里再好奇,也都纷纷出去了,最后只剩下几家官家夫人,还有白家的自己人。 蒋明菀也让海棠将蓁姐儿带了出去,而且直接告诉海棠,让她带着蓁姐儿直接回去,不要在白家停留。 海棠是个稳重的,她办事儿,蒋明菀也放心。 而蓁姐儿这会儿也知道事情不太好,也不吵着留下,乖乖的跟着海棠走了,知府夫人那边也是一样,芸姐儿也跟着知府夫人跟前的嬷嬷离开了。 一时间屋里顿时一静,只剩下那个女子跪在地上不停的抽泣。 老太太闭了闭眼,淡淡道:“如今几位夫人都在,你有什么冤屈就说吧。” 那女子仿佛是存了满肚子的委屈,一听这话,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说,蒋明菀断断续续的听她的意思,才知道白家大少爷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对她拳打脚踢,有一次甚至还踢掉了她腹中的一个胎儿。 蒋明菀听着这话,心里对白家越发恶心,上一世她不愿意让老太太难堪,便也没有留下,跟着人出去了,没成想竟也错过了白家的这些龌龊事儿。 知府夫人此时看着脸色也不好,等到那女子连哭带说的说完,她这才有些生气的看向白老太太:“老太太,贵府也算是诗书传家,贵府的大少爷怎么能做出如此荒唐事来。” 白老太太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一边的周氏忍不住道:“这怪不得安儿,是这个奴婢,与人私通,被安儿发现了,安儿他一时气急,这才下重了点手。” 那女子一听这话,就急忙喊冤:“夫人,我冤枉啊,我在白府后宅,连自己的房门都出不去,怎么与人私通?” 赵夫人听着这话觉得颇有道理,点了点头:“这姑娘说的不错,白大太太怕不是说瞎话给贵公子脱罪吧。” 周氏急忙解释:“她这样的女子,外头不知勾搭了多少人,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出奇,夫人可不要信她的一面之词!” 蒋明菀在一边听了这话,都给气笑了,淡淡道:“白大太太倒是好肚量,为了给贵公子脱罪,这样荒唐的话也能说出来,只是不知,白家的其他女眷还要不要名声了?” 周氏一时气急,看着蒋明菀的眼神十分愤恨。 她这话算是戳到周氏死穴上了,她张口污蔑这女子给儿子脱罪可以,但是要是带累了一家人,只怕…… “好了!”果然此时,老太太发了话:“安儿年纪小,行事不稳重,你就该好好教导,如此一味袒护纵容,能有什么好结果!” 这话说的正气凛然,周氏一句也不敢反驳,只能憋憋屈屈的应下。 然后老太太又看向赵夫人和蒋明菀,笑的十分温和:“让几位看笑话了,几位夫人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的,绝不会包庇纵容。” 赵夫人点了点头,觉得这个白老太太还算是个体面人。 但是蒋明菀却再清楚不过这些宅门里的门道了,立刻道:“先不忙说这个,这女子说她是良家出身,原本不愿入府,如今却被迫入府,此事可是真的?” 一时间,厅堂内,鸦雀无声。 第10章 、冲突 老太太脸上的神情几乎要凝固了。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露出一个笑,但是到底还是失败了,只能干巴巴道:“菀姐儿这话玩笑了,安哥儿那孩子再胡闹,也不会做出这种事,这女子是签了纳妾文书,正儿八经抬进府的,这丫头说这些话也不过是气话罢了,菀姐儿倒是心实,竟就信了。” 蒋明菀面上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悲苦的女子,心中叹了口气,淡淡道:“是不是气话,还是问问这位姑娘再说吧。” 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不信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气的脸都绿了,鹰隼一样的眼神,死死盯着蒋明菀。 但是蒋明菀却好似没什么感觉似得,依旧神情淡然。 一边的赵夫人这会儿人也反应过来了,急忙也跟着帮腔:“蒋夫人说的是,这事儿还是问问这位姑娘为上。” 说完,她就一脸柔和的看向那女子,温声道:“姑娘,你刚刚说你不愿进府,是被迫入府,这话可是真的?” 这女子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夫人,小女不敢有一句虚言,小女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家父在柳条巷子里开了个沽酒的铺子,日子虽不富裕,却也安稳,但是没成想去年年底,突然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就欠了大少爷一大笔帐,大少爷还说,若是小女不进府,就叫小女一家子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儿这女子悲从中来:“小女一家不过是普通百姓,如何敢于大少爷抗衡,小女更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家人,这才入了府,夫人,求求您了,救救小女一家子吧!” 说完就五体投地跪在了地上。 赵夫人听着这话,气的不轻,她们家也曾是这样的摊贩之家,之前也没少受这些豪绅家的欺负,听了这话自然也是感同身受,转过头看向白老太太:“老太太,这话您又要怎么说?” 老太太此时已经彻底的沉下了脸,沉默了片刻,这才道:“此事我并不清楚,而且也是这女子的一面之词,还是要调查一番,才好决断。” 赵夫人听了都气笑了:“老太太说的轻松,那要怎么调查呢?若是你们白府自己调查,岂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看,既然已经牵扯到了欺男霸女的份上了,不如上衙门最为公允。” 赵夫人果然是个厉害的,一句话下来,一点面子也不给白老太太给。 白老太太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里满是阴郁。 一边的白大太太周氏有些撑不住了,急忙道:“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怎么就到了这个份上了,这女子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安哥儿身为白家嫡长孙,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会逼迫她这样一个……” 周氏后头那句难听的话到底没说出来,只是看着那女子的眼神,却像是刀子一般。 赵夫人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心中越发厌恶周氏,冷笑道:“既然白太太口口声声说这女子胡言乱语,那看来也是自认无有错处,坦坦荡荡了,既如此,此事也就不必姑息,我这就给我们家老爷捎个信,好好查一查这件事!” 众人都没想到,赵夫人竟然是一个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竟就直接这么撕破脸了。 蒋明菀站在一旁,仔细想了想上一世这件事最后的结果,这位白家的大少爷,好似是受了一番磋磨,但是到底最后这件事怎么处置的,她却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就是这件事,彻底引爆了知府大人和豪绅之间的对立,后面就是一团乱,她那时候还操心着家里受了伤的扬哥儿,因此也就没有多问。 不过不管如何,伤了白家的大少爷,这也足以说明,为什么那些人那样恨赵夫人,最后让赵夫人母女落得那个下场。 老太太虽然不知道上一世的事儿,但是心里也是咯噔一下,知道这件事只怕很难收场了,她给身边林嬷嬷使了个眼色,林嬷嬷立刻悄悄退了出去。 赵夫人虽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但是却没有拦着,她今儿实在是被白家人给膈应住了,再加上老爷之前交代给她的话,她便认定了,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轻飘飘的揭过去。 正想再添些柴,最好叫白家这个纨绔公子哥入大狱, 但是蒋明菀此时却拽住了她的袖子,自己笑着站了出来:“既如今老太太与赵夫人暂时无法决断此事,那不如折中一下,若是两位都能信得过我,就先将这个姑娘交给我,我带回去,亲自调查审问,到底孰是孰非,最后总有个公断。” 蒋明菀想利用这件事,让白家不好看,但是却也不想让赵夫人得罪死了白家,这样的阴诡小人之家,以赵夫人这样的直肠子,是斗不过的。 老太太气的脸色铁青:“夫人这话不对,有纳妾文书在,罗氏到底也是我们白家的人,到底内情如何,也该白家来调查。” 赵夫人冷笑一声:“此事与白家大少爷有关,我只怕府上不能处置公允。” 老太太越发恼火了,这个莽人,说话竟然这般不给人留脸面。 “赵夫人说笑了,有今日这么多的夫人见证,此事我以先夫名誉担保,一定会调查个水落石出,若是真是安哥儿的错,我也定不轻饶。” 这话别说赵夫人,哪怕是三岁小儿只怕都不信。 因此赵夫人也没有回话,只是冷笑几声。 直把老太太笑的面上臊红。 最后还是同知夫人王夫人出来解围,她笑着道:“老太太别生气,蒋夫人这话的意思也是为了贵府好,这件事今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生,无论如何是遮掩不住的,若是真的让贵府调查,无论结果如何,总会有人议论,因此还不如交给蒋夫人,蒋夫人与贵府有故,又与知府夫人交好,如此既能保证处事公正,也能使贵府免了包庇的嫌疑,岂不是双赢?” 这话虽然听着好听,但是也是软刀子,白老太太人老但是心却不糊涂,她知道,今儿只要把人交出去,那么日后是什么结果,就只能由旁人诉说了,他们安哥儿的前程,也就交到了旁人手上。 因此她咬了咬牙,还想再说,但是此时,外头却突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母亲,不必包庇那个孽障!那女子只管让夫人带走!” 老太太一惊,急忙站起身,周氏听着这声音,也是满脸的惶恐,直直看向门口,而蒋明菀几个人,则是立刻起身,避到了一侧。 不过虽然避了过去,蒋明菀却很清楚来人是谁,除了白家的家主白敬华,只怕也没别人了。 果然下一秒,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便走了进来。 只见他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样貌儒雅俊秀,气度倒也不凡,一进门,眼睛也不四处张望,只是直直走到老太太跟前,给她行了一礼:“儿子给老太太请安。” 白老太太哪里舍得让儿子行礼,急忙将他拉了起来。 而一边的周氏急忙道:“老爷,罗氏本是咱们家的人,怎么能让人带走?” 白敬华却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不卑不亢道:“出了这样的事儿,又扰了母亲的寿辰,已经是大大的不孝了,又怎好因为此事,损了母亲的名声,若是那孽障真的做了错事,受些惩戒也是他应该的,此事你不必多言。” 白老太太看着儿子的模样,沉吟了片刻,也摆了摆手:“既然你这个当老子的都这么说了,我又何必多言,那就这么办吧。” 白敬华听完,面上露出感激之色,急忙给老太太行礼:“母亲果真深明大义。” 说完又看向蒋明菀她们站的方向,也施了一礼:“今日之事,扰了几位夫人的兴致了,是我们白府的不对,那位罗娘子,也请蒋夫人带了去,纳妾文书,也会一同奉上,白家人相信蒋夫人的公正,而且不管事情结果如何,白府都不会为难罗娘子的。” 赵夫人微微挑眉,觉着这位白府的大老爷倒是难得的讲道理。 她看了蒋明菀一眼,见蒋明菀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的意思。 于是便自己开口回应:“白大老爷如此深明大义,若是日后果真是冤枉了白家,我自会亲自上门致歉。” 白敬华连道不敢。 在这个交涉的过程中,蒋明菀一直沉默不语的站在一旁,她隐隐觉得,白敬华能如此干脆利落的将人放走,这件事只怕没这么简单。 她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罗娘子,看着她可怜畏缩的模样,心情十分复杂。 白敬华过来之后,事情很快就干脆利落的解决了,白敬华不仅将人和身契拿了过来,还给那位罗娘子给了五十两银子,说是充作医药费,和住在徐府的食宿。 罗娘子顿时满脸感激,还跪下给白敬华磕了个头。 蒋明菀就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白敬华这人惯会做表面功夫,但是行起事来,却比谁都阴毒。 根据她后来的调查,赵夫人母女的身亡,他只怕就是幕后主使。 只是这话蒋明菀自然不会说出来,只是等着罗娘子行完礼之后,便跟着赵夫人她们与老太太告辞离开了。 只是还没等她踏出房门,身后却传来白敬华的声音:“此时就麻烦蒋夫人了。” 蒋明菀头也没回,只冷冷道:“白大老爷客气了。” 说完人就已经消失在门口。 白敬华站在原处看着蒋明菀的背影消失,这才移开目光。 一边的周氏恨得咬牙切齿,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遍蒋明菀。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9节 第11章 、归家 蒋明菀领着罗娘子出了白府的门,送她们的是白家二太太李氏。 李氏看着长相敦厚,但是却也是个会说话的,一路都在与他们赔罪。 赵夫人根本不搭茬,通判夫人张夫人原本与李氏关系好,但是此时为了避嫌也一语不发,倒是王夫人看不过人尴尬,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上两句。 但是即便如此,李氏也觉得难熬,心中也有些暗恨,明明是大房的小畜生做了孽,老太太却偏偏派她来做这样为难的事儿,这心真是偏的没边了。 等到终于走到二门边上,李氏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此时蒋明菀却突然开了口:“二太太,今儿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与贵府大少爷有关,怎么至今也没见到大少爷出来说句话?” 李氏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位蒋夫人说话竟然这般犀利,一下子就戳到了痛点上。 李氏干笑了几声:“这事儿我倒是不大清楚,许是老太太和大太太有其他安排吧。” 蒋明菀看着李氏的样子,好似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似得,轻笑了一声,也没为难她,只淡淡道:“那我就等着看老太太和大太太的安排了。” 一边的赵夫人冷笑:“老太太这般深明大义,想来定会处置的妥当吧。” 李氏冷汗直冒,嗫嚅了几句,到底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很快蒋明菀几人上了马车,通判夫人先忙不迭的催着车夫离开了,赵夫人看了眼她着急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却再没多话,也让马车离开了。 蒋明菀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出白府大门的时候,还特意掀了帘子看了一眼白府大门。 刚刚还宾客盈门的白府,此时却显得有些萧索。 蒋明菀眼底没有丝毫波动,心中却冷笑一声,今日之事,不过是个开始罢了,日后还有的他们受。 蒋明菀作者马车一路回了徐府,而罗娘子则是白府派了一辆马车拉着跟在蒋明菀的车后头。 玉兰还在蒋明菀耳边说:“这位白家大老爷倒是挺会做事的。” 蒋明菀没说话,白家在延宁府能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靠的可不止是那位入了睿王府的大小姐,白敬华身为白家家主,也没少出力,这样一个人,又怎会是个简单的呢? 等入了府邸,在二门上下了马车,那位罗娘子有些惶恐的走了过来,给蒋明菀行了一礼:“给夫人请安。” 蒋明菀的神色柔和了些许,点了点头:“你不必多礼,这几日你就先在府上住着,其他不必操心,至于你和白家大少爷的事儿,我会调查清楚的,若是真如你所言,也会还你一个公道。” 罗娘子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眼圈都有些发红:“夫人大恩大德,小女真是万死难报。” 蒋明菀笑着摇了摇头:“不必说这些,你今儿也是受罪了,且下去洗漱一下,好好歇息吧,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罗娘子满脸感激的点点头,然后就有婆子将罗娘子领了下去。 蒋明菀在回来的路上就把罗娘子要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就在西边的一个偏院里,那儿地方偏僻,平日里也没什么人住,罗娘子过去住刚好。 等到罗娘子走了,玉兰这才道:“太太,罗娘子这事儿咱们该如何行事?” 蒋明菀沉吟了片刻:“这事儿先不急,等到老爷回来了,我与老爷商议一下再说。” 玉兰乖乖的点了点头,她旁的不知道,但是老爷多厉害多聪明她却是一清二楚的。 蒋明菀坐着轿子回了正房,刚一进门,蓁姐儿就迎了出来:“母亲,您终于回来了。” 蒋明菀看着迎上来的女儿,一脸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这么待在这儿,没回你院子歇息吗?” 菀姐儿亲昵的挽着蒋明菀的胳膊,笑着道:“我想等母亲回来。” 蒋明菀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女儿的脸蛋:“是想听白家的事儿吧。” 菀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蒋明菀倒也不想瞒着女儿,毕竟如今闺女也十一了,有些事儿也该让她知道知道,了解些世事。 因此等到母女俩坐下,蒋明菀喝了口茶,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去除了一些不适宜小孩子听的,这才将这事儿隐晦的与蓁姐儿说了。 蓁姐儿听完之后,一脸的义愤:“那位白家大少爷也太坏了,母亲,这回决不能放过他!” 蒋明菀看着女儿单纯的脸,笑了笑:“你放心,这件事儿既然发生在我眼跟前了,那就绝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过去。” 蓁姐儿这才松了口气,想了一会儿又道:“母亲,你说我要不要去看一下那位罗娘子?” 蒋明菀看出来她是因为有些同情那位罗娘子,因此也不拦着她,只笑着道:“你要是想去,那就让海棠陪着你一起过去看看,只是今儿不成,罗娘子累了一天了,得好好歇息歇息。” 蓁姐儿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都知道。” 等和女儿说完白家的事儿,眼看着时间也不早,蓁姐儿也露出疲惫的神色,因此蒋明菀便打发蓁姐儿回去歇息了,自己则是坐在窗前,一边在本子上记今儿的事儿,一边梳理自己的思路。 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趁着这次的机会,给白家添些乱,让她们别净想着盯着她们家,但是后来事情一步步发展,蒋明菀却看出来这里头事情不简单。 罗娘子是个重要的人,她的口供,决定了那位白家大少爷的罪名。 若是以往,这样的事情,白家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甚至不会将这种事当成什么要紧的事儿。 但是现在臬台衙门派了巡道来延宁府,卫知府和士绅们之间的冲突又已经趋于白热化,那这件事就决不能小视,一个不小心,就会酿成大祸。 可是白敬华还是让她们将罗娘子带走了,要说白敬华真的深明大义,蒋明菀是不信的,因此她只能猜测,罗娘子这件事,只怕有诈。 这件事蒋明菀之前在白家的时候就猜出了端倪,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将罗娘子带了回来,因为若是不接这一招,指不定他们后头还有别的计策,还不如接下这个她还比较熟悉的。 蒋明菀理清楚了思绪,对这次的事情也多了几分自信,她将册子收了起来,拿起了一边的话本,开始悠闲的看了起来。 徐中行是天快擦黑了才回来的,一回来也没在前头停留,直接就来了后头,他过来的时候,蒋明菀正屏气凝神站在桌前练字,听到他回来了,不紧不慢的接过海棠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从东次间的书房出去。 出来的时候,徐中行已经进了正厅了,正坐在主位上喝茶,见她出来了,端着茶碗的手顿了顿。 蒋明菀走上前去,坐到了徐中行一侧,十分自然的问候了他一番,徐中行还和以往一样,简单的回应了几句。 等到寒暄完,徐中行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今儿白家的事儿我已经听说了。” 蒋明菀丝毫不惊讶,要知道今儿平安和福安可是都跟在她身边的,徐中行不知道她才要奇怪。 “我今日莽撞行事,还请老爷勿怪。”蒋明菀笑着客气了一句。 徐中行摇了摇头:“夫人做的十分妥当。” 蒋明菀也没惊讶他会这么说,徐中行是个聪明人,自然也看出来了今日的形势。 只是他嘴这么严,多余的一句话都不说,蒋明菀倒也不好问他这件事他们要怎么处置了。 两人之间顿时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徐中行先开口道:“这事儿我会找人调查的,夫人不必操心,罗娘子父母那儿,知府大人也已经派人过去保护了。” 到底多少露出了一点消息,蒋明菀点了点头,卫知府能混到今日这个地步,也不是白给的,只怕她们还没出白家大门,罗家就已经被护了起来。 等说完这些,徐中行又沉默了,蒋明菀倒是早就习惯了他这样,也不觉得难受,只吩咐海棠去备膳。 徐中行看着蒋明菀恍若无事发生的侧脸,不知为何,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夫妻俩沉默着用完了晚膳,眼看时间也不早了,蒋明菀转头看向徐中行:“老爷今日歇在哪儿?” 徐中行仿佛是被问住了似得,沉默了一瞬,这才道:“就歇在正房。”语气仿佛还有些僵硬。 蒋明菀却没听出来,只是点了点头,转头便吩咐海棠去准备了。 自己则是笑着对徐中行道:“我今儿还有一篇字没写完,先去小书房写字了,老爷自便就是。” 徐中行一愣,然后立刻道:“我也去书房,前儿正好有本书没看完。” 蒋明菀打心底里是不想让徐中行去自己的书房的,毕竟徐中行的字是皇帝都夸过的,而她那笔字就比较一般了,若是让徐中行看到她的字了,难免露怯。 但是今儿既然徐中行提出来了,她也不好拒绝,便点了点头:“那倒是巧了。” 徐中行听着这话脸上神色凝固了一瞬,但是很快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蒋明菀一起去了小书房。 第12章 、变化 这个小书房是蒋明菀专门给自己收拾的一处地方,里头处处都透露着蒋明菀的喜好和审美,比起徐中行端肃正经的的大书房,多了几分温馨和柔和。 但是徐中行好似也不在意,神色自然的跟着走了进来,然后就顺手拿了一本书架上的游记,坐到一旁看了起来。 蒋明菀看了一眼他,也没多言,只给他斟了一杯茶,就自己去书桌前练字了。 她自小练得都是卫夫人的字,只是这几日起了兴致,又开始练起了欧体。 不过才练了几天,写的不怎么好,等到屏气凝神写完了一篇,她心下还是觉得有些不满意。 “这个字写的不错。” 徐中行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蒋明菀吓的差点丢了笔。 她转过头,看向徐中行,语气嗔怪:“老爷怎么走路都没动静,吓死妾身了。” 徐中行好似是第一次见她用这般轻快的语气和他说话,一下子有些愣住了,定定望着她。 蒋明菀却没有察觉到这些,只是转过身,看着徐中行指的那个字,正是一个明字。 蒋明菀忍不住抿着唇笑了笑:“这可是我的名字呢,若是也写的不好,岂不是惹人笑话。” 徐中行终于回过神,他沉默了一瞬,然后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蒋明菀此时的心思却早就已经飘到了别处,她急忙将写好的字收了起来,生怕在徐中行面前露怯。 徐中行当然也看出来了她的心思,却也没有说破,只是沉默的站在蒋明菀的身后。 等到蒋明菀终于收拾好了,这才转过头看向徐中行:“老爷看完书了吗?” 徐中行点了点头,但是心思却有些飘忽,坐在这个地方,他哪里有心思看书呢? 蒋明菀却没多想,笑着与徐中行一同往书房外走去:“那便洗漱一下安置吧,老爷这一日日的,只怕也是累了。” 徐中行身形有一瞬的僵硬,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跟着蒋明菀往内室去了。 第二日早起,蒋明菀送走了徐中行,底下人就有人禀报,罗娘子求见。 蒋明菀想了想,还是点头让人进来了。 罗娘子今儿收拾了一下,倒是越发显出了娇美的模样,只是看着还是有些拘束,一进来就要给蒋明菀磕头,蒋明菀急忙让人拉住了她。 “不必如此,咱们且坐着说话就是了。” 罗娘子却是一脸的感激:“若是没有夫人,奴家今日只怕也不能囫囵的站在这儿。” 这话就有些重了,但是看着罗娘子一脸感念的神情,蒋明菀心中对白家的那位大少爷也越发厌恶了,小小年纪就以此种恶毒手段对待女子,看起来是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不必说这些,此事也是多亏了知府夫人转圜,我不过是凑巧出了个主意罢了。” 蒋明菀这话也是真心的,上一世她对白家十分信任,这件事情发生,她就没好意思听白家的长短,便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了,至于日后到底如何,她更是没心思打听,因为那会儿扬哥儿的伤势已经让她操碎了心。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0节 现在看起来,却是自己偏听偏信,也错过了拯救一个可怜女子的机会,倒是知府夫人,上一世为了这件事,只怕连母女的性命都赔进去了。 想到这些,蒋明菀心里忍不住有些叹息。 罗娘子却不知道这个,心里对这位蒋夫人,依旧还是十分感激。 车轱辘的感谢话又说了一车,蒋明菀有些无奈,却也只是笑着应对。 等到罗娘子终于抒发完自己的感情了,这才小心翼翼的道:“还有件事,要请夫人做主,我如今离了白家,家中父母只怕还不知道,不知,不知能不能允奴家回家探望父母?” 蒋明菀一挑眉,能想到这个,看起来这位罗娘子也是聪明的,生怕连累父母。 “罗娘子放心吧,你的父母知府大人早就派了人过去保护,不会有事的,只是如今外头形势复杂,你却是不宜出府的,且先忍耐几日,等到形势转好,我再找人送你回家。” 罗娘子这话原本就是想试探一下父母的情况,如今听到都惊动了知府大人,顿时放下了心,也不提出府的事儿了,急忙起身又是一番感谢。 蒋明菀又是一番安抚,这才将满心忐忑的罗娘子安抚住。 而罗娘子也是个有眼色,眼看蒋夫人似是有些累了,便急忙提出来告辞,蒋明菀让玉兰将她送了出去,等到玉兰回来,她一脸神秘的与蒋明菀道:“这位罗娘子倒真是个有心的,还想赏奴婢一个银镯子呢,只是奴婢想着罗娘子的处境,到底没接。” 蒋明菀笑了笑:“这件事你做的不错,罗娘子如今借住在咱们家,心中难免惶恐,你们待她也要和气一些才是。” 玉兰笑着应了。 一边的海棠却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中午的时候,赵夫人那边捎来消息,大意是此事知府大人已经应下,会亲自调查的,她不必操心。 蒋明菀知道这是知府夫人好意,嘴上也笑着应了,只是心里还是想自己将这件事调查调查,总不能事事依靠旁人。 之后几日,蒋明菀这儿倒是风平浪静,只是听外头打探消息的人说,白家这件事儿,到底给让人抖落出去了,一时间整个延宁府都传开了,白家的名声也彻底没眼看。 但是没几日,又传出消息来,说是白大老爷白敬华将白家那位大少爷白安业,给狠狠的打了一顿,听说大夫都请了三个。 周氏哭的要在家里上吊呢,而那位大少爷,也几乎去了半条命,如今还被关在祠堂里反省。 这话传到外头来,大家又都开始说白家治家有方,白大老爷深明大义。 反正话都让人说了,蒋明菀听了倒也不奇怪,毕竟白家在延宁府经营了这么多年,能有这点手腕也是情理之中。 倒是玉兰狠狠的替罗娘子打抱不平,只觉得白家人惯是会演戏,谁知道那位大少爷到底挨没挨打呢? 蒋明菀倒是没在意这些小节,只是一直关注着这件事的调查进度。 不过这件事也不难查,那位白大少爷没什么城府,做事情也是明火执仗,因此城里有不少人都知道这事儿,蒋明菀将人派出去一下午,就把这事儿查的七七八八了。 大致和罗娘子说的差不多,只是又增添了几分细节。 比如说,罗娘子的父亲之所以欠账,是因为白少爷找人做了局,勾了罗娘子的哥哥去了赌坊,然后欠了赌坊的钱,赌坊的人日日上门讨债,差点将罗娘子哥哥的胳膊砍了去。 后来罗家两老实在没法了,跪下给罗娘子磕头求她,罗娘子也不忍兄长受苦,这才流着泪被白大少爷抬进了白家。 蒋明菀听着调查出来的这些琐碎的事情,知道这事儿八成应该是真的。 只是她却也知道,这件事后头一定会有翻转,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 蒋明菀看了一眼西偏院的方向,到底没说话。 没有两天,城里关于白家的风言风语终于少了,知府夫人赵夫人却突然上门了。 蒋明菀接到消息,急忙将人迎了进来。 赵夫人看着应该心情很不好,面上满是愁容。 一进门就拉住了蒋明菀的手,眼圈红红:“蒋夫人,我知道你主意多,你也帮我想个法子吧,前儿白家有人上门,听那意思,竟是想要与我家结亲,如此品行的亲家,我是万般不允的,可是看我们家老爷的意思,竟然说要考虑考虑,我如今真是没了主意了。” 听着这话,蒋明菀心下一沉,前世这事儿,可不是发生在赵夫人身上,而是发生在她们家。 蒋明菀一下子有些急迫,急忙道:“是给谁说亲?” 赵夫人一下子有些咬牙切齿:“还能是谁,不就是白家那个小畜生,我们老爷也是糊涂了,这样人品的人,竟也没一口否了。” 蒋明菀顿时沉了脸,果真如此。 前世的时候,这件事没闹到今日这样大,但是也不小,那时候周氏就上门,一口一个蓁姐儿聪慧可人,她最喜爱不过,话里话外都是想要定亲的意思。 蒋明菀虽然没有着意打听白家的事儿,但是隐约也有耳闻,因此一口便拒了,没成想却让周氏记恨,等到后来知府大人入狱,延宁府满城风雨之时,便传出了蓁姐儿的风言风语,若不是她见机快,立刻压下了这些传言,只怕蓁姐儿这辈子都毁了。 但是即便如此,日后蓁姐儿的婚嫁,到底受了影响,后来不得不远嫁外地,以至于之后她们母子见面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 想到这些,蒋明菀便是锥心之痛,如今对赵夫人也多了几分同情。 “夫人别急,卫知府当知道那位白家大少爷的脾性,又怎会将芸姐儿许给他,说这话,或许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只是有一点夫人得记着,白家人并非什么有规矩体统的人家,怕就怕他们使出什么阴招来,倒时候害了芸姐儿的终身,那可就大大划不来了。” 赵夫人听的一愣一愣的,等听到最后也恍然大悟:“夫人说的不错,是这个理,老爷再如何行事,也不该拿芸姐儿的终身当筹码,我需得回去好好与老爷说一说。” 说完急匆匆的就要走,蒋明菀却一把拉住了赵夫人。 “夫人慢走,此事不急,还是要仔细思量之后,再去与知府大人说明。” 蒋明菀这会儿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头,这位卫知府在她的记忆中,是个正直却不缺乏手段的人,以他的城府,这点事儿应当也能想明白,可是此时他却偏偏态度暧昧,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毕竟如今局势如此,再麻痹白家人,两家也不可能握手言和,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但是这话她到底没和早就心急如焚的赵夫人说,而是仔细与她商议了一下此事该怎么说,知府夫人此时倒也肯听劝,仔细将蒋明菀说的话都记住,这才急匆匆走了。 蒋明菀将人送了出去,看着知府夫人马车离开的背影,面上若有所思。 一边的海棠忍不住道:“太太,知府大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蒋明菀摇了摇头:“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知府大人如此行事,知府夫人却来找我讨主意,着实是有些不对劲。” 海棠顿时回过神,这话说的不错,要是放在她们太太身上,此时只怕早就与老爷闹翻天了,虽然老爷自来都不对太太说一句重话,但是总归是要问出个原委的。 可是赵夫人看着,却好似并没有问知府大人,只是来找太太讨主意。 海棠沉默半响,心中顿时有些同情那位芸姑娘。 第13章 、各怀 徐中行一从刑房出来,便看见卫知府站在廊下,仿佛是在特意等他似得。 徐中行脚底下一顿,到底还是迎了上去。 “知府大人。”他端正行了一礼。 卫知府面白有须,身形修长,看着就是个人畜无害的文弱书生,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卫云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慎之,不必多礼。”他面上挂着温和的笑,让你第一眼就会对他生出好感。 徐中行还是板正的全了礼,这才起身。 卫知府有些无奈的笑笑,不过他经过这几日,倒也知道了徐中行的秉性,因此再没有多言,只道:“今日刑房的事情多吗?” 徐中行沉默了一瞬:“巡道大人刚刚看完去年的案卷。” 卫知府抚了抚须:“倒也不算快,看起来还要再等几日才能看完。” 徐中行点了点头。 卫知府叹了口气:“既如此,倒是让咱们的时间又宽裕了几分,只是这位巡道如此通情达理,我这心里却是越发不安稳了。” 徐中行看着卫知府,卫知府是前任首辅杨言正的学生,在杨言正得势的时候,自然一路官途畅通,没人敢为难他,可是如今杨言正倒了台,那他这个在朝中毫无背景靠山的人,就成了旁人砧板上的肉。 省中两司似乎都对他有异议,但是没想到,第一个派人过来的,竟然是臬司衙门。 卫云清知道自己此时处境危险,他心里明白藩台大人虽然没有派人来,但是心里对他只怕也算不上满意,毕竟本省的这位藩台大人,和如今朝上那位可是同科。 而自己和那位又纠葛如此之多,自然碍眼,原本他还想着,两司虽然对他都有心思,但是两司自来不合,他或许还能在两司之间转圜,但是现在看起来,两司竟然已经合流了,那他日后行事,只怕就要步步谨慎小心了。 想到这些,卫云清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倒是一边的徐中行,看起来倒是很淡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知府大人不必多虑。” 卫知府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苦笑:“你是在京里见过大世面的人,我这养气功夫自然不如你。” 徐中行神色不变:“知府大人过谦了,此事咱们早有定计,按着计划行事,事情定会有所转机。” 看着徐中行如此自信,卫知府原本心中的恐慌倒也淡了些许。 他长出一口气,然后忍不住笑笑:“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你最近这几日忙成这样,家中夫人只怕没少责怪我吧。” 徐中行抿了抿唇,想着蒋明菀对他的态度,沉默了一瞬,到底没吭气。 卫知府没当一回事,只当他脸皮薄不好意思,毕竟当年礼部侍郎的千金下嫁寒门出身的状元郎,还是一件轰动一时的美事,他当时还在京中六部观政,自然也经历了这一遭。 徐中行沉默了一瞬到底还是开了口:“夫人明理,自然不会迁怒知府大人。” 卫知府听了哈哈大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能看到徐中行局促的一面,平时的他,看着倒是比自己还要老成。 徐中行沉默的等卫知府笑完,面上看着好似也不在意。 但是等到卫知府笑完之后,徐中行立刻问出了一句让卫知府神色尴尬的话。 “我刚才听说,白家人来了府上,听说知府大人与白家人相谈甚欢,不知可是有什么喜事?” 卫知府苦笑一声:“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徐中行默了默,到底点了点头:“如今这功夫,只怕满城的都知道了,知府大人要和白家结亲。” 卫知府听了冷笑一声:“这就这点鬼蜮伎俩了,自从白公过世,白家便没什么出众的人才了,白敬华毫无风骨不说,倒是将这些阴诡行径尽数学了个遍。” 徐中行听着这话皱了皱眉,打断了卫知府的话:“知府大人是故意如此?” 卫知府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若是可以,我也不想以小女的名声为筹码行此险事,只是那白家应该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绝无转圜余地,却依旧上门,我怕其中有诈,便没有直接拒绝,。” 徐中行早就猜到卫知府的心思,因此也不惊讶,只淡淡道:“就算要试探其中内情,也不必如此。” 卫知府轻笑一声:“只要白家一倒,此事自然烟消云散,他们在延宁府扯着虎皮做大旗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也该到头了。” 徐中行眉头皱的更深,只是他了解这位知府大人,知道他既然做了决定,那就绝不会轻易动摇,因此也不多言,只淡淡道:“白家行事阴诡,你还是要多做防范,不要老鼠没打着,却伤了玉瓶。” 卫知府笑着点点头:“放心吧,如今外头传的不仅是小女和白家公子的婚事,还有我们文哥儿要与白府的大小姐即将结亲的消息,那位大小姐白敬华培养多年,我冷眼看着,倒像是要送到京里去的,这会儿只怕白府也不安生。” 徐中行听了这话便知道事不可为,卫知府只怕是劝不动了,儿女都拿出来扰人视线了,可见他的决心。 不过这样也好,此事传的越乱,那就越不可信,卫知府这也算将这池水搅混了。 两人说完这些,徐中行就要告辞离开,但是刚转过身,身后的卫知府突然道:“慎之,今日之后只怕我这边也会变得忙碌,师母那边,日后还要拜托你多加照看了。” 徐中行脚步一顿,也没回头,只淡淡道:“本就是我该做的,知府大人不必客气。” 说完抬脚便走。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1节 卫知府站在原处叹了口气,倒不是说他不愿意照顾老师遗孀,只是如今他这个处境,想管也精力不济。 而且在他看来,徐中行与杨家人的关系比他更近些,他甚至隐隐觉得,这个年纪最小的师弟,才是老师真正的亲传弟子,或许如今朝中那位也有所察觉,这才不顾面皮,下场对付一个小小的翰林,无论如何也要毁了他的前程。 只是可惜,那位只怕也错估了徐慎之,这人并非是这点挫折就能打败的人,卫知府几乎可以预料,他日后的成就一定在自己之上。 卫知府一时之间有些不甘,又有些斗志昂扬。 只是脑内突然出现老师当年的凄凉,卫知府心底那点雄心壮志又消了一些,罢了罢了,这世上之人,才华心智如何本就是定数,自己如今这样也挺好的,何必去想这些遥不可及的东西,还是先做好手头的事情为上。 徐中行出了知府衙门,平安早就在门口等候,见着他出来了,急忙赶着马车迎了上来,一边伺候着徐中行上车,一边将今日府上的事儿说了一遍。 徐中行听到赵夫人来过,忍不住皱起了眉:“她来的时候神情如何?走的时候神情又如何?” 平安早就习惯了主人没头脑的问题,立刻回答:“来的时候满面愁容,仿佛还哭过,走的时候十分匆忙,似是忧虑似是忐忑。” 徐中行点了点头,看起来果真是去找夫人讨主意的,而夫人也一定给她出了主意,甚至是什么主意他都能猜到。 只是可惜,卫知府这样自信到有些自负的人,只怕是不会因为这些话收手的。 徐中行闭了闭眼,只怕要让她失望了啊…… 片刻终于道:“走吧,回府。” 平安也察觉不出老爷的情绪,便也不再多言,老老实实的赶着马车回了徐府。 徐中行回来的时候,蒋明菀正坐在廊下看着蓁姐儿背书,今儿是休沐的日子,因此蓁姐儿也不必去上闺学,母女俩倒是多了一些相处的时间。 听到有人传话说老爷回来了,蒋明菀点了点头,只吩咐人去问一下徐中行今日中午到底在不在家里用膳。 然后又继续与蓁姐儿背书。 没一会儿派去前头的人来回话:“回太太,老爷说今儿中午就在家中用膳。” 蒋明菀点了点头,这倒是难得:“去吩咐厨房,做几样老爷喜欢的菜色。” 回话的人行了一礼,又去厨房传话了。 一边的蓁姐儿有些好奇道:“母亲怎么知道父亲不会来后宅?” 她看着母亲没有以前要迎接父亲的意思,心里也是有些好奇的。 蒋明菀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鼻子,没说话,难道她还能说,上辈子与徐中行做了一辈子的夫妻,早就把他的行事轨迹琢磨透了吗? 蓁姐儿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一定要得到什么答案的意思,转眼又和蒋明菀说笑起来。 没几日,外头传扬的消息蒋明菀也听说了,一会儿听说白家大少爷要娶知府千金,一会儿又说知府公子要娶白家千金。 消息多的蒋明菀都眼晕,但是有一样她却是清清楚楚,那位白家的大小姐,后头是送到京里,嫁给了睿王的一个庶子为妻的,结果那个庶子也是运气好,前头接连死了两个哥哥,睿王又无嫡子,因此倒是便宜了他这个幼子。 而那位白小姐运气更好,直接成了睿王世子夫人,也就是日后的睿王妃。 白家既然存了让白小姐进京的心思,那就不可能许给卫知府家的儿子,看起来这个消息应该是卫知府放出来掩人耳目的。 蒋明菀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盼望这件事不要真发展成上辈子那样吧。 她想了想,到底还是将海棠叫了过来,仔细吩咐了一番。 此时的白家,气氛也很阴沉,老太太阴着脸,刀一样的眼神,一一扫过厅里的人,咬牙道:“外头胡沁的话,在府里竟也乱传,你们倒是当得好长辈!管的好家!” 周氏早就满脸都是泪:“老太太,前儿有人在东院胡言乱语,儿媳就已经令人明正典刑,教训过一次了,自此东院再无人敢多言一句,只是有人心思不正,竟也见不得旁人好,这样的话也不加以制止,及至如今穿成这样,儿媳就这么一个闺女,这不是剜我的肉吗?” 说完周氏又哭了起来,她话里话外说的是谁,在场人心知肚明,二太太李氏有些尴尬:“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淑儿可是咱们家里日后前程的指望,大家伙只有盼着她好的,哪里会盼着她不好,也是这些奴才多嘴多舌,好好教训就是了。” 周氏气的牙根痒痒,李氏这人,心眼最小,身为幼媳,也不知道安守本分,老老实实的过她的日子,却偏偏喜欢与她处处争锋,老太太也是偏疼幼子,竟也不顾规矩,将一半的家事交给了李氏,今儿这事儿要没有李氏在背后放纵,事情绝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周氏心里气不过,正想再说,一边的白敬华却打断了她:“行了,都是一家人,这点小事就别攀扯了,如今还是解决这件事最要紧。” 老太太一听这话面上阴沉的神色一缓,急忙道:“敬哥儿可是有什么法子?” 第14章 、拉扯 白敬华语气一滞,要说有什么绝妙的主意,此时的他还真是没有,毕竟如今他也并不想与知府大人彻底撕破脸皮。 而制止流言,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奏效的,因此他也只能叹了口气道:“先禁止家里的流言,该处置的都处置妥当,然后再让周氏去一趟知府大人府上,若是能定下两家婚事最好,若是不能,那或许可以做些旁的手脚,再闹出一个更大的流言来,或许这件事也就能平息下去了。” 老太太若有所思,周氏也有些蠢蠢欲动,她听明白了白敬华话里的意思,想着这次的事儿多半也是知府那边搞出来的,就恨不得将知府家那个女儿名声彻底搞臭,看她还敢不敢在自己跟前拿捏。 白敬华看了眼周氏,他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夫人,心性狭窄又狠毒,这件事要让她来做,多半要坏事,因此他立刻看向老太太:“这件事还要老太太操持才行。” 周氏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提上来。 有些幽怨的看向白敬华,老爷这是不信她吗? 可是白敬华却没理会她,只定定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此事到底事关我们家的大事儿,也就只能对不起知府大人了。” 说完顿了顿又道:“不过淑姐儿那边还是要早些定下才是,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不安宁。” 白敬华笑着应下。 周氏因为不能主导有些不满,但是另一头李氏心里的怨言就更多了。 人都说老太太偏宠小儿子,让她身为幼媳也掌家,只是这里头的事儿谁经历谁知道,老太太将她抬出来,也不过是为了制衡周氏罢了,要说偏宠,大房才是老太太的心尖尖。 她们慧姐儿,和淑姐儿也不过是差了两个月,可是当时选入京的人选,便是一眼也没往他们慧姐儿身上瞧。 只可怜了她聪慧乖巧的女儿,偏偏输给了淑姐儿那样一个面软心狠的人。 只可惜李氏心里再如何长吁短叹也无用,白文华不敢反抗母亲兄长,这家里能做主的也就只有老太太和白敬华。 想到这儿李氏忍不住狠狠瞪了边上的丈夫一眼,真是个窝囊没用的,好歹也有个功名在身上,却是半点志气也无。 白家的闹剧暂时结束,此时知府府上也不见得多安宁。 赵夫人坐在榻边直流泪,一边是哭她可怜的女儿,一边也是哭卫云清的心狠。 她回来之后,原本想将蒋夫人教她的给老爷说一遍,但是没想到还没开口,知府就直接吩咐她此事不必操心,他自有主意。 然后便有人将今日外头的流言禀报给她。 赵夫人也顿时明白了卫云清的想法,她与卫云清夫妻多年,如何看不透他的想法,可是越是如此,她却越是难过。 卫云清这人,能一步一步从一个寒门学子走到今天,除了出众的学识,依靠的便是他坚毅的心智,在他心目中,任何事都不能与他的前程相比,他既然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那就说明,回旋的余地已经很小了。 赵夫人一时间有些心灰意冷,她忍不住想,当年父母将她嫁给卫云清,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呢? 想到这个,赵夫人心里便是锥心之痛,又忍不住掩面而泣起来。 外头的事情纷纷扰扰传了好几日,等到后来,已经有人信誓旦旦的说,白家大太太去了知府府上提亲了,大家都等着两家的好事儿了。 也有人蠢蠢欲动想要传扬一些关于芸姐儿不好的消息,只是可惜蒋明菀早有预料,早早就吩咐海棠,找人盯住了白府的人,见着他们收买了那些街溜子,就直接通报了知府衙门,那些人还来不及张口说一个字,就被收押了。 也是因为这事儿,赵夫人十分感激蒋明菀,又亲自来了徐府一趟,特意感谢她一回。 蒋明菀看她眉眼间的神态,竟是多了几分萧索的神情,心下不忍,安抚了她好久,但是好似也没多少效果,知府夫人又很快匆匆离开了。 蒋明菀心中有些担忧她,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能盼望她和芸姐儿都能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一遭。 就这样暗潮汹涌过了好几日,知府这边也没松口,白家看着希望不大了,好似也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就在这个时候,知府衙门终于派了两个衙役上了白家的门,说是传白家大少爷去府衙问话。 那两个衙役也没避人,一路明火执仗的去的白府,因此刚一进门,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延宁府。 等到白家大少爷遮遮掩掩的跟着衙役从白府里出来的时候,大家伙都轰动了。 这是哪一出? 原来不是结亲,是要结仇吗? 周氏在家里哭的眼泪都干了,一边哭一边骂白敬华心狠:“那可是老爷的亲儿子啊,怎么就能这么被人带走,上次被老爷打出来的伤如今都没好全呢!” 白敬华听得烦躁,一甩袖子站了起来:“少说些话吧,安业被打成什么样我心里没数吗?也该让他受回教训了,否则真要把他养成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是什么长脸的事儿吗?” 周氏听了哭的更厉害了:“老爷这是怪我没管好安儿吗?平日里老爷总是忙,我一个妇人,哪里能管的住他,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老爷也总得伸伸手吧,真要去了衙门,安儿这孩子不知要受什么罪呢。” 白敬华面皮上有些尴尬,他往日里也的确没有好好管过这孩子,如今说起这些,他倒也有些气短。 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你放心吧,今儿他们怎么把安儿带出去的,赶明就得怎么样好好把安儿还回来,你何时见我做过亏本的生意?” 白敬华这么一说,周氏这才止住了哭哭啼啼,仔细一想,也觉得老爷不会这么绝情,心里顿时也松了口气。 “妾身就知道老爷不会不管安儿的,只是还要多久安儿才能回来?” 白安业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也就三五日功夫吧,你好好等着就是了。” 而知府这边,一面让人带走了白安业,一面又让人来蒋明菀这儿讨人。 “夫人,这件事知府大人已经调查了个七八成了,该让罗娘子过去回话了,毕竟此事到底还要落到罗娘子身上。” 来讨人的是个神情端肃的老嬷嬷,蒋明菀以前少见她在赵夫人跟前伺候,因此心里猜测,她多半是知府身边的人。 “这是正事,正该如此才是。”蒋明菀很干脆的应了下来。 然后又看向玉兰:“去将罗娘子请过来吧,将事情大略与她说一说,也让她有个准备。” 玉兰恭敬应了,这才出去传人了。 而蒋明菀这边,则是留了这位嬷嬷坐下说话,只是这位嬷嬷长得严肃,话也很少,几乎是蒋明菀问什么答什么,绝不多说半句多余的话。 蒋明菀倒也能理解为何卫知府会看重她了。 很快的,罗娘子就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包袱,面上看着有些忐忑。 这几日她虽然一直住在西偏院里,基本那儿都去不了,但是好吃好喝供养着,倒是看着比刚来时白胖了许多,神情间也少了几分悲苦。 她一进来就给蒋明菀请安,蒋明菀倒也没阻拦,想着这也就最后一回了,她愿意请就请吧。 不过蒋明菀最后还是亲自过去将罗娘子扶起身,柔声道:“此去,只要解决了这件事,你日后也就不必再受那些苦楚了,也能为你之前受的苦出出气,你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好好看顾你的,不会让你没个下场。” 罗娘子面上神色一愣,下一刻又是满脸的感激,直接要给蒋明菀跪下磕头。 但是这次蒋明菀却拦住了她,又叮嘱了她几句,就让她跟着那位嬷嬷去了。 只是蒋明菀最后还是提了个要求:“嬷嬷,让我们府上的福安管家送您回去吧,此事到底事关重大,还是小心为上。” 那个嬷嬷一愣,似乎没料到蒋明菀提出这个要求,但是很快点了点头:“夫人考虑的周到。” 蒋明菀笑了笑,一摆手,福安便领命跟了上去。 蒋明菀站在二门外,一直看着知府家的马车走远,这才回转。 一边的海棠面上有些忧虑:“夫人是怕这件事的结果不尽人意吗?那为何不与老爷说明?”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2节 蒋明菀面上轻笑一声没有回答,但是心里却是叹了口气,暗道,以徐中行的智商,难道还需要自己提醒吗?他只怕早就看出来了吧。 只是这件事到底会怎么发展呢? 蒋明菀一时间也说不准了,前世那场大变动,还会发生吗? 蒋明菀想着上一世徐中行后来的那些操作,心里估摸着只怕还是会发生的,因为这件事,可是好好的给徐中行扬了名啊。 蒋明菀这边刚刚送走了罗娘子,那头就收到信,卢先生求见。 蒋明菀有些纳闷,自打上次的事情发生,卢先生一直都躲着她走,现在怎么突然找上门了? 不过蒋明菀倒也不怕见人,直接让人请了卢先生进来。 卢先生面色看着还是有些尴尬,但是却强撑着给蒋明菀行了礼,然后浑身僵硬的在蒋明菀下手坐下。 蒋明菀也无意为难她,只笑着直奔主题:“卢先生今日求见,可是有什么事?” 看着蒋明菀还是依旧温和的和她说话,卢先生也松了口气,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语气僵硬的道:“我前几日听人说知府大人有意将芸姐儿许给白家长子,恕我直言,这件婚事很不匹配,芸姐儿勤恳敦厚,怎可嫁给那样的纨绔子弟,听闻夫人与知府夫人亲厚,还请夫人代为说和说和。” 这求人的话也说的这般冲,也是真的没谁了,蒋明菀心中感叹了一下,但是却也知道,卢先生这是真的为芸姐儿考虑了,因此并不生气,只柔声道:“可是芸姐儿说什么了?” 卢先生立刻摇头:“芸姐儿是个听话的孩子,从未说过这事儿,只是看她这几日状态,便知道她心里也是不情愿的。” 蒋明菀叹了口气:“先生一片心意,想必芸姐儿知道了也会感念,也请先生放心,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并非无智之人,绝不会轻易毁了芸姐儿终身。” 卢先生听到这话,这才仿佛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看他这么简单就信了自己的话,蒋明菀都忍不住想要笑了,真是意外的有些单纯的一个人呢。 不过蒋明菀自然不会说破这个,只笑着道:“先生安心就是,也不要在芸姐儿面前提起这个,此事这两日当会有个结果。” 卢先生点了点头,也没再多留,起身就告辞离开了。 看着卢先生的背影,玉兰在一边抱怨:“真真是个不会说话的人。” 蒋明菀笑了笑,没有多言,有时候不会说话,也有不会说话的好处。 事情的发展一如蒋明菀的预料,第二日,知府衙门便将白大少爷白安业收监,罪名就是拐带良家女子,明日将公开审理。 此事一出,整个延宁府都轰动了。 第15章 、翻供 白大少爷被收监的事情一事发,蒋明菀不让人打听都能猜出来外头会有多少人议论这事儿。 不过想着因着这事儿,只怕府城里还要乱上几日,因此便给福安传了话,让他找几个身手好的长随跟在扬哥儿身边,她可没忘记,上辈子周氏就是找准了扬哥儿下手,这一世也保不定她狗急跳墙。 但是没成想福安却回话:“此事老爷早就吩咐过了,太太倒是与老爷想到一处去了。” 蒋明菀一愣,然后很快又回过了神。 是了,以徐中行的聪慧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 “既如此,那就好好安排吧,想来老爷对此事也应当早有吩咐。” 福安恭敬应下,这才告退。 蒋明菀却忍不住陷入了深思,既然这一世徐中行都知道给儿子身边多加护卫,那没可能上一世想不到这个,可是即便如此,扬哥儿都受了那样重的伤,说起来到底还是怪她识人不清。 想到这个,蒋明菀心里又多了几分难受。 一边的海棠看着蒋明菀心情突然低沉了下去,有些不明所以,只当夫人又想起了罗娘子的事儿,急忙安慰:“太太别忧心,有知府大人在,罗娘子的事情一定会好好解决的。” 蒋明菀笑了笑,这个她倒是不怀疑,不过她信的却不是知府大人,而是徐中行罢了。 这一晚徐中行没有回来,他派了平安回来送信,说是巡道大人突然派了差事下来,十分紧急,回不来了。 蒋明菀一琢磨就明白了这里头的门道,徐中行身为知府的心腹,只怕巡道也防备他在这关键时刻做些什么吧。 因此蒋明菀倒也不担心,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收拾些被褥衣裳你给老爷带去,灶上还坐着鸡汤,你也带些去给老爷,府衙的房舍简陋,不要委屈了老爷。” 平安笑着应下,他虽然和福安是亲兄弟,但是为人处世却比一板一眼的福安亲切圆滑的多,应下之后还不忘拍马屁:“还是太太心疼老爷,小的竟就没想到这个。” 蒋明菀淡淡一笑,并未当真,就平安猴精猴精的心思,能想不到这个? 不过这话倒也不好说破,蒋明菀转而又道:“你也下去准备准备,这一晚可是难熬。” 平安又千恩万谢的说了一通太太慈悲的好话,这才退了出去。 玉兰在边上笑个不停:“真真是个话多的,咱们老爷那样再端正不过的人,也不知怎么忍得了他。” 听到人说徐中行端正,蒋明菀还有些恍惚,等听到后头笑着道:“平安是个有眼色的,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 玉兰听了只是抿着唇笑,到没有反驳。 蒋明菀心下微动,看了一眼玉兰。 结果还没来得及深想,海棠已经进来了。 “太太,衣裳被褥奴婢就按着往常的准备了,吃食要带些什么?” 以前在翰林院的时候,徐中行也会偶尔值夜,因此准备夜里的被褥衣裳,蒋明菀跟前的丫鬟也熟,只吩咐一声,便不需要再多言。 至于吃食,想着南方夜里湿冷,蒋明菀便吩咐海棠准备些热热的汤水,最好能搁在炉子上,一起提过去。 海棠听了蒋明菀的吩咐,也不多言,立刻下去传话了。 而玉兰在一边笑着道:“太太对老爷一片心意,老爷要是知道了,不知多高兴呢。” 蒋明菀听了这话失笑,不过是些小事罢了,徐中行这样的人也会因为这些事高兴吗? 想着他们上辈子的情形,蒋明菀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徐中行是个十分内敛的人,蒋明菀几乎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对自己的感情又是如何。 也就在自己死前,他才终于露出了一丝伤感,可是蒋明菀也拿不准,那一丝伤感,到底是因为多年相伴的情谊,还是……旁的什么? 蒋明菀下意识不愿多想。 这种事,她已经活过一世的人,又何必纠结呢? 糊里糊涂一辈子,不是也挺好的吗? 平安很快就带着蒋明菀准备好的东西往衙门去了,蒋明菀看着东西多,也让福安跟着一起去了。 看着平安福安兄弟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蒋明菀有些恍惚,明日,就是那最要紧的日子了。 第二日一大早,蒋明菀就起身了,比往常早起了半个时辰,海棠和玉兰都知道因为什么,因此也不惊讶。 等主仆几个收拾妥当,蓁姐儿和扬哥儿也来给蒋明菀请安了。 蓁姐儿一脸的担忧,她虽然身在闺阁之中,但是白家的事情传的满城风雨,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倒不是担心白家人如何,只是担心芸姐儿的婚事,生怕这事儿要是成了,那芸姐儿的终身就毁了。 倒是一边的扬哥儿看着还有些大而化之,笑着道:“昨个父亲没回来,书院今儿也休课,我到时候也想去衙门看看热闹。” 蒋明菀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多大的人了,还想着看热闹,若是功课完不成,看你父亲回来不收拾你。” 扬哥儿嘻嘻一笑:“昨晚就写好了,就为了今儿腾出功夫去看热闹呢。” 蒋明菀摇了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性子,真真是像极了她那个娘家二哥。 倒是一边的蓁姐儿欲言又止。 蒋明菀自然知道女儿想问什么,因此也就直接安她的心:“别担心,白家大少爷都闹到今日这个地步了,知府大人为了脸面也不可能将芸姐儿嫁过去了。” 这是面上的道理,里头的道理则是,只怕知府压根就没想过将芸姐儿嫁过去,不过这里头牵扯的东西太过残酷,蒋明菀这会儿还不想完全告诉女儿。 蓁姐儿听到这话果然松了口气,面上的笑也回来了:“那就好,之前芸姐姐也一直忧心呢。” 扬哥儿听到这话忍不住道:“这有什么好忧心的,我看啊,知府大人只怕压根就不想把她嫁过去吧,外头那些传言哪里能当真!” 蓁姐儿有些惊讶的看向弟弟。 蒋明菀也要有些惊讶的看向儿子,这孩子,平时吊儿郎当的,但没想到心里却挺清楚的。 不过蒋明菀到底没让儿子再说下去,马上就转移了话题,笑着说起了旁的。 等用完了早膳,扬哥儿就撒着欢去衙门看热闹了。 蒋明菀怕他出事儿,急忙让福安跟着,同时也给在衙门里的徐中行带了些吃的。 扬哥儿还有些不情愿,但是想着母亲能让他出去看热闹已经很难得了,这点小事倒也就不算什么了。 等到看着扬哥儿主仆几个人热热闹闹的离开,蒋明菀也和女儿回了屋。 这件案子审的格外长,蒋明菀这边还让人盯着衙门随时报信呢,但是也觉得格外难熬。 一直等到快中午了,扬哥儿这才一脸气愤的回来了。 他脸涨得通红,一见着蒋明菀就忍不住开了口:“母亲,咱们真是白白照顾那位罗娘子了,没成想她竟是个白眼狼,在堂上当堂翻供,还说之前那些话,都是知府大人教给她的。” 蒋明菀听到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是罗娘子没把自己牵扯上,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一边的蓁姐儿听到这消息也给吓住了,这几日罗娘子住在徐家,她也与罗娘子熟悉了许多,一直当她是个温柔的大姐姐,没成想她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儿。 她有些不安的看向蒋明菀,生怕母亲伤心。 但是蒋明菀此时面色却十分平静,只淡淡道:“知府大人如何说?” 扬哥儿看着蒋明菀如此平静,之前心中的愤慨也减淡了一些,只隐隐觉得,这事儿当是没有这么简单。 “知府大人当然不认这污蔑了,还将其他人证物证都请了出来,但是苦主翻供,这些旁证倒是显得微不足道了,后来那位巡道大人竟也来了,说知府大人不宜再主持这件事,等到午后,他来亲自审问。” “让他来审问,那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巡道真是可恶!” 看着扬哥儿越说越气,蒋明菀走上前去,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行了别气了,回来的时候和你父亲说了吗?” 扬哥儿看着母亲依旧淡然,不由有些讪讪,撇了撇嘴道:“说了,父亲还罚我多写几篇大字。” 蒋明菀忍不住轻笑:“行啦,那就回去写吧,这样的大事儿,自然有你父亲和知府大人筹谋,你小孩子家家的,就别操心了。” 扬哥儿还是有些不服气,但是想着父亲的话,还是不敢违背,只能蔫蔫的往自己的书房去了。 看着弟弟走远,蓁姐儿一脸担忧的看向蒋明菀:“母亲,知府大人不会有事吧?” 蒋明菀摇了摇头:“不会有事的,你别多想,如今时间不早了,也回去歇着吧。” 蓁姐儿面色忧愁的回去了,就连蒋明菀跟前的两个丫鬟看着都有些焦躁,玉兰忍不住问:“这位罗娘子怎生如此不识好歹,竟然当堂翻供,难道她还像回去做那个白公子的小老婆不成?” 这话说的有些刻薄,海棠瞪了她一眼,这才轻声道:“想来此事原本就是个局,为的就是将咱们都圈进去。” 蒋明菀点了点头,这一点,不论是谁,只怕都早有所料。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3节 接下来,就要看双方怎么布置了。 徐府里气氛沉郁,此事的知府衙门也不见得多轻松。 卫知府靠在圈椅里,整个人没了往常的端肃,看着反倒是有了几分不羁。 “之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他语气平淡的问道。 一边的徐中行点了点头:“早就安排好了。” 卫知府点了点头,许久才道:“你有几成把握?” 徐中行看向卫知府,这个时候还问这个,可见此时他虽然看着平静,心中只怕也十分不安。 徐中行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说谎:“六成总是有了。” 屋里顿时陷入一阵沉寂。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但是下一瞬,卫知府突然轻笑一声:“六成就六成吧,原本就是必死之局,如今能有六成生还的可能,已经是老天怜悯了。” 徐中行没说话。 只是他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成事的可能有几成,他都必须成功,否则,只怕连这延宁府,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3 17:49:17~2022-03-14 17:5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永昼、瞌睡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下狱 午后,巡道大人亲自审理此案。 延宁府的老百姓也都听说了今儿堂上戏剧性的一幕,纷纷都赶过来看热闹。 结果就是,巡道大人还没来呢,府衙内外就堵了个水泄不通,最后还是徐中行找了人去外头疏通。 而府衙里面的气氛也十分焦灼。 同知几乎一下了堂就赶来了后衙,满脸都是不安:“知府大人,如今这情形,该如何是好啊?” 这几日府城里的情形他也是看的一清二楚,知府的处境,他更是心知肚明,可是他之前已经上了知府的船了,这会儿想要再下船只怕也是不能,因此也只能跟着知府一条道走到黑。 但是没想到,这件知府大人密谋许久的事儿,竟然会遇到这样的转变。 看着焦虑的同知,卫知府倒是没有责备,只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法子的。” 同知听话听音,总觉得卫知府如今好似有些太过镇定了,估摸出这里头肯定有点啥,他也不是个傻的,心里顿时轻松了一些,急忙点头:“知府大人运筹帷幄,倒是下官多虑了。” 卫知府笑眯眯的看着同知,温声道:“同知也是为我着急,何错之有,只是今日之后,延宁府中怕是要起些风波,还请同知也要稳住心绪才是。” 同知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知府在暗示自己不要想半路跳车,不过他和知府牵扯太深,便是想下,也要看那边让不让他下。 因此同知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多谢大人提点,下官明白。” 卫知府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然后这才挥手让同知退下。 同知在离开之前,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徐中行,还是那副淡定到没什么情绪的脸,仿佛什么困难在他眼前都不算困难一样。 同知心下叹了口气,这师兄弟两个,倒是同出一辙的淡定。 看到同知出去,卫知府面上的笑这才歇了下去,他淡淡道:“他这儿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徐中行语气平静:“他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该怎么选择,而且就算出了问题,也不会影响大局。” “那就好。”卫知府只是短促了回答了三个字,便再不多话了。 下午的堂审终于开始了。 看着外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百姓,巡道丁文昌心里还是十分满意的,他左右看了看,故作姿态的问边上的师爷:“卫知府怎么不在?即便不能主审,也该过来旁听才是。” 师爷毕恭毕敬的起身回答:“知府大人说,此事与他有关,他当避嫌,一切还交由道台大人做主。” 丁文昌听了一笑:“知府大人行事规矩,也好,若是真的有冤情,本官也定不会冤枉了他。” 场面话说完,原被告双方也上了。 白家大少爷仿佛是被吓破了胆,被衙役押上来之后,就畏畏缩缩的缩在一旁,倒是白敬华,看着神色依旧平和淡定,进来之后还给丁巡道行了一礼,丁巡道对他也十分客气。 至于罗娘子,虽然只是离开了徐家一天多,但是此时的她看起来却憔悴的仿佛和在徐家时是两个人。 走路也晃晃悠悠的,脚下不是很稳当。 丁巡道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女子,心中冷笑一声,便开始了审问。 过程基本和上午一样,罗娘子就是咬死了是知府大人教唆,她不敢违背这才上告夫家。 至于那些证明她们家人被逼迫献女的人证物证,那都是假的,是她顺口胡说,然后卫知府特意构陷。 对于这个答案,丁巡道很满意,外头的老百姓听了也忍不住发出惊呼。 只是丁巡道又看了一眼站在另一边的白敬华,他清了清嗓子道:“除了卫知府,就没有旁人参与吗?听说你在徐推官家也曾住了许久。” 罗娘子一听这话,原本麻木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急忙对着丁巡道扣头:“奴家虽然住在徐家,只是一直单独住在一个偏僻的院落,徐太太一直未曾召见过奴家,也未曾与奴家说过什么话。” 丁巡道皱了皱眉,之前看着还挺识趣的,这么这会儿倒是这么不懂眼色了。 丁巡道心里有些恼火,正要动刑,但是一边的白敬华却突然道:“徐家夫人出身名门,想来也不会参与这些诡谲伎俩,想来这女子也不敢在巡道大人面前撒谎。” 丁巡道有些费解的皱了皱眉,一开始要拉徐中行下水的是他,这会儿给徐家说好话的也是他,这个白敬华,心思真是阴诡难测。 不过也无妨,有没有徐中行都一样,只要卫知府倒了,那他也走不长远。 这般想着,丁巡道很快就传卫知府上堂对质,不过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卫知府这回只怕是要不好了。 蒋明菀此时在家里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她沉默着没说话,一边的玉兰以为她心里难受,便忍不住安慰她:“还算那个罗娘子还有点良心,没把您牵扯进去。” 蒋明菀摇了摇头,心里更在意的是白敬华的那一番说辞。 都这个时候,还来这一套猫哭耗子假慈悲,难道他真把旁人都当成傻子吗? 或者说,他还存了其他的心思。 很快的,关于审问卫知府的结果也下来了。 卫知府全盘否定,但是苦主翻供,又反告他冤假错案,诬陷良民,更有他的身边人出来作证。 而作证的人,也不出蒋明菀的预料,正是那日过来接罗娘子的那个嬷嬷。 至此,卫知府辨无可辨,被丁巡道暂时收监。 徐中行和同知等几人出面给卫知府求情也无用,丁巡道在这个时候化身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毫不留情的让人将卫知府押了下去。 蒋明菀听到这事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真和上辈子差不多。 只不过她上辈子没有让人随时禀报堂上情形,所以知道的不全面罢了。 而在她跟前伺候的海棠和玉兰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知府大人入了狱,那她们老爷以后…… 两人不敢深想。 片刻之后,蒋明菀终于回过神,轻声道:“且去看看蓁姐儿和扬哥儿,不要叫扬哥儿闹出事端来,也不要叫蓁姐儿太难过。” 海棠和玉兰都领了命,这才退了出去。 而蒋明菀等到她们出去之后,才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字:以退为进。 想了想又再底下加了四个字:驱虎吞狼。 写完之后,蒋明菀放下了笔。 无论是哪条计策,都仿佛是在悬崖边上走钢索,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不过,徐中行上辈子能一步一步走到首辅的位置上,靠的也就是这份心智和手段。 卫家出了事儿,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延宁府。 而白家的那位大少爷,也大张旗鼓,大摇大摆的回了家,至于罗娘子,因为诬告,也入了狱,听说那位大少爷还想当堂打她,结果被白敬华踢了一脚,这才蔫头耷脑的跟着白敬华走了。 至于徐家人,蓁姐儿知道这事儿之后,心里忍不住生出许多担忧,但是她到底懂事,没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在蒋明菀派人去卫家打听消息时,给芸姐儿写了封信让捎过去。 至于扬哥儿,果然气不过,闹着也要去卫家找文哥儿。 文哥儿是卫知府的长子卫继文,为人敦厚老实,自打扬哥儿在竹山书院念书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慢慢亲近了起来,文哥儿身为兄长,一直待扬哥儿十分宽和,因此扬哥儿也十分喜欢这个哥哥。 如今卫家出了这样的大事儿,扬哥儿自然坐不住。 但是蒋明菀却拦下了他:“你一个小孩子,便是去了又能如何,卫家那边的事儿你就放心吧,我与你父亲早有主意。” 扬哥儿十分不服气:“您是您,我是我,我要去看看卫大哥,他往日里待我那样好,我此时若是不过去,那还是人吗?” 看着儿子倔强的模样,蒋明菀又想起了娘家兄长那副落拓不羁却偏偏又重情重义的性子,只能叹了口气:“行,那你就去,不过得让福安跟着,也不准胡闹。” 扬哥儿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然同意了,一时间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迅速的点头应下:“我答应您,一定好好的,不惹事。” 蒋明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没说话,只叮嘱了福安几句,这才看着儿子跟着福安离开了。 这回她一定要好好护着卫家母女几人,再不能让上一世的事情重演了,若是可以,她还像将卫家人接过来,这样也能更加安全一些。 只是不知道,那位巡道大人,到底会不会允许了。 蒋明菀在这边琢磨家里的事儿,卫家那边也是一团乱。 卫云清的几个妾室哭成了一团,各个魂不附体,都来赵夫人这儿讨主意,芸姐儿也被这阵仗吓的不轻,眼圈也跟着红了。 赵夫人一边安抚女儿,一边暗骂这些人,往日里各个想着讨好老爷,从不把她当回事,如今到了关键时候,倒是各个都来她这里恳求,明里暗里的想要走。 赵夫人冷笑一声,直接让人当场将几个妾室的纳妾文书都拿了出来,也不绕什么弯子,直接道:“如今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儿,也不好叫你们跟着我们一起受苦,如今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有想走的,现在就说,我立刻销毁文书,再给你们一笔安家银子,不过若是今儿不开口的,那以后也不必开口了。” 这话一说出来,几个妾室的眼睛都亮了,除了一个诞下庶女的舍不得孩子,剩下几个人都争先恐后的要走。 赵夫人只觉得心里一阵凄凉,往日里她和卫云清也没有薄待过这些人,没成想到了这个时候,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同卫云清甘共苦。 不过很快赵夫人就摆脱了这样的情绪,像是卫云清那样凉薄的人,有这个下场也是应当。 她不再多想,直接让人发银子走人。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4节 她甚至还叫了车,将这些人都送了出去,家在本地的送回了娘家,不在本地的,送到了客栈暂时住下。 这些人这会儿倒是知道感激了,一口一个夫人,十分恭敬。 等到终于将人送走了,芸姐儿红着眼睛看着赵夫人,柔声道:“母亲,咱们日后会如何?” 赵夫人一听这话,顿时眼泪纵横,她抱着自家闺女,流着泪道:“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作者有话说: 睡过头了,抱歉感谢在2022-03-14 17:57:13~2022-03-15 18:2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indigoti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帮扶 赵夫人没能难过多久,外头便有人来传话,徐家太太派了人过来。 赵夫人一听这个时候了,蒋明菀竟然还遣了人过来,心里顿时一暖,急忙将人传了上来。 过来送东西的,自然是福安,还有蒋明菀跟前的海棠,这个排面已经算是很有诚意了。 赵夫人心中感激蒋明菀在这个时候还能想着她,因此对着来人说话也就越发柔和了:“多亏了你家太太还能想着我,如今我家老爷出了事儿,我这儿倒是越发凄凉了。” 说着,赵夫人便擦起了眼泪。 一边的海棠小心劝慰:“太太也念着您呢,而且太太也说了,人都有个高低起落的时候,卫大人是个好官,想来这个坎也能顺顺利利的渡过去的,还请夫人不要难过。” 赵夫人听着这话,多少有了些安慰,擦干了眼角的泪,这才道:“徐大人可回去了,可知道些什么消息?我身为后宅妇人,如今被困在府里,外头的消息竟是一概不知,只知道我们老爷下了狱。” 海棠叹了口气:“我们老爷还没回去呢,太太说了,等老爷一回去,就立刻给您报信。” 说完又顿了顿道:“还有件事儿,太太想着您与小姐公子留在府上,恐怕会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要不要先去我们府上暂住?” 赵夫人听着这话心下一动,住在自己家,能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蒋氏说这话,只怕是话里有话,生怕有人在老爷入狱后,欺凌她们孤儿寡母呢。 这一点赵夫人自己也曾想过,只是如今,却也由不得她做主,因此她只能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叹息道:“我又何尝不想呢,只是之前巡道大人下了令,禁止府中亲眷随意离府,之前我送老爷的妾室离开,也是先消了纳妾文书,证明她们与府上无关,这才将人送走。” 海棠听了心中暗叹一声,还真叫太太猜着了,看起来这位巡道大人果然不怀好意。 因此她立刻按着蒋明菀的吩咐道:“既不能出去,那太太就送些人进来,府上出去了这么多人,只怕夫人小姐和公子身边伺候的人就更少了,若是怠慢了可不好。” 说起这个,赵夫人倒是点了点头,今儿海棠一行人能进来,就说明这位巡道大人到底没把事情做得太绝。 毕竟如今卫知府也只是暂时关押,还没有最后定罪,丁巡道也不敢真的太过为难。 等到说完了这些,海棠又把扬哥儿也一起过来的话说了。 赵夫人听了有些惊讶,急忙道:“那公子去了何处?怎好叫他这个时候也来。” 海棠有些尴尬的笑笑:“公子原本说要过来给夫人请安的,只是一直挂念着卫公子,这才先去看了卫公子。” 正说着呢,外头就有了通传声:“大爷和徐公子来了。” 赵夫人立刻起身,急忙让人进来。 看着儿子和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少年一起进来,赵夫人也不等二人行礼,就将人招到了跟前。 她看着徐惟扬,仿佛是在看着一个缩小版的徐中行,只是他面上多了几分青涩的少年气,眉眼间也显得飞扬跳脱一些。 “好孩子,多亏你还想着来看文哥儿。” 赵夫人又看了眼自己儿子,文哥儿如今也有十五六了,该是说亲的年纪了,前段时间,知府家的门槛还要被踩断,但是今日之后,只怕也没一个人敢上门了。 扬哥儿听了这话,笑着道:“文大哥往日里十分照顾我,来看看文大哥也是我该做的。” 卫继文自打知府入狱的事情传回来之后,就一直心情沉郁不安,如今扬哥儿过来看他,也让他的情绪好转了许多,笑着道:“扬哥儿还说等父亲的事情了结了,要和我一起出去跑马呢。” 看着儿子难得露出轻松神色,赵夫人心里也好受了许多,不由也对扬哥儿啧啧称奇,小小一点孩子,看着倒是比她这个大人还能劝得住人。 赵夫人没有在卫知府这件事上纠缠,只留两个孩子吃了些点心又喝了杯茶,还给扬哥儿赐了些笔墨,便让扬哥儿回去了。 走的时候,扬哥儿还有些依依不舍,文哥儿看着也不舍得他回去,但是赵夫人却只当看不见,一路送着扬哥儿走了。 徐家人对她们家这般厚道,她也不能不识好歹,如今外头的事情乱的很,要真把扬哥儿留下来,只怕蒋明菀那儿也不会安心。 扬哥儿到底还是跟着福安一路回了徐府,面上看着还有些气不顺,忍不住道:“这才呆了多久,怎么赵夫人就催着我回了。” 福安在一边劝慰:“好哥儿,卫太太也是为了您好,如今卫家情形不同了,您难道没看到外头守着的府卫吗?” 扬哥儿当然看到了,而且以他的聪明才智,也琢磨出了这里头的意味,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怎么这世上的好人总要受这些磋磨,而那些坏人却都活的好好的。 父亲被一路从京城贬谪到了东南,卫知府也下了狱。 这般想着,扬哥儿心里倒是有些丧气了,一路再没吭气。 福安看着少爷蔫蔫的样子,只当他是没玩够,心里不舒坦,也不多言,只想着等回了家,兴许就好了。 蒋明菀这边不知道儿子的心思,但是看着儿子回来的这么早,也知道了赵夫人的意思,心里倒是对她高看一眼,同时也知道了如今卫家的情形。 蒋明菀沉默了一会儿,对来回话的福安道:“挑人送过去的时候,选些警醒的,手脚利落的,如今只怕卫府上下也是一团乱,难免会有人想要浑水摸鱼。” 福安恭声应了,这才退下。 这天徐中行回来的比较晚,一直等到天都黑透了,这才回来。 面色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有些疲惫和憔悴。 蒋明菀急忙将他迎进屋,然后又让人端了熬好的鸡汤,和一直在炉子上热着的晚膳出来给他用。 徐中行二话没说,先吃了半碗鸡汤面,这才缓过神来。 蒋明菀看他难得这么狼狈,竟连礼仪都没顾忌到,下意识给他夹了一筷子小菜,温声劝慰:“慢点吃,小心伤着胃。” 徐中行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点了点头,又恢复了之前的端正模样,夹起了蒋明菀布给他的菜,小口小口的就着菜,将那碗面吃完了。 吃完之后,徐中行这才腾出功夫来说话:“你今晚给我准备一下,明儿我可能要出趟远门。” 蒋明菀一皱眉:“出远门?老爷要去哪儿?” 徐中行叹了口气:“巡道大人遣通判大人及我等官员一起去两司回禀今日之事。” 蒋明菀回过神来,这事儿倒是的确耽误不得,一府的主官入狱,的确得有个说法才是。 蒋明菀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吩咐人给你收拾行李。明日什么时候走?” “一大早就得走。”徐中行道,他沉吟了片刻又道:“还有,取两千两银票给我。” 蒋明菀一惊:“这么多钱?做什么用?” 徐中行苦笑:“既然去了,总得想办法为知府大人疏通疏通。” 蒋明菀皱眉,这次去,主事的肯定是通判,当着通判的面为知府疏通,只怕这事儿不好办,但是徐中行并非无智之人,这样的情形他肯定也早有所料。 如今他却依旧要行此事,想来他心里早有定计,不独独只是为了这个。 蒋明菀虽然想明白了这一点,只是心里难免有些不舒坦,他总是这样,什么事儿都不肯和她说明白。 若是平时,蒋明菀必然是要有些气性出来的,但是如今情势紧迫,她到底压下了心中不满,点了点头:“我给你支三千两银子,一方面是给知府大人疏通,一方面也该给师母她们补贴些。” 徐中行的老师杨言正的老家就在本省,当年杨言正身死,他的妻女就离了京城回了原籍,如今正住在省城,蒋明菀甚至觉得,当年她父亲为徐中行疏通,徐中行选了这个地方过来,有一大半的原因是为了照顾老师的家人。 不过这也是应有之义,毕竟杨言正对徐中行那可是有再造之恩的,甚至可以说,若是没有杨言正,徐中行能不能念书都不一定呢。 只是这件事十分隐秘,知道的人没几个罢了。 徐中行没料到蒋明菀会这么说,面上也露出几分惊讶,不过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夫人考虑的周到。” 蒋明菀笑了笑,再没深入这个话题,只继续和徐中行说起了今日去卫府的事儿。 这一晚,徐中行留在了正房,倒也没做别的,只是安安静静的睡着。 蒋明菀听着身侧徐中行平静的呼吸,定定看着帐子顶,想着省城的那家人,心里的念头飘飘忽忽的。 前世她发现了徐中行心中另有她人,她也曾想过,那个人到底会是谁? 可是徐中行自小到大的人生都很简单,根据她婆婆和她唠的家常,除了徐中行的亲妹妹和他亲娘,徐中行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女人几乎为零,而且她也不认为徐中行会喜欢上什么普通的女子。 那么排除来排除去,也就只剩下杨言正的小女儿杨静姝,能与徐中行沾点边。 两人年岁相当,杨静姝在闺阁中也有才名,可以说十分般配了。 而且这种将女儿嫁给门下弟子的事儿,也很常见,甚至还会传为一桩美谈。 只是有一点却不符合,若是真的,当初徐中行中状元的时候,杨言正已经是次辅了,没理由他的女儿争不过她这个礼部侍郎的女儿。 蒋明菀有些忐忑的心安静了下来,应当不是她,看来自己还是想多了。 第18章 、离开 第二日一大早,徐中行一起来也没来得及多说,只将平安留了下来,还交代蒋明菀要是有事儿,只管让人去找同知大人,便匆匆离去了。 蒋明菀一直将他送到了二门上,看着他上了马车走远,这才回转。 她心里略微有些忐忑,她也记不得这次徐中行离开,家里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了,因为上一世这个时候,她的全部心思都在扬哥儿身上。 不过想着徐中行的交代,蒋明菀还是觉得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想到这儿,蒋明菀让人将平安和福安兄弟俩传了进来。 这兄弟俩长得很像,但是性子却是天差地别,因此在神情上看着也就区别十分明显了。 蒋明菀看着依旧挂着满脸笑的平安,道:“老爷对你可有什么交代?” 平安立刻回话:“老爷就让小的好好听太太的话,护着太太和少爷小姐。” 蒋明菀叹了口气,徐中行在这种事上了,给她的自由度还是很大的。 蒋明菀又看向福安:“让你给卫家挑仆人挑的如何了?” 福安立刻回禀:“传下去了话去,今儿应该就会有人牙子上门。” 蒋明菀点了点头:“也给家里挑几个老实可靠的,如今老爷一走,只怕难免生出事端来。” 福安点头应了。 而平安也在一边补充:“太太放心,老爷走前,将外院的家丁也全都留下了,都是听太太的吩咐呢。”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5节 蒋明菀一皱眉,外院的那些家丁,说是仆从,倒不如说是看家护院的侍卫,其中一部分是蒋明菀父亲所赠,一部分是徐中行自己收拢的人。 她能想来徐中行会留一些给自己,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全留下了。 “老爷要远行,怎么能将家丁都留下呢?太胡闹了!” 蒋明菀站起身,就要吩咐跟前人行事。 但是平安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太,此事小的也与老爷说过,只是这回去省城,通判大人规定,每人只能带两个仆役,因此老爷便只带了一个书童清风,还有马夫张怀,旁的是一个也不能多带了啊。” 蒋明菀听着这话,面上神色闪烁不定,许久终于坐回了椅子上:“即是如此,那也无可奈何。” 虽然话这么说,但是蒋明菀心里还是踏实了许多,她记得,那个马夫张怀,身手可不坏,前世的时候,就救了徐中行好几回,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个张怀的旧主就是杨言正,后来杨言正坐了罪,家里的仆役都被发卖,徐中行也是收拢了不少人回来。 这回去省城,肯定要去杨家探望,带上张怀也寻常。 说完了这个,蒋明菀又叮嘱了一些琐事,比如要守好门户,每日巡院不得粗心,反正是把能想的想不到的都嘱咐了一遍。 平安一边听着点头,一边心里咋舌,真不愧是夫妻俩呢,老爷吩咐起他的时候,也是这般滔滔不绝,若不是不得不走,他看着老爷只怕也不愿意离开呢。 蒋明菀不知道平安的心理活动,吩咐完差事之后,就让两人退了出去。 福安出来之后,就准备去找人牙子上门挑人了,但是平安却拉了一把他的袖子,笑着道:“哥哥别急,挑人这种事儿急是急不来,不如我们兄弟俩先安排好前院家丁轮值的次序,再一起去挑人。” 福安想着弟弟自来比他机灵,而且在外头见过的世面也多,便点了点头:“也好。” 说完话,兄弟俩就离开了。 而如今正房的屋里,蒋明菀也和几个丫鬟说话呢:“这回老爷出门,家里头也没个主事的,可一定要看紧了扬哥儿,他性子跳脱,年纪又小,总得防备着些。” 海棠笑着应了:“太太您就安心吧,想来老爷走之前定是对大爷有所安排的。” 这一点蒋明菀倒是没有怀疑,之前送徐中行的时候,徐中行就单独给她叮嘱过几句,他给扬哥儿布置了功课,要她盯着扬哥儿不要懈怠。 想着徐中行交给自己那算不上薄的信封,蒋明菀就知道扬哥儿这回只怕要受罪了。 徐家家里上上下下开始应对起男主人不在的窘境,但是此时坐在马车上的徐中行也不见得心里多安宁。 他知道,自己这一去,关系甚大,甚至可以说决定了他与知府大人的政治前途。 要是能成,那么他们便能安然过关,若是失败,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即便如此,这一趟他也不得不走,如今这个时节,他谁也信不过。 想到这儿,徐中行的眼神倒是越发坚定了,他深吸一口气,情绪平复了许多,只盼望这一次外出,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想着家里的妻儿,他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等到蓁姐儿和扬哥儿来给蒋明菀请安的时候,这才知道父亲一大早就离开了,而且还要离开好长一段时间。 扬哥儿先是有些不安,但是继而想着日后就没人管束他了又是一喜,面上的激动之色还没能露出来,就被蒋明菀递过来厚厚一沓子的功课给哽住了,等翻完一遍之后,他彻底苦了脸。 蒋明菀还不忘在边上提醒:“你父亲说了,一定让你用心做,他回来是要检查的。” 扬哥儿更难受了,但是也只能苦着脸起身应下。 蓁姐儿在边上看着,忍不住捂着嘴笑,但是到底也不忍弟弟太过难受,便凑过去小心安抚。 蒋明菀看着姐弟俩和和睦睦的样子,心里也觉得安慰。 徐家因为徐中行的离开经受了不小的震动,此时的白家其实也不安宁。 不过他们却并非不安忐忑,而是各个喜笑颜开。 不为别的,只因为京里传来了信,大姑娘与睿王府公子的亲事,王爷已经点了头了,只等王府的内侍过来接人了。 因着这个,原本周氏还因为白安业在牢里受了委屈的事儿难受不已,如今也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意思,在家里走路都带风。 今儿一大早,周氏刚张罗好早饭,正想去内屋里请老太太出来用饭,就听见里头李氏正在和老太太说话:“如今淑姐儿有了前程,倒是可怜我们慧姐儿,如今这个年纪了,也没个下场。” 周氏听着这话就牙根痒痒,淑姐儿能有这样的前程,那是她的造化,慧姐儿样样不如淑姐儿,竟也敢与她的淑姐儿比。 周氏正要进去打断对话,却只听老太太道:“慧姐儿没个下场,还不是怪你眼高手低,延宁府的青年才俊,都让你扒拉了一遍,竟是一个趁意的也没挑下,真不知你要给慧姐儿配个什么样的人!” 李氏被这话说的,脸涨得通红,臊得不行,外头的周氏却只觉得快意,也不急着进去了,正想好好听一听李氏窘迫的样子。 李氏知道老太太对她这般不客气,是因为如今大房得了势,二房难免就不在老太太眼里了,但是想着自己的闺女,却也只能厚着脸皮继续恳求:“老太太,我就慧姐儿这么一个心心尖尖,做梦都想着她日后能有个好前程,都是一家子姐妹,一个嫁给王爷之子,一个却只能嫁个乡绅,这日后说出去也不好听啊,哪怕是为了淑姐儿,您也得多为慧姐儿考虑考虑啊!” 这话倒是说到了老太太的心肝上,若是以前,延宁府这些士绅子弟倒也足够匹配慧姐儿了,她也懒得管这些闲事。 可是如今,她们是真真正正的与睿王府攀上亲了,那这事儿就有些不妥当了。 这般想了想,老太太到底开了口:“行了,你也别着急,等到淑姐儿这边成了事儿,我会给慧姐儿操心的。” 李氏知道老太太人脉广,也知道她既然应了,那多半就不会反悔,心中也是一喜,急忙给老太太行礼谢恩。 她倒也没奢望女儿也能嫁个侯门王府,只要能嫁个官宦子弟,也就足够了。 不过此时外头的周氏却听得有些生气,这个李氏,往日里总和她别苗头,如今倒是借着她女儿的东风,给自己的闺女谋好处。 可是这事儿到底老太太也应下了,周氏也不敢开口再说什么,只能当没听见,笑着进屋招呼老太太出来用膳了。 而李氏看着周氏进来,面上神色有些不自在,心里琢磨,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自己刚才那些话。 不过如今李氏脸皮也厚了,心里虽然疑惑,但是面上却是一丝不露,妯娌俩看着倒是亲亲热热的。 老太太也不管她们演戏,被丫鬟搀扶着出去用膳,两个儿媳妇都争先恐后的在跟前伺候,老太太心里十分满意。 等到用完了膳,老太太这才转过头来问周氏:“敬哥儿一大早又出去了吗?” 周氏小心回应:“是,听说是巡道大人传老爷过去。” 老太太矜持一笑:“巡道大人曾与老太爷有旧,之前碍于卫知府在,不好亲近咱们家,如今碍事的人没了,自然是要叙叙旧的。” 周氏一听这话忍不住咋舌,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关系,惊讶完又是一喜,家里有这样的关系,日后他们家的路也能越走越宽。 之后老太太又问了问家里的事情,周氏都一一禀报,等问到安哥儿的时候,周氏这才露出了苦相:“您可不知道,那个卫知府竟然如此可恨,安哥儿不仅挨了板子,还在那湿冷的牢狱里住了一宿,如今回来之后,也不和往常一般活泼了,整日里将自己关在屋里,也不出来,我看着都揪心。” 老太太听着这话也心疼大孙子,咬了咬牙道:“卫知府如今这个下场,也算是给安哥儿出气了。” 但是周氏却依旧不服:“老太太,他们卫家人夺了咱们安哥儿一个妾室,也该还回来一个才是,否则岂不是让咱们白受了这冤屈。” 老太太先是一皱眉,然后露出些恍然神色,看向周氏:“你是说?” 周氏眼里带着狠劲儿,笑着点点头:“正是,我看卫知府的那个女儿,与咱们安哥儿年纪正合适呢。” 老太太神色恢复了平静,叹了口气道:“你是安哥儿的母亲,这种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必回禀我。” 周氏知道这就是默认的意思,笑着行了一礼:“儿媳遵命。” 李氏在边上看着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只觉得周身发冷。 第19章 、恶毒 赵夫人如今还不知道她的芸姐儿被白家人盯上了,正让人准备些东西,要去牢里探望卫云清呢。 当时卫云清一被下了狱她就想去,但是那个巡道却格外可恶,并不让她过去,今儿总算是松了口。 赵夫人也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儿,只想着既然能去了,那就过去看看他。 虽然赵夫人心中对卫云清多有怨怼,但是到底也是夫妻多年,还是让底下人收拾了许多东西出来。 等收拾好之后,赵夫人正准备走,没想到卫继文却突然提出来也要去。 赵夫人看着儿子略显倔强的脸,叹了口气道:“如今这个时节,你便是去了又有何用?只剩你妹妹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原本卫继文想去的心还是很坚决的,但是想着妹妹一个人在家,又有些犹豫了,许久才点了点头:“是儿子不懂事,让母亲操心了。” 赵夫人却笑了笑:“好孩子,不怪你,我知道你担心你父亲,可是如今这个情形,咱们家里却是不能乱的,否则倒是叫旁人有了可趁之机。” 卫继文也是卫云清手把手教出来的嫡长子,这点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面上不忍露出惭愧:“是孩儿糊涂了。” 看着儿子没有死犟,赵夫人心里也算安慰,又叮嘱了卫继文几句,这才带着管家,一起往牢里去了。 这回去探监,巡道也把她看得很严,还派了两个侍卫一路将她护送了过去,赵夫人心里隐约知道,这是生怕自己跑了呢。 赵夫人心中冷笑,也没理会这些人,拎着东西就进了监牢。 再一次见到卫云清,赵夫人只觉得要不是地方不对,他仿佛还是之前那个一府之主。 只除了面色看着苍白了许多,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半旧的囚服,但是他的风姿依旧还在,腰杆依旧笔挺,神色也依旧淡然。 看见她进来,也不见得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只是微笑道:“夫人来了。” 赵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吩咐管家将带过来的饭菜和衣服被褥拿了上来。 这才轻声道:“老爷这几日受委屈了。” 卫云清淡淡一笑:“我一个人在这牢里也清净,倒是夫人在外头,只怕是不得安宁。” 赵夫人听着这话,眼圈便有些发红,她用帕子掖了掖眼角,这才道:“家里一切都好,只是几个妾室十分惶恐不安,我便也给了她们一些遣散的银子,将她们都送出去了,如今这情形,也没必要让他们也跟着受连累。” 卫云清看着自家夫人,神色复杂,夫人并不知道这次事情的内情,能做出这样的事儿,也可看出其心性纯良。 想到这些,卫云清心中也缓和了一些,柔声道:“夫人考虑的很是。” 赵夫人又擦了擦眼睛道:“芸姐儿和文哥儿都好,文哥儿这次还想一起来看你呢,只是我操心芸姐儿一个人在家,便没让他过来。” 卫云清听着这话,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是我连累孩子们也受罪了。” 赵夫人摇了摇头:“都是一家子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是应该的,怪不得老爷,老爷也是被小人算计。” 卫云清心里情绪十分复杂,他有时候觉得夫人思想简单,也没什么城府,慢慢的,也就不愿意和她多说什么,可是如今看着,正是因为她心性质朴纯良,反倒是个十分稳当靠得住的人。 这般想着,卫云清倒是愿意和她透露些许事情了,总不好叫她在外头日日煎熬。 “此次的事情,说到底还是白家人在里头作怪,夫人在外头也要小心,白家人心思阴诡,保不准又会使出什么阴险的勾当。” 赵夫人听了这话点了点头:“你放心,蒋夫人已经挑了几个健仆送到咱们府上看家护院,这段时间,家里人等闲也不会出门,不会让白家人有可趁之机的。” 卫知府听着这话,眉尖微挑,慎之的这个夫人倒是聪敏,有她看顾,想来赵氏也能多几分保障。 “如此便好。” 说完这些正事儿,夫妻俩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家常,卫知府此时也不见往常的不耐烦,十分耐心的听赵夫人的言语。 等到探监的时辰到了,赵夫人这才和管家离开。 卫知府站在监牢里,看着两人远走,神色平静。 按照计划,如今慎之应该已经出发前往省城了吧。 徐中行此时的确已经出发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6节 这次和他一起往省城的,不仅有通判大人,还有旁的书吏官员。 一行人出了府城,就顺着官道直奔首府。 徐中行身为仅次于通判的官员,独自乘了一辆车,而通判虽然给旁人规定的只能带两个人,但是自己却足足带了五六个人,连厨子都带上了,实在让人咋舌。 但是徐中行却一点不在意,哪怕是在马车上,也不是读书,就是处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卷宗。 和他要好的一个书吏,忍不住在他跟前道:“徐大人,您可知道,昨个在驿站,通判大人还因为吃不惯驿站里的饭,狠狠训斥了一顿驿丞,后来驿丞找了人,去山上给他打了一只兔子,这才罢休。” 徐中行皱了皱眉,他们府里的这位通判大人性喜奢华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出门公干竟然也如此主次不分。 还是说,他这般嚣张,是因为有什么底气? 想着自己这回出来如此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巡道主动将他放出来的,他就明白,此次的事情没这么简单,省府或许也是龙潭虎穴一般的去处。 但是无论如何,这一趟他都必须要走,这不仅事关卫知府的身家性命,更关乎他的进身之阶。 当他被人从京城贬谪出来之后他就明白,这世上之人,想要一个公道正义,那就必须爬到顶端,掌握权力,他才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这个世界。 想到这儿徐中行闭了闭眼,再不多想,只淡淡道:“想来通判大人心中有数,当是不会耽误此次的差事。” 书吏有些佩服的看了一眼神态平静的徐推官,在这种时候还能如此冷静淡然,这位徐大人也不是简单人物啊。 自打徐中行走了,蒋明菀便无端的觉得有些无聊,这宅子仿佛也空旷了许多。 除了看书写字,她这会儿也做不了别的,只是每日让福安去卫家一趟,打探一下情况。 不过很快有件事就引起了蒋明菀的注意,这一日福安还是照常从卫家回来,但是面上却显得有些紧张,蒋明菀眉尖一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福安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到底还是说出来了:“太太,今儿白家人去了卫大人家,去的人正是白家大太太跟前的嬷嬷,奴才听,听卫大人家的管家说,那人过来,竟是和赵夫人商议要把卫姑娘抬进门!” 蒋明菀顿时神色一冷,抬进门,话说的好听,意思不就是做小妾吗?不然也不会派个嬷嬷过来了。 芸姐儿堂堂知府千金,她们胆子倒是挺大,竟敢如此折辱! 蒋明菀气的说不出话来。 咬着牙道:“赵夫人如何?” 福安叹了口气:“赵夫人当时就气病了,让人将那嬷嬷给打了出去,谁知道那嬷嬷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什么卫家如今这情形,他们白家不嫌弃,愿意接手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奴才看不过,让跟前的家丁赏了那嬷嬷两个耳光。” 蒋明菀听着这话倒是有些惊讶了,福安往常都稳重,没想到也有下狠手的时候,她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这样胡说八道的人,正是该让她知道些厉害。” 福安急忙应是。 蒋明菀此时虽然心里火气大,但是却也没有失去理智,如今白家这番操作,无非就是觉得胜券在握,想要折辱白家,之所以没敢折辱到自己跟前,一方面是徐中行现在好歹还是官儿,她身后的蒋家也不是吃素的,她们不敢下手。 这欺软怕硬的样子也是够让人恶心的。 想着这个,蒋明菀直接冷声道:“福安,你让平安待会儿和玉兰去一趟白家,只告诉他们,好歹白家也是读书人家,如此落井下石,欺辱妇孺的事情还是少做,若是赵夫人有个好歹,白家也别想跑的脱!” 说完又顿了顿:“就在白家大门口说,也让延宁府的人都知道知道,若是日后卫家有什么不测,那便是白家人出的手!” 这也是蒋明菀突然想到的主意。 如今白家在延宁府的势力,不是她一家一户能抵挡得住的,处处防着他们行些阴诡之事不现实,那还不如将事情挑明,她倒要看看,处处碍着面子的白敬华,这回到底要不要脸。 而且,她也听说了白家那位大小姐的好事将近的消息了,这个时候,白家应当更爱脸面才是。 蒋明菀想通了这一点,思路倒是越发清晰了,顺道又补充了一句:“我写封信,你送到卫府,也要让赵夫人知道此事,若是赵夫人也能一起出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福安点了点头,恭声应了。 等到福安出去,玉兰这才道:“太太,您说我该怎么骂他们,我都听您的。” 蒋明菀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这事儿我就不干预你了,你自己发挥,只是有一点,不许牵扯上芸姐儿的名声,只说周夫人派人去赵夫人跟前胡言乱语,对赵夫人不敬,将赵夫人气病了,最好再大张旗鼓的请几个大夫去卫家。” 玉兰听着点了点头:“您就放心吧,奴婢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第20章 、回击 蒋明菀下了命令,徐家的下人们也开始行动起来,蒋明菀稳坐中堂,倒是显得很淡定。 今儿这事情,虽然听着让人心中气愤,但是却也是个好的突破口,正好将乱这一谈浑水,看看白家还有没有这个脸上门纠缠,毕竟在旁人眼中,蒋明菀她们这一方,已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 去给卫府送信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也带回来了赵夫人的应答,她答应了,不仅答应了,还送来了一个嬷嬷,就是上次代她传话的那个,想要跟着蒋明菀的人一起去白家讨说法。 阵容增大,蒋明菀自然很是情愿,与那嬷嬷客气了几句,就让她们一行人往白家去了。 玉兰看着兴致勃勃,仿佛对这次的出行十分期待,平安还是那幅笑脸,也看不出什么情绪,而那嬷嬷虽然面上还是之前那副模样,但是眼中却依旧存着深深的忧虑和愤怒。 蒋明菀看着他们各人的神色,也没有多言,只让海棠送了她们出去。 等人走了,蓁姐儿刚好也过来请安,前面的热闹劲儿,她在自己院子里也听说了,因此一进门就对蒋明菀道:“母亲,可是芸姐姐家里又出了什么事?” 蒋明菀看着女儿一脸的焦急,急忙将人叫到了跟前,让人给她上了一碗玫瑰清露冲的水,这才柔声道:“放心,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你安心在家待着便是了,你看看你眼下这青黑,可是这几日又没有好好睡觉了?” 蓁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小声道:“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女儿心中难安。” 看着女儿略显稚嫩的侧脸,蒋明菀叹了口气,之前在京城的那些变故,只怕也在这孩子的心中埋下了阴影,如今到了延宁府,但凡有点风吹草动,这孩子也就难免会不安。 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蒋明菀还是决定安抚一下女儿。 “蓁姐儿放心,如今这情形也不过是暂时的罢了,你父亲和卫知府并非无智之人,想来心里也有些打算的。” 蓁姐儿不是傻子,听着这话,心里也是若有所思,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女儿明白了,多谢母亲点播。” 蒋明菀看着她眼中果然少了几分紧张,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明白就好。” 徐家母子情深,但是如今白家可是热闹的紧。 徐家和卫家的仆役直接堵了白家的大门,又是哭又是闹的,控诉白家人落井下石,气病了知府夫人。 这般的热闹,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城里百姓的眼球,大家也围了上来,对着白家大门指指点点。 这消息传回白府,白老太太也是被气了个倒仰,这个蒋氏,竟是个混不吝,这样失体面的事儿也做的出来,自己当日果然没有看错她,桀骜不驯,自高自大,这样的女子没进他们白家门真是祖宗保佑。 可是即便心里再恨,事情还是要解决,老太太咬着牙将两个儿媳妇交到了跟前。 周氏和李氏自然也听说了门外的事儿,李氏心里难免有些幸灾乐祸,但是对老太太抛出的出去摆平这件事的提议却只是装傻。 笑话,明明是大房惹出来的乱子,却让她来找补,哪怕将厨房的差事彻底交给她,李氏也不愿意出头。 至于周氏,则是又惊又怒,惊的是卫家人和徐家人竟敢如此,难道他们没有听说,自己将来就要和睿王殿下攀上亲家了吗? 而怒的是,自己女儿的好事就在眼前,若是在此时闹出乱子来,让这桩婚事有个万一,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因此见着李氏不愿意顶雷,周氏只能咬着牙起身道:“母亲,就让儿媳出去应对吧,此事到底事关白家声誉,不能如此放任。” 老太太沉着脸点了点头:“这事儿到底是你惹出来的,你去也合情合理,只是有一点,不要蛮干,日后也不准再去招惹卫家和赵家。” 周氏心里恨的滴血,但是此时却也只能咬牙忍下:“儿媳明白。” 说完正要出去,但是屋里却突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母亲且慢。” 周氏脚下一顿,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便见一个穿着鹅黄袄裙的少女从里屋走了出来,她长得清秀白净,虽然不见得多漂亮,却让人一眼就看着舒服。 此人正是白家的大小姐,白淑柔。 周氏眼中的神情顿时换成了一脸的慈和,柔声道:“淑姐儿怎么出来了,外头的事儿你不必理会,自有母亲处置。” 白淑柔听着这话却摇了摇头:“这样的事儿,何劳母亲操心,遣一个嬷嬷出去打发了也就罢了,母亲身为白家主母,如今出去,却是有失体面。”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然后看向坐在最上首的白老太太:“祖母觉得我说的可对?” 老太太在白淑柔出来之后,就半阖着眼睛,拨动着手里的佛珠,仿佛是在念经,听到白淑柔对自己说话,这才缓缓睁开眼,看向孙女。 “淑姐儿大了,规矩也越发好了,正是这个道理呢,只是那两人都是官家夫人派来的仆役,只怕等闲人物,也劝不住她们。” 白淑柔用帕子捂着嘴角轻笑一声:“普通的嬷嬷自然无用,但是若是祖母身边的嬷嬷出去说和呢?既不丢了白家的体面,也算是给足了两位夫人面子,如此正是两厢得宜。” 老太太听着这话脸已经沉了下来了,她鹰隼一般的视线,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孙女。 白淑柔也神情自然的任由她打量。 卫家的事儿也是老太太默认了之后母亲才去做的,如今事发,却只想让母亲去顶缸,天下没有这么简单的道理。 若是之前她还会想着退半步,不要惹老太太生气,但是如今她前程已定,那点对老太太的畏惧也就没了,相反,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自己日后能带挈白家,老太太还要给她让步才行! 白淑柔心中很是自信,因此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老太太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她心中所想,心中冷笑一声,自己这个孙女真是养得好的,这份冷酷自私的心肠,倒也的确适合去那皇家的名利场中打滚了。 想到这儿白老太太闭上了眼,淡淡道:“淑姐儿考虑的周全,既然如此,林嬷嬷,你就走一趟吧。” 林嬷嬷恭敬的从老太太身后走了出来,行了一礼应下:“老太太放心,奴婢一定办的妥当。” 白老太太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林嬷嬷这才退下。 等林嬷嬷出去了,屋里又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寂。 周氏和李氏两个人都傻了,呆呆的看着白淑柔,在这个家里,还没人敢这么公开的反抗老太太的意思,她们也是没想到,白淑柔还有这么大的胆子,一时间两人一句话都说出来。 而老太太似乎也没想就这么尬着,等林嬷嬷出去之后,就让人扶着自己进里屋休息了。 周氏和李氏这才回过神,起身行礼恭送老太太离开。 等到老太太人走了,李氏这才干笑了几声,对着白淑柔道:“大侄女真是有本事,日后若是富贵了,可也别忘家里的人才是。” 白淑柔听着这话心里有些厌恶,但是面上还是浅淡的笑笑:“婶娘客气了,富贵不富贵的,也是天赐,淑柔不敢揣测。” 看着白淑柔如此装模作样,李氏也失了和她说话的兴致,和周氏打了个招呼之后,自己也出去了。 倒是周氏看着有些惶恐,一时间不知道该和女儿说些什么,只拉着女儿的手,离开了寿安堂。 等到出去了之后,她这才忍不住道:“你今儿怎么这样和老太太说话,她老人家要是万一有个不高兴……” 白淑柔适时打断了周氏的话:“我如今是睿王爷未来的儿媳,要是怕惹了谁不高兴,那也应该是旁人怕我不高兴才是。” 周氏一愣,许久才回过劲来,不过她也很快想明白了这里头的道理,神情不由得有些兴奋:“你说的不错,之前倒是我糊涂了,被老太太牵着鼻子走,没错,如今老太太靠的也就是你与睿王公子的婚事了,又怎会让你不高兴,好孩子,日后母亲和你哥哥,可都靠你提携了。” 说起哥哥,白淑柔脸上便闪过一丝厌恶:“母亲日后还是好生看着点哥哥吧,这次的事情,也是哥哥惹出来的。” 周氏只觉得有些尴尬,以往女儿对她可没有这般不客气,但是想着女儿日后的身份,到底还是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日后一定好生管着他。” 外头的玉兰和平安可不知道白家的这些动静,他们连哭带骂的好一会儿,这才看到门开了条缝,然后一个嬷嬷走了出来。 他们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白老太太跟前的人。 玉兰看了眼平安,平安点了点头,看起来这回老太太倒是挺重视他们的,心腹都派出来了。 林嬷嬷神情平淡,也不见得多焦急,走过来之后,就高声道:“几位不要着急,我们家老爷太太自来宅心仁厚,这里头只怕是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进去商议,不要打搅到邻里乡亲。”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7节 邻里乡亲们巴不得这出戏演的越久越好,但是这样的话却也说不出口。 而平安几人,自然也明白不能进去,将这件事一床大被遮掩住,便极力反对:“这可不行,若是进去了,说什么话还不是由你们白家做主。” 林嬷嬷脸上闪过一丝僵硬,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呵呵道:“也好,那就光明正大的将此事说明白,几位之前控诉的事情,家里几位主子都知道了,也找人调查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是有个嬷嬷,迷了心窍,想要骗些钱财,这才去了贵府胡言乱语,老太太知道之后十分生气,已经命人将那嬷嬷处置了,日后也会备上厚礼,亲自去贵府拜访致歉。”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还十分诚恳,若不是平安他们知道内情,只怕也会信了她们的鬼话。 因此平安只是冷冷一笑:“嬷嬷这般说,但是那个老奴却说是奉了贵府大太太的命令,如今你们两个人两种话,我们倒是不知道该信谁了,只是一句,日后还请贵府的贵足不必临寒舍,也别再使出这些阴诡伎俩伤天害理,卫府如今只剩些女眷,只怕也经受不住这一次次的误会。” 这话已经算是把难听的说到了明面上,林嬷嬷城府再深,也有些把握不住,脸上乍青乍白,许久才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我倒是有些不懂了。” 平安冷笑:“不管嬷嬷懂不懂,只要嬷嬷应了这话就成,今日的邻里乡亲们也做个见证,日后若是卫家有事,咱们第一个找白家问话!” 林嬷嬷简直要被这不讲道理的滚刀肉给气出个好歹来,憋了很久才道:“此时我做不得主,还得回去问问主子。” 平安淡淡一笑:“只管去问。” 第21章 、省城 林嬷嬷败退离开,一边的玉兰忍不住露出笑来,对平安道:“往常见你聒噪,没成想关键的时候倒也能有些用处。” 平安对着玉兰便是满脸夸张谄媚的笑:“能得玉兰姐姐这一句话,便也是我的福分了。” 玉兰知道他这是耍宝,因此也忍不住捂着唇笑了。 外头徐家人和卫家人心态平稳,但是白家却正好相反。 听着林嬷嬷的回话,老太太好悬给气出个好歹来,忍了半天终于摆了摆手道:“应下吧,只要能将人糊弄走就行,如今这个情势,日后再找补就是。” 反正卫家离死就差一脚了,自己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这些落水狗计较,没得耽误了正事儿。 林嬷嬷知道老太太的想法,眼看着睿王府的人已经离了京,再有一两个月就要到了,若是这会儿将这事儿闹大,只怕有碍大小姐的前程,因此也就只能如此了。 林嬷嬷点了点头,也不多言,便转身出去了。 卫家人和赵家人等了没一会儿,终于再次见到了林嬷嬷,这次林嬷嬷的态度就看着温和多了,笑着道:“竟是不知,竟然闹出了如此大的误会,老太太知道后,也是心中自责不已,没能管好家中仆役,到底让赵夫人受了委屈,原想登门致歉,但是今日听着几位的言语,却也不敢打搅夫人安宁,请几位回禀赵夫人,日后白家人再不敢上门打扰,也请夫人安心便是了。” 这话倒是说的巧妙,但是其中的意思,到底还是应下了平安之前的所请,因此他也只是冷笑一声:“诸位父老乡亲们都是见证,今儿白家应下了再不上门,只是人心难测,日后若是卫家再有什么万一,我也只找白家人的麻烦,这一点也请贵府谨记。”说完敷衍的拱了拱手,就带着人离开了。 林嬷嬷站在门口气的脸都白了,但是既然人都走了,她也总不能站在门口骂街,因此运了运气,到底忍了下来,然后转身回了府。 平安和玉兰一行人大胜而归,各个脸上都带着喜色,给蒋明菀回话的时候,语气都比以往轻快了几分。 蒋明菀听了点了点头,也不惊讶,毕竟当对方看起来山穷水尽的时候,自以为拥有一切的人,自然不敢轻易激怒对方,生怕他们来个鱼死网破。 这些人的念头蒋明菀拿捏了个七七八八,因此听了结果之后,便赏了平安几人,又吩咐道:“把这消息也和赵夫人禀报一下,安一安她的心。” 平安笑着应了。 等到人都退出去了,玉兰这才笑着道:“太太,您可是没看着,平安着小子,嘴皮子倒是利索的紧,一字一句将那林嬷嬷逼得没话说,脸憋得乌青,奴婢看着就觉得解气。” 蒋明菀看了一眼玉兰,也抿着唇笑了笑:“你往常不是嫌他聒噪吗?怎么今儿倒是夸得起劲了。” 玉兰一听这话,也不知触及了什么,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看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奴婢自来是有一说一,他不好的说了,他的好处自然也不会冤屈了他。”玉兰强撑着脸面道。 蒋明菀听着这话顿时一笑:“没成想咱们玉兰倒是个刚正不阿的青天大老爷了。”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笑出了声,只玉兰涨红了脸,臊得不行。 不过蒋明菀到底也没有太过调笑她,很快又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旁的事儿。 而此时的卫府,赵夫人也在榻上听了她跟前嬷嬷的回禀,听完之后,忍不住流泪道:“我也是个没用的,这样的事儿,倒是要劳蒋夫人为我出头。” 嬷嬷小心劝她:“太太也是当局者迷,一时气急攻心没能想到罢了,徐家太太身在局外,自然看的分明。” 赵夫人听了这话叹了口气:“也是她聪慧罢了,若是将她摆在我这个位置上,想来定比我做得好。” 嬷嬷听着这话,倒也不好再劝,只能细细安慰赵夫人。 也幸亏赵夫人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很快就揭过了这一茬,露出了些许欣喜:“这回过后,我倒要看看白府还有什么脸面上门。” 嬷嬷听了也笑着应和:“日后想来能安生些了。” 而芸姐儿在自己院里也得了消息,原本面上的愁容也是一扫而空,白家那样的人家,她是万万不愿意去的,尤其他们还如此折辱自己。 想到这个芸姐儿忍不住咬了咬牙,这世上之人真是凉薄,父亲得势的时候,恨不得将门槛踏破,如今一朝失势,便落得如此凄凉的地步,幸好还有徐家人愿意帮助她们家。 想到这儿,芸姐儿心中到底生出了几丝安慰。 卫家和白家这点琐碎事儿,到底也传到了正在和巡道大人议事的白敬华耳朵里,一边的巡道大人自然也知道了。 白敬华气的手都在哆嗦,压根不敢看巡道大人的脸色,只能强撑着淡定道:“家中仆妇无礼,让大人看笑话了。” 丁巡道意味深长的看着白敬华道:“人都说要痛打落水狗,可是如今卫巡抚的罪名还没能定下,有些事儿还是得悠着点才是。” 推出个仆妇来顶罪的事儿,丁巡道自然一眼就能看破,心中不免也对白家看低了一眼,这才什么时候,就这般明火执仗的欺上门去了,真是竖子不足与谋。 但是想着白家人在京里的靠山,丁巡道到底还是捏着鼻子没敢撕破脸。 而白敬华听着这番似讽非讽的话,面上也不好受,但是却也只能勉强笑着含糊过去。 等到从巡道衙门出来,白敬华立刻铁青了脸,准备回去好好教训一下周氏,这样的事儿竟然也敢不经自己就做出来,这女人果真是糊涂透顶! 且不说延宁府的这些纠缠,此时徐中行也终于到了省城,只是一来之后,他们一行人就被撂到了驿馆里,只有通判大人去了臬台衙门回事儿。 剩下的人都只能百无聊赖的守在驿馆,等着上官发话。 徐中行在驿馆里憋了一天,等到第二天的时候,终于出了驿馆,名目自然是拜访师母,这个旁人也挑不出错,毕竟人家上省府是来公干的,不是来坐牢的。 延宁府的一干书吏下官们,就这样看着徐中行离了驿馆,他一走,便立刻有人去给通判大人禀报。 通判大人听了却只是一笑:“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能让他离了延宁府,自然也不是随便就做出来的决定。” 底下人看着通判大人如此高深莫测,自然也不敢多问了。 徐中行离了驿馆之后,就先去西市卖了一些点心茶叶,又买了些布匹书籍文房四宝,这才雇了辆马车,往住在南城的杨家去了。 其实杨家原先是有个大宅在东城的,可惜后来杨言正倒台,那个宅子也被官府查抄,如今只剩南城的老宅。 徐中行不知道拐了几道弯,终于才拐进了杨家所在的巷道里。 这条巷道不深,只住了四五户人家,都是独门独户,一进大小的宅子,杨家正在巷道最里头。 徐中行一到巷道口就下了马车,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进去。 等走到门口,看着掉了漆的门扉,伸手扣了扣门。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道缝儿,露出一个略显沧桑的人脸来。 那人原本还有些疑惑,但是在看到徐中行的脸之后,就顿时露出喜色:“徐大人来了。” 徐中行露出一个近乎于温和的表情,点了点头:“杨伯。” 杨伯是杨家几辈子的老仆了,当年杨言正身死,杨伯也被发卖,是徐中行找关系买下了他,又送还给杨家母子。 杨伯也不禀报,直接就开门将徐中行迎了进来:“自打接到了您要来省城的消息,太太就日夜盼着呢,还吩咐老奴,只要您一来,就立刻迎您进去。” 徐中行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有劳师母操心了。” 一行人就这么进了杨宅,这地方不说比当年杨家在京城的宅子,便是比起如今徐中行自己住的宅子,那都是小的不是一星半点,只一进大小,一个正房,两个厢房,前面还有两个倒座房,连个照壁也无。 徐中行一进院子,便能听到正房里说话的声音。 杨伯高兴的通禀:“太太,徐大人来了。” 这话音刚落,正房的帘子就被人掀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走了出来,他看着也是养尊处优的样子,只是身上衣服却有些寒酸,只穿了件半旧的儒衫,也无什么配饰。 他一看到徐中行,便立刻露出了笑:“徐兄,总算是将你盼来了。” 此人正是杨言正的幼子,杨如珪。 徐中行见着他,也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如珪,师母可好?” 杨如珪性子有些急躁,立刻道:“好好好,都好呢,只是一直惦记你。”说完就拉着徐中行往屋里走。 徐中行也不反抗,任由他拉着进了屋。 等进了屋,他也看清了屋里的情形,杨夫人坐在正座,下首坐了个眉眼低垂,一副妇人打扮的女子,身边还有一个嬷嬷伺候。 徐中行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 那个妇人打扮的,多半就是大归的杨言正幼女杨静姝。 当年她可是风风光光的嫁给了杨言正的同科,工部侍郎的嫡长子,可是后来杨言正出事,那家人便立刻与杨家划清了关系,一封休书,将杨静姝送了回来。 都说男女有别,按理来说,这种场合,杨静姝应该避嫌才是,徐中行也没想到会在此时遇见她。 不过他到底城府深,面上并没露出什么不妥,只目不斜视的上前给杨夫人行了一礼。 杨夫人看着徐中行,原本端庄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点了点头:“好孩子,不必多礼。” 而一边的杨如珪,早就盯上了书童清风手里拿着的书,也不顾什么礼数,直接拿过来翻了起来。 杨夫人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到底什么也没说,只让徐中行坐下说话。 第22章 、杨家 杨夫人招呼徐中行坐下, 正好与对面的杨静姝对了个脸,她看着倒是瘦了许多,整个人形容十分苍白消瘦, 但是徐中行却没有多看她,只和徐夫人说话。 杨夫人是杨言正后来娶的继妻,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因此即便如今落魄了,言谈也十分文雅。 先问了问徐中行家里的事儿,听到一切都好,这才叹息着道:“你老师之前在几个学生里, 最担心的就是你, 如今看着你过得好,想来他也能安心。” 徐中行听着这话,眼中也闪过一丝沉痛。 不过杨夫人是个很会拿捏情绪的人, 很快又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杨家的事儿。 无非也是些琐碎的事情, 比如杨如珪念书的事儿, 家里的家计情况等等。 徐中行隐约听出了拮据的意思, 便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荷包,递了过去:“这是我来之前夫人交给我的,说让我一定交到师母手上,也算是我这个做学生的一点心意。” 杨夫人听着这话, 面上神色有些尴尬, 到底还是推辞了一下:“家里虽然拮据些, 却也能过得下去, 你不必如此。” 徐中行却只是淡淡一笑:“老师对我有再造之恩, 如今老师去了, 也该我这个做学生的奉养师母才是,只是我往常因为公事,不能适时过来探望师母,如今也只能奉上这些阿堵物,还请师母不要嫌弃才是。” 这话说的十分漂亮,杨夫人面上的尴尬也减淡了几分,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自打你老师去了,如今也就只有你还记得我们娘几个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8节 看着倒是有些伤感起来了。 徐中行急忙劝了几句,而杨夫人跟前的嬷嬷,也将那荷包收了起来,一捏,只薄薄一层,便知道里头是银票,应当不少,眼底闪过一丝喜意,顺手将荷包塞进了袖子里。 而徐中行这边,等安慰好了杨夫人,时间也差不多了,杨夫人便要招呼他用午膳,徐中行也没拒绝,顺势留了下来。 而那位坐在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杨静姝,此时也起身要告辞。 但是杨夫人却一改常态,并未让她就这么下去,反是道:“慎之是你父亲的学生,也是咱们自家人,只是吃顿饭,倒也不必避嫌。” 徐中行听着这话心下一动,下意识看了一眼杨夫人。 这位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往日里最看重规矩体统,一开始他出入老师宅邸,这位夫人仿佛是嫌弃他出身低,也从未给过他什么好脸色,后来他读书有成,这才温和了几分,及至杨家落得如今这个地步,夫人这才将往日里的高傲彻底放下。 可是即便如此,男女大防的规矩,她心理应当还是清楚的,但是此时却毫不顾忌,这里头…… 徐中行从徐夫人那张平淡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便也索性低下了头,只当听不到。 倒是杨静姝听着这话涨红了脸,忍着羞道:“母亲,女儿房里还有些事儿没做,还是不打搅你们用膳了。” 杨夫人却只是轻笑:“什么事儿能有这么重要,吃完饭再做也来得及。” 杨静姝仿佛是听惯了母亲的安排,此时也只能咬了咬下唇,不敢再反驳。 一边的杨如珪似乎也看出了其中诡异,但是他却也不敢挑衅嫡母的权威,因此只能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老老实实的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言。 一行人就这么神情诡异的去了西次间,饭早就已经摆好了,自然与之前首辅府的时候天差地别,可是徐中行出身寒微,看着这些饭菜,也觉得尽够了,甚至对这样的家庭条件来说,有些奢靡。 不过他却不会多说什么,只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 虽然都说食不言寝不语,之前杨夫人也是认真遵循这一点,可是今儿也不知道为何,话却是多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问徐中行家里的事儿,着重问了蒋明菀的情况。 哪怕徐中行话不多,也不得不回答几句,但是他这些回答也只是泛泛而谈,满口都是,夫人都好,夫人也惦记您,和没回答没什么区别。 杨夫人听了之后心里有了计较。 等到吃完饭,杨夫人这才将两个儿女遣了下去。 杨静姝看着仿佛终于松了口气,忙不迭的就走了,杨如珪倒是老老实实行了一礼,这才欢欢喜喜的拿着书本出去了。 等到人走了,杨夫人这才换上了一副悲苦的脸色,道:“慎之,你是自己人,有些话我也不瞒你,静姝这孩子的命苦啊,我这辈子,就她这么一个孩子,可是这孩子自打出嫁,真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她之前那个婆家刻薄,待她不好,而这孩子也是老实,每日里只能谨小慎微,侍奉公婆,可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如今到了这省府竟也不得安宁,前儿我带她出去,竟被这街面上的一个混头子给看见了,这几日日日来家里耍无赖,说要,说要……” 后头的话杨夫人有些说不出口,端庄的脸上涨得通红。 徐中行皱起了眉,他也是没想到还会出这样的事儿,不过也算不得什么,他立刻道:“师母不必焦急,且将那人的姓名和住处说给我,我自会处置。” 杨夫人立刻一脸的感激:“若是能如此,那自是再好不过了!慎之,若是没有你,此事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徐中行立刻又温声安慰了几句杨夫人。 但是杨夫人面上愁容依旧不改,叹息道:“这回遇上了你过来,这事儿倒是好解决,可是日后却也不能事事都依靠你,如珪要念书,他性子又急躁,担不起大事儿,我这把老骨头,家计倒是能管一管,可是外头的事儿却是一问三不知,静姝这般大的年纪,也不能总是留在家里,日后如珪娶妻,只怕也会有怨言,我这孩儿,真真是……” 说到这儿,杨夫人忍不住落泪。 徐中行心下一动,摸出来了一丝意思,但是面上却一点不露,只是不疼不痒的继续安慰杨夫人,压根不接茬。 杨夫人见他如此,忍不住咬了咬牙,权衡片刻,到底将脸面踩在了脚底,低声道:“慎之,这件事,你能不能帮一帮我,杨家如今这个情形,静姝也是实在找不下什么合适的人家,留在家里,我也怕那混子来报复,能不能你将她带回延宁府,让你夫人帮她找个人家。”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杨夫人脸上臊得不行,压根就不敢看徐中行的脸。 当初杨言正是动过将杨静姝嫁给徐中行的念头的,可是当时的她看不上徐中行的出身,哪怕杨言正再三说他非池中之物,她也没松口。 现在说的好听,日后的事情又怎么能说得好呢?还是嫁给大户人家保险些。 可是后来这个结果,她心里也是有些后悔。 徐中行虽然落魄,却顾念旧情,而那家人,却是一点情面不讲,直接休妻。 而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徐中行了,因此她必须牢牢抓住。 有了这个念头,即便杨夫人觉得丢脸,也紧咬着牙关,硬生生顶住了。 徐中行许久之后终于开了口:“师母的意思我知道了,不过师母请放心,日后我会找省府的同僚商议,不会再让那人来上门打扰,至于小姐的婚事,我也会和夫人说明的。” 意思就是,说个婚事可以,接回去不行。 杨夫人最主要的目的破灭了,她心中顿时有些气馁,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此时徐中行却已经转身往门外走:“师母,我还有些话要和如珪说,就先告辞了。” 杨夫人看着徐中行掀帘子出去的背影,忍不住咬了咬牙,倒是忘了,这小子这段时间虽然对他们母子几人多有照顾,但是脾气却十分孤拐,当年她找他过来暗示他不要妄想攀高枝,那时他不过一个穷书生,对她也不见恭敬多少,如今自己一家子都要依靠他,他虽然看着温和,却也不见得能这般轻易的被她拿捏。 看起来这事儿还是得缓一缓了,杨夫人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徐中行出了杨夫人的屋子,眉头微蹙,他几乎能猜到杨夫人的意思,心里也是难免有些厌恶。 这位杨夫人,这点小心思,倒还是和当年一样。 他没再多想,抬脚就去了前头倒座房,那里是杨如珪的书房。 过去的时候,杨如珪正在如痴如醉的看书。 他虽然性子急躁,做事情也毛毛躁躁的,但是在念书这件事上,却很用心,可以说是个书痴了,徐中行每次过来,都会给他带些书过来。 杨如珪看书看得十分认真,徐中行进来都没察觉,一直等到徐中行走到他跟前,他这才恍然抬起头,有些懵然的看向徐中行。 然后露出一个笑来:“徐兄,你来了啊,母亲给你说完话了?” 徐中行点了点头,杨如珪急忙招呼他坐下,又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才笑着道:“徐兄你这次带过来的书是书斋里新出的吧,我在其他同窗那里都未曾见过。” 徐中行点了点头:“是我让书斋老板特意为你采购的。” 杨如珪顿时一脸的感动:“真是多谢徐兄了。” 徐中行只是淡淡摆了摆手:“小事罢了。” 说完他又顿了顿:“你和巡抚大人的公子关系处的如何了?” 要说这一省的文官之首,名义上是布政使,但是实际上却是巡抚,布政使和按察使不过是他的副手罢了。 徐中行将杨如珪送进了本省最大的书院,正好与巡抚大人的公子是同窗。 杨如珪一听这话就苦了脸:“我按着你的意思,和那位公子套近乎,可是他却仿佛十分看不上我,自来对我没什么好脸色。” 徐中行听了这话也不失望,只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即是如此,那你日后也不必再去接近他了,只是在这之前,你需得接着同窗的名义,将这封信送进巡抚府,记着,一定要亲手交给巡抚大人。” 说完,也不顾杨如珪惊讶的神色,低声教了他一番说辞。 杨如珪听完,更惊讶了,有些纠结道:“这,这真的成吗?” “此事事关生死,只许成不许败!” 看着徐中行坚定的眼神,杨如珪再不通世情,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而且他们家如今也要依靠徐中行,徐中行分派下来的事情,他也不敢推辞,只能应下:“那我,那我试试。” 徐中行点了点头:“等我走了之后,你再等一个时辰再去,行事要谨慎些。” 杨如珪不安的点了点头。 第23章 、出手 之后徐中行又和杨如珪说了些有的没的, 大多都是有关学问的事情。 徐中行身为前科状元,教导杨如珪这个秀才还是绰绰有余的,杨如珪听得如痴如醉, 对徐中行也是越发佩服,等到徐中行走的时候,还亲自将他送了出去。 两人在杨宅门口依依惜别,杨如珪有些不舍道:“徐兄,你日后若是有暇,可要多来省府才是,我不善交际, 往常都是闭门造车, 如今真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徐中行神色平淡:“若是有暇,自然会上门拜访,如珪, 如今杨家这个情形,你也得担得起门楣才是, 不能再和往常一样糊里糊涂的过日子了。” 杨如珪听了叹了口气道:“徐兄的好心我都懂, 只是我如今这情形, 一时半会儿却也是改不了的,也就只能用心读书,求个前程,再尽尽孝道, 奉养母亲了。” 徐中行听出了其中意味, 知道了他的为难之处, 便也不再多言, 只道:“既如此, 那也好, 只你年岁不小了,终身也该考虑了。” 一说这话,杨如珪的脸便涨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母亲已经找人给我说和了,有劳徐兄操心了。” 徐中行一蹙眉,杨夫人找的庶子儿媳,只怕也不见得多上心,多半是找好拿捏的,如此才能让杨如珪翻不出她的手心。 这般想着,徐中行又道:“你安心读书,此事我也会让夫人为你多加留心的。” 杨如珪一听,心中一暖,急忙谢过徐中行。 徐中行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杨如珪站在门口,一直等到看不见徐中行的身影,这才回转。 他一会去,杨夫人立刻将他叫到了跟前,问道:“你今儿与慎之都说了什么话?” 杨如珪老老实实的重复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徐中行让他送信的事儿。 杨夫人听着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觉得徐中行对她好似有些不满,找儿媳的事儿都要自己揽过去,忍不住咬了咬牙。 但是到底也不敢在这个憨头憨脑的庶子面前多说什么,只能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你去读书吧。” 杨如珪又行了一礼,这才从正房退了出来。 只一从正房出来,他原本略显憨厚的面上,便闪过了一丝忧色,他总觉得,母亲大概是做了什么让徐兄不喜的事情,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啊! 但是杨如珪此时也不能左右这些事儿,只能先做好眼前的。 他在书房读了一个时辰的书,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换了件儒衫,借口去书院拿个东西,便一个人出了门。 杨家的人也没在意,杨如珪就溜达着去了书院,又在书院待了一会儿,这才又往巡抚的宅邸去了。 他这一路倒也没有避着人走,只是却时刻留心着前后,想要看看有没有人跟着他。 不过他到底是只是个书生,自己也没察觉到有没有跟踪他,反正也没人拦着,他就直接去了巡抚的官邸,在门房送上了名帖,没一会儿就有人将他引了进去。 而他一进巡抚的宅邸,徐中行这边也得了信。 听着车夫张怀的回禀,徐中行点了点头:“除了你可还有人跟着他?” 张怀摇了摇头:“应当是没有的。” 徐中行沉默片刻,又道:“这几日让省府的人多关照一下杨家,不要叫人找他们的麻烦。” 张怀恭声应了。 而徐中行又提笔写了几封信,然后让张怀一一送了出去。 一直盯着徐中行的人得了这个消息,立刻去给通判大人回禀。 通判这会儿正在省城最大的酒楼里吃饭呢,听了这个消息只是一笑:“如今也就做些困兽之斗了,仔细盯着些,记下他拜访的人,我倒要看看,这个时候了,有没有人敢替他火中取栗。” 底下人恭声应了,这才退了出去。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9节 等人走了,通判跟前一个书吏这才有些不解的问道:“大人,徐中行与知府这般亲厚,这次出来,又何必带着他呢?难道您不怕有个万一?” 通判轻笑:“这个时候了能有什么万一,两司议定,巡抚大人也默认了,他一个小小推官,还能翻过天去?再说了,这次带他出来,也是巡道大人的意思,若是将他困在延宁府,有什么意思,就是要给他这一线生机,才好捉他的马脚。” 书吏仿佛明白了什么,笑着恭维:“大人高明。” 通判自信一笑,延宁府知府这个位置,也该换换人了。 蒋明菀不知徐中行在省府的情形,不过如今的延宁府倒是挺平静的。 白家自打出了那件事,再不敢招惹卫家和徐家,不过即便丢了这样大一个脸,白家这几日也挺热闹的,不为别的,只因为白家要和睿王府攀上亲家的事儿传了出来。 一时间延宁府的士绅们也顾不得旁的,各个都上赶着拍白家马屁,一时间白家真是宾客盈门,哪怕是之前名声臭不可闻的白家大公子,这几日竟也有人上门说亲。 周氏得意的尾巴几乎翘到天上去。 出出进进走路都带风,如今她在白家的地位也大为不同,便是老太太,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再没有之前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轻视。 而这一切,都是淑姐儿带给她的,这一点周氏看的很清楚,因此这几日对淑姐儿也是有求必应,亲厚的不得了。 反倒是淑姐儿看着很是淡然,对旁人的恭维夸赞都是寻常待之。 周氏看着女儿这般,更是觉得女儿气度不凡,日后定是个有大造化的,越发贴着女儿了。 白老太太冷眼旁观,虽然不屑于周氏的行事,但是心里却对淑姐儿十分满意,即便这个孙女儿看着并不是那样听话,但是有些手段的去了皇家才能过得更好,这一点她心里清清楚楚,而且淑姐儿想要在王府过得好,也离不得家里的支持,那些每年送进京的海贸银子,才是白家人在王府存身的根本。 她相信淑姐儿也明白这个,所以倒也不怕她翻出天去,不过到底面上的拉拢还是少不得的,好歹也不能让这孩子与家里离了心。 全家人就这么供着淑姐儿,也让一边的李氏十分牙酸。 她们慧姐儿也是白家的孩子呢,不过就比淑姐儿晚出生几个月,如今这对比却是如此惨烈,如何能让她心气平顺。 这几日老太太找了许多适龄的未婚官宦子弟给她挑选。 可是李氏却是越看越心烦,虽然都是官家子弟,但是这不是庶子,便是官位不显的小官之家,哪里能让她满意。 今儿翻得有些烦了,就将老太太送来的册子丢到了一边,猛喝了一口茶。 正在此时,外头却通传,二姑娘来了。 李氏放下茶碗,急忙让人通传,转眼间,就看见一个长相秀美的姑娘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袄裙,看着倒是多了几分娇俏。 “母亲。”慧姐儿给李氏行了一礼。 李氏哪里舍得让她行礼,立刻将人拉到了自己跟前,先是摩挲了一下她的脸蛋,这才道:“如今外头这样冷,也不知道穿得暖和些,可冻着了?” 慧姐儿抿着唇浅浅一笑:“没冻着,您就放心吧。” 李氏这才安心,又急忙让人给慧姐儿上茶水。 母女俩一边喝茶,一边亲亲热热的说了会儿话,慧姐一眼瞄到放在一边的册子,心里约莫知道了点什么,脸蛋一红,轻声道:“母亲,眼看姐姐喜事将近,您说我送她些什么好呢?” 李氏一听这话,脸上顿时一黑,许久才道:“何必送她什么东西,你们是姐妹,你也还未出嫁,送些针线便罢了,也是你一份心意。” 慧姐儿抿了抿唇,知道母亲这是为她鸣不平,只能小声道:“母亲别这么说,姐姐有今日造化,这是她的福气,咱们到底是一家人。” 李氏却冷笑一声:“说什么一家人,你将她当做一家人,她却没把你当成一家人。” 慧姐儿顿时脸涨得通红,也不知说些什么了。 李氏看着女儿如此,也是心疼,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柔声道:“好孩子,别难受,你放心,母亲一定给你找个妥帖的人家,你日后好好的,母亲便是吃糠咽菜也值了。” 慧姐儿顿时眼睛一红,心里生出暖意,只是想着心里存着的那个浅浅的影子,却又觉得心头有些发酸。 白家热热闹闹,蒋明菀这边,也终于亲眼见着了赵夫人。 之前形势紧张,蒋明菀也没敢上门,如今许是巡道大人看着大势已定,便也不防着旁人上卫家的门了,因此蒋明菀也就挑了个日子,亲自去卫家看望赵夫人。 前几日她被白家人气病,也不知如今好些了没有。 蒋明菀到的时候,赵夫人正在屋里和一双儿女说话,听到徐家来人了,也不听人劝她,硬是下了床亲自去迎。 如此行事,倒是将蒋明菀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搀扶住了看着还有些虚弱的赵夫人。 “夫人何必如此多礼,您这样,反倒是让我不安了。” 赵夫人拉着蒋明菀的手不松开,眼眶泛红道:“这段时间承蒙你照顾,我便是迎一迎你又何妨,而且我如今身子也好多了,只是他们大惊小怪,拦着不让我下床。” 蒋明菀仔细看着赵夫人的面色的确好看了些许,心里也安了心,两人携手进了正堂。 等进了正堂,赵夫人便让一双儿女给蒋明菀行大礼。 如此又是一番推据,蒋明菀这才安坐。 蒋明菀这次过来,也是带着扬哥儿和蓁姐儿的,因此等到坐下,扬哥儿就迫不及待的腻到了文哥儿跟前,非得拉着他去看自己的小马驹。 这个小马驹是蒋明菀父亲在扬哥儿生日时送给他的,扬哥儿宝贝的不行,来东南的时候也便带上了。 这回来卫家,扬哥儿更是非得牵上,说要给文哥儿一个惊喜。 文哥儿听着扬哥儿的话,其实也是有些心动的,但是想着不能失了礼数,便有些为难的看向赵夫人。 赵夫人却是满脸笑:“我和蒋夫人说话,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只怕也坐不住,你便带着扬哥儿出去走走吧,芸姐儿也和蓁姐儿去玩吧。” 赵夫人发了话,几个孩子这才起身告辞。 等人都出去了,赵夫人叹了口气道:“也就是扬哥儿过来,才让文哥儿能开怀些了。” 蒋明菀只在边上笑:“他自来胡闹,如今看着,倒也是有些好处。” 赵夫人笑着看了蒋明菀一眼:“也就你这个做母亲的这样说了,旁人见了扬哥儿那个不说聪明呢。” 蒋明菀跟着笑了笑,心里也是有些开心的,毕竟哪个母亲不希望旁人夸赞自己的孩子呢? 之后两人只是浅浅说了些家里的琐碎事,蒋明菀听着卫家这几日还算安宁,心里也就放心了。 但是赵夫人却看着有些担忧,蒋明菀有些疑惑的问:“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夫人只管说便是了。” 赵夫人叹了口气,许久才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想着两个孩子的终身,我这心就放不下。” 蒋明菀一听这个,心下微微一动,突然就想起了前世。 第24章 、成事 前世的时候, 芸姐儿被白家人害死且不说,文哥儿的婚事,在后来其实也有一二波折。 那是赵夫人去世三年后的事情了, 文哥儿已经守完了孝,年岁也不小了,正是说亲的时候。 卫大人没有再娶的意思,家里也没人做主,因此就将这事儿托付给蒋明菀来相看。 蒋明菀那会儿虽然与徐中行的关系已经不怎么好了,可是想着到底不能耽搁了孩子,也就把这差事接下了。 结果她这边还没有看出个人选来, 就有人突然打上了门, 说是文哥儿强占了他们家的闺女,要文哥儿给个说法。 这消息一出来也惹出了不少是非,因为那个打上门的不是旁人, 正是白家二房的姑娘。 后来事情到底是怎么处置她没多打听,只记得后来, 那姑娘到底是没进卫家, 听说事情是子虚乌有虚构的, 来卫家找事儿,也是为了讹人。 不过这话都是徐中行给蒋明菀说的,蒋明菀也不知这里头到底有几分真假,只是记得, 至此之后, 文哥儿的婚事便十分艰难, 连着相看了几个都不太趁意, 直到后来实在不能拖了, 这才娶了卫知府一位同僚的女儿, 那姑娘蒋明菀后来见了,规矩是不差,可就是人有些木讷,不大会说话,。 这些念头不过在蒋明菀的脑中一闪而过,她很快又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柔声道:“这事儿倒是不急,等到卫知府的事情解决了,两个孩子的婚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赵夫人听着这话叹了口气,她可没有蒋明菀这么乐观的想法,也只以为她说这话不过是在安慰自己。 “等下次再去看我们老爷时,我也与他商议商议,总不好耽误了孩子。”说到这儿,赵夫人又抹起了眼泪。 蒋明菀看她这个情形,便知道她对这里头的事儿应该所知不多,也不多话,只温声安慰她。 赵夫人也不是个矫情的性子,难受了一会儿便也罢了,又和蒋明菀说起了别的,两人说说笑笑,眼看着就到了用午饭的时候。 蒋明菀在卫家吃了午饭这才走,走的时候两个孩子还有些依依不舍,但是孩子们经了这一遭,也懂事了许多,没有歪缠耍赖,只约好了下次再来,便分别了。 等到上了马车,蓁姐儿忍不住道:“母亲,您说卫大人这回能好吗?芸姐姐这几日因着这事儿,都瘦了一圈了。” 蒋明菀叹息着摸了摸蓁姐儿的脑袋:“放心吧,会好的。” 蓁姐儿听着这话,虽然心里好受了些许,但是却也觉得是母亲在安慰自己,可是这种事,她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因此也只能祈祷,芸姐姐家里会尽快恢复平静。 等回到了徐家,蒋明菀找了福安过来,让他去打听一下白家二房的事儿,尤其是那位二姑娘。 前世那件事,她至今还觉得有些古怪,如今也好提前做些准备,看看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而福安虽然觉得太太这命令有些奇怪,不过他自来话少,也不多问,便领命出去了。 徐中行不知家里发生的事情,他自打那日从杨家回来,除了拜访了几个省城里相熟的同僚,便在驿馆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每日里读书习字。 而巡抚大人那边,自打杨如珪送了信之后,竟也没有消息,好似无事发生。 索性徐中行养气的功夫不差,倒也能耗得起。 至于通判大人那边派来的人,虽然并不知徐中行拜托杨如珪做的事儿,却也将他每日都做了什么一一记录下来报了上去。 通判看着他这乏味无聊的生活,只是冷笑:“看来果真是黔驴技穷了,找的这些人也没一个管用的,你将这些名字都抄一遍,送到臬台大人府上。”他将手中的纸递给了跟前的心腹。 那心腹点头应了,将纸揣到了袖子里。 通判大人这边自以为得计,继续花天酒地,而徐中行那边却依然不急不缓的等消息。 这一等就是三天。 这天徐中行刚洗漱完,正要用早膳,却突然被一个仆役给撞了一下,边上的书童清风就要呵斥,徐中行却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塞到了自己手里。 他面上不动声色,制止住了清风的行为,又对眼前这个看起来诚惶诚恐的仆役安抚了几句,这才抬脚进了厅堂。 他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用膳了,只是那些人都远远躲着他,不敢与他搭话。 徐中行也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并不多言,坐在一旁,叫了以往常吃的饭菜,不急不缓的吃完,这才转身回了房。 那些人看着徐中行的背影,忍不住叹息:“旁的不说,就这份气度,却是不凡。” 这话说出来没人敢附和,而说话的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打了个哈哈,又说起了别的。 徐中行毫不在意这些,他等一回了自己房间,就将一个纸团从袖子里拿了出来,细细展开之后,上面只有六个字:巳时末,云香楼。 这六个字看起来平平无奇,根本看不出出自谁的手笔,但是徐中行自己心里却明如镜,他沉默半响,点燃了桌上的烛火,将那纸条燃烧殆尽。 这一日上午,徐中行依旧和往常一样,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读书习字,一直等到快用午膳了这才出来,不过这次出来,却没和往常一样去厅堂用膳,而是领着书童出了驿馆。 有人立刻将这消息禀报了上去,不过通判大人在听说他往酒楼的方向去的时候,便也没在意,只以为他是出去打牙祭了。 徐中行转转悠悠来到了云香楼,刚一进门,便有小二迎客,徐中行蹙了蹙眉,要了一个二楼的雅间。 小二笑着将他迎到了二楼最角落的一处雅间,徐中行也没在意,就推门走了进去。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20节 结果这刚一进去,便看见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里头。 徐中行心下一惊,也不及辨认,急忙走上前去,行了一礼:“下官拜见抚台大人。” 许久,终于传来一个温厚的男声:“徐大人不必多礼,请坐吧。” 徐中行这才起身,眼睛扫过眼前之人,这位巡抚大人看起来长相敦厚老实,与人说话,也不见有多少官威,倒是不像一个封疆大吏,反倒像是乡间的质朴老农。 但是却没人敢看轻他一丝一毫,能走到今日这个地位,他绝非常人。 看着徐中行恭敬的坐下,巡抚大人面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徐大人前几日送过来的信我都看了,其中所言我也都了然,只有一句话想要问徐大人,你到底所求为何?” 徐中行沉默许久,这才道:“所求不过一个公道罢了,卫知府公正严明,却被小人陷害,如今身陷囹圄,下官不愿看君子受难,小人却得势,因此才不得不如此施为。” 听了这话,巡抚大人轻笑一声:“不得不,你这话说的不错,这世上的确有许多事,是不得不做的。” 说完他站起身,背对徐中行看向窗外:“你说你已经将证据集齐,送往京城了,如此便只听皇上那边的意思即可,又何必多此一举找上我呢?” 没错,徐中行想的办法,不是来省城疏通,也不是搞什么阴谋诡计,而是在两司下手之前,就偷偷让人将证据和参两司的折子送到了京城,现任首辅虽然上位,但是却也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徐中行自己在京城也有不少同僚,更何况还有老丈人在,那封折子,哪怕到不了皇上御前,也会在京城传扬,他倒是不信,以当今圣上的多疑敏锐,会发现不了此事中的端倪。 可是若只是如此,徐中行觉得还是不够分量,因此,该争取的人,还是要争取的,尤其是巡抚这样要紧位子上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眼前的巡抚大人,沉声道:“巡抚大人虽然在此事中未曾发声,却也未曾参与此次构陷,下官曾读过大人年轻时写的策论,其中针砭时弊之处,发人深省,下官不信,写出如此文章的人,也会与这些人同流合污,因此想要来面见大人,亲自问问大人,可愿与我一同上书!” 徐中行定定望着眼前之人,但是心里想着的却压根不是这回事。 巡抚本是一省的主官,藩台和臬台都是副手,可是如今藩台的同科当上了首辅,藩台大人这边水涨船高,竟然渐渐的也开始越过巡抚做主,他不信巡抚大人会任由事态如此发展,而这次的事情,就是一次机会。 他很清楚,巡抚是有向皇上直接上密折的资格的,若是此事有巡抚帮衬,那么就更加简单了。 巡抚大人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终于转过头看向徐中行。 他面上仿佛还残存着一丝浅笑:“年轻人,果真是年轻气盛啊。” 徐中行没吭声,依旧看着他。 巡抚叹了口气:“此事我会上书皇上的,你说说的那些证据,也可誊抄一份给我。” 徐中行听着这话,顿时松了口气,立刻向巡抚行了一礼:“下官遵命!” 巡抚看着徐中行,眼中神情复杂。 两司这次只怕是真看走了眼,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了,他这次原本也想看事态发展,等到一发不可收拾了,再出来收拾烂摊子,但是没想到,原以为是池中鱼的人,却跳出了这个池子,将水溅到了他脸上,如此,便不得不出手了,否则日后查问起来,他只怕也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儿巡抚又叹了口气,不过如此也好,两司这段时间,小动作太多了,也该知道知道,自己什么分量了。 想到这儿,巡抚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第25章 、解决 自打这次徐中行从云香楼回来之后, 他便再没有离开驿馆了。 通判他们只当徐中行是彻底没了办法,因此越发得意忘形。 没过几日,关于延宁府知府之事, 抚台大人那边终于有了结果。 通判一大早的就往抚台衙门去了,到的时候,藩台和臬台都在。 两位大人看着十分平静,臬台还提点了通判几句,言语间,仿佛要将延宁府交到他手上似得。 通判心中狂喜,看了一眼一边的藩台, 却见他仿佛也已经默认, 心中不由越发高兴。 几人正说着话呢,巡抚大人终于出来了。 几人急忙起身恭迎。 巡抚大人一身官服,仿佛才刚刚下衙, 见着他们几个,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都坐吧。” 几人这才坐下。 巡抚大人喝了口茶道:“你们的禀告我都看了,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 不可轻易决断。” 、这话一出,几人都惊住了,一脸诧异的看向巡抚。 巡抚却平心静气:“昨天我已经上书皇上,请皇上派人前来调查此案, 知府毕竟是一府之主, 不可轻忽。” 这话说的, 在场几人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 之前巡抚大人不还是一副置之不理的态度吗?怎么这会儿却突然插手了。 这人难道不知道如今朝中是谁的天下? 藩台心中生出不妙预感, 急忙起身道:“抚台大人, 此案证据确凿,何必劳烦京中呢?若是皇上见了,只怕还以为我们无能。” 巡抚却冷笑一声:“此等大事,再小心也不过分,便是留下无能印象,自有本官一人承担!” 藩台一时语滞,心中却明白,这老东西只怕就等着今日呢,之前睁一支眼闭一眼不过是在糊弄自己罢了,若是此事真被翻案,那他…… 藩台看了一眼身边的臬台和通判,一咬牙道:“巡抚大人言重了,下官不敢,既如此,那就好好调查便是。” 对于他这个选择,巡抚并不惊讶,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 但是一边的臬台和通判都慌了,此事他们牵连甚深,若是真的查出来,那…… 臬台起身还要再说,但是巡抚大人却先行站了起来:“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们都回去吧。” 说完也不理会旁人,转身就走。 留他们三人,一脸惊疑不定的站在原处。 此事很快传到驿馆,徐中行听说的时候,正在房中练字。 但是听到此事,却连笔尖都没颤动一下,缓缓将这幅字写完,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将信儿送回延宁府吧,也让知府大人安心。” 张怀急忙应了。 但是应完之后又有些迟疑。 徐中行放下笔,看向他:“还有事儿?” 张怀语气顿了顿道:“之前您让查的事儿我都让人查了,的确是有个地痞流氓上门纠缠杨家小姐,只是我听人说,是杨家太太,一开始想要将杨家小姐,许给城中一位豪绅,但是小姐不愿,太太只能作罢,因此那位豪绅一时气不过,才会派人上门骚扰。”、 对于杨太太对自己撒谎这件事,徐中行毫不惊讶,只是点了点头道:“那豪绅可是有什么不妥?” 张怀叹了口气道:“那豪绅已经死了三个老婆,约莫是有些不妥当的,太太也是太心急了,一听说人家家世,便迫不及待的……” 后头的话张怀说不出,但是徐中行却能想象得到。 他看着张怀,温声道:“此事你不必烦忧,我会处置妥当的。” 张怀一脸感激的点了点头,对于徐中行的能力,他还是信任的。 此时蒋明菀在延宁府,也收到了关于白家这位二姑娘的消息。 不过消息并不多,毕竟是处在深闺的女子,听说最近也在寻摸人家,延宁府有不少人为了和王府攀亲,都挤着往白家凑,只是或许是挑花了眼,如今还没定下。 至于这位小姐的性子,听说是温和柔善,但是蒋明菀也没怎么见过她,因此还不能确信。 等听完了消息之后,蒋明菀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这才看向福安:“这么说着,倒是处处都好了。” 福安顿了顿:“这小的也不敢确定,只是听着外头的传言,却是处处都好的,如今白家二房没有嫡子,只有两个庶子,又年纪还小,也就这位二姑娘,最为得宠。” 蒋明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白家二房那边还是多盯着点,若是二姑娘订了亲,记得通禀与我。” 福安立刻应了。 等到福安出去,海棠这才有些疑惑的问道:“太太,何必关注那位二姑娘呢?” 蒋明菀摇了摇头:“只是好奇罢了,大姑娘嫁了睿王公子,也不知二姑娘要找什么样的人家。” 海棠听了这话,也没多问,只笑着道:“想必是官宦子弟了,否则倒是有些不相衬。” 蒋明菀笑了笑,没说话。 没几日,卫家那边突然请蒋明菀上门。 蒋明菀估摸着这几日也没什么事儿啊,怎么突然来请,但是也没多想,收拾了一下就过去了。 结果这回过去,却只见赵夫人是满脸的喜色,见着蒋明菀来,就拉着她的手不撒手。 “这回是多亏了徐大人啊!”赵夫人激动的都流泪了:“我昨个去看我们老爷,我们老爷告诉我,他的案子只怕有了着落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先是一惊,然后又松了口气,终于…… “恭喜夫人!”蒋明菀笑着道,心里却想着,这个徐中行,倒是知道给卫知府捎信,怎么也不知道给家里捎个信呢? 赵夫人可不知道蒋明菀这些想法,激动的只在屋里转圈圈,一边吩咐底下人收拾卫知府住的院子,一边又吩咐人给牢里的卫知府准备些吃的用的。 反正忙的团团转,蒋明菀坐了一会儿,也不想再打扰她,便笑着起身告辞了。 赵夫人将她一直送出了门,连上车的时候,还是满嘴的感谢。 蒋明菀笑着应和了几句,这才离开了卫家。 等上了车,蒋明菀也松了口气,虽然知道此事能顺利解决,但是到底事情没解决前,她还是有些不安的,现在终于有了消息,她也能彻底安心了。 等一回到家,蒋明菀便看见院里乱糟糟的,她还有些奇怪的,平安就满脸笑的迎了上来:“太太,老爷遣了人回来报信了,说是明后就能回来了,老爷还买了许多省城的特产送了回来,如今就等太太查看呢。” 蒋明菀心下一哂,刚刚还说徐中行不给家里报信呢,这报信的不就来了吗? 她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急忙回了正堂,一进去,便看见院里摆了一院子的东西,吃的用的玩的都不少。 两个孩子一脸高兴的左看看右看看,见着蒋明菀回来了,扬哥儿笑着迎了上来:“母亲快看,这是父亲送回来的东西!” 蒋明菀看着扬哥儿手里拿着的齐大大圣的面具,心说这还真是符合扬哥儿的审美了。 蓁姐儿这会儿也走了过来,笑着给蒋明菀行了一礼:“母亲,父亲这回还送了许多花样新奇的料子来,我之前在京中从未见过呢。” 蒋明菀笑着摸了摸一双儿女的脑袋,柔声道:“本省地处东南,临近海外,又海贸昌盛,自然有不少外来的新奇样式,你若是喜欢,日后让你父亲多给你买一些。” 蓁姐儿笑着摇头:“也就是图个新鲜罢了,我还是喜欢咱们自己的料子。” 母子几人说说笑笑走进厅堂,之间厅堂的桌上也摆着几个匣子,海棠笑着道:“这是老爷让人买给太太和姑娘的首饰,奴婢刚刚看了,工艺虽不如京城的精致,却也新奇有趣的紧。” 蒋明菀打开看了一下,果然不错,其中一个红宝石和金刚石做的璎珞很有意趣,蒋明菀将那璎珞递给了蓁姐儿:“这个好看,衬你的肤色。” 蓁姐儿有些不好意思:“这是父亲买给您的,女儿怎么能拿?” 蒋明菀失笑:“都说了是给你和我的,怎么就成了我的了,且拿着吧,你父亲往常送给我的首饰,我都带不过来呢。” 蓁姐儿这才笑着收下了,看着她的神色,也是很喜欢这个的。 而蒋明菀那句话也是没说错,徐中行虽然出身寒微,但是他本人却不是清高不知世事的人,当初在京城的时候,他便凭借书画双绝,在士林中名声鹊起,后来中了状元,他的书画更是千金难求,也是因此,积攒了不少银钱。 后来他又拿这些银钱,在京城置产买地,每年的收益也是不少,如今来了东南,京城那边的产业便交给了蒋明菀的娘家帮忙打理,每年也会送来不少收益。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21节 因此,他对家里的人倒是格外大方,给蒋明菀送首饰钗环不知多少,儿女也从未因为银钱发过愁。 想着这些,蒋明菀倒是越发觉得徐中行这个人难得了,有才华却不迂腐,对妻子儿女也算看重,她当年的选择的确没错。 等一家人高高兴兴的看完徐中行送回来的东西,蒋明菀便让底下人将东西一一分类收进了库里。 两个孩子似乎是有些激动过度了,等收拾完之后,都有些疲惫,蒋明菀便让他们下去歇息了。 然后这才将负责这次押送的书童清风叫到了跟前,问问他徐中行可有什么话捎回来。 徐中行捎回来的是一封信,蒋明菀接过来之后,整体打量一遍,确定没有被人拆封,这才打开看信。 徐中行话不多,写信也少有赘述,因此只有一页半,但是这一页半里的信息却不少。 先是说了一下卫家的事儿,巡抚大人已经上书皇上,要重查此案,后面则是说了杨家的事儿。 这其中,就包括了杨家那位小姐,杨静姝终身大事的问题。 蒋明菀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第26章 、回家 上一世徐中行却是从未和她提起过杨静姝的终身问题的, 至于后来杨静姝到底嫁没嫁人,她也没怎么关注过。 如今想来,当时她和徐中行关系极差, 他不告诉自己也正常。 而如今,既然徐中行将这事儿交给了她,那就说明,杨静姝是他心里那个人的概率很小,毕竟想来徐中行也没有替自己心爱的女人找丈夫这样宽大的胸怀。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蒋明菀心里下意识就松了口气。 松完气之后,她自己心里又觉得有些古怪, 她还以为自己早就将这件事情放下了。 蒋明菀沉默了片刻, 一时间心中有些复杂,许久,终于对跟前的清风道:“老爷的意思我明白了, 辛苦你送信,你且下去休息吧。” 清风道了声不敢, 行了一礼, 这才退了出去。 等到清风离开, 蒋明菀才开始研究给杨静姝找人家这件事。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蒋明菀不用想都知道。 一方面是因为杨静姝的家世和大归的身份,地位高一点的士绅之家可能会有所衡量,但是若是找个普通的寒门出身, 她又怕杨家人不乐意。 一句话总结, 就是容易两头不讨好。 可是这件事既然徐中行已经揽下来了, 那就硬着头皮也得做。 不过想着上一世徐中行应该是自己搞定了这件事, 那她这辈子倒也不用着急, 等到徐中行回来了, 再与他慢慢商议。 蒋明菀定了心意,也就不再多想,只将这封信妥帖的收好。 第二天下午,蒋明菀正和海棠几人在屋里说话呢,玉兰便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笑着道:“太太,老爷回来了!” 蒋明菀一惊,下意识站起身:“回来了?到哪儿了?” 看着太太少见的失态,玉兰面上笑意愈甚:“传话的说已经进了城,马上就到家门口了。” 蒋明菀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想要坐下,却又想着好歹得迎一迎他,考虑了片刻这才道:“让人去喊一下蓁姐儿和扬哥儿,既然老爷回来了,也得迎一迎才是。” 玉兰笑着应了。 等到玉兰出去,海棠也在一边笑道:“太太,可要换件衣裳?” 蒋明菀一愣,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半旧的家常衣裳,心里有些犹豫,但是嘴上却道:“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换的呢。” 海棠隐约察觉出了她的口不对心,笑着拉着她往里间去:“好太太,就换一件吧,老爷好不容易才回来了,看着您穿的鲜亮,心里也放心不是。” 蒋明菀一时间说不过她,只能顺着她去了里间换衣裳。 等蒋明菀换完衣裳出来,两个孩子也已经来了,扬哥儿激动的在院里走来走去,蓁姐儿也换了一身新衣裳,面上满是笑,仿佛也很期待。 看见蒋明菀出来,扬哥儿高声道:“母亲,咱们快去迎父亲!” 平日里倒不见他这般亲近徐中行,这回倒是这般积极,想来徐中行一走一个月,他心里只怕也是十分想念吧。 蒋明菀也不让孩子们心焦,领着两个孩子就往二门去了。 蓁姐儿乖顺的搀扶着蒋明菀,笑着道:“父亲一走一个多月,总算是回来了,也不知在外头吃住好不好,是不是瘦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心下发软,笑着看了眼女儿,柔声道:“有你这般牵挂他,只怕你父亲便是吃住的不好,心里也是甜的。” 蓁姐儿听着这话,忍不住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来。 等到母子三人终于走到二门上,正好看见平安迎了上来,他满面是笑:“太太,老爷的马车已经进门了!” 正在说话间,徐中行的马车便驶到了二门边,蒋明菀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有些忐忑。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马车帘子便被掀开了,露出徐中行那张清隽的脸。 看着比走之前疲惫了些许,也瘦了一些,但是精气神还在,眉眼更多了几分冷峻的气质,不过在看见他们母子三人时,眉眼间的冷峻便化作了诧异。 他迅速从车上下来,三两步走上前来,轻声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蒋明菀看着他,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 倒是跟前的扬哥儿话多,立刻高声道:“母亲知道您回来,带着我们一起来迎您呢。” 徐中行面上神色微微有些触动,他望着蒋明菀,只轻声说了一句:“有劳夫人操心了。” 蒋明菀这会儿心里不知道多尴尬,听了这话也只是咬了咬唇:“老爷看着瘦了。” 徐中行眼中闪过柔色,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出门在外,自不比家里,不过此行还算顺利。” 蒋明菀平日里也自觉自己口齿伶俐,但是此时不知怎么的,在徐中行柔和的目光中,她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一时间有些尴尬。 不过幸好跟前的扬哥儿话多,见着母亲和父亲沉默,急忙拉着徐中行的手要他讲省城的情形。 徐中行瞬间被转移了视线,只能一边应付着扬哥儿,一边眼神却还是时不时的瞄着蒋明菀这边。 蒋明菀被解除了尴尬,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急忙道:“好了扬哥儿,别缠着你父亲胡闹,先回正房,让你父亲洗漱休息一番再说。” 扬哥儿有些不满意的撇了撇嘴,徐中行自然不会反驳蒋明菀的意思,因此一家人便往正房去了。 蓁姐儿一边挽着蒋明菀的胳膊,一边看着神色温柔的父亲,眼角眉梢满是笑,若是能一直这样长长久久的该多好。 回了正房之后,徐中行便去洗漱更衣了,而蒋明菀也赶紧让人准备膳食,两个孩子也没走,依旧留在正房。 扬哥儿盼着徐中行给他讲省城的故事,蓁姐儿却是帮着蒋明菀张罗膳食。 等到徐中行从净房出来,饭已经摆好了,他换上了一件青色的家常衣裳,衣襟有些松垮,但是腰背却依旧挺拔,周身仿佛沾染着水汽,头发微湿,披散在肩上,比起以往,倒是显得多了几分脆弱感。 蒋明菀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扬哥儿为了表孝心,抢着要给徐中行绞发,徐中行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蒋明菀可不敢由着他,立刻让一边的海棠接手。 扬哥儿还有些不情愿,但是看着母亲的眼神扫过来,只好老老实实的坐下了。 这一日的晚膳,张罗的基本上都是徐中行爱吃的,徐中行一眼扫过去,眼神便不对了,他看向蒋明菀,眼中隐约藏着炽热的光。 蒋明菀被他看得有些糊涂,正想问难道老爷改了胃口,但是再一想如今的时间,她便知道坏了,她知道徐中行的胃口,那是和他相处了几十年后才一点一点观察出来的,按照她如今对徐中行的了解,她应当是不知道这些的。 往常他们相处,更多是徐中行让着她,她也几乎从未留心过徐中行爱吃什么。 想着这个,蒋明菀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最后到底还是徐中行收回了目光,他夹了一筷子菜,语气略显低沉:“有劳夫人费心了。” 蒋明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最后到底还是尴尬的敷衍了过去:“老爷喜欢就好。” 两个孩子似乎也察觉到了父母间的氛围有些不对,有些疑惑的看来看去,但是徐中行和蒋明菀都是沉得住气的人,表面上一个比一个若无其事,孩子们有些疑惑,但是到底也没有多想,继续高高兴兴的继续用膳。 等到吃完饭,扬哥儿又纠缠着徐中行讲了许多省城的新鲜事,蓁姐儿把自己这几日给徐中行做的扇坠送给了他,得了徐中行好一顿夸赞,两个孩子这才各自回了自己住处。 等到孩子们走了,他们夫妻间的尴尬氛围,再也没了缓冲的人,夫妻俩对坐在暖榻上,一时间倒是真真有些相顾无言的意思。 蒋明菀总觉得这趟徐中行离开了一回,他们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似得。 但是想着正事儿,蒋明菀到底是压制住了内心深处的异样,只从袖子里拿出了之前徐中行送回来的信,柔声道:“这信我已经看了,不知师母想要给杨姑娘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徐中行看她问起这个,也没遮掩,将杨夫人给杨静姝找了豪绅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道:“既已在省城中得罪了人,那省城只怕是不能留了,周围府城中若有合适的人家,你只管去问,至于成与不成,还要看师母的意思。” 蒋明菀一时间有些沉默,根据刚才徐中行说的那件事,可见那位杨夫人多半对家世要求是十分高的,府城中要想找到让她满意的,那可不易。 徐中行看蒋明菀沉默,约莫也能揣摩到她的心思,立刻道:“你不必将此事想的过于复杂,如今我们家能力如此,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若是师母不愿,那我们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因缘这种事,乃是天定,人力不可及。” 说这话的时候,徐中行面上略微有些僵硬,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蒋明菀倒是没察觉到这个,只仔细揣摩了一下徐中行这话的意思,他应当是推据不过了,这才只能接下这个差事,心里大概是不怎么情愿的,毕竟他作为一个弟子,给自己老师的女儿找下家,这怎么说怎么不对劲。 而杨夫人这样书香门第出身的人,能把这这种事儿拜托给徐中行这样的外男,蒋明菀更觉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到这儿,蒋明菀心下微顿,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老爷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徐中行松了口气,他也怕蒋明菀因为这事儿生气。 说完了杨静姝的事儿,徐中行又让她若是有空闲,也可以帮杨如珪操心一下,蒋明菀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倒是成了现成的媒人了,徐中行真是会给她揽事儿。 但是想着徐中行老师那一家子,蒋明菀也说不出抱怨的话,只能应下。 不过幸好杨如珪是有功名的人,也不奢求高娶,这也算是一点优势吧。 等说完了杨家的事儿,蒋明菀又问了一下卫家的情形,徐中行没有仔细说,但是看言谈,应该已经是稳妥了,蒋明菀忍不住也替卫家高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徐中行看着也有些疲惫了,因此两人便早早安置了。 蒋明菀躺在榻上,感受着身边人的气息,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就踏实了很多。 作者有话说: 晚上应该会上夹子,今天早点更。感谢在2022-03-21 17:42:18~2022-03-22 14:4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漿漿榮榮 5瓶;雪雾森林blo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之后 徐中行这次回来, 不仅是带回了关于卫知府的好消息,同时他自己也扬了名。 藩台大人和臬台大人也不是大傻子,巡抚突然转了主意, 他们自然也会查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变故。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22节 一来二去的,就查到了徐中行头上。 藩台且不说,及时抽身,还算保全了颜面,但是臬台却是大大的吃了个亏,自然不会罢休,当日就将徐中行叫去了官邸质问, 结果徐中行也不遮掩, 直接承认了此事,还一通义正辞严,说的臬台大人根本没有还口的余地。 臬台心里火气也很大, 只是因为此事已经到了御前,臬台也不敢太过为难徐中行, 因此便也只能咬牙将人放了回去。 而经此一事之后, 徐推官不畏强权救友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一时间徐中行在东南士林之间大大的扬了名,人望也是一日千里,自打从省城回来之后,便不停的有士绅邀请他去讲学或者文会。 徐中行倒是比之前身为知府心腹时更加忙碌了。 至于这次一同前去的通判, 他因为办事不利, 被臬台好一顿臭骂, 如今这官职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还有那位巡道大人, 也在徐中行回来的第二天, 就灰溜溜的回了省城, 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没打,大家等到第二天去上衙,这才发现巡道大人已经回了省城。 而如今的延宁府政务,则是由同知代管。 如此一番下来,延宁府的境况算是彻底颠覆了,一时间府城中的士绅们,倒是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开始审视观望起来。 而至于像是白家这样早早就站了好了队的,则是难免心中惶恐。 今儿一大早,白家人聚集在白家正堂,可是屋中氛围却十分肃穆,没有一个人说话。 许久,老太太终于第一个开口了:“如今这情势,老大,巡道大人可曾露出过什么话来?” 白敬华此时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是真真没想到,这样大好的局势,也能被徐中行给翻过来,要是早知如此,他就绝不会让徐中行离开延宁府! 可是现在想这些也迟了,白敬华只能忍着气道:“巡道大人说,此事只怕是,只怕是……” 白敬华后头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在座的又有哪一个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一时间满屋沉默。 许久之后,以往并不怎么开口的白文华突然小心翼翼的出声道:“如今这情势,不如,不如先上门给知府夫人赔罪吧,之前的事儿,万一惹的人记恨呢?” 周氏听着这话,脸就是一黑,她知道,白文华这是在说她之前得罪卫家的事儿呢。 可是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啊,当初老太太和李氏可没有一个人张口反对的,如今事情坏了,倒是成她一个人的错了。 周氏心中满心怨怼。 而屋里其他人听着这话,也沉默了下来,许久,老太太终于开口道:“那事儿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我们与知府府上,想要和睦如初,那是绝不可能的,也就不必自取其辱了。” 白敬华也跟着应和:“母亲说的不错,那事儿到底也没成,咱们也做过补救,想来知府大人的心眼也不会这么小,如今情形复杂,一动不如一静,还是再观察一下,等到京城中的人来了再说。” 白敬华既然都说了话,那这件事就算是彻底定下来了,周氏心中松了口气,狠狠瞪了一眼白文华。 白文华瑟缩了一下,再不敢多说一句。 一边的李氏气的不轻,真是好赖话都让大房的人说了,她们二房光沾不着,日后只怕要跟着他们倒霉了。 白家的人各怀心思,到底没能拿出一个法子来,很快就各自散了。 白老太太将白敬华留下说话,她心里有一丝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大妥当。 但是白敬华看着还是很乐观的:“母亲,您放心便是,即便卫知府翻了案,他也不敢轻易动我们白家,不说我们在延宁府的根基,便是顾着我们与睿王爷的亲事,想来他也要考量一二的。” 理是这么个理,老太太却没能松一口气,只叹息道:“只盼望真是如此吧。” 白敬华之后又安抚了一下老太太,这才从正房出来。 不过他一出来,原本挂着笑的脸上就变得阴沉了下来,他之前那话虽然有真心,但是也有一半是安慰老太太的,人都说破家的府尹,灭门的知县,得罪了一府的父母,对白家来说,也是压力不小,毕竟睿王远在天边,可是卫知府就近在眼前啊! 白敬华皱了皱眉,看来这几日他需得与周家几家串联一下了。 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了一个月,省城中又有人来了,这次来得是巡抚大人的亲信,他带来了京中的消息,皇上看了巡抚大人的上书,准了巡抚所请,京中来的巡按御史再有一月就到了。 这事儿是好事儿,徐中行收到消息后,立刻就去牢里和卫知府报信。 自打巡道走了之后,卫知府在牢里的待遇也直线提升,如今除了这一身囚服,日子过得还是挺安逸的。 听了徐中行的消息之后,卫知府也很高兴,他这段时间也是清闲的长草,只盼望能早日结束牢狱生活。 两人说完正事之后,又交流了一下延宁府如今的情形,听到白家这几日和几大豪绅互相串联的事情,卫知府只是冷笑一声:“人若是想死,真是怎么都拦不住,等到本官出去,再与他们秋后算账!” 徐中行没说话,但是也明白,知府大人这回是要对延宁府的豪绅们下狠手了。 徐中行那边忙着公事,蒋明菀这儿也没闲着,为了杨静姝的事儿,她这几日一直都在划拉延宁府本地的未婚大龄青年。 不过她因为来的时日短,知道的到底不多,因此便上门去求助赵夫人。 赵夫人听说是给他们家老师的女儿找婆家,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那位前首辅大人,对卫知府来说,是恩师是伯乐,自然该帮的地方一定要帮,可是如今杨家人这个尴尬的处境,这件事却也是的确不好处理。 赵夫人绞尽脑汁,发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这才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她兴高采烈的拿着册子给蒋明菀介绍这位未婚男青年。 “是咱们延宁府本地的人,他爹当年还中了举人,只是一直没能中进士,去的也早,因此家底算不得多丰厚,但是也不错了,在府城有二十亩地,老家还有一百亩地,府城有一座一进半的宅子,虽然只是秀才的功名,但是这人却有些经营的手段,家里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静姝若是嫁过去了,也绝不会委屈了。” 蒋明菀听着这条件,就知道杨夫人多半是看不上的,不过就算如此,该问还是得问清楚。 “既如此,说起来条件也不算差,他可曾成过亲?” 赵夫人点了点头:“成过,就前两年的事儿,可惜那小媳妇命薄,身子不好,嫁过去没一年就病死了,这书生倒也念旧,守了一年的妻孝这才开始说亲。” 蒋明菀点了点头:“那书生的秉性如何?” “是个活络人,但是却并不贪婪可憎,很是知道些眉高眼低,他爹为了科考差点掏空了家底,后来又一病去了,如今这点家底,也是他攒起来的,因此成亲也晚。” 能到这个程度,蒋明菀也觉得很不错了,可是想着之前杨静姝的身份,别说杨夫人,她都不确定杨静姝自己能不能接受这个落差。 从工部侍郎的嫡长子,到一个穷秀才,这落差也是有些过于大了。 最后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多谢您张罗了,等我回去与我们家老爷商议商议,也要看师母那边的意思。” 赵夫人自然明白这里头的难处,因此并不介意,笑着点了点头:“这种事自然要慎重些。” 蒋明菀心里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件苦差事啊。 赵夫人看她兴致不高,笑着安慰:“你也别着急,咱们延宁府找不到合适的,这不是还有别的府城吗?我就不信了,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蒋明菀苦笑一声,要真弄出这样的架势,也有些过于显眼了,对杨家人来说,现在最怕的就是显眼,最好老老实实只当自己不存在的过日子,才是最好的出路。 两人正说着话呢,外头的玉兰突然走了进来,面上满是焦急:“太太,刚刚福安遣人过来传话,说是家里来人了!” 蒋明菀一惊,心下隐约有了一个人影。 一边的赵夫人倒是没多想,只笑着道:“哟,有客人上门啦,那我便不耽搁你时间了,你且快回去招待吧。” 蒋明菀心下有些乱,面上强撑着镇定和赵夫人告了别,便急忙离了卫家。 等上了自家的马车之后,蒋明菀这才问道:“福安可说了是谁来了吗?” 玉兰一脸的憋屈,小声道:“说了,说是杨家来人了。” 果然如此,蒋明菀悬着的心沉了下来,她就知道那位杨夫人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上一世都没有这事儿,怎么这一世杨家人就突然上门了? 蒋明菀没敢深思,只一路催促着回了家。 等到家的时候,果然看见杨家的马车停在二门上,蒋明菀皱了皱眉,从自家马车上下来。 福安也一直在此处等候,见着蒋明菀下车,急忙上前道:“太太,是杨家少爷带着杨家小姐上门拜访了,如今杨家少爷在前头,大爷正招待呢,杨家小姐,小的已经让人迎到了后宅,当是大姑娘在招待。” 蒋明菀有些无语,两个孩子才多大点,如今倒是让他们招呼客人了。 蒋明菀想了想道:“老爷今日去了云山参加文会,你立刻遣人去给老爷报信,扬哥儿年幼,只怕招待不周。” 福安恭声应了下来。 而蒋明菀,也往后院正房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2 14:45:24~2022-03-23 17:4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301287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镜 140瓶;慧 60瓶;____西望 15瓶;玲零灵 10瓶;刨了个冰、monster 2瓶;氏卿、对我而言可爱的他、有个双层下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上门 蒋明菀刚走到正房门口, 就听到里头的说话声,还没听来说的是什么呢,外头守门的丫鬟便上前行礼请安。 蒋明菀抬手免了礼, 但是里头的说话声也停了,应当是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海棠给蒋明菀打了帘子进去,果真看见蓁姐儿和一个陌生的妇人打扮的女子起身相迎。 那女子见着蒋明菀进来,便对她施了一礼:“见过夫人。” 蒋明菀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还是头一回真正意义上的面见杨静姝,虽然心里有些好奇她的模样,但是此时此刻却不是打量人家的时候, 因此立刻笑着道:“杨姑娘不必多礼, 不知你过来,未能远迎,却是我失礼了。” 这话说出来, 杨静姝面上有些尴尬,要说失礼, 那也是她们不请自来更失礼, 但是这话却也不好说明, 她只能干巴巴道:“夫人客气了。” 几句客气话说完,几人这才坐下,蓁姐儿仿佛是松了口气,看起来让她独自招待不熟悉的客人, 也是有些为难她。 不过蒋明菀倒是没让蓁姐儿下去, 只让她继续留在一边作陪。 蓁姐儿如今也大了, 自然也要学些与不同人相处的方式。 而杨静姝, 虽然和蒋明菀母女都不怎么熟悉, 但是她到底也是书香门第出身, 言谈举止也很得体,因此即便互相不了解,聊得倒也算和睦。 蒋明菀也终于趁着这个机会,将杨静姝的模样看了个分明。 杨静姝长得并不算很美,只能说是清秀,但是言谈举止中都带着一股书卷气,如此气质,倒将她整个人的模样又抬高了几分。 蒋明菀心中有些复杂,这模样,仿佛就是她心中,徐中行这样的人应该喜欢的人, 可是想着徐中行从省城回来之后的表现,蒋明菀又分明知道应该不是她。 那到底是谁呢? 蒋明菀按下心中的疑惑。 要说蒋明菀心里起伏澎湃,那此时杨静姝心里也是不好受。 这样失礼的上门,放在父亲失势之前,她是想也不会想自己竟然做得出来,只会觉得荒唐。 可是如今,杨家落到这个地步,自己一言一行,竟也无法自主了,母亲拼了命也想要抓住徐中行这个救命稻草,而自己也就成了母亲手里唯一的筹码,哪怕将她的尊严踩在脚底,也毫不吝惜。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23节 想到这些,杨静姝的不由心中发苦,可是为了杨家,她也只能强撑着脸面坐在这儿,与蒋明菀说说笑笑。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有人传话:“太太,杨家少爷来了。” 原来刚刚蒋明菀回府,前院的杨如珪和扬哥儿也知道了,好歹上了人家门,主人家回来了肯定要见一见的。 蒋明菀立刻道:“快请进来。” 话音刚落,便有人打了帘子,只见一个少年和一个青年,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杨如珪作为客人走在后头,一进来也不敢多看,就给蒋明菀行了一礼:“如珪见过夫人。” 蒋明菀上下打量了一下杨如珪,身量挺高,就是有些瘦弱,长得倒是挺白净的,看着就是个白面书生,和杨言正却是不大像,应该是像他生母。 “杨公子不必多礼,今日你来,府上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杨如珪脸上一红,急忙道不敢,他自己也知道今儿他们家是实在有些失礼。 不过蒋明菀自然也不会追究这个,哪怕知道杨夫人心里打的主意,但是到底上门是客,大家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 如此,杨如珪也在正房坐下,几人开始尴尬的聊天。 蒋明菀问了问杨夫人的身体,又问了问杨家姐弟的近况,他们自然说一切都好,又说杨夫人也挂念着蒋明菀夫妇,这回来还一起带了许多杨夫人做的点心和自家做的干货。 蒋明菀自然满口好话,满脸都是对杨夫人关心的感激,倒是让杨如珪这个老实人,越发心下不安。 几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说了好一会儿话,外头终于有人传话,徐中行回来了。 蒋明菀心中松了口气,杨如珪心里也松了口气,只有杨静姝,有些紧张不安。 几人起身相迎,徐中行也很快从外头进来,他今儿休沐去参加文会,身上穿的是件宝蓝色的儒衫,手里还捏着一把折扇,越发衬得他眉目清隽,风姿卓绝。 只是他神色冷凝,倒是叫人不敢亲近。 蒋明菀却不管这些,笑着迎了上去:“老爷回来了。” 看着蒋明菀,徐中行的神色微微一缓:“有劳夫人了。” 蒋明菀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有劳说的是什么,也没多话,只笑着将他迎进门。 而跟在后头的杨如珪此时也走上前来:“徐兄,唐突上门,叨扰了。” 徐中行对杨如珪的态度还算和缓,摇了摇头道:“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客气。” 杨如珪听着这话有些感动,在这世上除了父亲和他死去的亲娘,也就徐兄把他当自己人了。 后头的杨静姝听了这话抿了抿唇,也不敢抬头看徐中行,只行了一礼,低声道:“徐师兄。” 这句徐师兄,倒是让蒋明菀挑了挑眉,徐中行面色不变,淡淡道:“不过是老师一句戏言罢了,杨小姐不必客气。” 平淡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疏离。 杨静姝握了握拳,只觉得面上有些烧得慌,她喊他一声师兄,也不过是因为年少时,她偶有一次扮作男装在父亲跟前见过他一回,父亲打趣让她喊他师兄,她当时看着他那般风华,便也懵懵懂懂的喊了。 自此,他在她心中,便有了这个称呼,可是如今,竟是连这个称呼,也有些不合时宜了。 杨静姝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得亏蒋明菀见机快,立刻笑着转移话题:“好了好了,杨小姐和杨公子好不容易过来一回,就别站在这儿说话了,我已经让人准备了饭菜,今儿怎么说也得给两位接风洗尘才是。” 这两三句话,果然转移了话题,杨静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对蒋明菀也多了几分感激。 几人就这么去了偏厅用饭。 因为不知道杨家姐弟的胃口,杨静姝便估摸着京城有名的菜式让底下人准备了。 结果效果果然不错,杨如珪将那道四喜丸子夸了又夸,说是做的有几分京城一品斋的风味。 至于杨静姝,她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用膳。 等到用完了膳,徐中行领着杨如珪和扬哥儿走了,蒋明菀则是将杨静姝安置在了客房。 因为他们来得急,客房也是现收拾出来的,蒋明菀也怕慢待了她,笑着道:“咱们都是自己人,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与我直说便是,家中简陋,怠慢了。” 杨静姝有些局促的客气了两句,如今徐家这个情形,不知道比杨家好了多少,哪里又会怠慢呢? 等到安置好了杨静姝,蒋明菀又遣了两个丫鬟过来给她使唤,然后这才回了正房。 等她回去的时候,徐中行竟然已经回来了,蒋明菀有些惊讶:“老爷这么快就回来了,杨公子已经安置好了吗?” 徐中行点了点头:“如珪是个好说话的,给他几本书,一个书房,他便能心满意足。” 听着这话,蒋明菀忍不住一笑:“这位杨公子倒是个妙人。” 徐中行听着这话面上一僵,有些不大自在的抿了抿唇,淡淡道:“这回他们突然过来,让夫人为难了。” 蒋明菀见他突然转移话题,也没多想,只是摇了摇头:“到不为难,只是总觉得他们来的突然,只怕有所求。” 徐中行当然知道他们为的是什么,心里顿时有些尴尬,斟酌了一下,这才道:“我刚才问如珪了,他们这次过来,名义上是因着上次我找如珪办事,杨夫人怕因此惹人眼,因此过来避一避,但是内里,多半还是因着他们二人的婚事。” 徐中行说的隐晦,但是蒋明菀早有猜测,瞬间就领悟了其中意思,她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正好之前知府夫人与我说了个人选,老爷看看可还成?” 说完蒋明菀便将那个秀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看着蒋明菀装糊涂,徐中行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他也怕蒋明菀生气,再说出什么气话来。 不过到底是恩师之女,他还是仔仔细细的听了一遍蒋明菀的描述,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我记下了,我会让人仔细打听这个人的,若是妥当,我就与如珪说。” 蒋明菀有些诧异:“不给杨夫人说吗?” 徐中行面色一沉:“师母年纪也大了,该颐养天年了,这种小事,还是让如珪这个做儿子的操心吧。” 蒋明菀心中暗笑,说的倒是大义凛然,只怕心里不知道多恼火呢。 看着蒋明菀面上露出浅笑,徐中行愣了一瞬,然后又立刻移开视线,语气低沉了些许:“夫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蒋明菀笑着摇摇头:“老爷考虑的很周到,如此正好。” 徐中行轻轻嗯了一声。 一时间,两人无话。 徐中行似是有些不自在,沉默良久道:“他们这次来不会呆多久的,还请夫人放心。” “老爷行事,我自然是放心的。”蒋明菀语气温柔。 徐中行这人或许有许多毛病,但是有一点还是值得称道的,他并不好色,上一世他们夫妻俩哪怕后来形同陌路,徐中行也从未动过什么花花肠子,别说什么妾室了,连个通房也不曾有,在男人里头,算是格外洁身自好的,因此蒋明菀在这方面是十分的信任他。 而徐中行听了这话,面上神色也顿时和缓了许多,他看了一眼蒋明菀,仿佛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低垂了眉眼,嘴角浮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明天开始,可能会日六,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呀~感谢在2022-03-23 17:47:14~2022-03-24 18:1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5瓶;有个双层下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夫妻 杨家姐弟上门拜访, 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多了一双碗筷的事儿,但是实则却并没有这么简单,等第二天一大早, 送走上衙的徐中行之后,蒋明菀便将福安叫到了跟前,一一细细叮嘱。 “杨少爷跟前要有两个传话的小子,再给配一个书童,人你自己挑,杨小姐跟前的人我已经挑好了,这几人一律按着二等的例走, 还有两位客人的吃穿用度, 也按着我与老爷的走。” 福安一一细致的记下,又问了几个不大确切的问题,蒋明菀一一做了安排, 这才算是彻底让杨家姐弟在徐家安了身。 而她这边刚刚安排好,外头就有人传话, 杨姑娘来了。 蒋明菀没让人多等, 遣退了福安, 让人传了杨静姝进来。 很快她就进来了,今儿不比昨个刚来那会儿,杨静姝只穿了件素色的袄裙,看着十分简单, 但是却也越发显得她人气质卓绝。 她面上虽还有一丝尴尬, 但是行动间却十分得体, 满口都是对蒋明菀的感激。 “有劳夫人照顾, 我心中实在难安, 因此想着过来谢过夫人。” 蒋明菀只是笑笑:“小姐客气了, 当年杨老大人对我家老爷也是十分照顾,如此恩情,万不敢忘,而且小姐远来是客,我也怕怠慢了小姐。” 杨静姝听着这话,眼眶就有些发红,当年几个姐妹,爹爹最疼她这个幼女,因此给她找的夫家也是几个姐妹里地位最高的,可是没想到后来爹爹蒙难,几个姐姐都相安无事,却偏偏她被夫家休弃,可见这世上之事,真是祸福不定。 蒋明菀看她神色,也无意戳她伤疤,很快又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别的。 杨静姝读过书,还是杨言正亲自教导,因此学问不差,而杨夫人对她更是要求严格,因此她德容言功也是处处妥帖,和蒋明菀说起话来,也不会冷场,两人从书法谈论到针织女红,也没有一个冷场的。 甚至杨静姝自己都有些惊讶,当年蒋明菀身为礼部侍郎之女,在闺阁中也是十分有名的,只是她被母亲教导,女子要以贞静为重,因此对当时蒋明菀的名声很是不以为然,只当是蒋家为了嫁女哗众取宠,故意传扬出来的名声。 但是如今一交流,却发现不然,她还真有点本事在身上。 如此,杨静姝心中却是越发酸涩,或许这样容貌才能样样出色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那样的人吧。 杨静姝压下心中情绪,面上丝毫不显。 而蒋明菀这会儿心里想的却不是和杨静姝交流,而是想着要怎么样打探一下杨静姝关于未来婚姻的态度。 人都说初嫁从亲,再嫁由身,杨静姝如今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应该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有选择的权利。 在心中斟酌了半响,蒋明菀终于开了口:“杨小姐,说来冒昧,有件事,我想要听听你的意思。” 杨静姝听着这话心中一紧,有些不安的看向蒋明菀,但是嘴上的语气还算平静:“夫人且问就是了,我一定知无不言。” 蒋明菀浅浅一笑:“那好,说来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与你绕弯子了,你这回来,听师母的意思,是想要给你找个人家,这事儿想来你也是知道的。” 杨静姝听她说这个,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抿了抿唇,生怕蒋明菀说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可是看着蒋明菀平静的眼神,她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见她还算平静,没有太过羞涩,蒋明菀心里也松了口气,继续道:“既如此,那我就说了,我如今也是初来延宁府,知道的人也不多,因此便将此时托付给知府夫人打听,如今约莫打听出几个人选,我觉得还不错,只是不知道小姐心中可有什么打算?” 杨静姝听到这话不由有些脸热,她低下头,心底闪过一个清隽卓绝的身影,可是她到底还是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母亲送她过来,是想让她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她看的分明,那人对她毫无兴趣,满心都是他的这位夫人,自己好歹也是首辅之女,又如何能做此自甘下贱之事呢? 想到这儿,她心中略微有些苦涩,许久才道:“婚姻大事,我不敢自专,只是既然夫人问我,那只要品性端正,宽厚仁善,也不介意我的身世便好,旁的不敢奢求。” 她年少时在母亲的影响下,也曾认为嫁的高门大户便是幸福,可是当她见识到了高门大户里的冷漠和残酷,她才突然明白,什么家世背景都是虚的,人的品性才是最重要的,当时父亲也曾对她说过这个道理,可是她到底还是没有听。 蒋明菀听到这话,心里也是松了口气,杨静姝能说出这番话,看起来应该对徐中行没有什么想法。 “好,小姐的意思我记下了,一定不负小姐所托。”蒋明菀笑着道。 杨静姝没敢抬头看蒋明菀,只是轻轻的答了一句:“麻烦夫人了。” 杨静姝没在蒋明菀这儿坐多久就离开了,她一走,玉兰立刻来给蒋明菀汇报:“太太,奴婢听这位杨小姐跟前伺候的人说,从昨儿个到今儿,这位杨小姐就基本没出过客房的门,也从未往前院凑过,如此看来,倒也是个安分的。” 玉兰是跟了蒋明菀许久的老人了,虽然性子火爆些,但是这些宅门里的腌臜事儿却是门儿清,杨家姐弟突然过来,她自然也猜出了一些端倪。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24节 蒋明菀听着这话点了点头:“她虽然看着性格软弱些,却也是个聪明人,如今过来,多半是杨夫人的意思,他们姐弟,只怕没一个敢反抗那位夫人。” 玉兰听着啐了一口:“还是大家出身呢,尽是行些龌龊手段!” 蒋明菀没说话,一边的海棠倒是斥责了一句:“少说些吧,去外头看看炉子上的冰糖雪梨汤可熬好了,这几日太太嗓子不舒服,今儿又说了这么多话,不要耽搁了喝汤的时候。” 玉兰虽然泼辣,却也很听海棠的话,便也不再多言,急忙出去了。 蒋明菀看着两个侍女的对话,叹了口气,这两个人,一个稳重一个活泼,但是都对自己忠心耿耿,只是可惜,上辈子的结果都不怎么好,玉兰早死,海棠也失了一门婚事,最后孤独终老。 这一世,也不知道她们的命运,能够更改几分。 晚上的时候,徐中行终于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扬哥儿,他先来蒋明菀这儿给她请了个安,就风风火火往前院去了,蒋明菀问徐中行其中缘由,徐中行道:“今儿他和如珪聊天,突然说起了一本书,结果扬哥儿竟然没看过,一时间倒是激起了他的斗志,想来这会儿过去,只怕也是为了这个。” 蒋明菀听了哭笑不得,这小子,好胜心还是这么强,也不看看杨如珪多大,他自己有多大,而且杨如珪都已经进学了,在学问上自然比他要强些。 不过这样也好,孩子自己愿意学,总比做父母的逼着学更好。 说完了这些细枝末节,蒋明菀又问起了那个秀才的事儿。 徐中行果然靠谱,已经打听到了许多消息。 “是个踏实肯干的人,秉性也算端正,他前面那房妻子的死因也没什么问题,我觉着是个好人家。” 徐中行言辞依旧很少,但是说的却都是重点。 蒋明菀点了点头:“这种事儿,光咱们看着好不顶用,而且最要紧的是那家的家世,只怕师母那边……” 徐中行听着这话皱了皱眉:“师母那边我去和她说,你不必操心。” 蒋明菀叹了口气,她自然是信他的,上一世这事儿,自己压根就不知道,可见徐中行的能耐。 而这一世她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让让他自己一个人扛:“若是不成也无妨,兴许以后也会有其他人选,你不要和师母硬顶,若是传出去,只怕坏了你的名声。” 徐中行一听这话都愣住了,直直看着蒋明菀,看着她微微蹙眉,满面担忧的模样,他原本沉静如湖水一般的心防突然微微起了一丝波澜。 她是在担心他吗? 徐中行不敢信,不敢想,只能愣愣的站在那儿,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怕打破这仿佛泡影一般的幻象。 蒋明菀没有察觉到这些,她只发觉徐中行突然不说话,有些疑惑:“老爷,可有什么不对吗?” 徐中行顿时回过神来,他有些局促的侧了侧脸,深吸一口气,许久才恢复了平静。 “没事。”他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刚刚只是有些走神。 蒋明菀也没当回事,只是继续和他说了些家里的琐事儿。 这一晚,在正房用晚膳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蓁姐儿和扬哥儿都没过来,扬哥儿是沉迷学习没过来,至于蓁姐儿,因为这几天天气太冷了,因此蒋明菀便免了她晚上的请安,怕她路上冻着了。 因为没有两个孩子在,所以这顿饭也吃的格外沉默,徐中行话不多,蒋明菀也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因此屋里显得格外的寂静。 蒋明菀喝了一口刚熬好的冰糖雪梨汤,甜而不腻的口感,让她原本有些干涩的喉咙舒服了许多。 徐中行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低声道:“今儿早上听你咳嗽了一声,回来的时候我顺路买了甘草糖,你若是嗓子难受,就含一片,若是实在不成,就请个大夫回来看看吧。” 蒋明菀端着碗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徐中行。 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依旧在继续用膳,好像刚刚那话,只是蒋明菀的幻想。 蒋明菀忍不住笑了笑,没想到徐中行看着冷漠,人倒是挺细心的。 她语气不由柔和了些许:“那就谢过老爷了。” 徐中行轻轻嗯了一声,依旧没有多话。 两人很快就用完了晚膳,徐中行去了前院处理带回来的公务,而蒋明菀则是让人将徐中行带回来的甘草糖呈了上来。 结果等人呈上来的时候,蒋明菀却发现是两个包裹,一个是药包,一个却是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来是哪儿的。 她先打开了那个药包,里面果然是一小袋甘草糖,这是从延宁府最大的药铺买的,那个药铺和徐家也根本不顺路,若是从府衙出发,需要绕一大圈才能到。 蒋明菀微微勾了勾唇,将甘草糖放在一边,又打开了另一个包裹,刚一打开,一股香甜的味道便扑鼻而来,她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她最喜欢的红豆酥,蒋明菀摸了摸,还是温热的。 这红豆酥很难买,每日需要排很长的队才能买到,她也层让府里的下人买过几次,没想到徐中行竟然也会给她买这个。 她拈起一块,尝了一口,软软糯糯,甜而不腻,十分可口。 一边的玉兰笑着道:“老爷真是细心,太太喜欢什么点心都知道。” 蒋明菀只是笑了笑,心里不知为何,涌上一股暖流,如今想想,徐中行的确是个细心的人,上一世的时候,甚至连她月例什么时候来都记得一清二楚,有时候她自己都忘了,他还会吩咐厨房给她熬红糖姜水。 这些琐碎的小事,蒋明菀原本不怎么在意,但是此时看着这几块红豆酥,她却突然都想了起来,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晚,蒋明菀睡得格外香甜,而睡在她边上的徐中行却是格外的煎熬,看着姿态亲昵的靠在自己肩上的人,鼻尖满是她身上的淡淡幽香,他心里仿佛是长了草,一时间有些压抑不住的骚动。 后来他是念了好几遍的清静经这才勉强睡去,只是哪怕是到了梦里,那抹淡淡的幽香也是无处不在。 第二天早上蒋明菀一睁眼,徐中行已经不在了。 她问了海棠在知道,一大早徐中行就被叫去了府衙,仿佛是省城那边出了什么事。 她也没多想,反正在延宁府这段时间,除了卫知府这件事,她印象中就再没有别的大事儿了。 她洗漱过后,两个孩子便过来请安了,扬哥儿看着有些蔫吧,眼下一片青黑,蓁姐儿倒是看着气色挺好,看着昨晚应该休息的很好。 蒋明菀到底没忍住劝导了几句扬哥儿:“就算是要钻研学问,也该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要是因此熬坏了身子,却是因小失大了。” 扬哥儿虽然性子疏阔,却也是个听得进去道理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笑着道:“孩儿明白,只是昨晚那本书写的太好了,孩儿有些沉迷。” 蒋明菀听着这话,倒也没有一味的责怪,还是鼓舞了他几句:“你钻研学问这是好事儿,我和你父亲都十分欣慰,不过你如今也大了,自己心里也要有个度。” 扬哥儿听着这话,心里也有些开心,笑着点点头。 蒋明菀看着儿子,心里叹了口气,上一世的扬哥儿自打坏了身子,好似就再没看过他如此无忧无虑的笑了,虽然他还是徐中行最看重的儿子,虽然他还是徐家的宗子,可是不能科考,不能入仕,这对他来说,便是最大的痛。 那时候这孩子仿佛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变得懂事了许多,可是蒋明菀却宁愿他不要懂事,只希望他能永远神采飞扬,永远朝气蓬勃,快快乐乐的就好。 下午的时候,赵夫人那边送来信,问问要不要见一见那个秀才,不必杨静姝出面,到时自有人将人引过来,杨静姝只要避在一旁,仔细看一下他的言谈举止就可。 蒋明菀手里捏着信,心里知道,大概赵夫人也知道了杨家姐弟过来的事儿。 蒋明菀叹了口气,这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不过这主意倒是不错,到底是二嫁了,总不能还像前次一样盲婚哑嫁,等嫁过去才知道其中的苦楚,见一见真人也好。 这般想着,蒋明菀给过来传信的嬷嬷回道:“回去回禀你们太太,就说此时我需要与人商议一下,若是有信会第一时间回复她的。” 来传话的嬷嬷也是个活络人,立刻笑着道:“太太来的时候便说了,这事情不急,什么时候夫人有功夫,就什么时候再说。” 蒋明菀点了点头,杨静姝再怎么样,那也是前任首辅的女儿,杨言正虽然人死了,但是名声在士林中却是不差的,他的女儿,倒也不必上赶着谁。 等到来人离开之后,蒋明菀便立刻将杨静姝叫了过来,将之前那个秀才的事儿和她说了一下。 或许是这个台阶跨的太大,杨静姝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 她紧抿着唇,许久才轻声道:“既然夫人也觉得好,那就见一面吧。”语气还是有些犹豫。 蒋明菀知道她估计是有些不满意的,愿意见面,或许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不过无所谓,这种事,不能总是听人说,见了面才能知道合不合适,若是合适那就好,若是不合适就继续找。 蒋明菀点了点头:“那好,那我就让知府夫人安排了,你也别害臊,这种事事关你的终身,到时候无论觉得妥当或是不妥当,都要实话实话,不必看谁的面子。” 杨静姝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里有些发酸,蒋氏一个与她不相干的人,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母亲却一心只想攀附,半点不顾念她的脸面和尊严。 她心里头觉得难受,可是想着如今杨家的情形,她又觉得能理解母亲的焦虑。 这回过来,母亲和她说了许多 ,她当时也觉得有道理,可是过来之后,她却觉得,或许这一切,只是她与母亲一厢情愿,她到底又要让母亲失望了。 与那秀才见面的事儿,虽然是知府夫人安排,但是到底也绕不过徐中行和作为娘家人的杨如珪。 杨如珪是个小书呆子,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妥当,一直皱着眉,但是他有一个好处,就是十分信服徐中行。 这不仅是因为徐中行一直庇护杨家,更是因为杨如珪的大哥被流放之前,就曾经叮嘱过他,一定要听徐中行的话。 杨如珪自来就信服他大哥杨如瑾,如今也就跟着信服徐中行。 所以哪怕他心理觉得不合礼数,但是最后还是点了头,却也提出,要亲自出面见一见那个秀才。 这个徐中行当然答应了,毕竟这也是杨家的事儿。 后来挑挑拣拣,选了延宁府庙会那天见面,那天街面上的人多,也热闹,不会太过尴尬。 自打日子定下之后,杨静姝就有些焦虑不安,一时想着自己这般行事是否有些太过孟浪,一时又想着蒋明菀那些话,觉得很有道理。 就这么一直熬到了庙会当天。 这天一大早起身,两个丫鬟就服侍着杨静姝换上了一身刚刚做好的新衣裳。 这也是杨静姝来了徐家之后给她增添的用度,每季度都有四套衣裳。 杨静姝挑选了一件浅蓝色换上,虽然有些素,但是却很衬她的气质。 至于头发,则是蒋明菀跟前梳头梳的最好的丫鬟过来给她梳,梳了个圆髻,却是比旁人梳的都要好看些,越发衬的她温婉端庄。 等拾掇好了之后,杨静姝这才有些忐忑不安的出了房门,等到了正房,也见到了早就梳妆打扮好的蒋明菀和蓁姐儿。 蒋明菀穿着一身银红色的袄裙,梳着高髻,倒是与她往常的清丽不同,显得很是明艳,不过她自己也很是压得住这个颜色,并没有任何突兀。 杨静姝心中不由生出些许自卑,总觉得若是自己站在她跟前,只怕没人能注意到自己。 蒋明菀没注意到杨静姝面上表情的变化,只笑着道:“既然已经收拾妥当了,那就出发吧。” 杨静姝嗯了一声,一边的蓁姐儿也有些好奇的看了杨静姝一眼,知道这人是父亲老师的女儿,只是她到底年纪也大了,对于这个突然来到自己家的人,心里还是存着些许疑虑的,可是她是个聪明的孩子,面上却不会露出一丝半点,笑着与杨静姝问了好,几人便上了轿子,往二门上去了。 等到了二门上,徐中行和杨如珪还有扬哥儿也早就在门边上等候了。 见着他们三人到来,徐中行一眼就直直望向了蒋明菀,他眼神微闪,竟是有些恍惚了,仿佛又看到了十五岁的蒋明菀,那时候她就是穿了一件红色的衣裳,笑着站在梨花树下和蒋明昭说话。 灿若桃李,又明媚如光。 而那时的他,不过是个进京赶考的穷书生,偶然间认识了蒋家的大少爷蒋明昭,第一次去蒋家拜访,结果,只那一眼,便一念成魔。 徐中行有些狼狈的别过眼,生怕自己眼中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吓着了她。 蒋明菀也没有察觉到徐中行的不对,只是笑着牵着蓁姐儿的手走到近前,微微一礼,柔声道:“让老爷久候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4 18:18:31~2022-03-25 17:5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743511 40瓶;慧大猫1973 10瓶;吃奶黄包的鱼 5瓶;000、西瓜冰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25节 第30章 、相亲 徐家人和杨家人很快都上了马车, 女眷自然是和男子分开坐的。 不过蒋明菀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好奇,刚刚徐中行的态度,仿佛有哪里不对头, 和她说话时也不看她的脸,仿佛是在躲着什么似得。 蒋明菀有些想不明白,但是因着杨静姝还在车上,因此只是将此事压在心底,转而笑着和杨静姝介绍起了那个秀才的境况。 “那个秀才姓刘,家就住在府城之中,买的宅子就在东城, 那地界也算不错, 至于他本人如何,你今日见了再斟酌,也不必想得太多, 这种事,都要看缘分。” 在蒋明菀的开导下, 杨静姝心中紧张的情绪稍微缓解了一下。 但是想着今日要行之事, 她还是有些局促, 也不好意思和蒋明菀多说什么。 一行人就这么一路往城隍庙走去,蓁姐儿对这次出行十分兴奋,偷偷掀起一角帘子,看着马车窗外, 有时候遇到好玩的, 还会指给蒋明菀看。 蒋明菀也不拦着她, 只笑着看她行事。 一边的杨静姝心中暗叹, 若是自己年少时如此, 只怕母亲早就训斥她了吧, 这个蒋氏果真与寻常人不同。 等终于到了城隍庙附近,她们的马车在一座茶楼前停下,扬哥儿笑着上前来迎蒋明菀下车。 蒋明菀几人戴上帷帽从车上下来。 只见徐中行和杨如珪也在车前等候。 此时的徐中行倒是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还上前将蒋明菀和蓁姐儿扶下了车,但是对于杨静姝他就没掺和,只是远远的站着。 扬哥儿在一边笑着道:“母亲,父亲早就在二楼包了一间雅间,那儿景观最好,正好能看到街面上耍狮子舞龙的情形,咱们快上去吧!” 延宁府的庙会,舞狮舞龙是必有的,有时候也会搭台唱戏,不过很明显,扬哥儿对唱戏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只心心念念的等着看舞龙。 蒋明菀只是轻声笑了笑,转头看向徐中行:“老爷考虑的周到。”她语气轻柔。 徐中行似是有些局促的轻咳了一声,然后淡淡道:“举手之劳罢了。” 之后几人便一路进了茶馆,那个茶博士仿佛也认识徐中行,直接就将几人领到了二楼一个雅间。 虽然延宁府只是一府之地,但是这茶馆的雅间却做得不俗,屋里的摆设十分雅致,就连燃的香也并非凡品,蒋明菀轻嗅了一下,仿佛是自己还在闺阁时就十分喜欢调配的雪中春信,只是后来长大成婚,便不怎么动了。 蒋明菀看了徐中行一眼,却见他神色平淡,没什么波澜,也拿不准这是不是他特意安排的,但是想着她闺阁时与徐中行也并无多少交集,便揣测这或许只是个巧合。 而且此时也容不得她问这些小事,这雅间也分里外间,中间有一层屏风隔开,而他们这一行人有男有女,虽则两家关系不错,但是徐中行和杨如珪到底是外男,也不宜混坐,因此蒋明菀领着杨静姝和蓁姐儿去了里间,而徐中行几人留在了外头。 进了里间,热水和帕子竟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蒋明菀几人卸下帷帽,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只觉清爽了许多。 而外头的扬哥儿也在此时突然站在屏风外垂问:“母亲,父亲说他要领着杨叔父去知府大人那边问候一声。” 蒋明菀知道,虽然说是去问候知府,但是多半是要把那个刘秀才引过来,蒋明菀笑着看了一眼杨静姝,果然杨静姝也顿时红了脸。 蒋明菀回过头含着笑回道:“我知道了,且去便是了。” “是。”扬哥儿欢快的应了一句。 隔了一会儿,又传来徐中行沉稳的声音:“我将扬哥儿留下给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外面传来扬哥儿真真假假的抱怨声,蒋明菀却只是浅浅一笑:“便按老爷的安排,老爷安心前去便是。” 很快的,徐中行和杨如珪出去了,而扬哥儿也不愿意一个人在外头待,索性他也年纪小,不必顾忌太多,便进了内室和蒋明菀她们说话。 杨静姝此时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因着扬哥儿在一边不停的说今日庙会的热闹之处,心里那点紧张也被冲淡了,她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少年,他长得与那人极像,可是这性格,也真不知是像了谁。 正说着呢,外头突然传来说话声,扬哥儿一下子住了嘴,他也知道今儿出来为的是什么,忍不住看了眼杨静姝,却见她已经羞涩的低下了头。 扬哥儿想要出去看热闹,也在里头待不住了,猛地起身,就往外去。 蒋明菀也没拦着他,只听着外头的动静。 很快的,说话声到了她们这间雅间的门口,下一瞬,便听见门被推开,然后三两个人走了进来。 此时外头传来扬哥儿的声音:“父亲,杨叔父。” 徐中行淡淡嗯了一声,然后指了指身边的人:“这位是刘秀才。” 扬哥儿又立刻给刘秀才行了一礼:“见过秀才公。” 刘秀才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徐公子不必客气。” 几人客气了一番,这才坐下,立时外头又有人进来上茶,徐中行没有多话,只在一边看着杨如珪和扬哥儿与刘秀才交流。 杨如珪明显是带着挑剔的目光,毕竟这个人可能会是自己未来的姐夫,而扬哥儿则只是凑个热闹,时不时问问他往年的庙会是什么样的,又或是问几句学问上的事儿,十分天马行空不拘一格。 蒋明菀听着他们聊得热闹,站起身来,透过屏风的缝隙,果然看见一个身着儒衫的男子坐在徐中行身侧,个子稍微比徐中行矮一些,人也瘦弱一些,但是长得还算清秀,看面上神色,并不十分局促,在杨如珪和扬哥儿两人之间,也能侃侃而谈。 蒋明菀以自己的眼光来看,觉得还算可以,便对身后的杨静姝笑着招了招手。 杨静姝还有些扭捏,不肯上前,后来是玉兰笑着将她推着走了过来。 杨静姝脸上有些热,可是想着自己的后半辈子,倒是克制住了内心的羞涩,也学着蒋明菀的样子,透过屏风的缝隙往外看去。 只看了一眼,她便立刻收回了视线,面上染上了一丝红晕。 玉兰在一边捂着嘴笑。 蒋明菀也笑着低声道:“只看一眼能看明白什么,要仔细看看才成。” 杨静姝咬了咬唇,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是却也已经将那人看了个七八成。 他坐在徐中行身边,本身的风华本就被遮掩了个七七八八,可是即便如此,看他模样和言谈,却也是个顺眼的。 杨静姝这般想着,却又想起了自己,自己站在蒋明菀身边时,是否也和如今的刘秀才一样,看着一点也不起眼。 如此,她心中倒是诡异的生出了些许的同理心,原本心中的失落倒是消散的七七八八了。 她到底没有反对蒋明菀的话,悄悄站在屏风后面,仔细端详那人。 知道他一人撑起了一个家,可是看言辞却也并非市侩的人,是个读书人的模样,礼数虽没有大户人家出身的端谨,可是也并非无礼之人,一言一行都颇有章法。 哪怕是面对冷淡的徐中行也并不怯场,反倒是大方得体。 杨静姝看着这人许久,终于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她落得今日这个地步,或许与这人相伴终身也不差。 不过出于矜持,杨静姝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 蒋明菀看了一眼杨静姝,见她面上平静,便知道她心中约莫已经有了决定,便也不再多问,只等着外头的交流结束。 眼看又是一壶茶水喝完,刘秀才十分有眼色的起身告辞,虽然他也知道今日多半是相看的意思,但是明显人家徐推官是携眷出游,他也总不好一直待在这儿耽误时间。 只是出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里屋的屏风出看了一眼,然后就再不敢多看,低着头出去了。 等人走了,杨如珪这才道:“这个刘秀才虽然学问上算不得拔尖,但是基础却是扎实,可见是在学问上是十分用心的,只是无名师教导。” 徐中行点了点头:“他之前为了维持生计已经是竭尽心力,自然无心延请名师。” 杨如珪叹了口气:“倒是可惜了。” 扬哥儿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可惜的,这会儿再读书也不晚,我看他年纪也不大,若是如今用功,再考个举人功名,便也能做官了。” 杨如珪听着这话忍不住轻笑:“还是扬哥儿想的开,是我着相了。” 里头的蒋明菀听着这番话也看向杨静姝,轻声道:“你觉得如何?” 杨静姝抿了抿唇:“刘公子言行端正,行止有度,只是此等大事,我实不敢自专。” 蒋明菀听着这是满意的意思,也松了口气,笑着道:“你觉得满意就好,别的咱们再回去仔细商议。” 杨静姝有些犹豫,又有些担忧的点点头,只是想着母亲的态度,她便有些生怯。 这一日的庙会果然热闹,蒋明菀都觉得只怕是整个延宁府府城的人都来,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沿街的店铺里都是看热闹的人,等到舞龙舞狮的队伍过来,又越发热闹了,看着那些人惊险的动作,扬哥儿激动的大呼小叫,蓁姐儿也惊得捂住了嘴。 等到舞完狮,搭好的戏台上也咿咿呀呀的唱开了。 周围的百姓人挤人往前凑着看戏,蒋明菀倒是对戏曲没什么兴趣,坐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就转身回内室喝茶去了。 杨静姝倒是喜欢看戏,坐在窗边看的认真。 不过蒋明菀刚喝了一杯茶,就突然听见外头有人敲屏风,蒋明菀一抬头,便看见一个修长的声影映在屏风上,蒋明菀几乎不用辨认,便知道是徐中行。 她急忙起身走上前去,低声道:“老爷有事儿吗?” 外头的徐中行顿了顿道:“我知道你不爱看戏,刚刚我去外头的时候,顺手买了几本书,你拿着解闷吧。” 说着便从屏风的一侧,递进来一本书。 蒋明菀愣了愣,下意识将书接了过来,脑子里却有些乱哄哄的,她不喜欢看戏徐中行竟也知道! 想着上一世每年自己过寿的时候,徐中行都会请些杂耍班子进府献艺,而不是请戏班子,她仿佛又明白了什么。 想到这儿,蒋明菀心中一暖,她捏着手里的书,材质细腻的纸张,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墨香。 “老爷思虑的周到,只是我记着老爷也不喜欢看戏,今儿真是为难老爷了。” 站在外头的徐中行一愣,然后下意识的捻了捻指尖,许久才轻声道:“没什么为难的,此事本事便是因我而起,若说为难,该是为难了你才是。” 蒋明菀听着这话,又忍不住露出一丝浅笑,但是却许久都没说话。 就当外头的徐中行以为她已经离开的时候,蒋明菀才突然道:“我与老爷夫妻一体,哪里会为难。” 说完也不等徐中行反应,转身便离开了。 而徐中行却在屏风前站立良久,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等到戏唱完,已经是中午了,徐家和杨家一行人也终于回了家。 原本是要在外头用膳的,但是蒋明菀看着今日人这么多,只怕店里也忙不过来,到时候等的久不说,饭菜的味道指不定也会敷衍,因此便先令人回家报信准备午膳,然后又建议一行人回家用膳。 别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因此一行人又轰轰烈烈的往家里去了。 等回到家,午膳也刚好做的差不多了,他们洗漱一番之后,正好吃上热饭热菜。 等用完了膳,想着女儿家羞怯,蒋明菀便让杨静姝下去休息,蓁姐儿和扬哥儿也都各自回了房,正堂里只剩下徐中行蒋明菀和杨如珪。 杨如珪看着有些焦虑,立刻迫不及待的问:“不知今日那人,姐姐可相中?” 真是个傻小子,这话也问的这般直白,不过蒋明菀也没卖关子,直接道:“杨姑娘说他言行端正行止有度,印象当是不差的。” 杨如珪仿佛是松了口气,又仿佛有些懊恼,蒋明菀知道,他是懊恼不知该怎么和杨夫人交代。 但是徐中行却很淡定:“既然杨小姐愿意,此事我与师母说明。” 杨如珪有些诧异的看向徐中行,但是心里难免又松了口气,只是嘴上还是迟疑道:“如此,会不会有些麻烦徐兄了。” 徐中行直接道:“无妨,此事我自有道理。” 杨如珪终于松了口气:“那就拜托徐兄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26节 说真的,他也不是真的就是个大傻子,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之前不知道,但是这回来了趟徐家,也算是琢磨过味来了,但是等琢磨过来之后,便是满心的羞恼。 杨家即便是败落了,自家女儿又怎能如此糟践呢?若是此事成了,那他日后如何与徐兄交际? 幸亏徐兄也没看中姐姐,否则这事儿还真不好办了。 不过想着徐夫人的风华,杨如珪又觉得,徐兄看中姐姐的几率很低,母亲还是太过想当然了。 解决了这样一件大事,杨如珪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也不在此枯坐,立刻起身笑着告辞。 蒋明菀和徐中行也没留他,目送他离开正堂。 等人出去了,徐中行这才淡淡道:“此事我会尽量解决的,京里的人只怕要到了,在此之间,家里的事儿不能再出乱子。” 蒋明菀一惊,竟然这么快? 不过想着这几日徐中行都是一大早的去衙门,蒋明菀心里也回过神来,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又是一顿:“白家与睿王府的亲事是不是也快了?” 徐中行眸色幽深,点了点头:“估计与朝廷的使者,就是前后脚的功夫,不过即便是攀上了睿王,此事也绝不会让他们轻易脱身。” 蒋明菀自然是信他的,前世白家就没什么好果子吃,更不必说这一世了。 而那位睿王殿下,表现也仿佛从未有过这个亲家似得,从头到尾都没插手。 说到底,本朝对宗室皇子的防范心一向很重,对于这种外戚更是限制严格,皇家媳妇,俱都是小门小户采选出身,白家有幸搭上睿王,一是因为走狗屎运,自家女儿入了睿王府,二是靠的源源不绝的海贸银子,但是若是断了,睿王想要再找下家,那也不难。 因此,睿王不见得会为了他们与文官这帮人打生打死。 这一点蒋明菀都能想明白,但是此时的白家却仿佛是一叶障目,还沉浸在与皇家做了亲家的兴奋中。 徐中行既然要做事,那自然是雷厉风行,隔了几天,找了个休沐日,就叫了马车,亲自和杨如珪一起回了省城,将这幢婚事通告了杨夫人。 杨夫人自然是不情愿的,甚至是十分生气,杨如珪在外头,甚至听到暴怒的杨夫人说出了忘恩负义之类的词汇。 他吓的哆嗦了一下,生怕徐中行当场翻脸。 但是后来也不知道徐中行说了什么,屋里的声音便小了下来,许久之后,徐中行面色沉静的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对着杨如珪淡淡道:“夫人已经同意了这桩婚事,你准备一下,与我再回延宁府,此事全权由你操持,杨小姐就从我们府上出门。” 杨如珪都呆住了,愣了一会儿才道:“徐,徐兄,你到底与母亲说了什么?” “只是讲了些道理罢了,师母是明理之人,自然能够理解。” 杨如珪看着他面上淡淡的冷意,瑟缩了一下,到底没敢多问,找杨伯收拾了几样东西,又去与杨夫人辞了行,这才又匆匆跟着徐中行离开了。 而如今此时屋里的杨夫人,却是瘫软在榻上,面上泪流不断。 她跟前的嬷嬷不停的在身边安慰:“太太别伤心,这样不知感恩的白眼狼,您没必要为了他难受,气坏了身子多划不来。” 杨夫人只是流泪:“当年老爷非得收他当学生,那时候他不过是个泥腿子罢了,若不是老爷看重,他家里穷成那样,哪里念得起书,后来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若是没老爷看重,哪能这般轻易,如今老爷走了,竟是人走茶凉,让他照顾姝姐儿,却好似是委屈了他,若是放在之前,他这样的官位,我哪里能看得上!” 一边的嬷嬷听着这话,心里却也明白,情势比人强,今时不同往日,这位徐大人,并非是夫人能够拿捏的对象,可是这话她也不敢说,只能在边上小心劝慰。 杨夫人哭了一会儿,到底也收住了泪,算了算了,就徐中行这样冷心冷情的狼崽子,便是姝姐儿嫁过去了,只怕也拿捏不住他,他不愿意便罢了,只是她心底到底恨徐中行竟敢这么威胁她。 说什么若是不答应,便日后再不会帮衬她一分一毫,她当时看着徐中行的眼神,便知道他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因此也只能妥协。 只是可惜了姝姐儿,那样聪明的一个孩子,竟被徐中行夫妻给糊弄了过去,嫁给了一个秀才。 杨夫人咬了咬牙,真真是糊涂透顶! 徐中行和杨如珪,当天晚上便回了延宁府,也带回了杨夫人答应了的好消息,杨静姝都有些不敢信,她后来还将杨如珪叫到一边问了几句。 但是杨如珪哪里知道这其中内情啊,只能嗯嗯啊啊的敷衍过去。 杨静姝见着如此,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是杨夫人若是不同意,只怕也不会轻易的让他们就这么回来,杨静姝想了想,到底也没多问,只沉默着默认了这件事。 上次见过面之后,蒋明菀也把杨静姝也有意的消息通知了赵夫人。 赵夫人听说之后十分激动,她平日里最爱保媒,但是成功的却极少,如今好不容易成了一桩,可不激动吗? 她也立刻给男方那边通了消息。 那位刘秀才也是个敞亮人,回家收拾了一下,没几日便捡了个空闲时间,带着自家老娘,上门求亲了。 刘秀才是找了个官媒一起来的,那位媒人一张嘴极会说,只把杨如珪都说了个晕头转向。 幸好有徐中行在跟前,这才没出丑。 而刘秀才的老娘他们也终于见着了,是个脾性温和的老夫人,说话也很有章法,看着倒像是读过书的。 蒋明菀也在场,看着这样一位婆婆,心里倒也替杨静姝松了口气,若是婆婆好说话,这日子也好过了一半。 两家坐在一处说了一会儿话,杨静姝也出来露了个脸,刘秀才这是第一回 见杨静姝,只一眼,就红了脸,刚刚还侃侃而谈呢,如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倒是一边的刘老夫人对杨静姝十分亲厚,笑着拉着她的手问了几句话。 杨静姝虽然有些羞涩,但是应答也算得体,刘老夫人面上看着十分满意。 等到杨静姝进去,两家这才交换了庚帖,之后又留了刘家母子一顿饭,在席上,刘老夫人对杨静姝极近亲厚,杨静姝对刘老夫人也很客气,没有半点看不起的意思,如此,刘老夫人对杨静姝越发满意,走的时候,还将自己的一个镯子给了杨静姝,杨静姝推辞不过,只能收下。 至于外头,刘秀才也不知道是有些激动还是什么的,竟比往常要亢奋些,一不小心就给喝多了,后来还是徐中行亲自将人送出去的。 看着刘家母子的马车走远,徐中行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 当年杨如瑾被发配到边关去之前交代给他的事儿,他总算是办好了一桩了。 至于剩下的几桩事儿,看了一眼徐府门口略显昏黄的灯,徐中行眸色沉沉,迟早,迟早能办成的。 他衣袖轻摆,转身回了徐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5 17:59:03~2022-03-26 18:2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___西望 10瓶;樾萻 5瓶;对我而言可爱的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喜事 自打交换了庚帖之后, 杨静姝的婚事也开始紧锣慢鼓的准备起来了。 这其中自然是蒋明菀操的心最多。 先是拿了两人庚帖去合婚问卜,竟是个大吉之兆,蒋明菀笑着与杨静姝说了, 杨静姝满脸羞涩,不过心里却明白,这种事求神问卜也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当初她和那人成婚,合婚时也是大吉,可是如今呢? 杨静姝心里叹了口气,但是这到底也是蒋明菀一片好意, 她面上自然是对她多有感激。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 杨静姝便离开了,蒋明菀让人收起了卜辞,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边上的玉兰忍不住道:“这样大好消息, 奴婢怎么看着杨小姐面上还是有忧色呢?” 蒋明菀轻笑:“那儿女儿家成婚之前不会心中忐忑,等你日后出了门子, 便知道其中道理了。” 这话说的, 玉兰的脸一下子红了, 有些不好意思道:“太太又打趣我。” 蒋明菀看着她轻笑一声:“这可不是打趣,你如今也眼看二十了,这事儿也该打算起来了,我看平安就不错, 是个机灵的, 长得也不赖, 你觉得呢?” 这下子玉兰的脸更红了:“奴婢只愿一辈子陪在太太身边伺候太太, 才不成婚呢。” 说完借口去外头看看茶水, 又羞又臊的跑了。 蒋明菀看着她这模样, 心里还有什么不清楚,面上笑容愈盛。 前一世她倒是没看出来,玉兰这丫头,对平安倒是有意。 这般想着,她看了一眼边上的海棠,笑着道:“看看,还害臊了呢。” 海棠自然更了解玉兰的心意,因此此时也帮着她说道:“这丫头就是嘴硬罢了,太太这般为她着想,她心里不知道多感激太太呢。” 蒋明菀心中了然,更进一步确定了玉兰的心意,不过她倒是没在这件事上继续问下去,转而道:“别说旁人了,你自己呢?我听人说,你家里给你定了婚事,日子可定下了?” 海棠哪怕再稳重,一说这话,面上也染上了一丝红晕,轻声道:“有劳太太挂心,日子还没定下,家里总想着要太太点了头了才好再说。” 蒋明菀知道,海棠家里给她定的亲,是和海棠青梅竹马长大的一个男子,两家自小就是邻居,那小子也是个有能耐的,如今在徐家一个铺面里当二掌柜,若是海棠嫁给他,倒也不算亏,更重要的是,两人的感情基础好。 可是上一世的时候,那人在一次外出时遇了山贼,伤了腿,自此落下了残疾,海棠父母势利,当即就退了婚事,那人被这事儿一气,顿时一病不起,没几日就没了,海棠自此被伤了心,后来竟是终身未嫁,自梳在她跟前做了嬷嬷。 这样的事儿经历过一回也就罢了,这回蒋明菀可再不想看到自己这个最看重的大丫鬟孤苦伶仃的一辈子,因此立刻笑着点头:“赶明儿你让他进府一趟,我也帮你相看相看。” 海棠听着这话面上有些羞涩,但是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多谢太太看重。” 蒋明菀这边喜事连连,白家的喜事也近了。 这一日白敬华满面春风的从外头回了白府,一扫以往的郁气沉沉,满脸都是笑。 白家的仆役看了都觉得奇怪,都在想大老爷这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白敬华也不回书房,直直便去了老太太住的萱草堂,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在屋里头和林嬷嬷说话,听到白敬华回来了,也有些惊讶,这个时辰,不前不后的,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不过老太太还是立刻让人传了儿子进来。 白敬华一进来,便给老太太行了一礼,笑着道:“儿子要给老太太道喜了!” 老太太先是一愣,如今白家这个处境,还能有什么喜事,但是再一想,她面上顿时露出笑来:“可是京城的人要来了?” 白敬华笑着点头:“人已经快到省城了,再有三五日,就要到了。” 老太太高兴的都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原地走了两圈,然后这才坐下。 “三五日功夫,只怕也有些不够,快吩咐下去,将家里上上下下都收拾一遍,花木扶疏也要打理清爽了,还有淑姐儿,趁着这几日功夫,好好给淑姐儿置办一些行装,我记得我库里有几批料子十分难得,都拿出来给淑姐儿做袄裙。” 看着老太太激动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白敬华也十分满意这个效果,不过还是笑着上前安抚老太太:“母亲别急,此事咱们早有定论,如今就按着之前的定论走便是了,不必节外生枝。” 老太太听着这话,这才缓过劲来:“你说的是,是我失态了,只是不知道这回派过来的人,是王爷跟前的人,还是王妃跟前的人。” 白敬华沉思片刻:“无论如何,想来小妹也会派人跟着,到时问一问便知道了,王爷自来不爱管这些小事儿,想来王妃的可能性更大些。” 老太太一听这话就苦了脸色:“王妃自来与你妹妹不和,若真是如此,这回的来人只怕不好打发。” 白敬华却是一笑:“再不好打发,婚事已定,难道王妃还敢违背王爷的意思吗?最差也不过是多掏些钱罢了,只要淑姐儿的婚事能成,这都是小事儿。” 老太太这才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这几日需得好好准备准备。” 这边白家母子商议妥当,那头白家二房,李氏也看着几个人名,也是满脸的为难。 今儿白文华也在家,不过他自来懒得管家里的这些事,只是提溜个鸟笼坐在一边逗鸟。 李氏看着他愈发愁了,忍不住道:“老爷能不能对家里的事儿上上心,如今慧姐儿的亲事这般艰难,老爷竟也不放在心上。”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27节 白文华头也没抬,直接道:“你看着选就是了,都是官家子弟,我看着都挺好。” 李氏气的直咬牙:“都是姐妹,一个嫁皇家,一个嫁给六七品官的儿子,亏你这个做爹的能说出都挺好的话!” 白文华被说的直皱眉,抬头看了李氏一眼:“你疯魔了不成,若是都这么比,那这世上的人还活不活了,六七品官也是官,我不过一个秀才,女儿能嫁给官家,已经是祖宗保佑了,你若是不愿,只管与老太太去说,若是老太太愿意换人,那我也没话讲。” 李氏被白文华气的说不出话,和自己说起话来倒是硬气,在老太太和白敬华面前,却是一声都不敢吭,嫁给这样的人,自己这辈子真是都毁了。 看着李氏气的脸色发白,白文华也不愿再与她多说,生怕这女人起了性子又与自己吵架,说了一句有事,便抬脚出了房门。 看着白文华离开的背影,李氏被气了个半死,真是个窝囊废!窝里横! 李氏生了一肚子的闲气,但是她心里也明白,该选的人还是要选,翻了翻手里的名册,也就只有隔壁府城同知家的公子,算是身份比较合适的人选了,虽然只是庶子,但是听说读书很有出息,在竹山书院里总是排名在前头。 李氏咬牙想着日后淑姐儿的荣华富贵,再想着自己闺女可能要一步一步的熬,心里就针扎似得难受,若是,若是慧姐儿嫁到睿王府去,那该多好啊! 不过五六日过去,蒋明菀这边正商议定亲的日期呢,白家那边也风风火火的准备迎接王府来人。 这日一早,徐中行依旧早早的离家去了府衙,结果到了中午的时候还没回来。 蒋明菀让人去府衙送饭,结果福安回来之后就回禀了她一个消息:“京城睿王府的人来了,说是睿王为皇孙订下白家小姐为妻,如今王府的长史前来下聘。” 蒋明菀对此早有预料,因此也不惊讶,只点了点头:“原来是因为这个,那老爷可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福安见蒋明菀无动于衷,语气顿了顿才道:“老爷说要等到下午才能回府,当是能赶上晚膳。” 蒋明菀听了嗯了一声:“那就吩咐厨房,记得做些老爷爱吃的饭菜。” 福安领命退下,蒋明菀跟前的玉兰忍不住道:“王府的人倒是比皇上跟前的人来得早。” 蒋明菀语气平淡:“走得早些,自然到得早。” 不过既然与王府结了亲,想来在白家看来,自己又是逃过一劫了吧。 蒋明菀心中冷笑,若是想用皇家婚事保命,那他们也是将此事想的太简单了。 蒋明菀没对这件事再有任何关注,只是拿着黄历挑选小定的日子,这对她来说,才是正事。 不过对白家来说,那这就是天大的事情了,一大早的,白家上上下下便都起身了,因为他们早就得了消息,王府来人,今日就进城,白敬华更是提前一天,就去了省城迎接。 剩下的人,则是在老太太的引领下,开始焦急的等待王府长史的到来。 他们从一大早,一直等到快中午,这才有人回来报信,王府的人已经到了府城外了。 这下子原本还有些焦躁低沉的氛围一下子被引爆了,老太太急忙让人大开中门,又让人将外头的仆役敲打一番,力求不要出错。 然后她则是带着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在院中等候。 又是半个多时辰过去,王府的人终于到了白家大门口。 老太太心里长长出了口气,周氏满脸的激动,心里全是自己即将一步登天的喜悦,而李氏则是满腹心酸,自己那个未来的女婿,若是上门求亲,老太太能有今日十分之一的重视吗? 且不说这些人心中各怀心思,王府的长史很快就在白敬华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来人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面白有须,但是身材短小,比白敬华矮了一个头,但是看着气势却比白敬华要大得多,神色略显倨傲。 老太太不敢多看,急忙迎上前去,笑着道:“长史远道而来,未能远迎,怠慢了。” 长史对老太太倒还算客气:“老夫人不必多礼,本官也是奉命行事。” 老太太心下一松,能这般和气的说话,也算不错了。 之后长史便说了王爷和王妃的意思,老太太和白敬华夫妇自然满口荣幸,忙不迭的应了。 而那长史则是看了一眼站在人后的白淑柔,虽然远远看不清楚,但是看仪态,也算端正。 再看白家上下的穿戴,长史心中更是满意。 想着来时王妃的叮嘱,长史心中哂笑,这回出门,只怕进项应当不小。 且不说白家人殷切的将王府长史迎到客馆住下的情形,如今延宁府上下也都知道了睿王府的人进了城,不过这次他们倒是不敢毫无顾忌的上门拍马屁了,都盯着官府这边的反应。 而官府的反应,就是没反应。 除了长史来时,派了个人迎接应承了一下,就再没管这事儿了。 毕竟王府给儿子选亲,和他们关系不大,他们也管不到王爷的头上。 一时间延宁府的情势越发复杂。 这天晚些时候,徐中行也从府衙回来的,回来的时间,正好赶上用晚膳。 蒋明菀将他迎进屋,一边令人去厨房提饭,一边令人服侍徐中行更衣洗漱。 等到收拾妥当,晚膳也上了桌。 夫妻俩一边吃一边说事儿。 蒋明菀将今日选好的黄道吉日都给徐中行看了,徐中行只看了一眼,便道:“先不着急定下,等白家婚事定了再说咱们的事儿。” 蒋明菀点点头,徐中行这也是怕正好撞上了王府的婚期。 想到这儿她沉默了半响,又道:“那知府大人那边,什么时候能出来?” “快了,再有三五天,皇上那边的人也该来了。”徐中行说起这个,神色倒是轻松了许多。 蒋明菀心里也松了口气:“那就好。” 说完了这事儿,夫妻俩便开始用膳,一直等到用完晚膳,徐中行也没再多说一句有关于白家的事儿。 至于白家这边,则是大不相同,因为来了个王府长史,他们几乎个个面上有光,只觉得家族崛起只在翻覆之间。 原本白家的大少爷白安业,还因着上次的事儿蔫吧了几天,结果现在眼看着要成了皇亲国戚,整个人又飘了,整日里和狐朋狗友花天酒地,言谈间都是自己家即将飞黄腾达的意思。 不过他能如此嚣张,自然也是因为有人追捧,延宁府的大海商,几乎家家都仰仗白家和京里的联系,因此即便如今眼看着白家略有失势,但是想着京城的睿王府,也都觉得问题不大,继续和白家来往密切。 这些事儿也传回了白家人自己的耳朵里,不过周氏压根不当一回事,自己这个儿子,之前因为罗氏那个小贱人,蹲了一回大狱,吃了大亏,如今便是狂放些又如何。 而白敬华是根本顾不上管,他正忙前忙后准备婚事呢。 至于老太太,那也是心疼孙子的,只想着孙子不出什么大事儿,出去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也没什么。 只有白淑柔,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让人将周氏叫了过来。 周氏来的时候还有些疑惑,这段时间淑姐儿可比之前沉稳多了,自打王府长史来了之后,就只整日里在屋里绣嫁妆,什么事儿都不上心。 现在突然叫她过去,她心里还在猜测到底是因为什么。 很快周氏就知道了。 白淑柔满脸阴沉的看着母亲,咬着牙道:“如今王府的人就在家里住着,母亲就不能管一管哥哥吗?非得他将我的脸丢尽了母亲才觉得满意?” 周氏一听这话,顿时满腹委屈:“淑姐儿,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你哥哥不过是出去和人吃吃喝喝,能闹出什么事儿来,他可是你亲哥哥,你怎么这么想他?” 白淑柔嗤笑一声:“亲哥哥,强夺良家妇女的亲哥哥?母亲,京城复查案件的官员就要来了,若是一朝翻案,咱们家会如何?罗娘子如今在哪儿,你知道吗?哥哥的屁股还没擦干净,竟就这般嚣张,让人怎么看咱们家!” 周氏听着这话,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响,她这几日,一直下意识的回避这件事,可是此时听着女儿的话,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是啊,要是朝廷的人来复查这个案子,那她的安哥儿,岂不是又要进一回大牢,而且这回,指不定能不能出来呢。 周氏一下子就慌了,急忙一把拉住了白淑柔,急声道:“淑姐儿,安哥儿可是你的亲哥哥,你可是有什么法子,一定要救救他啊!” 白淑柔嗤笑着甩开了周氏手,语气冷淡:“我能有什么法子,你们做这件事的时候不曾与我商议,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再有三头六臂,又能如何?” 周氏都快要哭了,可是想着白淑柔的婚事,心中又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好淑姐儿,你哥哥是个混账,母亲知道这回是他错了,日后也一定会好好教导他,但是他到底是你亲哥哥啊,要是咱们家失了势,你日后进了王府只怕也站不稳脚跟,母亲求你了,你好歹拉他一把吧。” 白淑柔心中有些厌恶,这样的借口,说实话她已经听厌了,但是不得不说,又很有道理,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我如今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只有一点,罗娘子一定要拿捏住了,不能让让她翻供,如此此事才有转圜的余地。” 周氏心中惶恐,急忙将这话在嘴里重复了一遍,然后立刻给白淑柔保证:“我记下了,我这就和你父亲说。” 说完又顿了顿:“我这就让人去找你哥哥回来,我不会再让他给你惹事的。” 白淑柔有些厌恶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周氏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而白淑柔在周氏离开之后,原本的神情渐渐变得冷漠起来。 刚刚那话不过是安慰周氏的罢了,知府那边,既然敢往皇帝跟前递御状,那就说明,必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翻案。 再加上这其中还有本省的巡抚,那就说明此事只怕真的是板上钉钉,既如此,那如今白家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至于睿王,也绝不会因为一个白家,和一省的封疆大吏对上。 这件事,白家多半是要吃亏的。 想到这儿,淑姐儿冷笑一声,不过这又如何呢? 反正现在她已经脱了白家这个泥坑了,她和睿王府的婚事已经定下,无论如何也没有悔婚的余地,等她嫁出门,白家再怎么样,也罪不及出嫁女,无非是出嫁之后的日子稍微难过些,但是她自认也能有本事熬过来,等她在睿王府站稳了脚跟,那白家如何,她就更不关心了。 想到这儿,白淑柔再不多想,转身回了内室继续绣嫁妆。 听说睿王妃最爱老实本分的媳妇,那她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个态度来。 周氏从女儿这儿离开之后,便急匆匆回了自己院子,一回去就叫人将白安业从酒楼里押了回来。 白安业当时喝得醉醺醺的,正拉着酒楼一个唱曲的姑娘轻薄呢,就被家里的仆役火烧屁股似得叫了回去,不免积压了一腔的火气。 等回了家,到了周氏的正房,就忍不住高声道:“母亲,到底有什么急事,我正与朋友喝酒呢,您来这么一出,我日后在朋友面前怎么做人?” 周氏这会儿都急的火上房了,看着儿子不逊,气的狠狠拍了他一巴掌:“糊涂东西,都这会儿了,还惦记着喝花酒,你的案子还没有审结,这几日就老实些吧!” 白安业一下子愣住了,这事儿不是早就结束了吗?怎么还没审结? 然后他这才隐隐约约的想起来,仿佛知府的案子要重审,而知府的案子,不就关联着自己吗? 白安业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但是面上还是强笑道:“咱们家都和睿王府攀上亲了,我不信衙门的人敢得罪咱们!” 周氏恨铁不成钢:“衙门的人不敢得罪你,皇上派来的人难道会怕你吗?” 说着又狠狠的戳了戳他的脑门:“别出去胡混了,这几日收收心,我需得找你父亲商议商议。” 白安业听着这话眼神阴翳,许久才咬牙道:“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知府……”他比了个手刀的样子。 周氏吓的不轻,一把打掉了他的手:“糊涂!你胆子真是越发大了,这样的事儿也敢想!” 白安业咬着牙道:“不这样又能如何?等着人上门拿我吗?” 周氏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这才道:“你别怕,咱们手里攥着罗氏的软肋,她不敢翻供的,只要她不翻供,知府拿出再多的证据,咱们也能一推二六五,此事说不得就能不了了之,到时候再有睿王爷从中说和,一定不会有事的。” 白安业听着这话有些泄气,瘫软在椅子上,摆了摆手道:“您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完也不愿在屋里多待,起身就走了。 周氏看着儿子离开,心里的焦虑却依旧没放下,她刚刚那话,也不过是在安慰儿子罢了,若是真的不成,或许儿子的法子,也是一条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6 18:26:25~2022-03-27 18:0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叮咚 5瓶;樾萻、对我而言可爱的他 3瓶;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28节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乱局 周氏因为淑姐儿的提点, 一下子从与皇家做亲家的美梦中醒了过来,开始日日忧虑自己儿子日后的前程。 偏这几日白敬华一直不着家,每日里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 周氏几乎见不着他的人。 熬过了三两天之后, 周氏终于熬不住了,这天听到白敬华回来了,也不等他是不是会回后宅,直接带着丫鬟仆役杀去了前院。 她去的时候,白敬华正在书房里和人说话,外头还守着小厮。 小厮见着太太来了老爷书房也傻眼了,毕竟老爷书房是白家重地, 一向不许人靠近。 索性这小厮也机灵, 当即就将周氏拦了下来:“太太,老爷正在屋里与人议事呢,只怕此时有些不方便。” 周氏气了个倒仰, 一个奴才竟然也敢拦着她! “你给我让开!我找老爷有要紧事!” 小厮一脸的哭相:“太太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老爷吩咐了, 不让人进去。” 周氏气的直咬牙, 有心想要让人将这小厮押下去, 但是一想白敬华的性子,也不敢随意处置他的人,只能忍下气,冷声道:“我与老爷是夫妻, 老爷不让旁人进去, 难道还能不让我进去?” 小厮不敢说实话,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与周氏周旋。 两人来来回回拉扯了好几句, 周氏依旧没能进门, 正当周氏的气差点要憋不住时, 屋里终于传来了动静。 书房门打开了,白敬华面色冷淡的出现在门后。 周氏原本略显嚣张的气焰一下子没了火,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厮顿时松了口气,急忙转身给白敬华行了一礼:“老爷,太太过来了,小的……” 白敬华看都没看周氏,点了点头道:“你不必多言,守好门就是了。”然后又对周氏道:“夫人有什么事吗?” 周氏被白敬华这般轻视,心里又气又臊,可是想着她的安哥儿,她又只能硬着头皮回话:“是有关于的安哥儿的事情,我想找老爷讨个主意。” 白敬华微微挑眉,没想到周氏会说这个,他以为,以周氏的愚蠢,应当早就陷入了女儿嫁入皇室的美梦之中,彻底忘掉了这件事呢。 不过就算如此,白敬华也不见得对周氏高看一眼,只冷冷的敷衍:“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多管。” 一句话将周氏堵得哑口无言,她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的表情那样冷漠,好像这件事与他无关似得。 可这分明也是他的亲儿子啊! 周氏的心里顿时忍不住心酸,她总觉得,自打她嫁给白敬华之后,他便没把她放在心上,之前她只当白敬华对蒋氏念念不忘,可是这些时日过去,她却越发觉得,或许他本来就是这般冷心冷情的人。 周氏压着心里的苦楚,知道今儿是打听不出来什么消息了,只能姿态僵硬的对着白敬华福了福:“既然老爷早有定论,那我也不打搅您与人议事了。”说完转身就走。 白敬华看着周氏离开的背影,隐约间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愤怒,不过这又如何呢?白敬华眼神冷漠,她愤怒或是不愤怒,他都不放在心上。 周氏心底发凉的回了自己住处,脑子里乱嗡嗡的,一边想着老爷会不会舍了安哥儿保住白家,一边又想着,安哥儿到底是老爷的亲儿子,他应当不会这么狠毒。 可是周氏到底是白敬华多年的枕边人,白敬华是什么性子的人,她心里一清二楚。 所谓的血脉相连,对他来说都太过苍白,他唯一看重的,也只有他自己罢了。 周氏这般想着,心中越发悲愤,忍不住扑在榻上痛哭了一场,她的命为什么就这么苦啊! 而白敬华这边,送走了周氏,他回到书房,屋里的人对着他笑了笑:“小妹鲁莽,让贤弟为难了。” 原来与白敬华议事的,正是周氏的哥哥,周家的当家人周福海。 周家是延宁府第一的大海商,在整个东南都是赫赫有名,只可惜起家晚,家族底蕴薄,为了家族前途,又不想受制于人,便将女儿嫁给了当初虽然只是一个秀才,却文名颇盛,妹妹还嫁入了皇家的白敬华,如今十几年过去,周白两家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白敬华听了这话,神情也没什么波动,只淡淡道:“妇道人家,总是喜欢东想西想。” 周福海眸色微转,笑着试探道:“那贤弟对我那外甥的事情,可是早有打算?” 白敬华神色不变:“罗氏的家人都捏在我手里,她不敢翻供的。” 周福海听了忍不住一笑:“贤弟真是有手段,知府亲自派人护住的人,也能夺过来,想来我那外甥这次应当也是有惊无险。” 白敬华依旧没什么表情:“白家在延宁府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来的,若是知府大人愿意合作,大家也未尝不可分他一杯羹,只可惜卫知府太过碍眼了,竟然想要官府也掺和进海贸行当里头,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我们这些百姓哪里有利可图?与民争利,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周福海笑着抚掌:“是极是极,贤弟这话说的不错,官府还是老老实实收税即可,掺和这些可不体面。” 白敬华垂眸,没有再接话,周福海也很有眼色的转了话题,说起了旁的,主要是关于这次事件各家应当如何应对,因为眼看着朝廷天使就要来了,他们也必须得有个准备。 一时间,白府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白府平静,徐家这边可是热闹的紧。 因为杨静姝要从徐家发送的缘故,因此连嫁妆也得从本地购买现成的。 原本蒋明菀想着,到底是老师之女,徐家出了这个钱也未尝不可,但是杨如珪这个小书呆子却是个执拗的,非得自家出钱。 也幸好他出来的时候,与杨伯交涉过这件事,杨伯是做老了事情的人,因此准备的还算妥帖,一千两银子,也能让杨静姝风风光光的出嫁了。 但是让人无语的是,杨夫人至始自终,也没有只言片语捎过来,甚至一点东西也没送过来。 蒋明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杨静姝心里也是十分难过,但是想着自己如今这个处境,也没敢表达出来,只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默默垂泪。 不过蒋明菀最后到底还是知道了,毕竟徐家就这么大的地方,杨静姝情绪不对,一天两天的看不出来,三五天的总能看出来了。 可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劝慰杨静姝:“如今师母她老人家只怕还没拐过弯来,等日后想通了,想来也就好了,母女哪有隔夜仇呢,你别忘心里去。” 杨静姝听着这话就忍不住流泪,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柔声道:“母亲自来紧着我,如今我忤逆了她的意思,只怕这辈子也不能获得母亲的谅解了。” 蒋明菀语气一滞,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许久她叹了口气道:“你若是真的挂念这事儿,不如写封信,给师母解释一下。” 杨静姝此时却摇了摇头:“不必了,母亲的性子我知道,此时写信,只会越发激怒她罢了。” 既如此,蒋明菀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安慰了几句杨静姝。 也得亏杨静姝自己之前受了许多苦楚,是个能想得开的人,不然自己这样大喜的时候,母亲却是如此,还不知道心里多郁结呢。 蒋明菀这边的婚事开始轰轰烈烈的准备开来,徐中行府衙那边,也终于等到了从京城来的巡按御史。 这位御史来的时候,没有通报,因此等人都到了府衙了,上上下下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出去迎接。 结果一看来人,徐中行都愣住了,此人竟然是他的同科,当年中了探花的吴生静。 不过吴生静与他并没有多少交情,两人在翰林院同僚多年,加在一起话也没说过几句。 这其中有两点原因,一是因为吴生静这个人出身世家,性格极为高傲,为人处世也从不会看人脸色,恃才傲物,哪怕徐中行是状元,他是探花,他也不见得高看徐中行一眼,反倒是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让徐中行得了头名。 还有一个原因,就不足为外人道也,当年蒋明菀身为礼部侍郎之女,那也是一家女有百家求,其中求娶之人里头,就有吴生静,可惜后来蒋明菀却偏偏嫁给了徐中行。 如此两桩加起来,他们两个的关系能好才是怪事。 但是即便如此,徐中行却并不十分担忧吴生静会给知府大人穿小鞋,一方面是因为吴生静这个人虽然有很多毛病,可是人品还是值得信赖的,还有一点就是因为,吴生静既然能被派过来做巡按御史,看起来应当是十分受皇帝信任。 身处于这样位置的一个人,不会因为这点恩怨,就自毁前途。 这般想着,徐中行面上倒是十分平静,在同知的带领下,将吴生静迎了进来。 而吴生静在看到徐中行的时候,也十分平静,甚至还对他点了点头:“徐兄,近来可好?” 同知面上一喜,笑着看向徐中行:“竟是不知,二位是旧相识吗?” 徐中行点了点头:“吴御史与我乃是同科。”然后又对吴生静回了一礼:“一切都好,有劳吴兄挂念。” 两人在这边客客气气的你来我往,同知也咂摸出一点滋味来,虽说是同科,可这关系看着可不怎么好啊。 想到这儿同知心中一哂,想这些做什么呢,既然是同科,就算是关系不好,那也有点面子情,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这般想着,同知便欢欢喜喜的将吴生静迎了进去。 吴生静被迎进了衙门给他安排的住处,但是也只寒暄了两句,便主动要求翻看案卷,同时又看向徐中行:“你上的折子,皇上看过了,我来之前,皇上也曾叮嘱我,要仔细审理这件案子,因此还请徐推官将那些证据誊抄一份给我吧。” 这会儿口称徐推官,看起来应当是要公事公办了。 徐中行也不磨蹭,立刻应了。 等说完正事,吴生静也不与他们再废话,直接端茶送客。 等从吴生静住处出来,同知忍不住咋舌:“真是一点情面也不讲啊。” 徐中行没吭气。 同知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忍不住道:“慎之,此事事关重大,既然你与这位御史是同科,或可以找他陈述利害。” 徐中行看向同知,许久才道:“大人,我与吴御史的关系并不好,若我去陈述利害,只怕会适得其反。” 同知一愣,他知道徐中行并非言过其实之人,他能这么说,那一定是非常不好。 一时间同知满头冷汗。 “那,那这……”同知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但是幸好徐中行依旧淡定:“不必忧心,吴生静此人恃才傲物,但是秉性正直,不会因私废公。” 同知连忙用袖子擦了擦汗:“哈哈哈,希望如此。”他只觉得嘴里有些苦涩。 府衙这边一有来人,消息立刻就传到了白家等一干豪绅家中。 白家人在此前也一直想知道这次来的御史是什么人呢,等知道是吴生静之后,白敬华大喜过望。 徐中行来之前他可是仔细调查过这个人的,自然知道他与吴生静不和。 如今皇上却派了吴生静过来处置此案,那这说明了什么? 白敬华虽然不敢下定论,但是这局面对他们却是有利的。 一时间,白敬华也是松了口气,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舍弃自己的儿子。 这般想着,白敬华便给其他几个豪绅家也捎了消息过去,主要也是想要先稳住这些人,这几日过去,这些人已经有些心思浮躁了。 豪绅之家得到消息都很快,但是蒋明菀却是等到徐中行回家之后才知道的。 听说京里的巡按御史来了,她还挺为卫知府高兴的。 “总算是来了,想来卫知府也能早些恢复自由身了。” 徐中行却有些古怪的看着她,许久才道:“这次来的巡按是吴生静。” 蒋明菀有些迟疑,吴生静,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她想了又想,这才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他是不是你的那个同科?仿佛是榜眼还是探花来的。”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29节 徐中行看着蒋明菀,心里不知为何就突然松了口气。 她竟已经不记得他了,吴生静当年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子,甚至还去蒋家求过亲,她竟然不知道吗? 或者说是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徐中行心中忍不住生出些许的欣喜来。 但是蒋明菀却不知道他的心思,她是真的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但是如今既然徐中行提起来了,她又不得不开始苦思冥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只能皱着眉道:“是不是老爷与他关系并不亲近啊,我并不记得家里与吴家有什么交情。” 徐中行略显轻松的点了点头:“我与他关系的确不算好。” 这话说出来,蒋明菀又有些担忧了:“那这样,这次的事儿?” 徐中行嘴角露出一个浅笑,语气柔和:“你别怕,此事已经到了御前,吴生静他是不敢胡来的。” 这会儿他倒是不说吴生静秉性正直了。 蒋明菀顿时松了口气,笑着道:“那就好。” 说完正事之后,夫妻俩又说了说家里的琐碎事情,主要当然是杨静姝的婚事。 听着杨夫人一星半点的东西都没送过来,徐中行面色也不好看,沉吟了片刻道:“不必理会她,咱们只管自己行事即可。” 蒋明菀点了点头,她也不觉得徐中行会为了这个向杨夫人低头。 “除了这个,刘家那边也开始催着选下定的日子了,咱们什么时候选好呢?” 徐中行想了一下,这才道:“白家那边的婚期定在了三月二十五,出了正月就要离府,躲着这个日子便是了。” 蒋明菀有些惊讶,如今是十一月,出了正月才出嫁,那就要两个月之后,这日期倒是拖得长。 不过这个也不关她的事儿,因此蒋明菀只是点点头,便不再多话了。 两人用完了晚膳,这一晚徐中行留宿在了正房。 蒋明菀倒是没什么抗拒的,只是觉得今晚的徐中行好像显得格外热情,与往常不太一样。 但是她也没多想 ,毕竟徐中行在这种事情上自来折腾她,她早就习惯了。 等到第二天早起,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徐中行也早就走了。 任是蒋明菀脸皮再厚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幸好她跟前的丫鬟都训练的十分得体,大家表面上看起来都好像无事发生,因此蒋明菀也很快恢复了平淡。 因着徐中行这儿给了具体的时间,蒋明菀这边也就开始操作了,第二天就和男方通了信,男方也立刻就去找人算好了下定的日子。 就定在了一个月后,腊月初五,是个宜婚嫁的好日子。 蒋明菀接到消息后也没多说什么,只又让人告诉了杨静姝姐弟。 杨静姝自然躲羞不会多言,杨如珪却嘟囔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蒋明菀倒是笑着与他解释了几句,这段时日的好日子也就那几天了,若是不能定下十二月的,难免就要等到正月去,到时与白家撞了就不好了。 杨如珪这才满意。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杨静姝的婚事顺利推进,府衙那边巡按的查询案件也步步向前。 吴生静翻看完案卷之后,就去提审了几个证人,又亲自审问了卫知府。 其中重点审讯的是罗娘子。 罗娘子自打以诬告罪进了大牢之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之前巡道还在的时候,她几乎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性命之危,饭不敢吃,水不敢喝,甚至夜里都不敢睡踏实。 没几天白家人没把她害死,她自己倒是要把自己熬死了。 不过幸好卫知府和徐中行早有所料,在狱中也安排了自己的人,这才勉强护住罗娘子度过了最痛苦的一段时间。 等后来巡道离开,罗娘子这边的压力才少了一些,但是即便如此,如今的她,比起当初从徐家离开时的样子,已经是天翻地覆,面容削瘦蜡黄,头发蓬乱干枯,身上一股馊味,囚服也脏兮兮的分辨不出颜色,看着倒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年轻姑娘,而像是三四十岁的妇人。 吴生静见她时都被吓了一跳。 不过到底还是憋着气问了话。 罗娘子眼神木讷讷的,但是来来回回依旧是那番话,卫知府诬陷良民,她被迫附和。 但是吴生静却是有备而来,直接点名她父母家人被白家所制的现状,然后告诉她如果不说实话,那么不止是她,她的父母家人都是死路一条,如果她说实话,他会让人将她的家人都救出来。 罗娘子听着这话嚎啕大哭,但是却依旧一言不发。 吴生静知道她信不过自己,也不多言,只让她考虑考虑,然后转身就走。 罗娘子看着来人离开,忍不住泪如雨下,若是可以,她也想将一切都说出来,可是即便是为了她的家人,她也不能如此啊! 徐中行在听说了吴生静去了一趟监牢之后,神色并无多大变化,边上同知忍不住长吁短叹:“也不知道那个罗氏到底松没松口,要是她不翻供,此事也是难办。” 徐中行垂头,许久才轻声道:“大人放心,她会迷途知返的。” 同知只当他是安慰自己,只是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了。 身在府衙之外的白敬华也很快知道了巡按见了罗娘子的消息,他虽然觉得自己安排的十分妥帖了,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安。 下意识吩咐底下人:“去罗家关押的地方,将罗家父母的贴身物件带出来给罗氏看,让她最好学聪明点,这样大家都能活,若是敢胡说八道,那就一家子上路!” 底下人也早就习惯了这个安排,毕竟之前他就曾做过,因此也不敢耽搁,急忙下去了。 白敬华看着仆役离开的背影,紧皱的眉头还是没能松开,卫知府,还有徐中行,他们接下来会走哪步棋呢? 要说他们会这么轻易的认输,白敬华自己都不信,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机了。 这般想着,白敬华又让人加强了罗氏父母处的人手。 徐中行却仿佛对此一无所知,到了点就下衙回家,吴生静站在府衙廊下,看着徐中行出府,眼中意味深长。 他虽然自视甚高,却也不是个蠢货,徐中行什么城府他一清二楚,现在关键点就在罗娘子身上,他也相信,徐中行定然是早有了破局的主意。 只是这主意到底是什么,他却一无所知。 想到这儿吴生静忍不住哂笑,是什么有什么关系吗?只要能将这个案子妥当处置了,是什么都无所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7 18:08:19~2022-03-28 18:0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辞 18瓶;啦啦~ 3瓶;流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爱恨 徐中行回到家的时候, 家里看着十分热闹,仆役们进进出出,好似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叫住了一个人问了一句, 这才知道是夫人请了外头的人进府量体裁衣,还有挑选首饰。 这种事儿徐中行自来是不干涉的,只吩咐了一句让太太好好挑,喜欢什么尽可以留下,说完便回了书房,只是心里却在琢磨,她怎么想起来做衣裳了, 按着他之前的印象, 她每年换季的时候才会做一次新衣,虽然出身富贵之家,却并不奢费。 不过也好, 只要她高兴,每天做衣裳也可以。 徐中行踱着步回了书房, 又将平安叫到了跟前, 仔细吩咐了一番。 平安听这话, 面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等听完之后,立刻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一定办好, 咱们的人已经盯了有一段时间了, 昨个那边又有了动静, 看守的人增多了一些, 不过也不算什么。” 徐中行听到这话并没有惊讶, 淡淡道:“白敬华也不是傻子, 只怕已经感受到了危险,你也不要小看这些人,多带些人过去吧。” 平安又应了一句,然后这才从书房退出去。 徐中行靠在椅背上,神色深沉,时间越来越近了,这件事也该彻底解决了。 蒋明菀这边正看着蓁姐儿量尺寸呢,外头便有人回话,老爷回来了。 蒋明菀只是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也是他下衙的时候了。 倒是蓁姐儿笑着回过头看向蒋明菀:“母亲,要不要给父亲也做几身?” 蒋明菀轻笑:“真是你父亲的小棉袄,放心吧,不会落下他的。” 蓁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转头又继续挑花色了。 而蒋明菀也站起身来,让人拿了男子常穿的花色上来,给徐中行挑了几匹布料。 徐中行这人,自来在这种事上没什么概念,都是蒋明菀给他挑什么颜色他就穿什么颜色,自己从来不会挑选。 有一回蒋明菀硬让他挑选,他随手指了一个灰扑扑的颜色,蒋明菀当时就一口气哽住了,后来等衣裳做出来,也是多亏他那张脸过于出色,这才没有太过灾难。 也是自打那以后,蒋明菀便再不让他自己选衣服料子,都是自己先挑选了,再让人给他量体。 蒋明菀挑挑选选,捡了四个颜色,又在这四个颜色里各挑了两个花色,一共八匹料子,都是最上等的材质。 锦绣阁的老板笑的见牙不见眼,恭维的话不要钱似得往出说。 蒋明菀这话听得多了,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些东西放在延宁府虽然珍贵,但是若是在京中,却显得很一般了。 等到蓁姐儿挑完了料子,今儿的事情也算是差不多了,蒋明菀看着坐在一边一直默不吭声的杨静姝,忍不住道:“今儿做衣裳,主要也是为了给你做,你日后成婚,总得有几身新衣裳压箱底,这也算是我与我们老爷给你的新婚贺礼,何不再多选几身?” 没错,今儿之所以突然做衣裳,也是蒋明菀突然想起了杨静姝如今的情况,她这回来徐家,也就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而如今杨夫人又没有给送东西的打算,因此也就只能蒋明菀给她张罗。 结果杨静姝表现的却很克制,只意思着挑了两身,便再不愿意挑,最后还是蒋明菀主动给她又挑了六身,这才凑了八身。 如今听到蒋明菀这话,杨静姝的眼神从蒋明菀手中宝蓝色的料子上移开,低着头轻声道:“多谢夫人为我打算,不过如今这许多已是够了。” 见她不愿再挑,蒋明菀也不勉强她,又给扬哥儿挑了几件,约好了交货的时日,便让人离开了。 之后又是挑首饰,这个,杨静姝更不愿意先挑了,最后是蒋明菀给她拿了主意,挑了两套头面,同时也给自己和蓁姐儿挑了一些。 杨静姝看着有些无措,将蒋明菀谢了又谢。 蒋明菀看得出,她应当是很少受人这样的东西,因此神色也不大自然。 不过蒋明菀也能理解,身处高位骤然跌落,这放谁都受不了,就连他们自己家,也不是如此吗? 蒋明菀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再过多的为难她,等挑选完之后,就让杨静姝回去了。 倒了用晚膳的时候,徐中行也从前头书房回来了,蒋明菀一边招呼他坐下,又一边让人摆饭。 徐中行沉吟了一下道:“那几样料子我很喜欢,多谢夫人了。” 蒋明菀忍不住轻笑一声,她回回给他挑料子,他回回就是这句话,仿佛只要是她挑的他都喜欢似得。 不过蒋明菀倒也不好叫他尴尬,只温声道:“老爷喜欢就好。” 徐中行抿了抿唇,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可是看着她的笑,他又觉得有些心痒。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30节 之后两人坐下用膳,席间倒是很安静,今儿的菜烧的很好,蒋明菀没忍住多吃了小半碗饭,吃完之后有些胃胀,便想要出去走走。 没想到她和徐中行说了之后,徐中行也想一起出去,蒋明菀自然没有拒绝,因此夫妻俩又换上大衣裳,往外头小花园去了。 说是小花园,但是此时已经萧索的差不多了,只留几株冬青树依旧翠绿,两人绕着园子走了半圈,徐中行突然道:“这院子里景色不佳,来年再种些花木吧。” 他记得,蒋明菀很喜欢花木,他们在京城的那个家的花园,就被她填的满满当当,一步一景,可是这回来了延宁府,蒋明菀却并没有大肆整理这个园子。 徐中行想到这个便有些难受,他不后悔顶撞上司,也不后悔因为恩师被发配延宁府,只心疼她和儿女们跟着他受苦。 蒋明菀不知他这些心思,听到这话只是莞尔一笑:“不必了,这些冬青看着也挺好的,都说大道至简,我之前喜爱繁华盛景,但是如今看着这凄清的园子,倒也别有几分美感。” 徐中行听着这话,心中忍不住涌出几分热意,他知道,她这是借园子的事儿安慰他,他也没想到,她这样生来就没吃过苦的人,会为了他吃这样的苦。 这般想着,徐中行下意识便拉住了蒋明菀的手。 触手是一片软腻,让他心头一颤,等回过神来想要松手,却是再怎么也不愿意松开了。 蒋明菀也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有些诧异的看向徐中行。 但是徐中行此时却显得格外认真,他拉着她的手,在月下轻声对她道:“夫人放心,这园子虽然此时清冷,但是等到来年,也一定会繁华锦绣。” 蒋明菀听着这话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又忍不住笑着点点头:“这是自然。” 她说这话,就仿佛是吃饭喝水天经地义一般,徐中行看着她温柔的笑,只觉得满心鼓噪着不可名状的情绪,她信他,她竟然如此信他!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只是他的理智却在这一刻莫名断了弦,下意识一拉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蒋明菀这一晚过得糊里糊涂的,她被徐中行直接从园子里抱回了房间,之后的事情自然不言自明,但是她还是有些疑惑,徐中行怎么会突然发疯呢? 等她第二天早上醒来,她也是觉得有些无颜面对众人,当时应该许多人都看见了吧? 肯定都看见了! 除非这满院子的人都成了瞎子。 蒋明菀顿时不想起身了,只想窝在被子里,等大家都把这茬事儿忘了。 但是这一点无疑是不可能的,她这边一有了动静,那边的海棠便立刻走上前来,柔声问道:“太太可是醒了?” 蒋明菀不想回答,但是却也知道,自己不能自欺欺人,好歹她也当了许多年的主子,只要自己撑得住脸面,想来底下人也是不敢乱说的。 打着这样的主意,蒋明菀一咬牙,还是回了话:“醒了,伺候我起床吧。” 海棠这才撩开了帐子,蒋明菀仔细看她神情,仿佛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扶着她起身,又伺候她穿衣。 而外头的玉兰,也在此时端了洗漱的东西进来。 两人看着都很平淡,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蒋明菀尴尬的情绪这才缓和了一些,也装着什么都没发生似得,起身换了衣裳,洗漱净面。 等到收拾好了,海棠又回禀:“太太,刚刚姑娘和少爷过来请安,奴婢说您还在休息,便让两位主子回去了。” 一说这话,蒋明菀又是一阵脸热,她轻咳一声:“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早饭早就做好了,蒋明菀吃了顿不早不晚的饭,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往常可从没这样过,都是徐中行突然发疯,这才害得她丢脸。 不过幸好,很快海棠就来回事儿了,蒋明菀心里这层莫名的尴尬这才消散。 等到处置完家事,蒋明菀算是彻底过了那股尴尬劲儿,而海棠却看着有些欲言又止。 蒋明菀一挑眉,道:“可还有别的事儿?” 海棠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小声道:“上次太太说的那事儿,那人,那人想要来给太太请安。” 蒋明菀一回想,这才了然,面上立刻就有了笑:“这是大事儿,让他来便是了,我也正好给你们当个媒人。” 海棠一听这话,面上也有了笑,急忙给蒋明菀行礼谢恩。 下午的时候,海棠的那个未婚夫果然入府了,蒋明菀大致看了一下,长得是个白净的模样,说话也很有章法,从表面来看,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但是想着上一世的事情,她到底还是多了句嘴:“你与海棠的事儿,我都知道了,这几日你便在府城里安心待着,不要随意外出,我这边定下了日子,会知会你的。” 那人一愣,没想到太太竟然会亲自给他们挑好日子,不过这也是好事儿了,立刻谢恩。 蒋明菀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让人出去了。 等人走了,她看向海棠,此时的海棠已经红了脸,比起往常的干脆利落,倒是多了几分娇美。 蒋明菀笑着道:“人是个好人,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 海棠羞涩的谢了恩,一边的玉兰看着,也是有些羡慕。 蒋明菀则是心下琢磨着,什么时候也把玉兰的事情给办了,这样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蒋明菀这边操心着保媒,徐中行那头倒是意气风发,他今儿看着都比往常都好说话了许多,原本那些摄于他的冷面不敢多问他话的书吏们,这会儿看着他情绪不错,也敢上前来奏事了。 而徐中行今日也的确格外的好说话,甚至还安抚了几句一个没处理好事务的书吏。 这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自来都没有的事儿。 大家伙儿也都在猜徐推官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只是都没猜到点子上。 等到中午的时候,徐中行原本准备回家用膳,结果却被吴生静给拦住了,他笑眯眯的看着徐中行,道:“我与徐兄多年不见,不知徐兄今儿可有时间,与我一同用顿膳?” 徐中行皱了皱眉,他是想要早早回家的,可是吴生静的要求,却也不能轻易的拒绝。 最后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应下,经了昨晚的事儿,想来她此时心情也不平静吧,自己可能还是有些孟浪了。 “吴兄哪里的话,你来延宁府,自该我为你接风洗尘才是。”徐中行平静的应了下来。 吴生静很满意,两人便一边闲聊一边走出了府衙,朝着府城中的酒楼走去。 蒋明菀这儿得了徐中行中午不会来的消息,也是松了口气。 经了昨晚的事儿,她还真有点尴尬,也有点不敢面对徐中行。 倒不是说害羞什么的,只是她不懂徐中行那般行事的原因是什么? 她之前只当她们是一对表面夫妻,徐中行心中另有他人,可是他的这种行为,又让她心中凌乱。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蒋明菀掐了掐掌心,想要将这个念头埋藏在心底,她不该多想的,哪怕是做一对表面夫妻,她该有的也没少了她,又何必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呢? 蒋明菀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平淡的开始吩咐厨房今日中午的菜单。 吴生静来找徐中行,当然不是为了吃饭,他还想打探一下徐中行这边的进度,以此来确定自己该如何行事。 徐中行当然也多少了解他的心思,因此当吴生静打听的时候,他也没有回避,只道:“巡按大人想要何时开审想来都是无妨的,卫知府的清白,也要仰仗您的公正严明了。” 吴生静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徐中行这边已经成事了,如此倒也不必他多费口舌了。 如此,吴生静面上的笑倒是真了许多:“我也不过是奉旨办事罢了,徐兄客气了。” 说完两人又是一番推杯换盏,很快就吃完了这顿饭,然后一起回了府衙。 等到晚上徐中行回来的时候,蒋明菀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和他说话也没露出什么异样,徐中行看她如此,心中倒是有些空落落的,只是面上却一丝都没露出来。 两人用完了晚膳,徐中行便去了前院,蒋明菀送他出门,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这几日折腾的有些过了,她可不想再折腾了。 而徐中行,在前院也有要事,他将平安叫进书房,问他今日行事的结果如何。 平安满脸是笑:“老爷放心,人都到手了,那院里的人也都控制住了,没一个跑的,只怕现在白家人还不知道咱们这边的情形呢。” 徐中行满意的点点头:“你做的很好,待会儿去账上支取一百两银子,五十两你自己留着,剩下五十两,打点好底下的人。” 平安立刻笑着谢过徐中行。 之后徐中行又叮嘱了一系列的事情,主仆俩这才将事情议定。 而等到平安离开,徐中行站在窗边,看着外头深沉的夜色,却不知该不该去后院。 许久,他长叹一声,转身走到书房里屋,看着墙上挂着的皎如明月的那人,到底没敢再回后院。 这一晚,蒋明菀也终于睡了个安稳觉,只是梦里,却仿佛又有些怅然若失。 吴生静是个十分雷厉风行的人,接到徐中行的暗示之后,也不管别的,先定下了开审的日期,然后让人在衙门外张榜公示。 这一动作,一下子引起了延宁府里的舆论,不止是士绅们观望,连那些平民老百姓们,也开始议论这件事。 只是与士绅们的担忧不同,百姓们都觉得知府大人是个好官,这回朝廷来人,也一定能还知府大人清白。 而白家在知道了这事儿之后,家里的氛围也紧张了起来。 周氏三番四次去找白敬华问这件事,白敬华都糊弄了过去,他心里也是有些不耐烦的,只觉得周氏这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遇见事情就一惊一乍的,安哥儿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难道自己就会看着他吃亏吗? 周氏却并不这么想,她是了解白敬华这个人,更是将他的薄情看的清清楚楚,这事儿只要没有百分之百的保证,那么安哥儿就是危险的,她相信,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白敬华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安哥儿。 也是因着这个,随着日期的一日日接近,周氏心中越发烦躁憋闷,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安哥儿的那句话,只要解决掉……那他们不就…… 可是她不过后宅妇人,便是想做,也没有法子,只能依靠白敬华。 这般想着,周氏一咬牙,又找上了白敬华的书房,这回她不顾外头小厮的阻拦,闯了进去,结果进去却看见白敬华并没有和人议事,只是坐在那儿看书。 见她进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淡淡道:“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周氏只觉得自己的血都是凉的,自己的儿子危在旦夕,他还有功夫在这儿看书! 周氏脑子里嗡的一下,顿时失去了理智,她两三步上前,一把夺过白敬华手里的书,流着泪嘶吼:“明儿就是正日子了,老爷竟然还能看得下去书,咱们的安哥儿该怎么办啊!” 白敬华皱了皱眉,有些厌恶的打量了一下周氏,冷哼道:“无知妇人!此事我自有道理!” 周氏彻底崩溃了,哭着瘫软在地上:“老爷总说自有道理自有道理,却从不告诉我,老爷到底有没有将我当成一家人,我为了安哥儿的事情都快急疯了,老爷也不与我多说一句,在老爷心中,我到底是什么人啊!” 白敬华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他是最恨人在他面前哭闹的,尤其还是周氏。 “我不告诉你,自有我的顾虑,你身为白家主母,应当识大体顾大局,而不是在此做出如此泼妇之态!” 周氏被这话刺的心都凉了,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都错付了,这人的心肝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何能如此冷漠。 见周氏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白敬华心里这才舒服些,到底做出了一副安抚的姿态:“你放心,这事儿我早有安排,安哥儿不会有事的。” 这样干巴巴的安慰之词,哪怕是周氏也不敢信,可是看着眼前之人眼底藏着的厌恶,周氏也知道,自己今儿只怕是哭死在这儿也无用。她咬了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冷声道:“既然老爷不管,那我也只能自己动手了,只盼望老爷到时候别后悔!” 说完转身就要走。 白敬华却心中一惊,和周氏了解他一样,他也是了解周氏的,这个女人心有多狠,他一清二楚。 但是之前他利用周氏的这份狠毒,觉得很好用,可是现在周氏要是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儿那…… 白敬华不敢多想,立刻高声道:“来人,快将太太请回正房,太太病了,这两日都不得出房门!” 周氏悚然一惊,瞪大了眼回头看向白敬华。 却只见白敬华神色平静,仿佛刚刚只说了一句十分普通的话。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31节 接下来,便立刻有人进房,也不顾周氏的挣扎,架着她往出走。 “白敬华!你会遭报应的!” 周氏绝望的声音回响在白敬华耳边。 而他却只是淡淡的补充了一句:“堵住她的嘴。” 周氏就这么被堵了嘴架回了后院,她的眼中满是绝望的泪水。 第二日一大早,知府衙门升堂审案,结果还不到时候呢,衙门外头便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延宁府的士绅们也派了人过来打探消息,一时间人头攒动,热闹的不像样。 很快的,到了升堂的时间,外头的人越发激动,都挤着想要到前头去看,吴生静一身官府,从后堂走了出来。 他一拍惊堂木,堂内堂外,顿时一片安静。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3-28 18:08:10~2022-03-29 18:1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yace 10瓶;48751106 5瓶;有个双层下巴、青影若晚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惊人 这日蒋明菀自打起身便觉得有些不安。 追根究底, 也是因着今日正是知府大人那件案子开堂的正日子。 虽然早就知道应该并无什么波折,但是心里总归是有些担忧,蒋明菀一大早便让福安派了人去与衙门打探消息。 前一世她几乎没有关注过这些, 也就只能这一世找补找补了。 不过让蒋明菀意外的是,扬哥儿今儿没去学里,也没去看热闹,反倒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蒋明菀问了一句,这才知道,他早就被徐中行嘱咐过,今日不得出府。 说这话的时候, 扬哥儿面上有些不情愿:“父亲还拿我当小孩子呢, 我如今也是知道些高低轻重的,便是出去了,也不会给他惹麻烦。” 蒋明菀听了失笑, 心说你父亲可不敢赌这个。 不过嘴上还是安慰儿子:“今儿是大事,外头难免乱些, 你待在家里也是一样的, 我已经让人去打探消息了, 一有什么动静,你也能知道。” 扬哥儿瘪了瘪嘴,到底还是认可了蒋明菀这个说法。 而如今的府衙前,也和蒋明菀想象的一样, 热闹的紧, 也乱的紧。 吴生静升堂之后, 就传了卫知府上堂, 卫知府当然还是之前那番说法, 不卑不亢, 毫不退缩,吴生静看着他如此风度,心中倒也有了几分欣赏。 不过欣赏归欣赏,案子还是要秉公处理,吴生静很快又传了罗娘子上堂。 罗娘子此时的情形就有些惨了,比吴生静上次见她时还苍白了几分,整个人都在颤抖。 没别的,只因为她昨天刚刚收到白家人捎进来的家人的物品,她自此算是彻底绝了念想。 吴生静看她此时状态,微微蹙了蹙眉,看了一眼身侧,他知道,徐中行此时就坐在侧厅等候。 可是那边却好似依旧没什么动静,吴生静将疑惑压在了心底,转而继续审问罗娘子。 罗娘子这会儿已经被吓得有些崩溃了,但是巡按御史问话,她却还是语气颤抖的说着那一套话,仿佛这套供词已经刻入了她的骨子里。 吴生静一时沉默,这案子也是到这里就卡住了。 吴生静又看了一眼侧厅的方向,依旧没动静。 吴生静心里忍不住有些气,一拍惊堂木,让人传徐中行上堂。 这也是正常程序,因为此案就是徐中行带头给皇上上折子的,他算是当事人。 吴生静一声令下,徐中行也很快就来到了堂上,但是他却不是一个人来的,和他一起的,还有一对衣着简陋的夫妻,以及一个垂头耷脑的年轻男人。 吴生静眼睛一亮,知道肉戏来了。 而他的期待也没有辜负他,罗娘子一看来人,便一下子哭出声了,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 那老两口也是老泪纵横,哭着抱住了罗娘子。 “爹,娘!”罗娘子哭的不能自已。 原来这几人便是罗娘子的父母和哥哥。 两个老人也哭的不成,尤其是那个老妇人,摸着罗娘子的脸,哭的几乎背过气去。 看着几人哭了一会儿,吴生静这才道:“徐推官,你带着几人过来,所为何事?” 徐中行行了一礼,朗声道:“只为状告延宁府白家,禁锢良民,诬陷朝廷命官!” 吴生静心中一喜,知道事情终于有转机了,立刻道:“你细细说来。” 徐中行这才滔滔不绝的,将白家人怎么将罗娘子的家人偷偷带走,又用罗娘子的家人威胁罗娘子做假证的事儿说了一遍。 吴生静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眼神又看向此时已经止住了眼泪的几人:“徐推官所说可是真的?” 如今罗娘子没了这层挂念,早就不愿意受白家摆布,立刻哭着给吴生静磕头:“是真的,都是真的,他们昨天还送了我母亲的一个镯子给我,说我若是不按着之前的话说,就一家子上路,青天大老爷,草民也不愿意污蔑知府大人,只是父母受困于歹人之手,也是无可奈何啊!” 她哭的涕泪纵横,一边的父母也哭的不能自已,只念叨着是自己害了女儿。 外头打探消息的白家人看了这一幕,脸色一变,急忙匆匆转身回去报信了。 而吴生静此时却很激动,最坚实的证据,总算是出来了,他又拍了一下惊堂木:“既如此,那便传白家家主白敬华,和白家公子白安业上堂!” 吴生静话音一落,立刻有衙役去了白家报信。 而吴生静自己则是让人将罗娘子的父母都搀扶起来,还给他们派了坐,倒是一副亲民官的模样。 徐中行站在堂中,与卫知府对视一眼,两人的心中都松了口气。 白家人前脚刚接到官司生变的消息,后脚衙役就上门了。 白敬华表面上还没什么,但是老太太听着这话,却只觉得天旋地转,脑瓜子嗡的一声,当场差点晕过去。 等一阵忙乱过去,她才死命拉住了白敬华的手:“敬哥儿,你可一定要救救安哥儿这孩子啊!他可是你的骨肉!” 白敬华看着老太太攥着自己的手,心里不忍有些烦躁,这些人怎么对着他都是这句话,难道他就这么像不顾骨肉亲情的人吗? 可是这话他能与周氏说,却不能与老太太说,只能温声安抚:“老太太放心,已经到了此时这个情形,我自会与大局为重,但是安哥儿也是我的孩子,若是能救,我一定会救。” 听着这话,老太太眼中的光瞬间消散,她算是听明白了,他真是要舍了安哥儿! 老太太忍不住哭出了声,可是儿子这个选择,她却说不出错来,难道还要将儿子填进去吗? 孙子再重要,那也抵不过她的儿啊! 见着老太太不再纠缠,白敬华也算是松了口气,转身出了萱草堂,让人去将大少爷带过来。 仆役去找白安业的时候,他正在自己屋里醉生梦死调戏小丫鬟呢,结果酒都没醒,就被人提溜到了白敬华跟前。 他隐隐绰绰看着父亲那张脸,心里还有些糊涂。 “父,父亲,您这是?” 白敬华看着儿子这副烂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去衙门,你的案子开审了。” 白安业一下子被吓醒了酒,面上染上一层慌乱:“我我我我,那案子不是结了吗,怎么又要去?” 白敬华懒得和他多说,只吩咐了一句将大少爷捆起来,便直接朝着马车走去。 白安业还迷糊着呢,就被人捆了个结实,然后被人丢上马车,一路往府衙去了。 这一路上白安业也对白敬华苦苦哀求,但是白敬华却从头到尾都闭着眼养神,仿佛半点都听不到似得。 白安业只觉得心中越发惶恐,他不是傻子,他能看出来,父亲这是想要舍弃他了。 白家父子一到衙门,他们这个架势就先将人镇住了。 白敬华也丝毫不觉得丢人,亲自提溜着被捆的像粽子一样的儿子进了大堂。 徐中行只瞥了一眼,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心里却只冷笑了一声,也是真不出他的所料。 白敬华一进门就将儿子一脚踹倒在地上,然后对着堂上施了一礼,一脸诚恳道:“学生白敬华,见过巡按大人,此乃小儿白安业,听闻他有大罪,学生特捆他来见官。” 吴生静看着这一幕,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又冷笑一声:“白举人行事真是恰如其分啊,本官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白敬华仿佛没听出这里头的讽刺,只一脸沉痛道:“来之前,小人已经审问过这孽障,原来他竟然犯下如此大罪,拐带良家妇女,甚至禁锢良民,污蔑知府大人,实属罪该万死,学生不敢为他求情,还请大人严惩!” 白安业听着这话,眼睛都瞪大了,他是万万没想到,父亲竟然把一切都推到了自己身上,他挣扎着起身,怒声道:“我没做过!父亲你怎么能这么说!” 白敬华冷冷看了他一眼:“巡按大人在前,你还敢胡言乱语吗?此事若是你老实招供,或许巡按大人还会从轻发落,若是再敢胡言,那为父我也护不住你!” 白安业一下子哽住了,他听出了白敬华话里的意思,要是他不认,那他就绝不会保他! 白安业浑身颤抖,冷汗直流,他之前一直靠着白家大公子的身份,在延宁府胡作非为,可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一直在背后支撑他的白家,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 看着吓住了白安业,白敬华也不废话,直接道:“学生已经将此次帮助这个孽障的人都叫了过来,巡按大人可以随意审问。” 吴生静看着这一幕只是冷笑,好一招弃车保帅,这个白敬华,不得不说也真是个人物,连亲生儿子都下得去狠手。 可是此时没有旁的证据,他也只能先传了人上来问话。 这些人虽然各个都竹筒倒豆子似得招认了,没有半点反驳,但是说的话却也大同小异,纷纷说指派他们的就是白家大公子,与白家其他人毫无关系。 吴生静纵使早就知道会如此,此时也不免生气,他看了一眼已经抖成糠筛的白安业,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 “白安业,他们说的这些话,你认不认?” 白安业颤巍巍的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却被他眼中的冷酷吓的立刻垂下头,他将此事的情形在脑子里转了几圈,也找不出一丝一毫能脱罪的希望。 最后只能咬了咬牙,点点头:“草民,草民认了。” 听到这话,白敬华松了口气,吴生静却越发懊恼。 这个白家,果真滑不留手。 他下意识看向徐中行,却发现他依旧气定神闲。 吴生静不由有些气苦,心说我为你们操碎了心,你却如此安逸,真是太不公平。 但是心里再气徐中行,面上还是得保持理智,吴生静只能道:“既如此,那此案事实清楚,证据明确,卫知府系被污蔑,当堂释放,罗氏虽然污蔑朝廷命官,但是看在她是受人胁迫,孝心可嘉的缘故,可从轻处置,白安业,拐带良家妇女,禁锢良民,污蔑朝廷命官,数罪并罚,先压下堂去,改日再判!” 说完一拍惊堂木,立刻有人上前将白安业押了下去。 白安业此时终于忍不住高呼出口:“父亲,父亲你救救我吧,我日后再也不敢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32节 这个不敢,也不知说的是什么,但是白敬华听了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叹息道:“真是家门不幸啊!” 吴生静冷笑一声:“白举人教养失当,日后也该好好反省才是,否则日后要是再出了这样的事儿,只怕也没有一个儿子能担下罪责了。” 白敬华听着这话,面皮忍不住抽了抽,但是到底还是拿稳了姿态,恭敬的应了声是。 而吴生静,虽然讽刺了一波白敬华,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转头看见徐中行依旧神色淡定的站在那儿,忍不住开口道:“徐推官救友的名声已经传遍东南了,甚至陛下也有耳闻,如今友人获救,徐推官可还有什么金玉良言要说?” 徐中行也在意他话里的讥讽意味,只又行了一礼:“回大人,下官的确有一事禀报。” 吴生静一愣,他还真没想到,徐中行还有话说。 他立刻道:“说便是了。” 徐中行看了一眼白敬华,白敬华只觉得心下一惊,还没回过神来,徐中行已经从袖中掏出一份状纸来,高声道:“下官要状告延宁府士绅白敬华,侵吞良田,勾连周李几家,违规海贸,欺行霸市,逼死人命!” 这一句话,顿时石破天惊,吴生静整个人都精神了。 而白敬华此时的面色也是一片惨白。 知府衙门里头一波三折,但是如今的徐家却是平静无波,前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蒋明菀为了安抚儿子,便招呼他与女儿过来,几人一起玩连句。 扬哥儿虽然跳脱些,但是学问却不差,如今已经开始读五经了,这点难度自然不在话下。 而蓁姐儿也不差,卢先生也算是一代才女,蓁姐儿更是她的得意门生,对连句这种事,更是手到擒来。 至于蒋明菀,那更不必说了,她在闺中时的名声,便是因为才华出众才会传出来的。 母子几人一人一句的往下串连,一刻钟的功夫,竟没有一点的停歇。 最后还是因为一个字实在生僻,扬哥儿这才折戟。 他苦着一张脸,老大不高兴。 蒋明菀笑着安慰了他几句,但是下手的时候却没手软,在他的嘴唇上,画了个八字胡。 蓁姐儿乐的捂着嘴笑,扬哥儿气鼓鼓的鼓着包子脸,下狠话道:“下次一定不会输了!” 蒋明菀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那母亲就等着你大杀四方了。” 几人说笑完,蒋明菀又让人端了冰糖雪梨汤上来,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也是费嗓子,正好润润喉。 俩孩子都喝得很香甜,尤其是扬哥儿,狼吞虎咽的,喝完了咂摸着嘴还想要一碗。 蒋明菀不敢让他多喝,只让人又呈了小半碗过来。 这回扬哥儿就喝得细致多了,等喝完之后,还回味了一下:“母亲这儿的汤水最好喝!” 蒋明菀只是笑,这小子,就会说些好听的话,不过是他喜欢吃甜的罢了。 母子几人正谈笑呢,外头打探消息的人终于回来了,福安接到了消息之后,急忙匆匆来后院禀报。 蒋明菀听到福安过来,想了想也没让两个孩子下去,直接让人传了福安进来。 福安很快就走了进来,先是行了一礼,然后这才匆匆将堂上的消息一一禀报。 等说到最后,才顿了顿道:“老爷呈了状纸上去,巡按大人看了之后,面色微变,立刻让人将状纸上所涉人等俱都下狱,等日后再审,如今只怕衙役们已经去了各府抓人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也一愣一愣的,她是这么没想到,这件事最后还有这样的发展,她上一世的时候,只记得这件事的最后结果,至于徐中行做了什么,她没什么兴趣,也不想知道。 想到这儿,蒋明菀的神情顿了顿,好一会儿了才道:“既是如此,想来今儿中午老爷也不能回来用饭了,你待会儿让人做些老爷爱吃的,去给老爷送去。” 福安低声应了,这才退了出去。 蒋明菀则是坐在屋里叹息了一声,这还真是徐中行的行事风格啊,不动时静若处子,动时惊天动地。 只怕这延宁府的天,要变了。 吴生静看完状纸后匆匆下堂,倒不是他不想当堂审讯,只是这状纸里涉及的事情不小,他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敢有所动向。 不过他回了后衙之后思索片刻,便让人传了徐中行和卫云清过来。 这件事是他们两人惹出来的,那他们两个就一定有法子解决。 而卫知府这会儿才回了自己住处,刚刚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裳,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听到巡按传唤,他与来和他商议事情的徐中行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一副早有所料的模样。 于是也没有迟疑,很快就去了吴生静处。 至于此时的白敬华,他整个人是蒙的,甚至等进了监牢,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次徐中行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不仅要给卫知府平反,还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白家在本省根深蒂固,哪怕官司打到了省城,他也是不怕的,因为即便是两司的人,也得考虑考虑这里头牵涉的利益,毕竟白家涉足海贸,可不是一家一姓的生意,甚至藩台大人本人可能都有干股在里头。 这要是牵连出来,他们自己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可是现在,京城来人了,这可是皇上的人,要是官司打到了皇帝跟前,让皇帝知道,他们如此损公肥私,那下场…… 白敬华顿时面色惨白,此事,此事…… 这一日,徐中行果然没能回家用午膳,甚至晚膳也耽搁了,一直到天都黑透了,两个儿女也回去歇息了,蒋明菀这才接到消息,老爷终于回来了。 蒋明菀松了口气,她差点就要熄灯歇息了。 不过既然回来了,那就得招呼招呼,蒋明菀一边命人去厨房热饭,一边去让人问徐中行要在哪儿用膳。 只是去问的人还没出门,徐中行自己已经过来了。 蒋明菀急忙将人迎进屋,一边使人给他更衣,一边问道:“怎么今儿老爷回来的这么晚,可是衙门出了什么事?” 徐中行看着的确有些风尘仆仆,袍角都沾染着露水,他呼了口气道:“和巡按大人议事,耽搁了。” 蒋明菀看着他这副疲惫的样子,忍不住抱怨道:“有什么天大的事儿不能明儿说,非得今儿熬到这么晚。” 徐中行听着这话,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神情柔和:“也没什么,早些处置完早些了账。” 蒋明菀听着又气又笑:“再怎么紧要的事情,也是身子更重要,老爷可不能本末倒置。”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的时候,徐中行虽然后来坐到了高位,成为了当朝首辅,可是身体却多多少少出了些问题,比如说,因为饮食不调,胃一直不好,有一次还因着什么呕了血,幸好后来养好了,但是现在想着,蒋明菀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看着蒋明菀蹙眉,徐中行心里却很受用她的关心,语气也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夫人说的我都记住了,日后还要夫人多多提点才是。”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是蒋明菀莫名的有些脸热,只觉得屋里的氛围都好像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她侧过脸,只露出一段白腻的脖颈,很是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老爷饿了吧,还是先用饭吧。” 徐中行的目光在她的颈侧停留了片刻,这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因着之前的尴尬,他们这顿饭也吃的格外的安静,但是徐中行却显得很自在,在中途还给蒋明菀布了好几次菜。 蒋明菀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但是徐中行给她夹得都是她喜欢的菜,所以她也就别别扭扭的吃了,为了投桃报李,也给徐中行布了菜。 夫妻俩你来我往的,旁人看着倒是多了几分亲近,海棠的玉兰对视一眼,眼中都是笑意,太太和老爷这般好,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看了也觉得高兴。 这一晚徐中行虽然有事去书房处理了一会儿,但是最后到底还是回了正房休息。 他来的时候,蒋明菀已经睡下了,他换上寝衣,走到床边,借着月色,看着躺在床里之人的侧脸。 白皙精致的面容,即便是在夜色中也让他心驰神往。 他的眼神顿时转柔,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鬓。 这样也好,哪怕她不喜欢他,只要她这样好好的陪在他身边,他便心满意足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9 18:10:29~2022-03-30 18:0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梨雪梨梨 30瓶;白日梦想家 10瓶;吃奶黄包的鱼 5瓶;86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出行 因着白家的这一出戏, 也算是让延宁府的老百姓们开了眼。 第二天这消息便传的人尽皆知。 而白家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一下子,整个白家就炸了。 二房的李氏心里又是趁愿又是惶恐, 一边高兴大房终于倒了霉,但是却有怕整个白家都要受影响。 她一大早也不及仔细打扮,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去了老太太屋里打探消息。 她来的时候,周氏已经坐在老太太跟前垂泪了。 “老太太,如今这情势,咱们到底该怎么办啊?” 周氏哭的泪人一样,她的儿子丈夫都遭了难, 如今她虽然心里还怨恨白敬华心狠, 但是恐惧和不安却占了上风。 而老太太脸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但是看情形, 应当是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氏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给老太太行了一礼:“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听着这话, 倒像是引着了炸药桶似得, 冷哼一声:“到了如今这功夫, 还给我请什么安!我能安生吗?” 李氏没想到这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心里有些不忿,但是对着老太太,到底也不敢抱怨, 只能青着脸忍下了。 老太太倒也没有真的失去理智, 稍微发泄了一下, 就住了嘴, 只冷冷道:“既然来了就坐吧。” 李氏委委屈屈的坐到了另一侧, 心里却对大房的人越发没好气了, 若不是他们,自己今儿也不会无缘无故受这一顿排揎。 不过周氏这会儿可顾不上这个,只是流着泪问老太太:“老太太,如今老爷和安哥儿都下了狱,咱们是不是打点一下啊?” 老太太听着这话脸色越发阴沉,呵斥道:“如今白家本就在风口浪尖,你还要去打点,是怕敬哥儿身上的罪名不够多吗?” 周氏语气一滞,她只操心她的安哥儿在牢里受苦了,旁的便是想了也没放在心上。 老太太气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她沉思片刻,终于道:“去把淑姐儿叫来,如今家里能说的上话的,也许就只有淑姐儿了。” 周氏心里倒是有些纠结,要是淑姐儿掺和进这里头,那岂不是自己一双儿女都要陷进去,可是老太太的命令,她不能违背,只能低声应了。 而一边的李氏原本还想打探消息,可是看着老太太现在这一引就爆的性子,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嘴巴,想着之后还是让她家老爷打探一下吧。 之后老太太又吩咐了几件事,主要就是稳住王府长史那边,同时家里的下人也要看紧了,不要让他们趁着这个时机生事。 至于旁的,老太太却也不是很了解,最后只能让周氏回周家问问,毕竟周家这回也有人牵扯进去。 周氏想到这个,心里越发气苦,怎么自己的命就这么苦,什么坏事儿都让她遇上了。 且不说周氏在这边自怨自艾,徐家这会儿却也是十分热闹。 赵夫人一大早的就递了帖子要上门拜访,蒋明菀自然让底下人准备。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赵夫人终于来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33节 一起来的还有芸姐儿和文哥儿。 只是这会儿他们母子三人,一扫之前的颓废担忧,各个面上神采奕奕。 蒋明菀多少能忖度到她们的来意,如今看着他们气色这样好,她心里也觉得很高兴。 文哥儿自然由扬哥儿在前头招待,蒋明菀和蓁姐儿则是将赵夫人母女迎到了后宅。 蓁姐儿高兴的不行,她和芸姐儿已经许久没见了,自打卫知府出了事儿,芸姐儿闺学也不来了,她也不能去卫家,虽然还能通书信,但是心中却难免担忧。 如今总算是见着真人了,看着芸姐儿既没有瘦,精气神也好,心里便松了口气。 至于赵夫人,拉着蒋明菀的手,便是一通感谢:“这次的事情,真是要多谢徐大人了,若不是他,也不知道我们娘几个,又是什么情形呢。” 说着说着,竟然落泪了,蒋明菀看着也怪心疼的,急忙劝慰她:“也是卫知府本身就无过错,只是那起子小人污蔑罢了,我们老爷也不过是敲敲边鼓。” 赵夫人听着这话却摇了摇头:“你不必安慰我,如今这官场什么情形,我虽然不能说一清二楚,却也看了个差不多,这件事若是没有徐大人为我们老爷筹谋,哪怕他就是清白如水,该出事儿还得出事儿,这回我过来,一是为了谢你,二也是为了和你交心,日后只要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开口就是。” 看着赵夫人赤诚的目光,蒋明菀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说这人说话虽然直白,可是却也是个赤诚可爱的人,自己上辈子怎么就没发现这一点呢? 蒋明菀不再多想,也没接这个话,只转而邀请赵夫人进屋坐下,至于蓁姐儿和芸姐儿,则是打发她们出去玩耍了。 两人坐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杨静姝的婚事上,说到这个,赵夫人话就多了,笑着道:“如今那家早就安排好了,过几日就上门下定,他们家连房子也翻新了一遍,只怕委屈了杨姑娘呢。” 蒋明菀听了笑着点点头:“是个诚心的,这回静姝也算是遇上好人家了。” “可不是……”接下来赵夫人又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刘家的好处,只是说到最后,到底有些遗憾:“只是可惜功名不显,若是个举人,想来师母那边也不会如此抗拒。” 蒋明菀听着这话笑着摇摇头:“刘秀才年纪也不大,日后有的是机会。” 赵夫人听了这话转而一笑:“你说的也是。” 说完杨家的事儿,赵夫人又开始操心自家。 “文哥儿眼看着一日大似一日了,也不知道该给找个什么样的姑娘,我这儿也犯难呢。” 蒋明菀听着这话眸光微转,心说只要不和白家人扯上关系,那谁好像都更好一些。 但是这话现在却不能说,只能耐心的又安慰了她几句。 不过赵夫人也没担忧太久,很快又笑着道:“我听人说府城之外的灵云寺十分灵验,不如我们改天去拜拜,也能去一去这几天家里的霉气。” 蒋明菀自打来了延宁府也很久没有出去走走了,听到这话倒是有些心驰神往,不假思索就点了点头:“也好,您定个时间,咱们到时候一起去。” 赵夫人一听这话就乐了:“最好一家子都去,孩子们都带上,徐大人和我们老爷最好也一起去,如此才是诚心呢。” 蒋明菀好脾气的笑着应了,只是心里却有些拿不定,也不知道徐中行愿不愿意陪她去,她知道徐中行是不大信这个的。 赵夫人今儿这个时辰过来,自然是要留在徐家用午膳的。 蒋明菀为了招待他们,今儿的午膳也准备的格外丰盛,赵夫人尝着味道,直夸府里的厨子手艺好。 蒋明菀笑着谦虚了几句,还承诺日后若是卫家有事儿,就让厨子过去帮忙。 心里却忍不住叹息,这厨子能不好吗? 她刚刚嫁进徐家那会儿,吃不惯徐家的饭菜,好几日食欲不振,后来也不知道徐中行怎么捣鼓的,竟将一个一品斋退下来的厨子聘回了家,自此之后,她就再没有食欲不振过。 想着这个,蒋明菀倒是一愣,之前她总觉得徐中行待她平平,可是如今想着以前的事儿,她才发现,其实徐中行做了许多贴心的小事儿,只是她之前从不放在心上罢了。 想着这个,蒋明菀垂下眸,睫羽微颤。 用完午膳之后,赵夫人很快提出告辞,蒋明菀亲自将人送到二门上,看着他们上了马车离开,这才回转。 蓁姐儿攀着蒋明菀的胳膊腻在她跟前,笑着道:“母亲,幸好那件事过去了,今儿芸姐姐过来和我说当时的情形,我也觉得心惊呢,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蒋明菀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人都说祸福相依,如今祸事过去了,想来日后便都是福气了。” 蓁姐儿很愿意相信这话,笑着点点头:“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一边的扬哥儿却也跟着嚷嚷:“母亲,卫大哥约我明儿出去骑马呢,他好久都没有跑马了,我们是兄弟,我得陪陪他。” 蒋明菀又气又笑的看了一眼扬哥儿:“是你自己想跑马吧,倒是拿文哥儿来做挡箭牌,文哥儿文文静静的,怎么会喜欢这种事。” 扬哥儿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识破了,但是他脸不红心不跳,继续煞有其事的说:“母亲您怎么能这么想我,的确是卫大哥说他想去,我这才应了的,不信您去问卫大哥。” 蒋明菀轻笑一声:“我不问,你这个小滑头,只怕早就买通了文哥儿了,行了,你愿意去就去吧,只是不许骑来历不明的马,不许逞强,也必须让平安跟着,否则免谈。” 扬哥儿听到前半段话先是一喜,结果听到后半句就有些蔫吧了,要求这么多啊。 但是一想好不容易能出去了,他还是一咬牙应了:“行行行,您说的我都应了,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蒋明菀失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扬哥儿嘻嘻一笑,摸了摸被母亲拍过的脑门,心里觉得美滋滋。 下午的时候徐中行从衙门回来,蒋明菀和他说了赵夫人今日来的事儿,并且将邀请他们去佛寺的事儿也说了。 徐中行几乎没怎么考虑,立即就应了。 如此,倒是让蒋明菀有些诧异。 徐中行看她神情,忍不住道:“怎么了吗?” 蒋明菀抿了抿鬓边的发,轻声道:“我原以为您不信这个呢。” 透过昏黄的灯火,看着蒋明菀如凝脂一般的侧脸,徐中行眼神微动,但是语气却显得十分平静:“出去散散心也好,这几日你和孩子憋在家里也是辛苦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抿唇一笑,心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他竟是为了她考虑。 徐中行似是被她的笑晃花了眼,神情恍惚了一瞬,但是很快又恢复平静,但是语气却柔和了许多:“你若还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开口与我说就是,我们……夫妻,不必如此顾忌。” 蒋明菀没听到他那一瞬间的迟滞,但是听着这番话,心里也觉得有些欢喜,她凑上去将手搭在徐中行手臂,柔声道:“再没别的了,倒是老爷这几日看着有些疲惫,该好好休息才是。” 在蒋明菀的手搭上来的一瞬,徐中行整个人都绷紧了,至于她说了什么,徐中行却是一句都没听清楚。 等到蒋明菀听不到回话,下意识晃了晃他的胳膊,徐中行便再也克制不住,转身一把抱住了她,往里屋去了。 蒋明菀惊呼一声,心里迷惑,怎么突然是这个发展,只是她已经来不及多想了,之后的脑子里,只剩一片混乱。 第二天中午,赵夫人那边的消息便过来了,去佛寺的日子被定在了三天后,也正好是杨静姝订婚前,赵夫人的意思,也让杨静姝在成婚前给菩萨上一炷香,问一问吉凶。 这个蒋明菀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等去问杨静姝的时候,杨静姝也没反对。 最后终于确定,去往灵云寺的,便是徐卫两家人,以及杨家姐弟。 杨如珪对这事儿不是很热情,他就是个小书呆子,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有五六个时辰都待在书房,对这种既耽误时间,又没什么实际作用的事情想来敬谢不敏。 但是想着倒是事关姐姐的婚事,他还是没有开口反对,只是在走的时候,让书童给他多带了几本书,虽然说是出游,但是路上却也是可以看书的嘛。 等到几家子准备整齐,便朝着延宁府城之外的灵云寺去了。 这一走便是一个时辰,等到蒋明菀都颠的有些受不住了,前头才终于传话,到山脚了。 这话传过来,不管主子仆人,俱都松了口气。 不过马车也停了下来,据说前头有个茶棚,想着上山还有段路,老爷说让太太小姐们下去歇歇脚。 这个蒋明菀当然无比赞同,她在这马车里待着真的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而海棠和玉兰这儿听到太太应了,也立刻拿了脚蹬先下了车,想要在底下搀扶着蒋明菀下车。 但是等到下一刻,马车帘子外,却伸进来一个白皙修长的手。 这手蒋明菀太过熟悉,甚至她也曾暗地里夸过许多遍,修长匀停,骨节分明。 蒋明菀先是愣了一瞬,但是到底将手递了过去,下一瞬,马车帘子掀开,徐中行那张脸出现在帘外,他今日穿着一身浅青色的儒衫,并不正式,却越发显得风流写意,他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掀开了帘子,眼睛却是不离蒋明菀分毫。 那双眼很漂亮,只是因为往日都是带着淡淡冷意,因此显得不能亲近,但是此时看着她时,却又是如此温和,仿佛此时他的眼中只有她。 蒋明菀一下子只觉得手脚都轻飘飘的,仿佛是浮在半空中,在恍惚间就被他连扶带抱的接下了车,等到双脚着地时,这才回过神来。 她站在一侧,看着徐中行也将蓁姐儿扶了下来。 蓁姐儿笑着说了一句谢谢父亲,徐中行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又转过头来看向她,语气温和:“外头冷,去里面坐着吧。” 蒋明菀面上一热,这才发现自己呆愣的站在这儿已经很久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立刻道:“那就走吧。” 说完转身就往茶棚里去了,倒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徐中行站在原处看着她离开,眼中情绪翻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一边的蓁姐儿没察觉到父母之前的暗潮汹涌,和徐中行打了个招呼,就笑着往前去追蒋明菀了。 而徐中行在原处站了站,转身去找卫知府了。 蒋明菀一进茶棚,还没来得及收拾此时复杂的情绪,便看到了更加复杂的场景,一时间只觉得这世上真是无巧不成书。 白家人竟然和先进茶棚的赵夫人撞上了,而这撞上的白家人,正是白家二房。 蒋明菀心下一沉,只觉得有些不妙。 而赵夫人此时也正好看到蒋明菀进来,也先放下了心里的那点怒气,转而招呼蒋明菀进来。 蒋明菀觉得有些尴尬,不过想着是白家人做错了事儿,自己又何必尴尬了,也就心安理得了起来,笑着走到赵夫人跟前坐下。 至于白家那边,看着蒋明菀进来,李氏面上一黑,她可是记得清楚,当时罗娘子的事情之所以闹大,可少不了蒋明菀的挑唆。 本来她想着这几日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儿,自己的女儿的婚事只怕也危险了,就想带着女儿出来上上香敬敬神,没成想这么晦气,竟然正好遇到卫家人和徐家人。 李氏心里憋着气,倒是没看到女儿正满脸羞涩的偷看站在赵夫人身边,低声与他说话的卫继文。 卫继文这会儿也是在劝母亲:“母亲您别生气,犯不着和她们计较,父亲都不放在心上。” 赵夫人有些窝火:“合着你们父子都是心胸宽广,就我一个人心胸狭窄?” 卫继文哭笑不得:“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身份尊贵,又何必与他们计较呢,没得失了身份,而且如今白家倒了霉,他们只怕也长久不了,又何必争这一时的闲气呢。” 赵夫人听着这话倒还像些样,这才点了点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就是说了一句讥讽她的的话吗?也不见得他们少了一块肉,你快出去吧,这满屋子女眷,你待着也不合适。” 卫继文这才松了口气,又给蒋明菀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而慧姐儿看到卫继文出去,眼中也流露出一丝失落。 这一幕被蒋明菀尽收眼底,她心里越发沉了下去。 不说她对慧姐儿这个小姑娘有什么意见,但是两家人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慧姐儿想要进徐家是绝对不成的,而且若是真的强求,只怕两个人都会受伤害。 因此蒋明菀想着,还是要将这件事扼杀在襁褓之中。 不过此时人多眼杂,倒是不好说这些,蒋明菀只能将话压在了心底,只是和赵夫人说些有的没的闲话。 两人休息了片刻,李氏那边大概是的确有些坐不住了,就先走了,而她们在之后也很快离开了,毕竟这个茶棚也不多保暖,歇歇脚还行,一直坐在这儿就有些冷了。 等到一行人上了山,徐中行卫知府和杨如珪去了后头看佛像壁画,和蒋明菀几人则是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庙里上香求签。 蒋明菀自打重生后,倒也有些信鬼神之类的事情了,因此求得格外虔诚,先是求了徐中行一切顺利,又求了两个儿女日后都好,还在庙里给一家人都点了佛灯。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34节 后来去庙祝那里求签,蒋明菀手气最好,求了个上上签,蓁姐儿开心的不成,扬哥儿大呼小叫想要看看签文写的是什么。 一边的赵夫人也求了个上签,她十分满意。 最后轮到杨静姝求签,她倒是有些迟疑了,许久,才拿起签筒摇了摇。 最后落出来一个签文,蒋明菀眼尖看到了,是大吉。 只是签文有些古怪,她也没看懂,最后拿去让庙祝解签。 庙祝摇头晃脑好一会儿,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签文的意思是,若想所求得应,全在自身愿不愿意努力周全,若是本身无意,那么所求也如同镜花水月。 这签还是听着有些玄乎,但是杨静姝却看着若有所思,仿佛明白了什么。 蒋明菀多少能猜出来一点,不过她没开口,只招呼着赵夫人去后头歇歇脚。 赵夫人当然情愿,毕竟这一趟忙碌下来,她也累了。 至于庙里的人,听说知府夫人要歇息,自然也不敢怠慢,找了个知客僧,将他们领到了一个收拾的十分干净的小院子里。 看来是常在这儿待客的。 几家人进了屋,赵夫人让杨静姝去了东厢房休息,两个女孩去了西厢房,自己则是留了蒋明菀说话。 蒋明菀正有此意,自然顺水推舟留了下来。 不过赵夫人找她也只是说些家庭琐事,蒋明菀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心里却在琢磨怎么说这事儿。 她到底没能想多久,很快还是开了口。 “夫人,有件事我要和您说。” 赵夫人听着这郑重的语气有些疑惑:“有什么事儿你直说就是了。” 蒋明菀沉吟了片刻,这才道:“之前在茶棚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 她将白家的二姑娘看着卫继文时不一般的眼神说了一遍,说完之后这才道:“许是我杞人忧天了,只是我想着两家这个情形,到底是不好……” 蒋明菀没往下说,但是赵夫人的脸却已经绿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30 18:03:02~2022-03-31 18:1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104228 100瓶;樾萻 6瓶;沦陷区2201267号 5瓶;流易、暗牧、雪雾森林blo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婚嫁 看着赵夫人脸色, 蒋明菀也不敢再往下说了,只能等着她先开口。 而赵夫人似是被气狠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咬着牙道:“此事绝无可能,我的文哥儿,便是打一辈子光棍,也决不能娶白家的姑娘!” 蒋明菀听到这话也急忙安慰:“您也别急,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或许只是那姑娘剃头挑子一头热,我和您说这事儿, 也是怕着姑娘暗地里的心意被她家里那些人利用, 反倒伤着了文哥儿。” 赵夫人听着这话,原本满腹的怒意倒是消减了许多,许久才道:“你说的有理, 是我心急了。” 蒋明菀这才松了口气,她就怕赵夫人一时气上头, 直接明火执仗的打上门去, 那才是真真将捅自己的刀往人手里递。 但是赵夫人对这事儿还是有忧虑的, 忍不住道:“按理来说,白家小姐也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和文哥儿扯上关系。” 蒋明菀想了想道:“白家二房的一个庶子,好似就在竹山书院读书, 许是通过这条线认识的。” 这么想着, 赵夫人倒是模模糊糊记得, 这次遇到白家二房的人, 白家的二老爷不在, 倒是的确有个瘦弱的少年跟在李氏身侧。 只是那少年话少, 只沉默的站在一边,她倒是没注意到。 这般想了想,赵夫人终于道:“回头我问问文哥儿。” 蒋明菀叹了口气,她心里明白,赵夫人只怕还在担忧,文哥儿与那姑娘是不是暗通款曲,说实在的,其实她自己也有点怀疑,不过这都是没影的事儿,心里注意着点也就是了,决不能摆在明面上,不然对谁都不好。 两人说完正事儿,原本赵夫人高兴的心情难免染上沉郁,不过她倒也知道事关重大,因此强行克制住了情绪,休息完从屋里出去的时候,面上依旧是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 杨静姝和两个孩子都没察觉到什么。 来接她们的文哥儿也没察觉到,他还笑着对赵夫人道:“母亲,父亲和徐大人在后头碑林里看碑帖呢,说让您和徐家夫人自行其是,等回的时候告诉他们一声就好。” 赵夫人面对儿子心里难免有些尴尬,但是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笑了笑道:“也好,他们看得那些字啊画啊的,我也不大懂,我听人说庙里的兰花养的不错,不知如今可堪一看?” 一听这话,一边的知客僧立刻道:“如今正是墨兰的花期,也有几株寒兰打了苞,如今花圃那边也没什么人,夫人要看,尽可去的。” 赵夫人笑着点点头,却又轻声道:“我们路上来的时候,倒是也遇上了一拨人,不知那拨人如今在哪儿?” 知客僧也没防备,直接道:“她们进殿拜了佛之后,就在隔壁院里休息,刚刚又去了方丈处,听方丈讲经。” 赵夫人心里约莫有数了,便也不再多言,笑着道:“原来如此,那就麻烦小师父领我们去花圃看花了。” 之后一行人便往花圃去了,蒋明菀跟着看了一回,这花养的的确不差,负责养花的僧人介绍起来也头头是道,看起来庙里也是下了大功夫的。 花圃周围的墙上还有不少文人墨客留下的墨宝,其中不乏佳句,看起来庙里也有意将此地发展成一片雅地。 只是赵夫人不大懂这些,只觉得这花的确开的漂亮,倒是文哥儿带着杨哥儿欣赏了好一会儿周围留下的诗词,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赵夫人心里有事儿,也不愿意在庙里多待,生怕再与白家二房遇上,等到确认白家人不在方丈处之后,才去了方丈那儿听他讲经,听完之后,也不顾留饭,便让文哥儿去找卫知府他们,说要回家。 文哥儿虽然也疑惑,不是说今儿要在庙里用完素斋才回家吗?但是也不敢违背母亲,便立刻去找人了。 索性卫知府他们看完碑帖之后也没往别处跑,只在碑林附近一个亭子里喝茶说话,文哥儿一下子就找到了。 卫知府一听赵夫人要回去,也没多想,便立刻应了,和徐中行一起过来与蒋明菀他们汇合。 不过刚过来,就看见赵夫人她们正好与李氏一行人遇上的场景。 这也怪不得赵夫人,毕竟这庙也就这么大,之前没遇上,是因为李氏她们先来一步,赵夫人又处处筹谋,与她们正好错开,但是你再怎么竭尽人力,还是改变不了天意,该遇上还是得遇上。 赵夫人的脸有些黑,李氏心里也觉得晦气,生怕赵夫人又说出让人尴尬的话,看也不敢看她,招呼也不打一个,赶忙从岔路走了。 赵夫人心里松了口气,但是等看着那位白小姐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自己儿子时,心里又忍不住生出些许不满。 她皱了皱眉,只觉得此事棘手。 不过卫知府他们那边却是一无所觉,很快就走了过来,卫知府还有些疑惑:“不是说要在庙里用素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去。” 赵夫人心里有气,说话也不见得多软和,只道:“这一路这般颠簸,要是用完饭再回去,只怕怎么用进去的,就得怎么出来,还是回去用饭吧。” 卫知府已经习惯了赵夫人说话不讲究,但是在外人面前,难免还是有些面上挂不住,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夫人顾虑的是,那咱们就回去吧。” 说完也不敢再多说,急忙招呼着人走。 徐中行没有反对,只是第一时间走到蒋明菀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面上没什么不好的,这才放心。 “夫人这一次游玩的可还算尽兴?”他轻声问了一句。 蒋明菀点了点头:“这庙宇虽小,却暗藏风雅,是个好去处。” 徐中行抿了抿唇,小声解释:“这庙原本也不出名,是这一任主持来了之后,这才做了许多变化,先是在文人士子之中传出了风雅的名声,后来又因为卦象灵验,在妇人之间传播开来,自打那以后,这庙的香火便愈发鼎盛了。” 蒋明菀没想到这座小小的寺庙还有如此励志的往事,更没想到徐中行对这些事会如此熟悉。 她忍不住笑了笑:“老爷真是博闻强识。” 徐中行垂眸轻咳了一声:“也只是偶有听闻罢了。” 夫妻俩一边闲聊一边走到了马车跟前,徐中行又再次亲自扶了蒋明菀和蓁姐儿上车,不过这次蒋明菀就淡定多了,再没有露怯。 又经过一番颠簸,她们这才回了家。 不过因为或许是经历过一次了,这回蒋明菀表现的到没有去时那样难受,下了马车,甚至还吩咐了人将东西收拾妥当了,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而蓁姐儿几个人,早就因为太过疲惫早早回了屋。 尤其是杨静姝,她身体本就不好,因此这一趟下来,脸都白了,蒋明菀还吩咐灶上给她熬了燕窝粥,补一补气血。 至于蒋明菀自己,回了院子之后,先是洗漱一番,再换上家常衣裳,这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也顾不得休息,使人问了一下徐中行在做什么,听人说他在前院处理公务,便也不再多打听了,只吩咐厨房开始做晚膳。 这一晚的徐家虽然有些出乎之前的打算,但是也还算安安稳稳的度过了。 但是卫家就不同以往了,赵夫人是个藏不住话的,一回家,就把今儿的事儿和卫知府说了。 卫知府一听也是面色微变,他对自己的儿子是有安排的,期待也更大,便是一点风吹草动他也会重视,更不必说这样重要的事情了。 沉思片刻之后,卫知府便决定将儿子叫过来问问,毕竟他们在这儿猜来猜去的也没什么意义,而且他心里也是相信儿子的,不会做出和人暗通款曲的事情来。 赵夫人自然不会反对,立刻让人叫来了卫继文。 卫继文被人叫来的时候也是一脸的糊涂,他刚回来,正准备洗漱一番休息一会儿呢,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被父母叫到了跟前,心里还想是因着什么事,这么着急呢。 结果等听到卫知府的问话,卫继文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脸涨得通红,仿佛是煮熟了的鸭子。 “这,这,我与白小姐素昧相识,实不知,不知此事啊!” 卫继文虽然也是出身官宦人家,但是因为父亲要求严格,母亲对他也并不放任,因此如今这个年纪了,却还切切实实是个童子鸡,这种事儿光是想想就觉得臊得慌,更别说说出来了。 卫知府当然能感觉到儿子没说瞎话,但是这种事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他只能皱着眉继续道:“无风不起浪,此事也必有因果,你仔细想想,之前可曾与白小姐接触过,哪怕是一句话也行。” 卫继文听着这话只觉得脸上越发烧得慌,但是却下意识也不敢反驳父亲的话,只能垂着头仔细想。 想了半天才道:“我,我今儿也没看清楚白小姐长什么样,我,我记得,有一次我在书院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找不到路的姑娘,然后给她指了路,我,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白小姐。” 说完这话,卫继文的脸越发红了。 赵夫人在边上叹了口气,卫知府也终于松开了紧皱的眉。 “许就是了,白家也有人在书院读书。” 说到这个卫继文倒是点了点头:“我知道,是白家二房的白平,他是白家二房的庶出子,只是他父亲不大管事儿,他也不受重视。” 卫知府一听这话,有些疑惑:“他为何没有字辈?” 卫继文有些不好意思背后说人长短,但是父亲问了却也不得不说,只好小声道:“孩儿听人说,这是他嫡母给他取得名,他父亲什么也不管,任由他和他姨娘被嫡母磋磨,原本他们家里也有家学,但是他嫡母也不让他念,后来是他母亲拼了命求了他父亲,他父亲这才看在他一心向学的份上送他来了书院。” 听着这些白家阴私,赵夫人一脸的唏嘘,这孩子也够惨的。 但是卫知府却明显更阴暗些,道:“按理来说,一个大家闺秀来了书院,不可能与仆人分开,更不可能单独行事,但是那位白家姑娘却偏偏失了奴仆,又迷了路,这里头必有人捣鬼,而这捣鬼的人,多半落在这位白家庶子身上,你日后记得,离这两人远些。” 卫继文整个都呆住了,赵夫人也一脸诧异的看着丈夫。 而卫知府看着他们二人神情暗自一哂,夫人也就罢了,文哥儿这孩子也是被养的有些天真了,看起来以后还是得让他经些世事才是。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卫知府处理起来也很干脆,他直接吩咐卫继文,这几日先不要去书院了,等白家的事情了了再去,书院那边他会打招呼,他在家里安心读书便是。 卫继文自然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应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35节 之后卫知府又嘱咐赵夫人,赶紧给卫继文定亲,早定早安心,别等到日后被坏了亲事才知道后悔。 赵夫人最操心这个,一听这话立刻应了:“老爷放心,我已经相看了好几家了,一定不会耽搁。” 卫知府点了点头,觉得再没别的好吩咐了,又叮嘱了母子俩要守口如瓶,这才施施然去了前头。 赵夫人看着卫知府走了,这才拉着儿子长吁短叹,只觉得儿子的运气真差,做了好事儿却被牵连进这种事里头。 倒是卫继文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温声安抚母亲。 这头的李氏这会儿也已经用完了素斋,从灵云寺往家赶了。 她坐在车上拉着女儿的手道:“人都说灵云寺的香火最灵,今儿咱们娘俩来了一趟,日后想来你的婚事也能平顺,好孩子,别再操心这些,有母亲在,不会让你吃亏的。” 慧姐儿温水的垂着头坐在母亲身边,小声道:“女儿只想在母亲膝下侍奉,母亲也不要为女儿如此费心筹谋了。” 李氏听着这话,心里又是熨帖又是嗔怪:“胡说,我这样好的一个闺女,就该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你放心,母亲只有你一个,便是耗尽心力也要让你好好的。” 慧姐儿一听这话,眼圈便立刻红了,母亲费心替她筹谋,可是她心中……她只觉得有些对不住母亲。 可是李氏并不知道这些,她心里还是操心着女儿的荣华富贵。 “前几日那个同知的儿子,原本说得好好的,结果这几日也没回话了,这样踩高捧低的人家,不去也罢,咱们再找下家,一定比这家好……” 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话,慧姐儿倒是有些迷茫了,那些高门显户的门,就真的这么好进吗? 李氏母女俩回到家的时候,白家也是一片兵荒马乱。 李氏看着古怪,急忙回了自家院子找人进来问话,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是老太太今儿又找了大小姐去屋里说话,结果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太太气的背过气去,大小姐也流着泪从屋里出来了,脸上红红的,仿佛是被人打了似得。 李氏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自打淑姐儿和京里订了亲,那在白家就是金凤凰一样的存在,别说打了,一句重话也没人敢说,老太太倒是厉害,未来的王爷儿媳妇也敢打。 不过李氏倒也能想来这里头的道理。 之前老太太就找了淑姐儿过去,想要她与王府来的这位长史求求情,让长史去衙门给白敬华说句话,但是淑姐儿却说什么也不同意。 而那位长史就更无情,直接第二天就来找老太太,说是害怕路上时间太紧,耽误了婚事,不能等到正月了,要如今就走。 老太太一听这话气的急火攻心,差点当场晕过去。 自打那之后,李氏就觉得家里的事儿有些不大妥当,白家可能是真的要倒了,因此这次才会来求神拜佛,求个心安。 她也是没想到,老太太一次受挫还不罢休,还会再找淑姐儿一番。 她虽然是个做婶娘的,但是对淑姐儿的性子却看得一清二楚,自私自利,寡情薄意,这样的人,只要自己没受害,怎会管旁人好不好呢? 想到这儿,李氏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若是当时老太太让慧姐儿嫁到京城去,想来今日又是另一番情形了,自己这个闺女重情重义,到时候定会给家里求情的。 说到底,一饮一啄都是天定,老太太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氏心里这般想,白老太太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她此时躺在榻上,只觉得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她是真没想到,淑姐儿竟然会寡情薄意至斯,更没想到,淑姐儿对别人恨,对自己也狠,她脸上那一耳光,分明是她自己打的,现在反倒是成了自己不慈,逼迫孙女儿,而自己的孙女儿识大体,不给王府添麻烦。 想来这个场面,那位长史很满意吧。 老太太气的直咬牙,敬哥儿进去之前,前前后后给那位长史不下五千两银子,可是他拿了银子,如今却只是作壁上观,竟然一点不掺和,哪怕他跟前也有自己女儿的人,可是那人只是个小太监,根本不能改变什么,也就是传传消息罢了。 这般想着,老太太更是老泪纵横。 淑姐儿只当王府是个好去处,只当白家倒了她也能富贵,她只怕是错看了京里的情形。 睿王爷虽然不会悔婚,可是他也不缺儿子,淑姐儿失了用处,睿王爷嘴上不说,心里只怕也会厌弃这个儿媳,甚至牵连到儿子,到时候她面对的不仅是后宅的倾轧,更有自己丈夫的不满。 到时候,她又该如何? 老太太也就只能心里想想日后淑姐儿的悲惨日子,可是白家的灾难却是切切实实近在眼前的,她必须得扛过去。 这般想着,她下意识拉住了林嬷嬷的手:“牢里有消息传出来吗?” 林嬷嬷此时面上也是一副苦相:“还没有,老太太安心,迟早会有消息的,许是如今风声紧,大爷谨慎罢了。” 老太太却并不能心安,她总觉得,事情要不妙了。 蒋明菀他们去拜完佛的第三天,刘家人就上门提亲了。 因为对这门亲事的重视,刘家人下小定的礼节也很厚,甚至还有一对活雁,听说是刘秀才亲自去捉的。 蒋明菀知道之后,倒有些对刘秀才另眼相看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呢。 至于旁的,都是备的妥妥帖帖,十分丰厚。 蒋明菀看了还算满意,虽不及她成婚那会儿,却也不差了,之后她又叫了杨静姝来看,杨静姝看了,也觉得虽然不及自己初婚丰厚,但是其中心意,却比当时更用心了,因此也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蒋明菀看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觉得自打上次从庙里回来,杨静姝对这门婚事便比之前更加主动了。 就比如今儿,刘秀才的母亲上门,杨静姝待她就比上次更亲厚了些,刘老太太高兴的见牙不见眼,只拉着杨静姝的手不松开。 后头这般热闹,前头却也不差,几个大男人坐下,虽然一开始有些尴尬,但是等聊起了学问上的事儿,倒也说的有来有往的。 但是今儿也不是文会,说这些难免文不对题,后来还是一同过来观礼的卫知府转移了话题,话题这才转移到了亲事上。 杨如珪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姐夫,心里比较着两家的情形,比来比去,除了自家之前那些辉煌往事,刘家倒也没有输什么。 杨如珪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刘秀才是个好性子,比之前那个人可好的太多了,只盼望姐姐这次能过得好吧。 在留了刘家母子一顿饭,又奉上回礼之后,这次的小定这才算结束。 刘秀才和杨静姝的婚事也算是彻底定了。 杨如珪不愿意真的从徐家出门子,因此等小定结束之后,就执意要出去找个宅子。 徐中行也没拦着他,只让福安跟着,不要叫他受骗。 杨静姝听了弟弟的意思,也很同意。 她这几日虽然不说,但是不管徐中行夫妇对他们姐弟再好,那也是寄人篱下,她心里难免不安,也总觉得打扰人家。 如今弟弟这个心思,正与她不谋而合。 蒋明菀一开始还劝了两句,但是见姐弟俩都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也就不再多问了,毕竟这种事,还是要尊重当事人的意见,不要以为了别人好的名义强迫别人。 刚出了十一月,白敬华的案子还没开审,白家又传来一个消息,白家的大小姐,要出门子了。 这可和之前定的时间不同,一时间延宁府流言四起。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3-31 18:14:41~2022-04-01 18:0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荷 10瓶;漿漿榮榮、白桃与香菜 5瓶;樾萻 3瓶;懒虫的猫窝、3234011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挣扎 外头人怎么议论且不说, 光是白家自己,因着这件事就各怀心思。 周氏自然希望女儿早早的离开白家这个烂泥摊子,若是可以, 也尽量帮扶兄弟一把,可是她有知道淑姐儿主意正,压根不敢跟她提这一茬,生怕母女情分生分了。 而老太太被气的不轻,索性就装病不理事,甚至打算淑姐儿走的时候也不送她,看看她没了娘家, 到底还是有什么脸面。 至于李氏那就只是单纯的羡慕嫉妒恨了, 怎么淑姐儿就得了这样的巧宗,自己的闺女婚事就这样艰难。 就在这样的各怀心思之下,淑姐儿到底还是出门子了。 她虽然外表长得温婉, 可是性子却是极为要强的人,哪怕老太太这么不给她脸面, 她也丝毫不怵, 甚至还亲自去找了二老爷白文华, 请他送自己前往京城完婚。 可是白文华是个听老娘话的,压根不敢应,只含混过去,后来问了老太太意思, 老太太却是分毫不肯让小儿子离开, 最后只派了宗族里一个闲散的长辈出来, 总算是给王府留了些脸面。 这是白家自以为是的想法, 至于王府怎么想, 只看那位长史似笑非笑毫不在意的神情便知道了。 他压根不在乎, 一个庶子媳妇罢了,王府的庶子还少吗? 王府没有嫡子,那继承爵位的人,八成就是庶长子,再不行还有庶次子,白淑柔嫁的不过是王爷的第三子,不说爵位挨不着边,在府里也不见得多受人重视。 这样可有可无的人,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王妃都不在意,更何况他了。 不过该有的排场还是要走的,白家虽然已经风雨飘摇,但是到底还没倒,之前准备的出阁礼也得一一拿出来。 这就不能让他人代手了,二老爷白文华这个半辈子没管过事儿的人,这几日忙的后脚跟打后脑勺,就这,还是在几个心腹大管家的帮助下,这才勉勉强强摆平。 老太太则是从头到尾问都没问一句,只窝在屋里养病。 周氏怕女儿心里难受,去了淑姐儿房里安慰她。 却只见女儿满面冷意,丝毫不见半分难过:“都到这个时节了,还在这儿摆她老太太的谱,看起来白家倒得也不冤!” 周氏这女儿这样大胆的话吓的心惊肉跳,急忙流着泪捂住了女儿的嘴:“我的儿,母亲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只是如今眼看快出门子了,这样的话可万不能在人前提起,你之前在家里的时候,有我看顾着,可是等去了王府,却再没有旁人看顾你了,你那个小姑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被老太太惯坏了,是个骄纵的,与我关系也不睦,你去了好歹要温驯些,多奉承奉承她,好歹也要在王府站稳脚跟再说旁的。” 谁知白淑柔听了之后只是冷笑:“我有正经的婆母,何必与她一个妾室攀亲戚,母亲用这话教我才是本末倒置!” 周氏整个人都呆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道:“她再是妾,那也是王爷的妾,到底是一家人,总归不会害你的。” 白淑柔低下头,许久才淡淡道:“这可说不准,如今老太太这样恨我,指不定和这次姑母派来的太监怎么说呢。” 周氏一下子哽住了,是了,她都忙昏了头了,差点忘了这一遭。 一时间,心中越发气苦,忍不住又流下泪来:“我苦命的孩子啊!” 但是白淑柔却看着而并不害怕,黑亮的眼中,反倒是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命苦,我怎么会命苦,我日后便是皇家儿媳,嫁的丈夫再怎么不成也有个爵位在身,这点小事儿若是都做不好,那怎好享用如此的富贵,母亲,你别担心我,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反倒是你,日后你便是一个人了,也该为自己打算才是。” 周氏一愣,抬头看向女儿,似是有些不懂她这话里的意思。 而白淑柔也仿佛没有解释的意思,只转而道:“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母亲,你先回去吧。” 周氏心里还有些浑浑噩噩,但是却也不好打搅女儿,只能迷迷瞪瞪的走了。 看着母亲的背影,白淑柔眯了眯眼睛,不管怎么说,母亲对她还是很好的,如果力所能及,她自然不介意奉养母亲,可是若是自顾不暇,那也只能放任自流了,毕竟,她不过是个外嫁女,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三日之后,白府大小姐出阁,嫁的人家还是王府,这本该是轰动全城的一件盛事,可是却因为出阁之期提前的缘故,显得有些仓促。 但是即便如此,许多人还是去了,甚至卫知府也去观礼了。 不为别的,总得给睿王府几分薄面。 而那位长史也十分长袖善舞,对来观礼的府衙官员十分热情,尤其是京里来的吴生静,他热情的都几乎有些谄媚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吴生静能作为巡按御史被派出来,本身就说明他深受皇帝信任,和这样的人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不过吴生静对他却看着淡淡,只是坐下吃了杯酒水,甚至酒不到三巡,便起身借故离开了。 如此失礼,却没人敢说一句话。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36节 徐中行心理大概明白他为何如此不近人情,毕竟是皇帝跟前的人,总得和人避嫌,就比如白家大小姐出阁前的这段时日,虽然吴生静早就知道王府来人在白家,却一次都没有上门拜访过。 这就是分寸。 而徐中行几人,跟着知府大人,也只是多坐了一会儿,酒过三巡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等到府衙的人一走,剩下这些士绅们也很快纷纷告辞,仿佛少走一会儿,就会有人在后面追魂夺命一样。 如此盛事,最后却只落得个虎头蛇尾,长史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一边的白文华却不免长吁短叹,只觉得真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不过王府长史也没这个闲工夫听他长吁短叹这些,等到了吉时,便要走。 白家人将王府的送嫁队伍一直送到了城外三十里这才回转。 周氏哭的稀里哗啦,拉着女儿的手舍不得松开。 淑姐儿今儿也难免露出几分伤感来,眼圈红彤彤的,最后千言万语,却只汇聚成一句话:“您保重。” 周氏哭的越发厉害了。 只是吉时已到,她也无法违背,只能靠在丫鬟身上,看着载着女儿的车马远走。 等送完了人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老太太这会儿却是精神了,周氏一回来,就传了她过去。 周氏面上的泪痕都来不及洗呢,匆匆就去了萱草堂。 进去的时候,老太太一身鸦青色的袄裙,坐在正位上,半阖着眼,手里拨动着佛珠。 周氏看她这身打扮,有心说大喜的日子里不太吉利,可是到底也一句话都没敢说,只老老实实的走上前去,给老太太行了一礼。 老太太眼睛都没睁,只淡淡说了一句坐吧。 周氏内心忐忑的坐下,心里还是有些不明白,老太太叫她过来到底是什么事儿。 老太太也没让她等很久,很快就睁开了眼,拨动着佛珠的手也停了下来。 她一双锐利的眼睛,仔细扫过周氏的面颊,周氏只觉得像是被钢刀刮过一般,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今淑姐儿也抛下你走了,如此白家,倒是只剩下我们婆媳俩个孤家寡人了。” 老太太这话说的极冷,周氏听了心里只觉得有些不大舒服,许久才强笑了一下道:“老太太言重了,如今家里不还有二叔在,而且老爷在外头的关系也没断,此事总有转圜的余地。” 老太太却闭上了眼:“这话你也就拿来骗骗旁人,你先问问你自己信不信,我今儿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些闲话,今儿府城热闹,敬哥儿也趁着这个功夫,从牢里送了信出来,他的意思是,白家只怕要不成了,他和安哥儿也很难保住,咱们婆媳俩,还是尽快回乡下老家去,低调行事,想来那位巡按大人也不好为难咱们孤儿寡母。” 周氏再也笑不出来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呢? 怎么转眼间,原本烜赫一时的白家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她的孩儿,她的丈夫,只怕都要不得活了,这放在哪个女人身上,都是很难接受的一件事。 可是周氏除了哭泣,却再没有别的办法。 老太太这回也没生气,只是任由周氏坐在边上哭,而她则是又闭上了眼,继续拨动着手里的佛珠。 徐中行和知府离开了白家之后,就直接回了府衙,结果一回来,就看见吴生静坐在后衙正堂,仿佛是在这儿等着他们似得。 卫知府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道:“吴御史可是有什么事?” 吴生静浅浅喝了口茶,温声道:“刚刚收到消息,皇上命我们仔细严查此事,让巡抚大人也要配合此事。”’ 卫知府一听到这消息,人都振奋了几分。 他们这几日一直不审问白敬华,等的就是京里的消息,毕竟这件事牵扯的实在是太多了,要是一个不处理好,那连带着他们,只怕下场也不会太好,因此大家行事都格外谨慎。 如今终于等到了皇帝的旨意,那行起事来也便宜多了。 “不过还有件事。”吴生静打断了卫知府的欢喜:“在我们离开府衙之后,白敬华似乎通过人和外头的白家通传了什么消息。” 听到这话卫知府忍不住凝神:“此事也是早有所料,并不出奇,只是具体传递了什么消息,御史大人可知道?” 吴生静轻咳了一声,从袖中拿出一个纸条,递给了卫知府:“此事出我手,入你眼,不必再让旁人知道。” 卫知府原本要打开纸条的手顿了顿,看了身后的徐中行一眼,又看向吴生静。 吴生静只是笑笑:“当然了,徐推官也是可以看的,毕竟可是皇上亲笔表彰过的忠义勇直之人。” 徐中行仿佛没听出这话里的调侃,面上神色分毫不改。 而卫知府却是松了口气,要是真不让徐中行看,那自己这处境也够尴尬的。 卫知府很快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之后,面色微变,眼中生出怒意,他转过身,将纸条递给了徐中行。 徐中行倒是神情平静,便是看了纸上内容也不见分毫波动。 等纸条再次回到吴生静手中,他也收回了面前两人身上的视线,垂眸道:“此时事关重大,我会和巡抚大人商议的,若有可能,也会与都指挥使大人通情,你们不必担忧。” 卫知府顿时松了口气。 要知道,虽然每省都有三司,可是都指挥使司却一直游离于两司之外,一方面是因为文武之防,一方面也是因为都指挥使是直接听命与兵部的,哪怕是巡抚等闲也是调动不了他的。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本省其实是又两个都司的,一个位于省城的都司,一个位于沿海的行都司,而距离延宁府最近的,反而是那个行都司。 如此,其中调动越发显得尴尬和复杂,不过如今这事儿既然有大人物操心,他一个知府也就闭嘴了。 之后三人又商议了一下事情的具体操作,吴生静这才离开。 而等到吴生静离开之后,卫知府这才忍不住和徐中行道:“这个白敬华倒是大胆,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险恶之事。”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儿,他却连说都不敢说出来。 徐中行却很淡定:“地处边陲,不沐王化,自然胆子大些,只是却有些想当然了,几个贼寇,翻不起什么风浪。” 卫知府听着这话叹了口气,他们刚刚看的那个字条上,白敬华叮嘱了家里人一件事,要家里尽快与海外联系,解决碍眼之人。 至于这碍眼之人是谁,卫知府不问都知道。 幸好他们留了一手,将这字条掉包了,否则只怕此时还得出些波折。 毕竟他们如今已经查到了实打实的证据,白家人勾结海寇,打劫过往商船,却独独放过白家,这才使得白家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就在海贸上称雄。 现在抓住了白家,若是海寇们狗急跳墙,此事还真有些麻烦。 蒋明菀自然是不知道这番风波的,她如今在家里,正在于杨静姝说话。 眼看着出嫁的时日一日近似一日,蒋明菀也开始领着杨静姝理嫁妆。 在打理内务这种事上,杨静姝自然不要人教,但是对于她具体有什么嫁妆,杨静姝还不大清楚,得蒋明菀一点一点的与她交接。 杨静姝看着那单子上的一长串东西,虽然不及自己初嫁时丰厚,可是却也是杨如珪在能力范围内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杨静姝若说心里没有感怀那是假的。 在原来的杨家,大哥杨如瑾最受父亲的重视自不必说,她与大哥的年级相差也甚大,因此两人关系算不得亲厚。 几位姐姐也是早早就出嫁了,最后只剩她孤孤单单的。 后来终于又有了小弟,这个小弟年纪比她小几岁,在家里的时候也默默无闻,没什么关注,她便总是带着小弟玩耍。 等到小弟长大了,她也出嫁了,本以为日后见面的时日不多了,没成想又会有如此风波,他们姐弟到底是相依为命的又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 而如今,他们各自的人生,又再一次走到了分岔路口。 杨静姝心里有些激动,放下嫁妆册子,看向蒋明菀,轻声道:“夫人,我们杨家能有今日,多赖夫人和徐大人的照料,静姝感激不尽。” 蒋明菀听着这话一愣,继而又是一笑:“当年杨老大人在外子年幼时多般照料,悉心教导,使得外子能有今日成就,如有善果必有善因。” 杨静姝听着这话忍不住便想要流泪,父亲当年,爱才惜才,教导过扶助过的仕子书生不知凡几,可是如今能回馈这份善意的,也就只有徐中行了。 她忍住眼中酸楚,低垂眼眸,轻声道:“夫人如此谦逊,却让我不知道该如何言说了。” 蒋明菀轻轻一笑:“那就不必言说,日后好生过日子便是了,只要你与杨兄弟都好好的,我与外子便也心安了。” 杨静姝忍住泪,郑重的点了点头。 看着杨静姝如此,蒋明菀心中也忍不住一声叹息。 若是没有当年之事,也不知杨家姐弟如今又该是什么情形呢? 她记得清楚,杨静姝出嫁那日,她也是和徐中行上门去送过贺礼的,那时候杨家显贵,几乎半个京城的人都上门道贺。 哪怕以徐中行和杨言正的关系,他们夫妻也只捞得一个偏座。 那时候她坐在一堆贵妇人群中,甚至连杨静姝长什么样都没看清,给他们这一桌招呼敬酒的,更是杨家一个出了五服,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亲戚。 即便是这样,能进了杨家门,那也是各个与有荣焉。 可是如今那些荣华富贵,却如同过往云烟,尽数消散了。 晚上徐中行回来之后,蒋明菀和他说了今日杨静姝那些感激的话。 徐中行听了只是顿了顿,便道:“相比老师对我的深恩,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蒋明菀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没有多言。 夫妻俩等用完饭,蒋明菀正说要去小书房看书,徐中行突然道:“有件事要和你说,我在账上支取了一千两银子。” 只这么一句话,却没有说用途,这对徐中行来说十分罕见。 但是蒋明菀却很习惯他这样的行为,因为自打他被贬官之后,他几乎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每个月都会无原因的支取银子。 有时候是几十两,有时候多些,就上千了。 一开始她以为他是补贴杨家,可是后来这一世仔细观察了杨家情形,她却发现,徐中行应该并没有给他们这么多银子。 否则以杨夫人的排场,怎么可能还住着一进的院子,跟前就两个使唤的奴仆。 就徐中行支取的那些,早就足够在省城买个大宅子了。 因此她确信徐中行肯定是将这些钱挪作他用了,可是到底是什么用,她却说不上来。 只是她却也不多问,在这种事上,她还是相信徐中行的,因此她只是点了点头:“老爷既然有用,那就取吧,反正家里如今情境也算殷实,不急着用银子。” 徐中行见她没多问,心中不由一缓,他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小声道:“你放心,是有正经用途的。” 蒋明菀又是一笑:“这个我自然是信老爷的。” 徐中行见她笑了,心里这才彻底放下。 夫妻俩一同去了小书房,又是各自坐在书桌前安安静静的看书,在静谧的夜里,倒是显得格外的清净安宁。 白敬华自打把信送出去,就一直在牢里等消息。 可是他等啊等,却只等来了自己案子要开堂审理的信儿,丝毫没有任何他想听到的消息传来,那个和他相熟的狱卒也消失了。 白敬华的心里一沉,知道事情只怕有变,如此他心中越发惶恐,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只怕自己的事情露了馅,到时候,只怕就是倾家灭门的大罪了! 白敬华吓的浑身颤抖。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37节 一直熬到了开堂前夜,仿佛预示到了什么,白敬华反而是平静了。 他这一夜,坐在牢门口,透过一扇小小的气窗看着外头的夜色。 月亮很亮,夜色宁静,也不知这样好的夜色,他还能看几晚。 他能听到不远处儿子监牢里哼哼唧唧的声音,昨个儿子耍无赖不想吃牢里的东西,被狱卒给揍了一顿,他对这一幕几乎毫不关心,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若非这个祸害,他又如何能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惨笑。 或许他一开始就选错了,早知道卫知府和徐中行这样厉害,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对知府阳奉阴违。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白敬华等待着自己的最终结局。 第二天一大早,府衙开堂审案,传白敬华上堂。 白敬华整理了一下衣冠,似乎还想要保持他读书人的风度,可惜在这种情境下,只显得有些可笑。 他被狱卒推搡着往大堂而去,身后还有儿子的大呼小叫。 “我要申辩,我要招供,罗家人并未我囚禁,罗娘子也并非我威胁,这都是我父亲做的!也是他逼我招认的!” 白安业在这个时候喊冤,白敬华几乎没有丝毫的惊讶,毕竟他如今已经不能给儿子提供庇护了,哪怕是白安业这样愚蠢的人,也早就能够审时度势,知道其中轻重了,这也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倒是那个狱卒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忍不住道:“这真是你亲儿子?” 白敬华愣了愣,许久道:“亲的,血浓于水。”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 感谢在2022-04-01 18:06:24~2022-04-02 17:5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樾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关系 上堂之后的判决几乎是水到渠成, 卫知府一方证据确凿,而白敬华,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甚至也不敢攀扯出谁来。 因为他心里清楚, 现在认了,那他家里的人还有一线生机,要是敢攀扯进来什么不该攀扯的人,那就真一家子上路了。 因此白敬华自从上了堂就一言不发,等到证据上完,他只一句话,认罪伏法。 吴生静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隐约也能揣摩出白敬华的用意, 不过他却只是冷笑一声,并不以为意,他来东南, 一开始为的也不是这个,只是被徐中行算计进去罢了。 不过此时既然让他知道了, 那白敬华也就别想这么容易脱身。 因着这件案子是大案, 因此足足审了一上午, 午膳都是在堂上用的。 一直到太阳西斜,这才锵锵理清案情,白敬华仿佛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了,招认的也算痛快, 将外海的那些海寇都招供了出来。 此次堂审算是收获满满。 不过吴生静最后还是没有在堂上宣判, 只说他日再审, 便退堂了。 结果一退堂, 还没走出正堂, 就被省城来的几个人给拦下了。 各个都想要和他套近乎。 吴生静一眼扫过去, 有藩台的人,有臬台的人,也有巡抚的人。 不过巡抚的人好歹矜持些,剩下两个,汗都不知道落了几层,语气近乎于谄媚。 但是吴生静却不为所动,只淡淡道:“诸位大人不必围着我,此事也才刚刚审出来个头绪,日后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恕在下不能多做奉陪了。” 说完排开众人,抬脚就往后堂去了。 那几个官员顿时面面相觑,也不敢上前拦他。 而等到吴生静到了后堂,却发现卫知府和徐中行早就悠闲的坐在此处等候。 见着他过来,两人这才站起身迎了迎。 吴生静心里有气,心说我在这儿为了你们府城的事儿费心费力,你们两个倒是清闲。 这般想着,吴生静也颇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忍着气走进来坐下,这才讥讽道:“两位在这后堂休息的可惬意啊?” 徐中行没搭理他,卫知府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笑着安抚道:“吴大人辛苦了,咱们本来也想去前头等吴大人的,只是可惜等吴大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和徐大人挤都挤不进去,也只好先回来等您了,刚刚我与徐大人也正好将这次白敬华招认的罪状整理了一下,还请吴大人一观。” 吴生静听着这话,气才消了一些,矜持的点了点头,这才让人将罪状呈了上来。 这些罪状他都是看过的,因此如今也只是大致的扫了一遍,看着果然整理的十分细致,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徐中行,当年在翰林院的时候,徐中行就以细致周全著称。 他很快收回视线,点了点头:“不错,等到这次的事情了结,我也对皇上能有一个交代了。” 卫知府听到这话,心里顿时生出些许念头,立刻道:“那不知白敬华该如何处置呢?” 说到这个,吴生静却又打起了官腔:“这个卫知府就不必操心了,自有我和巡抚大人一同商议,总归是会给延宁府一个交代的。” 卫知府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也不敢再多问,急忙笑着点头:“交代不交代的,到不重要,只要事情能了结便好。” 见着卫知府这样识趣,吴生静也很满意,不过他下意识的还是看向了徐中行,淡淡道:“徐推官的意思呢?” 徐中行面色平静的看了吴生静一眼,然后行了一礼:“上官有命,下官莫敢不从。” 直把吴生静给堵了个结实,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心里又忍不住暗骂徐中行石头棒槌,不通世情。 徐中行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腹诽,几人说完正事,他就要跟着卫知府离开。 但是此时吴生静却叫住了他。 “别急着走,我还有句话要和你说。” 徐中行脚下一顿,卫知府也有些疑惑的看了过来,只是他到底圆滑,对徐中行笑着道:“既然吴大人与你有话要说,那也不急着回去,你们到底是同科,是该叙叙旧的。” 卫知府当然知道徐中行压根和吴生静无旧可叙,但是到什么地方说什么话,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卫知府一边告辞离开,一边给徐中行使眼色,意思让他稍微客气点。 徐中行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留了下来。 吴生静等到卫知府出去了,这才轻轻嗤笑一声:“看卫云清那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好似是将你留到了火坑里似得。” 徐中行没吭气,许久才道:“吴大人玩笑了。” 吴生静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但是到底想着身为官员的体面,这才忍住了。 他看着直挺挺站在堂下的徐中行,只觉得有些碍眼,指了指近前一个位置,冷声道:“坐下说吧。” 徐中行这才坐下。 吴生静倒是想要拿捏一番,但是等喝了一口茶之后,又觉得一直看着徐中行那张冷脸实在是碍眼,只能当即道:“有件事要和你说,在来延宁府之前,皇上对你的表现十分满意,你那个老丈人也是热心,前后不知串联了多少人,把你在延宁府这不到半年的丰功伟绩都捅到皇上跟前去了,皇上越发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还与几位阁部议起过此事,并命我叮嘱与你好生当差。” 徐中行听着这话起身行了一礼:“下官谨记皇上口谕。” 看他这样一板一眼的,吴生静倒是觉得无趣,语气有些嫌弃道:“还有你的那个老丈人也让我告诉你一声,戒骄戒躁,谨言慎行。” 徐中行听着这话,虽然是老生常谈,却也是切切关心之言,因此也郑重点了点头。 等捎完了话,吴生静也懒得和他多说,摆了摆手,便让他离开。 徐中行也不愿意多待,起身就告辞往出走。 结果刚走到门口,吴生静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她还好吗?” 只这一句话,就止住了徐中行的脚步。 虽然吴生静没有言明,但是这个她指代的是谁,他们各自都一清二楚。 徐中行心中罕见的生出些许怒意,他猛地转过身去,冷冽的眼神仿佛刀子一般:“此乃下官家事,大人何必多问?” 吴生静看着他的眼神,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忍不住叹息一声。 谁又能知道,像是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徐中行,竟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变色呢。 想到这儿,他哂然一笑:“徐大人别着急,只是想到故人,随口一问罢了,并无觊觎之意,我如今也有妻有子,生活平顺,不会自找麻烦的。” 徐中行心中并不信他这话,当年吴生静那样高傲,哪怕是出身顶级门户的书香世家之女都看不上,却偏偏主动去蒋家求亲,便可见他的心意。 只是他最后到底还是去迟了一步,因此这许多年来,吴生静对他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可是这种事到底也只能在心底里想一想,面上却是一句都不能说的,因此他只是冷着脸不说话。 看徐中行这个态度,吴生静便知道自己这番话是白说了,只能叹了口气道:“行了,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再没有别的话要说了,你去吧。” 徐中行转身就走,告辞的礼都未行。 吴生静心里暗骂了一句无礼,面上却是有些怅惘。 他倒也不是心里还有别的想法,只是有时候,得不到的,总是挂念最深的。 徐中行出了吴生静处后,心里的怒火还是难消。 当着他的面,打探问候他的妻子,这样的屈辱,任谁都无法忍受。 可是他也明白,如今他与吴生静的身份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他是皇帝心腹,朝廷的巡按御史,而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推官。 想到这儿,徐中行拳握的越发紧了。 迟早,迟早有一天…… 这日下午徐中行回到家,蒋明菀只觉得他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 这对徐中行来说,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因为他自来都是情绪不外露的一个人,不管好事儿坏事儿,你从他那张脸上,是无法得出直接结论的。 哪怕是蒋明菀这样与他相处了几十年的夫妻,有时候也是摸不准他的想法。 可是今天,蒋明菀却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他有些不高兴。 不是说那种低沉的,消极的亦或是愤怒的情绪,就是觉得好像是心里有事,但是却又不说的状态。 蒋明菀琢磨了一会儿,等到用完了饭,这才细细问道:“可是今儿堂审出了什么事了?我看老爷怎么不高兴?” 她听福安说,今儿一切都很顺利啊,难道是后堂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徐中行抬头看向蒋明菀,没想到她竟一直在关注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徐中行这才道:“没什么,只是衙门还有许多事没做,因此一时想的迷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38节 蒋明菀一点都不信,以徐中行的能力,就延宁府这点事儿能难得住他? 不过她倒是没有强逼着他把事儿说出来,只是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端过去,然后柔声道:“既然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那就别想了,以后的日子还长,不能计较一时的得失,谁的日子不是一点一点过出来的呢。” 徐中行接过茶碗,借着昏黄的灯光,就这么看着她,她的神情如此平静,没有愤懑,没有不满,更没有对他的怨怼,仿佛从京城来到这偏院府城,对她来说不值一提似得。 可是她越这样,他心里越难受,当初她嫁给他的时候,他发誓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可是如今呢…… 徐中行心中难免生出几分自厌的情绪。 蒋明菀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徐中行这么明显的流露出负面的表情,心下也是一惊,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她却也不必说,看着她那焦急的脸色,和她紧紧攥着自己手腕的手,徐中行的心顿时便有些飘飘然了。 他反手又握住了蒋明菀的手,一脸郑重的对她说:“夫人说的是,日子都是一点一点过出来的,我们家也会越来越好的。” 蒋明菀听着这话顿时失笑,原来他是在想这个,她倒是不知道,徐中行竟也有如此感性的时候,不过想来也是,从天之骄子沦落到一个小小推官,尤其是今儿还有从京城来的前途无量的同科作对比,任谁心中都会有波动。 想到这儿,蒋明菀心中倒是生出些许柔意,她顺势轻轻靠在徐中行身上,柔声道:“在我心中,老爷便是最厉害的人,咱们家的日子也一直过得很好。” 徐中行温香软玉在怀,整个人都僵住了,等听了这话,更是心潮澎湃,直接一勾手将蒋明菀抱了起来,往里屋去了。 蒋明菀也只靠在他的肩上,有些羞涩的不敢看人。 此事之后,徐中行和吴生静之间的关系越发僵了,卫知府也看出了些许端倪,原本还想从徐中行这儿打探些消息,但是徐中行嘴很严,根本问不出什么,卫知府只能偃旗息鼓。 不过也不敢再让两人单独相处了,生怕这关系再冷下去,只怕这次的事情也要受影响。 不过他也是多虑了,自打那以后,吴生静就忙碌了起来,整日里来往于省城和府城之间,有时候还会去沿海走一走。 一直忙到腊月中旬,这才差不多理清了事情的脉络。 而对白敬华案子的审理也一直停滞着,如今大牢被吴生静带来的人看的铁桶一般,就连卫知府等闲也进不去。 卫知府数着日子,也不知道这是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可是他也不敢催,只算着日子,知道这位巡按大人只怕是要在本地过年了,因此便让自家夫人帮着巡按大人置办些东西出来。 赵夫人要置办东西,第一个来找蒋明菀。 按理来说,蒋明菀也是不应该推辞的,可是他想着那回徐中行那般难受,却又不想与这位巡按大人有任何瓜葛了,只借口自己身体不适,推辞了这次的事儿。 赵夫人倒是没多想,反正这点事儿她一个人也能办,就叮嘱了蒋明菀好好养身体,还给她送了些药,便自己一个人置办年货了。 蒋明菀拿着赵夫人送来的药有些心虚,心里想着,等到明年,明年过年的时候,她一定好好给赵夫人赔情。 徐中行从衙门回来之后,也知道了夫人拒绝了赵夫人的事儿,他多聪明一个人,自然也揣摩出了这里头的意思,一时间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 高兴她念着自己,不好意思因着这事儿让她与人撒谎。 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人出去将他早早订下的那一套头面首饰提前拿了回来,亲自拿着去找蒋明菀了。 蒋明菀收了首饰十分高兴,压根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别的小心思,只是在高兴的空余里也忍不住恍惚,老爷给她挑东西的时候审美挺正常的啊,怎么给自己选的时候,就那么一言难尽呢? 这念头在她心中不过一闪而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到了旁的地方。 这个年徐家人过得还是很热闹的,蒋明菀领着闺女和杨静姝准备年货单子,扬哥儿则是跟着杨如珪和福安在外采买。 这是徐中行的意思,日后杨如珪到底要立起来,不能总依靠着老母亲和管家,而扬哥儿也大了,见见世面也好。 几人好几天跑下来,各个面上神色都不好看,哪怕是最爱往外跑的扬哥儿,都直呼受不了。 蒋明菀看了在一旁笑:“就该让你知道这世事的艰难,看看你以后还往不往外瞎跑了。” 扬哥儿直呼再也不敢了,打着滚儿的讨好撒娇,不想再去置办年货了。 但是蒋明菀却不会惯着他,只道:“你当时信誓旦旦给你父亲起了誓,一定坚持到底,我可不能让你坏了你自己立下的誓,好好办差,这才哪儿到哪儿。” 扬哥儿只能苦着脸应着,直把一边的蓁姐儿也给看笑了。 一家子就这么热热闹闹到了年跟前,腊月二十八,衙门里封印,徐中行也终于休沐了。 他一回来,徐家又更热闹了几分,扬哥儿闹着要徐中行带他去骑马,说是马场今儿就是年前开的最后一日了,再不去可就迟了。 徐中行却不急,仔细点了点他们这几日采买的年货,判了个合格,这才允了扬哥儿去骑马。 扬哥儿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早知道事关重大,他当时就该更用心些,指不定父亲还会给他再买一匹小马驹呢。 怀揣着这样的梦想,父子两人去了马场,杨如珪也跟着去了,他这几日可算是彻底一改往日闭门读书的风格,在外头跑了好几日,但是也不是没有收获,整个人看着比以前成熟了许多,说话也有章法多了。 杨静姝见了,都忍不住夸这个法子有效。 他们几人一直到晚上天都快黑透了这才回来,扬哥儿心满意足,杨如珪累的半死,倒是徐中行神色有些严肃。 蒋明菀心下一紧,简单问了几句,便将杨如珪和扬哥儿打发下去洗漱休息了,然后这才问徐中行:“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儿?” 徐中行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回答了:“这几日,吴御史一直不提审白敬华,没想到府城中竟然暗地里有流言传出,说是白敬华已经在牢里遭遇了不测。” 蒋明菀一皱眉,徐中行并非是会相信这些流言的人,他能这么说,一定有其中的道理。 “那老爷的意思是?”蒋明菀问道。 徐中行叹了口气,低声道:“自打上过一次堂之后,府衙中便再没有人见过白敬华。”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包括知府大人。” 蒋明菀一惊:“您是说?” 徐中行摁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一开始倒还好,说是为了保护白敬华的安全,可是时日太久了,不免让人多想。” 蒋明菀心下有些不安,前一世她一心不问前头的事儿,这事儿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她竟也没什么印象了,只是有一点她却是知道的,后来白敬华是自尽于狱中,算是给自己留了最后一点体面。 难道那个自尽的时间就在现在吗? 蒋明菀有些拿不准,只能小声安抚徐中行:“许是几位大人有旁的想法呢,反正如今这案子也不在府城手里了,老爷不必多操心。” 徐中行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松开,虽然话是如此,可是若是此事有了什么差错,那日后他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不过现在多想无益,徐中行只能先暂时放下这件事,还是等到年后再看吧,到时候无论如何,吴生静都得给个说法出来。 这个年因为有杨家姐弟在,因此过得格外的热闹,大年夜放烟花,那些烟花都是扬哥儿一个一个挑的,因此花样格外的漂亮,他骄傲的来蒋明菀跟前邀功,蒋明菀自然也笑着赏了他两个小银锞子。 扬哥儿把银锞子往自己的荷包里一装,一副小财迷的模样,念叨着要出去再买几个二踢脚。 晚上吃年夜饭,菜的样式,蒋明菀亲自吩咐了厨子做成京城样式。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北方人,虽然杨家姐弟老家在东南,可是她们自小就在京城长大,自然更适应京城的饭菜,因此大家都吃的美滋滋,杨静姝吃着吃着,眼圈都红了。 去年的年夜饭,她们家也是这般热闹,可是谁能想到呢,不过一年的功夫,便是天堂地狱。 等到初三,蒋明菀自然回不了娘家,只能领着几个孩子,对着京城的方向拜了拜,徐中行也跟着拜了拜,他叹息道:“岳丈为了我的前程十分费心,我实不知该如何感激他老人家。” 蒋明菀听了一笑:“你是他的半子,为你操心也是他应该做的,我两个哥哥都不见得多出息,大哥只是守成罢了,二哥性格跳脱,日后蒋家的门庭,必然是要衰落一二的,他也是盼着你日后有成,能提携一二罢了。” 蒋明菀将父亲的想法说了个七七八八,不过这些徐中行也能想明白,只是他没料到,蒋明菀会对自己如此坦诚。 因此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后也还是蒋明菀笑了笑:“行了行了,你我夫妻,还客气个什么劲儿啊,你日后记得多帮衬几分他们,便尽够了。” 徐中行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夫人放心,若是他日果有所成,一定不忘今日之言。” 蒋明菀自然是信他的,因为他上辈子也是这么做的,自己那个大侄子就是他亲自教导出来的。 这可是连她后来那几个孩子都没有的待遇。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先发后改。 第39章 、喜悲 等出了正月, 过年的热闹也慢慢消散了,徐中行开始继续上衙,几个孩子也开始读书。 蒋明菀跟前一下子就清净了, 不过也清净不了多久,杨静姝的婚事三书六礼已经走了一大半了,婚期就定在三月,她还得忙着操持这些。 不过杨家的房子已经找好了,按着杨如珪的意思,等过了二月二,就搬进去。 蒋明菀没反对, 只是给杨家姐弟又置办了许多家当。 是先置办完了再给杨家姐弟说的, 这下子他们姐弟不收也得收了。 杨静姝对蒋明菀十分感激,将她谢了又谢,甚至杨如珪也特意来了趟后宅, 亲自谢过了蒋明菀。 蒋明菀倒是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能帮就帮了, 也不费什么。 等到过了二月二, 杨家姐弟搬了出去, 蒋明菀亲自张罗了恭贺他们迁居的酒席,两姐弟此时看着比来时的神情好多了。 再没有之前的迷茫和无助,反倒看着踏实积极了许多,尤其是杨如珪, 许是这段时间见惯了人, 做惯了事儿, 行事也在没有之前那副书生气, 到底练达了许多。 两家人用完宴, 徐中行亲自押车将她们姐弟二人送到了宅子里。 因为他们就两个人, 徐中行怕出什么意外,因此那宅子也找的距离徐家很近。 很快就到了,宅子也不大,就一进半的院落,但是院子却很干净,房子也很新,杨静姝绕着院子看了一圈,心里觉得很满意。 杨如珪就更不必说了,这宅子就是他亲自定下的,他最满意的,还是院子里那株桂花树,树养护的很好,兆头也好。 而徐中行则是看着仆人将杨家姐弟的行礼卸下安置好,又留了几个仆人照顾他们姐弟,这才离开。 杨如珪将徐中行一直送了出去,一直看着徐中行的马车身影消失,这才回转。 心里只觉得这回来延宁府真是来对了,反倒比在省城的时候更加自在舒心。 徐中行从杨家回来之后,先去洗漱了一番,换了件家常衣裳,这才往后头去了。 到了后宅正屋,却看见蒋明菀正坐在屋里处理家事,见他回来了,头也没抬,只柔声道:“老爷回来了啊,且坐一坐,我先看完手上这本账册。” 看着她如此随意的与自己说话,徐中心心里反而受用,也没吭声,就坐在了她对面。 许久,蒋明菀终于落下最后一笔,对完了帐,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脖子,将账册放到了一边,这才抬头笑着看向徐中行。 “杨家那边都安置好了吗?” 徐中行点了点头,目光却在她揉脖子的手上流连片刻,轻声道:“你若是不舒服,便叫丫鬟来给你摁一摁。” 蒋明菀只是一笑:“不打紧,只是做的时间久了,有些僵了,我自己揉一揉就好。” 徐中行这才没再多说。 两人之后又扯了些闲话,蒋明菀这才有些好奇的问了问白敬华的事儿。 “自打老爷上次与我说了,我心里便一直记挂着,不知如今白敬华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39节 徐中行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猜度着,只怕人已经叫吴生静给送到京城去了。” 蒋明菀顿时一惊,然后又忍不住沉思片刻,这才道:“竟是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徐中行叹息一声:“不错,想来他一开始就有了这个打算,因此才会如此胸有成竹。” 蒋明菀点了点头:“如此也好,白家如今是个烫手的山芋,要是真留在延宁府,只怕也很难处置,省城那边的眼睛都盯着呢,不过若是去了京城,那便由不得他们了。” 徐中行颔首应和:“夫人说的很是,此事已经过去,白家那些人,我听人说好似也要回乡了。” 蒋明菀一听这话倒是楞了一下,前世的时候,白家后来也回了乡,但是回乡的下场却不大好,蒋明菀当时心里琢磨着只怕与徐中行有关,但是这一世,白家没有伤了扬哥儿,也不知道这人还会不会报复。 蒋明菀看了一眼徐中行,心里思绪万千。 徐中行也被蒋明菀这一眼看的有些疑惑,有心想要问一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按下不表。 二月十五,吴生静终于整理完了白敬华案的所有证据和罪状,然后便与卫知府告辞,要起身回京。 卫知府巴不得早早的送走这位瘟神呢,立刻张罗着人要给他送行。 但是吴生静却拒绝了,只说自己安安静静的来,那就安安静静的走,不必惊动什么。 卫知府也拿捏不准他的性子,索性也就由着他了。 不过再怎么安静,一杯践行酒总归是要吃的。 卫知府征询吴生静的意思,这个吴生静倒是没拒绝,但是却只让卫知府和徐中行作陪,其他人就不必了。 卫知府真是一点也不想让这两人见着,但是既然人家都开口了,他自然也不会拒绝,便答应了。 等到吴生静离开的前一天,卫知府和徐中行在府城最大的酒楼给吴生静践行。 几人要了个包厢,菜也要的都是本地的名菜,卫知府和徐中行先来,两人坐了一会儿,吴生静这才来了。 他今儿没穿官服,只穿着一身浅青色的道袍,宽衣大袖,显得格外儒雅风流。 几人坐定,又是一番寒暄,等酒过三巡之后,卫知府看出来吴生静只怕有话和徐中行说,也不在这儿碍眼,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看着卫知府出去,吴生静这才道:“徐大人,上次是我莽撞,你心里生气,我也理解,不过我本意并非是想要羞辱你,还请你海涵。” 这样高傲的一个人,能说出这话已经很罕见了,不过徐中行面上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淡淡道:“吴大人言重了,徐某并不做此想。” 吴生静叹了口气,也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他也是回去了才意识到,自己的那番话,不仅是刺痛了徐中行,还有可能给蒋明菀带来麻烦。 不过现在他却是一句蒋明菀都不敢提起来了,生怕再弄巧成拙,因此他立刻笑着又转移了话题。 “徐兄,你我也算同科,虽然往日里关系不亲近,但是我心里却也明白,你并非久居人下之人,这次的事情皇上十分满意,对你也很看重,你是前科状元,日后前程远大,还请徐兄一定不要自暴自弃才是。” 这话里有吹捧,但是也有一定的暗示,徐中行这样的人怎么会听不出来,不过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对吴生静欠了欠身:“吴大人谬赞了,下官自当尽心竭力奉公。” 吴生静见他懂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多说,其实他今儿这话也是冒着一定的风险的,只是之前得罪了徐中行,他也不好就这么走了。 毕竟或许别人不了解徐中行,他却是了解的,他十分确信,这个人一定不会就这么沉沦下去,迟早有一天,这人定会翻身,倒是要是得罪了这样一个人,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场践行宴办的还算愉快,几人酒足饭饱之后,也很快散了,一边的卫知府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还怕今儿再出什么事儿呢,幸好徐中行这人还是很识大体的。 第二天一早,吴生静就和他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卫知府也是一大早的去了衙门,才知道巡按大人已经离开了。 他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暗自钦佩,来时无声去时无影,也不与人结党营私,或许这样的人,才会被皇上所倚重吧。 吴生静一走,他将白敬华提前送往京城的消息便压不住了,从延宁府一路传到了省城。 藩台气的差点把桌子掀了,不为别的,要是真提前送出去了,那这会儿只怕已经到京城了,他们的那些准备也彻底失去了用处。 这个吴生静倒是大胆,竟然敢如此冒险,要知道,他的贴身侍卫也是在藩台的眼皮子底下看着的,可是这些人都没动,那就说明他是用了其他不在明面上的人动的手脚。 如此想来,他竟然还没进延宁府呢,就预备好了可能发生的事情,这般缜密的心思,也的确非常人能及。 藩台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虽然与白家的关系不算多密切,但是却也受过白家的孝敬银子,之前诬陷卫云清的事儿,更是他一手策划,如今主要人犯到了京城,那他的前程如何,只能看袁阁老念不念这份同科情谊了。 省城风云变化,延宁府却祥和平静。 白家人夤夜离开了他们在府城的大宅子,发卖了八成的奴仆,带着银子细软,一路往乡下去了。 等他们出了城门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没亮,老太太靠在马车里,半阖着眼睛,手里拨动着佛珠,跟前两个伺候的人,没一个敢说话。 许久,老太太终于念完了一卷心经,这才放下佛珠,抬了抬手,立刻有人奉了茶上来。 她浅浅的呷了一口,这才道:“这一路可还安生?” 林嬷嬷细心回话:“都安生呢,刚出了城门,再有两个时辰就到地方了。” 如今的林嬷嬷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身上穿着件半旧的衫子,人也有些灰头土脸的,老太太跟前的丫鬟大多发卖了,因此她这个管事嬷嬷如今也得做活。 而白老太太听到这个,脸色也沉了沉,白家老家那个地方她是去过的。 虽然也在县城盖了房子,可是比起府城来说,那是差得远了。 而且她们这次回家来是为了避风头,只怕县城也不能去了,最好回乡,可是乡下日子,她就真的能过得惯吗? 自己的那些儿孙们能过得惯吗? 老太太叹息一声,只觉得乏味透了。 许久才再次开口:“二房的平哥儿到底没有跟来?” 林嬷嬷低下头,小声道:“平哥儿说学里功课紧,而且也有住的地方,让家里尽不必操心了。” 白老太太冷嗤一声:“什么不必操心,我昨个还听人说,老二偷摸的将他叫到前头去,不知给了多少,也是个白眼狼,如今眼看着家里不成了,便觉着自己的翅膀硬了,想往外头扑腾。” 林嬷嬷听了这话急忙劝:“老太太别这么想,到底哥儿的学业重要,再怎么说也是白家的子嗣,二老爷自然也盼着他能用心向学,努力读书的。” 老太太更是不屑:“就老二那个脑子,能教出什么好儿子来。” 但是到底也没有再多说了,毕竟如今白敬华不在,她能依仗的,也就只有这个小儿子了。 之后的路上老太太这儿一直平静,只是二房哪里就不见得多平静了。 李氏哭哭啼啼的抱着女儿,难受的无以复加。 “你那个父亲,果真是个靠不住的,如今你的婚事这样艰难,还要一家子跟着回乡下去,乡下能有什么好人家,倒是那个小孽障,却是借着读书的幌子留在了府城,我们娘俩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听着母亲一口一个小孽障,慧姐儿也有些不大适应,急忙小声道:“母亲,兄长也是为了学业,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且既然祖母要回乡,咱们也自然在跟前侍奉。” 谁知李氏听了却啐了一口:“呸!什么学业,那样的小孽种,便是读了书,又能读出个什么名堂,你祖母要回乡,那是受了你大伯的连累,咱们家不过是无辜牵涉其中罢了,若是你父亲狠下心来跟你大伯家里分家,咱们不就能好好的留在府城了,至于老太太,自有大房照料!” 听着母亲的话,慧姐儿都有些无奈了,祖母就两个儿子,大儿子不在了,又怎么会让大房照料,还有分家的事儿就更不必说了,享富贵的时候是一家人,遭了难了,就别想撇清。 只是这话却不好和李氏说,她这会儿正生气呢,慧姐儿只能细细安抚,一边说婚姻之事都看缘分,一边又说自己也愿意在父母跟前多侍奉几年。 这才将李氏的怒气安抚下去。 可是李氏心里却是越发心疼女儿,她这样好的一个闺女儿,日后又该如何呢? 蒋明菀自然不知道这些内情,只一大早的就听人说,白家人回老家了。 她愣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再没多想。 等用完午膳之后,又被赵夫人请了过去,说是要她帮着给文哥儿相看。 蒋明菀都有些无奈了,她如今竟然成了专业的红娘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儿,她自然不会推辞,要知道,上一世文哥儿的婚事,就是她牵线搭桥的。 不过这一世文哥儿的选择就比上一世多多了。 有一个知府父亲,本府的所有大家闺秀,几乎都可以随意挑选,甚至省城里那些名门闺秀,也是可以高攀一下的。 但是赵夫人明显没有这样的野心,从官媒处打听出来的人家,都是本府的人。 蒋明菀一个一个看过去,竟然也看到了上一世文哥儿后来那个妻子。 不过她只看了一眼,就将名册放到了一边,要是她没记错,这两人成婚后,日子过得也不是多顺心,一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有些天真,还有些风花雪月,另一个则是被教导的一板一眼的标准闺秀,十分规矩,却是大字不识几个。 这样的婚配简直就是灾难,她也曾建议过卫知府另选他人,可是卫知府却十分看重门第,觉得两家门第相当,文哥儿又到了婚配的年纪,再加上白家的事情一闹,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人选了。 因此这才仓促的促成了这一对怨侣,蒋明菀后来听说,这女子膝下一儿半女都没有,与文哥儿之间的夫妻关系也很紧张。 所以这一世,还是及早掐断这条线吧。 赵夫人似乎也并没有看上这个女子,见着蒋明菀将她放在一旁,就连看也没看一眼,手里只捏着两个帖子,给蒋明菀分说。 “这有两个人十分合适,一个是周举人的女儿周氏,他们周家也算是延宁府的大家族了,家里出过几个进士,只是到了周举人这一代,只出了周举人一个举人,这才有些没落,但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听人说,周举人的儿子读书也很好,想来这位周姑娘,也该是个好的。” 蒋明菀虽然觉得这个逻辑有些问题,但是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上一世对这个周姑娘并无什么印象,也不知道她嫁了什么样的人家,但是不管怎么样,既然没什么消息传出来,那就是应该过得还不错,否则总有些小话传出来的。 因此她点了点头:“我听着也不错。” 赵夫人笑了笑,又拿起另一个帖子:“还有就是,就是我们老太太的一个侄孙女。” 说起这个,赵夫人面上有些尴尬。 “老太太如今在老家颐养天年,但是却也一直记挂着我们老爷和文哥儿,前段时候来信,说是她有个侄孙女,与文哥儿年纪相仿,又是个知书达理的,因此想要给文哥儿定下,我们老爷看了,却说好似也不是很差,让我琢磨琢磨。” 蒋明菀接过帖子,大致看了一眼。 是个姓宋的姑娘,家里是昌乐县的一个小地主,父兄都在,说是自小就知书达理,还附过来一张小像,画的倒是温婉美丽,只是不知道真人怎么样。 蒋明菀思索了片刻,这才道:“那你觉得如何?” 赵夫人皱着眉摇了摇头:“我们老太太的娘家我清楚的很,当年将老太太嫁给老太爷,就是因着老太爷是个读书人,可是老太爷英年早逝,老太太一个寡妇,不仅帮衬不上什么,还需要他们帮衬,因此渐渐的,那边几乎与家里断了亲,后来是我们老爷一步步起来了,这才又走动起来,这回这个姑娘,是我们老爷的大表兄家的闺女,那个大表兄我见过,人很是势力,只是嘴甜会说话,哄得我们老太太十分开心,他们家的家教,我是信不过的。” 但是虽则如此,若是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她却是不好驳回老太太的意思的。 蒋明菀看出来了她的纠结,只能温声道:“你也别着急,这事儿到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好的,你这边先拖一拖,或是将事儿推到你们老爷身上,老太太再怎么样,只怕也不好太过逼催儿子。” 赵夫人却摇了摇头:“你是不知道,我们老太太年轻时守寡,拉扯大了一双儿女,性子十分刚强,我们老爷轻易也不敢违抗老太太的话。” 蒋明菀听着这话叹了口气,这还真不好办了。 不过赵夫人却很快打起了精神:“也没什么,等到老太太知道了我们文哥儿能有个举人老丈人,想来也会高兴的,毕竟她最疼的,还是文哥儿。” 蒋明菀点了点头,老太太身处乡里,虽然眼界可能会窄一些,但是能抚养出卫知府这样的人,那一定不是个糊涂的,利弊总归是能看明白的。 说完了这两个,赵夫人又挑拣出几个条件差不多的。 蒋明菀看着各个好像都不错,一时间有些昏头涨脑的。 赵夫人自己更是迟迟选择不下一个,只觉得这个好这个也好,看的蒋明菀哭笑不得,有心说不如让文哥儿自己挑,但是却也明白这样不符合礼法,只能继续陪着赵夫人权衡。 原以为此时要纠结许久,但是没想到,第二天,赵夫人突然就和蒋明菀说,他们老爷给文哥儿定下了亲事。 蒋明菀一惊,急忙去了卫家。 去的时候,赵夫人满脸都是梦幻的笑,好像还在梦里没醒来似得。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40节 蒋明菀先是一惊,然后又忍不住笑:“夫人这样高兴,可是文哥儿找到了一桩好亲事。” 赵夫人激动地拉着蒋明菀的手,笑着道:“正是呢,也不知怎么就有了这样的缘分,昨个你刚走,我们老爷就回家对我说,不必选了,他已经和人定下了亲事,我急忙追问,这才知道,昨个他去省里述职,受到了巡抚大人的接见,听闻他有个儿子正在说亲,便说自家也有个闺女,正值婚配之年,要与我们家定亲!” 蒋明菀一下子惊住了,巡抚女儿下嫁,这是什么狗屎运啊! 巡抚大人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蒋明菀想不明白,但是既然卫知府已经定下了,她再多说就是失礼了,只能笑着恭喜。 “如此喜事,真是恭喜文哥儿了。” 赵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只是嘴上还念叨:“人家出身名门,嫁到我们家来可不能怠慢,我得再把文哥儿的聘礼归置归置,多加厚几分。” 蒋明菀不打断她,只笑着听她唠叨。 只心里却琢磨,巡抚有好几个女儿呢,也不知道是那个嫁到卫家来,但是不管那个,文哥儿也算是个不错的对象。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03 18:26:57~2022-04-04 18:0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梨雪梨梨 22瓶;白桃与香菜 5瓶;云想的甜甜、樾萻 4瓶;狡山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巡抚 蒋明菀虽然有心问一问是巡抚哪个闺女, 但是最后到底还没开口问,这种当口上,问这种话太失礼了, 还是等回去了再问问徐中行。 不过赵夫人也没冷着蒋明菀,拉着蒋明菀问了许多高门大户里头的规矩。 蒋明菀自然一一都细说分明了,赵夫人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很快就道:“高门大户里头规矩大,但是若是这姑娘嫁到了我家,我却是要当成亲闺女待的。” 蒋明菀听着直笑:“有您这么和善的婆母,也是这姑娘的福分了。” 赵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这人也不懂什么大道理, 却也明白投桃报李, 人家姑娘已经是下嫁了,自然该对人家好些。” 蒋明菀听着这些话,越发觉得赵夫人此人质朴纯善。 两人之后又说了些有的没的, 蒋明菀给她参谋着增添了几样聘礼,等用了午膳之后便匆匆回徐家了。 等回来之后, 才听底下人说, 老爷已经回来了, 还带回来了她最喜欢的点心,可惜她不在家,如今点心放在灶上热着。 蒋明菀听着这话心中一暖,虽然已经饱了, 却还是立刻让人去拿点心, 同时去告诉徐中行自己回来了, 以防备他万一有什么事儿找自己。 结果也没出蒋明菀的预料, 点心刚被人呈上来, 徐中行也来了后院, 他进来的时候,蒋明菀正低着头捻了一块点心往嘴里送。 他脚下一顿,很快又走上前来,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轻声道:“你在卫家刚用了午膳,若是吃不下便放着吧,日后你想吃,我再给你买。” 蒋明菀接过茶水,饮了半口,笑着道:“老爷买的,再怎么样也得尝尝味道的。” 徐中行心尖一紧,指尖下意识轻轻捻了捻。 他垂下头,露出有些泛红的耳尖。 而蒋明菀则是没有丝毫察觉,只问道:“老爷今儿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可是衙门今儿清闲?” 徐中行点了点头:“没什么事儿就早些回来了。” “唔。”蒋明菀沉吟片刻,到底还是张了口:“我听赵夫人说,卫知府为文哥儿与巡抚大人家里的千金订了亲,不知是巡抚大人的哪位千金?” 徐中行没料到她会好奇这个,不过思索了片刻还是道:“当时倒没说是第几女,但是琢磨着巡抚大人的意思,他的长女已经出嫁,次女和三女都年纪适合,只是次女是庶女,三女是嫡女,次女仿佛是已经有了婚配,三女却还没说下人家,指不定是三女。” 蒋明菀听了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却是有些叹息的,她之所以能记住巡抚家里几个闺女,主要也是因为上一世出了件惨案,巡抚大人的二女儿嫁给了巡抚大人一位同科的公子,但是没成想那位公子竟是个人面兽心的,成婚不到三年,那位小姐就香消玉殒。 偏因为两家的交情,这件事儿被压了下去,到底也没掀起什么风浪,蒋明菀能知道,也是因为有人在她耳边曾说起过这一茬。 她一开始以为卫家定下的是那个姑娘,想着也算是件好事,让她逃过这一劫,但是没想到,两人竟然已经订婚了。 徐中行也看出了蒋明菀情绪上的不对,立刻道:“那姑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蒋明菀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妥的,只是好奇问问罢了。” 徐中行知道她没说实话,不过也没多问,只顺着她又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旁的。 而蒋明菀却在琢磨着,得找个机会,把这消息放出去,虽然不能保证成事,但是好歹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巡抚与知府结亲,在卫家引起的风波不小,在巡抚家里引起的风波也很大。 巡抚大人姓张,年纪不小,后宅的情势也很复杂,前头有个原配,早早没了,只留下了长子长女,后头又有个继室,便是如今的巡抚夫人,又为他诞下了次子和三女,同时几个妾室又分别诞下了三子、次女和四女。 一家子平日里也是热热闹闹的,更不必提出了这样的大事儿的时候了。 巡抚夫人自打知道他自顾自与知府家里订了亲,脸拉的就没个笑影。 巡抚大人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在一边劝慰夫人:“那小子我看过了,是个向学勤勉的,否则我也不能把莹儿配给他,他父亲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家里的家底不差,莹儿嫁过去不会吃亏的。” 他不说这话还罢了,他一说这话,巡抚大人心里更委屈了:“老爷是看我妇道人家,拿话哄我呢,那卫知府什么家底,老爷没回家我就打听明白了,他们家也就从卫知府这一代才起了家,能有多少家底,我给莹儿找夫婿,也不图他有多大能耐,只盼着他家境殷实,能让莹儿过上好日子就行,老爷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 说着倒是流起了泪来。 张巡抚一看也有些难办,这个继妻比他小了许多,他自来对她多有包容,最看不过她这般流泪。 只能叹息一声,这才道:“你若是不愿,那就将芳儿许给卫家吧,反正我当时也没明说是哪个闺女。” 巡抚夫人的哭声这才一滞,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偷看张巡抚,柔声道:“可是老爷之前不是说,要把芳儿许给文家公子吗?这下子又该怎么与文家交代?” “她们姐妹换一换不就成了,想来文兄也不会介意的。” 张巡抚理所当然的说道。 张夫人心下一喜,这正正应了她的心意。 文家那可是世代书香的大户人家,听闻还和当朝的袁首辅有亲,要是莹儿能嫁到这样的人家,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可惜当年和文家定亲的时候,莹儿才十一岁,因此老爷只能选了十四岁的芳姐儿,她心里早就打着主意想要将这亲事夺过来,没成想到底让她趁愿了。 这般想着,张夫人立刻破涕为笑,笑着道:“还是老爷心疼咱们莹姐儿,这样便两下都不得罪了。” 张巡抚点了点头,心理却是松了口气,总算是解决了一桩事端。 其实他也不是个傻子,夫人对二女儿的婚事多有觊觎他是看在眼里的,之前夫人就旁敲侧击过几回,只是之前没个由头他也不好改换婚事,因此就只做不懂应付过去,而如今生了这桩事端,正好拿这个婚事堵了夫人的嘴,不要叫她闹也恰如其分。 至于他自己,他对哪个女儿嫁给谁都没什么意见,反正只要是他的女儿就成。 张夫人因着这件好事儿,好好的招呼了张巡抚一回,也让张巡抚心里觉得这个夫人贴心。 不过等到张巡抚去了前头处理公务,张夫人立刻变了脸,对跟前的丫鬟道:“去,给我把二小姐请过来。” 这丫鬟刚刚也是听了那一桩事端的,因此心里明白太太的意思,笑着应了一声,便去了。 等到丫鬟离开,巡抚夫人心情畅快的抚了抚发鬓。 在这家里要说她忌惮谁,那就只有产下一子一女的王姨娘了,而这个王姨娘,也正是二小姐的亲娘。 她虽然年纪比自己大,可是与老爷的情谊却很深,听说当时是老爷亲自提出来将她纳进门的,前头那位心眼那么多,都没能挡得住。 因此她自打嫁到张家,就将这母子三人当做心腹大患。 只是可惜这个王姨娘行事谨慎不露把柄,因此这许多年她倒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就连这桩婚事,这许多年她使出了水磨的功夫,竟也不能动摇分毫。 反倒是教旁人看了笑话。 如今可好了啊,她总算是能让她们吃些暗亏了,她现在可真想看看芳姐儿知道这事儿之后脸上的表情,也不知还能不能维持住她那淡然神色。 而芳姐儿在得知嫡母召唤之后,眼皮子也忍不住跳了一下,心里只觉得有些不安。 但是她面上还是稳得住,换了件衣裳,便跟着人去了嫡母院中。 到的时候,张夫人正在和跟前的嬷嬷说话,见她进来了,也不理会,等她行着礼站了好一会儿了,这才笑着道:“哎呦,我这话说到兴头上了,倒是没理会你竟来了,好孩子,快坐吧。” 芳姐儿并不把这些为难放在眼里,索性她也早就习惯了,因此只应了一句,便坐下了。 然后张夫人便兴高采烈的做出一副欢喜的表情,笑着道:“我的儿,我今儿叫你过来,是有件大好事儿要和你说,你父亲前几日给你定下了亲事,正是他辖下延宁府知府的公子,我立刻着人给你打听了,那公子一表人才,读书也好,正与你相配呢。” 芳姐儿听着这话,脸顿时白了几分:“母亲开玩笑呢吧,我,我早有婚约在身。” 谁知张夫人却只是浅浅一笑:“好孩子,你记错了吧,你身上哪里有什么婚约呢,是你妹妹有婚约在身,你父亲左思右想,便将这桩婚事给了你,这也是他疼你呢。” 芳姐儿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早就知道嫡母对自己的婚事有所觊觎,可是一直以来,爹爹却从没有答应,她便以为爹爹还是看重她的,可是如今,如今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在说爹爹已经应了! 芳姐儿一时间天旋地转,只觉得整个人都懵了。 而张夫人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多趁愿,心里笑的都快绷不住面皮了。 但是最后还是好歹忍住了,做出了一副温和模样,柔声道:“好孩子,知道你只怕是欢喜的糊涂了,只是日后还是要记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且先回去吧,好好准备,那位公子年纪不小了,婚期要早早订下才是。” 芳姐儿最后是白着脸被侍女搀扶出来的,她这会儿脑子里已经没法反应了,只余满腹心酸,只想着赶紧去找姨娘,与她商议商议今日之事。 巡抚家里的风波自然不为外人所知,但是没几日,卫知府去巡抚府上交换庚帖的时候,到底还是知道了,原来要嫁给他儿子的竟然是二小姐。 不过他也没什么大的反应,不管嫁进来的是谁,只要是巡抚的闺女就成,哪怕之前或许订过亲,但是这不是还没成亲吗?不存在。 卫知府这回来的时候,也带上了文哥儿,文哥儿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面上却很拿得住,巡抚考问了他几个问题,他都回答的滴水不漏。 巡抚满意的抚了抚须,笑着看向卫知府:“有此佳儿,卫知府果真教导有方。” 卫知府看着巡抚满意,心里也松了口气,急忙小心道:“小儿才资浅薄,不敢当大人夸赞。” 巡抚手里捏着卫继文的庚帖,笑眯眯道:“今儿就在家里留一顿饭吧,你们远道而来,总得让我尽些地主之谊。” 卫知府自然不敢拒绝,他是圆滑之人,一时间与巡抚大人也是相谈甚欢。 文哥儿就老实多了,旁人不问几乎也不会多开口,巡抚大人在旁边估摸着,觉着这个女婿虽然没有他父亲圆滑会做人,但是老实敦厚也是一种美德,总比败家子好多了。 在席上,巡抚大人也问了问卫继文的进学问题,说起这个,卫知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还未曾进学,去年中了童生,本想今年打发他回乡参加院试,却不想下官这边又出了些事端,因此倒是耽搁了。” 巡抚大人抚了抚须,到没有苛求,毕竟文哥儿如今也不过十五六岁,这个年纪的童生,已经很难得了。 “这种事不必着急,厚积薄发也是一番道理,我看文哥儿基础扎实,想来日后在科举一途也是能有所作为的。” 卫知府急忙应了。 只是他们却不知,他们在这边侃侃而谈,却还有人躲在屏风后头看。 张夫人听着这小子连个秀才都不是,差点笑出声,她斜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跟前的芳姐儿,柔声道:“好孩子,别气馁,到底是知府公子呢,哪怕是没有功名,下半辈子还是衣食无忧的,你爹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芳姐儿垂着头,咬着下唇没说话,如今的她,比起第一次知晓此事时的惊慌失措,已经恢复了正常,张夫人也没从她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 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无趣了,摆了摆手道:“行了,也看得差不多了,回去吧,也送你们二小姐回去。”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41节 立刻有人应了上前,芳姐儿也没多待,跟着下人离开了。 不过她回了自己住处没多久,又急匆匆往王姨娘住的地方去了。 进去的时候,王姨娘正坐在榻边做针线,见着她进来,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笑着道:“芳儿来了,快坐。” 芳姐儿坐到了王姨娘跟前,王姨娘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女儿的不对,立刻对屋里的人使个眼色,屋里伺候的人这才匆匆退下。 王姨娘拉住了女儿的手,柔声道:“好孩子,这又是怎么了?” 芳姐儿沉默半响,终于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有些委屈道:“夫人就是想看我的笑话,我竟是不知,父亲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女儿。” 看着女儿委屈成这样,王姨娘也是心疼,但是有些话她却不得不说,她将女儿搂在怀里,柔声道:“夫人不过是故意挑拨,挑起你对婆家的不满,等日后你嫁过去了,再闹出点乱子来,那你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芳姐儿抿了抿唇,没说话。 王姨娘知道女儿听进去了,继续又道:“你父亲这个人,说不上重情,却也并非一时兴起胡乱行事的人,他既然能看得上卫家,能舍得一个女儿过去,那就不是没有根由的,必然是这卫家有什么过人之处,才值得他这般拉拢,这话我早与你说过一回,这一次就再与你说一遍。” 她扶着女儿的肩膀,定定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道:“那卫家公子,既然能得老爷问一句学问上的事儿,那就说明,他在这个上面,定然是个好的,否则你看,老爷为何从不谈起文家公子的学问。” 芳姐儿一愣,立时回过神来。 是啊,文家公子比卫家公子年纪还大些呢,结果如今连个童生也不是。 见着女儿回过神来,王姨娘笑了笑:“听姨娘的,别总想着旁人说什么,自己的日子自己过了才知道,你父亲不是个心狠的,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只要那卫家公子没什么大毛病,那卫家就是再妥帖不过的人家。” 芳姐儿这才点了点头,然后想起卫继文的模样,又忍不住红了红脸,卫家公子倒是的确有一样比文家公子好,那就是模样要英俊许多。 这般想着,芳姐儿的脸顿时一片通红。 蒋明菀也是等到卫知府从省城回来之后,这才知道了,这桩婚事竟然有了这样的变故。 虽然那姑娘不必嫁给文家人了,算是个好事儿,只是她有些疑惑,卫家竟然值得巡抚大人悔婚相交吗? 等到后来仔细问徐中行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悔婚,是换婚,知府大人直接将两个女儿的婚事打了个颠倒。 蒋明菀有些无语,这不是又换了个人跳火坑。 那位三姑娘前世嫁了谁她不清楚,但是总归也没什么不好听的消息传出来,应当过得还不错,总比二小姐要强些,现在结果成了这样。 蒋明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身为外人,连置喙的余地都没有。 仔细想了想,蒋明菀决定还是要提点几句,否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因此她假做好奇的问徐中行,二小姐之前订了亲事的是哪家。 听到徐中行说文家,这才做出了一副纠结的姿态。 徐中行看出了其中不对,立刻道:“可有什么不妥?” 蒋明菀这才小声道:“我这也是来延宁府之前听旁人说的,我听人说,那位文家公子,虽然外表看起来文质彬彬,其实性子却十分暴戾,京城许多人家都有耳闻,因此在京城找不下亲事,这才往外头找。” 徐中行一愣,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 他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衡量了一下其中的利弊,这才道:“多谢夫人提醒了,我会和知府大人商议此事的。” 如今知府和巡抚家里成了亲家,若是由卫知府说这件事,那也是顺理成章。 蒋明菀也就没再多想,点了点头:“好,只盼望不要有好姑娘落进这火坑。” 说完了旁人的事儿,夫妇俩也就早早歇下了。 这段时间,因着白文华的事儿,府衙里的人事也产生了很大的调动。 通判因为在那件事上与省城勾连,已经被知府大人参了一本,如今差事都交了在家反省,通判的差事都落到了徐中行身上。 这既是责任,也是压力,因此徐中行这几日忙的根本就不着家,也少了折腾蒋明菀,夫妻俩倒是能睡个安生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蒋明菀起身的时候,徐中行已经离开了,她这几日,倒是比往常嗜睡了许多,每日都睡不够,若不是家里还有事情要她处置,蒋明菀只觉得自己一天能睡上五六个时辰。 不过或许是因为睡眠充分,她气色倒是比以往好多了,人还胖了一些,她心里担忧自己没了身段,一边的海棠和玉兰却只笑着道:“太太已经够瘦了,如今不过是略微丰腴些,哪里就胖了。” 蒋明菀忍不住嗔笑,嘴倒是一个比一个甜。 几人说说笑笑好一会儿,家里回事的婆子管事也便来了。 蒋明菀这才去了花厅听事儿。 其实徐家人口简单,也没什么大事儿,等蒋明菀回完事儿,也才不过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蒋明菀也懒得再回后宅,便坐到花厅的暖榻上,拉着玉兰和海棠说话。 “如今家里的事儿料理的差不多了,你们两人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海棠的自不必说,我已经挑好了日子,还有玉兰,老爷代平安问了我一回,平安是再愿意不过的了,你的意思呢?” 一说这话,玉兰的脸唰就红了,往日里口齿伶俐的人,如今半天了才结结巴巴一句话:“奴婢,奴婢都听太太做主。” 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哼哼似得。 蒋明菀听了面上满是笑:“行,既然要听我的,那我就做主应下这桩婚事了。” 其实徐中行哪里有功夫操心奴才的婚事,还是蒋明菀仔细嘱咐了徐中行,徐中行又去问了平安,平安立刻高兴的什么似得应了,这才有这一遭。 玉兰红着脸低下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蒋明菀看着她这样,心中越发觉得高兴。 她这辈子虽然改变不了大多数人的命运,但是自己身边的人,能改变一个便是一个吧。 作者有话说: 还是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04 18:07:09~2022-04-05 18:3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樾萻 8瓶;懒虫的猫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怀孕 太太要嫁自己的丫鬟, 这在徐家来说,也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家里头有点脸面的就都开始打听起来,结果一打听才知道, 人家两个都有了人家,一时间扼腕叹息的也不在少数。 而平安这几日整个人也看着精神了许多,进进出出脸上都是笑,见着人了打招呼都比往常声音高,仿佛生怕旁人不知道他要成婚似得。 惹得许多和他年岁相当的小厮们都又羡又妒。 最后还是徐中行是看不过眼了,提醒他不要得意太过,这才稍稍压下了前院里奴仆之间的暗潮汹涌。 而蒋明菀这边, 因为想着两个丫鬟都要成婚, 她想着索性将日子也选在一起,也算是双喜临门,玉兰和海棠都没有意见, 只是担忧底下的小丫鬟们粗手粗脚的,照顾不好蒋明菀。 蒋明菀倒是不操心这些, 这些时日以来, 玉兰和海棠也将底下人调/教的差不多了, 而且她自己也不是离了丫鬟就活不了的人。 但是即便如此,海棠在走之前,还是仔细叮嘱了新提上来的两个丫鬟,关于蒋明菀的生活习惯和喜好。 这两个丫鬟也是听话, 俱都在一旁细细的听着, 仔细的记下。 蒋明菀看着都有些好笑, 忍不住道:“好了好了, 都要当新娘子的人了, 还操心这些, 且放心回去吧,这几日的功夫,还怠慢不着我。” 海棠听着这话眼圈却是一红,小声道:“太太对奴婢这么好,处处都为奴婢想着,奴婢也是舍不得离开太太。” 蒋明菀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自己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又何须她如此感激呢? 后来海棠和玉兰二人,总算是一步三回头的家去了,蒋明菀给她们各自赏了一百两的压箱银子,还给了她们各自一副头面几匹布作为嫁妆,而蒋明菀跟前伺候的丫鬟,也正式更换为新来的芍药和石榴。 这两个说是小丫鬟,却也是相对于海棠和玉兰的资质较浅,其实也在蒋明菀院里伺候了有一段时间了,两个小姑娘都很机灵,行事也颇有章法,只是芍药更稳重些,石榴长得秀丽,脑子也更活泛些。 蒋明菀上一世的时候对这两个丫鬟几乎没什么印象,因为她记得很快徐中行就换了地方做官,这两个丫鬟也因为一些人事调动,没能在她跟前做的太久。 想着这些,蒋明菀便也不大在意了,只将手头的活儿分派了一下,便回了屋子看书。 晚上徐中行来蒋明菀屋里的时候,这才发现蒋明菀跟前伺候的人换人了,不过他也不大在意这些,只是问了一句,便不再多话了。 倒是两个丫鬟有些战战兢兢的,她们心里都很怕这位面冷的老爷。 不过当他们看着徐中行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和蒋明菀说话时,心里又忍不住生出几分怪异的情绪。 怪不得人都说老爷最爱重太太呢,就看这份热切劲儿,在外头可是见不着的。 但是偏偏蒋明菀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还笑着与徐中行说一本游记书上的见闻,那人当是没见过那些风物的,大部分都是瞎写的,写的既夸张又有趣,蒋明菀虽然知道是假,但是看得却觉得挺有趣。 徐中行只是静默的听她绘声绘色的说,她说完之后,这才轻声纠正了几处那里头描述的错误。 蒋明菀没想到他连这些偏门的东西都知道,忍不住有些惊讶。 徐中行见她看着自己,还当她不喜自己扫兴,有些局促的垂了垂眸:“你,你要是喜欢这些书,我下次再给你带一些。” 蒋明菀却摇了摇头,只笑着道:“不过是看个乐子罢了,只是没想到老爷不仅读书好,连这些也知道。” 听她言谈中没有什么嫌弃的意思,徐中行这才松了口气,轻声道:“我少年时家贫,为了读书,也曾在书斋里抄写书册赚钱。” 他说这话是语气淡然,仿佛是在说一件十分普通的事情。 可是蒋明菀却是心下有些触动,下意识的竟然有些心疼他,徐家是个什么境况,当年徐中行父亲去世,他们二人带着儿女回去丁忧的时候,蒋明菀看的一清二楚。 乡间的大屋和县里的宅子,都是徐中行考上功名之后置办的,他们之前住的地方,蒋明菀也见过,不过破破烂烂三间房子,住着徐中行父母和兄弟姐妹三个,这样的家庭条件,蒋明菀是想都想不到的。 她更想不到,徐中行走到今日这个地位,到底耗费了多少心力。 可是即便是如此,他在面对这些过往的时候,也没有半分避讳和介怀,说起来依旧坦坦荡荡。 哪怕读书人都讲究君子不言利,可他身为状元,应该已经是读书人最顶端的那一拨人了,却依旧不吝于谈起这些。 蒋明菀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心情,只是在看着徐中行时,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他。 蒋明菀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她想到便就去做,所以就在徐中行诧异的目光中过,蒋明菀拉住了他的手,柔声道:“老爷如此勤勉,妾身心中感佩。” 这还是她第一次自称妾身,语调也比往常温柔和婉,徐中行听了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若不是情境不对,只怕他也会忍不住抱住她。 但是即便没能抱住,此情此情,夫妻俩之间的氛围也足够暧昧的,丫鬟们都退了出去,不敢打扰。 而蒋明菀眼波流动,笑着拉着徐中行继续看书。 夫妻俩嘀嘀咕咕不知聊了多久,等到晚膳都快要摆饭了这才停下。 徐中行有些意犹未尽,眼睛几乎黏在蒋明菀身上挪不开。 蒋明菀觉着心里有些好笑,到底还是拉着他出去用膳了。 两人出去的时候,扬哥儿和蓁姐儿也正好过来。 打眼一看父母手拉着手,两个孩子都愣住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42节 蒋明菀也没料到会撞到孩子,脸唰就红了,急忙松开了徐中行的手。 徐中行倒是挺稳得住,握了握有些失落的掌心,做出一副严父的姿态来,沉声道:“怎么这会儿才来,也不知让人通禀一声。” 徐中行这句话把两个孩子唤回了神,只是两人心里都有些怪怪的,也不敢多看父母,只垂着头认了错。 徐中行这才点了点头:“行了,都坐下用膳吧,你母亲这几日身子不适,你们若是在家也要多多陪你母亲说话才是。” 一听这话,扬哥儿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向徐中行:“母亲怎么了?” 蒋明菀在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拉了拉徐中行的袖摆,小声道:“不过是有些精力不济罢了,你和孩子说这个做什么?” 徐中行却不依,只道:“还是得找个大夫进来给你看一看,如此我才能心安。” 听着这话,蒋明菀面上又是一红。 只支支吾吾道:“那就明儿再说吧,先吃饭。” 这才将这一出揭过去,一家人陆续入了席。 今儿的晚膳做的清淡,也主要是因着这几日蒋明菀有些没胃口,吃什么都吃不下,徐中行见了特意叮嘱厨房的。 不过哪怕菜色清淡些,两个孩子却没有什么抱怨的,扬哥儿还十分出奇的给蒋明菀布了一筷子菜。 他满脸堆笑的对蒋明菀道:“母亲尝尝这块鱼,肉质极嫩,汁水也足。” 蒋明菀看着鱼肉有些犯难,她之前也是喜欢吃鱼的,但是不知怎么的,今儿见了这鱼倒是有些不喜,因此便一直没吃,可是如今儿子都给她夹到碗里了,再怎么样也得意思意思。 因此蒋明菀到底还是夹起来尝了一口,结果就这一口,便一股恶心劲儿涌了上来,压都压不住,蒋明菀下意识的就捂住了嘴,直干呕。 一边徐中行见了面色大变,立刻上前来扶住了她:“你怎么了?没事吧?” 蒋明菀有些发虚的靠在徐中行怀里,但是脑子里却在这一刻十分清晰,是了,也该到时间了,她怎么忘了,她怀着龙凤胎的时间,就是这个时间的前后。 想着这些,蒋明菀心里忍不住生出喜意,她握了握徐中行被吓得有些颤抖的手,轻声道:“没什么,就是犯恶心,老爷别担心。” 这话没能稳得住徐中行,他急的汗都出来了,立刻就要叫人去喊大夫。 而‘做了错事’的扬哥儿也被吓得小脸发白,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脸上带着哭相。 蒋明菀看着乱成这样,大力拉了徐中行一把,这才唤回他的心神,他立刻垂头道:“怎么了?可是还难受?” 蒋明菀忍着不好意思,凑到徐中行耳边道:“老爷,我只怕是有了,你莫慌。” 只这一句话,徐中行整个人一下子就僵住了,他用了很久时间,这才意识到蒋明菀话里的意思。 他缓缓看向蒋明菀,眼中既有惊喜又有忧虑:“果真吗?” 他声音略有些沙哑。 蒋明菀抿着唇笑了笑,小声道:“八成是了。” 然后下一瞬,蒋明菀这才感觉到徐中行整个人松了口气。 他立刻扶着蒋明菀坐到了一边的榻上,又拿了靠枕帮她垫着腰,然后这才对着一边手足无措的丫鬟芍药道:“告诉外头,去找济慈堂的大夫。” 济慈堂的大夫,最善千金科。 芍药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回过神来,面上便止不住的带上了喜色,笑着道:“奴婢这就去传话。”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这一番反复,倒是搞蒙了两个孩子,蓁姐儿还好些,模模糊糊意识到了什么,扬哥儿就什么都不懂了。 可是看着父亲明显松缓下来的神情,他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母亲可还好吗?” 徐中行看了一眼儿子,见他小脸吓的煞白,也不好再多吓他,语气到底缓和了一些:“还得大夫来了再看。” 蒋明菀听了,有些嗔怪的扯了扯徐中行的袖子,然后笑着对扬哥儿和蓁姐儿招了招手,等到儿子女儿走到跟前了,这才笑着拉着他们的手道:“没什么大事儿,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两个孩子握着母亲温热柔软的手,原本心中的惶恐这才减淡了一些,俱都松了口气。 而一边的徐中行也再没有多言,只坐在蒋明菀身侧,寸步不离的护着她。 没一会儿大夫终于来了,能看出来来的十分匆忙,衣冠都有些不整,额上满是汗,见着满屋子的人,倒是唬了一跳,不过他经常出入官宦人家的宅邸,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整理了一下衣冠,对徐中行行了一礼。 徐中行草草回了一礼,便立刻道:“内子偶感不适,还请大夫诊治。” 大夫看着他语气这样着急,心里忍不住嘀咕一句,没想到这位徐推官倒是对夫人情真意切。 动作却也不敢耽误,立刻上前诊脉。 一时间满屋子的视线都凝滞在大夫身上,他心下也觉得有些不大适应,但是很快又沉浸了心神,开始诊脉。 凝神屏气好一会儿,大夫面上神色略微有些犹豫,屋里的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连原本确定的蒋明菀都有些拿不准了,毕竟前世今生的改变还是很大的,难道不是怀孕吗? 不过就在屋里氛围紧张到极点的时候,大夫终于开口了:“老夫诊着倒像是喜脉,只是时日尚浅,还是有些不准。”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氛围顿时轻松了起来,扬哥儿满脸激动:“母亲要给我生小弟弟了!” 徐中行瞪了一眼儿子。 扬哥儿立刻蔫了,再不敢多说一句。 一边的蓁姐儿倒是比弟弟稳重些,满脸笑的拉住了母亲的手,心下也很开心。 而徐中行得了这个结论,心里情绪也很复杂,高兴那自然是高兴的,无法言说的高兴,可是想着当时蒋明菀产下扬哥儿的情形,他这高兴里就掺杂了一丝担忧。 再看了一眼满脸慈爱的抚着肚子的蒋明菀,徐中行到底没说出自己的担忧,只叮嘱了一句下人好好伺候太太,便领着大夫出去了。 蒋明菀自然也察觉到了徐中行情绪上的一丝不对,不过她没有深想,只当是他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消化了这个好消息。 因此只是笑着与儿女们说笑。 两个孩子不懂这些,自然一个比一个高兴,等到徐中行出去之后,扬哥儿也抖起来了,都开始计划弟弟生下来之后,他要怎么带着弟弟玩了,看的蒋明菀十分好笑。 徐中行出去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回来,他这次回来,面上的神情倒是平静多了,看着两个孩子围着蒋明菀,便道:“时间不早了,你母亲也该休息了,你们先回去吧。” 两孩子都有些不愿意走,但是蒋明菀知道徐中行大概是有事儿与自己说,因此温声劝导了两个孩子几句,两个孩子这才离开。 而等到孩子们走了,徐中行又遣退了奴仆,这才坐到了蒋明菀榻边,与她道:“我刚刚出去问了大夫几句你的状况,他说你上次生扬哥儿的时候伤了身子,这几年虽然调养的差不多了,可是到底还是有些体虚,因此这段时日要好好养着,家里的事情,万不能再操心了。” 蒋明菀一愣,倒是没想到徐中行会提起生扬哥儿时候的事儿。 她如今记起来也是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当时她疼得厉害,还有徐中行那张急的近乎于有些狰狞的脸。 蒋明菀心中叹息一声,原来他看起来这么担忧是因为这个,自己这个当事人倒是有些忘了。 “老爷的话我都记住了,如今蓁姐儿也大了,这些事儿也该让她练练手了,赶明儿我就把事儿交代给她,还有海棠和玉兰,等她们成婚之后,也正好可以进来辅佐蓁姐儿。” 徐中行见她听了自己的话,心里也松了口气,急忙点头:“夫人安排的极妥当。” 蒋明菀听着这话便是一笑:“这下老爷不担心了吧,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偏老爷还记着。” 蒋明菀说完这话之后,徐中行沉默许久,就当蒋明菀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隔得再久,此生不敢忘。” 蒋明菀一下子愣住了,然后她的心便如同初春冰雪消融一般,柔的化成了一滩水,她下意识的握住了徐中行的胳膊,轻声道:“多谢你这样记挂着我。”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徐中行时,没有称呼老爷。 徐中行有些愣住了,回过头去看她,却只看到了她面上温柔的笑。 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了蒋明菀,他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这辈子,都记挂着你呢。” 蒋明菀怀孕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赵夫人的耳朵里。 第二天一大早,卫府的名帖便被送上了门,中午的时候,赵夫人大包小包的就来了徐家。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芸姐儿。 赵夫人满面都是笑,一边将带来的东西给蒋明菀一一分说,一边笑着叮嘱她:“前三个月是最要紧的时候,你这会儿可不能犟,一定要好好将养身体,等胎坐住了再提旁的。” 蒋明菀笑着答应。 其实她今儿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她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高兴。 赵夫人也只当她是因为怀孕的事儿开心,还提点她:“这样的好事儿,可给家里报信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面上闪过一丝柔色,她抚了抚肚子道:“我与老爷商议了,等到胎坐住了再给四方报信,免得让他们白开心一场。” “呸呸呸!”赵夫人一脸嗔怪:“这样的好日子,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说完又上手摸了摸蒋明菀的肚子:“我看啊,这里头一定是个白胖聪明的孩子!” 蒋明菀抿着唇笑了笑:“我只盼着他健健康康的就成。” 不过还有句话没说,这里头可不是一个,而是两个,龙凤胎。 虽然听着玄乎,但是在蒋家却不少见,她的大嫂就生了一对双生女,两个侄女长得一模一样,特别可人疼。 只是她肚里这两个孩子,性子长相却是天差地别。 不过即便如此,她心里也是欢喜的,她的擢哥儿和芷姐儿也要来了啊。 赵夫人和蒋明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把自己生儿育女的经验都和蒋明菀说了一遍这才住嘴。 蒋明菀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她也是生养过两个儿女的人,她倒是把她当成大姑娘了。 不过两人说了会儿话,蒋明菀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还忍不住问了问文哥儿的婚事。 赵夫人说起这个就有气,低声道:“说起来也是我们门第不显,巡抚大人也还罢了,那位巡抚夫人,可真不是省油的灯,当时你与徐大人说了那个文公子的事儿,文公子又和我们老爷说了,我们老爷听说之后,觉得事关重大,就和巡抚大人也通了情。” “结果没成想,巡抚大人对我们老爷还是谢了又谢呢,那位巡抚夫人,竟是一点不知道好歹,说我们家是嫉妒她们姐儿的婚事,说些瞎话来污蔑人家文公子,我们老爷到底是个能忍的,被人这么说到脸上也没吭气,最后还是巡抚大人斥责了夫人一顿,这才没闹出什么来。” 蒋明菀听了也觉得挺无语的,她记得有人说过,巡抚大人的这位继妻,出身不显,人还是当时先头那位夫人的娘家亲自选的。 这选的果然巧妙,都精明到脸上了,大事儿上却如此糊涂,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 蒋明菀也没多说这宅门里头的龃龉,只淡淡道:“咱们该做的都做了,至于人后如何,咱们这些外人也就管不得了。” 赵夫人十分认同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到底是人家张家的事儿,咱们这些外人何苦来的。” 之后两人再没有说起这个,反而说起了一些家庭琐事。 要放在以前,蒋明菀是十分不喜欢说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的,但是如今也不知是重活了一世,心情也变了,竟也觉得这些日常有趣起来。 等到了中午,蒋明菀留了赵夫人一顿饭,用完饭之后,原本蒋明菀是要亲自起身相送,但是到底被赵夫人拦了,后来是蓁姐儿代她送的人。 等到蓁姐儿送完人回来,她又来了蒋明菀屋里说话。 当时徐中行那一句多陪陪你母亲说话,可算是被她给记住了,这几日一直腻在蒋明菀跟前。 “母亲,我刚刚听芸姐姐说,等到她哥哥成了婚,她们家里好像也要给她相看了。” 蒋明菀估摸了一下芸姐儿的年纪,眼看也快十五了,的确是该说亲了,不过再一看蓁姐儿,她又觉得有些早了,她的蓁姐儿这辈子可不能这么急匆匆的成婚,得多在她膝下养两年才好。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05 18:37:03~2022-04-06 18:1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心玫玫 30瓶;marshmallow 10瓶;樾萻 9瓶;梅子排骨 1瓶;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43节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过渡 自打蒋明菀有了身孕, 她一下子就清闲了下来。 里外等闲都不让她经手了,甚至连杨静姝的婚事,徐中行也不让她操持, 甚至徐中行还去了一趟杨家,和他们说了里头缘由。 后来弄得杨家姐弟上门,对她千恩万谢,但是却坚决不让她再操劳了。 这搞得蒋明菀都有些不好意思,等徐中行下了衙回来之后,好好的说了他一回。 但是徐中行面上却没有半分改变,只淡淡道:“这本就不是咱们家的事儿, 何必让你费心。” 蒋明菀听着这话, 心里既高兴又有些嗔怪:“再不是咱们家的事儿,既然当初揽过来了,那就得有始有终, 老爷倒好,明火执仗的上门去和人家说这些话, 不知道的, 还以为老爷对杨家人有什么不满呢。” 徐中行听着这话里带着的一丝娇嗔, 倒是难得的语气滞了滞,许久才道:“我和他们都说清了,不会让人误会你的。” 蒋明菀忍不住笑出了声,自己分明是怕坏了他的名声, 他倒好, 却说不会让人误会自己。 她心里无端的就生出一股甜意, 只觉得徐中行这样冷冷淡淡的模样, 好似也格外顺眼了许多。 因为没了事好做, 蒋明菀便开始看徐中行买回来的话本和游记, 自打上次之后,徐中行又给她买了许多,他们上次看过那个人写的游记。 蒋明菀只把那书当成奇幻故事看,并不当真,但是蓁姐儿跟着也看了许多,倒是惊得她不轻,一脸艳羡的道:“这个随笔书生真是厉害,竟去过这么多地方。” 蒋明菀忍不住笑:“我忖度着,他只怕连他们的省都没出过,里头的许多见闻,都是他编出来的。” 蓁姐儿有些迷惑:“编出来的?” 蒋明菀笑着点头:“这些书生们往日为了读书用功都来不及,又哪里会有这个闲心四处闲逛呢?你且看这里写的,他对读书和科举如此了解,而且言语间也有向往之意,说明他也不是什么富贵闲人,可见其中道理了。” 蓁姐儿这才恍然大悟,有些生气道:“真是个不老实的,竟这样唬人呢。” 蒋明菀却并不觉得有什么:“想要读书上进,所抛费的银钱在咱们看来没什么,但是放在普通人家身上,便不知多少艰难,这书生不靠家人供养,能自己想着赚些润笔费,已经不知强到哪里去了,你父亲当年为了读书,也曾在书斋抄书,这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 说完她又顿了顿:“当然了,骗人总归是不好的,这书生到底还是入错行了,若是去写些志怪小说,想来一定比游记赚得多。” 蓁姐儿听了也忍不住笑:“母亲说的不错。” 徐家母女俩这边温馨和睦,但是张家便不同了。 张夫人满肚子窝火,看着身边坐着的女儿,有些怒其不争:“你这孩子,旁人说句闲言碎语,你竟也当真了,你又怎不知这话是不是旁人说出来哄你的?” 莹姐儿今年不过十四岁,距离及笄还有一年,按理来说婚事应该不着急的,但是张夫人看着庶女得了好亲,心里便焦急的不成,如今好不容易将婚事抢了过来,便立刻觉得多年夙愿得偿。 没想到还没得意几天呢,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莹姐儿自小是听惯了母亲的训斥的,如今听她这么说,下意识咬了咬唇,最后到底还是鼓足了勇气低声道:“既有风言风语,何不找人去查探一番,自然就知道其中真假,假的自然不必理会,但是若是真的,母亲难道也不心疼我吗?” 这话说的张夫人面上神情一僵,许久才又换了一副温和的模样,柔声道:“好孩子,这世上的男子,在年轻的时候,总是轻狂些,但是你想一想文家的家教,也不会真的将家中的宗子惯成不堪的模样,如今他年纪大了些,也稳重了,自然也就好了。” 原来那位文公子不仅是文家的公子,还是正儿八经的宗子,长房嫡出。 可是越是这样,莹姐儿的心中越觉得古怪:“既是宗子,文家也是大户人家,那什么样的闺秀找不到,非得远远的在咱们这边找,母亲你不觉得奇怪吗?” 张夫人被女儿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虽然行事不讲究,但是也不是个傻子,自然也知道这样一桩好事儿落到他们头上,里头绝对有问题,可是文家的名头就足以让她忽略掉这些不妥,只想着女儿嫁进世家大族的好处了。 这头一桩,便是她儿子的入学问题了,人人都知道,巡抚二子被惯得纨绔不堪,本省的书院都没有收的,最后是巡抚卖了老脸,这才将儿子塞进了官学,就这,三天两头的还得闹出些新闻来。 张夫人自然不觉得是自己儿子的错,只觉得是这些夫子不会教,因此便一直琢磨着将儿子送进有名的书院或者私塾,只是一直没能成。 如今若是有了文家的情面,那进文家名扬天下的书院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可是这话却不能和女儿说,她只能继续劝:“好孩子,福安离京城多远啊,一来一回就得好几个月,何必费这些事呢?你旁的信不过,文家的家教也信不过吗?” 莹姐儿坐在那儿不说话,只是看那个倔强的模样,张夫人就知道自己没说通她。 张夫人气的直咬牙,真是不让人省心。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有丫鬟通传:“老爷回来了。” 张夫人一惊,立刻起身相迎,一边的莹姐儿也一起起身相迎。 两人还没来得及往出走,张巡抚已经进来了,他紧皱着眉头,面色看着十分不好。 张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不会老爷真信了那话吧。 结果还不及多想,张巡抚张口就道:“文家那桩婚事不必再提了,我已经给京里去了信,推辞了婚事。” 张夫人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便立时开始哭天抢地:“老爷,您这是要我们母女的命啊!好好一桩婚事怎么就拒了呢?这让我们莹姐儿日后怎么嫁人啊!” 张巡抚最见不得人这样哭天抢地,美人垂泪还赏心悦目些,如此泼妇行径,自让他心中不喜。 “那桩婚事本就没过明路,便是有人知道,也是知道芳姐儿和文家公子的事儿,哪里就有莹姐儿了,你竟也糊涂了不成,我刚刚已经找了京里的幕僚来问,卫知府说的不错,文家人的确有不妥的地方,我之前竟是没有多想,如今自也不会将女儿往火坑里推。” 当然了,除了这个,张巡抚还有另外一重隐忧,他听幕僚讲,那位文公子不仅读书不成,性子也很张狂,得罪了不少人,只是大家看在文家的架子上不与他计较,这样的人,哪怕有文家的身家背景,又如何能做他的女婿呢? 张夫人自然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自己盼了几年的事情竟就这么黄了,哪怕里头缘由再多,她心理也委屈的紧。 “老爷说这话不是戳我的心吗?咱们早就说好了这桩婚事给莹姐儿,您现在又说不许了,若是惹了白家不快,露出一丝半点出去,那,那咱们家姑娘可怎么办啊!” 她这会儿倒是知道扯上张家姑娘这张大旗了。 但是张巡抚不为所动:“不会传出去的,文兄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放心便是。” 说完也不再理会她,转身就走。 张夫人气的脸憋得乌青,只觉得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丈夫女儿没一个省心的。 而一边的莹姐儿却是松了口气。 她虽然是嫡女,但是性子却并不张扬,也不爱拔尖,对以后嫁的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盼望能平平顺顺的便好,如今父亲替她拒了这桩婚事,她便也不必再与母亲理论了。 张夫人一转头,就看见了女儿松一口气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气苦,这个傻姑娘,竟觉得这是好事儿吗?她可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张夫人只觉得恼火,为何自己这样聪明的人却偏生出如此蠢笨的女儿。 而莹姐儿一看母亲的脸色,也立刻被吓得打了个哆嗦,赶紧低下头,再不敢露出分毫的表情。 张夫人看着她这副胆小的模样,冷哼了一声,心里这才平顺几分,但是还是忍不住训斥了几句。 张夫人这边气的不轻,芳姐儿那头却是轻松愉悦,她一边跟着姨娘做针线,一边道:“真是没想到,那个文家公子竟然是这样的人,得亏这事儿没成。” 王姨娘在一边笑着道:“如此也能看出来卫家人厚道,原是与他们不相干的,却能冒着惹怒老爷的风险来给家里报信,可见他们的品性了。” 芳姐儿一听这话,忍不住露出笑:“姨娘说的对。” 看着女儿带着一丝羞怯的笑脸,王姨娘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发,柔声道:“好孩子,这也是你的运气呢,日后想来也能苦尽甘来,不必再看旁人的脸色。” 一说这个,芳姐儿眼圈顿时一红,拉住了王姨娘的手:“我舍不得姨娘。” 王姨娘却只是笑笑:“只要你好好的,那姨娘也就好,而且离的这样近,你若是想姨娘了,尽可以回来看看,想来卫家也不会拦着你。” 芳姐儿顿时破涕为笑:“这又是嫁到卫家的另一重好的地方了。” 王姨娘也跟着笑:“正是呢,这做人呢,总要想着好的地方,才能有盼头,若是总是自怨自艾,那这辈子又过个什么劲儿呢?” 芳姐儿认真的点了点头,将这话记到了心里。 杨静姝是在三月十六这天出嫁的。 出嫁当天,蒋明菀虽然有孕在身,也跟着去送了一回。 虽然是二嫁,但是因着刘家重视,这婚事也办的格外热闹,杨静姝一身嫁衣,上了大妆,坐在闺房里,看着美的惊人。 蒋明菀因为精力不济,只在房里坐着陪她说了一会儿话,便被赵夫人打发去了偏房歇息。 蒋明菀有些哭笑不得,心说自己其实还能多坐一会儿呢,但是也知道赵夫人这是为了她好,因此也没拒绝,自去了一边歇息。 等到刘家来接人的时候,这才从房里出来,看着刘秀才又是文对又是武试的闯了三关进来,然后便是杨如珪背了杨静姝上了花轿。 杨如珪眼圈红红的,似是有些不舍,但是在杨静姝上轿子的时候,也只是忍着泪说了一句:“姐姐,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杨静姝似是也流了泪,回话声音有些闷闷的:“我记住了,小弟你也要好好读书,替我好好孝顺母亲。” 杨如珪重重点了点头。 然后便是花轿起轿,一路吹吹打打的往刘家去了。 蒋明菀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个世道,女人出嫁就如同投胎,若是好还罢了,若是不好,只怕下半辈子都要毁一半,如今杨静姝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只盼望能一切平顺吧。 这般想着,蒋明菀又是下意识看向徐中行。 他就站在杨如珪身边,身姿如玉,面容冷峻,将也算得上清秀的杨如珪衬的毫不起眼。 嫁给他,对自己来说也算是一种幸运,因为比起这个时代的许多男子来说,徐中行真的是强的太多了,哪怕他们上一世没有什么夫妻之情,可是能相互尊重的活一辈子,对这世道的许多女人来说,或许都是奢望。 蒋明菀垂眸,不愿在多想,只是握紧了身边女儿的手。 杨家的婚事最后在一片热闹中结束。 徐家一家子也回了家。 路上的时候,扬哥儿不停的和蒋明菀描述今儿前头的热闹,他倒是好口才,只把一桩普普通通的婚宴都说的跌宕起伏的。 蓁姐儿在一边捂着嘴笑:“扬哥儿这般会说,去茶馆里说书倒也是一桩营生。” 扬哥儿听了不以为忤,反而有些惊喜的睁大了眼:“真的可以吗?我若是去,人家会不会嫌我年纪太小?” 徐中行原本半阖着眼睛坐在一边,听到这话终于睁开了眼睛,淡淡看了扬哥儿一眼:“胡闹!” 扬哥儿顿时有些蔫了,蒋明菀却在一边温声安慰:“你若是喜欢说书,赶明儿回了家,你来给母亲说,我这几日正是闲着,你说多少都成。” 这般一说,扬哥儿立刻又恢复了精神,高声保证一定给蒋明菀说个有趣的故事。 看着母子俩说说笑笑的样子,徐中行再没有说扬哥儿胡闹了,神色柔和了许多。 等到了家,两个孩子跑了一天了都下去歇着了,蒋明菀夫妻俩则是换下衣裳说了会儿话。 说的大都是有关于今儿婚事的事情,徐中行虽然嘴上说着让蒋明菀不必操心,但是他自己却没少操心,杨如珪虽然历练了一番,但是到底行事还不稳当,今儿女方一边的事儿,倒大半都是徐中行在拿主意。 因此他知道的也多,蒋明菀不管问什么,他都能答得上来。 等到后来蒋明菀问无可问了,忍不住笑道:“老爷怎么什么事儿都知道,这世上有老爷不知道的事情吗?” 徐中行看了蒋明菀一眼,许久才道:“有。” 蒋明菀心下一跳,总觉得他这话里含着旁的意思,她不敢再看徐中行的眼睛,有些慌乱的躲了过去,但是脸上却烧得厉害。 徐中行看着她躲闪,眼中多了几分深沉。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44节 但是却也没有再多说,很自然的转开了话题。 蒋明菀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不过她很快又压下了这抹异样,强笑着说起了旁的。 杨静姝三朝回门的时候,不仅回了杨家,也来了徐家拜访。 蒋明菀这还是第一次见成了婚之后杨静姝,在见了人之后,只觉得她的精气神比起成婚前都好了许多,没那么沉郁,整个人看着明媚了许多,看来她在刘家应该过得不错。 如此蒋明菀心中也松了口气,这桩婚事是她促成的,她也怕万一杨静姝过得不好,那她心里也会不安。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便有人进来禀报,老爷问要不要传饭。 蒋明菀看了看时辰,也到时间了,便点了点头:“传吧,今儿是新姑爷上门,可不能耽搁了饭点。” 这话说出来,杨静姝倒是红了红脸,小声道:“他自来不挑嘴,夫人不必顾忌他。” 蒋明菀忍不住一笑:“这才嫁过去几天,就是他了。” 杨静姝脸更红,话也不好说了。 蒋明菀见她羞涩的厉害,也不再逗她,拉着她往外头去了。 因为都是世交,所以这次用饭也没有分席,一大家子都坐在一处用饭。 蒋明菀也再一次见到了刘秀才,他看着整个人也都精神了许多,自打杨静姝从里头出来,他的眼神就没能离开她,肉眼可见的夫妻情深,蒋明菀心里更放心了。 这一顿饭用的宾主尽欢,最后蒋明菀和徐中行亲自送了刘家夫妻出去。 看着他们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蒋明菀感叹道:“只盼望日后他们也能平平顺顺的。” 徐中行看了她一眼,许久道:“人都说苦尽甘来,既然尝遍了苦,总能等着甜的。” 蒋明菀心下觉得他这话有些意味深长,但是却下意识没有多想,只笑着点了点头:“老爷说的是。” 徐中行看着她的笑脸,眼中满是柔色。 杨家成婚后没多久,关于通判的安排终于下来了。 通判行事不端,着去其官职,延宁府的通判一职,由徐中行暂代。 这个安排,几乎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但是难免也会有人感叹,这徐中行升的也太快了。 可是哪怕有这个心思,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这可是京里的意思,大家只能都笑着恭喜徐中行。 虽说如今只是暂代,但是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上,想要拿掉那个代字,也很容易。 蒋明菀面对许多人的恭喜倒是很拿得住,毕竟徐中行日后的成就更大,这才哪儿到哪儿。 至此以后,徐家在延宁府的日子开始安稳起来。 蒋明菀也开始安安生生的养胎。 一直等到五月份,胎终于坐住了,这才给京里和徐中行老家报了信。 蒋明菀想着京中的父母,又想着徐中行母亲年纪也大了,顺道给两边也加重了几分礼数,也好叫他们知道,他们在这边过得很好。 不过想着一来一回的时日不短,蒋明菀也没敢送本地容易坏的新鲜海产,只送了些腌制过后,经放的东西,也算是让他们换换口味。 等到京城传消息人回来之后,已经是四个月后了,蒋明菀的肚子也已经大了起来。 她在后花厅传见了来人。 一起跟着过来的,是她母亲跟前的嬷嬷,自小看着她长大的,同时也送来了她父亲母亲以及兄弟姐妹的书信。 那嬷嬷坐在底下笑着道:“太太知道了姑娘有了身子,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若不是离得太远,还想亲自过来探望姑娘呢,好歹叫大爷给拦住了,后来太太想着姑娘身子弱,更是找了京里的许多大夫,写了好几个养身的方子,都给姑娘捎来了,还有大爷大奶奶,二爷二奶奶也有东西捎过来,姑娘且看就知道了。” 蒋明菀一边看信一边听她说话,等听完了话,信也看得差不多了,她笑着点了点头:“劳烦嬷嬷跑一趟了。” 那嬷嬷满脸都是笑:“姑娘客气了,太太操心姑娘的身子,让老奴过来伺候姑娘生产呢,姑娘且放心,老奴也是看着您和几位爷还有少爷小姐们出生的,一定把您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蒋明菀听着这话也没有拒绝,她知道,她母亲和徐中行一样,也是想着扬哥儿生产时凶险的情形呢。 “嬷嬷的本事我自然是信得,不过今儿时辰不早了,嬷嬷且先下去歇着,等明儿再说。” 这嬷嬷也干脆,立刻笑着应了:“奴婢都听姑娘吩咐。” 蒋明菀点了点头,立刻让人进来领着嬷嬷下去了。 等着嬷嬷离开,蒋明菀跟前的石榴忍不住道:“太太,如今京城的人都回来了,怎么往老太太处去的人还没回来?” 徐中行的老家在鲁地,距离福安省要比京城稍微近些,可是如今却依旧还没回来。 蒋明菀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测,不过却没有说出口,只道:“许是路上耽搁了吧,不着急,等回来再说。” 石榴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存着一丝疑虑。 正在说话间,外头的海棠和玉兰也一起进来了。 如今她们都嫁了人,也做了妇人打扮,成了府上的管事媳妇,不能贴身伺候蒋明菀了,但是时常也会过来和蒋明菀说话。 “奴婢看着刚刚出去的仿佛是甘妈妈?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玉兰笑着道。 蒋明菀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她,母亲将她派过来伺候我生产呢。” 玉兰笑着抚掌:“那正好,甘妈妈接生的手艺满府谁不知道,太太这是心疼姑娘呢。” 蒋明菀自然明白这其中道理,面上的笑也越发柔和了。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06 18:12:12~2022-04-07 19:0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樾萻 9瓶;54258502 2瓶;梅子排骨、晚安啦、安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客人 蒋家来了人, 虽然说只是个普通的嬷嬷,但是到底是蒋家太太跟前积年的老人了,自然没人敢看轻。 蒋明菀还在甘嬷嬷跟前安排了一个小丫鬟伺候, 也不让她做活,只负责帮自己调养身体。 而甘嬷嬷也很认真负责,其他一概不问,只是每日盯着灶上的补药,还有蒋明菀的身体。 蒋明菀自然是放心母亲跟前的人的,索性将自己的饮食都交给了甘嬷嬷。 除了这个,还有另外一件事占据着蒋明菀的心神, 往徐家去的那个人, 至今还没回来,她心里担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最后到底忍不住将自己的念头和徐中行说了说, 徐中行想来也是担心的,不过还是安抚蒋明菀:“你别多想, 我已经着人去查探了, 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蒋明菀点了点头。 她和徐母接触的不多, 也就徐中行丁忧的那三年,婆媳俩个算是正正经经的相处过几年,在她的印象中,徐母一直都是一个厚道可亲的老妇人, 对她也还算亲切, 她对这个婆婆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因此也不想她出什么事。 徐中行做事, 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 不过蒋明菀听到消息之后, 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原来老太太并没有出什么事,只是听说她怀孕了,便一心想要来看她,传信的人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只能妥协。 因为带着老太太一起来,路上这才耽搁了。 蒋明菀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前世今生,和婆母之间相处的时间都很少。 倒不是因为徐中行不孝顺,不把老娘带在身边奉养,只是徐母住不惯京里的宅子,因此一直不愿意过来,幸好徐中行也有兄长在乡下,因此便由徐中行的兄长奉养母亲。 如今突然出了这事儿,蒋明菀先是愣了愣,这才急忙吩咐下人准备老太太住的地方。 安排这个倒也容易,他们这宅子挺大,但是主子却很少,西面院子做了客房,东面的院子只住了个蓁姐儿,蒋明菀估摸了一下,直接让蓁姐儿从东面院子搬到了自己正院的小跨院里,让人将东院里里外外收拾干净了,再让老太太搬进去。 这吩咐底下人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是蒋明菀倒是担心蓁姐儿不情愿,因此将她叫过来,亲自与她分说。 没想到蓁姐儿却是一点都不介意,听说祖母要来,立刻点头应了:“祖母过来,自然要先紧着祖母,而且能与母亲住在一块,我心中也欢喜呢。” 看着女儿撒娇的样子,蒋明菀心软成一团,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好孩子,你之前也在老家见过你祖母,你祖母的性子你当也知道,日后也要多多在她老人家跟前孝顺,她心里一直都挂念着你呢。” 蓁姐儿笑着点头:“祖母每年都给我捎吃的用的,我知道祖母疼我。” 等和女儿说好之后,蒋明菀就想着好歹也要和徐中行说一说。 等到这天徐中行回家,也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不过他听到消息后却皱起了眉。 “母亲身体并不强健,如此奔波只怕不妥。” 蒋明菀听了这话才回过神,是了,老太太的身体的确不好,上一世仔细调养,去的时候也没过六十。 “那老爷觉得该如何?”蒋明菀下意识的问道。 徐中行顿了顿:“我再派些人手前去接应,你不必操心。” 蒋明菀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叹息,上一世老太太也没有想着过来,这一世倒是与上一世不同。 不过七八天,蒋明菀这边锵锵收拾好了屋子,老太太那头也是终于到了。 徐中行算好了日子,请好了假,亲自去渡头迎接老太太。 蒋明菀因着身子,因此没有同行,但是扬哥儿倒是跟了过去,他如今精力旺盛,对什么都好奇,听说祖母来了,便想到了那个总是对他笑眯眯,给他麻糖吃的老妇人,便也吵着闹着要去接祖母。 徐中行想了想,倒是没有斥责他胡闹,竟也带上了扬哥儿,因此扬哥儿别提多高兴了。 他们是一大早就走了的,蒋明菀这天起身之后才知道人已经离开了,徐中行嘱咐人不必叫她。 蒋明菀心下觉得他体贴,但是嘴上却忍不住道:“到底是老太太过来呢,老爷怎么也不让人叫我,好歹送一送他们也好。” 一边的石榴笑着道:“那是老爷心疼太太。” 芍药嘴笨,也跟着道:“太太怀着身子,想来老太太也能知道太太的艰难。” 蒋明菀没吭气,心里却觉得甜滋滋的。 一直等到中午,终于有人回来报信,老爷他们已经到了城外,蒋明菀一边吩咐厨房的人准备摆膳,一边让人大开中门,亲自前去迎接。 他们在门边等候了没一会儿,便看见几辆马车驶入了徐家大门。 蒋明菀在丫鬟的搀扶下,急忙两三步走上前去,便见最前头的马车帘子被掀开了,徐中行从车里走了下来,扬哥儿也跟着跳了下来,笑嘻嘻喊了一句母亲。 而徐中行则是看了眼蒋明菀,低声道:“等的久了吗?” 蒋明菀抿着唇笑了笑:“没等多久。” 徐中行这才点头,转身掀开帘子,将老太太扶了下来。 老太太比起上一次蒋明菀见她时,稍微白胖了些,但是眉眼间还是能看出一丝风霜气息,蒋明菀知道,这既有旅途的奔波,也有她前半生艰难日子的烙印。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45节 她也不多想,急忙上前给老太太行了一礼:“给老太太请安了。” 见着这个像是天仙一样的儿媳妇,老太太也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扶起她:“哎呦,你还怀着身子呢,可不敢这样。” 蒋明菀笑了笑:“哪里就这么娇贵了,倒是让您如此操心。” 老太太满脸都是笑。 在他的几个儿女里,最看重的,当然是这个最出息的小儿子。 不仅读书考取了功名,还娶了大户人家的小姐,这让老太太走到哪儿都能昂头挺胸,可就是有一点不好,这孩子的子嗣着实单薄,这都成婚多少年了,膝下也只有一子一女。 因此听闻这次儿媳怀孕,又看着儿媳送过来的厚厚的礼,估摸着两夫妻相处的应当不差,生怕男人不经心,让儿媳肚子有个万一,再加上家里的一些事儿,这才急匆匆赶了过来。 婆媳俩正说话呢,后头的马车也下来了人,蒋明菀没料到还有人,打眼看了过去,却见竟然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大姑娘,长得也算清秀文静,皮肤白皙,眉眼秀丽,只是胆子好似有些小,总是看着怯生生的,见着蒋明菀看过来,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开了眼神。 老太太见着她却笑着招手:“娟儿快过来,这就是你表嫂。” 蒋明菀一下子愣住了,她怎么不知道徐中行家里还有这门亲。 她疑惑的看向徐中行,徐中行这才开口道:“这是我姨母的女儿,当年姨母嫁到了南边,前几年姨母姨夫病逝,表弟和表妹就来了家里投亲。” 蒋明菀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她上一世的确听说过徐家有头上门投亲,而且听说还闹得很不愉快,只是后来徐中行自行解决了这事儿,她也句没多过问。 但是现在看着这不过是个腼腆的小姑娘罢了,能有什么惹事的本事? 蒋明菀正想仔细打量她呢,车上又下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他长得十分高大,与徐家人也没有半分相似,甚至和老太太也不大像,但是老太太看着他却很亲切,笑着道:“照儿,快见过你表嫂。” 哦,原来是姐弟两个,这个弟弟看着倒是的确像是会惹事的人。 不过这两人怎么跟过来了呢,蒋明菀将这个疑问压到了心底。 两姐弟很快就走了过来,那个男子有些不大习惯的行了一礼,那个女子倒是礼数齐整,对着蒋明菀福了福,口唤表嫂,只是也不知触及了什么,脸上又是一红。 蒋明菀对这种亲戚倒是没什么排斥的,笑着受了礼,又道:“不知道表妹和表弟过来,没有安排妥当,只怕怠慢了。” 一边的徐老太太却笑着道:“哎呦,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他们两人都极好说话的,只要有一口吃的,一个住的地方,便什么都妥当了。” 蒋明菀笑了笑没说话。 而这姐弟俩,姐姐依旧垂着眸看不出神情,弟弟的脸上却抽了抽,似乎是在忍耐什么。 蒋明菀心下就觉得有些不妥,只是如今在人面前,她到底不好多说,只看向徐中行。 徐中行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当即道:“好了,时间不早了,进去说话吧。” 老太太自然没什么话说,笑呵呵的,一手拉着一个孙儿,往内院去了。 而蓁姐儿和扬哥儿也十分听话的簇拥着老太太,问什么就答什么,直把老太太喜欢的不成。 一行人到了用饭的花厅,饭已经备好了,不过在来的路上,蒋明菀又吩咐了石榴去给厨房说一声,多准备了几道南边的菜,也是怕两个表弟表妹吃不惯。 老太太看了这席面十分满意,但是嘴上还是忍不住道:“哎呦,就这几个人,还弄出这么大排场,让你费心了。” 蒋明菀笑着道:“您第一次来,到底要给您接风洗尘呢,排场再大也是应该的,而且也就是些家常菜,你吃着喜欢就好。” 这句话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只拉着蒋明菀的手说她孝顺。 徐中行站在一边抿了抿唇,他也是没想到,蒋明菀和老太太相处起来竟是这样,她竟然也这样会哄老太太开心。 几人安坐,老太太坐在上席,她拉着蓁姐儿和扬哥儿也坐到了她身边,而蒋明菀则是坐在蓁姐儿身边,挨着那个叫娟儿的姑娘,徐中行坐在对面,挨着扬哥儿和那个叫照儿的人。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完了一顿饭,算的上是宾主尽欢,然后蒋明菀这才将老太太送到了住的地方。 她道:“不知道还有一位姑娘过来,因此倒是没准备姑娘的住处,只是匆匆制备了一些,委屈姑娘了。” 那位娟儿姑娘还不及说话,老太太就抢着道:“不委屈不委屈,这样大的屋子,住十个人也尽够了,我们两个人住着也宽敞。” 蒋明菀面上笑着点头,但是心里却总觉得有些怪异,老太太好像在隐瞒着什么。 但是她也没多想,服侍着老太太歇下,这才在老太太的催促下回去休息了。 她一路回了正堂,回来的时候,徐中行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里屋喝茶,石榴在一边伺候。 见着她进来,徐中行立刻起身相迎,亲自扶着她坐下。 蒋明菀心里有些熨帖,但是面上却并不露出分毫,只笑着道:“安置好表弟了?” 徐中行点了点头:“将他安置在了扬哥儿边上的一个院子。” 蒋明菀想了想,那个院子比较狭窄,平日里是用来待客的,便忍不住道:“会不会太小了些?” 徐中行却有些漫不经心:“客随主便,咱们家里也就这点地方能住人了,而且我看着他也没什么不满。” 蒋明菀有些诧异,她总觉得徐中行这个态度也有些不对,索性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道:“老爷,如今人都在这儿了,您必须得和我老实说说,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看越不对劲。” 徐中行沉默了半响,终于开了口:“原本也不想拿这些话脏了你的耳朵,但是我也不愿意在这种事上瞒你。”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这两人姓冯,男的叫冯照,女的叫冯娟儿,是我年纪最小一个姨母的儿女,我那姨母年轻的时候,为人不拘一格,家里给她定了亲事,她不大情愿,后来便跟了一个货郎跑了。” “没想到那个货郎也没什么本事,日子过得一塌糊涂,还好赌,姨母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最后在将一双儿女拉扯大之后,便一病去了,去之前叮嘱两个孩子回来投亲,但是我舅舅那边的人都不愿意收留,还是我母亲看他们可怜便收留了他们。” “但是没想到……” 徐中行语气停滞了一瞬,这才叹了口气道:“在家里的时候,表妹似乎和哥哥有了些首尾,被大嫂给发现了,闹了出来,母亲看着不对,再加上我们又去了信,她便决定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免得再生出龃龉。” 蒋明菀听着这话简直像是听天书一样,等听到后面,更是眉头紧锁:“竟然还有这样的缘故,那母亲带他们过来的意思是?” 徐中行顿了顿才道:“表妹的名声是彻底坏了,母亲想要带她来个不认识人的地方,给表妹许个人家。” 闹出这样的事儿,还能想着给外甥女许配人家,徐老太太可以说一句厚道了,也怪不得她今儿看着遮遮掩掩的,只怕是生怕她知道了这件事,对这两个人有什么意见吧。 果不其然,徐中行又道:“原本母亲是不让我和你说这事儿的,说你是大户人家出身,只怕听不得这样的丑事,可是我想着到底也不好瞒你,这才告诉你,你记得不要在母亲面前露出端倪。” 蒋明菀笑着点点头:“你放心吧,再说大户人家怎么了,大户人家里的龌龊事也不在少数,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有一点,表妹和大哥的事儿,到底成事了没?又是谁主动的?” 见她依旧面不改色,还问这些细节,徐中行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些觉得尴尬,但是他到底不愿意欺瞒,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说不上谁主动,可能就是勾勾缠缠的,就有了些端倪,成事是没有的,大哥的脾性你也知道,最胆小不过的人了。” 蒋明菀倒是相信这个,徐中行的大哥的确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徐中行发达以后,他眼热别的进士举人之家有人依附土地,但是徐中行说了不行,他也就敢见缝插针的说些小话,绝不敢自行其是,违背徐中行的意思。 对弟弟都是这样了,对于老娘和媳妇,那更是言听计从。 想着这些往事,蒋明菀不由叹息:“大嫂只怕是气坏了吧。” 徐中行的大嫂是个爽利的妇人,性子直,脾气大,但是徐老太太却挺喜欢这个大儿媳妇的,因此她在徐家是说一不二。 徐中行想了想点了点头:“母亲说大嫂那样刚强的人,都给气哭了,跑回了娘家,后来是大哥亲自去下跪认错将人领回来的,只是这姐弟俩在徐家也待不住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也是有些无语,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评判这件事了。 不过她想着冯娟儿的年纪还是问了一句:“表妹看着也不小了,竟也没有成过亲吗?” 徐中行摇了摇头:“母亲说表妹之前守了望门寡,亲事上一向艰难。” 蒋明菀不说话了,守望门寡也是够惨的,只是再惨也不好和成了亲的表兄勾连啊。 两人说道了一会儿今儿的事情,徐中行这才急忙走了,他今儿虽然告了假,但是公事还是不少,得尽早处理了才行。 而蒋明菀则是思考起了这件事。 这样的烂摊子,说实在的,她是不想掺和的,而以老太太目前遮遮掩掩的状态,想来也是不会把这事儿交给她的,这样她倒是可以假做不知道,从这件事里抽身了,只盼望着,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蒋明菀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味,最后只能决定,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这事儿不好处理。 而老太太这边送走了蒋明菀,一转头,脸上的笑就没了,她满脸严肃的看着冯娟儿道:“娟儿,如今来了你二表哥这里,你可要老老实实的,再不要犯糊涂,你二表哥到底是官身,接着他的名头,好歹也能给你找个妥帖的人家,你日后就好好过日子便是了,再不要东想西想。” 冯娟儿依旧低着头,轻声道:“姨母,您放心,我都记着您说的话呢,再不会犯糊涂的。” 老太太听到这话叹了口气,将冯娟儿拉到跟前,语重心长道:“你母亲比我小七八岁,她自小便是我带大的,我看着你,就像是看到了她,因此也是一心为你打算的,你别觉得姨母心硬,只是你和老大实在是不合适,他有妻有子,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又何必掺和进去呢?” 冯娟儿听着这话红了眼圈:“姨母,是我不好,是我糊涂了,总想着大表哥待我好,这才起了妄念,我如今都忘了那些事儿了,您也忘了好不好?” 老太太看她这样柔柔弱弱的哭,心里越发心疼了,搂住了冯娟儿道:“好好好,咱们都忘了,以后再不提起以前的事儿了,好好过日子。” 冯娟儿轻轻嗯了一声,只是在老太太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美眸中,神思闪烁。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等到第二天一大早,蒋明菀便叫了锦绣坊的人进府给老太太量体裁衣,当然了,表小姐和表公子也不会落下。 锦绣坊的掌柜的,笑的见牙不见眼,徐家太太可是她的大主顾啊,只要徐太太有传,她上门的速度比兔子还快,就怕怠慢了。 不过老太太俭省一辈子了,倒是不敢多选,只挑了两匹料子便死活都不挑了,最后是蒋明菀给她又挑了几匹。 而冯娟儿就看起来适应多了,蒋明菀让她挑,她便认认真真的挑了八匹料子出来,都是料子里最贵的几匹,蒋明菀看了也没多话,立刻点了头,然后掌柜的便收了料子,去给冯娟儿量身。 老太太在一边却皱起了眉,等到蒋明菀过来给她奉茶,这才道:“姐儿爱俏,娟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见着她还特特给自己解释一回,蒋明菀只觉得老太太真是一片慈心,笑着道:“几匹料子,不值什么,表妹喜欢就好。” 老太太听了忍不住叹气,却也不知道是在叹息什么。 蒋明菀没多问,等到量完身之后,就让人送走了锦绣坊的掌柜的。 不过冯娟儿倒是看着有些意犹未尽,一双美眸中满是期盼:“这样现做的衣裳,得多久才能做好啊?” 蒋明菀笑了笑:“我给他们说了加急,但是至少也得七八天吧,表妹要是着急,我那儿还有几件没上过身的衣裳,我怀孕前与表妹身量相仿,到时候给表妹送过来。” 冯娟儿眼神顿时一亮,但是一边的徐老太太却忍不住道:“不必了,娟儿也有衣裳呢,你的衣裳你收着便是了,或是以后给蓁姐儿也好。” 蒋明菀听了一笑,而一边冯娟儿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还是您考虑的周到。”蒋明菀笑着奉承了一句老太太,然后又道:“不过我那衣裳放着也是放着,没几日只怕颜色也不鲜亮了,还不如给表妹,好歹也让这衣裳尽些自己的本分。” 老太太被蒋明菀这句俏皮话说的顿时有了笑,心里也觉得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即使如此,那倒也好。” 可是一边的冯娟儿却并不觉得高兴,她抿了抿唇,眸中神色有些阴沉。 等从老太太屋里出来,蒋明菀这才松了口气,她因为怀着双胎,因此如今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今儿不过是陪着选了几匹料子,就有些坐不住了,急忙上了轿子,回了正房。 一边的石榴忍不住抱怨:“那位表姑娘真是个没眼色的,咱们太太这么大的肚子,还得给她赔情搭话,也不见她说一句感谢的话来。” 蒋明菀听着这话神色淡淡:“少说些吧,我对她好,也是为了让老太太高兴,不过几匹料子的事儿,也值得你们这么说嘴?” 石榴立刻脸色发白的住了嘴,眼中满是忐忑不安。 而蒋明菀却没有再关注这个了,只是想着这姐弟俩到底该怎么处置才好。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07 19:09:50~2022-04-08 18:2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玲玲 10瓶;樾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46节 第44章 、亲密 冯家姐弟来了徐家之后, 徐中行对这二人都是淡淡,蒋明菀心里也不怎么喜欢这姐弟,不过碍着老太太的面子, 还是对她们客客气气的。 当天从老太太院里回去之后,蒋明菀便将自己没穿过的几件衣裳送了过去,不过没有拍石榴过去,而是派了老实的芍药。 芍药回来之后和蒋明菀回禀:“奴婢这次过去,表小姐对您倒是千恩万谢的。” 蒋明菀听了没说话,一边的石榴咬了咬唇,仿佛有话要说, 但是想着之前的训斥到底没张口。 等到第二天早上蒋明菀去老太太院里请安, 老太太见着她又是欢喜又是担忧:“你还大着肚子呢,何必这么讲究,听我的, 这几日你就好好在你院里安养,不必每日过来请安。” 蒋明菀听着这话, 心中也是一暖, 笑着道:“老太太心疼我, 我也挂念着老太太呢,我这几日身上还算松快,大夫也说我需得多走走才好,不碍事的。” 老太太一听这话这才放心了, 不过看着她的肚子, 又忍不住有些忧虑:“你这肚子怎么看着倒是比旁人的要大一些, 这样生产的时候可不太好。” 蒋明菀笑着抚了抚肚子:“大夫说或许是双胎呢。” 老太太一听这话, 立刻面上一喜:“可是真的?哎哟, 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蒋明菀笑着点点头:“大夫说是有八成的把握, 想来应该是真的。” 老太太这下子高兴坏了,一边说两个孩子身子重,更要好好进补,一边又说,也不能补得太过了,否则对产妇身体不好。 说来说去,把她自己都说进去了。 蒋明菀见她这样高兴,也笑着在一边应和,只有冯娟儿坐在一边垂着脸,也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等到说完话,婆媳俩又一起用了顿早膳,蒋明菀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芍药在一边和蒋明菀汇报:“昨个表小姐住进自己的屋子,晚上的时候,却说跟前的丫鬟伺候的不精心,训斥了她几句,老太太听了,却将表小姐训斥了一回,奴婢听人说,表小姐仿佛是哭了。” 蒋明菀听了懒懒的点了点头:“老太太是有分寸的,表小姐日后如何,咱们这边不必掺手,都看老太太的意思吧。” 芍药轻轻应了声是。 晚上徐中行回来的时候,告诉蒋明菀,他在延宁府给冯照找了个差事。 蒋明菀听了都有些惊讶,她的速度倒是挺快,这么快就给人找下差事了。 “是什么差事?”蒋明菀问道。 徐中行神色淡淡道:“他身上有两把子力气,也识文断字,我便给他在码头找了个账房的差事。” 蒋明菀皱了皱眉:“他会记账?” “多少会点,不过他去了倒也不但是当账房,码头人事乱,主要得找个镇得住的人坐镇,旁的倒是其次了。” 蒋明菀有些无语:“这不就是打手吗?老爷给亲戚寻个这样的差事,也不怕人说您。” 徐中行看着却没什么反应,只道:“这也是他自己选的,我一共找了三个差事,一个是让他去读书,一个让他去学些手艺,他都不愿意,也就只能找到这样的活计了。” 蒋明菀叹了口气:“如此倒也罢了,老爷倒是为了他费心了。” 徐中行听了神色却冷了冷:“我倒不是为了他,只是不想让母亲操心,冯照这人脾气极大,在老家的时候就经常惹是生非,若是不找点事儿做,只怕也不好。” 蒋明菀听了忍不住咋舌,就冯照那个人高马大的样子,看着也吓人啊。 晚上的时候,老太太知道徐中行给冯照找了个账房的差事,果然高兴,一脸期盼的拉着冯照的手道:“照儿,这下子你可要好好的做工才是,不要折了你表兄的脸面,也不要叫人看轻你。” 冯照闷头闷脑的点了点头,也不答话,看着话很少的样子。 老太太倒像是习惯了,只是叹了口气,再没有多言。 等到一家子用完了晚膳,蒋明菀和徐中行刚走出里屋,冯娟儿却突然追出来叫住了她。 “表嫂。” 蒋明菀脚下一顿,回过头看向她。 今儿冯娟儿穿得是蒋明菀送过来的衣裳,一身浅粉色的袄裙,很衬她的气质,显得楚楚可怜又柔美动人。 “表妹可有事?” 冯娟儿看着她,咬了咬唇,小声道:“表嫂送给我这样好的衣裳,还没有谢过表嫂。” 蒋明菀只是淡淡一笑:“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你穿着觉得好就行。” 冯娟儿垂着头,手里揉着帕子,许久才小声道:“娟儿乡野之人,不识礼数,要是有什么得罪表嫂的地方,还请表嫂不要责怪。” 说完就双目泛红的看着蒋明菀,看着可怜的仿佛是被人欺负了似得。 蒋明菀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徐中行,却发现他有些不耐烦,一直看着外面,只是因为她没走,因此他也没挪窝。 见着蒋明菀看自己,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 蒋明菀心里失笑,转过头来看向冯娟儿:“表妹这话从何说起,都是一家人,只要不是什么大错,我自然不会责怪你,不过看着表妹这样难过,莫非是你做了什么?你别怕,告诉我就是了。” 这一招装聋作哑直把冯娟儿堵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讷讷道:“没,没有,只是娟儿自己怕做了什么错事而不自知。” 蒋明菀依旧满脸的笑:“这怎么会呢,我看表妹也是守礼知礼的人,肯定也是知道些道理的,又怎么会做错事不自知呢?表妹不必多想。” 既然不会做错事而不自知,那就肯定是明知故犯了。 蒋明菀可是知道她的底细的,因此一点也不与她客气。 冯娟儿揉帕子的手,指尖都有些发白,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只能强笑着点点头:“表嫂的话娟儿记住了。” 蒋明菀笑着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表妹安心在家里住着就是了,至于旁的,自是不必多操心的。” 旁人看着这是一幅宾主和睦的场景,但是也只有身在其中的冯娟儿,只觉得手心冰凉。 这会儿一边的徐中行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低声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走吧。” 蒋明菀回过头笑着看了眼徐中行:“老爷着急忙慌的作什么,没看我与表妹说话吗?” 徐中行皱着眉看了眼冯娟儿,仿佛一点不把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在眼里,只冷冷道:“表妹也早些歇着吧,你表嫂身子重,得早点回去了。” 冯娟儿被这话说的心里哇凉哇凉的,他对自己,竟是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 蒋明菀心中觉得好笑,但是面上还是嗔怪了徐中行一眼,徐中行却不当回事,只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外去了。 冯娟儿就这么站在原处,看着人家夫妻俩亲亲热热的离开了。 她心里气的滴血,这一家子,果真是极不好对付! 正在这时,她弟弟正好出来了,见着姐姐面色阴沉,忍不住道:“姐姐,可是有人欺负你?” 娟儿一听这话,立刻就落泪:“许是咱们姐弟命苦,走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 冯照一听这话就炸了,气的要出去和徐中行夫妻理论,冯娟儿哭着拉住了他:“好照儿,别去了,咱们如今寄人篱下,还是安生这些吧。” 冯照虽然被劝住了,但是怒火也还是没有熄灭,恼火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姓徐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老大觊觎姐姐的美色,老二对咱们也不阴不阳的,若非为了姐姐,我又何须受这个鸟气,早就打将出去了。” 冯娟儿听了只是哭:“是我连累了你。” 看到姐姐流泪,冯照的气焰却又消了下来,急忙道:“不关姐姐的事儿,都是这些混账人的错,姐姐放心,我迟早给你讨个公道!” 冯娟儿捂着嘴点了点头,但是还不忘嘱咐冯照:“但是姨母对我们是极亲近的,你可不许在姨母跟前说这些浑话!” 冯照忍着气点了点头:“姐姐放心吧。” 看着稳住了弟弟,冯娟儿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还有些不耐烦,带着这个没头脑的弟弟,有些事做起来实在是麻烦。 至于蒋明菀这边,她顺势跟着徐中行走了出来,但是等一出来,她就忍不住笑。 一边的徐中行看的莫名其妙,看了她好几眼,这才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蒋明菀转过头仔细打量徐中行:“我是看咱们徐大人这样受人喜欢,所以才高兴的笑呢。” 徐中行听出她调笑的意思,有些莫名其妙,又觉得脸上有些烧得慌,顿了顿才道:“又胡说八道。” 蒋明菀又是一笑:“我可没胡说,你没看见刚才那位冯姑娘在你面前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吗?她之前在我面前可从没那么过。” 徐中行语气一滞,但是仔细一想却压根什么都没想到,他刚才根本就没仔细看冯娟儿是什么模样,只是想着要赶紧回去,让蒋明菀好好歇息。 可是虽则如此,蒋明菀这话里的意思,却让他心头一跳,她,她是在吃醋吗? 徐中行下意识的看向蒋明菀的脸,那面上有调笑,有嗔怪,在月色下生动的紧,一点一滴都仿佛印在了他的心里似得。 “不管她是什么心思,我都不会理会她的。”徐中行下意识的干巴巴说道。 说完之后又有些懊恼,只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傻。 谁知道蒋明菀听了这话之后,却又忍不住笑了,若不是顾忌着肚子,只怕就要笑的前仰后合了。 徐中行急忙上前扶住了她,生怕她有个万一。 而蒋明菀靠在徐中行胸前,轻轻的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道:“这个我自然是相信老爷的。” 不知道为什么,蒋明菀总觉得今天晚上的徐中行可爱的紧。 徐中行抱着蒋明菀的手一紧,许久才哑着嗓子道:“你若是不喜欢她,那我就和母亲说,把她送走。” 谁知蒋明菀却没答应,她懒懒的靠在徐中行怀里,柔声道:“赶走她做什么,我这几日闲着,也正好看看她这出戏。” 徐中行抿了抿唇,他知道,蒋明菀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她这么说,不过是怕他与老太太说了这话,老太太伤心为难罢了。 这般想着,徐中行心中又是一软,帮着她拢了拢被晚风吹起来的发丝,柔声道:“好,都听你的。” 自打这一日在蒋明菀跟前吃了闷亏,冯娟儿这段时间倒是不敢再招惹蒋明菀了。 而蒋明菀也没把她的行为和老太太说,主要这都是些小事,大部分还是她自己脑补的,说出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还不如先按下不表,等她再看看冯娟儿的手段,再决定该如何。 而冯娟儿似乎也因为这件事安生了下来,每日里只是在屋里看书做女红,等闲不出自己院子,甚至对自己屋里丫鬟的态度也好多了,给的赏钱也多了。 这些都是石榴这个耳报神说给她听得,自打上次受了训斥,石榴安静了几天,但是到底还是抵不过本性,话又多了起来,不过她这回就谨慎多了,只是禀报,不该说的一句都不多说。 蒋明菀倒是挺喜欢她这样的,因此也就放任了。 而在听了冯娟儿这几日的动向之后,蒋明菀也察觉出来了,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或许一开始被徐家的情形冲昏了头脑,但是冷静下来之后,还是很快找到了站稳脚跟的办法。 不过也无妨,她到底不过是个客人,只要徐中行无心,那迟早都是要出门子的,哪怕她再老实,对蒋明菀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这般想着,外头却有人传话,说是赵夫人来了。 蒋明菀听了倒是有些诧异,她这几日正风风火火的准备文哥儿的婚事呢,听说亲事定在了十月,如今正是忙碌的时候,怎么突然有功夫上门了。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蒋明菀还是立刻让底下人领了她进来。 赵夫人红光满面的进来,看见蒋明菀要起身迎她,急忙道:“哎哎哎,你还大着肚子,快别起身,坐着吧。” 说着三两步走上前来,将蒋明菀摁到了位子上。 蒋明菀有些哭笑不得:“夫人今日登门,可是有什么要事?”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47节 一说到这个,赵夫人这才回过神,笑着道:“正是有件事儿要和你说呢,我们芸姐儿,今年年底及笄,我想请你做芸姐儿的正宾。” 蒋明菀一愣,她倒是还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儿,一时间有些犹豫:“让我做,这合适吗?” 赵夫人立刻笑着道:“哎呦,怎么不合适啊,你有德有才,正是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蒋明菀被人夸到脸上,一时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若是时间赶得及,自然可以。” 赵夫人一听立刻笑着点头:“放心吧,绝对来得及,芸姐儿的生日在十一月,那时候你只怕月子都出了。” 蒋明菀算了算日子,虽然有些赶,但是的确应该能赶得及,便点了点头:“那好,只是我一概礼节都不大懂,还要你费心。”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赵夫人一点的信心满满。 如此,蒋明菀终于不再多说,只是感叹道:“芸姐儿竟然也要及笄了,孩子们都大了。” 赵夫人笑着点头:“是大了,该说人家了,你都不知道,我为了这个操了多少心。” 蒋明菀想着上一世芸姐儿的下场,再想想这一世的芸姐儿,心中顿时有些心疼,温声安慰道:“这种事不能着急,一定得找个妥帖的才成。” “你说的是。”赵夫人看着底气十足:“就我们芸姐儿这个品貌,什么样的人家嫁不得。” 蒋明菀一下子就被逗笑了:“正是呢,芸姐儿这样的好姑娘,什么样的人家嫁不得呢?” 赵夫人留下陪着蒋明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又去了老太太院里和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但是最后却没有留饭,又急匆匆走了,说是家里事忙,不敢耽搁。 蒋明菀也没留她,让芍药送了她出去。 不过这一出动静,到底也让住在老太太院里的冯娟儿知道了,她有些好奇的向丫鬟打听:“表嫂竟然和知府夫人相熟吗?” 丫鬟一听这话,那话头可就多了,当即道:“不止是相熟,咱们家和知府家里交情可深着呢,奴婢听人说,咱们老爷和知府大人是同科,两人关系好的什么似得,因此太太也和知府太太关系好,三天两头的上门拜访,甚至知府家里的千金也和咱们姑娘是手帕交呢。” 冯娟儿听着这话眸中异彩连连,她原本听着表兄贬官,只当他是彻底失了势,没成想还有这份造化,知府她可知道,那可是不得了的大官,总比表哥这个七品的推官要强得多。 这般想着,她压下心中情绪,又有意无意的同丫鬟打听了许多知府家里的事情。 蒋明菀这边可不知道冯娟儿的心思,送走了赵夫人之后,便安生歇下了,她自打怀了孕之后,就特别容易疲惫,多坐一会儿都觉得难受。 等到下午起身之后,这才发现天都黑了,外头似乎有人在说话,蒋明菀皱着眉叫了一声,这才看见芍药走了进来。 “太太醒了啊。” 蒋明菀皱着眉道:“外头谁来了?” 芍药一边伺候着蒋明菀起身,一边道:“是老爷回来了,听说太太休息,正想走呢。” 蒋明菀这才松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徐中行却已经掀了帘子进来了。 蒋明菀一惊,急忙想要往床帐里缩,她可不想让徐中行看着自己如今这副披头散发,妆容不整的样子。 但是徐中行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急忙两三步走上前拉,一把扶住了她,急声道:“怎么了吗?” 蒋明菀想着自己如今的模样,不好意思到了极点,急忙小声道:“我就想往后靠一靠,老爷别着急。” 徐中行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也没有松开他的手,反而将芍药打发了出去,自己亲自半抱着蒋明菀靠在了榻上。 蒋明菀脸上热热的,心里也暖烘烘的,她抬头看了眼徐中行,却发现他脸上满是疲惫,忍不住道:“老爷怎么了吗?怎么看着这样疲惫?” 徐中行叹了口气:“如今衙门事情众多,今年又传出消息,有几个乡里出现了许多淫祠,还有盗贼横行乡里,知府大人的意思是,让我调查一番。” 蒋明菀一愣,许久才道:“老爷的意思是,是要离开府城吗?” 徐中行揉了揉鼻梁,有些担忧的看向蒋明菀,点了点头。 蒋明菀一听这话,顿时心里空落落的,有些不舍,又有些依恋。 她垂下头,许久才小声道:“那什么时候走?要多久才回来啊?” 徐中行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明天就走,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至于何时回来,最快三五天,最迟只怕就要十天半个月了,不过你放心,一定会赶得及你生产的。” 蒋明菀咬了咬唇,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是有一点却是确定的,她不想让他离开。 可是她又清楚的知道,他要办正事,自己不应该拖他的后腿,因此到后来她到底压制住自己心中的不安,轻声道:“既如此,那老爷便去吧,不必操心我,只是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 徐中行听着这话,只觉得心尖都软成了一滩水,下意识的将她拢在了怀里,细细扶着她的鬓发,柔声道:“我记下了,你也要好好的,不许晚睡,也不许久坐,下午要是空了,就出去走走,要按时吃饭,补药难吃也不许倒掉,好好等我回来。” 蒋明菀听一句点一下头,等听到最后,眼圈都差点红了。 她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就多愁善感了起来,竟然因为这么点事,这么几句话,心里就酸楚成这样。 这一晚,夫妻两个到底没有再分房睡,蒋明菀窝在徐中行的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皂荚味,只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安心。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起身,徐中行已经不在了。 蒋明菀坐在床上,摸着身侧冰凉的床榻,心里有事一酸,眼圈也忍不住红了。 正在这时,芍药走了进来,看到她这副模样有些诧异,急忙道:“太太这是怎么了?” 蒋明菀急忙遮掩,侧过头去道:“没什么,就是刚刚迷了眼。” 芍药憨一些,竟也信了,松了口气道:“那奴婢帮太太吹吹?” 蒋明菀被她这么一说,心中的难受倒是冲淡了几分,有些好笑的摇摇头:“不必了,已经好了。” 芍药点了点头,又道:“老爷已经走了,他走之前叮嘱了奴婢在灶上热了燕窝粥,太太可要用?” 想着徐中行即便是要走也挂念着她,蒋明菀心中又是一暖,再一想自己昨晚承诺的事儿,脸上又是一红,轻轻点了点头:“端上来吧。”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08 18:24:21~2022-04-09 18:0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樾萻、cathy、glittersyj 5瓶;杰子、4803184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心思 蒋明菀用完饭没多久, 蓁姐儿就来给她请安了,蓁姐儿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针线, 她满脸笑的说:“母亲,您看我这个花样子做的可好?我想用这个,给您做件衣裳呢。” 没错,蓁姐儿现在开始试着学裁衣裳了,如今对这事儿正热切着呢,今儿说要给徐中行做个道袍,明儿说要给蒋明菀做件袄裙。 而今天这话蒋明菀也至少听过三遍了。 可是她却没有不耐烦, 反而笑着接过蓁姐儿的针线看。 绣的是一个缠枝海棠的纹路, 能看出来做的极细致,配色也好,蒋明菀笑着夸了她两句:“这个好, 那我就等着你的衣裳了。” 蓁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您别嫌我做的粗疏就好。” 蒋明菀摸了摸她的脸蛋:“你做的母亲都爱,怎么会嫌弃呢?” 蓁姐儿忍不住笑了笑, 只觉得心尖甜滋滋的。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 就去了老太太处请安。 到的时候, 老太太已经起身了,正在和冯娟儿说话,听到蓁姐儿和蒋明菀来了,急忙让人将她们俩请了进去。 两人一进屋, 先是给老太太行了礼, 然后冯娟儿又起身给蒋明菀行了礼。 她这会儿倒是看着规矩多了, 也不多话, 也不逾矩, 看着十分老实。 蒋明菀随意点了点头, 只要她不生事,管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自己都不在意。 而老太太那边早就将蓁姐儿拉到了跟前坐下,心疼的摸了摸孙女儿的脸蛋,柔声道:“好孩子,怎么这样瘦呢,平日里要好好用膳才是。” 其实蓁姐儿不算瘦,可以说是纤秾合度,只是在老人眼里,自家的儿女总是太瘦了。 而蓁姐儿听到这话也只是笑了笑道:“祖母放心吧,我平日里都有好好用膳,我身体好着呢。” “身体好就好。”老太太笑的见牙不见眼。 之后老太太又急忙吩咐人端了点心上来给蓁姐儿吃,蓁姐儿也不推据,笑着接过来就吃。 老太太看着越发觉得这个孙女儿可心了,听话又乖巧,长得还好,以后也不知道会便宜哪家。 这般想着倒是越发心疼了,又拉着蓁姐儿的手,细细密密的叮嘱了一番。 如此这般,蒋明菀和冯娟儿倒是被晾在一旁了,只是蒋明菀不大在意这个,老太太喜欢蓁姐儿,她当然也高兴。 可是冯娟儿就不同了,看着老太太对孙女的那股热乎劲,她心里就不舒服,说是将自己当成亲闺女看呢,如今看着,到底是有所不如的。 冯娟儿心里泛酸,可是当着蒋明菀的面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眼巴巴的坐在一边看着。 等到这祖孙二人终于亲近完了,这才想起来一边的儿媳和外甥女。 老太太看向蒋明菀道:“这几日身上可还舒坦?” 蒋明菀笑着点点头:“都好呢。” 老太太却叹了口孜:“这样的关头,行哥儿却偏偏去了外头,委屈你了。” 蒋明菀听着这个称呼,抿着唇一笑,柔声道:“老爷差事要紧,而且老爷也说了,一定会赶在我生产前回来的。” 老太太看着她没有生气,心里也松了口气,说实在的,虽然大儿媳泼辣脾气大,可是她面对大儿媳的时候,都没有面对这个温温柔柔的小儿媳时压力大。 “你放心,他要是不回来,我亲自去把他押回来。”老太太笑着打趣道。 蒋明菀也忍不住笑了。 说完了蒋明菀的事儿,老太太这才像是试探,又有些遮遮掩掩的道:“你表妹如今年纪也大了,我这回过来,也想给娟儿说个人家,你可知道有什么合适的?” 蒋明菀早就料到老太太会有这么一问,能憋这么几天也是不容易,因此她只是笑了笑道:“我来延宁府的时日也不长,这儿的人都还没认全,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有什么合适的人。” 说完她看向冯娟儿,冯娟儿此时已经面色羞红的低下了头。 “不过以表妹的人才,想要找个好人家当是不难的,只是不知道老太太心里对这人家可有什么打算?” 老太太听到前半句话只觉得满心失望,但是听到后半句,倒是生出些许的希望来,急忙道:“只要是好人家就成,旁的打算倒是没有,你表妹之前守了望门寡,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说着老太太倒是红了眼圈,一脸的伤感。 但是冯娟儿却忍不住掐了掐掌心,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只要是好人家就成,给自己说亲就这么随便吗? 蒋明菀看了一眼垂着头的冯娟儿,见她将手里的帕子攥得死紧,便知道她心里什么想法了。 不过她倒是觉得老太太这话说的很聪明,虽然看着要求低,可是既然是自家亲戚,难道她会说个破落户给表妹吗? 老太太这么说话,也不过是怕她嫌麻烦,撩开手不管了。 想清楚了这一点,蒋明菀倒也不会在这种事上糊弄老太太,毕竟她也想这个冯娟儿赶紧离开徐家,因此思考了一会儿道:“那改日我去找知府夫人打听打听,她在此处待得时日久,知道的也多。” 老太太一听知府夫人,立刻笑了:“若是有知府夫人说和,那就再好不过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48节 而一边的冯娟儿却眸光一闪,小声道:“如此会不会太麻烦那位夫人了?” 蒋明菀眉毛微挑,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冯娟儿,温声道:“表妹放心,知府夫人为人最是热心,也最爱这种保媒拉纤的活计,再加上咱们家与知府家这样亲近的关系,当是不会拒绝的。” 冯娟儿柔柔一笑:“即便如此,娟儿心中也是难安,若是日后有功夫,一定要亲自登门道谢。” 蒋明菀听着这话还没回过神来呢,老太太就立刻道:“对对对,娟儿说的也是,若是日后有时间,的确要上门谢谢人家的。” 蒋明菀听了轻轻一笑:“母亲都这样说了,那我一定将您的话传到。”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我如今年纪大了,也不求什么,只求你们都能平平顺顺的就好。” 说完又拉住了蓁姐儿的手:“我们蓁姐儿日后也需得说个好人家才是。” 蓁姐儿被这一句话臊得红了脸,直往老太太怀里躲。 老太太笑的不成,抱住了她的小孙女,满脸慈爱。 等说完了事儿,蒋明菀也没在老太太屋里多待,毕竟她还大着肚子,也不能久坐。 很快就和蓁姐儿出了东院,一同往正房去了。 蓁姐儿跟在蒋明菀身边,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道:“母亲,您要给表姑说个什么样的人家啊?” 蓁姐儿是个十分聪慧的人,也隐约察觉出了这个表姑的不对之处,只是她自来嘴紧,便是察觉出来了,也只藏在心里,从不在嘴上乱说。 蒋明菀并不愿将女儿养成人事不知的天真娇娇女,因此这话也不瞒着她,直接道:“你表姑这几日行事你也看在眼里了,你觉得该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蓁姐儿想了一会儿才道:“一定要找个家底厚的。” 蒋明菀听了忍不住笑着点了点蓁姐儿的鼻子:“促狭鬼,亏你想得出来。” 蓁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讷讷道:“我是看着表姑喜欢华服锦衣,如此不找个家底厚的怎么成?” 蒋明菀此时也正色,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过俗话又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不管爱不爱锦衣华服,若是一点家底都没有的,哪怕再是有情饮水饱,也抵不过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你也要记在心上,日后也免得被人哄了去。” 蒋明菀说道最后语气里倒是带上了笑意,蓁姐儿也一下子红了脸,跺了跺脚转过身去:“母亲笑话我!” 蒋明菀难得看女儿这般娇嗔的样子,心疼的不行,笑着将人揽在怀里:“好了好了,别气了,母亲这也是教你一番道理呢。” 蓁姐儿脸蛋红红的,小声道:“我宁愿一辈子都守在母亲身边。” 蒋明菀看着女儿如花一般的模样,神思有些恍惚,她又何尝不想女儿长长久久的待在她跟前呢,可是孩子大了,到底是要从大人身边离开的,这是谁都无法阻挡的现实。 因着老太太的嘱托的事儿,蒋明菀隔了几日就给知府府上送了信,说了老太太的意思。 赵夫人从言辞间,看出了蒋明菀对这件事的冷淡,琢磨了一下,便知道蒋明菀当是不大喜欢那位表妹的,因此她左思右想,终于从距离延宁府极远的一个县城里扒拉出来了一个人。 那个县城虽然也在延宁府辖下,但是与延宁府却隔着一座山,一来一回比去省城还远。 赵夫人知道这个人,还是因为这人前几年来延宁府行商,钻营来钻营去,倒是与赵夫人跟前一个嬷嬷认了远亲,因此来府里见过她一回。 那人也二十五六的样子,家里的媳妇早逝,只有一个女儿养在膝下,家中情形也算殷实,家里人口也简单,只有一个弟弟一个老娘,之前还拜托那个嬷嬷帮他说个亲事呢。 虽然说他那话里有拉近关系的意思,但是赵夫人思来想去,觉得这人应该算个妥帖的人,便写了个条子给蒋明菀捎了过去。 蒋明菀收了条子,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人的条件的确不错,而且身为商人,人定然也是个精明的,至少不会让冯娟儿糊弄过去,如此且不说冯娟儿愿不愿意,但是在老太太那儿,她也算是有个说法了。 因此蒋明菀收拾了一下,就去了老太太房里回话。 老太太自打和蒋明菀说了冯娟儿亲事的事儿之后,心里也是忧虑,一时怕找不到好的人家,一时又怕蒋明菀知道这里头的龃龉生气。 终于等到蒋明菀过来回话了,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 而再听蒋明菀说那家人的条件,老太太脸上的笑就没停下,只觉得再合适不过,立刻道:“劳烦你操心了,这个人家的确不错,有房有地,又有这样一份买卖,想来也是吃喝不愁的,娟儿若是和他真能成,也是一桩好亲!” 蒋明菀却没有老太太这么自信,只是笑了笑道:“还是叫表妹过来问一问吧,到底是表妹的亲事,好歹也要问问她的心意才成。” 老太太沉默了一瞬,然后尴尬笑道:“这亲事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娟儿的母亲去得早,我如今是她的长辈,她的婚事我说了也和她母亲说了是一样的。” 蒋明菀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老太太心里不是不知道冯娟儿心大,只是有时候为了亲情脸面,也只能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老太太还是叫她过来问一问吧,人都说初嫁从亲再嫁从身,表妹头一桩婚事不好,这一桩好歹也得让她点了头我才放心呢。” 蒋明菀却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老太太应了,冯娟儿就没办法了,她从她的眼睛里就能看得出,这个人是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能不择手段的人。 到底要她点了头,她才敢真的给她说这门亲事,不然若是做出什么丑事来,她和赵夫人的名声都得跟着受累。 老太太见着儿媳妇坚持,心里也叹了口气,她隐约觉得,儿媳妇只怕是知道那件事了。 不过为了脸面,老太太便是猜出来了,也不能明说,只能叹了口气道:“你这话说的也对,那就叫她过来问一问吧。” 没一会儿冯娟儿就过来了。 她面上神色看不出什么,仿佛是毫不知情,等到行完礼坐下,听到蒋明菀说完前因后果,这才有些羞赧的低下头,也不说话。 老太太再边上干着急,生怕外甥女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急忙道:“娟儿,这家人的条件我看着再好不过了,你还不情愿吗?” 冯娟儿低着头,若是放在以前,她自然是情愿的,可是自打她来了二表哥家,看到了官家太太的日子,她才算是明白了,自己之前的目光有多短浅。 不过一个乡下的土地主,就差一点迷住了她的眼,得亏没发生什么,否则还不亏死了。 这般想着,冯娟儿终于抬起头来,她腼腆一笑,仿佛十分羞涩的样子,小声道:“我,我都听姨母的。” 虽然看不上这个人家,但是到底也是有家底的人家,若是她的谋划不成,也总算有个兜底的。 但是老太太却不知道她这份心思,一听这话,面上立刻露出笑意:“太好了,你愿意就好。” 蒋明菀坐在一旁也忍不住挑了挑眉,她竟然答应了,这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也无所谓,答应了更好,她也免了麻烦。 老太太这会儿也看向了蒋明菀,笑着道:“既然娟儿都应了,那就要辛苦你在其中周全了。” 蒋明菀笑着点头:“不麻烦,若是能促成表妹一桩好亲事,那我也跟着沾沾喜气呢。” 老太太心里叹了口气,她这个二儿媳别的不说,面上功夫那是做的十分妥帖周全,绝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可是越是这样周全的人,反倒是比大儿媳那样明火执仗行事的更难应付。 蒋明菀出了老太太院子,琢磨着冯娟儿的态度,心里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大对头。 冯娟儿什么心思,她只看她那双眼就能看的一清二楚,贪婪、冷漠、自私,这样的人真的能满足一个小商人家庭吗? 蒋明菀将心思藏在了心里,觉得这件事还是要慎重从事。 回了房里之后,蒋明菀就将冯娟儿应了的消息传到了知府府上。 赵夫人听了传信,忍不住挑了挑眉,她本以为这事儿只怕有的纠缠,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了。 不过这到底是旁人府上的事儿,赵夫人也不多问,直接将那嬷嬷叫到跟前,和她说了这事儿,那嬷嬷一听夫人给自己的远房侄子说亲,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立刻就欢天喜地的应了,直说要立刻给他报信。 赵夫人矜持的点了点头:“若是方便,也可叫他来府城一趟,见一见面也好心安。” 嬷嬷笑着应下,这才退了出去。 此事仿佛就这么定下了,真真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老太太这几日高兴的要给冯娟儿张罗嫁妆,蒋明菀意思了一句要帮着置办的话,却被老太太给拒绝了。 “你不必操心,娟儿的嫁妆我早有打算,你做表嫂的,给她添一样首饰意思一下就行了,不必你们置办。” 老太太也是怕太过贪得无厌,让蒋明菀恼了冯娟儿,要知道,日后等她回了老家,冯娟儿可就在蒋明菀的眼皮子底下,一个官太太要给平民老百姓找麻烦,那借口都不必找,两三句话就足够你生不如死了。 只可惜,老太太的一片慈心,冯娟儿却半分都没能理解,听到老太太拒绝了蒋明菀给她置办嫁妆,气的咬牙切齿,只觉得这个老虔婆平日里说疼她都是哄人的。 到头来还是她自家儿子儿媳更重要。 谁不知道蒋明菀娘家的背景,这样的人手里的东西,能和她一个出身乡野的老太太可比吗? 怕是人家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都要比她攒了几十年的私房钱多。 冯娟儿恨得心中滴血,可是在老太太面前,还是要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流着泪谢她。 老太太也想着外甥女快要出嫁了,心中感伤,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叮嘱她日后嫁过去了,一定踏踏实实过日子,再别东想西想了。 冯娟儿听她到现在还不信她,暗自咬了咬牙,但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指天发誓说自己一定记着姨母的话。 蒋明菀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幅姨甥情深的场景的,可是她也能想象得到,能让老太太这样护着,冯娟儿的演技那肯定是有独到之处的,只是她心里却并不看好这门亲事,只想着那天上门,好好和赵夫人说一说,不要因着自家的事儿,把旁人装进去了。 这么想着,很快就有了机会,八月份,赵家的文哥儿要过大礼,徐家人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原本蒋明菀的肚子都八个月了,实在不宜轻动,但是想着这件事,蒋明菀到底还是决定去一趟。 没成想就在要去的前一天,冯娟儿突然和蒋明菀道:“这次我的婚事,对赵夫人多有劳烦,我也想亲自对夫人聊表谢意。” 蒋明菀没料到她会提起这个要求,有些诧异。 一边的老太太却没看出来其中古怪,但是却也不愿意勉强儿媳妇,只笑着道:“娟儿能有这个心思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样做不会失礼吧?” 蒋明菀听着老太太的话笑了笑:“不失礼,表妹能有如此的感恩之心,那也是极好的事情呢。” 她这话说得时候,面上似笑非笑,冯娟儿看着心梗,只觉得她仿佛是在讽刺自己似得。 可是想着自己心里那件事,冯娟儿到底压下了心中的不忿,硬生生忍了下来,继续低眉顺眼的站在那儿,仿佛丝毫听不出蒋明菀话里的意思。 蒋明菀看着自己的话也没试探出什么,便不再多言了,反正今儿她就算过去了,自己也会看死了她,不会让她有机会做什么的,不妨也借着这次的机会,试探一下她的心思。 蒋明菀打定了主意,也就没有再多言,和冯娟儿说了说上门拜访的礼数,便回了自己院子。 等蒋明菀走了,老太太才一脸担忧的道:“娟儿,我如今倒是忘了,明儿只怕有许多官太太在场,那些人不比咱们家里,性子有好有坏,你可千万别失了礼数才是,跟紧了你表嫂。” 老太太是怕她吃亏,但是冯娟儿却不这么想。 她咬紧牙关,轻声嗯了一句,心里却只觉得老太太这话是看不起她。 她虽然出身不好,可是徐家又是什么好出身了,不过是撞了大运出了个读书种子,这才做了几日体面人,如今竟然看不上她的礼数。 她自打来了徐家,就没有一日不在认真学习这些礼数教养,可是如今,就连自己的姨母都看不上她。 冯娟儿只觉得热血冲头,她这回,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 第二日一大早,蒋明菀艰难的起身,又上了软轿,被人一路抬到了二门上。 结果却看见冯娟儿早就在二门边等候,她穿着一身浅碧色的袄裙,身边跟着丫鬟。 这身衣服极为衬她,还是掐腰的样式,十分显腰身,只俏生生的站在那儿,便只觉体态玲珑,纤细秀美。 蒋明菀眯了眯眼睛,心中沉静无波。 而冯娟儿却三两步走上前来,盈盈对着蒋明菀施了一礼:“娟儿见过表嫂。”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09 18:09:01~2022-04-10 18:2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端三、42216294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49节 第46章 、龌龊 蒋明菀沉吟了一瞬, 立刻笑着将冯娟儿扶了起来:“都是一家人,表妹不必多礼。” 冯娟儿脸上微红,柔声道:“我往常在家也从未去过这样的场合, 也不知这身打扮合不合礼数。” 她察觉到刚刚蒋明菀打量的视线,生怕她对自己的穿着有什么意见,因此自己倒是先把这话说了出来。 蒋明菀笑了笑:“表妹穿得极妥帖,再没有什么不合礼数的地方。” 冯娟儿面上又是一红,仿佛十分害羞的样子,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此时蓁姐儿也从一侧走过来,给冯娟儿行了一礼。 冯娟儿对蓁姐儿自来和气, 不等她礼毕就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行了, 笑着道:“蓁姐儿今日穿得真鲜亮,这模样,整个延宁府, 只怕也没有比咱们蓁姐儿更出挑的人了。” 蒋明菀笑而不语,蓁姐儿则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姑姑看我总什么都是好的。” 冯娟儿看着眼前这个姑娘的模样, 心里也是有些泛酸, 有些人, 就是天生好命罢了。 寒暄完之后,几人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一前一后的往卫家去了。 今儿文哥儿过大礼,徐中行不在, 因此徐家原本就只有蒋明菀和一对儿女过去参加, 如今加上冯娟儿, 倒也不多, 反正那种场合, 去的乱七八糟的人多了。 只是扬哥儿等不住, 早早的就去了卫家,因此如今只有她们三个同行。 蒋明菀和蓁姐儿坐着一辆马车,因为顾虑着蒋明菀的身子,马车里都铺着厚厚的软垫,马车行驶的速度也很慢。 蒋明菀靠在软垫上,半阖着眼想事情,一边的蓁姐儿忍不住道:“母亲,我怎么觉得冯姑姑今日怪怪的?” 蒋明菀听了一笑,柔声道:“别管她,今儿是好日子,你只管热闹就是了,旁的自有我在。” 蒋明菀这句话几乎是明着默认了蓁姐儿的疑问,她心下一沉,心里倒是有些讨厌这位表姑了,母亲身子这样重,还要母亲这般操心,真是…… 蓁姐儿说不出难听的话,只能独自一个人生闷气。 蒋明菀倒是没察觉到女儿细微的情绪变化,只是继续思索冯娟儿今日这番动作的目的。 在马车的粼粼声中,她们很快就到了卫家。 刚到门口,就直接被迎了进去,一路进了二门。 在这期间,冯娟儿都很老实,只是看着知府宅邸里的热闹场景,两眼放光。 蒋明菀这会儿早就叮嘱了石榴和芍药盯紧了她,因此也不理会她如何行事,只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和赵夫人说这件事。 几人很快就到了正堂,还在外面呢,蒋明菀就听到了里头的热闹,尤其是赵夫人的笑声,那是格外的响亮。 而她一到正堂外,外头立刻有人向里头通传,赵夫人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徐家太太来了,快请进来。” 话音刚落,便有小丫鬟打了帘子,请蒋明菀一行人进去。 蒋明菀笑着走入了正堂,一进去,就看见赵夫人身边围着一圈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而赵夫人自己则是迎了上来,一把拉住了蒋明菀的手:“你这样重的身子,又何必折腾这一回?” 蒋明菀听着觉得亲切,只笑着道:“这样大的喜事儿,我不来怎么成。” 赵夫人一听,心中满是感动,急忙拉着蒋明菀坐到她早就备好的铺好软垫的椅子上。 “你既然来了,那今儿你是客人,就得听我的吩咐,今儿不许劳动,你就在这儿坐着,若是累了,就下去歇着,不必顾忌那些繁文缛节。” 蒋明菀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便也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好,一切都听您的吩咐。” 赵夫人这才满意。 与此同时,她也终于看到了一起跟着来的冯娟儿,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蒋明菀这才介绍:“这位是我们老爷的表妹,这回跟着我们老太太过来得,因着您给她说了一个好亲,因此想要亲自上门来向您道谢。” 冯娟儿听着这话,立刻一脸羞涩的走上前来,给赵夫人行了一礼,小声道:“多谢夫人为我费心。” 赵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冯娟儿,的确是个好模样,再加上这行事的调调,赵夫人多少也猜出来一些,为何蒋明菀不喜欢她了。 她面上的笑意敛了敛,不过语气还算温和:“不必谢我,也是你嫂子替你操心。” 冯娟儿抿了抿唇,柔声道:“表嫂的恩情,我也是片刻不敢忘的。” 赵夫人笑了笑,而坐在一边的蒋明菀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表妹客气了。” 等谢完了人,冯娟儿也捞了个位置坐下,只是也不知是赵夫人特意安排还是什么的,位置十分偏僻,距离蒋明菀也有一段距离。 而赵夫人这头,则是拉着蒋明菀咬耳朵:“你今儿怎么把她带来了?” 蒋明菀听她说话的意思,便知道她只怕是看出来了这里头的龃龉,因此也不遮掩,淡淡道:“她说想来谢谢夫人,我们老太太也张了口了,拒绝她也不合适,不过夫人放心,我已经让丫鬟盯紧了她,不会给文哥儿的喜事惹乱子的。” 赵夫人听了却忍不住笑:“我哪里是担心这个,只是不想你孕期还这么操心罢了,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身子重就不过来了吗,怎么突然又来了?” 赵夫人有些好奇。 蒋明菀叹了口气,小声道:“我过来也是有句要紧的话要和夫人说,之前麻烦夫人给冯表妹寻摸婚事,虽然她那儿点了头,但是我如今看着冯表妹的品性,总觉得这婚事也不像是能成的样子,因此想要来给夫人告个罪,这事儿只怕让夫人难办了。” 谁知赵夫人听了这话却并不放在心上:“我不过是传个话罢了,成与不成的,对我倒是没什么影响,只是你自己可要盯紧了才是,这妖妖调调的样子,我看着着实不稳当。” 她这话里含着暗示的意味,蒋明菀当然也听懂了,只是到底还是笑了笑道:“多谢您为我操心,我记着呢,只是今儿她非得跟着过来,我心下觉得她只怕也没安好心。” 赵夫人听着这话挑了挑眉道:“我家里能有什么值得她惦记的东西?” 说完又沉默了一瞬道:“若说有,那就是我们老爷了,只是我们老爷之前就不会因为美色昏了头,在加上上回的事情,在女色上头就更没了想头,她若是打着这个主意,只怕是错了心思了。” 蒋明菀却是一笑:“不论她什么打算,我都会看紧了她,不会给夫人惹祸的。” 赵夫人听着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又叹了口气:“之前我还觉得老爷将徐大人派到外地去有些不近人情,如今想着却再恰当不过了,倒是让你少了几顿气好生。” 蒋明菀忍不住笑出声:“生气倒是没有,只是看了几场笑话罢了,她正是先前在我们老爷那儿吃了瘪,这才或许把主意打到了外头。” 赵夫人一听这话,倒是心有所感的点点头:“你说这话倒是,徐大人虽然看着不近人情,却也的确有这样的好处。” 两人说着说着,便略过了这个话题,说起了其他家常琐事,只是蒋明菀心里,却对冯娟儿没有放松一点警惕。 很快,吉时便到了,卫家请的几位全福人会同媒人带着聘金、礼金和聘礼往省城去了。 卫知府夫妇亲自将人送了出去,而蒋明菀自然是不好挪动的,因此依旧坐在正堂。 蓁姐儿倒是想陪着她,不过蒋明菀却没有将她拘在身边,笑着道:“外头那样热闹,你也去跟着看一看,不必待在我这儿,我这儿有丫鬟伺候呢,正好也趁着这个功夫休息一会儿。” 蓁姐儿毕竟是孩子,自然也是喜欢热闹的,见着母亲这样说,便也不再坚持,跟着人出去了。 而冯娟儿,因为有蓁姐儿前车之鉴,此时也有些讷讷道:“那不如,不如我陪着表嫂吧?” 蒋明菀看着她不情不愿的样子,面上神情似笑非笑,淡淡道:“不必了,你也出去走走吧,刚刚只怕也是闷坏你了吧。” 冯娟儿心中一梗,刚刚她坐在一圈不认识的贵妇人之中,有心想要和人家搭话,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因为这些人也看得清楚,这位冯姑娘虽然是徐夫人带来的,但是好像却并不得徐夫人和知府夫人的喜欢。 那面对这样的人,底下的人自然也是看风转向,完全不理会她了。 因此刚刚冯娟儿真的是难受的如坐针毡,心里将蒋明菀和赵夫人恨得不行,只觉得这两人是故意要她难堪的。 可是心里再恨,面上还是得笑意吟吟,她咬紧牙关,笑道:“没有,夫人们都很是和气。” 见着她打落了牙齿和血吞,蒋明菀自然也不会拆穿,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怠慢表妹就好,既如此,表妹也出去看看热闹吧,我让石榴和芍药跟着你,想来也不会让你吃亏的。” “不用了。”冯娟儿一听这话,立刻推据。 但是等说完之后,才发觉自己仿佛是有些太着急了,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又急忙补充:“我就是出去走走,两位姑娘还是留在表嫂身边照顾表嫂吧。” 蒋明菀脸上带笑,依旧温声细语:“我跟前有海棠和玉兰照顾也尽够了,这回是我将你领出来的,也需得好好将你领回去才是,否则老太太只怕也要怪我,还是表妹有什么私事要办,不方便她们跟着?” 冯娟儿被这话逼得脸涨得通红,她是第一次来卫家,能有什么私事儿要办,蒋明菀这话分明就是已经对她起了疑心。 冯娟儿咬了咬下唇,她算是看出来了,今儿她若是不应了她,那就别想能走出这间屋子。 冯娟儿想了想,到底强笑着点了点头:“我哪里有什么私事儿呢,只是担心表嫂跟前的人手不够罢了,表嫂这样关心我,我心中感激表嫂都来不及。” 蒋明菀就知道她不会不答应,因此笑着点点头:“既如此,石榴、芍药,你们二人可要好好的伺候表姑娘。” 蒋明菀的视线在两个丫鬟身上扫过,而这两个人也立刻应了是,在来之前,蒋明菀就吩咐过她们俩,今儿她们俩的任务,就是好好盯着冯娟儿,不许眼睛从她身上离开片刻。 冯娟儿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在两个丫鬟的看护下出了房门,蒋明菀肉眼可见的,能看出她眼中的不甘,因此对心中的猜测越发确切。 一边的海棠忍不住问:“太太,既然您担心她不安分,何不将她留在家里呢?想来老太太也不会强迫您带她过来。” 蒋明菀淡淡一笑:“我若想对付她,一直把她圈起来那就永远都没有机会,想要让她离开徐家,自然得先把她放出来,让她露出些马脚来,我才好施展。” 海棠若有所思,一边的玉兰却有些急躁道:“她这样的人物,何须太太这般费尽心思,直接赶出门去,我看谁敢说什么!” 蒋明菀看着玉兰摇了摇头:“怎么成婚了还是这么没长进,她好对付,可是她到底是老太太的亲外甥女,我若是真如此行事,那老太太怎么办?还有老爷,老爷的名声又该怎么办?对待亲戚刻薄寡恩,这是什么好听的话吗?” 玉兰到底不说话了。 正在这时,芍药从外头走了进来,看起来脚步匆匆。 蒋明菀一挑眉:“你怎么独个回来了?” 芍药连忙道:“是表姑娘,她说她有些晒得慌,想要奴婢回来拿把伞。” 蒋明菀抿了抿唇,没吭气,芍药急忙道:“太太放心,石榴盯着她呢。” 蒋明菀没再多问,只让玉兰将伞给了芍药。 玉兰还有些跃跃欲试道:“不如让奴婢也跟过去看看吧,石榴和芍药年纪小,难免被她糊弄过去。” 蒋明菀想了想,到底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就去一趟吧。” 玉兰笑着应下,然后便跟着芍药走了。 海棠看着她们二人离开的背影,有些担忧道:“太太,玉兰脾气急,行事不周全,就这么让她过去,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蒋明菀轻声一笑:“放心吧,稳妥着呢。” 海棠见她胸有成竹,便也不再多问,两人继续坐着说话。 一直等到外头的动静小了下来,这才有人陆陆续续回来,也有人上来和蒋明菀搭话,蒋明菀自然来者不拒,也打听了一下外头的消息。 这才知道送聘的人已经走了,不过知府夫人还留在前头,仿佛是有什么是要做,而他们则是先回来了。 正在说话间,蓁姐儿也回来了,她满脸笑,一双眼睛也是亮晶晶的,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好玩的东西,一进来就拉着蒋明菀和她说今儿聘礼的样子。 蒋明菀也由着她,满眼温柔的听她说话。 “芸姐姐说文大哥这几日都躲在书房里读书,好似十分刻苦似得,但是其实他是在躲羞呢,有人见了他问他一句婚事的话,他便满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蓁姐儿一边说一边笑,继而又凑到蒋明菀耳边道:“我听芸姐姐悄悄说啊,原来文大哥之前去了巡抚大人家里,见了那位小姐,回来之后就这样了,您说,那位小姐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50节 蒋明菀听着这话,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蛋:“在母亲心里,我们蓁姐儿长得最好看。” 蓁姐儿一听这话脸就红了,小声嗔怪:“我和您说新娘子的事儿呢,您竟然取笑我。” 蒋明菀笑着将女儿搂在怀里:“谁取笑你了,我和你说实话呢。” 就在母女俩谈笑间,却看见玉兰沉着脸从外头进来了。 蒋明菀察觉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便神色自然道:“我有些乏了,扶我去厢房休息一下吧。” 这话一说出口,边上的丫鬟们都十分紧张,蓁姐儿也紧张的很,几人立刻扶着蒋明菀往外头去了。 玉兰看着蒋明菀起身出来,也不往里头走了,默默退了出去,在门口候着。 蒋明菀很快出了房门,也不等门口的玉兰说什么就道:“有什么话去厢房说。” 玉兰闷闷的应了一声,便跟着蒋明菀进了厢房。 等到了房里,海棠关好了门窗,去了外头守着,蓁姐儿察觉到气氛有些不一般,犹豫了一下也道:“我,我去找芸姐姐说会儿话。” 蒋明菀却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你如今眼看也快十二了,是个大姑娘了,这样的事儿也该听一听。” 蓁姐儿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我听母亲的。” 蒋明菀也不再多言,直接看向玉兰道:“现在有什么话就说吧。” 玉兰这才有些恼火道:“太太您是不知道,那位表姑娘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刚刚我和芍药去给她送伞,结果刚一过去,就只看见石榴一个人在哪儿,急的什么似得。” “后来问了问才知道,原来是她借着她的丫鬟打掩护,说是要更衣,结果石榴一个不注意,她就换上了丫鬟的衣裳跑了。” “我们在外头找了一圈,这才在二门边上见着了她,原来她想混到前院去,结果被守门的妈妈给看见了,拦住了她,您可是不知道,当时我臊得都没处站了,只能说这是咱们家新来的丫鬟,不懂规矩,又给那个妈妈陪了好大一个情,这才脱身。” 听着玉兰的抱怨,蓁姐儿已经惊得张大了嘴,但是蒋明菀却显得很淡定,她似乎对这件事早有预料。 等玉兰说完了这才道:“没闹出什么乱子来就好,待会儿也不必再让她回来,直接将人送回家。” 玉兰皱了皱眉:“可是她不愿意回去,一直说要见您。” 蒋明菀却只是冷笑一声:“不愿意回去,那就捆回去!” 玉兰没料到主子竟然如此果决,也不多话了,立刻领了命:“奴婢遵命。”说完转身便出去了,看那架势,倒是有了几分气势汹汹的意思。 等人出去了,蓁姐儿人终于开口道:“母亲,冯姑姑,她,她这是要做什么啊?” 蒋明菀看着女儿疑惑的眼神,柔声道:“无非就是一些龌龊心思,不足道之,只是听了这些事,你心中可有想法?” 蓁姐儿认真想了想,许久才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蒋明菀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若是能记住这句话,那你日后行事便也尽够了,不过还有一句,谋定而后动,要知这世上一样米养百样人,你觉得离奇不可能的念头,但是旁人不一定不会生出来,因此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思虑周全才能行动,否则就是伤人伤己了。” 蓁姐儿又点了点头:“母亲放心,我都记下了。” 蒋明菀看着女儿慢慢回过神来的眼睛,心中叹息了一声。 若是可以,她也想让闺女做个高高兴兴的天真孩子,可是这世道很复杂,天真是一种奢侈的品性,要想后半辈子能安安稳稳,那就要尽早断绝这份天真,这也是这世上最无可奈何的事情。 出来休息虽然只是个借口,但是蒋明菀到底还是好好的休息了一会儿,等听到赵夫人回来了,这才从厢房里出来。 而赵夫人看见她,也只是对她笑了笑,两个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之后她们两个还是继续谈天说地,但是却再没有说起过冯娟儿了,仿佛这个人从来都不存在似得。 等到用完了午膳,去送聘的人也终于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女方家里来送回礼的,蒋明菀站在一边观了一会儿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告辞离开了。 赵夫人亲自将她送出了门,她上车前,赵夫人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们家那个,是个有手段的,你要小心应对才是。” 蒋明菀看着赵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您放心,她再有手段,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赵夫人自然是信蒋明菀的话的,也就没有再多说,目送着她离开。 蒋明菀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依旧半阖着眼。 她几乎能想象得到此事事发之后的情形,不过对于这一点,她也早有准备,因此并不担心,只盼望老太太对冯娟儿的感情不要太深,否则老太太伤心太过,也不是一件好事。 很快的,马车就到了徐府,直接停在了二门上。 蒋明菀下了马车,便看见玉兰在二门边候着,见着蒋明菀回来,立刻迎了上来:“太太,我已经按着您的吩咐,将表姑娘安置在了西院,离老太太的院子远远的,如今还没有惊动老太太,只是她闹得厉害。” 蒋明菀点了点头,直接对抬轿的人道:“先去老太太院里。” 不管这事儿瞒的多好,总归是要告诉老太太的,让冯娟儿哭诉,不如来让自己先说,这也是蒋明菀早就想好的打算。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 昨天有个宝子说父亲这边的亲戚应该叫姑姑,我不太懂这些亲戚间的称谓,那现在就改一下,待会儿也把上一章的称呼改一下,谢谢大家的纠错~感谢在2022-04-10 18:25:12~2022-04-11 18:2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___西望 10瓶;端三 3瓶;樾萻 2瓶;hahalu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处置 蒋明菀到老太太院子外头的时候, 院里静悄悄的,蒋明菀估摸了一下时间,知道老太太这会儿可能刚刚午歇起来, 只怕正在小佛堂里念经。 老太太信佛,这是自打徐中行考上进士之后就有的习惯,根据老太太所言,在徐中行科考之前,她亲自去了庙里上香许愿,希望他一举得中,结果后来不仅中了, 还是个状元, 老太太的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自打那以后,她便成了虔诚佛教徒。 蒋明菀没有迟疑,直接进了院子, 一进去,就看见几个小丫鬟坐在廊下说话, 见着她进来了, 急忙起身行礼:“太太。” 蒋明菀点了点头, 直接道:“老太太呢?” “老太太在后面小佛堂呢。”丫鬟急忙回话。 果不出蒋明菀所料,她便也不再多言,直接朝着小佛堂去了。 这个小佛堂还是蒋明菀亲自为老太太收拾出来的,因此她也很熟悉, 很快就到了小佛堂门口。 老太太跟前伺候的大丫鬟站在门外候着, 见着蒋明菀来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迎了上来:“给太太请安。” “向老太太通传一声把, 就说我有要事。”蒋明菀也不说什么虚的, 直接道。 丫鬟心下一动, 看了一眼蒋明菀,见她面色严肃,便也不敢耽搁,恭声应下,这才转身往屋里去了。 很快丫鬟就出来了,恭声道:“老太太请太太进去。” 蒋明菀这才进了小佛堂。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个佛堂了,不过此时佛堂里的情形,却仿佛与她印象中有些不一样了。 空气中浮动着檀香味,几样摆设也移了位置,应该是老太太的意思,还有供案上的供果,也都和当时蒋明菀安排的不一样。 蒋明菀只大致看了一眼,就略过了这些细节,然后走到跪在佛前捡佛豆的老太太身边,也跟着要跪在一个蒲团上,老太太却扶了她一把:“不必了,在菩萨面前,心诚则灵,你这样重的身子,不必这样折腾。” 蒋明菀听着这话笑着点了点头:“那我都听您的。” 老太太看出来蒋明菀与自己有话要说,因此也顺势从蒲团上起身,婆媳俩互相搀扶着去了里间说话。 等到了里间,分别坐下,老太太这才道:“是什么事儿,还劳烦你跑一趟?” 蒋明菀抿着唇笑了笑,看了一眼身后的石榴,轻声道:“你是当事人,还是你给老太太说吧。” 石榴今儿被冯娟儿耍弄了一番,心里正憋闷呢,如今听到太太发话了,也不退缩,立刻站出来,将今日发生的事儿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当然了,在老太太跟前她也不敢弄鬼,更不敢夸大其词,所以说的还算客观。 蒋明菀在一边听着,觉得这个石榴是个聪明的,倒也算是个可造之材。 而老太太在听完这些话之后,脸顿时就黑了。 她虽然出身乡野,但是能养出徐中行这样的儿子,该有的精明绝不会少,石榴虽然没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也能听出娟儿的心思。 老太太的心情十分复杂,她也是想不明白,大户人家再好,去当个妾又有什么滋味,娟儿这样聪明的姑娘,却连这点道理都看不明白。 老太太沉默了许久,终于道:“这事儿是娟儿做的不对,让你难做了。” 蒋明菀听了却只是浅浅一笑:“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她今儿这番行事,只怕也已经惊动了知府夫人,知府夫人与知府大人伉俪情深,若是因此影响老爷的前程那就不好了。” 蒋明菀知道老太太的死穴,因此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要一击致命。 果不其然,老太太一听这话,脸色越发难看了,她攥紧了手里的佛珠,许久才道:“竟如此严重吗?我听说行哥儿与知府还是同科呢。” 蒋明菀假作迟疑了一瞬,这才道:“虽是同科,但是到底人心隔肚皮,咱们也说不准人家的心思,或许,或许也没这么严重吧。” 若是蒋明菀反驳她还就罢了,但是如今蒋明菀顺着她的话说,老太太心中的担忧却越发重了。 是了,同科还能重的过夫妻吗? 村里这样的事儿也不少,得罪了一家的媳妇,两家当家人的关系再好,也抵不过枕头风,关系慢慢疏远的也不在少数。 老太太此时的心就像是被扯成了两半,一边怕儿子因为这事儿耽搁了前程,一边又怕处置的狠了,外甥女日后没个着落。 可是思来想去,担忧儿子到底占到了上风,老太太深深叹了口气,有些颓丧道:“这事儿你看着处置吧,只是到底不要叫他们姐弟,没个着落。” 蒋明菀听了一笑:“您放心,到底是一家人呢,我又怎好忍心表妹没有着落呢,只是想着他们到底出来的时日久了,虽然也是自家亲戚,到底也是冯家人,该早些还乡才是,我和老爷给他们添些银钱,在乡里买些田产,做个富足的小地主,岂不比在外头漂泊好?” 老太太听着这话,倒是觉得这个小儿媳宽厚了,她点了点头:“你想的极妥当,就这么办吧,只是那个婚事……” 蒋明菀又是一笑:“我会亲自上门和知府夫人赔情,想来她也能理解咱们家的难处。” 老太太叹着气拍了拍桌子:“这样好的一门亲事,怎么就不知道知足呢!” 看着老太太痛心疾首的模样,蒋明菀也跟着安慰了几句。 不过老太太也是知道轻重了,很快就回过神来,又催着蒋明菀回去歇着,却是一句也不问冯娟儿的下落了。 蒋明菀这才从小佛堂里出来,出来之后,听着身后老太太的诵经声,她倒是恍惚觉得,自己身上都沾染了一丝禅味。 想到这儿又是一笑,自己这样精于算计的人,又怎么会沾染上禅味呢,只怕佛祖知道了自己这念头,都是要怪罪的。 既然老太太这边都点了头,那蒋明菀这边处置人,便再没有了阻力,她很快就吩咐丫鬟婆子,仔细将冯娟儿看管在西院,不许她向外头通传消息。 同时又派人去打听往冯家老家的船,一有消息就立刻禀报。 最后又将福安叫到了跟前。 福安如今有了玉兰这个弟妹,内宅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也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因此此时过来也不匆忙,反而是心里早就打好了腹稿,只看太太要吩咐他做什么事儿了。 蒋明菀也不和他故弄玄虚,直接就道:“表公子这几日在做什么?” 福安一愣,倒是没料到蒋明菀会问这个,但是他反应很快,立刻道:“表公子这几日都在认真当差,每天来往于码头之上,每隔十日回来一次。”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51节 蒋明菀点了点头,这个冯照是个不安定因素,必须先有所防备:“家里这几日事情多,有些事情就不必叫表公子知道了,若是可以,让他多忙活几日也是可以的。” 福安立刻点了点头:“小的明白了。” 说完这事儿,蒋明菀又顿了顿道:“我给老爷写了一封信,需得找个妥帖的人送过去,你可有推荐的人?” 福安对这事儿早有预料,立刻毫不犹豫道:“小的有个表弟,嘴巴严,办事利索,也很得老爷信任,应当能办好太太的差事。” 蒋明菀听了点了点头,能得徐中行的信任,那就说明这人的能力是没问题的。 “好,那就让他送信,只是你要仔细叮嘱他,一定要快去快回。” 福安点了点头:“小的遵命。” 吩咐完这两件事之后,蒋明菀又吩咐了几句关于家里的事儿,总之就是要福安看管好下人,紧守门户,不许乱嚼舌根传播流言。 福安对这事儿自然也早有预料,自然一一应下。 等到吩咐完之后,福安便迅速离开了,而蒋明菀则是看向一边的玉兰,道:“这几日,西院那边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你给我好好看管住她。” 玉兰立刻高声应下:“太太放心,奴婢一定把她看的紧紧的。” 蒋明菀当然相信她这话,毕竟今儿玉兰可是因为冯娟儿丢了个大人。 迅速处置完这几件事,蒋明菀也轻松了下来。 冯娟儿打今儿起,再不能在自己跟前蹦跶了,这让她也轻松了许多,这几日与她虚与委蛇,对蒋明菀来说,也几乎到了忍耐的极限。 自己现在得好好养胎了,不然倒是因小失大了。 此时的冯娟儿披头散发的坐在榻上,嗓子早就哭喊的沙哑了,可是从头至尾,除了门口守着的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见她。 她心里恨得滴血,这些人就这么看不上她,哪怕到了这个地步,连过来见她一见也不屑吗? 冯娟儿气的双目通红,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她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咬了咬牙,不行,她还不能认命,就算是被抓了现行又能如何,只要她能将姨母哄住,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当时在徐家老家,她不也被抓了个现行,还是和姨母的亲儿子呢,自己不过是哭了几场,姨母到底还是没有把她赶走,甚至还将她带到了这儿来。 而如今,自己不过是因为迷了路,还和知府家的下人争辩了几句罢了,若是姨母知道了,肯定也会原谅她的,这般想着,冯娟儿又心安理得起来。 立刻站起来高呼:“我要见老太太,我是老太太的亲外甥女,你们要是磋磨死了我,你们当老太太会放过你们吗?” 冯娟儿这话说的也是有策略的,蒋明菀再厉害,这徐家的当家人还是二表哥,而二表哥的亲娘自然要比他媳妇重要些,若是这些下人知道些好歹,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可惜,冯娟儿到底还是失望了,很快外头终于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表姑娘放心,若是老太太没点头,咱们太太也不会将姑娘挪到西院来,姑娘只管安心住下,太太那儿自有安排。” 冯娟儿的心一路凉到了腔子里,姨母竟然答应了? 这怎么可能? 她不是最疼自己吗? 她害了母亲,如今还要害她吗? 当年母亲之所以会遇见父亲,不就是因为姨母带着她出门买头绳,这才让母亲结了这段孽缘吗? 那点地狱一般的日子里,母亲日日在自己耳边念叨这句话,后来她去了外家,没一个人愿意收留她,姨母愿意收留她,不就是因为她自己心虚吗? 现在她竟然也不顾当年对母亲的亏欠了,更不顾自己是她的亲外甥女。 冯娟儿气的直哭,为什么,为什么自己遇上的人,都是这样冷心冷肺的人啊?她日后又该怎么办?不会又要和那个蠢弟弟一起回冯家村吧? 想到这儿,冯娟儿突然一愣,是了,她还有弟弟,弟弟虽然蠢,脾气也暴躁,可是却听她的话,她必须得在蒋明菀处置她之前,见他一面。 这么想着,冯娟儿又有了精神,不过这会儿她却再不敢随意大闹了,只暗自蛰伏起来,要等到找准了时机再下手。 蒋明菀自然不知道冯娟儿这些心思的,她这几日正忙着修养身体,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没忘了加强对冯娟儿的看管,她可不信这个女人会因为这点挫折就自暴自弃,冯娟儿旁的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她能一步步从冯家那个泥潭里跳出来,那就说明她的意志力十分坚定。 很快半个月过去了,蒋明菀的预产期也眼看着越来越近,徐中行却依旧还没回来,而冯娟儿那边却自从第一天闹了一场之后,就始终十分安静。 可是越这样,蒋明菀心里却越不安宁。 徐中行没回来也就罢了,公事上的事儿,一时半会的,谁也说不清楚,哪怕她心里多盼着他回来,但是理智上还是清醒的,知道这事儿也怪不得徐中行,她自己也不愿意徐中行因私废公。 可是冯娟儿那边就不同了,她这样安静,反倒是有些反常,蒋明菀生怕她趁着自己生产做些什么,几乎日日都要找玉兰过来问一回冯娟儿的动静。 一直等到那天下午她的肚子突然有了动静,她还不忘拉住了玉兰的手道:“我这儿不必操心,仔细守着冯娟儿,还有告诉福安,让他看守好门户,小心行事!” 玉兰心下一颤,立刻点头:“姑娘您放心,奴婢记着了。” 到了这会儿,玉兰竟也喊出了往日的称呼。 蒋明菀勉强一笑,这才在甘嬷嬷的指挥下,被人抬去了产房。 玉兰看着蒋明菀入了产房,也不敢耽搁,急忙往西院去了。 蒋明菀这边一有动静,老太太那边也得了消息,立刻就往正院来了。 来的时候还遇上了蓁姐儿,老太太急忙拉住了蓁姐儿的手:“好孩子,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在这样的场合,你母亲知道了只怕也会担心,听祖母的话,回你院里去好好待着,等有了消息,祖母再叫你。” 若是平日,蓁姐儿一定听话,可是今儿这事儿这样要紧,蓁姐儿却不放心自己回去,只勉强笑着拉着祖母的手道:“母亲平日里也教导我,我如今已经大了,得经历一些世事才好,今儿母亲生产,这样大的事情,若是我不在跟前,只怕心里才更担忧呢,还不如在跟前守着,好歹有什么事儿能第一时间知道。” 看着孙女儿言辞有度,老太太想了想觉得她这话也有道理,而且到底是亲娘,若是硬不让她过去,反而会让孩子心里难受,过去看看也好,反正有自己在,也不会真的吓着孙女儿。 这般想着,老太太到底点了点头,拉着孙女儿的手一起往正院去了。 到了正院,老太太还想院里一定是一团乱呢,结果一进去,却看见院子里的丫鬟们都行止有度,神色镇定,哪怕是小丫鬟,装也能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 看见老太太和大姑娘来了,立刻有人迎上来:“奴婢给老太太和大姑娘请安了,太太进产房前吩咐过,若是老太太和大姑娘来了,请先去东厢房等候,不必担心,大夫和产婆已经都在府上了。” 老太太看着这一幕心里忍不住咋舌,怪不得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哪怕进了产房,这安排的也是如此缜密。 她面上笑笑:“你们太太安排的妥当,只是到底是双胎,还要加倍小心才是。” 那丫鬟笑了笑:“老太太的话奴婢记下了。” 说完,那丫鬟就领着老太太和蓁姐儿去了厢房等候。 而蓁姐儿也因为蒋明菀的这番安排冷静了不少,至少眉宇间再没有之前那样焦躁了。 老太太坐在榻上,拉着孙女儿的手,看着她的神情笑了笑:“现在不操心了吧?你母亲已是生养过两回的人了,哪里会不懂这些道理呢?你小孩子家家的,要少操些心才是。” 蓁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孙儿也是听到消息后,一时有些慌了。” 老太太笑了笑:“乍一听这消息,任谁都会忧心的,这也是你孝顺呢。” 说到这儿又顿了顿:“扬哥儿呢?可还在学里?” 蓁姐儿看了看时辰,点了点头:“这会儿还没放学呢,得找个人去给他报信才是。” 老太太听了摇了摇头,道:“他年纪还小,便是知道了也无济于事,还是不要给他说了,让他安心读书吧。” 蓁姐儿听到这话沉默了一瞬,低声道:“如今父亲不在家,扬哥儿好歹也是家中男丁,若是有个万一的,他也能顶些用处。” 老太太心下一愣,有些诧异的看向蓁姐儿。 往日里看这孩子乖乖巧巧的,此时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一时间有些欲言又止,但是到底还是点了点头:“蓁姐儿到底是大了,想事情也比祖母周全,那就这样处置吧。” 说完就叫了外头的丫鬟进来,问她关于扬哥儿的事情。 那丫鬟只是一笑,温声道:“太太早就吩咐人去给大少爷报信了,老太太放心就是。” 老太太听着这话叹了口气,真真是亲母女呢,想事情都想到一块去了。 想到这儿,老太太笑着看向蓁姐儿:“这下可放心了?” 蓁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是母亲想的周全。”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你也不差呢,你日后若是有你母亲的三分本事,祖母也就不操心你了。” 蓁姐儿听着这话,心中也是一软,笑着道:“那我可要好好向母亲学,一定不叫祖母操心。” 老太太笑着抱住了自己的宝贝孙女,心里却是叹息,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大家的大姐儿如今都十五六了,只怕还没蓁姐儿这个小孩子想事情想的周全。 或许这次等回去了,她也得好好教导教导大姐儿,总不能就让她这么迷迷糊糊出了门子,到时候在外头受了欺负都一无所觉。 老太太和蓁姐儿在这边焦急的等消息,产房里的蒋明菀却也不见得多好受。 她在生产前几乎安排好了一切,但是有件事却是无法安排的,那就是生产这道坎,这只能靠她自己和老天爷。 为了她的生产,徐中行在走之前,就把满延宁府最有名的几个产婆定下,而在她预产期前七天,几个产婆就住进了徐家。 如今几个产婆并甘嬷嬷,都在她跟前给她接生。 甘嬷嬷仿佛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一应调度十分得心应手,那几个产婆见她有经验,又是主家的人,也都愿意听她的,一时间整个产房里,除了蒋明菀时不时的闷哼声,倒也算得上是条理分明。 时间一点点过去,蒋明菀身下的疼痛也一点点加剧,等到外头的天都黑尽了,几个产婆终于惊喜的高喊:“宫口已经全开了!” 蒋明菀还没来得及高兴,撕裂般的疼痛便涌了上来,蒋明菀疼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耳边却还依旧能听见甘嬷嬷冷静的声音。 “姑娘,存这些力气,不要怕,这一胎胎相很正。” 蒋明菀心中的惶恐瞬间被安抚下来了几分。 就当蒋明菀这边正配合产婆生产呢。 外头却突然出现一阵骚动。 老太太听到动静,急忙从屋里出来,有些焦急道:“可是你们太太出了什么事?” 外头的丫鬟也有些不安,但是言辞还是十分清晰:“太太一切都好,是外头,外头有人在闹事儿。” 老太太的脸顿时一黑:“是谁在闹事儿,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丫鬟想着那个名字,咬了咬牙,到底开了口:“是,是表少爷,他带着一帮子人,闹到门上了,说咱们将他妹妹拘禁起来了,闹着要咱们放人。” 老太太一听这话,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这个混账!”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11 18:28:53~2022-04-12 18:3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慧大猫1973 10瓶;通往考研之路的小法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生产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52节 老太太气的脸色铁青, 有心要亲自出去理论一番,但是想着自己如今的身份,又深觉这样做不妥, 只能咬着牙道:“不管外头翻了天,也决不能乱了你们太太的安排,人命关天啊!” 丫鬟看着老太太吓着了,急忙道:“老太太放心,管家已经去处置了,太太这边也早有应对。” 老太太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倒是有些庆幸自己这个小儿媳想的周全了。 一边的蓁姐儿则是满脸的担忧又问了那丫鬟一句:“表叔怎么会知道家里的事儿的。” 丫鬟一听这话面上有些尴尬, 老太太也有些狐疑的看向丫鬟, 按照她对小儿媳的了解,不应该不防着这个。 丫鬟此时也扛不住两位主子的视线,只能说了老实话:“是今儿给表姑娘送饭的丫鬟, 一时大意被表姑娘打晕,然后换了那丫鬟的衣裳, 趁着平安家来给太太回话的机会, 往外头通了消息, 至于是如何通的却不知道,平安家的估摸着是姐弟俩应该提前约定了什么信号。” 平安家的就是玉兰,如今她嫁了人,倒是称呼也变了。 蓁姐儿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样严密的盯着, 竟然还出了这样的乱子! 老太太也气坏了, 她是真没料到, 娟儿居然会这么糊涂!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们两人只能继续焦急的在院里等消息。 此时的徐家大门口, 已经乱的不成样子,冯照闹了一会儿,福安分毫不退,冯照便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带着一帮子人就要往宅子里冲。 今儿跟着他来的,都是码头上的一些混混,这些人没什么尊卑观念,在海上混口饭吃,各个都是亡命之徒,冯照给了钱,那他们就是拿钱办事,大不了完事之后往海上一跑溜之大吉,因此对于擅闯官员宅邸,他们也是没有一点心理障碍。 而冯照自己,早就被愤怒冲昏的了头脑,心里是一定要给这些看不起他们姐弟的人一点颜色瞧瞧。 福安算是老成持重的,也有些扛不住这些人,道理根本说不通,只能让家中的家丁拿了棍棒护住宅院,一边又差了人去卫家求救。 结果卫家的人还没回来呢,扬哥儿先回来了,一看家门口这情形,气的就要往里冲,福安眼尖,一看到这情形,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也再不敢惜身,急忙领着几个胆子大的家丁,冲了出去,一把拉住了要往人堆里挤的扬哥儿。 “哥儿,哥儿,别着急,先回府,老太太和大姑娘都等着您呢。”福安急的满头大汗。 扬哥儿原本还一脸忿忿的想要挣脱福安冲进去,一听这话倒是缓了缓。 是了,如今父亲不在,母亲姐姐还有祖母都要依靠自己,还是家里的事儿重要些。 想到这儿扬哥儿恶狠狠的瞪了冯照一行人一眼,到底被福安提溜着回了府。 冯照看着扬哥儿的背影,恶狠狠的唾了口唾沫,那个福安的眼睛倒是利,要是晚几分看见这小子,自己就能将这小子攥在手里了。 若是如此,徐家也就任自己来去了,或也可直接要了这小子的命,他这几日住在徐家,最恨的就是这个好命的小子,走到哪儿都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住的院子也比自己宽大了一倍。 这般想着,冯照心中的恨意愈深了,手底下的动作也更狠,几个动作慢的徐家家丁都遭了他的毒手,狠狠挨了几闷棍。 福安让人护送着扬哥儿回了府,但是此时外头的情形也不乐观,他心里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得,但是面上还是得撑住,若是他这个大管家都漏了怯,那那些家丁只怕也就失了战力了。 可是即便徐家人多些,到底比不上这些见惯了血的亡命之徒,很快门口的情形就有些撑不住了,冯照满脸狞笑,想着要是真的能进了徐家,那些太太小姐,他一定一个也不放过。 福安则是被吓得脸色惨白,但是却依旧没有后退半步,只拉住了自己的一个亲信,让他赶紧进去给太太报信。 只希望太太能早些逃出去,或是拿出个主意来。 福安的亲信不敢多呆,急忙就往后院去了。 就在前头千钧一发的时候,后头也不安宁,扬哥儿一路小跑着进了内宅,直接就往正房的方向冲了过来,一头扎进了正院,见着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还有自己的姐姐和祖母也在,屋里还隐隐约约传来母亲的哀嚎声。 他眼圈顿时一红,几步走上前去,道:“我母亲如何了?” 老太太一看见大孙子回来了,也顾不得什么,急忙上前拉住了扬哥儿的手道:“你母亲没事,一切都顺利呢,你别着急。” 扬哥儿听着这话,心放了半截,但是却也没有完全放下,红着眼睛道:“外头表叔纠结了一帮子地痞流\氓,将咱们府上围住了,如今正往里面打将呢。” 老太太一听这个话,一下子就哽住了,心里更是后悔不迭,是自己害了儿子儿媳啊,谁能想到这个照儿竟然是这样一个混不吝! 扬哥儿看着祖母这样,知道祖母心里肯定也难受,不好再刺激她,只能道:“有福安管家在呢,不会出事的,祖母您放心吧。” 老太太叹了口气,心里却只盼望着儿子能早些回来。 而现在的外头,却并没有像扬哥儿指望的那样好,冯照这些人已经冲到了大门跟前,福安整个人都贴在了大门上,脑门上冷汗直冒,心说自己今儿只怕就要死在这儿了,只盼望主子能看在他忠心的份上,好好待他的妻儿。 而冯照激动的眼睛都红了,他可知道徐家的情形,虽然只是个七品官儿,可是家里的好东西可不少,而现在,这些东西都要是自己的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混战的外围出现了骚动,冯照还没反应过来除了什么事呢,那些簇拥在他身边的混混们,却已经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危险,霎时间就要四散逃跑。 冯照一回头,这才看见,他们身后竟然已经被一帮子官差给包围了,而被那些官差簇拥在中间的人,他也十分熟悉。 那人一身官服,满脸冷肃,看着他的眼神,仿佛也带着杀意。 哪怕像是冯照这样胆子大的亡命之徒,此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徐,徐中行!他竟然回来了! 冯照心中顿时生出一阵恐慌。 而此时以为自己已经山穷水尽的福安更是激动的哭出了声:“老爷,您终于回来了!” 至于那些家丁们,一看主家回来了,原本萎靡的气势也昂扬了起来。 霎时间冯照带来的这些人顿时化作了乌合之众,被两下一冲,便立刻有人挨不住想要跑。 可是既然徐中行来了,又如何能让这些人逃走。 他沉着调度,很快那些逃走的也被捉起来捆住了。 至于那些顽抗的人等,更是被官兵们毫不犹豫的拿的拿,杀的杀。 一时间,整个徐府门口,一片肃杀之气。 冯照也被活捉了,身上还挨了一刀,可是他的眼神依旧凶狠,毫不退缩的瞪着徐中行,眼中满是恨意。 可是徐中行却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往大门处走去。 福安看着徐中行,都哭了,流着泪跪在地上:“老爷,是小的护主不利,请您责罚。” 徐中行神情淡淡:“怪不得你,我走的时候带走了太多人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福安听着这话,激动的眼泪流的更多了。 徐中行看了一下各个家丁的情形,因为冯照这些人手头铁器少,因此家丁们最严重的,也不过是被棒子打了个头破血流,倒是没有闹出人命来。 徐中行松了口气,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冯照几人,冷冷道:“将这些人押回衙门。” 跟来的衙役立刻应了,然后就领着下属押着冯照一行人离开了。 冯照没料到徐中行竟然与他一句话也不塑,心中怒意又生,忍不住高喊:“姓徐的!你这个伪君子!我告诉你,你最好将我姐姐好生养着,若是一旦有个万一,我日后出来了,一定要你全家的命!” 徐中行眼神更冷,终于看向冯照,冯照浑身一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嘴里的话也说不出了。 徐中行很快移开了视线,竟是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回了府。 一边的福安吓的浑身颤抖,老爷这个状态,这个状态,只怕这回,这回要有大乱子了。 正当他哆嗦的这会儿,平安却凑了上来:“大哥,你没事儿吧?” 福安这才回过神,抬起头看向兄弟。 这回平安跟着徐中行一起去了外头,还带走了徐家将近一半的家丁,因此这回徐府的守卫才会空虚,也因此给了人可趁之机。 “我,我没事儿。” 福安有些恍恍惚惚的回应了一句,然后又瞬间回过神来,拍了拍大腿,急忙去追徐中行:“太太正生产呢,我忘给老爷说了。” 平安一听也惊住了,急忙也追了上去。 不过他们两人都迟了,徐中行一进自家府邸,就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四处的氛围十分紧张,前院的仆役们甚至都在小声议论,完全没有了以往严整的模样。 等到看见他了,这才一脸战战兢兢的行礼。 徐中行皱了皱眉,若是夫人好好的,这些人绝不会如此。 他这般想着,脚下却是加急了脚步,直直朝着正房走去。 此时他脑子里满是可怕的念头,蒋明菀生扬哥儿时的情形,他走时她冲着自己撒娇的时的情形,两种念头在他心中交叠,他几乎惶恐的说不出话来,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等他终于走到正房门口,停着里头的动静,却反而有些踌躇,有些不敢进去了。 他怕会有什么他承受不住的场面出现。 他紧抿着唇,最后到底是颤抖着手推开了门。 院里是一片嘈杂场景。 徐中行只觉得自己耳朵里嗡嗡响,许多声音,许多话语都往他的耳朵里挤,但是他却像是听不到似得,只听得见房里传来的,那个熟悉的,让他日夜想起来,都会心尖儿颤抖的哭喊声。 还有,还有满院子的血腥气。 就和扬哥儿生的时候一样,那么多血,那样绝望的哭喊声。 他每每回忆起来,都是一身冷汗,仿佛身处地狱。 可是现在,现在他的地狱又重现在他的眼前。 她,怎么了? 她为什么哭? 徐中行克制不住的想要往房里去,他想要抱抱她,想要护着她,想要她永远都留在自己身边,对着自己笑。 他这辈子,只有这一样执念,哪怕寒窗苦读,金榜题名,他也能淡然处之,可是只有她,只有她…… 他仿佛是踉跄了一下,然后便有人扶住了她。 “行哥儿!”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终于传到了他耳中。 他下意识回过头来,终于看到了母亲那张流着泪的脸。 “你别吓母亲啊,你媳妇没事儿。” 只这一句话,却让他从地狱回到了人间,他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老太太看着儿子终于醒过神来,不像之前那样木呆呆的死气沉沉,立刻迫不及待的道:“她好好的,如今正在紧要时刻,你可千万不能进去啊!” 前半句话徐中行听进去了,可是后半句他却仿佛没听见似得,毫不犹豫的挣脱开母亲的手,冲了进去。 看着自己那总是万物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儿子,就这样毫不犹豫的冲进了产房。 老太太也愣住了。 她的眼泪还挂在脸上,此时的神情看着有些滑稽。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从未让她操过心,她也习惯了儿子的处变不惊,聪慧过人。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她的行哥儿也有这样慌张不安的一面,他对蒋氏…… 老太太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而此时蓁姐儿也正好走了过来,扶住了老太太。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53节 “祖母,父亲他没事儿吧?” 老太太顿时回过神来,有些狼狈的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笑了笑道:“他没事儿,就是担心你母亲,你别怕,既然你父亲回来了,那就不会有事。” 蓁姐儿当然也相信这句话,立刻郑重的点点头。 而此时的徐中行已经冲进了房里,他一进来,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几个产婆哪里看过这个场面,都忍不住低呼出声。 倒是甘嬷嬷看着十分淡定,十年前扬哥儿出生的时候,她也是亲眼看着姑爷闯进产房的,一回生二回熟,如今她也不惊讶了,直接道:“姑爷,姑娘如今的神识已经有些涣散了,还请您多和姑娘说说话。” 徐中行点了点头,然后便迫不及待的走到蒋明菀跟前,一手拉住了她的手,一手抚摸着她被汗浸湿的额头。 蒋明菀此时的神思的确有些涣散了。 只剩下了剧烈的痛。 可是下一瞬,却有一个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她身侧,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低声叫了一句:“徐中行?” 徐中行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心下一酸,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嗓音沙哑道:“是我,我回来了。” 蒋明菀听到熟悉的声音,委屈的哭了出来:“你说你会赶在我生产之前回来的。” 徐中行心尖颤抖,将她抱得愈发紧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蒋明菀此时仿佛是又成了一个小姑娘似得,窝在他怀里,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我好疼啊。” 她一边哭一边撒娇似得说。 徐中行心尖又是一痛,轻抚着她的头发道:“就这一回,以后再不让你疼了。” 蒋明菀迷迷糊糊的,听着这话却格外安心,她也拉住了徐中行的手,紧紧的贴在他的怀里,含含糊糊道:“疼也没关系,我们的孩子啊,徐中行,我好开心。” 徐中行心中情绪沸腾,只觉得满天神佛是不是终于可怜他这些年的心思,让他能够得偿所愿。 而正在此时,蒋明菀又痛了起来。 底下的甘嬷嬷一脸欣喜道:“姑娘使力!已经能看见孩子的头了。” 蒋明菀下意识的就按着甘嬷嬷的指挥去做,可是手却依旧紧紧的攥着徐中行的袖子。 不多会儿,屋里终于传来一声婴儿的哭声。 外头的老太太高兴的直呼阿弥陀佛,把心里能想起来的神佛都拜了一遍。 结果还没拜完呢,又是一声啼哭声传了出来。 老太太高兴的见牙不见眼,孩子的哭声这样响亮,一定是个好身板! 而此时屋里的徐中行,已经满脸懵的被塞了一个孩子在怀里。 红彤彤,皱巴巴的,看着有些丑,可是徐中行心里却只觉得可爱,这是他们的孩子。 至于甘嬷嬷则是把另一个孩子给蒋明菀看,也是满脸的笑:“姑娘看看,是龙凤胎呢!” 蒋明菀有些虚弱的笑了笑,眼神却望向站在床边的徐中行,柔声道:“老爷,也让我看看那个。” 徐中行急忙弯下腰,把孩子给她看。 蒋明菀看着两个长得差不多的小脸,心中满是柔情。 是她的擢哥儿和芷姐儿。 这俩孩子,小时候长得还有些像,可是越大倒是越发不像了。 想到这儿,一阵困顿终于涌了上来。 甘嬷嬷看出来蒋明菀疲惫,急忙对徐中行道:“姑爷,您且去外头报信吧,我们这儿收拾收拾,也该让姑娘休息了。” 徐中行点了点头,也不想打搅蒋明菀休息,只是有些不舍的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蒋明菀笑着点点头,心里也有些舍不得他离开,又捏了捏他的衣角,小声道:“你出去了,也要好好休息,不许一出去就办公。” 徐中行抬手摸了摸她的侧脸,眼中满是柔情:“好,我记住了。” 说完之后,两夫妻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看着姑娘恋恋不舍的目送姑爷离开,甘嬷嬷忍不住轻笑一声,来的时候,太太还担心姑娘因为姑爷贬谪的事儿,和姑爷生出龃龉来,如今看着,两人还好的和一个人似得,哪里又值得担心了。 徐中行一从屋里出来,老太太和蓁姐儿还有扬哥儿就都围了上来。 蓁姐儿和扬哥儿急声问蒋明菀的身体如何,老太太则是问孩子怎么样。 徐中行一个一个回答:“你母亲一切都好。” “是一对龙凤胎,母子三人都平安。” 老太太几人顿时都喜笑颜开。 “好啊,好啊,龙凤胎,这是大大的喜兆,这两个孩子的洗三和满月一定得大办!” 徐中行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他的孩子,哪怕没什么喜兆,他自然也不会委屈他。 说完了房里的事儿,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问外头的事儿。 说起这个,徐中行的态度就冷了下来,只道:“母亲,外头的事儿您就不必操心了,我会处置的。” 老太太听着这话,心里便知道要不好,可是想着外甥的行为,求情的话她也说不出,只能抹了抹眼泪道:“他这样糊涂,我也不敢管他了,你看着处置吧。” 徐中行抿了抿唇,再没有多言。 一时间母子俩之间的氛围倒是有些尴尬起来。 最后还是蓁姐儿打破了这尴尬:“祖母,您累了一天了,先去歇息一下吧。” 老太太也是有些尴尬的点点头:“也好,我先回去了,你母亲这儿有什么事记得来给我说一声。” 蓁姐儿笑着点点头,然后就搀扶着祖母送她去了。 扬哥儿却留了下来,他站在徐中行身边,个子已经能到徐中行肩膀了。 他认真的看着徐中行道:“父亲,冯照您到底要如何处置。” 徐中行看向儿子,这个儿子虽然平日看着不着调,嘻嘻哈哈,可是徐中行却是了解他的,他是个聪明孩子,心里也很有成算。 徐中行知道他问这话的原因,顿了顿便道:“这事儿你不必操心,我不会饶了他的。” 他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冰冷。 扬哥儿松了口气:“那就好,这样的人,死一万遍也不过分。” 扬哥儿说这话的时候,隐隐还带着一丝戾气。 徐中行神色变都不变,转而又问起了扬哥儿的功课。 问起这个来,扬哥儿又变成那个满脑子鬼点子的大男孩,撒娇,缠磨,可惜在徐中行的铁面下毫无用处,只能苦着脸被罚了抄书。 父子俩说完话,徐中行又去房里看着蒋明菀睡下,还在她床头坐了一会儿,这才被甘嬷嬷催着去洗漱歇息了,说这是姑娘的吩咐的,一定不能让姑爷胡来。 徐中行心中好笑,觉得她操心太过,但是脸上却是一脸的温柔。 站在他跟前的甘嬷嬷都有些恍惚,往常那个冷面冷脸的姑爷,何尝又有这样的神情呢? 看起来太太还是多虑了,虽然姑娘对姑爷情深义重,可姑爷对姑娘也并非无心。 想到这儿甘嬷嬷叹了口气,只盼望这小两口,日后都能和和美美的。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12 18:34:57~2022-04-13 18:4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梨雪梨梨、菜菜子、阿莫 10瓶;塔利亚、白桃与香菜 5瓶;啦啦~ 4瓶;雪雾森林blog、hahalu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往事 徐中行离开后院之后, 并没有和承诺蒋明菀似得,去洗漱歇息,而是直接去了书房。 他进去的时候, 平安和福安已经在书房外等着了,见着他来,两人都急忙行礼问安。 徐中行抬了抬手,面上神色一片冷肃,他也没说话,只坐在桌前,抬手写了一封信, 然后递给平安:“拿去送给知府大人。” 平安头也不敢抬, 急忙应了。 等到平安离开,徐中行又看向福安:“去将冯娟儿捆了,送到回北边的船上。” 只是简单的两句话, 福安却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弱女子, 独个被送到船上, 这世道, 她真的能顺利回到家吗? 福安不敢多想,嘴上却是立刻应了下来,然后转身就退了出去。 等到福安离开,徐中行眼中的冷意这才消减几分, 他站起身, 走到书房的里屋, 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画中人物语笑嫣然, 风姿绰约。 那是他在第一次见过蒋明菀之后, 自己亲自一笔一划描摹出来的,其实乍一看并不怎么像她,因为那次也是他第一次见她,并不敢仔细看,只是惊鸿一瞥,所以画出的画也只是画了个神似。 可是即便只是这惊鸿一瞥,也足以让他念念不忘。 一开始他还没察觉出什么,只觉得自己是犯糊涂了,但是等到他精雕细琢的画出了这幅画,他才意识到,他只怕是有些不对劲。 因此后来他一直避着蒋明菀的兄长蒋明昭走,对于这种陌生的感情,他的心中下意识的觉得恐慌和排斥,他这辈子,不管面对什么事都能淡然处之,可是偏偏这个,却让他心神不宁。 只可惜,躲避是没有效果的,该遇到的还是会遇到。 那年初春,会试结束之后,还没放榜,他和人一同去京城外踏青。 结果就是那样巧,他遇见了带着妹妹一起过来的蒋明昭。 他对那一日的场景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 当时他正与几个同窗谈论这次的会试题目,言谈间多少带出几分少年人的锋锐和青涩。 可是当他话音刚落,却突然听到一阵轻盈的笑声,他说不上来当时是什么感觉,但是等到他转过身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见一个女子,身着浅绿色的袄裙,头戴帷帽,就那样俏生生的站在那儿,风拂过她的裙摆,掀起小小的弧度。 是她! 这是他脑子里第一时间出现的讯息。 虽然眼前的人带着帷帽,包的严严实实的,看不清楚面容,可是他就是偏执的认为这就是她。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54节 然后果然,下一瞬蒋明昭也走了过来,他笑着同他打招呼:“徐兄,好久不见。” 他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应的,但是应当十分狼狈不堪,因为她又笑了。 “哥哥,这位就是你说的徐举人吗?” 她和普通女子不一样,即便是在男子面前,也是落落大方,没有半分羞赧不安。 蒋明昭也自然的点点头:“正是。” “果真非同一般,哥哥好眼光。”她语气含笑的对蒋明昭道。 只这么一句话,他觉得自己心都差点跳出腔子来,她竟然知道他,蒋明昭又是怎么和她说自己的呢? 原本成熟稳重的徐中行,第一次感受到了局促不安。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便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娶她,哪怕用尽手段,也在所不惜。 幸好,幸好她也不讨厌他,而她的未婚夫又是个可厌之人,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偿所愿,蒋明昭甚至拉着他的手对他道:“我这个妹妹胆子大,性子也十分随心所欲,算不得多恭顺贤良,可是将她交给你我是放心的,只盼你日后好好对她,不要辜负她这……” 后头的话蒋明昭没说,可是他也不必说,自己费了这么多手段将她娶回来,自然会对她好,一辈子都对她好。 可是他没想到,就在成婚的第一日,他便听到了她的真心。 原来她嫁给他,是因为他看起来冷冷淡淡,少了许多麻烦。 自此之后,他再不敢在她面前表白心意。 只敢小心翼翼的与她维持这微妙的关系。 天知道他等了多久,又多盼望着能与她心心相印。 如今,如今他真的盼到了吗? 徐中行有些不敢确定,因为他等了太多年了,结果等到真正到了眼前的时候,他却有些近乡情怯了。 徐中行想着这些往事,长长的叹了口气,抬手将墙上的画取了下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在原地徘徊了,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至于这第一步,就从收起这幅画开始。 他们是夫妻,当然要切切实实的相处才是正道,总是日夜看着一幅画算什么道理。 徐中行有些不舍的摩挲了一下画轴,到底一狠心,将画收到了书柜里。 徐中行在书房回忆往事,而从徐中行书房出来的福安却一直在心里琢磨该怎么处置这件事。 首先,既然老爷已经发话了,那就一定要切切实实的完成。 谁也拦不住。 但是到底该怎么完成却是个问题。 需不需要给她几两银子?要不要让她收拾些行李? 这些念头在福安的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严格执行老爷的吩咐。 毕竟这次的事情可是影响到了太太,以老爷对太太的看重,不直接将这位表小姐送进大牢,已经是看在老太太的脸面上了。 若是自己再有优待,那老爷第一个饶不过的就是他。 福安拿定了主意,也不犹豫,直接点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势汹汹的去了西院。 到了西院,他便看见自己的弟媳一脸铁青的站在院里对表姑娘破口大骂。 弟妹以往泼辣,却也从未这样失态,不过福安心里是理解她的,在她的看管下让人出了岔子,还差一点害到了太太,以弟妹对太太的忠心,肯定已经恨得滴血了,如今连主仆之别都顾不得了。 福安也没劝玉兰,直接一抬下巴,几个婆子便气势汹汹的冲进屋子,直接将屋里的冯娟儿连拖带拽的架了出来。 冯娟儿满脸惊恐,还在那儿色厉内荏的高呼:“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可是老太太的亲外甥女!” 福安听了这话只是冷笑:“好叫表姑娘知道,如今老爷回来了,老太太也顾不得您了,您若是老老实实跟咱们走,还能少受些罪,若是再大吵大闹,那也别怪小的冒犯了。” 冯娟儿只觉得寒气直接冲到了脑门,心中满是惶恐,徐中行竟然回来了! 那个冷漠至极的男人。 她只要一想起他的脸,就牙关颤抖。 她如今还能想到,那晚她不过是叫住蒋氏说了几句话,结果第二天这个男人就直接找了过来,告诉她,若是日后她再敢在太太面前乱说,或是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他就将她直接赶出去。 当时她看着徐中行那双冷漠的眼睛,便知道这人不是说笑,也是自打那以后,她彻底绝了对徐中行的心思。 想到这儿,冯娟儿还是勉强撑住了面上的镇定,色厉内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便是表哥回来了又如何?我什么都没有做,就被你们这样对待,便是表哥来了我也有话说!” 福安看她还是执迷不悟,冷笑一声,一挥手,那些婆子便立刻拖着她往出走。 “表姑娘到底做没做亏心事,自己心里应当清楚,和我这个当下人的就不必多言了。” 冯娟儿吓的浑身颤抖。 她当然是做了亏心事的,今儿徐府外头的骚动她虽然知道的不清楚,但是却也隐约听见了消息。 可这也不能怪她,谁让蒋明菀做事做的这样绝,竟然将她关了起来,还要把她送回冯家村。 她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烂泥塘里逃出来,又怎么可能再回去。 所以她装病骗过了来送饭的小丫鬟,将她打晕,去了往日和弟弟约定好传递消息的地方,把消息传了出去。 这是她刚一来徐家时就给自己找的退路,她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大,自己到时候入了宅子,只怕就要和弟弟分开,可是她一个弱女子,面对这样的人家,心里到底不安,也怕万一有个什么,远水救不了近火,这才和弟弟约定了这个。 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而且这效果这样明显。 冯娟儿牙关打颤,她不知道徐中行会怎么处置自己,可是只要一想那个男人冷漠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不会太好。 想到这些,冯娟儿忍不住想要失声痛哭,她挣扎着,想要去见姨母,姨母总归是心疼她的。 只可惜,她这样,也不过是让自己多受了几分罪,福安直接堵了她的嘴,将她捆了起来,她就这样,像是个待宰的猪一般,被塞进了马车里,然后一路驶向码头,至始自终,她都再没见到徐家一个主子。 蒋明菀生完孩子也是累坏了,徐中行一走她就睡了过去,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这才醒来。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大亮了,屋里浮动着淡淡的饭菜香味。 一时间倒是勾起了蒋明菀的饿意,她喊了一声芍药,下一瞬,芍药便走进了屋,一边打起了帐子,一边扶着蒋明菀坐起身,笑着道:“太太这一觉睡得实,如今可是饿了,饭菜正热在炉子上呢。” 蒋明菀点了点头:“是有点饿了,还有些渴。”说完顿了顿又道:“还有孩子呢?快抱过来我看看。” 芍药笑着道:“太太别急,哥儿姐儿如今刚吃完奶,睡下了,您吃完饭再看也一样。” 蒋明菀这才点点头。 很快饭菜就呈了上来,而蒋明菀也简单擦洗了一下,然后便开始用饭。 因着怀孕,她的饭菜都是极清淡滋补的,虽然吃着有些没滋没味的,可是蒋明菀饿坏了,倒是都吃了个干净。 一边的石榴笑着道:“若是老爷知道太太胃口这样好,不知道多高兴呢,今儿一大早,老爷还过来看了太太一回,还嘱咐我们要小心伺候太太用饭。” 一听人说起徐中行,蒋明菀瞬间想起了自己昨个在徐中行面前的表现,不由脸一红,只觉得自己日后怕是要没脸再见他了。 她有些羞恼的啐了石榴一口:“小丫头片子,倒是调侃起我来了。” 石榴看出来她没生气,面上依旧笑眯眯:“也是太太和老爷亲近呢,奴婢可不敢说假话。” 这说的,蒋明菀的脸越发红了。 等到用完了膳,甘嬷嬷亲自将孩子抱了进来。 蒋明菀看见两个孩子来了,也顾不得什么,急忙伸手要接过去,但是甘嬷嬷却不许她抱,只道:“奴婢抱着,太太看着就好,您如今刚生产完,身体还虚,可不能劳累。” 蒋明菀笑了笑:“抱抱孩子算什么累。” 不过还是没有违背甘嬷嬷的意思,凑在襁褓边,眼巴巴的看着两个孩子。 他们如今都睡着,眼睛闭的实实的,只是小手还会下意识的挥动一下。 虽然还是有些红彤彤的,却比刚生出来是好看多了。 蒋明菀越看越觉得两个孩子可爱,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两个孩子。 甘嬷嬷在一边看着,满脸微笑:“这回太太生产还算顺利,只是如今太太年纪也不小了,又生了双胎,一定要好好坐月子才是。” 蒋明菀笑着点点头:“我记下了,我一定听嬷嬷的话。” 她说着这话,却是想起了上一世。 上一世这两个孩子出生却没有这一世这样顺利。 当时她和徐中行赌着气,对自己的身子也不重视,给京里送得消息也不及时,等到京里收到消息的时候,自己这边都要生了。 结果可想而知,她生了一天一夜才将两个孩子生下,两个孩子生下来瘦巴巴的,她自己也元气大伤。 虽然后来也努力进补,可是到底不比从前,这或许也是她四十出头就离世的原因。 这一世她可不想这么早就走了,她还想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呢,和徐中行一起。 想到这儿,蒋明菀又有些甜蜜的笑了。 甘嬷嬷在一边看着,心里大概能琢磨出来她在想什么,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感叹。 当年原本太太和老爷都给姑娘看好了人家。 清河崔家的长公子,虽然说长得普通些,读书也没有姑爷这样出色,可是单凭一个崔家的名头,那么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可是偏偏姑娘却不愿意,宁愿悔婚都要嫁给姑爷。 这样的情深义重,哪怕太太作为姑娘的亲娘都没想到。 后来太太为了这事儿不知道把大爷骂了几回,骂他引狼入室,差点害了妹妹的终身。 可是崔嬷嬷想着,以姑爷的人才,那位崔公子,怕是打马都追不上,一个姑娘家,若是见过了姑爷,又怎么会看上崔公子呢? 这着实怪不得姑娘和大爷。 幸好,如今姑娘和姑爷也相处的极好,便也不辜负当年姑娘的一意孤行了。 甘嬷嬷一边在心里感叹,又一边叮嘱了芍药和石榴几句,这才抱着两个孩子下去了。 这天中午,徐中行没回来,蒋明菀听人说,是衙门里事情多,便也没再多问。 倒是蓁姐儿因着昨天的事儿吓坏了,非得跑进来看她。 蒋明菀也没拦着孩子,她如今也没什么事做,和蓁姐儿说说话也好。 蓁姐儿把昨天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和她说了,蒋明菀自己听了都有些心惊肉跳。 等到听完蓁姐儿的描述之后,这才道:“那冯娟儿和冯照人呢?” 蓁姐儿迟疑了一下,但是到底还是开了口:“我听扬哥儿说,都被父亲给处置了,冯姑娘被父亲昨天连夜就送上了回北边的船上,冯照直接下了大牢。”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55节 蒋明菀听了神色不变,徐中行的手段,她上一世早就领略过,这个人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善男信女,该动手的时候,他是绝不会手软的。 可是他越是这样,蒋明菀心里却越喜欢他。 “好,既然你父亲都处置了,那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你祖母那边,我不方便过去,还要你多加宽慰才是。”蒋明菀淡淡道。 蓁姐儿倒是有些犹豫,小声道:“祖母,她,她不会怪父亲吧?而且,我总觉得祖母对母亲不像对我这样亲近。” 蒋明菀笑了笑:“你祖母是个聪明人,也明白是非,她不会怪旁人的,怪也只能怪冯家姐弟不积德。至于说对我亲近不亲近的,我与你祖母也没相处过多久,更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便是不亲近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她对我也算和气 ,我又不是要与她做亲母女,大家客客气气的也就是了,至于其他,又何必奢求呢?” 蓁姐儿听着这些话若有所思,许久才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蒋明菀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蛋:“婆媳相处可是一门大学问,你日后就知道了。” 蓁姐儿一听这话,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蒋明菀看着好玩,也调笑起她来,直说日后要给她找个人口简单,婆婆好相处的人家。 直把蓁姐儿臊得没处站,赶紧起身落荒而逃。 看着女儿出去的身影,蒋明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徐家此时一片和谐,但是徐中行在衙门却并非如此,他这次前往乡间缉捕盗贼,摧毁乡间淫祠,其中手段自不必提,跟着他一起去的衙役们,也是各个身上带着煞气。 回来之后处置这些被捕获的盗贼,更是一项大工程,他整整处置了一上午,还是没有处置完,中午饭都是在官署用的。 等用完了饭又继续处置。 等到快下衙了,这才完全处置清楚。 卫知府知道之后,过来慰问他,还带了一罐自家腌渍的辣椒酱。 “这是我家夫人最近折腾出来的,我尝着滋味不错,便给你带了一罐,南边可吃不到这样正宗的辣酱。” 徐中行想了想家里人的口味,到底还是收下了。 “多谢大人。” 卫知府摆了摆手,看了一眼案桌上厚厚一沓的案卷,叹了口气道:“这次的事儿让你费心了。” 徐中行却摇了摇头:“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可是卫知府脸色还是不见好转,只道:“你家里的事儿闹得很大,也怪我当时不在家,没有及时派人过去,弟妹和老太太如何?” “都好。”徐中行说起这事儿也不愿意多说。 卫知府见他如此也不多问,只道:“听说你又得了一对龙凤胎,恭喜了。” 说起这个,徐中行面上才有一丝柔色:“夫人这次受了许多罪。” 听他说起这个,卫知府倒是有些诧异了,忍不住看了徐中行一眼:“你对你夫人倒是着紧的很。” 徐中行抿了抿唇:“我自家的夫人,自然着紧。” 卫知府听了失笑:“行了行了,也是我多余问这一句,我只问你,如今那帮被你关在狱中的人该如何处置?” 说起这个徐中行眸光中闪过一丝冷意:“自然是按律处置。” 卫知府叹了口气:“我听说其中一个可是你的表弟。” 徐中行看向卫知府:“哪又如何?” 卫知府轻笑:“不如何,只是随口一问,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必手软了,你放心,这些人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徐中行短促的点了点头,再不说话。 卫知府看他再没了说话的意思,也不多留,又说了几句公事,便匆匆走了。 徐中行等到卫知府走了,这才拿起桌上的辣酱,抬脚出了官署。 晚上的时候徐中行从衙门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屋里探望蒋明菀。 按理来说女人坐月子的时候,男人是不好进去探望的,可是徐中行却从不把这个放在眼里,洗漱一番,换了件衣裳,便去了屋里探望。 他进去的时候,蒋明菀正和甘嬷嬷说话呢,看见徐中行进来了,甘嬷嬷急忙退了出去,屋里的其他丫鬟也退了出去,只剩夫妻两个坐在床边说话。 徐中行仔细问了蒋明菀今日的情形,蒋明菀也事无巨细的一一和徐中行说,徐中行一边听她说,一边帮她按有些浮肿的小腿。 结果按的时候,手重了一些,蒋明菀嗔怪的踢了他一脚:“疼~” 她的语调中带着一丝嗔意,让徐中行心中一颤,抬手握住了她的脚腕,抬起眸看向她:“那我轻一些。” 蒋明菀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就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 夫妻俩倒是和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似得,空气中都弥漫着酸甜的滋味。 等到亲亲热热的说完了话,徐中行又端了燕窝粥过来给蒋明菀喝,蒋明菀一边抱怨味道寡淡,还是一边吃完了粥。 吃完之后还觉得有些自得,忍不住看向徐中行,他之前交代的话,自己可是都做到了。 徐中行看她有些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蒋明菀脸唰就红了,总觉得这是自己哄蓁姐儿时的动作,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幼稚的时候,她心里却是高兴的。 她直直望着徐中行,眸子里都是掩都掩不住的欢喜。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 ps.希望大家能理性看文,不要吵架。 感谢在2022-04-13 18:48:00~2022-04-14 18:4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圆馅、一曲云水 10瓶;253866 6瓶;hahalu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婚宴 两人腻腻歪歪好一会儿, 徐中行看着蒋明菀用完了饭,蒋明菀这才催着他也去用饭。 徐中行好似还有些不愿意走,但是蒋明菀却怕他饿着伤了胃, 因此好说歹说才让他离开了。 徐中行出了正房的门,就去了东院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这会儿正在小佛堂里念经。 听到人说老爷回来了,她便停住了诵经声,起身从佛堂里走了出来,一出来,便看见儿子就站在佛堂外头,背着手看着栽种在佛堂外的桂花树。 听到动静, 徐中行转过身去, 老太太看着儿子面上平静的神色,叹息了一声:“冯家的事儿处置妥当了?” 徐中行也不隐瞒,直接点了点头:“冯娟儿已经送走了, 冯照也会按照律法处置。” 老太太听着这话,心里发苦, 到底是她的错, 没看透这两个孩子的本性, 差一点害了儿媳妇,也让儿子操心。 想到这儿,老太太心里越发复杂,许久才道:“等过几日, 孩子过了满月, 你就让人送我回去吧, 我出来的久了, 也不知道家里又如何了, 我也一直操心着他们呢。” 徐中行没料到母亲会说这个, 沉默了片刻道:“娘,您好不容易来一次,多住一段时间吧。” 老太太却摇了摇头:“我过来也是为了看看你媳妇,如今她既然平安诞下了孩子,我留在这儿也没什么好做的,你知道的,娘在乡下住了一辈子,不习惯这城里的生活。” 徐中行说不出话来。 而老太太却笑着走到儿子跟前,拉住了他的手,还像小时候似得,摸了摸她的头:“我的行哥儿大了,也更有本事了,娘这次见过你一回也就放心了,你好好为朝廷做事,娘便是在老家,也享着你的福呢。” 徐中行抿了抿唇,严重神色也越发复杂。 他有心想要多留老太太住几日,可是他打心底里也是知道老太太的脾气的,从年轻起,就是说一不二的人,哪怕是老了,性子柔和了,可是骨子里的东西是变不了的。 所以他再没有开口留她,只是搀扶着老太太往前头正房去了,一边走,一边问她家里的事儿。 说起家里的事儿,老太太可就话多了,一边说他大哥的儿子已经要娶妻了,一边又说大孙女也要嫁人了,反正絮絮叨叨的都说的是喜事儿,徐中行也在老太太的声音中,神色变得越发柔和。 夏天里坐月子是最受罪的,蒋明菀可算是感受到了。 整个九月,她几乎都窝在那间小小的屋子里,也不能洗澡,只能让人给她擦身。 她都觉得自己要臭了,自己将自己都给腌臜住了。 后来她都不让徐中行来看他了,生怕也把徐中行给腌臜住。 但是徐中行却一点也不在意这个,照样天天来的十分勤,有一次还帮着她洗头发,蒋明菀从一开始的害羞,到最后也习惯了,有时候他不过来,她还盼着他来。 等到出了月子,办满月酒那天,蒋明菀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让人打了水来洗澡。 足足洗了三桶水,蒋明菀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一边的甘嬷嬷却忍不住唠叨:“姑娘才刚刚出月子,这样可不好,按理来说,生了双胎,该坐双月子的。” 蒋明菀哭笑不得:“嬷嬷,要是再坐个双月子,我只怕就要先疯了。” 甘嬷嬷又气又笑:“呸呸呸!姑娘胡说什么呢,什么疯不疯的,既然姑娘不愿意坐双月子,那出了月子之后也要小心着些,不许吹风,也不许吃凉的。” 蒋明菀笑着拉住了甘嬷嬷的手:“我的好嬷嬷,您说的我都记下了!” 之后满月的热闹自不必说,徐中行几乎把能请的人都请来了,几乎半个延宁府的人都知道了,徐推官家里生了一对龙凤胎,大家各个都觉得这是吉兆,因此许多人都抢着要来参加这次满月宴。 甚至蒋明菀自己也是极抢手,小媳妇大姑娘的,都觉得她有福气,各个都想和她亲近亲近,沾沾她的福气。 得亏蒋明菀刚出月子,不能太过劳累,这才有借口避过去,否则只怕还真等闲不能脱身。 等在前头见完了宾客,蒋明菀便让人抱了两个孩子回了后头。 前头自有老太太招待。 老太太今儿也穿了一身极鲜亮的衣裳,笑的什么似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许多人也是第一次见着老太太,不过想着是徐推官的母亲,也有一些人围绕在老太太身边奉承。 蒋明菀自然是不担心老太太的应酬能力,她直接回了后头和甘嬷嬷说话。 两人正说笑呢,外头石榴突然进来了。 “太太,卫家太太刚刚让奴婢和您回话,说是明儿要上门拜访。” 蒋明菀一愣,知府夫人今儿满月宴也来了,有什么话直接过来说就是了,怎么还要明天再过来。 再一想他们家的事儿,瞬间明白了,文哥儿的婚期好像就要到了。 她立即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让人回话,就说我明天一定恭候。”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56节 石榴应了下来,然后便出去了。 等到石榴离开,甘嬷嬷在一边道:“太太,之前老爷说,老太太过几日要回乡,若是知府家来下婚宴的帖子,那要不要你叫老太太也多留一会儿?” 蒋明菀沉吟了片刻,点点头:“等说定了婚期的日子之后,我去和老太太说,好歹吃杯喜酒再走也不迟。” 甘嬷嬷笑着点头:“太太想的极妥当,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第二日,赵夫人果真上门拜访,蒋明菀在二门上迎了迎她。 赵夫人看着蒋明菀这身段,忍不住有些羡慕:“你这哪像是刚生完孩子啊?说是十□□的大姑娘也有人信的。” 蒋明菀听了忍不住笑:“胖了许多呢,夫人客气了。” 赵夫人却摇了摇头,煞有其事的打量了她一圈,这才道:“一点没胖,气色倒是好了许多,看起来你这月子坐的极好。” 这个倒是没错,蒋明菀笑着点点头:“我母亲遣了一个嬷嬷来照料我,那位嬷嬷的确本事不俗。” 赵夫人听了心里羡慕:“你母亲也是心疼你。” 蒋明菀见她眉宇间有自伤之意,知道她只怕是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亲,便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谈,急忙转移了话题,问起了文哥儿的亲事。 一说起这个,赵夫人的心情果然好多了,笑着道:“正要说给你知道,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十五日,到时候你和你们家老爷,可一定要过来才是。” 蒋明菀掐指一算,也不过三五天的时间了,便也点了点头:“夫人放心,我到时一定上门讨杯喜酒吃。” 赵夫人听着有趣,笑着道:“你能来便是他们小夫妻俩的福分了,别说一杯酒水了,便是把咱们家的酒水都吃完也使得。” 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宅子,没有先去蒋明菀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老太太那儿。 经历了昨个的热闹,今儿老太太起身也晚了,如今过去,才刚刚洗漱好,听到知府夫人来给她请安了,便急忙换了身衣裳,这才出来。 赵夫人性格直爽,极讨老年人喜欢,不过几句话下去,老太太便和她亲的什么似得。 赵夫人趁机道:“过几日我那个不成器的要成婚了,也要请老太太上门吃杯喜酒才好。” 老太太听了之后,一想是知府家的喜事,自己若是不去,岂不是让人以为自家不给知府大人脸面,因此立即便点了头:“好好好,夫人亲自来给咱们下帖子,自然是要上门拜访的。” 赵夫人一听这话又是一顿奉承,直把老太太说的满心舒畅。 等和老太太说完了话,赵夫人这才和蒋明菀一起告辞离开,两人又去了蒋明菀的院子说了会儿话,赵夫人看了看两个孩子,嘴上忍不住称赞。 “长得可真好,唉,你们家的孩子各个都长得好,昨个满月的时候,人多我都没有细看,如今看着,两个孩子虽说是龙凤胎呢,长得却不是很像,咱们姐儿像你,哥儿像你们老爷。” 蒋明菀听了也笑着点头,擢哥儿的确更像徐中行一些,他长大之后,更有人说他几乎和徐中行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性格却不大像,擢哥儿是蜜罐子里宠着长大的,聪明是聪明了,但是长大之后性情有些偏执,也爱掐尖要强,是个锋芒毕露的孩子。 徐中行因为扬哥儿身体的缘故,对他多有约束,因此两父子的关系也不大好。 想到这些,蒋明菀就忍不住感叹,其实这孩子长成这样,又何尝不是她的责任呢? 她为着和徐中行赌气,小的时候对这孩子也是多有疏忽。 这般想着,看着两个小的,她心里倒是越发心疼了。 赵夫人送完了帖子之后,就急匆匆离开了,她家里事儿还有很多,也耽误不得。 而蒋明菀则开始盘算到时候要给送些什么礼才合适。 她把自己的嫁妆,还有徐中行送的那些东西都盘算了一遍,最后挑出了一对官窑出的花瓶,还有两套头面,和几匹今年新出的料子。 后来又在甘嬷嬷的指点下,加了一套百子千孙被,和雕着石榴花生的茶具。 按着甘嬷嬷的意思,这种好意头的东西,倒是比什么金啊银啊的称心。 当然了,礼金也是要准备的,这个就自有徐中行拿捏了,蒋明菀不必操心。 晚上徐中行回来之后,蒋明菀和他说了今天的事,重点和他说了老太太也一起去的话,他点了点头:“原本就是想让母亲吃完知府家的酒席再回家的,你准备的也很妥当。” 蒋明菀这才放心。 徐中行看她抿着唇笑,在烛火的映衬下,倒是越发显得动人了,不由心中一动,凑上去将她揽入了怀里。 蒋明菀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人抱到了榻上。 她脸上一红,但是人却十分顺服,主动的勾住了他的脖子。 没几日,总算是到了文哥儿成婚这天,徐家人都起了个大早,蒋明菀给几个孩子都张罗着换上了新衣裳,不过龙凤胎因为年纪小,蒋明菀私心倒是不想让他们跟着跑来跑去,便把两个小的留在了家里,让甘嬷嬷帮忙带着。 自己则是带着两个孩子,并徐中行和老太太,一起往知府府上去了。 今儿知府公子成亲,知府家里也是热闹的很。 知府门口人山人海,宾客盈门,好歹蒋明菀他们和知府的关系亲近些,这才不必排在后头进去。 但是等进了府上,也就不见得松快了,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打招呼攀交情的。 徐中行带着杨哥儿去了前院,而蒋明菀则是和老太太带着蓁姐儿往后院去了。 去之前徐中行还不忘嘱咐她:“若是觉得累,就找个地方休息,不要强撑。” 蒋明菀听着这话,心里觉得甜蜜,但是面上却嗔怪:“老爷把我当小孩子不成。” 蓁姐儿听了在一边捂着嘴笑,扬哥儿还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父母。 老太太倒是知道这对夫妻在耍什么花架子,但是好歹不想让儿子尴尬,也就只当没听到。 可是即便如此,蒋明菀霎时间也有些脸红,自己怎么把私底下和徐中行说话的语气带出来了,也不敢再听徐中行的回话,急急忙忙的就领着老太太和蓁姐儿往后头去了。 徐中行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神色温柔。 上了软轿之后,很快徐家一行人就到了后头摆宴的花厅。 听到徐家来人,知府夫人亲自出来迎接。 老太太心下觉得儿子有出息,连带着自己这个乡下老婆子也如此有脸面,因此面上笑的越发盛了。 等到一行人进了花厅,那搭话的,奉承的更不知多少。 老太太之前在老家的时候,就不知道多少人在跟前奉承,因此此时面对这样的情形倒也拿捏得住,蒋明菀更是游刃有余,比起日后徐中行的成就,这才哪儿到哪儿。 而赵夫人把她们迎进来之后,却是没时间和蒋明菀说话,只将她安置在一处位置好的地方坐下,又特特找了一个丫鬟在她跟前听吩咐,便很快又去忙了。 面对这样贴心的行为,蒋明菀也是心里一暖,立刻让她去忙,不必操心自己。 知府夫人一离开,同知夫人便凑了上来,她今儿也算是宾客里比较有脸面的一个,跟前凑得人不在少数,不过她倒是和前世的蒋明菀似得,不大看得上这些士绅家的女眷,见着蒋明菀来了,这才凑上来说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蒋明菀却突然看见,主位上坐着个陌生的老太太,跟前还有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同知夫人看她看向那边,立刻解释:“那便是知府大人的母亲,前几日才过来,跟前的人,好似是她的侄孙女,这模样的确出众呢。” 蒋明菀顿时想起来文哥儿相亲时的事情,那时候赵夫人不就说,知府大人的母亲,想要给文哥儿找个亲戚家的孩子吗?难道就是这姑娘? 可是如今文哥儿都成婚了,怎么还把这姑娘带过来? 蒋明菀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那个老太太,但是那个老太太看着却很冷淡,边上有人奉承她,她神色也是淡淡,一点也不像是个参加孙子婚礼的人。 蒋明菀心下觉得有些古怪,但是这到底是别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多问,只能笑着岔开了这个话题。 除了这件事儿,今儿其他事情倒也算圆满,婚礼很顺利,文哥儿笑的和个傻子一样,但是却是肉眼可见的开心,赵氏激动的都哭了,知府大人倒是很能拿得住,说了一大段勉励的话,至于女方那边的人,也十分客气,甚至晒嫁妆的时候,那嫁妆的分量也很足,给足了卫家脸面。 等到婚宴结束,蒋明菀也累的不成,但是想着两家的交情,到底是撑到了最后一个走。 赵夫人亲自将她们送出去,走的时候还拉着她的手道:“今儿让你受累了。” 蒋明菀急忙推辞:“哪里就受累了,我吃杯酒水的事儿,倒是你,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着吧。” 等到上了马车,蒋明菀这才松了口气。 倒是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却依旧精神,她面上笑眯眯的道:“到底是知府家呢,这婚事就比咱们县上的县令公子成亲阵仗大多了,我听人说,那家公子娶得媳妇竟是巡抚大人千金?” 蒋明菀点了点头:“是呢,是巡抚大人的二女儿。” 老太太啧啧称奇:“真真是好本事,想来那哥儿也是个有能耐的,这才能被巡抚大人招了女婿。” 说完之后又笑了笑道:“也不知道咱们扬哥儿日后能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蒋明菀想了想上辈子的大儿媳,有些不确定的道:“大概是温婉贤淑的媳妇吧。” 老太太忍不住笑了:“温婉贤淑自是好,不过到底脾性也得和才行,就扬哥儿这个性子,你到时候可别拗着他。” 蒋明菀听了也是一笑:“他如今还是个孩子呢,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指不定到时候又有其他变化。” 老太太听了这话,倒是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这倒是,日后行哥儿的官越来越大,娶媳妇的门第也就能高一些,如此也好,对扬哥儿日后也有好处。” 婆媳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蒋明菀心里却想着上一世扬哥儿屋里的事情。 那时候扬哥儿断绝了科举上的路途,但是到底也是徐中行的儿子,娶得妻子也是名门闺秀,可是蒋明菀却对那孩子没什么印象。 只记得是个极温柔的孩子,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和扬哥儿夫妻俩也说不上多亲近,可是也是能说得上话,两人生了一儿一女,看着也算圆满。 她不知道儿子的婚姻算不算幸福,可是好像在印象中也算可以。 想到这儿蒋明菀不愿意再多想,如今她的人生,还有扬哥儿的人生都已经改变,上一世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这一次,是新的人生了。 正想着呢,边上的老太太却突然道:“我看知府的老娘是个难说话的,新进门这个孙媳妇可难做喽。” 蒋明菀还是第一次从老太太口里听到旁人的□□,立刻有了精神,忍不住问:“您和那位老太太搭上话了吗?” 老太太点头:“说了两句,只是我看着她倒像是看不上我这个乡下来的老婆子似得,说话也轻飘飘的,我不耐烦和她多说,就再没和她说话了。” 蒋明菀皱了皱眉,按着知府和徐家的亲近,卫家老太太是不该这么对待他们家老太太的。 可是蒋明菀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安慰老太太:“许是那家老夫人刚过来,也不熟识咱们这边的人,可能不太认识您,想来也不是故意怠慢您的。” 老太太轻笑一声:“你用不着帮她转圜,我这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点事儿还怠慢不到我。” 蒋明菀松了口气,同时也越发觉得这个卫家的老太太来者不善了。 等回到了家,徐中行许是喝多了酒,走路都发飘,蒋明菀看着担心的什么似得,急忙让人扶着他回正房。 回头又要自己送老太太回东院,老太太却道:“不必管我,你顾着行哥儿便是。” 蒋明菀心下也不想撂下徐中行不管,因此也就顺了老太太的意思,只是嘱咐蓁姐儿去送祖母。 等到让人扶着徐中行回了正房,蒋明菀又急忙吩咐人给他打水擦洗,又让人给他去做解酒汤,一时间倒是忙的团团转。 但是徐中行却在这会儿突然抱住了她。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蒋明菀脸涨得通红,但是却舍不得推开他,只是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道:“你先松开我,我帮你擦擦脸好不好。” 徐中行摇了摇头:“我就抱一会儿。” 蒋明菀有些哭笑不得,他倒是耍上赖了,这可和他往常的性子不服。 可是即便如此,蒋明菀眼中的神色却越发柔和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57节 她轻轻叹了口气,到底从丫鬟手里接过热帕子,然后一手抚着他的肩膀,一手细细的给他擦脸。 徐中行倒是很配合,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让他擦脸。 蒋明菀一点一点,细心的擦过他的眉眼,他高挺的鼻梁,他的下巴。 他仿佛格外得老天爷的钟爱,每一处都长得这般好,也每一处都让她心中喜欢。 擦到最后,蒋明菀觉得自己脸上都有些烧得慌,像是烫手般,急忙将毛巾还给了丫鬟,也不给徐中行抱了,借口去看解酒汤好了没有,急匆匆去了外头。 徐中行呆呆的坐在榻上,愣了愣,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怀抱已经空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14 18:44:14~2022-04-15 18:4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楚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对我而言可爱的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述职 文哥儿的婚事结束后不久, 老太太回老家的事儿就被提上了日程。 徐中行安排平安去护送老太太,又将徐家的家丁分出一部分也跟着,生怕路上有个什么万一。 蒋明菀知道后, 心里又怕男子粗心,路上照顾不好老太太,因此将玉兰并几个之前伺候老太太的婆子也派了去。 在老太太离开当天,徐家人一家子出动,一直将老太太送到了船上。 蓁姐儿和扬哥儿都对祖母依依不舍,虽然老太太只是短短来了几日,可是对两个孩子着实十分好, 因此孩子们也十分不舍得祖母。 老太太心里也舍不得孩子, 抱着两个孩子还流了几滴泪,只说等日后空了,让他们回来玩。 之后又仔细叮嘱徐中行和蒋明菀, 要好好照顾孩子们,然后这才上了船。 她们就站在码头上, 一直看着载着老太太的船离开了港口, 这才上了马车。 徐中行许是因为刚刚送走了母亲, 情绪有些不大高,回家的一路上也不大说话。 蒋明菀也知道他心思,因此一路上也不打搅他,只坐在一边小声与两个儿女说话。 等回到了家, 徐中行的情绪这才好转。 老太太离开了, 徐家人的日子还是得照样过。 很快, 徐家的日子也走上了正轨, 蒋明菀有了前世的经验, 如今照顾两个孩子也得心应手, 再加上还有甘嬷嬷的帮助,那就更容易了一点。 而蓁姐儿和扬哥儿,也是该读书的读书,该上闺学的上闺学。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等到十一月的时候,蒋明菀以正宾的身份,参加了芸姐儿的及笄礼。 等到及笄礼成,知府夫人激动的都红了眼睛。 蒋明菀在一边看着,心里也觉得高兴。 这个姑娘上一世不到及笄就惨死,这一世她也终于有机会,好好的度过她的美好年华了。 等到及笄礼结束之后,蒋明菀倒是没急着走,因为知府夫人留了她说话。 两人也不过是说些家长里短的事儿,但是蒋明菀却能看出来,她心情好似不太好。 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知府母亲的缘故。 这位老太太果然如同蒋明菀猜测的一样,来者不善,之前知府大人违背了她的意思,自顾自给儿子定下了婚事,老太太心中就十分不满。 等到听说那姑娘竟然是巡抚家的闺女,这份不满就更重了,只当知府是看不上她娘家人,想要捡着高枝儿攀。 因此这回她过来,就是为了将娘家那个小姑娘送来给文哥儿做妾的。 蒋明菀听到这番道理简直呆住了。 这老太太怎么糊涂成这样。 她心下觉得有些不妙,但是到底不好说旁人的家事,只能小心的安慰了几句赵夫人。 但是赵夫人却不见颓废,只冷笑道:“老太太想着我们老爷还是当年那个任她拿捏的书生呢,如今大好前程就在眼前,老爷又怎么会因为她坏了与巡抚家的交情,再说了,我的文哥儿也是不愿意的。” 蒋明菀听着这话也是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赵夫人很快就岔过了这个话题,说起了芸姐儿的亲事。 赵夫人对芸姐儿的亲事很用心,这段时间一直在相看人家,如今也相看的差不多了,等到芸姐儿及笄礼之后,就要定下来了。 蒋明菀听了对方的家世,倒也觉得相称,再一听那家孩子的品性,也觉得赵夫人这是用了心了,便笑着点头:“您考虑的很周到。” 赵夫人也忍不住满脸笑:“那家的哥儿我们老爷也是亲自见过的,回来之后赞不绝口的,只说很有灵性,倒是比我们文哥儿强,我也不求着他能有个什么大前程,只要他能和芸姐儿好好过日子就好。” 蒋明菀知道她说这话只是谦词,其实也是心里满意的,嘴上便也夸赞了几句,直把赵夫人夸得笑的合不拢嘴。 这一年就这么不疼不痒的过去了,过完年之后,蒋明菀便听说,知府大人家的那位老太太也回了老家,一起回去的,还有那个与老太太一起来的小姑娘,而文哥儿跟前也并没有多一个小妾。 蒋明菀便知道,这位老太太,到底是没有斗得过她的亲儿子。 说起来也正常,若老太太不是真的想与儿子撕破脸,也是不可能拗得过儿子的意思的,毕竟卫知府才是卫家真正主事的人。 来年三月,芸姐儿定下了亲事,正是上次赵夫人和蒋明菀所说的那位,是省城一位道台的公子,根据徐中行的话,读书尚可,人品还算端正。 自此之后,芸姐儿也不大来徐家附学了,卢先生还有些放心不下她,在她离开的那天,将自己私藏的书送了几本给芸姐儿。 直把芸姐儿感动的什么似得。 等到五月芸姐儿成婚的时候,蒋明菀也去参加了。 看着芸姐儿那张对未来满怀期待的脸,蒋明菀终于觉得,自己的重生是有意义的。 徐中行在延宁府三年的任期很快就到了,在这期间,再没有其他波折。 等到任期满了之后,徐中行便要去京中述职,等候考满评定。 走之前蒋明菀心里还有些操心他在路上会照顾不好自己,要他多带几个人回京。 但是徐中行却拒绝了:“不必如此,你和孩子在家里,我更不放心,我身边这几个人人手就尽够了,再说了,还有知府大人与我同行,不会出什么事的。” 蒋明菀听着他说这话,心却并没有放下来,反而生出些许的不舍之情。 自打龙凤胎生下来之后,她和徐中行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了。 甚至她发现,徐中行也越来越少在前书房过夜。 有一次她去书房给徐中行送夜宵,偶然间发现他把墙上那幅画也收了起来。 蒋明菀想,既然他收起了那幅画,那就说明他已经将以前的事儿都放开了,那这样也好,他们日后就好好过日子,再不去想别的。 因此自打那以后,她对徐中行倒是越发亲近了。 如今他突然要离开,蒋明菀心中也舍不得他。 这一晚,徐中行是抱着蒋明菀睡下的,他仿佛知道她心中的忧虑不安,一晚上都在她的耳边安慰她,而蒋明菀也在他温厚的语调声中沉沉睡去。 等到第二天早起徐中行离开,蒋明菀依依不舍的送他出门。 等到他要走了还不忘叮嘱他:“你去了京里,不要住客栈,直接去我娘家住着,我已经给父亲母亲写了信,他们定会早早给你安置妥当的。” 徐中行见她这样操心,神色温柔,轻轻抚了抚她的鬓发,柔声道:“别光顾着我,我走了,你在家里也要小心,两个孩子都大了自是不必操心,不过那两个小的却是要你费心劳神。” 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徐中行如此亲近,蒋明菀也有些不适应,微微红了红脸,但是还是没有躲闪,只小声道:“他们都很乖的,我们都等着你回来。” 徐中行的心重重跳了一下,若不是此时场合不对,他都想将她拥入怀里。 徐中行喉结滚动了一下,到底压下了心中的情绪,指腹触了触她温热的耳垂,语调沙哑道:“等着我回来。” 蒋明菀轻轻嗯了一声。 蒋明菀站在二门上,看着徐中行上了马车,一路出了门,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 回头看两个孩子,好似也是兴致不高,尤其是扬哥儿,看着有些蔫头耷脑的。 蒋明菀问他怎么了,他才道:“等父亲回来之后,我们是不是也要离开延宁府了?” 蒋明菀忍不住一笑:“怎么了,离开这儿不好吗?” 扬哥儿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我喜欢竹山书院,文大哥也待我很好。” 蒋明菀笑了笑:“等到了新地方,自然也能交到新的朋友,再说了,你文大哥都成婚了,难道还能跟着你胡闹?” 扬哥儿一说这个就生气:“文大哥成婚之后,的确不爱出来了,我日后才不成亲,被人管头管脚的。” 蓁姐儿在一边捂着嘴笑:“也不嫌害臊,这话也大喇喇的往外说。” 谁知扬哥儿一点害臊的意思也没有,反而理直气壮道:“人伦大事,又有什么好害臊的呢,倒是姐姐,若是父亲调了职,也该给姐姐说人家了。” 蓁姐儿被反将一军,一下子脸涨得通红,忍不住跺了跺脚,嗔怒道:“母亲,您看他!” 蒋明菀看着姐弟俩斗嘴的样子,之前那点子离别的伤感倒是被冲淡了不少,急忙笑着安抚蓁姐儿,又斥责了扬哥儿几句。 但是心里却在琢磨,她才不愿意让她的蓁姐儿就这么早早的成婚呢。 徐中行是一出了正月就上京,因此路上还是有些冷。 也得亏了蒋明菀放不下他,给他准备了许多御寒的东西,因此他这一路上才没受什么罪。 反倒是卫知府,因为这段时间知府夫人忙着照顾孙子,对他多有疏忽,因此他倒是搞得有些狼狈,后来是借了徐中行的东西,这才不至于被冻成伤寒。 裹着厚衣裳,卫知府忍不住感叹:“这一次考满,也不知我能得个什么样的评价。” 徐中行语气淡淡:“知府大人兢兢业业,想来定是能得个上上的。” 卫知府笑着叹了口气:“不求上上,只要是个上等便好,我在这知府位子上也坐了许久了,再不挪动,这辈子只怕都要出头无望。” 说完他看向徐中行:“且不说我,你这回定是会高升了,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徐中行摇了摇头:“只看陛下的意思。” 他心里其实还存着另外的一个念头,如今的皇帝在诸位皇子中游移不定,对待大臣的态度也喜怒不定,可以说得上是天意难测,任是他聪明绝顶,在这种事上也无法十拿九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就这么冒着寒意,一路从南方走到京城,等到了京城时,却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 一进京,知府大人直接去了福安省的客馆,而徐中行也和承诺蒋明菀的一样,直接去了岳父母门上拜访。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58节 其实自打他们一下船,蒋家的下人就已经接到了徐中行,按着这仆人的话说就是:“老爷太太早就估摸着姑爷应该这几日就会到,因此小的这几日一直在码头上候着呢,还请姑爷一定要先去府上一趟,老爷和太太都盼着姑爷过来呢。” 徐中行当然不会拒绝,辞别了知府大人之后,就朝着蒋家的宅子去了。 蒋家的宅子在城西,周围一带都是豪门显贵,因此当徐中行一进入城西的地带,周围的环境就和之前在码头时完全不一样。 徐中行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一草一木,心中也不知什么情绪,但是面上倒是依旧看着淡定自持。 等到了蒋家门上,蒋家已经早早的有人在门上候着迎他,而迎他的人,正是蒋明昭。 三年不见,蒋明昭的气度一如以往,温和而又亲切,在看到徐中行之后,便笑着迎了上来:“慎之,总算是盼到你了。” 徐中行面上也露出几分温和,上前与蒋明昭寒暄。 蒋明昭虽然与蒋明菀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但是兄妹俩从气质上来说却并不相似。 蒋明昭见谁都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不管谁见了他都要说一句好相处。 而蒋明菀就不同了,她与人相处时,总会带着一点距离感,哪怕是笑着,那笑也极淡漠,仿佛是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及。 当年京中不知多少少年对蒋家大小姐心怀爱慕,但是能有勇气迎难而上的,却没有几个。 可是徐中行偏偏就是喜欢这可望而不可及的水中月,还亲手将这弯月亮捞入了自己怀中。 蒋明昭笑着招呼徐中行进了蒋家,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先去了蒋珩的书房。 蒋珩也是早就在书房等着了,见着徐中行进来,便抬手免了他的礼数:“不必多礼,坐吧。” 徐中行听着岳父的语气还算平静,也没有多想,便坐下了。 蒋珩此时正在写字,等到最后一笔写完,这才放下了笔,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这才抬头看向女婿。 蒋明菀的那身气质,自然是像了蒋珩。 甚至在蒋珩身上更甚,他身为男子,气质只会更冷更锋锐,哪怕如今已年过半百,但是那眼神依旧让人招架不住。 哪怕是作为亲儿子的蒋明昭,在进了书房后,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脸上的笑都收了起来,努力做出一副端肃的模样。 可惜徐中行却并没有被他这眼神给压制住,甚至还抬起眼与他对视。 两人眼神中的交锋只在一瞬间,蒋珩很快就收了眼中锋锐,神色淡淡道:“这回的大计你心中可有打算?” 徐中行顿了顿道:“我在任上,并无过错,上等当是无碍。” 蒋珩听了轻笑一声:“你可是在皇上面前挂了名的人,皇上的记性最好,若是吏部和都察院的人,如此都不能给你上上,那他们也不必再这个位置上坐了。” 徐中行听了这话之后沉默了下来,许久才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岳父大人提点。” 蒋珩摆了摆手,端起手边的茶碗饮了一口茶:“与我有何关系,也是你自家争气。” 说完又顿了顿道:“菀儿和孩子们都好吧?” “都好。”徐中行依旧言辞谨慎。 蒋珩倒也信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只道:“你今儿刚来,先去后头见见你岳母,日后就在家里住下,京里的事情我日后慢慢和你说。” “是。”徐中行起身又行了一礼。 蒋珩也不再多言,摆了摆手,就让人出去了。 徐中行和蒋明昭两人出了蒋珩的书房,蒋明昭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道:“父亲这几日心情一直不大好,今儿你过来了,他看着倒是比往常好了些。” 徐中行听着这话,心里隐约起了一丝念头,不过还没来得及多想,蒋明昭便又问起了蒋明菀和孩子们的近况,徐中行将此事压下,开始与蒋明昭说起了家里的事儿。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后宅去,蒋明昭一边走还一边给他指点如今后宅的变化。 “去年的时候,家里的宅子重新修整了一番,不过妹妹的院子还留着,只是之前的几个给客人住的院子翻新了一下,并在一起,给家里的哥儿姐儿做了读书的地方,父亲如今十分重视孙辈的教育,每每提及,都拿你做榜样。”蒋明昭笑着与徐中行玩笑。 徐中行点了点头,心里倒是能明白蒋珩的苦心。 大舅子蒋明昭如今不过是一届举人,日后成就有限,小舅子蒋明昱更是斗鸡走狗,没个正行,更是指望不上,如此蒋家想要门楣不堕,也就只能指望孙辈了。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蒋家太太的住所。 还没进去的,外头便有人传话,姑爷来了。 等到徐中行进了院子,便看见蒋太太跟前最得用的嬷嬷就在廊下候着,笑着将他迎进了屋。 一进去徐中行也没来得及看谁是谁,先给坐在主位上的蒋太太行了一礼。 蒋太太不等他行完礼,立刻就道:“好孩子,快起来坐吧。” 不过徐中行到底是行完了这一礼这才起身。 而屋里的情形他此时也看了个七七八八。 大嫂邓氏和二嫂韩氏都在房里,但是小舅子蒋明昱却不见踪影。 徐中行也没把这个小舅子放在心上,这人就是个不着调的,聪明是聪明,可就是一件正事儿都不干。 他之所以对扬哥儿严格,也是因为这个儿子的性子太像舅舅了,他可不想儿子日后成小舅子那样。 除了几个嫂子,还有几个晚辈也在,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当然是蒋明昭的长子,蒋宁之。 或许是因为两个儿子太不争气了,蒋珩给孙子起名的时候,严格秉持着水满则溢的原则,一点不敢起太过出众的字眼,只圈了个宁字,也算是煞费苦心。 而蒋宁之小小少年,如今看着也有了几分峥嵘气象,一言一行,气度举止都十分符合大家公子的标准。 不过他在面对徐中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眼中满是敬佩,给他行礼的时候,也是毕恭毕敬。 徐中行是什么人,联系之前蒋明昭的话,一想就知道了其中因果,他倒也不多言,只温声鼓励了蒋宁之几句。 不过即便如此,也让小小少年蒋宁之激动的不行。 后来还是老太太的话,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你如今回来,菀姐儿和孩子们可都还好?” 面对蒋太太的提问,自然不能和回答蒋珩似得回答她,因此徐中行细细将蒋明菀和几个孩子的近况说了一遍。 虽然蒋太太早就听这次一起回来的甘嬷嬷说了一遍,但是女婿说起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仔细倾听。 当知道徐中行明年就要打发扬哥儿回乡参加县试了,她忍不住道:“那孩子不过才十三,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徐中行想了想自己参加县试的年纪,沉默了一瞬,但是还是耐心解释:“扬哥儿的学问已经足够了,下场试一试也好。”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没有八成的把握,徐中行是不会放儿子去考试的。 蒋太太听了这话这才点了点头:“试一试也好,只是孩子还小,若是没考好,你也不要过分苛责。” 蒋太太到底是一片慈母心肠,徐中行当然不会反驳,点了点头:“您说的很是,我记住了。” 见着徐中行肯听自己的劝,蒋太太对这个女婿越发满意了,又仔细问了问蒋明菀的情形,这才在儿子的催促下放了人离开。 蒋明昭带着儿子,领着徐中行往前院去,一边走一边笑着与徐中行解释:“老太太也是时间久了没见妹妹,一时担忧,因此这才多问了几句。” 徐中行笑了笑:“岳母大人一片慈母之心,我自然明白。” 两人去了前院,蒋明昭将他安置在了蒋家最大的一个客院,又给他跟前安置了几个小厮书童,这才将自己儿子拉到身前,笑着道:“我这个孽障虽也读过几天书,可是到底还是底子浅薄,若是日后妹夫有暇,好歹指点他几句,也让他知道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徐中行知道蒋明昭的心思,因此也不拒绝,点了点头:“兄长客气了,我看宁哥儿十分聪慧。” 这么一说,蒋明昭脸上的笑倒是越真了,他的这个儿子,他心里的确十分满意。 不过两人还是客气了几句,蒋明昭这才带着儿子出去了,留徐中行先行洗漱。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 要升职了,开启新副本。感谢在2022-04-15 18:42:39~2022-04-16 19:0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对我而言可爱的他 8瓶;我是夜生动物喵 4瓶;47773156 3瓶;明夜月 2瓶;25386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升职 徐中行住在蒋家, 那自然是处处都被照顾的妥帖,这天他洗漱休息完之后,蒋家还给他弄了个接风洗尘的晚宴。 也是在这个时候, 徐中行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小舅子蒋明昱。 蒋明昱从外表看上去,完全和蒋家人不同。 没有那份世家贵公子的矜持有礼,反而显得有些肆无忌惮,倒不是说他言辞轻浮,行为不堪,而是他从眉尖到发梢,从里到外透着一股不羁之感, 让人一看他, 就知道这人满肚子里没什么正经事儿。 他见着徐中行来了,笑着与他打招呼:“妹夫来了啊,妹妹和外甥们都好吗?” 徐中行语气平淡的回应了一句:“都好, 有劳兄长挂念。” 不过是一句不疼不痒的客气话罢了,谁知他听了之后却嗤笑一声:“我自家的妹子, 我不关心她关心谁, 你这话却是回的多余。” 要是放在旁人身上, 听到这话只怕早就窘的不知所措了,但是徐中行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这个小舅子的脾性,因此眉毛都没动一下。 只淡淡道:“兄长说的有理, 是我失言了。” 一句话就把蒋明昱给堵死了, 他有些不满的嗤了一声。 倒是一旁的蒋珩冷着脸训斥:“看你这副样子, 还敢在你妹夫面前胡言乱语, 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头了!” 这家里, 也就蒋明昱能让蒋珩如此失态了。 而蒋明昱听了这话却好似一点都不在意, 笑嘻嘻道:“我本就没有读几年书,不懂得这些道理也是应该的。” 蒋珩气的好悬背过气去,颤抖着手指着这个逆子,满心都是后悔。 当初就不该心软,就该把这小子扔到书院去,好好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体统! 众人一看蒋珩气成这样,也都不敢坐下,急忙起身劝告。 蒋明昭一边给蒋珩顺气一边责备弟弟:“还不快给父亲认错!你如今是越发没规矩了!” 面对哥哥的斥责,蒋明昱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但是到底还是起身对着老父亲行了大礼:“父亲,是孩儿错了,您且消消气吧。” 蒋珩这会儿也算是缓过劲来了,看着这个不肖的儿子,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只当没看见他。 转过头招呼女婿:“慎之,让你见笑了。” 徐中行依旧面不改色:“岳父大人言重了。” 听到徐中行这话,蒋珩的神色这才温和了些许,心中也忍不住感叹,怎么自己就没有一个这样的儿子。 这般想着,蒋珩心中一时之间也有些萧索,再没了教训儿子的心思,只转而道:“好了,今儿是个好日子,没必要坏了心情,都用膳吧。”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59节 蒋珩都发了话,旁人也不敢置喙,大家面面相觑互看了一眼,也只能跟着蒋珩动作。 至于被晾在一边的蒋明昱,他倒也不觉得害臊,蒋珩不理会他,他却依旧笑嘻嘻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吃吃喝喝一点不耽误。 徐中行看着这一幕,心中都忍不住感叹,这个小舅子在某些方面,其实也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徐中行在蒋家的遭遇蒋明菀不得而知,但是这会儿蒋明菀在自己家里,却也不见得日子过得多舒心。 虽然说是重活了一世,可是同时照料两个孩子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尤其是甘嬷嬷已经离开了,如今这两个孩子就只能她自己照顾。 虽然也有请的乳母,可是蒋明菀却不想自己的孩子被乳母带大,继续走上一世的老路。 所以这一世的乳母也只是给孩子喂喂奶罢了,旁的关于哥儿姐儿的教养照料,蒋明菀都不让他们插手。 这俩孩子,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到现在的。 如今两个孩子已经一岁多了,性子也开始出现了差异。 擢哥儿说话说的早,自打他张了口,那张小嘴就没停过,见了谁都要和人哦哦啊啊的乱说一气。 蒋明菀看的好笑,这孩子小时候话多,长大了却学了徐中行了,整日里冷着个脸。 至于芷姐儿,则是文静多了,小姑娘听话的很,哭也是细声细气的,直把蒋明菀心疼的不成。 可是这孩子却有另一样毛病,嘴上很是挑拣,擢哥儿是给什么吃什么,可是芷姐儿却只吃一个乳母的奶,旁人的都不吃,哪怕是饿得直哭也不吃。 为了这事儿蒋明菀没少上火,可是看着小女儿哭的红红的脸蛋,她又心软了,只能继续折腾。 也是蓁姐儿懂事儿,这段时间一直帮蒋明菀的忙,因此她才能熬过这一段时间,等理顺了手头的事情,蒋明菀这才缓过劲来。 看着两个可可爱爱的小东西,蒋明菀心里真是又爱又恨。 等到家里的事情理顺了,赵夫人那边却突然邀请她过门一叙,蒋明菀想着也有好几日没见过她了,而且日后也保不定能见着,便也应下了。 等到了赵夫人家里,这才发现,他们家比自己家里还乱。 前年年底文哥儿成了婚,没几个月媳妇就有了身孕,去年年底,诞下一个儿子,当时蒋明菀还听人说呢,那孩子白胖结实的很,卫知府和夫人都高兴的什么似得。 现在蒋明菀也总算是见着了这个大胖小子。 的确白胖,反正比擢哥儿当时要胖得多,见着人了也不怕生,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错眼的盯着人看,有时候还会冲着人笑,足足一副讨喜的小模样。 蒋明菀看着喜欢,就接过来抱了抱那孩子。 结果刚沾手,一边正坐在榻上玩九连环的擢哥儿立马不情愿了,将手里的九连环一丢,就吭哧吭哧爬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蒋明菀:“娘!娘!抱我!” 蒋明菀简直哭笑不得。 一边的赵夫人忍不住笑道:“真是个霸道的小子,你娘抱抱旁人怎么了?” 擢哥儿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就是抱着蒋明菀不撒手。 蒋明菀实在拿这孩子没办法,只能将那孩子还给了赵夫人。 擢哥儿看着娘不抱旁人了,倒也不闹着让蒋明菀抱了,转头又玩起了自己的九连环。 蒋明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倒是一边的赵夫人笑得不行,只说:“你的这个小子,真是有趣的紧。” 蒋明菀也笑着摇头:“都是在家里让我给惯坏了。” 赵夫人却摇了摇头:“我看这孩子聪明着呢,你看着九连环,他竟也玩出了几分道理。” 蒋明菀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偶然还是什么,竟然已经解开了三四个环了。 她心下一动,看了眼小儿子,却见他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着手中的九连环,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 她正想说些什么呢,一边文哥儿家的孩子突然哭了,赵夫人急忙去哄,蒋明菀便也忘了这一茬。 等哄好了孩子,时间也差不多了,赵夫人打发几个下人将孩子们抱下去歇午觉,自己则是和蒋明菀坐在屋里说话。 总算是能清净些了,蒋明菀心情也挺好,两人说了些家庭琐事,赵夫人忍不住感叹:“要说我们家如今的情形,我再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可是只要一想着,等老爷回来之后,只怕我们就要离开延宁府,日后再想要见我的芸姐儿一面也艰难,我这心里就难受的紧。” 看着赵夫人这样,蒋明菀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感伤,赵夫人如此,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如今蓁姐儿已经十四了,她便是想多留她几日,也至多留到十七,到时候若是不出意料,徐中行还是在外当官,若是蓁姐儿也嫁到了当地,那日后他们回了京,岂不是还和上一世一样? 想着这些,蒋明菀忍不住咬了咬牙,无论如何,到时候她便是想方设法,也得将蓁姐儿嫁到京城去才好。 等从知府家里回来,蒋明菀再看到蓁姐儿,心里就不知道起了多少怜意,一连几天,都和女儿腻在一起,直把蓁姐儿都闹得有些疑惑,母亲这几日是怎么了。 蒋明菀却没有把自己的心思宣之于口,反倒开始盘算起来,日后京城有哪家的名门公子比较合适。 她思来想去,不知费了多少神,最后却发现,不论是谁,都没有比自己的大侄子更合适的了。 出身蒋家,聪慧上进,品性也正直,真真是哪里都挑不出一丝错来。 更重要的是,将女儿嫁回娘家,她心里也是放心的。 可是这样千般好,却有一样不好。 她的那个大嫂,她总觉得不是个好相处的,而且大嫂与她关系也是平平,如今的蓁姐儿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推官的女儿,哪怕这回徐中行升了官,那也不见得能升到那里去。 这在同样出身世家豪门的大嫂眼中,只怕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想到这儿蒋明菀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想这些也有些太早了,还是等再缓一缓吧,因缘这种事,自来都是看缘分,自己操心这么多,许是到了跟前,自有其他出路。 蒋明菀因为赵夫人一句话,开始操心闺女的婚事,如今在蒋家,却也同样有人操心自己孩子的婚事。 蒋大奶奶邓氏,出身世家,等大了,又嫁入了同为世家的蒋家,如今做了蒋家冢妇已经十几年了。 而她的大儿子如今也已经十五岁,正该是说亲的时候了,可是之前因着还没下过场,倒是一直拖着,等到去年这孩子终于考上了秀才,家里这才开始张罗婚事。 邓氏将京中的闺秀们翻了个遍,却没有一个能看上的,她忍不住对跟前的嬷嬷长吁短叹:“之前觉得这京里的姑娘各个都好,如今倒是看着,每个都有不足之处,你说说,这挑个媳妇怎么就怎么难。” 那嬷嬷满脸的笑:“也是咱们大少爷太过出色,能配得上便少,更不必说色色齐全的了。” 邓氏爱听这话,面上的笑越发真了:“也是这孩子争气,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倒也不想委屈了孩子。” 嬷嬷听着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大奶奶这回又是一个都没看上,便也不在这个话上多说,转而说起了旁的。 两人说着说着,就说起了来京的姑爷。 邓氏轻笑一声:“姑爷虽然遭了贬谪,但是我看着老爷对他倒是照样看重,日日都带在跟前,这几日已经不知拜访了多少人家,看来这回大计,姑爷只怕又要升了。” 嬷嬷听出了这话里的酸意,立刻道:“姑爷再升也不过是在外头劳心劳力,哪里又能比得上咱们大爷在京里做官清贵,老奴虽然是下人也听人说过,这只要离了京,日后的前程便断了一大半,姑爷再能耐又如何能强的过命呢?” 邓氏听着这话,忍不住眼唇而笑:“嬷嬷这话倒是说得对,这世上的人再强,那也强不过命,姑爷的确有本事,只是可惜,这运气不好,老爷再扶持也无用。” 说着这话,她好似无意的敲了敲桌子,淡淡道:“我听说姑太太家的蓁姐儿如今也快及笄了?” 嬷嬷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看了邓氏一眼,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但是到底也不敢多说,只轻声道:“前几日听老太太跟前的人说,怕是有十四了,明年及笄。” “哦。”邓氏只淡淡应了一声:“是个大姑娘了,看起来姑太太也该操心她的婚事了。” 嬷嬷顿时明白了其中意思,小心看了眼邓氏,一时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但是邓氏却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嘴,转头又说起了旁的。 徐中行来了京中几日,却几乎将他小半辈子的客气话都说完了。 蒋珩这几日一边带着他四处拜访,一边给他说如今京中的情势。 “自打前些年怀文太子没了,今上的精神头就越发不好了,可是即便如此,他对几位皇子依旧淡淡,其中端王殿下是贵妃所出,出身最高,之前也算得宠,可是如今却因为怀文太子的事儿,被皇上厌弃,惠王向来老实,往日里也不大出头,睿王这段时间倒是有了几分气象,在文人中有贤名。”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称,徐中行眉峰一挑,忍不住看向老丈人。 但是蒋珩却依旧面色不变:“不过这都是表面看起来如此罢了,至于内里如何,你日后若是能再次回京,多看几日,自然就明白了,我如今对你只有一句话,踏踏实实做你的官,别的不要多操心。” 徐中行点了点头:“您的话我记住了。” 之后翁婿两个再没有谈起皇家这些事儿,蒋珩只是和他说了说如今朝中的情势。 “袁成壁的势力已成,皇上对他十分信任,他对皇上也是卑躬屈膝毫无文人气节,你可知道,前几日他甚至还为皇上写了什么长生词,向上天为皇上祈求长生之道,如此糊涂,竟也堪配宰辅!” 看得出来蒋珩对袁成壁的意见很大,话语间都是不屑。 徐中行却只是沉默的听着,作为更有理由生气的他,此时却显得格外的冷静。 等到蒋珩说完,他这才道:“皇上扶持他,也不过是因为他听话罢了,他如此行事,也正符合皇上的心意。” 蒋珩沉默了,这个道理他也懂。 当今圣上,城府极深,他对大臣的掌控欲也极重,自他御极以来,几个宰辅的下场都不太好,袁成壁能从一届贫家子走到如今这个地位,自然也能看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曲意奉承,不是他糊涂,更是因为他格外的清醒。 他如今在朝中的立足之基便是皇帝,他也只能依靠皇帝而生存。 可是即便如此又能真的安稳一生吗? 袁成壁如今虽然外表风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这满朝上下,又不知有多少人对他心怀不满,集天下之怨于一身,他日后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蒋珩想着这些,心情十分复杂。 他转而看向眼前冷静到有些可怕的女婿,心中忍不住想,袁成壁如今权势滔天,可当年的杨言正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袁成壁将杨言正取而代之,那他日,未尝不会有人也将他取而代之。 至于这个人是谁? 蒋珩只深深看了眼徐中行。 很快的,各地的官员陆陆续续都入了京,三年一度的大计也终于开始了。 徐中行作为蒋侍郎的女婿,又曾在皇帝面前挂过名,再加上他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的履历,一份上上的考评很快就下来了。 蒋珩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得到消息后还是很高兴,当天就在家里摆了宴要庆祝。 蒋太太听说后也很高兴,将这差事儿直接派给了大儿媳。 “要好好准备,这也是菀姐儿的喜事儿呢。” 邓氏前脚笑着应了,后脚出了门子,心里却有些不大舒服。 说到底大爷才是老爷的亲儿子,可是看这架势,老爷倒是更看重姑爷。 这让她心里也难免有些嘀咕,这到底谁是老爷亲儿子啊。 可是即便心里介怀,她面上却是半点不敢违背蒋太太的意思,很快就张罗出一桌宴席来,哪怕是蒋太太亲自看了,也忍不住称赞:“很是妥当,让你费心了。” 邓氏笑着谦虚了几句,倒是坐在一边的韩氏看着这一幕心里冷笑了几声。 大嫂惯是个会做表面功夫的,只是这心眼可不大,这会儿不知道心里多酸呢。 且不说后宅的这些眉眼高低,此时蒋珩却已经将长子和徐中行叫到了书房说话。 “我找人打听了,你这回大概会往上挪一挪,而且挪动的动作还不算小,你心里要有个打算。”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60节 徐中行心中微动,抬头看向蒋珩,却只见蒋珩眼中带笑,面上却是一脸深沉,抚须不语。 徐中行心中细细思索片刻,也不多问,只点了点头。 倒是一边的蒋明昭有些沉不住气,忍不住道:“父亲可知道是什么官职?” 蒋珩看了一眼长子,心里叹息一声,这点养气的功夫的都没有,这孩子日后的成就也是有限。 可是到底是自己儿子,总不能不满意了就丢掉,因此他只能淡淡道:“此等大事,我一个礼部侍郎怎么能知道,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慎独两字还没学透彻吗?” 蒋明昭一时语塞,只能讷讷称是。 蒋珩又温声鼓励了徐中行几句,这才领着他们去了后头用饭。 没几日,正式的任命终于下来了。 徐中行被任命为明州府同知,正五品。 从七品升到正五品,这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算得上是升得快了,徐中行自己都没料到,蒋太太知道后更是高兴的不行,直道:“好啊好啊,总算是来了好地方了,明州可比之前那个地方强,到底是鱼米之乡。” 听着蒋太太絮絮叨叨的叮嘱,徐中行也只是沉默的坐在一边听着,时不时的应上几句。 但是没想到说着说着,蒋太太倒是说起了两个孩子的事儿。 “如今两个孩子也大了,你和菀姐儿心里可有打算?” 徐中行听着这话心中一愣,看向蒋太太。 屋里的其他人也有些惊讶,俱都看向蒋太太。 蒋太太还是一脸的笑意,温声道:“蓁姐儿也快及笄了吧,她的婚事你们两个可有什么想头?” 这话一说出来,坐在屋里的邓氏第一个提起了心,有些紧张的看向徐中行。 而徐中行却好似丝毫没有察觉似得,只是淡淡道:“孩子还小,等以后再说。” 蒋太太听了却嗔怪道:“都十四了哪里还小,正是该相看人家的时候了,你们可不能耽误了那孩子。” 徐中行顺势也就点了点头:“您说的我都记住了,回去之后,会和夫人提及的。” “这才对。”蒋太太笑着点头:“你让她到时给我来封信,蓁姐儿那孩子我看着乖巧的很,可不能嫁到地方上,嫁到京城来才是正紧呢。” 这话说出来,邓氏更紧张了。 徐中行依旧点头应了,但是心里却又是另一番计较。 徐中行得了任命后不久,就又急匆匆的回延宁府了,他需得早些交接了差事,然后再去上任。 同时他也知道了卫知府的前程,他被调回了京城,任国子监司业,从四品。 虽然听着好似降了职,但是其实却不然,京官比起外官那可是金贵多了,卫知府知道之后,笑的嘴就没有合拢过,他也是撞了大运了,这才能有今日的局面。 不过他在京里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因此到底是晚徐中行一步,两人没能同行。 徐中行匆匆拜别蒋家人,之后就一路往延宁府去了,心中也是思家心切,只要想着出来时蒋明菀的那句话,他就恨不得下一刻就能回到家里。 而怀里揣着的那封任命书,此时也有些隐隐发热,也不知道,她满不满意自己这次的升迁。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 这一章好难写,迟了一点,抱歉。感谢在2022-04-16 19:03:50~2022-04-17 19:2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心玫玫 40瓶;安然自若 30瓶;____西望 20瓶;48031844、硬核黄桃桃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赴任 蒋明菀在家里掐算着时间, 数着徐中行回来的日子,心里倒是有些想他了。 对于徐中行这次的升迁,她倒是不怎么在意, 因为重活一世,她早就知道了结果。 只是想着他这一路上,来去路途这么遥远,也不知受没受罪。 就这样在蒋明菀的期盼下,五月初,徐中行终于从京城回来了。 当天早上,蒋明菀还在睡觉呢, 外头就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她迷迷糊糊的被芍药唤醒,芍药有些激动的道:“太太,老爷回来了。” 蒋明菀一下自己就惊醒了, 下意识道:“不是说明儿才回来吗?” 芍药满脸是笑:“老爷挂念太太,提早回来了。” 蒋明菀高兴的简直不知该说什么, 急忙让人伺候她更衣。 匆匆忙忙的穿上衣裳, 还没来得及洗漱, 正房的帘子已经被掀了起来,然后徐中行便伴随着初夏的暖风,从外头走了进来。 蒋明菀原本还坐在镜子前准备让人给她梳头,听见动静立刻转过头去。 下一刻, 他们二人之间的眼神便撞在了一起。 他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 面上隐约有些疲惫, 可是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 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直让蒋明菀心头狂跳。 而下一瞬, 他便大步走上前来,也不顾屋里其他的丫鬟仆役,紧紧的将蒋明菀抱进了怀里。 “我回来了。”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蒋明菀此时都有些恍惚了,她感受着他熟悉的气息,和他温暖的怀抱,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有些酸酸的。 她不太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小声道:“你怎么才回来啊。” 徐中行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又将怀中的人紧了紧,语气沙哑道:“是我不好,路上耽搁了。” 蒋明菀听他这么说,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脸上忍不住热了热,可是心里又觉得很甜,忍不住将脸也埋进了他的怀里。 至于屋里的丫鬟,看着两个主子人如此,便早就退出去了。 而两人抱了好长一会儿,徐中行这才松开她,不过却没有走开,而是仔细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这才道:“你瘦了。” 蒋明菀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哪里就瘦了,明明还胖了些。” 徐中行却很是认真的摇摇头:“不胖,太瘦了。” 蒋明菀见他这样认真的说这事儿,忍不住又笑了笑,手上却拉着他坐在了一旁,一边给他斟茶一边忍不住嗔怪:“既然说了明儿回来,又何必急这么一时半会的,竟然连夜赶回来,若是路上有个万一,我和孩子们可怎么办?” 徐中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这才温声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想早些回来,我不想让你等得太久。” 蒋明菀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他竟还记得离开时自己说的话呢。 徐中行却仿佛没事人一般,继续道:“孩子们这几日都听话吗?” 蒋明菀点了点头:“他们都很乖的。”下意识的,却没把自己一开始忙的手忙脚乱的事儿说出来。 徐中行却叹了口气:“擢哥儿调皮,芷姐儿娇气,又哪里能好带呢?我这回去京里,也请了几个有名的嬷嬷回来,到时候也能帮衬你,只是她们脚程慢,落在了后头,只怕要再等几天才能过来。” 蒋明菀听了忍不住又露出个笑来:“老爷去了京里不操心大计,竟还挂念着这个?” 徐中行看了她一眼,许久才温声道:“我不想让你太累。” 说这话的时候,蒋明菀有些恍惚,上一世的时候,没有甘嬷嬷过来,徐中行好似后来也不知从哪儿寻摸过来了一个嬷嬷,帮着她带孩子。 那时候她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如今想起来,却是滋味难辨。 他那时候,也是怕累着自己吗? 想着这些,蒋明菀的心思越发复杂了,若是如此,那岂不是说,上一世徐中行就对自己…… 可是,他书房里挂着的那个女人又是谁呢? 原本想将这件事彻底埋葬在心底的蒋明菀,第一次起了探究这件事的心思。 可是这会儿却不好说到面上,蒋明菀只能笑着道:“那就多谢老爷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父亲回来了?真的吗?” 蒋明菀一听就知道是扬哥儿,而外头的丫鬟似乎是在说什么话阻拦扬哥儿进来,可能也是怕打扰了屋里的蒋明菀和徐中行。 蒋明菀有些哭笑不得,徐中行走的时候,这小子高兴的什么似得,只觉得是失了束缚,但是如今听见徐中行回来,又第一个冲了过来。 她看了眼徐中行,这才笑着对外头道:“让他进来吧。” 下一瞬,扬哥儿便掀了帘子走了进来,身上衣服还穿得歪歪斜斜的,面上却是满脸的喜色:“父亲,您总算是回来了。” 徐中行打量了一下儿子,道:“你这几日在家中可还老实?” 扬哥儿面上笑嘻嘻:“我老实的什么似得,您不信问母亲,您交代给我的功课我都做完了。” 一边的蒋明菀自然不会拆儿子的台,也帮着笑着道:“这话倒是不差,自打你走了,这小子便没偷过懒。” 徐中行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问了几句学问上的事儿,扬哥儿虽然性子看着大大咧咧,但是在学问上还是很扎实的,徐中行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还算勤勉。” 一听这个评价,扬哥儿又恢复了笑脸,笑着道:“父亲,您这次去京城,可见了什么好玩的?” 徐中行在儿子功课过关之后,倒也不会拘束他旁的,听到他问,便把这次去京里的事儿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淡淡道:“人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等你这次下过场之后,若是有暇,倒是可以出去游学一番,也算是对你的磨砺。” 没成想扬哥儿听到这话却有些高兴的瞪大了眼:“父亲真的让我出去游学吗?” 徐中行点头:“自然。” “太好了!”扬哥儿高兴道。 一边又念叨着自己要去哪哪哪。 蒋明菀却有些担忧:“他年纪还这么小,真的无碍吗?” 徐中行听到她问,语气柔和了些许:“我到时让平安跟着他,不会出事的。” 蒋明菀这才放心。 等到打发了儿子,徐中行这才和蒋明菀说起了自己这次升职的事儿。 还是和蒋明菀记忆中的一样,他被升任为明州同知。 明州那个地方,也算得上是一省的要地了,更是肥缺里肥缺,徐中行能捞到这个地方做官,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蒋明菀都觉得有些惊讶。 不过即便惊讶,蒋明菀却也没多想,以徐中行的能力,将他放到哪儿都是无碍的,不管这事儿里头有没有猫腻,反正最后徐中行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首辅的位置之上,谁也拦不住。 等说完了调职之事,徐中行又把蒋家的事儿和蒋明菀交代了一下,其中最要紧的,当然是蒋太太的那句话。 蒋明菀听完之后皱起了眉,许久才道:“母亲这意思,难道是想蓁姐儿嫁回蒋家?”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61节 这倒也不是她瞎想,她对自己的母亲还是了解的,若只是单纯操心蓁姐儿的婚事,她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既然能说出来,那就是在试探蒋家人的意思。 再一想蒋家的情形,蒋明菀得出这个结论也不是没有根据。 徐中行也很同意蒋明菀的观点,他点了点头:“约莫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看着大嫂好像有些不情愿。” 当时邓氏看向他时的眼神,他并非没有察觉,只是当时假作不知罢了。 蒋明菀叹了口气:“大嫂性子高傲,自然是看不上咱们这样小门小户的,而且我在娘家时,与大嫂的关系也不算和睦,她不情愿也寻常。” 徐中行听着这话,心里却有些心疼她,他一把抓住了蒋明菀的手,柔声道:“你别担心,咱们蓁姐儿迟早能找个好人家。” 蒋明菀抬起头看向他:“我自然是信老爷这话的,只是我的心思却是,老爷如今这情势,迟早也能回京,咱们蓁姐儿也要嫁到京城才好。” 这话说的,徐中行都愣住了,自己都没有肯定能回京城的信心,她竟然对自己如此有信心,而且言辞间还是一副理所应当的姿态,没有半分勉强。 徐中行心下一暖,握着她的手越发紧了,许久才低声道:“你操心的很是,我会找人帮忙打听的。” 说完又把知府调回京的事儿说了。 蒋明菀这才露出了笑:“太好了,知府大人熬了这么多年,也总算是熬出头了,日后你也能在京里有个帮衬的。” 听她这时候还在为自己考虑,徐中行心中愈发柔软,笑着将她拥入怀里。 徐中行自打从京城回来之后,就开始办理交接的事情。 因为他平日里行事就很有条理,因此这件事儿倒也好处置,不过三两天,他就弄得差不多了,又给衙门的书吏交代了一番,便准备前往明州府赴任了。 徐中行这边轻松,但是蒋明菀这边收拾起来却麻烦的多。 一边是家里的仆役需要遣散,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在本地雇佣采买的,许多人故土难离,带走也不好,因此蒋明菀早早的就将不跟着走的仆役都尽数遣散。 之后又将她在本地入了干股的铺子折算清楚,又把如今住的这个宅子托给了牙行。 不过宅子处置起来就没这么容易了,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手,之后可能还要留人在此地收尾。 处置完这些外头的事情,家里的东西收拾起来也不清闲。 这还是蒋明菀在早有所料的情况下,先让人收拾了几样大件,即便如此,眼前的事情还不少,零零碎碎的收拾了好几日,终于打包齐整。 挑了黄道吉日,徐家一行人这才离开了延宁府。 走的时候,知府夫人和同知夫人都来送他们。 芸姐儿虽然已经成婚了,却也过来相送,她和蓁姐儿两个,哭的什么似得,言谈间都是依依不舍。 文哥儿也抱着自己儿子来了,他拍着扬哥儿的肩膀道:“小弟,你这回去了明州府,可不能再像以往似得的胡闹了。” 扬哥儿心里也是舍不得的,但是听到这话却有些不服:“我哪里就胡闹了,文大哥可别看不起人,我今年就要下场,等我考上了秀才,我哪里去不得!到时候我还回来看你!” 文哥儿听着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却一脸感叹的摸了摸扬哥儿的脑袋,温声道:“那我就等着那一日。” 再多依依不舍的送别,总有分离的时候,眼看着包下来的船就要起航了,赵夫人这才流着泪松开了拉着蒋明菀的手。 “日后你若空了,也来京城看我。” 蒋明菀有些伤感的点头:“你放心,咱们迟早有见面的那一日。” 蒋明菀带着孩子们上了船,在前来相送之人的注视下,缓缓离去。 在船上的日子并不好受,虽然在延宁府住了三年,但是徐家一家子,却都是实打实的北方人,哪怕是最跳脱的扬哥儿,自打上了船,也蔫吧了许多。 不过他到底精力旺盛,等适应了几日之后,便又活蹦乱跳的。 每日在船上就没个闲的时候,最后徐中行实在看不过眼,就将他拘在身边,亲自教导他读书。 这是自打徐中行来了延宁府之后,就再没有的待遇,一开始扬哥儿还新鲜呢,但是时日一长,就被父亲的严格要求折腾的生不如死。 甚至很没出息的跑来找蒋明菀求救。 蒋明菀有些好笑:“你不说自己已经把书都读通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叫苦?” 扬哥儿哭丧着一张脸道:“是我说大话,母亲您快救救我吧,好不容船上能松快几日,再这么下去,我可就真撑不住了。” 看着儿子可怜巴巴的样子,蒋明菀到底还是应了,眼看也快到明州府了,让他松快几日也好。 见着母亲应了,扬哥儿一下子就缓过劲来了,先把蒋明菀谢了又谢,然后便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看着儿子的欢喜劲儿,蒋明菀又想起了上一世的扬哥儿。 上一世的这个时间,扬哥儿的腿已经确定好不了了,因此不过一夕之间,这个活泼开朗的孩子,便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比徐中行的话还少。 同样是在船上,同样也是被徐中行拘在身边读书,可是那时候的扬哥儿却没喊过一声苦,甚至比徐中行要求的还要刻苦。 可是蒋明菀却宁愿他像现在这样,会撒娇,会胡闹,会笑嘻嘻的找自己讨饶,哪怕不懂事也没事儿,只要他好好的,那就什么都好。 晚上的时候,徐中行回了和蒋明菀住的船舱,蒋明菀把上午的事儿和他说了,忍不住嗔怪:“也让他松快两日吧,等到时到了明州府,只怕想要松快也没机会了。” 她这样细声细气的求他,让徐中行十分受用,略微矜持了一会儿,便立刻答应了她的请求。 “也好,那之后几日便让他松快松快,等到了明州府,整顿几日,就该送他回乡参加县试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忍不住为扬哥儿鞠了一把同情泪,小子,和你父亲斗,你还嫩得很呢。 很快,他们便到了明州府,而明州府衙也早有人在此接人。 来得是同知跟前的一个书吏,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看着很是慈眉善目,说话也很有条理,这是个老秀才,在衙门里做老了的人。 徐中行问他衙门里的事情,他也能答得上来,一路将徐中行一行人送到了早就腾干净了的同知官邸,笑着道:“这是上一任同知留下来的,前几日我找人收拾了一下,地方简陋,怠慢大人了。” 徐中行打眼看了一圈,是个三进的宅子,虽然稍微旧一些,但是怎么也和简陋搭不上边,只是看这书吏的言辞,倒也不像是谦词,看起来这明州府的官的确好做。 徐中行听话听音,大概也就摸出了一些底细,面上却不动声色,温声道:“已经很好了,多谢你领路。” 那书吏笑的十分和善:“哪里敢称谢,大人远道而来,咱们倒也想尽尽心意,因此凑了一桌酒席,想要为大人接风洗尘,不知大人可愿意赏光?” 徐中行知道这就是一波试探了,也没有拒绝,直接道:“也可,只是今日有些晚了,等明日吧。” 书吏见他没有拒绝,心里松了口气,立刻点头:“这是自然,不敢打搅大人休息。” 说完也没耽搁,急忙走了。 而等这个书吏离开,徐中行这才转头去找了蒋明菀。 蒋明菀这会儿已经坐着马车入了后宅。 心里估摸着上一任的同知应该走的挺匆忙的,这后宅也没仔细打理,到处都看着乱糟糟的,虽然看着像是后来又有人过来收拾了一番,可是依旧不掩之前的匆忙。 蒋明菀下意识的蹙了蹙眉,这要收拾好了,可要不短的时间。 等到了正房门口,蒋明菀终于下了马车。 看着正房的情形,蒋明菀倒是松了口气,正房倒是比别处能稍微齐整些。 不过依旧还是短时间住不得人的。 她正在思索要怎么收拾屋子呢,徐中行也来了,他看着眉头紧皱,似乎对眼前的情形也很不满意。 “先去客栈住吧,这屋子需得找人来修缮一番。” 徐中行先开了口。 蒋明菀点了点头。 如今可不比在延宁府了,在延宁府的时候,她们还没到地方呢,卫知府就将宅子收拾妥当了,她们一到,就直接入住。 可是现在的明州府却不同,也就只有同知跟前的几个书吏帮着收拾了一下,知府衙门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蒋明菀也不去想这里头有什么猫腻,只绕着宅子看了一圈,将需要修缮的地方都让人记下,这才又带着孩子跟着徐中行去了客栈。 等到了客栈,徐中行也没休息,而是带着福安去了牙行找承接修宅子的人。 平安和玉兰夫妻俩留到延宁府处置宅子的事情了,因此现在徐中行跟前也就一个福安听用。 蒋明菀考虑着如今徐中行的身份地位,觉着还是要给他多配几个长随才好。 只是这事儿却也不急,等到住进了宅子再说。 因为客栈的地方有限,徐中行最后包下了两个院子,一个作为他的书房,同时扬哥儿也住在这儿。 一个蒋明菀带着龙凤胎和蓁姐儿住。 蒋明菀住正房,蓁姐儿住在西厢房,龙凤胎则是安置在东厢房。 这还是第一次住这么局促的地方,蓁姐儿也有些不习惯。 不过她到底懂事,并不抱怨,甚至还带着自己的丫鬟一起收拾屋子。 倒是把蒋明菀看的心疼的不行。 后来让人去找了人牙子,好歹先雇了几个干粗活的婆子过来。 只是即便如此,蒋明菀看着一家子住在这种地方,还是有些忧愁,只盼望着宅子能早点修好。 晚上的时候,徐中行终于回来了,他今儿跑了一天都没休息,看着也累得不行,蒋明菀急忙给他更衣上茶,等到他坐到榻上,喝了口茶,这才缓过劲来。 蒋明菀也不忍心再问他宅子的事儿,只道:“老爷急这一时半会的做什么,等日后再找人手也是来得及的。” 徐中行却摇了摇头:“早一日安置了早安心,你不必担心我,我还好,只是今儿陪着工匠们看宅子的破损时费了些心力。” 蒋明菀心中还是有些心疼,起身有心想要帮他摁一摁。 但是徐中行却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不必了,我如今已经好多了,工匠也与我说了,宅子要安置出来,只怕至少都要小一个月,这段时间,要委屈你和孩子了。” 蒋明菀嗔怪似得锤了他一下:“我倒也不是娇贵的客栈都住不得的人。” 徐中行抓着她的手,轻声一笑:“便是你愿意住,我却是不想让你这般委屈的。” 蒋明菀听着这话,心下一跳,忍不住看了一眼徐中行。 在这次来明州府的路上,蒋明菀借着帮徐中行收拾行李的机会,其实是有意无意的在他书房里找了一回那幅画的。 但是也不知是徐中行藏得深还是什么,她竟然没找到。 只找到一首诗,看着像是徐中行早些年写的,写的都是早春时节的景色,可是蒋明菀隐隐约约的,倒是从字里行间看出几分情意来。 而且那首诗收的极妥帖,这么多年了,也就纸张看着旧了许多,字都是清晰的。 蒋明菀当时心下有些不安,可是到底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证据,她也没好意思拿着这个问徐中行,只能将这件事压下。 可是如今看着徐中行温柔的脸,她心中又忍不住想,他在她之前果真喜欢过旁人吗? 那人是谁?他也曾这么温柔的看过那人吗? 这些念头在她心中如同长草一般,下意识的就想要张口说出来。 可是想着这些时日以来的恩爱,蒋明菀到底将这个念头又压了下去,罢了罢了,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反正现在在他身边的是她,他的眼中心里也是有她的。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62节 这般想着,蒋明菀心中倒是有些苦涩起来。 徐中行此时也察觉到了蒋明菀情绪上的变化,心里有些疑惑,正想问呢,外头突然有人传话:知府大人来了,要见徐中行。 这话一传进来,夫妻俩都愣住了,知府怎么这会儿来了? 可是到底上官上门,也不能拒之门外,徐中行思索了一瞬,很快起身回话:“让知府大人稍候,我这就来。” 说完话他回过头看向蒋明菀:“若是我回来的晚了,你就先睡,不必等我。” 蒋明菀也知道这是要紧的事儿,不敢再烦他,立刻点了点头,又帮着他换上了件见客的衣裳,这才将人送了出去。 看着徐中行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蒋明菀轻轻叹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心结差不多就在这个副本解开,大家别着急。感谢在2022-04-17 19:24:35~2022-04-18 19:0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可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littersyj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初到 徐中行来到前院的时候, 明州府知府已经站在他书桌前欣赏他挂在墙上的一幅画了。 等到听到动静,这才转过身来。 笑道:“之前曾听人说徐同知书画双绝,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明州知府姓孙, 叫□□,今年已经四十许人,面白有须,神色温和,此时穿着一身道袍,倒像是个温和无害的中年儒生。 徐中行却不敢有半分小觑,恭敬的行了一礼, 口称:“大人谬赞了, 不过小道罢了,不值一提。” “怎么能说小道呢,徐同知也不必与我客气, 如今你既来了明州府,那咱们便是同僚了, 你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管问我就是。” 他语气和善, 倒是一副极好相处的模样。 徐中行听着这话,迟滞了一瞬,然后又行了一礼:“那下官就先谢过大人照顾了。” 孙知府呵呵一笑:“不客气不客气,咱们也是互相照顾。” 说完他又和徐中行扯起了目前明州府的情况, 将整个明州府府衙的境况都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笑着道:“之前那位王同知走的匆忙, 事情交代的也不清楚, 如今积攒的事情不少, 你若是家里安置妥当了, 还是要及时就任才是。” 徐中行也没想着要拖延,因此很是干脆的点头:“大人放心,不会耽误公事的。” 孙知府笑着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不愧是杨老大人的高徒啊,你的本事我自是放心的。” 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徐中行神色微动,却没有多言,只淡淡道:“往事不可追,再说当年座师桃李满天下,门下之人也不止徐某一人,孙知府客气了。” 孙知府听着这话眸光闪烁了一下,却也没有再多说,打了个哈哈就糊弄过去了。 之后他又具体和徐中行说了一下他需要负责的事情,看着倒是一副知无不言的架势,徐中行当然也不会客气,该问的都问了一遍。 等到两人说完话,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孙知府也很快就告辞了。 徐中行一路将他送了出去,一直看着他上了马车离开,这才回转。 他脚下顿了顿,转身回了书房。 他走到刚刚知府看画的地方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这才放松了一些。 这位孙知府,他在来明州府之前也曾找人调查过。 从明面上看,他好似和京里的人都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用脚想也知道不可能。 因此徐中行不免借助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手段查探了一番,最后才终于知道,其实这个孙知府,是袁成壁的人。 而且他和袁成壁之间的牵扯还不小,据说是孙知府的一个私生女,被袁成壁的儿子纳了当妾。 因为是私生女的关系,所以压根就没上族谱,甚至那孩子也不姓孙,所以也就没几个人知道这层关系。 而且不止如此,孙知府还是袁成壁的钱袋子,明州府作为朝廷最大的海港之一,每年的货物吞吐量不知多少,更重要的是,明州府可是产盐的,整个州府,光是大小盐场就有十四个。 如此可知其中暴利,更可知道明州知府这个位置的重要。 以袁成壁的心性,又怎么会放心让旁人坐在这个位置上。 这般想着,徐中行心中越发沉重。 他到了明州府,说是好事儿,其实也有危险的一面,因为这地方不仅是个肥缺中的肥缺,还是袁成壁的地盘,上下大小官员,几乎都是袁成壁的人。 他相信,自己调到这儿,必然有袁成壁的手笔,看起来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他,想要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也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堂堂首辅,竟也会盯着他一个小官不放。 徐中行想到这儿忍不住冷笑一声。 或许他也是心虚了吧,当年老师对他何其宽厚,又何其看重,可是最后却落得那个下场,如今他自然对老师身边的一切人都心怀警惕。 虽然徐中行走之前叮嘱蒋明菀不要等他,但是蒋明菀又怎么会安心睡下呢,因此即便徐中行许久都没回来,她也依旧强打着精神等他。 眼看都快快到三更天了,徐中行终于回来了。 他一身寒气从外头进来,蒋明菀迷迷糊糊的起身迎他,他却有些气的两三步走上前来,将她摁到了榻上:“不是和你说了,让你早些睡,不必等我吗?” 蒋明菀第一次被他这么凶的说话,心里有些委屈,小声道:“可是我不放心你。” 徐中行的心瞬间就软了,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又不是龙潭虎穴,我能有什么事儿,困了吧?” 蒋明菀乖乖的点了点头。 徐中行看她十分罕见的乖巧模样,心都要化了,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那你就先去睡,我去洗漱一下,很快就回来。” 这回蒋明菀终于听话了,乖乖的上了床躺好,徐中行帮他掖了掖被角,又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额:“早些睡吧,别的事儿你都不必操心,有我呢。” 蒋明菀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心中只觉得安心,她也是太困了,再也撑不住,慢慢阖上了眼睛。 徐中行在榻前坐了一会儿,看着她很快陷入沉睡,这才起身去了净房洗漱。 蒋明菀跟前的两个丫鬟已经备好了洗漱的东西,徐中行一进去就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不过就在退出去的时候,石榴突然道:“老爷可要我们留下伺候您洗漱?” 芍药一听这话猛地一惊,下意识看向石榴。 但是石榴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直直看着徐中行。 徐中行此时却皱起了眉,头也没回,只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不必了,出去吧!” 这言辞已经是有些严厉了,芍药心中惴惴,拉着石榴就要出去,石榴眼中却有些不甘,还想说什么,但是芍药心一横,直接捂了她的嘴,将她拉了出去。 等到出了净房,芍药这才有些惊魂未定的道:“你刚刚胡说什么呢!” 石榴却有些不服:“我们虽是太太的丫鬟,但是老爷也是主子,老爷要洗漱,我们伺候不也寻常,我不过是问问罢了。” 芍药听着这话哪里会信,只咬着牙道:“你这话你问问你自己信不信,往常老爷过来,都是自己独个洗漱,难道你不知道,怎么今儿太太休息了,你就突然说这话,我问你,你心里可是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石榴一听这话,却突然红了脸,许久才小声道:“我们是太太跟前的人,按理来说,也该帮着太太分忧的。” 芍药气的直跺脚:“糊涂,糊涂!老爷和太太这般要好,哪里用得着你来分忧,你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吗?怪不得当时你娘来府上接你回去你不愿意走,原来你是起了这个心思!” 原来芍药和石榴都是延宁府的人,当日被采买进府,□□了一段时间,才放到了蒋明菀跟前伺候。 这次来明州府,原本这两个丫鬟也可以遣散回家的,但是芍药家里太穷,也不愿意叫女儿回来,因此芍药便留了下来。 但是石榴却是主动选择留下来的,当时蒋明菀还有些惊讶,但是到底也没多想,既然她愿意留下来,用生不如用熟,这样也好。 可是如今芍药才真的明白,原来她留下来不是什么舍不得太太,而是起了这样的心思! 而石榴听了芍药这番话却有些不服:“我又不是要和太太争宠,只是如今太太虽和老爷要好,但是哪家官宦人家家里,又能没有妾室呢,若是日后老爷要纳妾,纳了外头的进来,岂不事情更多,还不如我帮着太太分忧,如此也免了太太心烦。” 芍药见她如此执迷不悟,简直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咬着牙道:“我不管你怎么想,这个念头你趁早打消,日后也不许再提,否则我定会禀报太太!” 石榴听着这话咬了咬牙,但是许久之后,到底强做出一副笑脸:“好了好了,芍药姐姐,这些话也不过是我听旁人说了,心下觉得有些道理,这才说给你听,既然你觉得不妥,那我日后也就不再提了。” 芍药狐疑的打量了一下石榴的神情,见她面上虽有失落,却并无其他,便也缓和了情绪:“日后你再听到这样的说法,只管去打那人的嘴,我们做下人的,只管本本分分做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是少想为妙!” 石榴暗自咬牙,但是面上还是摆出一副笑脸来:“姐姐教训的是,我记下了。” 芍药看着石榴如此顺服,也不忍再苛责她,毕竟两人当时一起进府,一起受训,又一起到了太太跟前伺候,许多年下来也有了些香火情。 因此只是语重心长道:“好了,今儿这事儿我只当没看过,想来老爷也不会和太太说的,你日后可要老实些才好。” 石榴乖顺的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想,老爷这样有本事的人,对太太又这样疼到骨子里,她这辈子也未曾见过这样的男子,虽然老爷可能也看不上她,可是若是能到老爷跟前伺候,她也是愿意的。 而且她也不愿意当一辈子的奴才,更不想自己的儿女们也低人一等。 因此她虽然表面上应了芍药的话,可是心里却对这个念头越发执着了。 蒋明菀自然不知道这些插曲,她迷迷糊糊睡着,没一会儿只感觉到被一个温凉的怀抱拥住,她下意识觉得那个怀抱十分熟悉,便也没在意,只往那怀里缩了缩,便又沉沉睡去了。 至于徐中行,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中满是温柔。 第二日一早,蒋明菀起身的时候,徐中行已经离开了。 福安过来禀报,老爷去衙门了,让他来太太这儿听吩咐。 蒋明菀听了这话先是愣了愣,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你就盯着宅子那边吧,还有,去打听一下本地牢靠的牙婆,家里的人手要开始采买了。” 福安点头应下,又将如今的情形和蒋明菀说了说。 “家里那边,虽说主子如今还住不得,但是也有几间房是能住人的,小的就安排了家丁住了进去,也可以帮着看家护院,还有府上的行李,小件都安置在了客栈,但是大件都先放在了府里的一个空院子里。” 蒋明菀听了点头:“你安置的很妥当,这回一路过来,也是辛苦大家伙了,你待会儿去账上支一百两银子,给各处散赏。” 福安笑着谢过蒋明菀,然后才退了出去。 等到福安出去了,一边的蓁姐儿忍不住道:“母亲,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住回家呢?” 蒋明菀算了算日子,叹了口气道:“只怕还得一个月。”说完又心疼的看向女儿:“到底委屈你了。” 蓁姐儿却笑着道:“那里就委屈了呢,我之前从未住过客栈,这回也是新鲜了一回,而且只要咱们一家子在一处,住在哪儿我都开心。” 看着女儿这样乖巧,蒋明菀心里越发心疼,想了想道:“反正这几日也没什么事做,今儿我就带你出去逛一逛明州府。” 蓁姐儿一听满脸喜色:“果真?” 蒋明菀笑着刮了刮女儿的鼻子:“那还有假,快去收拾收拾,咱们待会儿就走。” 蓁姐儿一听这话,立刻就坐不住了,匆匆行了一礼,就回屋收拾去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63节 蒋明菀看着女儿高兴的背影,面上也忍不住露出温和的笑。 趁着女儿出去收拾,蒋明菀又将龙凤胎的乳母叫了进来:“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你们就带着孩子留在客栈吧,记着要紧守门户,无事不要出去。” 两个乳母都是从延宁府跟过来的,还有一个管事的嬷嬷是徐中行从京城请回来的,只能依附徐家过活,因此蒋明菀对她们倒也算信任。 几人也都点头应了,并且保证一定看好小姐少爷。 等到乳母下去,蒋明菀又留了海棠下来总揽大局,这才算是彻底安排周全。 也就这会儿的功夫,蓁姐儿也算是准备好了。 蒋明菀不再停留,带着闺女就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在前院闲的转圈的扬哥儿,见着母亲姐姐要出去逛街,他竟也自告奋勇的要跟过去,话还说的十分理直气壮:“母亲和姐姐出去,我不跟着怎么成,若是有什么狂徒上前冒犯,我可是要保护母亲和姐姐的。” 蓁姐儿听着,直捂着嘴笑:“你这样小一个人,怎么保护我和母亲啊,说大话也不脸红。” 扬哥儿被姐姐这样瞧不上,有些不服气:“我都十三了,父亲说我都能入科场了,又哪里小,姐姐可别瞧不上我,我之前在家里,和李叔学过几招,等闲三四个家丁都近不了身的。” 他口中的李叔,便是徐中行的车夫李伯,也是徐中行的护卫,的确是有两下子,但是对于儿子和他学到了什么程度,蒋明菀并不乐观。 毕竟那些家丁也是徐家的奴仆,又怎么敢伤着徐家的少爷,不敢近身,也是怕伤着他吧。 但是看着儿子激动的都涨红了的脸,蒋明菀到底也没好再刺激他,顺势应了下来:“行了行了,既然你这么能耐,那就跟着吧,只是路上可不许捣乱。” 扬哥儿一听这话,顿时高兴了起来,笑着点头:“您就放心吧,我都是大人了,怎么会捣乱呢。” 带上了儿子,一行人这才往明州府的街上去了。 一到了街上,霎时间就能感受到明州府和延宁府的不同。 热闹了许多,也繁华了许多,不止如此,蒋明菀甚至还看到了许多外邦人走在路上,这样的西洋景,哪怕是在京城也少见。 扬哥儿十分有兴致的掀开马车帘子看。 蓁姐儿虽然有些害羞,但是对这种新鲜事也好奇,遮遮掩掩的也跟着看。 看到一个红头发的番邦人的时候,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不过下一瞬她便意识到了不妥,急忙捂住了嘴,躲到了弟弟后面。 扬哥儿急忙挺起胸膛,挡在姐姐面前,做出一副慷慨就义的姿势。 幸好那外邦人并没有听见,这才没有闹出什么事端来。 姐弟俩一路看着西洋景,很快也到了她们的目的地。 明州府最大的绣庄。 蒋明菀和蓁姐儿一脸兴致勃勃的进去挑选料子,扬哥儿倒是有些兴致缺缺,被蒋明菀拉着挑了两身料子,便忙不迭的跑了出去,说是要到旁边的书店买几本书,等要回去的时候再叫他。 蓁姐儿在一边直笑:“还说要保护我们呢,结果才逛了一半就跑了。” 蒋明菀也跟着笑:“他只怕也是在客栈里闷得慌了,不过也不用心急,等过几日,自有他出去奔波的时候。” 蓁姐儿自然也知道这话指的是什么,忍不住又笑了。 母女俩挑挑拣拣,选了好几身料子,明州府地处海港,又是朝廷钦定的与外邦通商之地,因此货物也格外齐全,有些东西,甚至京城也不多见,但是明州府却有。 蓁姐儿看了都忍不住惊叹:“人人都说京城繁华,如今看着,明州府竟也不差。” 不过是一句寻常的感叹,谁知道这话刚出口,却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声:“不知是哪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井底之蛙,也不知去没去过京城,竟然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这话中讥讽之意扑面而来,蓁姐儿都不由愣住了,蒋明菀也皱着眉看向声音传来之处。 很快一个身影就出现在楼梯口,一个满身锦绣的女子从楼下走了上来,她一身妇人打扮,长得十分漂亮,尤其是那双眉眼,隐隐带着一抹勾人的意思,浑身上下风情无限,只是蒋明菀看着她,倒是觉得有些眼熟。 她在看到蒋明菀母女的时候,似乎也楞了一下,仿佛是没料到被讥讽的人竟然长这样。 但是很快的,又化做了浓浓的恶意,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蒋明菀母女,语气轻浮道:“不知是哪家的太太啊,之前我言辞不谨,还望太太不要怪罪。” 蒋明菀看着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里都气笑了,但是面上还是平淡:“家夫姓徐,不知姑娘又是哪家府上的?” 蒋明菀只一打眼就看得出,这人当不是什么人家的正经夫人,而是哪家官员的小妾,因此虽然她是妇人打扮,她却口称姑娘。 果不其然,这人一听这话,面上的神情便僵了一瞬,继而便生出怒意来:“我好生问夫人门第,没想到夫人却如此无礼!” 蒋明菀却冷笑道:“若是口出恶言也是好生相问,那我倒是不知道这世上什么是恶言恶语了。” 那人气的咬牙,许久却是冷笑:“好好好,徐夫人,我记住了,日后咱们自有见的时候。”说完转身就要走。 但是蒋明菀却不放过她,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姑娘,我娘家姓蒋,正是京城人士,日后姑娘若是有暇,也可跟着家中主母前来拜访,到时我一定扫榻相待。” 那女子身影一僵,转过头狠狠的瞪了蒋明菀一眼,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那人走,蓁姐儿有些担忧的走上前来,小声道:“母亲,这人如此嚣张,只怕家世不凡,咱们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蒋明菀眼神冷冷,看着那人离开的身影,许久才淡淡道:“不必担心。” 倒也不是她无脑冲动,只是就在刚刚,她突然想起了这人是谁。 若是她没记错,这人应该就是袁成壁长子跟前最得宠的小妾。 她能记住这个人,倒不是她本身有多厉害,而是她跟的人,袁成壁的长子袁同徽确确实实是个难对付的狠角色。 他没有功名,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官职,但是他不论是从心智还是从手段来说,比起袁成壁,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徐中行作为袁成壁的对立,自然要对袁成壁身边一切重要的人都有所了解,蒋明菀作为徐中行的妻子,自然也跟着对袁成壁一家子了如指掌。 上辈子她甚至都知道袁成壁的夫人喜欢什么料子,什么熏香,口味的咸淡,更不必说袁成壁儿子的宠妾了,她更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甚至为了认人还特意找机会在暗处看了几回。 只是后来袁家倒了,这些琐事她便也忘得差不多了,今儿见着了,这才想起来。 得罪这样一个人,蒋明菀并不担心,因为袁同徽是个再理智不过的人,不可能因为一个宠妾就来问她的罪,而她也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投石问路。 毕竟,既然宠妾都在明州府,想来袁同徽肯定也在,她倒想看看,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只是这些念头,蒋明菀自然不会和蓁姐儿说,只笑着道:“好了,继续挑选衣裳料子吧,待会儿咱们还要去隔壁的首饰铺子呢。” 看着母亲如此淡然,蓁姐儿也放下心来,继续挑选了。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18 19:03:13~2022-04-19 19:1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山楂的鱼 3瓶;别拿我不当饭 2瓶;安静、77777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暗潮 蒋明菀和蓁姐儿很快就挑好了料子, 蒋明菀让人结了账,又和掌柜的说了自家的住处,这才领着闺女出了绣庄。 出来的时候, 正好看见在对面书铺的扬哥儿,捧着一本书靠在书铺外的墙上,十分认真的看着。 蓁姐儿见了忍不住笑:“怎么看个书,倒是不找个能坐的地方看,偏偏站在大街上。” 扬哥儿这会儿也听到了姐姐的声音,转头看了过来,见姐姐和母亲都从绣庄出来了, 便急忙一路小跑过来。 蓁姐儿看着弟弟的模样, 忍不住笑出声,她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上前要给弟弟擦汗。 就在此时, 一阵风突然吹过,掀起了蓁姐儿的帷帽, 露出了小半张脸。 蓁姐儿下意识惊呼一声, 又急忙手忙脚乱的将帷帽压下。 可是也只是这一瞬, 也让周围的人都看直了眼。 扬哥儿见着这些人的样子,气得不行,急忙走上前来,挡在姐姐面前, 一脸怒意的看着四周的人。 路人一见这小公子的模样, 便知道出身不凡, 顿时也都不敢再乱看。 只是这些人不敢再看, 但是有一双眼睛, 却一直目光灼灼的看着这边。 刚刚那惊鸿一面仿佛是一场梦似得, 此时虽然已经无从追溯,可是那人的眼中,却依旧残留着惊艳。 跟在她身边的女子,见着他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底下那个小丫头片子,忍不住嗔道:“公子,您可要为我出气啊!” 那人转过头来,却也是个英俊挺拔的青年,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阴翳。 “这点小事,也值得本公子出手?你可知道刚刚和你说话的妇人是谁?” 原来这个女子就是刚刚在绣庄和蒋明菀说话的人,而这个男子就是袁同徽。 女子咬了咬唇,她当时一看到那妇人气度,就知道不是常人,可是自己好歹也是首辅公子的小妾,难道还能在那种场合低头不成,而且她打心眼里,也十分不喜这些名门出身的贵女,现在公子这样说,难道那妇人果真不凡?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袁同徽,小声道:“难道是哪位朝廷大员的夫人?” 袁同徽轻笑一声,语调中隐含着一丝轻蔑:“她的丈夫不过是无名小卒,正是这明州府新来的同知徐中行,但是她的父亲却是礼部侍郎蒋珩,世家大族蒋家出身,这样人家出来的人,你可得罪的起?” 女子脸顿时涨得通红,许久却挤出几滴眼泪来:“公子,我可是您的人啊,我可不管她是什么蒋家人徐家人的,我只知道,如今大周朝是咱们家老爷说了算。” 袁同徽听着这话,神色倒是温和了几分:“你这话倒是说的不错,什么世家大族,清流人家,如今还不是匍匐在我父亲的脚下战战兢兢,放心吧,他们得意不了几天了,到了那时候,才是给你出气的时候。” 这女子也是了解袁同徽的,见他神态,便知道这件事不能再追究下去了,只能又笑着上前奉承。 袁同徽面含微笑,好似十分受用她这态度,只是眼底却闪过一丝深沉。 而此时楼底下的徐家一行人,已经上了马车,蓁姐儿因为刚刚的事儿,脸涨得通红,看着有些不好意思。 蒋明菀则是在一边细细安慰她,至于扬哥儿,却是自觉没有做好保护姐姐的任务,一时间也有些蔫头耷脑的。 蒋明菀这边安慰好了蓁姐儿,才察觉到扬哥儿的不对,不过她也能想到此时扬哥儿心中的想法,因此也不多问,只道:“看书就看书,怎么不去书铺里看,反而在街上看,热的一头汗,也不怕中暑。” 此时已经是六七月了,正是最热的时候。 扬哥儿听了这话,闷声闷气道:“我怕在里头看书,不能第一时间看见您和姐姐出来,错过了。” 蒋明菀听了忍不住笑了,轻轻点了点扬哥儿的额头,笑道:“真是个傻小子。” 扬哥儿有些不知所措的揉了揉脑门,疑惑的看着蒋明菀。 他的这副呆样,一边的蓁姐儿也笑了。 看着姐姐终于笑了,扬哥儿心里这才松了口气,也不计较她们在笑什么,自己也跟着傻傻的笑。 一家人很快就回了家。 回来的时候,双胞胎正在屋里哭的震天响,蒋明菀吓了一跳,急忙进屋去看。 扬哥儿和蓁姐儿也匆匆跟了上去。 一进去才知道,原来是擢哥儿抢了芷姐儿的拨浪鼓,芷姐儿气的直哭,嬷嬷们和乳母们急忙都上去哄芷姐儿,没想到擢哥儿看着这一幕,竟也哭了起来,哭的比芷姐儿声音还大。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64节 蒋明菀听到嬷嬷的禀报,心里又气又笑,忍不住轻轻拍了拍擢哥儿的小屁股:“真是个霸王性子,嬷嬷和乳母多哄一哄你妹妹你就不情愿了!” 擢哥儿此时窝在蒋明菀怀里倒是不哭了,也听不懂她说什么,还当她是在和自己玩,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又往蒋明菀怀里钻了钻。 蒋明菀简直拿这小子没办法,转头又接过了芷姐儿。 她此时眼泪还挂在脸蛋上,看着可怜巴巴的,见母亲过来抱她,就乖乖的伸手。 蒋明菀心疼的心都化了,立刻将小女儿抱在怀里好一顿哄。 一边的擢哥儿看着这一幕又不情愿了,闷头就往蒋明菀怀里钻,嘴里还哦哦的喊:“娘!抱!” 一边的蓁姐儿看着弟弟这样,笑着俯身将擢哥儿抱了起来:“娘抱妹妹,姐姐抱你好不好啊?” 擢哥儿回头看了眼抱着妹妹的母亲,又看了一眼笑的温柔的姐姐,小手就抱住了蓁姐儿的脖子,屁股朝着蒋明菀,一脸赌气的小模样。 看他这副样子,屋里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等哄好了两个活宝,蒋明菀这才松口气。 他们到底是小孩子,闹过了很快就累了。 蒋明菀领着蓁姐儿出了东厢房,就去了正房说话。 扬哥儿这会儿早就跑的不见影子了,蒋明菀索性也不操心他。 反正这段时间,徐中行也是派了人跟在他身边的。 蒋明菀和蓁姐儿在正房整理了一下今日采买的东西,蒋明菀想着女儿的年纪,也有心开始打扮她,因此这次特特给她多买了几样首饰。 蓁姐儿倒是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她眼神,心里还是喜欢的,蒋明菀知道这个年纪小姑娘的心思,有心想要打扮,但是却不好意思说,因此也不问她,直接就把东西给了她,蓁姐儿半推半就的也就收下了。 蒋明菀抚了抚蓁姐儿的头发,柔声道:“你这头发养的极好,又黑又亮,日后更该装扮起来,你如今也大了,到了打扮的年纪了。” 蓁姐儿抿着唇笑了笑,心里更是害羞。 不过蒋明菀却考虑着,女儿年纪大了,倒是该给她分配一个专门梳头的丫鬟了,之前她梳头都是贴身丫鬟在弄,可是那丫头会的发式也不多,只怕到时候也伺候不好蓁姐儿。 这般想着,蒋明菀又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等到天都黑透了,徐中行终于回来了。 他看着累的不行,面上都有些发白,一回来,起身洗漱的力气都没了,坐在椅子上半阖着眼缓不过劲来。 蒋明菀心疼的什么似得,赶紧以便让人打水上茶,一边亲自用帕子给他擦脸。 “不是去衙门了吗?怎么累成这样?” 徐中行喝了口茶这才缓过劲来:“今日各处的盐商突然上门,忙了一日,饭都没吃。” 蒋明菀一听这话,眉头蹙的更深了。 “你才来第一日,那些盐商来的未免也太快了。” 徐中行叹了口气,拉着蒋明菀手坐下:“是这个道理,只是他们既然上门,那我就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也正好摸一摸这帮人的底细。” 身为同知,他分管盐、粮、河工,都是要紧的差事,担负的责任也很重大,因此即便知道这只怕是有人给他的下马威,他也必须接住了,否则怎么能服众? 蒋明菀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到底还是心疼他,拉着他的手直道:“赶明儿我就让福安领人牙子上门,好歹早些给你定下几个小厮,否则你这一日出去,我也不放心。” 说起这个,徐中行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应下,想了想才道:“这个不急,贴身伺候的人,需得信得过才行,日后慢慢寻摸,不过你要是急着找伺候的人,就先请几个短工应付应付,等到平安回来了,想来就能带一波人过来。” 蒋明菀有些惊讶的看着徐中行。 徐中行却抬手抚了抚她的侧脸,眼神柔和道:“在来之前,我就知道明州府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因此便叮嘱了平安,在来的路上沿路采买些奴仆,总比本地的要放心些。” 蒋明菀听了叹了口气,他向来考量的周全,这些原本该自己操心的事儿,他竟然都想到了。 正说着呢,石榴从外头进来了,她端了一碗清凉解暑的乌梅汤走了上来,笑着道:“太太,今儿做的乌梅汤还有呢,奴婢想着老爷累了一日了,倒是可以喝这个解解暑。” 蒋明菀一听先是愣了愣,然后便是一笑:“我也是忙糊涂了,竟把这个也忘了,老爷且尝一尝吧,这可是我从娘家带来的秘方,我父亲当时在家就十分喜欢,你尝尝看味道。” 说着就要从石榴手中接过乌梅汤。 石榴似是没料到蒋明菀会接,手上顿了一下,这才松了手。 蒋明菀似是也没察觉到这一瞬的不对,接过来之后,就递到了徐中行眼前。 徐中行看也没看石榴一眼,只满脸温柔的从蒋明菀手中接过乌梅汤,柔声道:“你做的我都喜欢。” 蒋明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她转过头,却见石榴依旧愣愣的站在那儿。 蒋明菀神色微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时间不早了,你也下去歇着吧,待会儿再进来收拾桌子,这几天天热,你们住的又逼仄,记得要预防暑气。” 石榴这才回过神,急忙行了一礼,这才从屋里退了出去。 她一出去,就看见了芍药一脸责怪的站在门口,见她出来,立刻低声道:“老爷和太太说话,你巴巴的凑上去做什么?” 石榴一听这话,立刻露出委屈的神色:“芍药姐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何尝又是我巴巴的凑上去了,我这不是给老爷端了酸梅汤吗?今儿太太吩咐底下人做酸梅汤,当时就念叨着说要老爷尝尝,我怕太太忙忘了,这才端过去的。” 芍药此时却不信她这话,一脸狐疑的看着石榴。 石榴眼神一暗,知道上次的事儿,到底还是让她存了疑心,现在自己是动辄得咎。 不过芍药到底也不想在正房门口与石榴闹开,最后还是淡淡道:“你存着什么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也不多说你,只一句话,你若果真是歪了心思,那我也不会再护着你。”说完转身便走了。 石榴看着芍药的背影,气的咬了咬牙,可是到底也没底气说什么,只能忍着气跟着一起离开。 此时屋里的蒋明菀自然不知道两个丫鬟的心思,她如今正在屋里盯着徐中行用饭呢。 蒋明菀就是怕他忙起来,晚膳都来不及用,因此早就吩咐了人留了晚膳给他,但是最后没想到他不仅晚膳没用,午膳也没用,现在索性倒是便宜,两顿合成一顿吃。 而徐中行呢,虽然饿,仪态还保持的很好,不紧不慢的吃着,很快就用完了一碗饭,还想再要一碗,却被蒋明菀给拦住了。 “饿的久了不能吃太猛,对胃不好,而且晚上也不宜多吃。” 徐中行倒也听话,立刻就表示不要了。 蒋明菀笑了笑,让人进来收拾了桌子,这次进来的是芍药,石榴却不知去了哪儿。 蒋明菀看了一眼也没多问,等到收拾的人出去了,又亲亲热热的与徐中行坐在一处说话。 两人刚说了几句,徐中行突然拉着她的手道:“你刚刚还说要给我找几个小厮,你可曾想过,也给你找几个丫鬟?” 蒋明菀听了一愣:“有芍药和石榴在,倒也尽够了。” 徐中行却摇了摇头:“她们到底只调/教了很短一段时间,不如之前的海棠和玉兰得用,再说了,你之前在闺中,我知道贴身丫鬟可是有四个的,如今也不能少。” 蒋明菀听了忍不住轻笑出声:“老爷竟连这个也知道,难道是大哥和你说的?” 徐中行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僵住了,但是看着蒋明菀好似不在意的样子,这才慢慢缓和了下来。 “是偶然间听蒋兄提起过。”他有些干巴巴的道。 蒋明菀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道:“不必了,那会儿虽然也有四个,可是也就两个大的得用,剩下的两个丫鬟,名义上虽然是大丫鬟,其实年纪比我还小,也就是跑跑腿做做零碎的活计罢了,如今家里的情形如此,倒也不比摆太大的谱,等到日后老爷功成名就,请上十个八个的丫鬟我也不嫌多。” 蒋明菀说这话的时候,面上还挂着笑,只是她心理却隐约明白,徐中行绝不是因为嫌伺候自己的人少才说这话的,只怕是这两个丫鬟里真有人背着她做了什么事儿。 想着这个,蒋明菀不由咬了咬牙。 而徐中行听着这话,心里不知也轻快了许多,柔声道:“虽则如此,我如今还是觉得你现在这两个丫鬟有些不得用,到底不是长久用惯了的,还是不如家生子可靠,你日后可以再斟酌一番。” 蒋明菀听着这话,越发确信自己的想法了,再一想之前石榴的表现,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笑着应下了:“难得老爷操心这个,那我便仔细斟酌一番。” 徐中行听到她这么说,这才点了点头。 很快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蒋明菀也趁机将今日见着袁同徽小妾的事儿给徐中行说了一下。 “我当时看着那人眼熟,等之后仔细想了想,这才记起来,原来她就是袁同徽的一个小妾,我在京城时曾见过,她现在出现在明州府,想来袁同徽也必然就在此处。” 徐中行听着这话,神色终于凝重了起来,许久才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的确有这个可能。” 说完他也没心思再想什么后宅的事情了,直接起身道:“你早些休息,我得去前头再将今日的公文检查一遍。” 蒋明菀知道这是正事儿,也不拦他,将他送了出去,看着他挑着灯去了隔壁院子,这才转身回了屋。 这一晚,整个明州府十分宁静,可是这份宁静中,却又好似酝酿着什么,隐隐透着一丝紧绷。 只是大多数人还是察觉不到这份诡异的气氛,依旧无知无觉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而蒋明菀则是属于,虽然已经察觉到诡异,但是却半点也不紧张,作为一个早早就知道剧情的人,她甚至觉得有些无聊,除了看着徐中行进进出出忙的脚不沾地的样子有些心疼,别的却是一点都不操心。 在政治斗争这种事情上,她是完全相信徐中行的。 而通过这一段时间的适应,福安也很快打听到了一个可靠的牙婆,找了个时日,就将人领上了门。 因着之前徐中行的话,蒋明菀并没有立即就给徐中行找长随,而是挑了几个签活契的上门做些粗活。 人牙子当时都愣住了,高门大户的买奴仆,哪里有签活契的道理,她这回原本都准备大赚一笔了,没想到却落到了空处。 但是到底人家是官家太太,她也得罪不起,只能陪着笑脸交接了契约,又去了衙门做了认证,这才将人交到了徐家人手上。 蒋明菀看着挑出来的这几个人,将这些人尽数都派到了外头做事儿,内院一个也没留。 福安应当是知道了蒋明菀的心思,因此在给这几个人分派差事的时候也格外用心,分派的都是那些接触不到要紧地方的差事。 很快的,徐家人的生活也步入了正轨。 一直到半个多月后,宅子终于修整好了,家具行李也都归置清楚,徐家一家人终于摆脱了住在客栈的窘状,住进了正儿八经的府衙之中。 在搬进去之后,蒋明菀意思着想要办个暖宅宴。 原本想着就自家人乐呵乐呵算了,但是没想到,这话却传到了知府的耳朵里,然后当天晚上徐中行回来就告诉他,暖宅那天,知府夫人也会上门。 蒋明菀都愣住了,他从徐中行处也知道了这个知府和他们不是一路人,甚至还有可能是对立的,这样一个人突然要上门恭贺他们乔迁新居,这怎么想怎么不对。 蒋明菀忍不住问徐中行,徐中行却只是淡淡道:“她愿意来,就让她来,如今他捉不住我的把柄,想来心里也是有些急了。” 蒋明菀有些欲言又止,许久才道:“那袁同徽还在明州府吗?” 徐中行听到这话,突然露出这笑来,只是这笑极冷,仿佛酝酿着什么深切的寒意。 “还在呢,不过也快走了,毕竟京城的事儿他可放不下。” 蒋明菀看着他的状态,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但是又不好在说什么,只能叹息一声:“那好,既如此,这次的暖宅宴倒是不能如此简单了,我得准备准备。” 徐中行听了这话,转头看向蒋明菀,柔声道:“倒也不必为了她们费心费力,反正他们过来,也不是为了吃咱们一顿宴席。” 蒋明菀难得见他如此促狭,忍不住轻笑道:“老爷倒是说起怪话来了,他们自然不是为了这顿宴席,我却不好叫老爷在同僚面前失了脸面,而且也累不到我,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罢了。” 徐中行听着这话心中一暖,拉着她的手,看着蒋明菀的眼中满是温柔。 徐家的暖宅宴定在了三日后,而在三日后,蒋明菀也锵锵将暖宅宴准备齐全,这日一早,就换上了新做的衣裳,领着几个儿女,静候贵客上门。 也没多等,很快前头就有人传话,知府夫人来了,一起来的,还有知府的两个儿媳并一个女儿。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65节 蒋明菀领着蓁姐儿一路到了二门上迎接。 没一会儿,便看到知府家的马车驶到了二门上。 马车帘子很快掀开,便露出了一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脸。 孙知府的夫人,上一世蒋明菀也是打过交道的,但是她上一世不耐烦这些人情往来,因此对这人并没有很深的印象,只记得的是个十分八面玲珑的妇人,不管心里想的是什么,话说的很漂亮。 还没等蒋明菀深想,孙夫人已经笑着走上前来,一把就拉住了蒋明菀的手:“久闻徐夫人大名,今儿总算是见着了!”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19 19:10:34~2022-04-20 19:0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泡沫之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rshmallow 2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热情 看着孙夫人如此热情, 蒋明菀眸光动了动,但是面上还是也做出一副热情的姿态,笑着道:“夫人客气了, 您今日能大驾光临,寒舍也是蓬荜生辉。” 孙夫人笑着嗔道:“既然来了明州府,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说这些外道话,我今儿过来,也是想着你初来乍到,想来什么事儿只怕都不清楚, 因此这才想着过来看看你, 看你有什么不知道的,也好给你说道说道,也好叫你心里有个底细。” 这话说的十分热切周到, 但是蒋明菀却并不敢信这话,面上还是做出一番感慨模样:“夫人如此厚待, 我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那就什么都不必说。”孙夫人笑着拍着蒋明菀的手:“你等时日长了就知道了, 我这人啊, 就是喜欢管这些闲事,你不觉得我厌烦就好了。” 说着又笑了起来。 蒋明菀一边连称不敢,一边看了一眼知府夫人身后的几人。 除去知府夫人外,这次还来了三个女眷。 知府的两个儿媳还有一个幼女。 这两个儿媳根据之前蒋明菀打听来的消息, 一个是嫡长子的媳妇, 一个却是庶子媳妇。 按理来说, 知府夫人膝下也有两个嫡子, 没理由出门在外却带庶子媳妇的, 但是蒋明菀找人打听了才知道, 原来是知府的嫡次子性格桀骜,当年成婚的时候,挑来挑去,竟然挑了个开豆腐铺子人家的女儿。 这事儿当年闹得很大,知府和知府夫人好悬被这个儿子气死。 但是这位公子却咬紧了牙关不松口,死活都要把人娶进门,纳妾都不愿意。 最后到底父母拗不过儿子,知府也不愿意在明州府转着圈的丢人,只能妥协,只是自打这以后,这位二奶奶在孙家就和个隐形人一样,知府夫人出门在外从不说起这个儿媳妇,也从不带她出门见客。 时日久了,许多人都几乎要忘了这位少奶奶了。 至于眼前这个庶子媳妇,却听说是当年嫡子的事情闹出来之后,知府夫人亲自给庶子挑选的,人精明能干不说,又能说会道,把知府夫人哄得十分高兴,因此虽是庶子媳妇,在孙家却很有脸面。 想到这儿,蒋明菀的眼神倒是在那个一脸精明的妇人脸上停留了一瞬。 不过她眼神的变化十分细微,也并未引起人的注意,她很快就笑着道:“想来这就是府上的奶奶和姑娘们吧。” 孙夫人笑着将几个晚辈招到自己跟前,指了指站在最前头的一个举止端庄的妇人道:“这是我大儿媳周氏。” 又指了指另一个一脸精明的妇人:“这是我的三儿媳王氏。” 说完才将唯一一个姑娘打扮的小姑娘拉了过来,笑着道:“这是我的小女儿婷姐儿。” 她介绍完后,三人便对着蒋明菀行了一礼,蒋明菀急忙笑着让他们起身,又将婷姐儿拉到跟前,笑着道:“好一位伶俐的姑娘。”说着又将腕子上的镯子退了下来,笑着带到了婷姐儿的手上。 “你第一次来,我也没什么送你的,这个镯子戴着玩吧。” 婷姐儿长得并不多漂亮,但是也算清秀可人,眉眼间掩不住的灵慧,听到蒋明菀这话,急忙笑着推辞:“哪里敢受夫人这样重的礼。” 蒋明菀却不容她推辞,笑着道:“收着吧,刚刚你母亲也说了,既然我来了这明州府,咱们便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送个镯子又算的什么?” 婷姐儿一脸为难的看向母亲。 孙夫人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的笑:“行了行了,既然徐夫人给你了,你就收下吧,到底也不要辜负夫人的一片心意才是。” 婷姐儿这才没再拒绝,笑着给蒋明菀行了一礼谢过。 等客套完,软轿也过来了,蒋明菀招呼着人上了轿子,便一路往待客的花厅去了。 为了这次待客,蒋明菀这几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明州府的情形还没理清楚呢,就匆忙采买了一番,又在明州府最大的酒楼里定了酒席,其中也走了不少弯路,磕磕碰碰的这才将这次的场面给撑起来。 她坐在轿子里,思索着这回的事儿,倒是不指望办的周全没有疏漏,只盼着别处什么岔子就好。 等到了花厅门外,蒋明菀先下了轿子,然后领着孙夫人一行人进了花厅。 花厅里早就有婢女候着,见着主子来了,便迎了上来,将她们一行人迎了进去。 孙夫人左瞧右看,笑着道:“我还怕你一时半会的摸不到明州府的门道,没成想如今看着倒是我多虑了,徐夫人果真不愧是名门出身,这才短短几日,家里就打理的清清楚楚的。” 蒋明菀听了只是一笑:“夫人过誉了,匆忙置办的,有不妥当的地方还要您指点。” 孙夫人听了这话,又是一顿夸赞,仿佛真的对蒋明菀多么欣赏似得。 但是蒋明菀却一句话都不信她说的。 她看得清楚,若是真的关心他们家,那知府也就不会放着同知府上如此破败却什么都不做了。 这会儿他们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才跑出来做好人,这世上哪有这样简单的事儿。 不过她们两人不过也就是维持些表面上的虚情假意罢了,所以这些话倒也不必深究。 到了花厅,蒋明菀先让人上了茶,然后又笑道:“今儿知道夫人过来,便让人请了府城里的一班小戏过来,我也不知好不好,只是听人说还不错,夫人若是看了不好,可要多担些才是。” 孙夫人听了笑着指了指王氏道:“我这个三儿媳往日里最爱看戏,戏班子好不好,你只和她说一句,她便能给你说出一堆道理来。” 王氏听了这话也掩唇一笑:“我也就这点子好处了,倒是叫母亲一直记着。” 说完又看了眼小戏搭台子的地方,笑着道:“原来是杨春班,夫人好眼光,这戏班子在咱们府城要是想请那也难得很呢。” 蒋明菀听了只是笑笑:“也是正好遇上了,若是个好的,那也不枉这一场缘分。” 这话当然是假的,这个戏班子请过来可不容易,福安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这才定下,只因为之前蒋明菀曾听人说过,知府太太,是最爱看戏的。 如今听知府夫人的话,这位三奶奶能得她的喜爱,许是也在这方面下了功夫。 几人说着闲话,知府夫人就问起了一直文文静静的坐在一边的蓁姐儿。 “这就是贵府千金吧,哎呦,真是个好模样,和画里走出来的似得,我这么多年也没少见旁人家的姑娘,竟是没一个能比得上这姑娘的。” 蒋明菀听着这话只是浅淡的笑:“夫人客气了,小孩子家家的,当不得夸。” 蓁姐儿也表现的很体面,笑着起身给知府夫人行礼,又言夫人过誉了。 但是知府夫人看着却依旧对蓁姐儿十分热情,甚至还将她叫到了自己跟前问了好几句话,后来顺手就将自己头上一个簪子给了蓁姐儿。 蒋明菀看的分明,那是一个金丝点翠的簪子,价值不菲,也并不是给小姑娘戴的。 她急忙推辞:“这太贵重了,她一个孩子,哪里能受这份重礼。” 知府夫人却嗔怪道:“刚刚你给婷姐儿东西我都没拦着,如今我给蓁姐儿,你倒是拦着了,这是什么的道理?” 蒋明菀哭笑不得:“若是旁的,我自然也不会和夫人客气,只是这簪子着实贵重,不是她小孩子家家该收的。” 知府夫人却只是一笑,然后将簪子戴到了蓁姐儿头上,笑着道:“不过一个簪子罢了,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蓁姐儿带着好看,便是它的用处了,我看就很好,姐儿收着吧。” 蓁姐儿一脸为难的看着蒋明菀,蒋明菀心知不对,但是到底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个簪子和知府夫人闹出什么不愉快,因此只能笑着道:“既如此,那就收下吧,蓁姐儿,还不谢过夫人的一片心意。” 蓁姐儿这才乖乖巧巧的给知府夫人行了一礼。 知府夫人捂着嘴笑了笑:“好看,小姑娘家家的,就该好好装扮起来。” 蓁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蒋明菀却暗自皱了下眉,不过却到底什么话都没说。 很快的,小戏开场了,知府夫人也不再多言,开始一心一意的看起戏来。 因为今儿知府夫人是主客,因此点戏的时候,蒋明菀也是让着她先点。 知府夫人拿着戏单子看了半天,最后却点了个游园惊梦。 蒋明菀下意识觉得不对。 按理来说今儿还有未婚嫁的姑娘家在场,点这出戏并不合时宜。 可是点都点了,蒋明菀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着她。 而知府夫人仿佛也十分爱这出戏,一边看还要一边哼哼两句,尤其是其中一些绮丽的唱词,她还要在嘴里念叨几句。 蒋明菀不爱这些,也看不出个好坏来,但是蓁姐儿却看得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是十分喜欢。 蒋明菀心下沉了沉,心说等到孙夫人走了,需得好好和女儿说道说道。 很快的,这出戏就结束了,之后的戏倒是正常了许多,都是一些热闹的曲目。 等着唱的差不多了,蒋明菀看着时间不早了,便招呼着人移步去了偏厅用宴。 因为这次宴会的酒席是请的明州府的大厨做的,因此倒也很合知府夫人几人的口味,这顿饭也算是吃的宾主尽欢。 蒋明菀原想着,等用完了饭,几人再坐着说几句话,知府夫人就该走了,但是没想到,用完饭之后,知府夫人却突然道:“我之前听说同知府上的园子不错,今儿正好过来了,不如看看。” 蒋明菀有些疑惑,自家的园子也就刚刚开始修整,她是从哪儿听说这个消息的。 不过既然人家要逛园子,做主人的,自然不好拒绝,因此蒋明菀谦虚了几句,便领着知府夫人往后园子去了。 就在要走的时候,知府夫人却又突然道:“婷姐儿这孩子身子虚,怕是不耐走,不如让她和蓁姐儿在屋里说话。” 蒋明菀下意识觉得她只怕另有所图,不过到底是在自己家,又是自己的闺女,她也不怕她用什么阴私手段,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试探试探她。 因此便笑着点了点头:“也好。”说完看向蓁姐儿:“那你就留在这儿陪着婷姐儿吧,我让海棠留下来伺候,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她。” 蓁姐儿从母亲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慎重,也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而一边的王氏看着这一幕却突然笑了:“我这人身子懒,也不愿意动,既然妹妹们都留下了,不如我也留下照看妹妹们。” 知府夫人看了她一眼,嗔笑道:“你这猢狲,上门做客竟也犯懒,真是一步路也不愿意多走,行了,你愿意留下便留下吧。” 蒋明菀在一边看着这出戏,倒是觉得有趣,不过她没有戳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海棠一眼,海棠心里立刻心领神会。 且不说留下来的人如何,蒋明菀这边,一路就领着孙夫人去了后花园。 这园子是她亲自设计修整的,因此院子的风格也多偏向京城那边的流行,而京城正流行的是苏氏的园子,讲究一步一景。 孙夫人原本只是拿这个当借口,结果现在看着,倒是觉得果真不俗,嘴上不住的夸赞。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66节 哪怕是一旁一直不大说话的孙家大奶奶周氏,也没忍住赞了几句。 蒋明菀自然笑纳了这些夸赞,只是心里还提防着孙夫人的心思。 转了大半圈,没用的车轱辘话也说了大半车,孙夫人这才总算是进入正题。 “我今儿看着蓁姐儿倒也是个大姑娘了,可定亲了吗?” 蒋明菀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要给蓁姐儿说个人家? 蒋明菀压下心中的不安,笑了笑道:“她还小呢,我倒是想将她在我膝下多留几年。” 谁知知府夫人却有些嗔怪道:“你这话可就想错了,要知这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孩子既然到了年纪,就得加紧相看,否则好的不都被旁人定下了?” 蒋明菀对这话不置可否,只淡淡说了句:“夫人说的有理。” 见她不搭茬,孙夫人心中慨叹了一句奸猾,但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她继续道:“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倒是可以帮着挑选几个人家,你放心,绝不会委屈了咱们蓁姐儿。” 蒋明菀一听这话,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竟然想要给蓁姐儿相看人家,他们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借着蓁姐儿拿捏徐中行吗? 要是这样也未免太过可笑了,且不说他们不是卖女求荣的人,便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儿,到时候想必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受人拿捏。 蒋明菀运了运气,面上继续做出一副笑模样,只是眼中的神情却冷了许多:“夫人客气了,这样的事儿倒是不敢劳烦您操心,我们家老爷对我们蓁姐儿的前程也早有打算。” 见着蒋明菀的语调冷了下来,孙夫人知道只怕是有些糟,竟惹得人生了气了,便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只笑着道:“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多管闲事了,日后若是蓁姐儿定下了人家,我可一定要讨杯酒水吃才好。” 蒋明菀见她不再纠缠,也就暂时不与她撕破脸,笑着将这件事含混了过去,只是态度到底不如之前亲切了。 孙夫人看着不妙,也没敢多留,匆匆转了一圈,便要告辞。 蒋明菀将人送到了花厅,正好看见婷姐儿正拉着蓁姐儿说话,而王氏则是笑眯眯的坐在一边喝茶,海棠站在门口。 蓁姐儿脸上红红的,神态有些坐立难安,见着蒋明菀来了,简直是迫不及待的站起来迎了上来:“母亲。” 蒋明菀压下心中疑虑,温柔的对女儿点点头,笑着道:“孙夫人要走了,夫人待你亲厚,你也跟着我送送夫人。” 蓁姐儿温声应了句是。 而一边的孙夫人却笑着道:“蓁姐儿这般乖巧的孩子,我见了是真的心疼,若是可以,我倒是恨不得带回去给我做女儿。” 话音未落,后头走过来的婷姐儿开了口:“母亲如今见了徐妹妹就忘了我,可见我是个不招人疼的。” 孙夫人笑着搂住了自家闺女:“哪个能忘了你啊,刚刚我和徐夫人不在,你没淘气吧?” 婷姐儿笑着道:“我和徐妹妹好的什么似得,哪里会淘气。” 孙夫人却笑着看向蓁姐儿:“婷姐儿这孩子自来行事疏漏,要是有什么冒犯之处,我在这儿先给你赔礼了。” 她这般的低姿态,倒是弄得蓁姐儿挺不好意思的,只能笑着说了句:“夫人客气了,我与孙姐姐处的极好。” 孙夫人这才放心,笑着抚了抚女儿的头。 蒋明菀在一边看着这一出,心里只是冷笑,看起来这个婷姐儿也是这一出戏的一部分,只怕刚刚她与蓁姐儿应该是说了什么。 不过也不着急,自己的孩子自己最了解,待会儿她再细问。 很快的,蒋明菀领着蓁姐儿将孙家一行人送到了二门上,孙家的马车早早就在此处等候,见着主母来了,都打起帘子放下了脚蹬。 孙夫人一行人与蒋明菀告辞之后,便上了马车,蒋明菀看着孙家的马车出了徐家大门,这才领着蓁姐儿回了正房。 进了正房之后,蓁姐儿看着有些不自在,好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不好说出口。 蒋明菀叹了口气,轻声道:“可是今儿婷姐儿与你说了什么了?” 蓁姐儿一下子涨了红脸,许久才道:“孙小姐与我说,她已经定下了亲事,又说我如今这个年纪,也该是相看的时候了,她说,她说……” 蓁姐儿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但是蒋明菀也能想来,无非就是鼓动春心的那些话,这种小把戏,对普通人当然无用,可是对一个处在深闺,又是青春年少的姑娘家说,影响就很大了。 蒋明菀心中冷笑一声,这一招虽然看着普通,但是其用心却十分险恶。 蒋明菀对孙家人越发厌恶了,她闭了闭眼睛,忍住心中的怒气,温声对蓁姐儿道:“好孩子,她说那话,也不过是想挑起你的心思,拿你的婚事做文章,你也不必害臊,成婚本就是人伦大事,母亲也想你嫁个好人家,只是这人家,却不能是被人如此算计出来的,你放心,你的终身母亲一直放在心里,一定会给你挑个四角俱全的人家出来。” 这话说完,蓁姐儿的脸早就红的不成样子了,她急忙上前,挽住了蒋明菀的胳膊,有些害臊道:“母亲快别说了,我才不嫁人,我就想一辈子都陪在母亲身边。” 蒋明菀看着女儿娇嗔的样子,一脸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蛋:“若是可以,母亲也想你一直都留在我跟前。” 蓁姐儿听着这话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她依偎在蒋明菀跟前,小声道:“母亲放心,我才不听她的胡话,说什么不早些抓住机会,日后再想要找个好人家就难了,又说什么京里样样都好,最上等的婚事该是京里的人家才好,我想转个话题都不成,我看着她倒像是故意的。” 蒋明菀听着这话却陷入了沉思:“她给你说京城的婚事最好的吗?” 蓁姐儿一愣,没料到蒋明菀问这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是说了。” 蒋明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难道他们想要算计蓁姐儿嫁给京城的什么人? 为什么呢? 她还以为他们是想让徐中行和明州府本地的官员联姻,如此将徐中行拉入他们的行列,可是若是京城中的人,离的这么远,根本就是鞭长莫及,那这个计策也就很难奏效了。 难道是京城的什么人看上蓁姐儿了? 想到这个,蒋明菀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若是这样就麻烦了,能让孙家人如此费心的,岂不是…… 蒋明菀不敢再深想,她尽力压下心中的不安,一把拉住了蓁姐儿的手道:“好了,今日的事儿你再不要和旁人说,我自会找你父亲商量。” 蓁姐儿并不在这里头的关窍,只乖乖的点了点头,还小声与蒋明菀道:“母亲,我一点都不喜欢孙小姐。” 蒋明菀听着这话眼神一柔,摸了摸女儿的脸蛋,温声道:“那以后就不要与她交际,反正她也快嫁人了,到时候见了她躲着些就是了。” 蓁姐儿忍不住抿着唇笑了,又忍不住往蒋明菀跟前依偎了一些。 这天晚上,徐家都用过晚膳了,徐中行这才终于回来。 蒋明菀一边张罗着给徐中行热饭,一边思思量量,将今日的事儿与徐中行说了说。 果不其然,徐中行听了之后就黑了脸,许久才咬着牙道:“欺人太甚!” 蒋明菀心下一沉,觉得自己的猜测只怕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20 19:01:57~2022-04-21 19:0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3866、安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应对 看着徐中行气成这样, 蒋明菀沉默了一会儿,理了理思路,终于道:“老爷也别生气, 蓁姐儿到底是我们女儿,他们便是起了这个心思,难道还能明火执仗逼咱们嫁闺女不成?” 徐中行抿了抿唇,许久才道:“只是这事儿但凡有些风言风语出去,蓁姐儿的名声只怕也……” 蒋明菀听着这话,面上浮起一丝寒意。 这辈子白家没办成的事儿,孙家和袁家又想来做吗? “那老爷说该怎么办?” 徐中行深吸一口气, 似是将火气往下压了压, 许久才道:“我会盯着孙家那边的,你这边……” 他语气顿了顿,许久才接着道:“早些给蓁姐儿看人家吧。” 蒋明菀咬了咬牙, 前世今生,难道有些事儿真的变不了吗? 蓁姐儿如此, 那扬哥儿呢? 一想到这个, 蒋明菀心里就发慌。 许久才道:“老爷, 不如也早些叫扬哥儿回乡吧,如今明州府这样乱,我怕……” 徐中行抬起头,看向蒋明菀, 眼中闪动着不一样的光芒, 许久, 他终于道:“也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神色并不好看, 毕竟被逼到这个份上, 任谁心情也不好, 更不必说徐中行这样心高气傲的人。 蒋明菀见他如此,心中一软,急忙上前安抚:“你也别多想,咱们虽然是退了一步,可是老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退一步,日后自有找补回来的时候。” 徐中行听着这话,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神色也好转了许多,他柔声道:“你不必安慰我,我对如今的情势也是有所估量的,袁同徽迟早要离开明州府,只是这事儿却不一定在他走了之后能了结,我不会冲动的,如今敌强我弱,退一步又有何不可呢?” 看着他依旧头脑清晰,蒋明菀不由松了口气,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实在不行,我便与娘家下话,将蓁姐儿嫁回蒋家,袁成壁再势大,却也不会随便与我父亲对上。” 谁知徐中行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不必如此,人你可以慢慢寻摸,袁同徽此人,心胸极为狭窄,行事也每每出人预料,蒋家到底是世家,说不准他就会借着这个机会对蒋家出手,到时蓁姐儿的处境倒是两难了。” 蒋明菀一听这话也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老爷说的是,是这个道理,只是您觉得该给蓁姐儿相看什么样的人家呢?” 徐中行沉吟了一会儿,终于道:“不要嫁到世家去,也不要与袁家有什么纠葛,倒是可以往勋贵中考量一二。” 蒋明菀一愣,没料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要知道,文官和勋贵之间是隶属于两个不同的群体,互相嫁娶也是极少,勋贵瞧不上文官,文官更是恨不得将勋贵排除在朝堂之外。 在袁成壁起势之前,两拨人几乎是泾渭分明,来往极少。 如今徐中行作为正儿八经的文官群体,竟然会这般开明,想着将闺女嫁给勋贵,也是很难得了。 蒋明菀沉默了一瞬,终于道:“这只怕很难。” 徐中行却笑了笑:“难不怕什么,慢慢寻摸,总有合适的,勋贵子弟也不都是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也有一二上进好学的。” 蒋明菀沉思片刻,到底点了点头。 其实徐中行这个想法也不无道理,如今文官势大,皇帝也有提携勋贵的意思,只是大部分勋贵人家都不争气,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吃老本,皇帝便是想扶也扶不起来,但是若是真的有一二出息的人,那前程肯定也没的说。 这般想着,蒋明菀倒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了,再一想前世数得上的那些人,她倒是又振奋了许多,如此这选择的余地倒是大了不少。 “好,那我这就给我母亲写信,请她留意一二,若是老爷有什么中意的,也可以先说给我听。” 看着蒋明菀没有什么太过抗拒这件事,徐中行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又听她问自己的人选,徐中行皱了皱眉,许久才勉强道:“文昌伯家的嫡长子倒还勉强可以入眼,前些年在京城之时,我就曾听同僚说过他十分勤勉。” 蒋明菀生于文官之家,对于勋贵几乎没什么了解,听到文昌伯的名字,也是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文昌伯姓沈,祖上是太/祖皇帝的谋士出身,只是后来失了势,如今家中虽然也是勋贵,但是已经沦落到了二流人家,不过即便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有个世袭罔替的伯爵爵位在,那就起码能保证家族世代富贵。 这样的人家算不上顶好,却也不能说一句差,尤其还是嫡长子媳妇,那可是宗妇,如此又有不同了。 蒋明菀仔细想了想沈家那位公子前世的前程,好似也不差,而且更重要的是,身为勋贵,那就指定能待在京城,这对蒋明菀来说,就是最大的好处了。 “好,我会写进信里,让我母亲帮忙打听的。” 蒋明菀认同了徐中行的眼光。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67节 徐中行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便去用膳了。 蒋明菀看他虽然嘴上不说,可是面上还是有些苦闷,心中不由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言,只陪着他一起用膳。 等到第二天早起徐中行走了,蒋明菀将蓁姐儿叫到了跟前,想着女儿再有一年就要及笄,她心里也是有些难受,原想着将闺女在自己身边多留几日,如今看着,却是留不住了。 蓁姐儿却不知道这些,依旧笑意吟吟的和蒋明菀说笑,她好似对昨个的那处戏十分喜欢,不停的和蒋明菀说起戏里的剧情。 蒋明菀听着这话神色微动,原本正想和她说说这里头的道理呢,她既然提起来了,那就正好。 蒋明菀便笑着道:“的确是一出好戏,只是却有些想当然了,若是能随随便便就在园子里遇到家中的小姐,不是这家规矩稀松,便是有人刻意算计,否则你想,便是你如今出门子,也是一步走八步迈,又哪里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呢?” 蓁姐儿听到如此现实的话,忍不住楞了一下,许久才结结巴巴道:“我竟是没有注意到这个。” 蒋明菀笑了笑:“不过一出戏罢了,最要紧的就是要引人入胜,让人看个乐子,自然忽略了许多现实中的东西,这也就是看个高兴,要是真信了那才是傻。” 蓁姐儿听着这话觉得十分有理,认真的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 蒋明菀见她说这话时没有半分勉强,心中也就松了口气。 她是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的,心中总有许多天真的想法,她不介意女儿有这些想法,但是却介意旁人利用这样的想法来伤害女儿。 而要劝说这样的小姑娘,就不能一味否定,否则倒是弄巧成拙,因此她在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也很慎重,仔细思索一番,这才决定,要以引导为主,让她自己思考,旁的倒是其次。 之后母女俩又说了些家常话,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蒋明菀便让人摆了饭。 这几日扬哥儿没学上,一直在家里看书,因此也来了后宅用饭。 他看着有些蔫蔫的:“母亲,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学堂啊,待在家里好生烦闷。” 蒋明菀轻笑一声:“别着急,总有你出去的时候。” 扬哥儿一听这话立刻打起了精神:“父亲给我找好书院了?” 蒋明菀却摇了摇头:“这个到没有,只是你父亲已经决定了,让你早些返乡参加县试,估计就这几日的功夫了,到时你可别哭着闹着不愿回去。” 扬哥儿一听这话满脸喜色,哪里有半分不情愿:“我早就盼着这一日了,哪里又会不情愿,母亲放心,等明年我回来了,可就是正经八百的秀才公了!” 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蒋明菀看了就好笑,拍了拍他的脑袋道:“行了行了,未来的秀才公,且先用饭吧,等用完饭在去做你的春秋大梦。” 扬哥儿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笑嘻嘻的开始用饭。 倒是一边的蓁姐儿有些担心弟弟:“可是回乡那样远,弟弟一个人能成吗?” 蒋明菀笑了笑:“你父亲会备好护送的人的,再说了,圣人都说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出去走走,总有好处。” 蓁姐儿这才放心,只柔声对扬哥儿说:“你老老实实回去,老老实实回来,哪怕没考上功名也没事儿,只要人好好的就成。” 扬哥儿却有些不情愿了:“姐姐怎么瞧不起人呢,我定要考个秀才给你看!” 蓁姐儿忍不住捂着嘴笑:“好了好了,信你还不成吗?” 扬哥儿这才高兴了,笑嘻嘻道:“姐姐放心,等我考上了功名,回来的时候给你买花戴。” 看着姐弟两个亲亲热热的样子,蒋明菀心里也十分高兴。 等到晚上的时候,徐中行又是很晚才回来,不过他这回的神情倒是比昨晚好了些。 “我已经给扬哥儿和张怀办了路引,这回就让张怀陪着他回去。” 徐中行嘴里的张怀,正是那个他救下的杨府老仆,手上很有两下子,往常徐中行也很信他。 蒋明菀听了这话,放心儿子的同时,又有些担忧徐中行:“你将张怀给了扬哥儿,那你自己呢?如今这明州府可不比之前的延宁府。” 徐中行却摆了摆手:“夫人放心,他们如今也只是使些鬼蜮伎俩,明刀明枪的动手却是不敢的,明州府地势紧要,一有个风吹草动,别说皇上了,朝堂诸公只怕也会风闻,袁家如今还没胆子给人捉这样大一个把柄。” 蒋明菀在这方面倒是相信徐中行的判断,便点了点头:“如此便好,只希望平安和玉兰能早些回来,家里的人手这几日着实是有些短缺了。” 徐中行看着她忧虑的神色,将人揽入怀中,柔声道:“放心,快了。” 蒋明菀也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这几日她们夫妻都忙忙碌碌的忙着适应明州府的情形,倒是许久都没这么亲近过了。 两人安安静静的依偎了一会儿,外头的饭也摆好了,蒋明菀这才招呼徐中行用膳。 等用完了膳,蒋明菀又陪着徐中行去了外头走了一圈消了消食,两人这才歇下。 躺在徐中行身边,想着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虽然觉得比起上一世任事不管来的惊心动魄,但是想起来,却也别有一番滋味,不管事情再多,再烦乱,心总是踏实的,而上一世,她总觉得自己活得浑浑噩噩。 不愿意管徐中行的事儿,也不愿意与人交际,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样虽然轻松,可是如今想起来,却未免有些贫乏。 蒋明菀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闭上了眼。 那幅画的事儿,她还是得和徐中行说清楚才行,否则一直挂在心上,也不好。 第二日一早,徐中行早早就出门了,蒋明菀醒了之后处理了一下家事,又让人将龙凤胎抱过来逗了一会儿。 九月十八就是他们两人的两岁生日,蒋明菀倒是有心大办一下,也算是冲冲这段时间以来的晦气,同时也要趁着这个机会,步入明州府的交际场,试一试这些人的底细。 这般想着,蒋明菀又跟跟前的海棠交代了一番。 海棠如今已是她跟前的管事媳妇,管着厨房和采买,因此听了这话也不着急,点了点头道:“这事儿倒不难,只是夫人觉得准备多少人的份量才好?” 蒋明菀想着前几日孙夫人上门时,多多少少透露的明州府官场几位夫人的情形,掐着指头算了算:“至少准备三十人的宴会才妥当,到时候除了各家夫人,可能小姐奶奶们也会上门,宁可多不能少。” “你先准备着,等我写好了帖子再细化。”蒋明菀算完之后又加了一句。 海棠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吩咐完海棠之后,蒋明菀又看了眼跟前的石榴,突然道:“石榴,你这几日也跟着海棠去厨房帮忙吧。” 石榴一下子愣住了,没料到蒋明菀会说这话,急忙道:“我若去了厨房,那太太跟前谁来伺候?” 蒋明菀却只是一笑:“我跟前有一个芍药就足够了,再说等过几日玉兰回来了,也就尽够了,你好好跟着海棠学一学,磨砺磨砺,日后也是一份经历,我还等着你也给我做管事媳妇呢。” 石榴面上的神情一下子就僵住了,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知道什么了吗?她有些心虚,下意识的就看了芍药一眼。 却见芍药神色平淡,好似并没有听出来这话里的意思。 蒋明菀也察觉到了她的这个动作,微微蹙眉,难道芍药也知道这件事儿? 是了,芍药和石榴形影不离,知道也正常。 蒋明菀心里有了这个念头,但是很快又将念头压下,笑眯眯的看着石榴。 石榴咬了咬唇,知道太太既然把话说到这儿了,那就不容自己拒绝,只能站出来行了一礼:“多谢太太看重,奴婢遵命。” 蒋明菀见她应了,笑了笑道:“好,那你这几日就跟着海棠做事,海棠你也要好好提点石榴才是。” 海棠已经察觉到了这里头的不对,面上却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太太放心,奴婢知道了。” 等到吩咐完这事儿,蒋明菀也有些疲惫了,让人抱了两个孩子下去歇息,自己去了里屋。 海棠跟了进去,石榴和芍药两人,却被海棠留在外头守着。 一进屋子,海棠就道:“可是石榴那丫头做了什么冒犯太太的事儿?” 要知道,厨房虽然也是个肥差,可是又哪里能比得上在太太跟前伺候体面呢,将石榴分派到厨房,说是磨砺,可是这番磨砺后还能不能回来,那就是两说了。 蒋明菀和海棠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淡淡道:“我看她仿佛是对老爷起了什么心思。” 海棠一听气的脸都红了:“真是个没心肝的,太太对她这样好,她竟敢起这样的糊涂心思!” 蒋明菀此时却表现的很平淡:“这世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这个心思也不出奇,只是在我跟前当差,却是容不得这样的念头的。” 海棠看得出来,太太虽然说的平静,但是心里一定是恼火极了,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劝道:“这样的丫头便是赶出去也是有的,太太这般惩处已经很厚道了,太太也不必为了这样的人动气,气坏了身子却不值当,奴婢虽是个下人,却也看得出,老爷心里眼里只有太太,哪怕是来十个石榴也无用。” 蒋明菀倒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信徐中行,忍不住笑出声:“你倒是挺信任老爷。” 海棠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这几年老爷与太太的相处,奴婢便是个瞎子也看出来了,老爷对太太极看重。” 蒋明菀听了叹了口气,连自己的丫鬟都看出来了,怎么上辈子的自己就没看出来这点呢? 或许是因为那幅画的缘故,不愿多想吧。 生怕万一不是自己所想,却只落得个伤心。 蒋明菀又是一声叹息,但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这回一定要问出这个让自己牵挂了两世的问题,是好是歹,总得有个回答,否则自己便是死了也闭不上眼。 这天徐中行回来之后,蒋明菀便将给双胞胎办生日宴的事情说了,徐中行倒也很同意,点了点头道:“可以,后宅的这些事,夫人看着办就是了。” 蒋明菀见他应了,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把自己将石榴派到厨房去的事儿说了,徐中行听了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只淡淡说了句也好。 蒋明菀看他这个态度,便彻底确定,果真是石榴这里出了事。 说了生日宴的事儿,徐中行又道:“扬哥儿就这几日回乡吧,生日宴也不必参加了,早些走也好。” 蒋明菀一想就明白了,徐中行这般行事也是出人意表之意,若让旁人想,就算要回乡,那也得到参加完弟弟妹妹的生日宴之后再回家,可是他们偏偏就是提前回去,如此也能打盯着徐家人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即便如此,儿行千里母担忧,蒋明菀心里还是有些不舍,只是到底不想表现出来让徐中行担心,便小声道:“那好,我这几日就给他收拾行李。” 蒋明菀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但是徐中行是什么人,自然一眼看出了蒋明菀的低落,急忙安抚:“他这会儿回去,也能早些准备,等到考完试了,我就早早让人接他回来,放心,也就几个月的功夫。” 蒋明菀却不信这话,扬哥儿要是过了县试难道还不会继续考府试吗?府试过了还有院试,要是三个都考完,起码得一年多的时间。 可是这些话说出来也没什么作用,蒋明菀只能压下心中的不舍,柔声道:“我知道老爷也是为了扬哥儿考虑,他如今也是大孩子了,总不能一直待在我跟前,出去走走也好。” 看着蒋明菀如此善解人意,徐中行心里倒是越发心疼了,忍不住拥住了她,柔声道:“你若是难受,这几日就让扬哥儿多在你跟前说说话。” 蒋明菀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可别为难他了,他在家里多待几天都难受的不成,要是让他一直待在我跟前,指不定难受成什么样呢。” “胡说,孝顺母亲本就是他该做的。”徐中行一点都不在意儿子的心情。 蒋明菀笑的更厉害了,知道他这是为了逗自己开心,但是心里还是有些甜蜜。 从第二天开始,蒋明菀便一边拟定请帖,一边让人给扬哥儿准备行李。 扬哥儿知道自己要回乡考试了,也激动的不成,每天都要问问蒋明菀自己什么时候走。 倒还真实现了之前徐中行说的话,让扬哥儿天天来她跟前说话。 只是来了几天之后,扬哥儿没烦蒋明菀先烦了,每天都是来来去去的几句话,问的蒋明菀头大如斗,恨不得将他赶紧送出门。 但是等到扬哥儿真正走的那天,蒋明菀还是忍不住流了泪。 一大早的,徐家一家人将扬哥儿送出门,看着他兴致高昂的上了马车,看着马车一路驶出城去,蒋明菀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扬哥儿上马车前还拉着她的手给她擦眼泪,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考个功名回来,日后也要给蒋明菀挣个大大的诰命。 可是他却不知,蒋明菀并不在意他有没有功名,自己也不需要什么劳什子的诰命,只要他好好的,她就什么都满意了。 可是孩子的心愿,父母想的再多也无用,只能目送他离开自己的羽翼。 后来蒋明菀是被徐中行半揽半抱的扶回去的,一边的蓁姐儿看着父母如此,也不敢打扰,红着眼睛回了自己院子。 而蒋明菀回到正房之后,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来,她看着徐中行道:“老爷,扬哥儿会平平安安的回来吧?” 徐中行看着她叹了口气:“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蒋明菀最信徐中行,她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我信老爷。”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68节 扬哥儿走的这天,给各处的帖子也都递了出去,不到半天功夫,递出去的帖子都有了回帖,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甚至知府夫人孙夫人还回信说,赶明儿要上门拜访一回,生怕她不知道这里头的关窍。 蒋明菀看着那封回信,心中冷笑,既然想来,那就来吧,正好也可以把她开始给蓁姐儿相看人家的好消息和她说上一说。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21 19:04:55~2022-04-22 19:2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对我而言可爱的他 5瓶;48031844、安静、硬核黄桃桃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宴客 孙夫人头一日递了帖子, 第二日就上门了,不过这回倒是没带其他人过来,甚至连婷姐儿也没带。 蒋明菀迎了她进了屋, 两人说了会儿话,这回孙夫人倒是没说多余的,只是在和蒋明菀介绍如今府城中的情况。 蒋明菀如今身为同知夫人,除了要在知府夫人跟前低头,在其他人面前,已经不必太过小心了。 因此蒋明菀虽然是在听孙夫人说这些事儿,但是却也只是记了一下这些人家的大体情形, 旁的细枝末节, 她不必记,也不需要记。 等孙夫人说的差不多了,这才喝了口茶, 笑着道:“怎么不见蓁姐儿出来?” 蒋明菀也是一笑,温声道:“她如今正在先生那边上闺学呢, 来了明州府几日了, 倒是不能再散漫下去了。” 孙夫人一听却满脸嗔怪:“好好一个姑娘家, 我看规矩也齐整,上什么闺学啊?没得累着了孩子!” 这话说的好听,可是其中意味蒋明菀不用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因此只是淡淡道:“虽是姑娘家, 但是身在咱们这样的人家, 总不能做个睁眼瞎, 到时出了门子, 倒被人笑话, 父亲还是两榜进士出身呢, 闺女竟然不识字,您说是不是?” 看着蒋明菀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孙夫人心中只觉得她这话有些刺耳。 仿佛是在嘲笑她似得,的确,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只是父亲迂腐,并未教她识过字,等大了一些,要出嫁了,母亲这才教她学会怎么看账本和嫁妆单子,除去这些,她识的字也是有限。 可是这事儿也只有自己个知道,蒋明菀才来了明州府几日,怎么会知道这事儿呢? 因此孙夫人虽然心中狐疑,但是到底没多想,只有些尴尬的笑着点点头:“徐夫人这话也是有理,倒是我眼光短浅了。” 蒋明菀见她神色尴尬,便知道她想起了自己,蒋明菀是重生的,有些事情虽然模模糊糊记得不清楚,但是上一辈子孙知府的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读错了字出了洋相的事情,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见她不敢在这事儿再多话,蒋明菀也就不再多言了,两人又说了会儿别的有的没的,孙夫人便起身要告辞。 蒋明菀将她送了出去,眼看着快要上马车了,孙夫人突然又回过头看向蒋明菀。 “徐夫人,上次我操心蓁姐儿的婚事,多说了几句,你不会生气吧?” 蒋明菀看她竟然还不放弃,面上神色顿时冷了冷,语气也淡了下来:“孙夫人客气了,您操心蓁姐儿的事儿,我怎么会生气,只是有件事却要和孙夫人说了,我们蓁姐儿的婚事已经有信了,日后倒是不必再劳烦您费心了。” 孙夫人一下子愣住了,语气也有些急了:“怎么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前几日你不是还说不着急吗?” 蒋明菀看她着急的样子,淡淡一笑:“前几日听了您的金玉良言,我心中也觉得很是,如今我们家这不上不下的情形,要是不早些给蓁姐儿找人家,日后等大了,挑选的余地便小了,因此我便急忙给京里的娘家写了信,正好我母亲也看好一个公子,觉得与我们蓁姐儿极为相称,便与我说了,等再过几日,想必夫人就该吃我们蓁姐儿的喜酒了。” 这话说的真真假假,但是却唬住了孙夫人,她咬了咬牙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我在闺中的时候也曾在京中待过,指不定认识呢。” 蒋明菀却不会说实话,只是笑着摇头:“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好说出来,若是日后不成,岂不是两下尴尬,夫人放心,您绝对不认识,我当时听了这个人选都觉得惊讶呢,但是仔细一想却是极为妥当的。” 孙夫人见着人嘴巴这么紧,面上的笑都维持不住了,若非她心疼自己闺女,不愿意送到袁家去,哪里轮得到她这么拿捏姿态。 可是心里再埋怨,面上还是不敢撕破脸,孙夫人只能继续道:“那可真是件好事儿,若是日后婚事定下了,夫人记得一定告诉我一声,我也好跟着一起高兴高兴。”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孙夫人心里想的却是,等到时知道了那人的名字,再和袁公子一说,这样自己倒是可以取的离手了,至于日后如何,却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蒋明菀虽然不知道知府夫人这心思,却也知道她这话不怀好意,因此面上笑着答应,心里却想着,只要事情没定下,人选的消息绝不能透露出去。 送走了孙夫人,蒋明菀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些许,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她倒要看看姓袁的又要如何反应。 若是松手不再纠缠也就罢了,若是继续纠缠,那他们就得想些别的法子了。 很快,日子就到了九月十八,这一日整个徐府都十分热闹,便是各个仆妇也换也都换上了新衣裳,这也是蒋明菀考虑着这些人跟着来了明州府一场了,到底要给些赏赐稳定人心。 果然下人们也因为这次的赏赐十分开心,做事情也比往常利索了许多。 等快到了时辰,各家各户也都上门了。 蒋明菀除了请了徐中行的一些同僚,还请了明州府本地的士绅。 这些人家都是本地的豪强,虽然明面上没有官家夫人体面,可是在明州府本地却是树大根深,很有势力,徐中行作为新来的官,和这些人家打好关系是必须的。 当然了,官员和豪强之间的冲突也是时有发生的,当初在延宁府,卫知府和白家的关系就是如此,一开始或许能和睦相处,但是等到矛盾到达了一定的程度,冲突也就难以避免。 不过这回徐中行只是知府的佐官,又是初来乍到,倒是不必太过气势汹汹,先摸摸底细再说。 更不必提,这些人十家里有八家都是盐商,也就是在徐中行的麾下做事,更是要谨慎对待。 很快的,几家盐商家的夫人便早早上门了,蒋明菀派了海棠去前头迎客,自己则是坐在花厅候着。 第一个上门的是本地第二大盐商石家,虽是第二大盐商,但是石家出身却很贫寒,当年不过是个沿街卖货的货郎,只是后来因为脑子活泛,人又胆子大,很快生意就越做越大。 后来更是舍了一个闺女嫁给当时的知府当小妾,这才一举拿到了盐引,成为了盐商。 就这么一家人,便是在明州府的几家盐商里也不招人待见,都说石家人满身铜臭气,十分没有教养。 蒋明菀听到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倒是没什么反应,因为她很清楚,不管以前的事情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这石家人就不简单。 因此见着石家太太上门,她倒也没露出什么失礼的表情,只神情温和的免了礼,然后又请她坐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石太太似乎也没遇上过这么和气的官家太太,一时之间也有些讶异,不过她当了这么多年石家的当家太太,自然也是个聪明人,便也笑着和蒋明菀说起了明州府当地的趣事。 两人有说有笑,没一会儿,其他人家也陆续上门了。 大家看着蒋明菀和石太太说的挺热闹,都忍不住咋舌。 据说这位夫人可是世家出身,如此家世,竟也能和满身铜臭不识礼数的石家人说到一块去。 只是心里嘀咕,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没人敢说什么,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在蒋明菀跟前奉承,只怕自己落到别人后头。 正说着呢,外头突然有人传话,知府夫人来了。 蒋明菀一听这话就站了起来,笑着对其他人道:“孙夫人来了,我得去迎一迎,你们且都安坐。” 这话一说出来,还有谁能坐得住,都起身说要一起迎接。 蒋明菀也没答应也没拒绝,便自己往二门上去了。 等到了二门,正好看见知府家的马车驶了进来,蒋明菀上前两步,便见马车帘子掀了起来,然后露出了知府夫人那张看起来宽厚圆润的脸。 她满脸堆笑道:“倒是劳烦你出来一回,徐夫人太客气了。” 蒋明菀却是一笑:“夫人能上门,我迎一迎也是应该的。” 结果话还没说话,又一个人从车里走了下来。 蒋明菀仔细一看,神色微凝,竟然就是上次在绣庄见到的那个女子,袁同徽的小妾! 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袄裙,面上满脸倨傲,便是面对自己的嫡母孙夫人,也不怎么客气,倒是在看到蒋明菀时,眼底神色微闪。 蒋明菀心里顿时就有些不好了,面上却有些疑惑的看向孙夫人。 孙夫人尴尬的笑了笑道:“这是我们老爷远房亲戚家的一个孩子,这几日正好回娘家来看看,我想着这回人多,也就带着她出来热闹热闹。” 蒋明菀心中冷笑,那可真是够热闹的,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妾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之前倒也见过这位姑娘,没想到竟然还是夫人家的亲戚,真是失礼了。”蒋明菀淡淡道,她虽然嘴上说着失礼,但是言辞间却没有一点失礼的意思。 那女子冷笑一声:“夫人这样高贵的出身,哪里会失礼呢,该是我行事不谨冲撞了夫人才对,不过也是因祸得福,没想到一次冲撞倒是也冲撞出一桩喜事来……” “好了樱儿,今儿是徐大人家的喜事,莫要胡说八道。”孙夫人眼看着自己这个庶女嘴上没个把门的,急忙出声制止。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蒋明菀,却见蒋明菀只是满脸冷意的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 孙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觉得蒋明菀只怕是知道了什么。 可是这话她不敢说,只能想着回去了再和袁公子禀报。 而那个叫樱儿的姑娘,虽然心中对嫡母多有鄙夷,可是想着这回来的任务,便也不敢多言,只能忍下这口气。 蒋明菀也不管这对名义上的母女耍什么花枪,很快就将人迎了进去。 只是这一路上,蒋明菀的面色都很冷,几乎不说话。 倒是知府夫人心态十分平稳,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还笑着点评徐家的院子,嘴里把蒋明菀夸得什么似得。 蒋明菀见她愿意夸,也不拦着,只当听个乐子,嘴上也只是淡淡应上一两句,并不多言。 等到了花厅,几人坐定,知府夫人这才住了嘴,又找了其他人说话。 也不是她不愿意再纠缠蒋明菀,主要是这人自打见了樱儿之后,脸上便没个笑影,和她说话也没什么回应,知府夫人还没有修炼到一直唱独角戏也不尴尬的火候。 周围人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可是却各个都当没看见,依旧该说笑的说笑,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但是那个樱儿却不把蒋明菀的冷脸放在心上,见她不理会自己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笑着道:“今儿这样的场合,怎么不见同知大人的千金出来?” 孙夫人听着这话心里叫苦,这下贱行当里出来的小孽障,不会说话也就罢了,如此大大咧咧的将目的摆出来,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呢! 但是现在话已经说出口,想要收回来便难了,知府夫人只能强笑着找补:“上回来就没见到蓁姐儿,难道这回也在上闺学?” 蒋明菀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夫人可说对了,正是如此呢,我们蓁姐儿的这个闺学先生十分严格,往日里等闲是不许蓁姐儿缺勤的,因此今儿也没能及时过来给您请安,真是怠慢了。” 孙夫人尴尬一笑:“孩子的学业重要,旁的能有什么,只是若是先生太严厉了,未免也有些委屈孩子,咱们明州府好的闺学先生也不少,换一个也使得。” “这就不必了,先生带了蓁姐儿好几年,若是骤然换了,只怕蓁姐儿也不适应。”蒋明菀淡淡道。 孙夫人觉得这话不好接,也只能讪讪一笑。 倒是一旁的樱儿嗤笑一声:“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还能学出个状元不成,徐夫人,我看也不必操心这些劳什子,给蓁姐儿找个好下嫁才是正理。” 蒋明菀脸上神色冷了冷,看都没看樱儿一眼,只冷冷道:“我自家的闺女如何教导,就不劳姑娘操心了。” 樱儿一听这话,又忍不住气上心头。 她今儿可是做了妇人打扮的,还有这么多人在,她竟然还是这般称呼自己。 这不是让旁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对吗? 就在樱儿生气的这会儿,已经有好几个好奇的目光看了过来,她心中越发恼怒。 可是想着公子的脾性,她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咬着牙道:“我自是不敢置喙夫人如何教导自家孩子的,只是我虽是个外来的,上次见过一次贵府小姐之后,倒也觉得小姐是个聪慧规矩的,便有些上心,我这正好也有一桩好前程……” “樱姑娘还是先喝口茶吧,我今儿虽没给你下帖子,但是你既然上门了,那一口茶水总要喝一喝的,我们老爷官虽然不大,但是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我虽然只是一介妇人,可是也是朝廷册封的诰命夫人,家里的哥儿姐儿前程如何,我们也自有打算,不必樱姑娘操心。” 樱儿听着这话简直要气炸了,这妇人为何如此可恶,竟也不听自己把话说完,还这样讥讽她。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69节 她哪怕是在袁家,也没人敢和她这么说话。 想到这儿樱儿猛地站起身来,恼火道:“夫人虽然出身名门,但是未免也太失礼了,我和夫人好声好气说话,夫人为何屡屡打断我!” 蒋明菀只是冷笑:“若是好话我自然仔细倾听,但是若是废话,打断想来也是无妨的。” 孙夫人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妙,急忙出声打断了气的要死的樱儿:“好了好了,樱儿,徐夫人的话有道理,你不要胡搅蛮缠了,你虽然喜欢蓁姐儿,可是蓁姐儿到底是徐夫人的姑娘,这样的事儿哪里轮得到你操心,快坐下,喝口茶,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 樱儿有心想甩手离开,可是想着公子的交代,又只能忍下这念头,思索再三,只能顺着嫡母的意思坐下。 而在座的其他人看着这一幕,也心中各有揣测,看起来知府大人家里的人,好像是想给同知大人的千金做媒啊,只是不知道是哪个人家。 想到这儿又忍不住哂笑一声,不管是哪家,如今看着同知夫人的态度,便知道这事儿成不了。 不过此事到底事关同知家的名声,在场的人也不敢多言,只当自己什么都不懂,笑着又说起了其他。 可是此时蒋明菀的心中已经恼怒到了极点。 被这个小妾一闹,日后又不知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看起来蓁姐儿的婚事得早些决定了。 至于袁同徽,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樱儿虽然骄纵浅薄,但是也不是个蠢得,眼见着蒋明菀这儿说不通,就准备去游说蓁姐儿。 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能知道什么道理。 袁公子长得英俊,家世又好,虽然早有妻室,但是那个女人也就剩半口气了,等过几日没了,将这小姑娘抬进门做继妻,一个小孩子,自己摆弄起来还不简单,日后也就不必再受旁的妾室的气了。 樱儿打算的清楚,只可惜,蒋明菀早就意识到知府夫人不会罢休,因此只在开席前,让蓁姐儿出来露了一面,给人请了个安,然后就找了个借口让人下去了。 樱儿等了半天没什么都没等到,心里越发憋屈了。 可是走也不能走,只能满肚子气的坐在嫡母身边,最后倒是将一盘狮子头吃了大半,让一边的妇人看了都忍不住咋舌,知府大人家的这个亲戚倒是个能吃的。 等到宴席结束,蒋明菀将知府夫人送了出去。 只是态度比起上几回就差的多了,知府夫人心里也知道她的多半是猜出来什么了,想了想也不装了,在上车前,拉住了蒋明菀的手道:“徐夫人,樱儿不懂事,刚刚那话说的不妥当,但是话糙理不糙,蓁姐儿这样的好姑娘,我看了也喜欢,若是能找个好人家,日后一辈子也就安定了,我这儿的确是有个好人选的,家中家世不凡,人也出众,蓁姐儿一进门就是宗妇,绝不会委屈了。” 蒋明菀冷冷看着孙夫人:“夫人有心了,只是我们蓁姐儿早有议亲的人家,如此好亲,还是给婷姐儿吧,我看着婷姐儿也是个好孩子。” 这话一说出来,孙夫人一脸赤诚的神色顿时一僵,手也缩了回来,许久才讪笑道:“婷姐儿那丫头,爱胡闹,长得也不如蓁姐儿出众,而且也早有婚约,倒是不大相衬。” 蒋明菀嗤笑一声:“既如此,那蓁姐儿就更不合适了,还请夫人日后也不必再说这种话了,否则我倒是不知夫人的用心了。” 孙夫人咬了咬唇,心说这人真是软硬不吃,看起来自己这条路算是走到头了。 她叹了口气,心里倒是起了一丝好心,低声道:“好,既然你不愿,那我也就不再多说,只是你要知道,我这儿好说话,旁人那儿,只怕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说完也不等蒋明菀回应,抬脚就上了马车。 蒋明菀多少也能猜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但是面上依旧无动于衷,目送着孙夫人离开。 等到人走了,蒋明菀这才回了后院,结果等回去的时候,蓁姐儿竟然也在。 她今儿宴席没出来,是在自己屋里用的饭,原本就闷得慌,如今听着前头散了,便急忙出来了。 蒋明菀看着女儿,心中一软,忍不住上前搂住了闺女。 蓁姐儿一下子都愣住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蒋明菀抹了抹有些泛红的眼睛,笑着道:“没事儿,就是想着你都大了,心里有些舍不得。” 蓁姐儿却只是温柔的笑:“我虽然大了,可是却依然是母亲的女儿。” 蒋明菀听着这话神色复杂,抚了抚女儿的鬓发,许久才柔声道:“你说得对,你永远都是母亲的女儿。” 晚上的时候,蒋明菀把今儿的事儿和徐中行说了。 说完之后就忍不住落泪:“都怪我,我那天就不该带她出去的。” 看着妻子如此难受,徐中行也是心痛难忍,上前搂住了妻子,柔声道:“不怪你,怪我,怪我不争气,让你为了这事儿担惊受怕。” 蒋明菀听着这话又忍不住流泪,心里越发难受了。 徐中行一边安抚蒋明菀一边道:“你别难受,先听我细说,我前儿得了消息,如今京中的情势越发紧张了,翻过年去就是春闱,但是主考官却没定,袁成壁对这个位置早就虎视眈眈,袁同徽迟早都要回去的,他如今闹出这个动静来,无非就是想逼我,倒不是他对蓁姐儿有多看重,等到他看到咱们家不会因为这件事行为失当,想来他也就会知难而退了。” 蒋明菀听着徐中行一字一句的分析,咬了咬唇,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许久才终于轻声道:“好,我都听你的。” 徐中行顿时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眼妻子,见她眼睛红红的,心中越发心疼,低头亲了亲她的眼角,柔声道:“你今晚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早上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蒋明菀听着他像是哄孩子的话,心里有些好笑,可是到底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任由徐中行牵着自己,将自己安置在床上睡下。 徐中行坐在床前,帮她掖好了被角,又看着她闭上了眼睛慢慢睡着,这才抬脚出了正房。 他一出来,就看见福安在院外等候,应该是等了久了,肩上都起了露水,见着他出来,急忙迎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道:“老爷,京城的信回来了。” 徐中行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尽是锐利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22 19:23:34~2022-04-23 19:1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那那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姻缘 主仆两人匆匆从后宅离开, 一路往前院书房走去。 一边走一边徐中行还在问:“消息来了多久了?” 福安老实回答:“已经有一会儿了,只是小的想着您与夫人正在说话,就没敢禀报。” 徐中行倒是没评价他这个行为的好坏, 只是抿着唇一路到了书房。 等进了屋子,福安急忙将信拿了出来。 徐中行看了一眼封漆知道还未开封过,然后这才将信封拆开,拿出了信纸。 这信封虽然平平无奇,可是这里头的信纸,徐中行却一眼看出来,是御供的澄纸。 他深吸一口气, 这才打开信, 仔细的读了起来。 信纸短短半页,但是徐中行却看了好一会儿才收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向福安, 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送信的人还在吗?” 福安摇了摇头:“放下信就走了。” 徐中行心中了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前几日安排好的事情可以实施了。” 福安一听这话有些迟疑, 许久才道:“是不是有些仓促了?” 徐中行并不因为福安的质疑而生气, 反而解释道:“万事俱备,不必再等了。” 福安见老爷都这么说了,自然不会再多嘴,急忙点头应下。 说完了这事儿, 徐中行看起来仿佛是轻松了许多, 也开始问起了旁的:“这次往京里送信, 是和给蒋家的信一起送过去的, 那如今蒋家的信回来了吗?” 福安摇了摇头:“还没有, 只怕还得几日。” 徐中行沉吟了片刻:“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你这几日还是要盯着点,袁同徽这个疯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福安点了点头,心中对这个姓袁的也有几分厌恶,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若是他没记错,这人可是有夫人的,竟然还想打他们大小姐的主意。 徐中行这边与福安安排妥当,但是此时在房中沉睡的蒋明菀却一无所知。 等到了第二天起身,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有些红肿,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让芍药拿了热毛巾过来稍微敷了敷眼睛,这才看起来不那么难看了。 芍药看着太太这个样子,有些欲言又止,但是想着昨晚太太和老爷独自在房里说了许久的话,而老爷太太看着也不像是生了气的样子,就到底也没多问,只老老实实的做太太吩咐的事情。 等到收拾妥当出来,没一会儿蓁姐儿也过来请安了。 她看着倒挺精神,脸上还挂着笑,一进门就道:“母亲,上次说要给您做的袄裙已经得了,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蒋明菀听了一愣,她都差点忘了这一茬了。 看着女儿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包袱,又放在罗汉床上细细展开,蒋明菀也很感兴趣的凑了上去。 配色十分不错,花样子也选的好,虽然不如绣娘做的精细繁复,但是却也别有一番趣味,看起来这孩子说要给人做衣裳,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下了功夫去琢磨的。 蒋明菀笑着将女儿夸了又夸,把蓁姐儿都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着让人收了起来,小声道:“母亲喜欢就好,我下次还给您做。” 蒋明菀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我既然都有了,你父亲的道袍是不是也有了?” 蓁姐儿笑着点点头:“已经让人送到前头去了,也不知道父亲喜不喜欢。” 蒋明菀想着徐中行的性子,忍不住笑了笑:“你做的,哪怕是个麻袋,你父亲只怕也会披在身上说喜欢。” 蓁姐儿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女儿笑意吟吟的模样,蒋明菀心中越发酸楚,怎么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前世今生这婚事上就这么不顺呢!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蓁姐儿突然道:“母亲,昨个我看着,上次我们在绣庄见过的那个人,也来了家里,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蒋明菀心里咯噔一下,看了蓁姐儿一眼,见她面上看着还是一派天真,好似只是随口一问,蒋明菀也拿不准她到底察觉到什么没有,想了想终于道:“她是知府大人家的一个远方亲戚,被知府夫人带过来的,不打紧,你不必操心。” 这样的龌龊事,蒋明菀不愿意污了女儿的耳朵,一方面是不想女儿烦心,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事儿告诉了她也没有任何用处,所以她宁愿瞒着。 蓁姐儿好似也信了她的话,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了。 等用完了早膳,蓁姐儿便去了闺学,蒋明菀开始处理家事,心里却想着,什么时候娘家的信能早点过来,到时候是好是歹,她也能有个准备。 就这么念了好几天,蒋家的回信终于来了。 蒋明菀是从福安手里拿过来的,她还有些好奇:“怎么是你来送信。” 福安有些尴尬的笑笑,想着老爷也没有嘱咐不能告诉太太,便也将实话说了:“之前老爷让小的盯着从京城来的信,生怕有人做些什么,没成想真叫老爷猜中了,知府大人那边,果然出了几个人手去截这封信,小的便也带了家丁过去,因此这信才落到了小的手里。” 蒋明菀听了这话先是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急忙问:“没出什么岔子吧?可有人受伤?” 福安笑着摇了摇头:“太太果真是菩萨心肠,还惦念着这个,太太放心,咱们这么多人一过去,那些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敢硬碰硬,都好好的呢。” 蒋明菀松了口气:“那就好,这回也是老爷料敌在前,不然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呢。” 福安笑着应和,又不免拍了一通徐中行的马屁。 看着这个平日里谨言慎行的人,夸起徐中行来却能想出来这么多词儿,蒋明菀心中有些失笑,不过也没说什么,毕竟在她心里,徐中行也是极好的。 蒋明菀打开信,只一眼就看得出,这封信是她母亲亲自写的。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70节 蒋明菀心中不由生出些许郑重,急忙一字一句仔细的看。 信中的意思也很直接,沈家的那个小子她母亲已经帮着她相看调查过了,是个妥当的人,只是有一点,沈家家里的情形并不简单。 文昌伯沈世光是个老纨绔,一大把年纪了,只知道玩女人和胡混,家里庶子庶女一大堆,自己也不怎么上心,整个伯府全靠文昌伯老夫人维持。 而世子沈嘉言虽然出众,可惜生母早逝,继母不慈,还有一个亲妹妹要拉拔,可以说一出生就是在艰难的挣扎。 这个世子之位,也是靠着多年筹谋,还有老夫人的坚持,这才请封到的。 按着蒋明菀母亲的意思,这样的人家去不得,哪怕哥儿再出息,以蓁姐儿仁善的性子,去了这样的人家不知要受多少罪,不如将蓁姐儿嫁回蒋家,只要有她在一天,一定护着蓁姐儿。 蒋明菀看完这封信也犹豫了。 这个沈嘉言虽然是个好的,可是他这个家庭,蒋明菀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好。 蒋家虽然她大嫂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是嫁过去了,就是她的亲儿媳,利益是一致的,再不满她也不敢害她。 蒋明菀斟酌了许久,最后还是念着沈嘉言到底是徐中行看中的人,蒋明菀到底没有自下定论,只能皱着眉收起了信,想着等徐中行回来了再商议。 一边的福安看着太太神色,心中也啧了一声,看起来这封信不太合太太的心意啊。 蒋明菀这时也抬起了头,对福安道:“好了,信我收到了,你去吧,等老爷回来了,告诉他一声,来正院一趟,我有话要和他说。” 福安点了点头:“小的遵命。” 说完福安也退出去了,而海棠则是适时发问:“太太,可是京里出了什么事?” 蒋明菀皱了皱眉。 许久才道:“是有点事,我得仔细斟酌一下。” 蒋明菀说的斟酌,不仅是斟酌此事的利弊,还有斟酌到底要不要告诉蓁姐儿,让她来做这个选择。 蓁姐儿虽然聪明,可是涉世未深,到底是个孩子,若是让她自己选择,她未必会考虑的周全,可是这事关蓁姐儿的未来,若是自己就这么一言定了,又难免觉得不大妥当。 蒋明菀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和徐中行讨论一下再说。 自打来了明州府,徐中行晚上就没有按时按点的回来过。 盐务上的事情纷繁复杂,知府那边又有意为难,因此徐中行为了不出岔子,每件事都要小心谨慎,力图不出一点岔子。 今日也是一样,等他回来的时候,徐家用晚膳的时间早就过去了。 不过蒋明菀这段时间也习惯了他回家时间的不定,因此早就将晚膳放在灶间热着,等他刚一进门,蒋明菀便让人热饭,等他来了后宅,饭菜也正好热好了端了过来,竟是一点都没耽误什么。 徐中行一边吃饭,蒋明菀一边坐在一旁和他说了今日的事情。 徐中行听着这些话,面上倒是没什么反应,等吃完之后,这才放下碗筷道:“沈家的情形的确不大好,那夫人是什么意思?” 蒋明菀叹了口气:“除了这个沈家,母亲倒是也打听了一些其他的勋贵人家,不是家中子弟不长进便是家事不谐,哪怕有一家看着和和气气的,到底也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好之处,看来看去的,竟是没有一个是十全十美的。” 徐中行轻声笑了笑:“这世上之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有一样好,那就肯定有一样不好。” “这个沈家,虽然听起来乱,但是有一样却是可以肯定的,沈嘉言世子的名分已定,只要不出乱子,那他日后的爵位就跑不掉的,至于后宅的那些事儿,虽然听着麻烦,可是却能看得出,文昌伯老夫人还是掌着家的,那位继夫人虽然有心,只怕也没本事添什么乱,否则沈嘉言也不会这么顺利就请封了世子之位。” “而且此事也能看出,那位伯爷虽然糊涂,却还是听母亲的话的,对长子也多有看重,否则就不会帮着他聘请名师教导了。” “等到蓁姐儿过门,只要沈嘉言争气,那位老夫人明理,其他人不足为惧。” 蒋明菀听着这话,倒也觉得有点道理,思考了许久她才道:“不如我们将这事儿和蓁姐儿说说,听听她的意思。” 徐中行一挑眉,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忍不住笑道:“怎么想起来和她说这个了,人都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倒是与常人不同。” 听出了徐中行言语中少有的调侃意味,蒋明菀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到底是她的婚事呢,我的婚事当年父亲母亲也没瞒着我,如今到了我自己的女儿,总不能倒是瞒着她吧。” 徐中行听着这话心猛地跳动了一下,瞳孔骤缩。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嫁给自己,也是她自己选的? 这么多年以来,他只当当年蒋明菀会嫁给他,是因为他找机会戳破了那个崔家子内里糟污的真相,再加上自己看起来前途无量,又总在蒋珩面前晃荡,他后来又求了恩师做媒,这才让苦于家中后继无人的蒋珩招他为婿。 可是若是她选的,那他…… 徐中行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溢了出来。 可是还不等他多想,坐在跟前的蒋明菀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老爷,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我说的话你可听进去了?” “啊?哦。”徐中行这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定定看了蒋明菀一眼,在室内昏黄的灯光下,她白瓷一般的肌肤,仿佛有盈盈的光晕映衬,显得格外动人。 他心下一软,反手握住了蒋明菀的手,柔声道:“你的想法很好,那就和她说说吧,她如今也十四了,又是个聪明的,想来也能知道这里头的道理。” 蒋明菀听了抿着唇笑了笑:“你倒是对蓁姐儿放心。” 徐中行见她笑了,心中柔情愈甚,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侧脸,光滑细腻的触感,让他心中愈发难耐。 “她是你一手教导出来的,我自然信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 蒋明菀和他相处这么多年,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暧昧,忍不住红了红脸,这才什么时候,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她忍不住侧过脸去,嗔道:“老爷就知道拿这些好听的话哄我。” 徐中行此时却已经有些忍不住了,直接上前将她抱在了怀里,往屋里去了,嘴里还含混的道:“我哄没哄你,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蒋明菀只觉得脸上有些热热的,昨晚徐中行难得孟浪,弄得她也有些尴尬。 昨天用饭的时候,海棠和芍药可是都在屋里伺候呢,看着氛围不对这才退出去的,肯定把这事儿也看的一清二楚。 蒋明菀都觉得有些无法面对她们了。 幸好这两人也算沉稳,面上没露出一丝不对,依旧恭敬的服侍蒋明菀洗漱。 等到收拾的差不多了,蓁姐儿也过来请安了。 蒋明菀想了想,将屋里的人都遣了下去,拉着蓁姐儿坐到自己跟前,将这几日的事情细细和她说了一遍。 蓁姐儿的脸色立刻就白了。 她之前也察觉出来可能是出了什么事,甚至前几日母亲和她说绣庄那个女子是知府家亲戚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不妙,可是到底没想到,最后真实的情形竟然如此。 她咬了咬唇,心情十分复杂。 等听到父母解决此事的办法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红了脸。 蒋明菀抚了抚女儿的头发,柔声道:“给你定亲,倒不是着急忙慌的找个人家把你嫁出去,你如今这个年纪,也到了该相看亲事的时候了,这会儿找也算相宜,到时候就算是定了人家,母亲也要多留你在跟前几日的,咱们这会儿相看,也是为了找个借口推据别人。” 蓁姐儿想了想,明白父母这事儿也是为了她的以后考虑,她乖巧的点了点头:“母亲也是为了我着想,我都明白的。” 蒋明菀叹了口气,这孩子越懂事,她心理才越不是滋味。 不过到底是自己闺女的终身大事,哪怕再不是滋味,蒋明菀也不敢耽误正事,将徐中行给她挑的人家说了一遍。 蓁姐儿一开始听着还有些羞涩,但是听着母亲的分析,倒是认真了起来,最后再听到徐中行的分析,她所有所思的点点头:“父亲说的倒也有理,这世上有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而且我也相信父亲的眼光。” 说到最后,蓁姐儿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蒋明菀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你倒是挺信你父亲。” 蓁姐儿越发不好意思了:“这样的事儿,本就该父亲母亲做主。” 谁知蒋明菀听到这话却拉住了她的手,正色道:“虽然人都说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是这到底是你的终身大事,怎好又让你不知道呢?你记着母亲的话,那些书上的道理,你听听可以,大面上不错就行,却不能字字句句都依着书上的话行事,人活一辈子,若是事事都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蓁姐儿听着这话,咬了咬唇,许久才小声道:“其实我觉得,那位沈世子上进有本事,这么年轻就能得皇上的夸赞,又能撑起伯府的门楣,的确是个好的。” 看着女儿虽然羞涩,但是却依旧说出口的话,蒋明菀便知道她是中意这个姓沈的小子。 说起来也是奇怪,这两人之前也没见过面,反倒是她那大侄子,蓁姐儿好歹见过几回,却不见她对大侄子有什么心思。 想到这儿,蒋明菀忍不住笑了笑,既然女儿已经选了,自己又何必纠结什么理由呢,有时候这世上的因缘能不能成,还就是靠这点缘分的。 之后蒋明菀又与蓁姐儿说了许多关于婚姻夫妻相处的事情。 虽然她自己现在也没把这事情搞明白,但总算是经历过一回,总有些经验传授。 蓁姐儿仿佛也听进去了蒋明菀的话,听得很是认真。 等到母女俩说的差不多了,蓁姐儿上学的时辰都快晚了,蒋明菀赶紧让人用轿子送了蓁姐儿过去。 等到晚上徐中行回来,蒋明菀和他说了蓁姐儿的选择,徐中行却是一点惊讶也没有,反而觉得理所应当似得点了点头。 蒋明菀心中好奇,忍不住问他:“老爷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照理来说,我那大侄子也不至于输的这么轻易啊,而且还有件事我要问老爷,老爷分明是文官这边的人,又怎么会听人说沈家世子的事儿,而且我昨个和老爷说沈家事情的时候,老爷也不见半分惊讶,可见是事前就知道的。” 徐中行就知道自己的反应瞒不过她,索性也就不瞒了,直接道:“说起来蓁姐儿和沈家那小子也不是一点都不认识,他们小的时候也是有一段缘分的,那时候家里刚出事儿,你带着蓁姐儿去庙里拜佛,那天下午我去接你们娘俩,又听人说蓁姐儿去了后山散心,便找了过去,结果远远看见蓁姐儿和一个人说话,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沈家的小子。” 蒋明菀都惊住了,这样的事儿,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不过说来也是,当时的她因为徐中行受贬谪的事儿,急的心头火气,哪里有功夫管闺女的不对之处,尤其蓁姐儿还格外懂事,哪怕有什么,在那种时候也不会表现出来分毫。 现在仔细想想,当时蓁姐儿的确好似出去走了一圈,而自己则是在屋里听大师给她解签,听到签文说徐中行能柳暗花明,这才松了口气,也就是那个时候,徐中行领着蓁姐儿进了屋子。 那时候她也没多想,只以为是父女俩遇上了,现在才终于明白,原来还有这种事。 蒋明菀叹了口气:“老爷瞒的我好苦,竟是一点都不和我说。” 徐中行听了这话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许久才道:“我也不想你担心,当时我就找人打听了一下沈家的情形,见他是个品性端正的人,应当不会乱说话,便也不想让你再烦心了。” 蒋明菀倒是没有太在意他的隐瞒,听了之后还忍不住笑了笑:“那这么说,这还真是一段好因缘了,真真是缘分天定。” 徐中行见她笑了,也松了口气,跟着点了点头。 不过蒋明菀心中也忍不住想,既是如此,那前世徐中行为何没有为蓁姐儿说这段姻缘? 再想想当时他们的人处境,前世给蓁姐儿定亲的时候,徐中行不过是一介七品推官,文昌伯府再落魄,这样的亲事也有些不匹配的。 想到这儿蒋明菀又叹了口气,真真是一饮一啄皆是天定,有时候这世上的道理也是真的让人难以预测。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23 19:16:33~2022-04-24 19:4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umi 2瓶;7777777、5840477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意外 自打知道了蓁姐儿和那位沈家公子早有缘分之后, 蒋明菀心里倒是比之前松快了些。 她是最不愿看着自家闺女的婚事,又和上一世那般蹉跎。 她的记得上一世蓁姐儿出嫁时满脸的泪痕,嘴里说着日后不能再在母亲膝下尽孝, 可蒋明菀也知道,她心里是不情愿的,可是没办法,那是他们当时能挑出来的,最好的人选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71节 后来蓁姐儿嫁过去,虽然也平平顺顺的过起了日子,但是蒋明菀想起来, 总是觉得意难平, 她的蓁姐儿,该有更好的因缘,哪怕那人家世平平, 也总得孩子心甘情愿才好啊。 现在想起这事儿也只是一声叹息罢了,重活一世, 蓁姐儿也总算是有了新的人生。 那个沈家的哥儿不管如何, 蓁姐儿自己是愿意的, 那这就是最大的好处。 蒋明菀心中敞亮了,心情也就跟着好了,等第二天早晨起来之后,整个人看着都比以往精神, 海棠一边给蒋明菀梳头一边笑着道:“太太今儿这么高兴, 可是有什么喜事?” 蒋明菀抿着唇笑了笑:“的确是有件喜事呢, 不过现在却不好说出来。” 一听蒋明菀这话, 海棠多少也猜出来了一些, 不过既然太太不愿意说, 她当然也不会多嘴,只笑着道:“那奴婢就先在这儿恭喜太太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心里越发高兴了。 等到洗漱好,用完了早膳,蒋明菀便去了前头处理家事,结果等到了回禀外头消息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让她惊讶的事儿。 “你是说今儿知府大人家中请了大夫?” 回话的是个不起眼的婆子,这婆子的嘴很碎,总是爱传些闲言碎语,海棠在蒋明菀这儿告了几回状,后来蒋明菀就索性将她派到了外头去打听消息,也算是发挥特长了。 本也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打算,但是没想到今儿倒是真的打探出来了点东西。 而这婆子一见太太问起了这事儿,面上也有了激动的神色,立刻答道:“正是呢,而且请的还是治跌打的大夫,奴婢听说,是家里有位贵客骑马的时候跌着了,断了腿,因此从昨晚上知府府上就不大安宁,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都惊动了,几乎一晚上都没熄灯。” 蒋明菀听到这话简直要笑出声了,真真是天道好轮回,按着这个说法,这落马的不就是袁同徽吗? 可见这世上果真是有报应的,坏事儿做多了,也要遇见鬼的。 蒋明菀一时间越发高兴了,笑着道:“你这消息打听的很好,海棠,赏她。” 海棠立刻应了,而那婆子也是一脸的激动,她这消息也是随口打听的,却没想到太太竟然如此重视,如此看来,倒是可以往知府府上多使使劲了。 蒋明菀不知这婆子的心思,她此时只觉得神清气爽,今儿不知是什么好日子,好事儿一件接着一件。 不过想着这事儿的影响,蒋明菀还是在理完事之后,将福安叫到了跟前。 “盯着点知府府上那边,我听说有人堕马了。” 福安听到太太的吩咐,心中暗叹一声,心说这堕马可和咱们家分不开关系,不过这事儿事关重大,福安也不敢不经老爷同意就往外说,只能先恭敬的应下。 等到福安出去了,蒋明菀这才察觉到不对。 刚刚福安听到这消息,显得仿佛有些太淡定了。 这是正常的表现吗? 蒋明菀皱了皱眉。 而且袁同徽本人也并非是一个鲁莽的人,怎么就突然堕马了?要知道上一世可没有这个消息传出来。 蒋明菀越想越不对,再一联想徐中行的性子,她隐约猜出了什么。 想了想,她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想着等徐中行回来再问问他。 可是心里却难免一声叹息,徐中行这个人,就是喜欢将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前世今生这一点好像都没有变。 等到徐中行晚上回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家里的气氛变了。 原本每天都会温柔的出门迎接自己的人没有出现,他自己进了正院的大门,也没听到和往常一样的说笑声,反而显得有些冷冷清清的。 徐中行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结果来,只能脚下匆匆的进了正房。 刚一进去,他便听见了蒋明菀的说话声。 “这个点了,老爷该回来了,待会儿你们吩咐厨房将饭菜送到前头去。” 徐中行抿了抿唇,往常他都是在正房用膳的,今儿她怎么又打发自己到前头去。 徐中行脚下没停,一掀帘子进了里屋。 蒋明菀听见动静回过头,正好看见往屋里走的徐中行。 她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可是她态度依旧淡淡:“正说起老爷呢,没成想老爷就回来了。” 徐中行听她说话不如往日亲热,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唇,闷声道:“我往常都是来正房用膳的。” 蒋明菀见他这样心中忍不住发笑,但是面却依旧维持着冷淡模样,淡淡道:“既然老爷想要在正房用膳那就用吧。” 说完她转过头,又对海棠道:“去吩咐一声。” 徐中行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妙,等到海棠出去了,这才三两步走上前来,一把拉住了蒋明菀的手,低声道:“夫人可是生我的气了?” 蒋明菀看了一眼他:“那老爷可做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儿了?” 徐中行一下子被问住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来,只能顿了顿道:“我一回想,却觉得仿佛处处都做错了似得。” 蒋明菀看他略显委屈的神色,心中轻笑一声,看着老实,没想到却是个滑头,她索性也道:“那好,老爷就说说,都有哪儿做错了?” 徐中行一下子没了话,停了许久才道:“是我不好,还请夫人提点一二吧。” 一边说还一边给蒋明菀作揖。 蒋明菀看他这样终于绷不住了,轻轻拍了他一下,嗔道:“就会说好话来哄我,平日里却闷不吭声的,有什么事儿也不与我说,是信不过我吗?” 徐中行一听这话立刻急了,急忙道:“我怎么会信不过你,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便只有你。” 蒋明菀听到这话一下子愣住了,许久脸上才浮出一丝红晕,她抿了抿唇,低声道:“又说浑话,那我问你,袁同徽堕马的事儿,是不是你操办的?” 徐中行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蒋明菀会说这个。 他的确不愿意让蒋明菀知道这事儿。 倒不是他信不过蒋明菀,只是他不想让蒋明菀知道,自己也会背着人做出这些事。 他自问不是什么恪守道德规则的正人君子,可是他却希望在蒋明菀眼中,他是完美的,没有任何污点的人。 想着这些,徐中行心中有些懊恼,到底是谁把这事儿说给了她听! 而蒋明菀看着徐中行略显低落的神色,隐约也能想得出他的心思,她有些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别样的情绪,语气倒是比之前温和了许多:“老爷没话和我说吗?” 徐中行这会儿是不说也不行了,只能低声道:“我不愿用这事儿污了你的耳朵,反正他应该马上也要回京了,我这般行事也是顺手的事儿,他敢如此冒犯我们蓁姐儿,我自也不会叫他好好的回到京城。” 说完这话,徐中行抬起头看向蒋明菀:“夫人觉得我做错了吗?” 蒋明菀看着他有些不安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当然不觉得你做错了,相反,我觉得你做的非常好,只是有一点,日后不管做什么事儿,都要和我说一声,我可不想一无所知的浑噩度日。” 徐中行听到这话,简直如奉纶音,真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他握紧了蒋明菀的手,认真道:“你放心,我日后再不瞒你。” 蒋明菀这回总算是彻底满意了,轻轻笑了笑。 袁同徽受伤的消息,徐家这样的外来户都听说了,明州府本地的士绅盐商们自然不会不知道。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袁同徽的身份,只当是知府大人家里来了个身份高贵的公子哥,一不小心受了伤,所以虽然有所耳闻,却也没什么动静,毕竟都不知人家的底细,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只是看着知府两口子这么紧张的样子,他们倒也能猜出来,这人的身份不一般。 和其他明州府的大家族一样,此时的石家也是一派宁静之色,石家老太爷石守宗今年已经五十知天命的年岁了,早些年老夫人没了,他也没续弦,索性将家业都交到了儿子手上,自己开始颐养天年。 也是因着这个,如今石家当家的是石家大太太何氏。 何氏是个精明强干的女人,虽然说是妇人,手里却也掌着不少石家生意上的事儿。 今儿一大早她就听底下人说了知府府上的事情,听完之后也只是一笑:“知府家里搞这么多花枪,看起来新来的这个同知果真是不好对付啊。” 一边的石家大老爷石存志听了这话皱了皱眉:“你如今胆子倒是越发大了,知府大人也敢排揎。” 何氏听了这话只是轻蔑的一笑:“有什么说不得的,自打孙知府上任,明州府的老百姓可过过一日安生日子?盐价越来越贵,市面上的好盐却越来越少,咱们家本本分分做生意的,却被人看不上,像是严家那样攀附谄媚的小人,倒是成了明州府第一盐商。” 石存志听她说的越不像了,急忙打断道:“好了好了,少说些吧,可是这几日生意又不好了?” 何氏听到这话就没好气:“生意好不好老爷不知道?若是老爷少放些心思在偏院那起子妖精身上,想来不用问我也是知道的。” 石存志一听这火倒是烧到他身上了,顿时便有些头大:“那是因为老五病了,我不就去看了一回,便值得你这样说嘴。” 何氏冷哼了一声,说什么孩子病了,还不是勾着爷们去她房里的伎俩,石存志也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不过这都是小事,她也懒得在这事上计较,因此便也没有再深究,只道:“过几日又要发放盐引了,老爷到底要去知府门上走动走动,不然别又和去年似得,旁人都挣得盆满钵满,倒是我们一家子被人落下。” 石存志听着这话叹了口气:“我便是舍下这张老脸去给知府大人卑躬屈膝又能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严家和知府大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严家与我们自来不合,我这会儿去,不是送上门让人家打脸吗?” 何氏冷笑一声:“严家装的清高不落俗,他们家闺女如今却连个名分都没落下,听说生的孩子知府家里都没认,他们还当人不知道呢。倒是我们家,小姑虽然也进了官家,好歹还有个名分在呢,却只落得个卖女求荣的骂名。” 石存志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你现在又说这事儿做什么!当面小妹怎么进的那御史的宅子,旁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 何氏一听这话,虽有心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到底也不敢多言了。 当年的事儿,倒也的确不是石家人的错,那个巡盐御史来了明州府,不知怎么的,一眼就看上了石家的大小姐,石存志的亲妹妹。 后来两厢催逼之下,石老太爷只能将闺女送了过去,不过好歹也是正紧纳进门的,有个名分在。 至于严家,明州府的人都风传严家送了个姑娘进知府府上,只是知府夫人手段高明,生生没让人进门,只在外另赁了个宅子住着,后来好似还给知府生了个孩子,只是可惜,那孩子也没被认下。 也是因此,严家虽然人人都知道做出了这样的龌龊事儿,却没人在明面上说什么,毕竟这些话也只是风闻,又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而且知府对严家也很亲厚,因此大家伙也都不敢多说。 想着这些何氏心里就觉的憋屈。 当年那位御史还在的时候,明州府的这些人又何尝敢多说一句石家了,可是人走茶凉,那位御史很快就调离了明州府,而石家也自此失去了庇护,更是被人借着这件事戳脊梁骨。 好似他们就是什么正经清白的人家一样,其实还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怀着这些怨念,看着账上一月比一月少的收益,合适心里越发憋屈了,但是心底又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来,或许这个新来的同知能给如今的石家带来一丝转机。 但是想着如今明州府的情势,何氏心中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等他先熬过这头一年再说吧,明州府的这浑水可不好趟啊。 明州府各处各方都盯着知府府上的动静,而如今知府府上也不安宁,昨晚因着袁同徽受伤就闹了个人仰马翻,今儿好不容易伤势止住了,但是袁同徽又发脾气气走了几个大夫。 知府心里叫苦不迭,却不敢怠慢,只能继续让人在府城中找大夫,若是找不到,去省城也得请个人回来给袁公子看伤。 因着知府这句话,袁同徽的怒气这才消散了一些。 他阴沉着脸看着自己腿上的伤,剧烈的疼痛,让他脑门子伤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咬着牙,心里恼怒极了。 他知道,他这次堕马,绝不会是偶然。 他行事上来谨慎,这次去马场试马,那匹马事前也被检查过好几回,甚至跟着他的侍卫都亲自骑了两回,看着没什么岔子,他这才亲自试。 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他让底下人去查,竟也查不出一丝不对之处。 甚至连孙知府那个蠢货都觉得这是一场意外。 可是袁同徽不信,他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儿,他信奉的准则就是,每一个看似偶然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 所以他继续逼着侍卫们调查,甚至心里也有了制造这次事端的人选。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72节 除了徐中行再没有别人了! 当年徐中行还得意的时候,父亲就每每在自己耳边提起他,一心要自己向着徐中行学,考个功名回来。 笑话,以他的聪明才智,又何须功名来证明自己,他这回过来,就是想要看看徐中行的落魄样,顺道给他添添堵。 可是没想到堵还没添成呢,自己先受了伤。 袁同徽的神色越发阴翳了。 正在这时,外头一个侍卫走了进来,他满脸男色,低声道:“公子,老爷又有信过来了,催着您回去呢。” 袁同徽气的将手里的杯子摔在了地上:“我这儿的事儿还没查清楚呢,就这么回京城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侍卫满脸难色,但是最后还是将信递了过去:“小的不敢做主,还请公子先看老爷的信吧。” 袁同徽忍着气将信接了过来。 当时他出京的时候,父亲就不答应,现在又不知找了什么借口要哄自己回去。 可是当他那封信的时候,神情却一下子凝重了起来,看到最后,神色更是越发难看了。 许久之后,袁同徽收起了信,满脸阴郁的抬头看向侍卫:“收拾一下,准备回京。” 侍卫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急忙应了一声,也不敢多问急忙出去了。 而袁同徽坐在榻上,看着自己的伤腿眼神狠戾,不着急,先解决了京城的事儿,他再来找徐中行算账! 袁同徽是在三天后匆匆离开明州府的,甚至没有等知府从省城请来的大夫,就急忙离开了。 知府将他一路送到了船上,又送了他七八个仆役和随船大夫照顾他的伤势,反正是把能做的事儿都做的妥当了,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袁同徽离开,想着他走之前还吩咐自己打听徐家姑娘的事儿,知府暗自咋舌,这个袁公子还真是记仇啊,不过他到不想这么快就和徐中行撕破脸,到底是同僚,而且徐中行也不是没有跟脚的人,何必得罪他呢,还是先稳住他,若是能拉拢就拉拢,不能拉拢就将他边缘化,反正有的是法子对付他。 而且他看着,袁老大人也是不同意公子这样胡闹的。 想着这些事儿,孙知府自觉考量的周全,也就不把袁同徽的话放在心上,转身回了自家府邸。 袁同徽这么一走,不说孙知府松了口气,孙夫人也松了口气,她拉着闺女的手忍不住抱怨:“真是个丧良心的,当了袁家的妾,倒是把眼睛长到了脑门上,对我也敢高声说话了,当初若不是我点头,她哪里有机会进袁家的大门。” 婷姐儿一边听一边笑着安慰母亲:“那是个眼皮子浅的,您又何必与她生气,就袁公子那个性子,迟早也会冷落了她,到时候她就知道高低深浅了。” 孙夫人满脸欣慰的看着女儿,笑着道:“我的儿,还是你见事分明,你这样的性子,嫁进了文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母亲才能放心。” 婷姐儿一听也忍不住红了红脸:“母亲说什么呢,我还想在您跟前多侍奉几日呢。” 孙夫人笑着将女儿搂进怀里:“好孩子,别羞,婚姻本就是人伦大事,人人都要经过一遭的,你自小聪慧,母亲也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因此给你挑人家的时候,便挑了有跟脚的大家族,这样的人家虽然说家里各处关系纷繁复杂,日子可能过得没有简单人家那样舒心,可是我那个未来的女婿却是个有上进心的,日后母亲也能盼着你夫贵妻荣。” 婷姐儿细细听着这话,心里却觉得很有道理,若是让她和姐姐似得,守着个一根针扎下去都不吭一声的人过一辈子,还不如让她去死。 她既然来了这世上,便要活出个样子来,哪怕再苦再难她也认了。 其实若非袁同徽这人性子喜怒不定,人又看着凉薄,她甚至还曾想过要不要嫁给袁同徽做继妻,可是最后看着母亲的期盼,再加上袁同徽着实恶劣,她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想想,如今这个未婚夫其实也不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想着她日后的生活,婷姐儿心中也忍不住生出几分期盼。 袁同徽离开的事儿,蒋明菀也很快知道了,她知道后还有些惊讶,她还以为他既然受了伤,起码也要养上几日才会走,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看起来京里的情势果真不大好了,让袁同徽这么匆忙的就离开。 蒋明菀仔细想了想上辈子发生的事儿,但是却是许久都没有想起什么,她那会儿对外界的事儿太漠不关心了,几乎不管也不问,也就和徐家有关系的事儿她才能想起来一二。 想到这儿蒋明菀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吧,反正这对他们家是好事。 不过,那幅画的事儿,她也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迟早,都是得问一下的。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24 19:41:30~2022-04-25 19:1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谁谁、77777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不悔 袁同徽一走, 不仅蒋明菀松了口气,蓁姐儿原本心中的阴云也消散了许多。 她虽然嘴上说着相信父亲母亲,可是出了这种事, 她一个小姑娘,心里又如何能没有波动呢。 如今这瘟神总算是走了,蓁姐儿不知轻松了多少。 第二天去给蒋明菀请安的时候,脚步都轻松了许多。 蒋明菀看着闺女如此高兴,她心里也开心,又细细和她说了一番自己和徐中行对她婚事的安排,倒是把蓁姐儿说的面红耳赤的。 只讷讷道:“女儿都听父亲父母的。” 蒋明晚忍不住笑出了声, 抚了抚女儿的额头, 柔声道:“好孩子,这样的事儿,可不能只听旁人的, 你自己心里要有主意才行。” 蓁姐儿点了点头,她心里当然是有主意的, 只是这些话, 她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只亲昵的依偎在母亲身边, 只是笑,也不说话。 今儿徐中行倒是回来得早,蒋明菀这边正在张罗准备晚膳呢,就听到前头传话, 老爷回来了。 蒋明菀听了都愣住了, 今儿倒是回来的早得很, 不过又听说老爷去了书房办公, 蒋明菀这才点了点头, 看起来是把公事带回家做了。 不过这念头刚一放下, 蒋明菀却又生出了另一个想法。 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 她是知道的,徐中行办起公来就没个白天黑夜的,忘记用膳也是常有的事儿,若是自己借着给他送饭的机会,问问他关于那幅画的事儿,岂不是水到渠成? 蒋明菀压了压跳动的有些快的心口,到底咬了咬牙下了决心。 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件事一日不解决,她心口横亘的那根刺就拔不掉。 就今儿吧。 虽然下定了决心,但是之后一段时间,蒋明菀都显得有些神思恍惚,和海棠说话也不专心,海棠叫了她几声这才回过神来。 海棠看着太太这样也有些新鲜,不由道:“太太可是有什么心事?” “哦,没有。”蒋明菀急忙摇了摇头,:“我就是在想,待会儿要不要去给老爷送一趟饭。”她勉强笑着遮掩道。 海棠虽然看出来太太可能没说实话,但也没多问,只笑着道:“若是太太亲自去给老爷送饭,老爷不知道多高兴呢。” 蒋明菀抿着唇露出一丝笑影,可是再一想那事儿,面上的笑又僵住了。 若是那人真是徐中行以前的心中所爱,那自己又该如何呢? 蒋明菀心中乱的厉害,想不出个结果,却又忍不住去想。 很快的,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徐中行果然忘了用膳,蒋明菀都不知是该欣喜于自己预料的准确,还是担忧之后的行动。 可是她也来不及多想了,让厨房打包了几样吃食,自己亲自提着食盒往前院去了。 只点了海棠跟着,并没有让芍药也一起跟来。 芍药这几日也察觉到了太太的疏离,她心底隐隐猜测出了原因,可是这样的事儿她也没法说什么,只能默默承受。 等看着太太离开了,她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前儿石榴还托自己打听消息,问问她什么时候能回去,可是如今距离二少爷和二小姐的寿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是太太却还没有叫石榴回来的意思,看起来果真是恼了她了,那件事只怕太太也知道了,自己难免落得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芍药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可是想着自己如今的年纪,或许再等个一两年,太太就该打发她嫁人了,以太太的仁善,绝不会再这种事上磋磨她,到时候做个管家媳妇,哪怕没有海棠玉兰风光,其实也是一种活法。 蒋明菀来到前院的时候,前院里鸦雀无声。 那些仆役们来来往往,也是安安静静的,不敢有丝毫懈怠,尤其是越离徐中行的书房走的越近,这样肃穆的气氛却越浓。 等到终于走到书房门口,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而守门的小厮看着太太过来了,也都是一脸的惊讶,毕竟这在之前可是少见,不是老爷去后头,就是太太打发人来叫人,太太自己,可从没有亲自过来过。 估摸了一下太太在老爷心里的地位,这两个小厮也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行了一礼。 蒋明菀摆了摆手,淡淡道:“去和老爷回禀一下,就说我过来看他。” 蒋明菀知道徐中行的书房一向是重地,便是扬哥儿,等闲都是不能进的,因此她也不愿意因为这事儿为难谁。 谁知那小厮听了这话却是一笑:“太太说笑了,旁人需要通禀,但是太太来了却是不必的,小的这就给您引路。” 蒋明菀听了这话却没有挪步子,只淡淡道:“不必了,还是通禀一下吧,省的误了老爷的正事。” 她可不想没经通禀进去,然后看到些自己不愿意看到的场景,到时候便是不能回头了。 小厮见着蒋明菀坚持,也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也不敢再多言,讷讷应了一声,其中一个就赶紧去了里头通报。 蒋明菀在外头没等多久,很快就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她朝着脚步声的方向看了过去,却一下子愣住了。 徐中行竟然亲自迎出来了? 应当是匆忙出来的,他的袍角还沾染着一点墨迹,形色也有些匆匆,小厮蔫头耷脑的跟在后头,仿佛是受了训斥。 他三两步走上前来,温声道:“你来了就进去,又何必在外头等着。” 蒋明菀见他这般态度,心中也软了下来,轻声道:“我怕耽误了你的正事。” 徐中行一手接过了她手上的食盒,一手拉住了她的手,温声道:“你来就是正事儿。” 这话说的,蒋明菀脚底下都有些打飘,心中暗自恼怒,这个男人,就是嘴上说的好听! 两人一起进了书房,而海棠则是留在了外头。 她皱着眉看着夫人和老爷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里,心里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不安。 蒋明菀进了徐中行的书房,这不是她第一次进来,但是还是第一次在徐中行在的时候进来。 摆设和布置都很简单,很符合徐中行的性格,不过虽然简单,却是桩桩件件都是有用的东西。 蒋明菀一一扫了过去,果然没有看到那幅画,她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只是转过头看向正在打开食盒看里头饭菜的徐中行,假作无意道:“之前在延宁府的时候,我来给你送东西,你不在,我记得当时你这屋里是挂着一幅画的,如今怎么不见了?”‘ 只这一句话,徐中行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知道了? 那她又知道了多少?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73节 她会怎么想自己? 徐中行心里有无数念头转过,可是他面上仍然强作镇定,抬起头来看向蒋明菀:“哪有什么画,夫人怕不是看错了。” 见他第一时间竟然是否认这件事,蒋明菀心中失望之极,她看着他,咬唇道:“我之前不愿意问你,就是怕你骗我,你前几日还说,至此以后再不会瞒我,如今你这话也是假的吗?” 徐中行此时完全慌了,刚刚骗她,也是下意识的反应,如今看她竟然已经红了眼,他心中更是慌乱,急忙上前来,手忙脚乱的想要拥住她,却被蒋明菀给推开了。 “你别抱我,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哄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竟也比不上一幅画吗?”一边说,眼泪也下来了。 前世今生,这件事就像是她心尖的一根刺,时时刻刻刺的她寝食难安,也将她和徐中行的夫妻关系刺的七零八落,现在只要想起来,她心里就心酸难忍。 徐中行看她哭了,急的冷汗都下来了,急忙道:“你听我说,那幅画,那幅画是我画的,我知道是我行事孟浪,可是我自打第一次见过你,就忘不了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不知不觉的就画出了那幅画,我也知道你一开始嫁给我的时候心中并不喜欢我,所以才不敢和你说,菀菀,你别哭。” 他说菀菀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可是蒋明菀却一下子愣住了,他说什么? 那幅画是她? 不可能啊! 当时她反复看了那画好几回,并不像她。 蒋明菀狐疑的看向徐中行,皱着眉道:“你说那幅画是我,可是我看着却不像。” 徐中行听了也是一愣,继而又松了口气,原来她不是怪他孟浪,而是以为那幅画是别的女子。 “那的确是你,当时我进京赶考,因为一点薄名,被你兄长邀请进府一叙,正好遇见你过来给你兄长送东西,你那日穿着一身浅红色的袄裙,只是我当时不敢细看你,因此才画的不像。”徐中行有些苦涩的说道。 蒋明菀都呆住了,眼泪要掉不掉的挂在脸上。 那人果真是她? 她心里瞬间闪现过一个身着浅青色儒衫的修长身影,她好似的确有这么一个印象,可是当时他站得远,自己也没看清楚,就没放在心上,这么多年,她都以为,那次在京城外踏青,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可若这是真的,那她这前世今生两辈子,到底是在纠结什么? 让她这么难受的一件事,到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般想着,她竟是越发委屈了,眼泪也越掉越多。 徐中行见了简直吓坏了,急忙将人抱进了怀里:“你别哭,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 听着他赔罪的话,蒋明菀却是哭的越厉害了。 徐中行头都大了,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先将人带进里屋,抱到榻上坐下,又自己亲自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 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蒋明菀心里的那点委屈这才消散了一些,她一边抽泣一边道:“这样的事儿你为何不早些说,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将画挂在书房里。” 一说起这个,徐中行也有些叹息,他将蒋明菀拥在怀里,柔声道:“那时我们刚成婚,我心里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可是有一天,我回了家,却听到你和丫鬟说,说之所以和我成婚,是看我这人话少事也少,可以与我相敬如宾,也少些事端,自此我便再不敢和你说这些话,只怕你厌了我。” 蒋明菀听着他这话,眼泪越发汹涌了,这话她什么时候说的,她都忘了,可是她怎么会说这话呢? 当年他们在京郊相遇,一切都和在梦里一样,少年郎一身青衣,侃侃而谈,哪怕当着那么多的人面,神色间也只有飞扬的神采,不见半分局促。 他回过头看她时,那双眸子更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心里,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也从未只是一眼,便就此沉沦。 当天她回了家,就做了决定,崔家子却不能嫁。 她行事虽然随性,可是这小半辈子,也就这件事做的石破天惊,父亲母亲连番到她跟前来劝,可是她都不听,后来她终于如愿以偿的退婚,如愿以偿的嫁给他。 她心里有多高兴,面上就不敢表现出来,她怕他知道了,就不把自己当回事了,更是因为小女儿家的那点羞涩和不安,想要表现的更加矜持大方一些。 当时她或许说过那话,可是那话里带着的别扭、欢喜、甜蜜,徐中行却并没有听出来。 她万万没想到,只是这样一句逞强的话,竟就成了她前世今生两辈子的梦魇。 蒋明菀脑子里嗡嗡响,整个人都在徐中行的怀里发软,下一刻,她突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只余耳边徐中行急促的呼唤声。 等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蒋明菀已经躺在了床上,床帐里一片昏暗。 她眨了眨眼,这才察觉到眼眶的干涩泛酸。 动了动喉咙,又觉得嗓子有些干哑。 蒋明菀皱了皱眉,抬了抬手,到底弄出了点动静。 下一刻,就传来海棠的声音:“太太可是醒了?” 蒋明菀忍着嗓子的不适,嗯了一声。 下一刻,床帐便被掀了起来,露出了海棠带着欣喜的脸:“太太,您总算是醒了。” 蒋明菀闭了闭眼,想起了自己晕过去之前的事儿,她淡淡道:“徐中行呢?” 海棠听到她这话,迟疑了片刻,终于道:“老爷守了您许久,后来是京里来了封信,福安过来问老爷该怎么办,老爷就出去吩咐福安事情了。” 正说着呢,蒋明菀就听到了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就知道是徐中行,也不和海棠再说话,迅速缩进被子里,转过身去不愿意看他。 徐中行在外头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立刻匆忙就往屋里走,结果一进来,便看见海棠有些尴尬的站在一边,而蒋明菀则是缩在被子里,背对着自己。 他心中叹息一声,对着海棠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海棠也不敢掺和这事儿,急忙就退下了。 等到海棠出去了,徐中行这才缓步走到榻前,坐在了床边,拍了拍被子,轻声道:“要一直躲着我吗?” 蒋明菀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她现在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徐中行,上一世的事情,再加上这一世的事情,她心中既有悔恨,又有怨恨,后悔自己怎么不问,怨他怎么不说。 可是这些话,她现在就算是说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根本不知道上一世他们俩最后到底成了什么样,也不会理解她此时的难受。 想到这儿,蒋明菀又忍不住流泪。 徐中行也听到了被子里的动静,他又叹了口气,柔声道:“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你别哭好不好?” 蒋明菀扭过头看了一眼,咬着牙道:“之前一句话都不说,如今倒是知道要和我好好说了,那我们合离好不好?” 徐中行的脸色立刻变了,一把拉住了蒋明菀的手:“别的都可以说,这个绝对不行!” 看着他疾言厉色的样子,蒋明菀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上辈子哪怕他们成了那样,她也没想过合离,更不必说这辈子了。 她面上顿时有些不自然,推了他一把,低声道:“你松手,弄疼我了。” 见她这态度,徐中行便知道她刚刚是在说气话,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上前将人抱进了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徐中行叹息道:“以后不许再说这话,气话也不成,之前的事儿是我不对,你要骂我要罚我我都由你,可是这话不许再说。” 蒋明菀狠狠的锤了他两下,带着哭腔道:“你现在就会和我说好听的,这话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啊!是不是我不问你,你就一辈子不说!” 徐中行松开她,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那时候听到你说的那番话,我当时就在想,我这辈子,这辈子,都不能让你看到这幅画,你不喜欢我,我可以承受,可是我承受不了你离开我,菀菀,对不起,我就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的人。” 蒋明菀满脸都是泪:“我说的那些话,我自己都不记得,无非就是丫鬟问起来了,故意装矜持才说的,你倒是将那话放在心上,我若是不喜欢,又怎么会嫁给你,你这个混账!” 徐中行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惊住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便一脸狂喜的将人拥进了怀里。 他手都在颤抖,语调沙哑的问:“你刚才说什么?你是说,是说……” 他后头的话也说不出来,仿佛说出来了,这个梦就醒了。 蒋明菀满脸是泪,但是手上却也紧紧的抱住了徐中行,她克制着汹涌的泪水,一字一句在他耳边轻语:“徐中行,你记住了,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嫁给你的。” 巨大的狂喜涌上徐中行的脑海,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的拥紧了怀里的人。 “我,我也喜欢你。”他语气颤抖的回应:“从我第一次见你时,便想要娶你回家。” 蒋明菀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顿时泪如雨下。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蒋明菀的眼睛已经肿的不能看了。 而徐中行这个混蛋却已经早早的去了衙门。 蒋明菀坐在梳妆台前,咬牙切齿的在心中痛骂他,但是镜子里的人,脸上却是掩不住的欢喜。 海棠在边上看着,心里也觉得疑惑。 昨个太太和老爷的情状,她着实有些看不懂,仿佛是吵了架,可是又仿佛不是。 看着像是太太闹了什么别扭,可是没一会儿呢,又都好了。 后来她进屋给太太打水净面,太太看着老爷的神情,那眼中的柔意掩也掩不住。 那这一遭到底是为什么呢? 海棠至今也想不明白。 可是她是个聪明的,便是不懂也不多问,只老老实实帮着太太梳好头,又找了找毛巾给太太敷眼睛,看着肿的不那么厉害了,这才上了脂粉,小心遮了遮。 蒋明菀看着等上完了妆之后,眼睛终于肿的不那么厉害了,这才放心。 她待会儿可还要见蓁姐儿呢,要是被蓁姐儿看出来问她,那才是难堪。 这一天蒋明菀都过得有些心不在焉。 昨天发生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她得到的信息也太多了,当时她只知道哭,今天才开始一点一点的将那些信息都掰开了揉碎了,一点一点的存进心里。 原来他第一次见她就喜欢她了,可是当时在京郊,他却表现的像是个没事人似得,和她哥哥谈笑风生,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当时还因为这个生了一场闷气呢。 后来她要悔婚,父亲母亲都不同意,她也终于从哥哥那儿打听到他并未婚配,也没有定亲,这才大着胆子在父亲跟前撒了谎,说他们二人早就私定终身。 当时她还担心自己撒的这个谎会很快被戳破,可是到最后父亲也没发现。 想到这儿,蒋明菀的思绪停滞了一瞬。 她父亲那样聪明的人,真的没有发现吗? 或许是早就发现了吧。 可是正好徐中行也对自己有心。 他昨晚和她说,当时崔公子的那些腌臜事是他捅出来的,还找了当时的首辅杨老大人保媒,这才让父亲将她嫁给他。 或许父亲也是看出来了他们两人是真的互相有意,这才没有戳穿。 想到这儿,蒋明菀不由脸上有些发热。 那当时父亲在她跟随徐中行前往延宁府时问的那句话,此时想起来就别有深意了。 他早知如此,是早知自己是真的舍不下他吧,而并非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蒋明菀越想心情越复杂,等想到上一世父亲去世前和她说的那些话,蒋明菀心里就更复杂了。 那时候父亲还在问她,你到底后不后悔,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好似楞了一下,然后看向父亲,依旧回答了一句话:“不后悔。” 作者有话说: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74节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25 19:17:57~2022-04-26 19:3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椿春春虫虫 10瓶;污里 6瓶;rainbow、秋月白 5瓶;7777777、?akit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度日 蒋明菀想着这些往事, 面上有时候笑,有时又露出怅然之色。 一边的海棠看了,心里忍不住嘀咕, 太太这是怎么了啊,没得魔怔了吧。 可是这话她却不敢说,想着前头来的信儿,期期艾艾的凑了上去,小心道:“太太,有帖子上门。” 蒋明菀这才从回忆中抽身,楞了一下, 有些好奇:“是谁家的帖子。” 这也怪不得她惊讶, 主要是她们来到明州府也没几日,除了知府夫人自己找上门之外,旁的人她都还没有交际过, 也不知道如今这个上门的到底是谁。 “是石家的帖子。”海棠道。 蒋明菀仔细一想,都想到了上回生日宴上的那个看起来精明外露的妇人。 她点了点头:“我当是谁, 原是她啊, 可说了有什么事吗?” 海棠笑着道:“还能有什么事, 无非就是上门和您攀交情,嘴上的话倒是说的好听,说是来给您请安呢。” 蒋明菀轻笑一声:“我们无亲无故的,和我请什么安, 不过她既然上门, 那也别拦着, 好歹也是明州府的第二大盐商, 我倒要称一称她的斤两。” 海棠笑着应了:“那奴婢这就去吩咐, 您接下帖子了?” 蒋明菀点了点头。 徐中行下午从衙门回来之后, 蒋明菀与他说了今儿的事儿,两人这会儿倒是蜜里调油似得,说句家常话都能带出情意绵绵的意思来。 徐中行拉着她的手坐到了罗汉床上,柔声道:“石家虽然说是明州府第二大盐商,但是其实处境却并不好,因为与第一大盐商的严家有旧怨,因此一直为这些盐商们排斥,他们既然想要接近你,你也不必排斥,或许从这儿也能打开一个缺口。” 蒋明菀知道,徐中行最近一直为了盐务的事儿操心,如今既然有这么一个机会,她自然也不会错过,笑着点了点头:“若是能帮到你,那就更好了。” 徐中行满眼温柔的看着她,语气柔和:“你若是不喜欢,也不必勉强自己,我总有办法的。” 这个蒋明菀当然相信,但是既然有捷径,又何必舍近求远呢,她笑着拉住了徐中行的手:“我哪里就这样娇贵了,老爷你就放心吧!” 两人说说笑笑好一会儿,徐中行这才去用膳,蒋明菀盯着他吃完了饭,两人又出去走了一圈消消食,如今这黏黏糊糊的劲儿,倒是比新婚时更甚了。 石家头一天送了帖子,第二天石大太太何氏就上了门。 何氏是个爽利的夫人,说起话来也是快人快语,三言两句的,就把自家交代了个干净。 当然了,她也不是个大傻子,说的都是家里的家长里短,关于生意上的事情是一点都没说。 而蒋明菀也借着这个机会,大致知道了石家家里的情形。 石老太爷石守宗生养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可以算得上是儿孙满堂了,不过这五个儿子里,又有两个是庶出,商户人家里,没有官家那般讲究,庶出的子孙,混的好的,也就是在家里当个管事,除非你有特别出众的才能。 而石家的这两个庶子明显十分平庸,如今早就被分了家,搬出了石家大宅,而剩下的三个嫡子,长子石存志接手了家里大部分的生意,如今是石家的当家人。 二儿子石存高分到了一个盐场,虽然远远不如大哥,但是小日子过得还可以,尤其是吃喝都在公中,盐场挣下的钱,倒是都净落下了,听着石大太太的口气,对这位二叔当是有些不满的。 至于小儿子石存远,却和两个哥哥不同,自小便有读书的天赋,老太爷倒也果决,拍板让小儿子专心读书,甚至花了大价钱请了大儒来给小儿子当先生,哪怕如今也没读出个什么名堂,但是只要一有功名,整个世家的门第也就彻底改了。 这样的大事儿,何氏倒是没什么抱怨的,从她的言语间也能听出,她的这个小叔子,倒也不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为人处世上应该也有独到之处。 蒋明菀把石家了解了个大概之后,何氏却没接着再说石家嫁出去的那三个姑娘。 蒋明菀倒是了解她为什么这样,毕竟石家嫡出的大小姐嫁给人做了妾,这在整个明州府都是有名的,甚至有人拿这个嘲笑石家卖女求荣。 何氏身为石家媳妇,自然不会自曝其短了。 索性蒋明菀也不计较这些,聊完了石家,就转而聊起了别的。 何氏把整个明州府的情形都和蒋明菀说了一遍。 蒋明菀这才知道,原来孙知府虽然看着和个弥勒佛一样,但是他在明州府经营多年,这满府上下,几乎都是孙知府一个人的一言堂。 根据她遮遮掩掩的话,上一任同知,就是因为被孙知府所不喜,这才被调离了明州府,听说是被调到了琼州做官去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心里倒是对这个孙知府更加重视了几分。 想来也是,孙知府上有袁家庇佑,自己又不是个蠢得,经营十几年,要是还不能将明州府经营好,姓袁的也不一定能容忍他。 两人说了一下府城的事儿,何氏又转着弯儿和她说起了各家后宅的事儿。 她说起来,就远不是孙夫人那样含含糊糊,不甚明了,好似整个明州府真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各个都是好人的桃花源了。 何氏重点说了一下孙知府内宅的事情:“我往常都听人说,孙夫人手段高明,竟是把知府大人的后宅管的铁桶一般,前段时间,知府大人出去应酬,仿佛是席间有人赠了他一个瘦马,知府大人高高兴兴的带回去,结果没两天,我就听人说,那瘦马竟是没了,听说是一不小心吃错了东西,烧了三天三夜,孙夫人当时还去了庙里给那妾祈福呢,结果也没留住,就这么去了。” “自打这,也就没人敢大张旗鼓的给知府府上送人了,得罪了知府夫人不说,还做了没用功。” 这话虽然说的轻飘飘的,但是其中的信息量却不少。 蒋明菀也是咋舌,那位孙夫人看着慈眉善目的,手段竟也是个狠的。 在京城的时候,她也曾听人说过别人家整治小妾的手段,但是这样明火执仗的把人治死也是少见。 可见这位孙夫人不仅狠,而且在孙知府心里的地位也不低,不然若是放到旁人家,突然治死了刚进门的小妾,不说夫妻关系不和,起码也得闹出点动静来。 可是何氏连那小妾怎么死都打探出来了,却没说孙知府后来的反应,可见是孙知府也没把这事儿当回事。 这般想着,蒋明菀心下一动,孙知府对孙夫人如此宽容,是不是这孙夫人身上也有些文章。 蒋明菀将这个念头按下,又笑着和何氏说起了旁的。 何氏一直坐到傍晚才离开,走的时候还道:“之前来的时候就听说贵府的公子读书好,小小年纪就能参加县试,可见是个聪慧的,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不过这明州府的情形却是一清二楚,日后夫人若是想要挑选书院,倒是可以问问我,我也能帮着夫人参谋参谋。” 蒋明菀笑着点头:“若是有那一日,必不会忘了你的。” 合适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送走了何氏,海棠忍不住道:“太太,没想到那个孙夫人手段竟然如此狠辣。” 蒋明菀点了点头:“我也没料到,不过这件事咱们也只是听旁人说了,自己倒是一点消息来源都没有,既然来了新地方,也不能就当个聋子哑巴,你找前头的福安商量一下,物色上几个妥当的人,最好能在府城最热闹的地方开个茶馆或是酒楼,一方面是能生些进项,一方面也可打探消息,钱不是问题,地方一定要选好,人也要妥当的。” 海棠笑着点头:“奴婢记住了。” 看着海棠出去,蒋明菀眯了眯眼,如今解决了家里的事情,外头的事儿,也该好好理一理了。 晚上徐中行回来,蒋明菀和他说了今儿的事儿,徐中行听了点了点头:“虽说有些交浅言深,但是也可以看出来,石家在孙知府治下过得并不好,她如此与你示好,想来也是存了心思在里头的。” 蒋明菀听了这话只是一笑:“不管她存什么心,既然能为我们所用那就是好的。” 徐中行点了点头:“你处置的十分妥当,孙知府那边你不必操心,自有我盯着,至于孙夫人,我倒是听了个说法,孙夫人的父亲虽然只是一个御史,却是袁成壁麾下的一条好狗,也也很得袁成壁的看重,因此孙知府才会高看孙夫人一眼。” 蒋明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仔细思索了一番,轻声道:“若是如此,倒是可以在孙夫人身上使使劲,或许能打探出来袁成壁的消息。” 但是徐中行听了这话,却只是拉住了她的手,温声道:“这些你都不必操心,我自有分寸,我只盼着你高高兴兴的就好。” 蒋明菀听着这话脸有些热,心里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就知道说些好听的。 两人说完了话,就一起去用膳了,日子也一天天过去。 蒋明菀掰着指头算日子,扬哥儿也该到老家了,也不知道这一路上可都还好,县试又准备的如何了。 她问徐中行,徐中行便说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操心。 蒋明菀气的直掐他,他却只是搂着她笑。 蒋明菀看他这样,也忍不住笑了。 眼看着天一日日冷了起来,京城的信又一次来了。 上次蒋明菀定下蓁姐儿婚事的心思之后,就给京里去了信,婉拒了母亲的提议,并把自己和徐中行的考量都写在了信上。 如今一两个月过去,信总算又回来了。 还是蒋明菀母亲亲自写的信,蒋明菀拆开读了一下,心里不由一暖。 母亲并未因为她没选宁哥儿而生气,反倒是同意了她的观点,同时也为蓁姐儿担忧,她在京城,听到袁家子的恶名更多,并且还告诉他,袁同徽的夫人,前几日一病没了,外头都传,是被袁同徽给磋磨死的。 家里小妾一个接着一个往进抬,也从不给自家夫人什么脸面,那女子说是病死,其实还不如说是被袁同徽给气死的。 蒋明菀听着这些也有些唏嘘,虽然不认识袁同徽的夫人,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同情在的。 后面蒋太太又和她说了自己的行事。 在接到蒋明菀的信之后,蒋太太就找机会和沈家那位太夫人搭上了话,三两句说到了自家孩子的婚事,没想到沈家的太夫人也是发愁,高不成低不就的,那小子也快十八了,家里人都快愁死了。 结果一听蒋太太说自己的外孙女,那位太夫人竟然是十分满意,直说读书人家的闺女好,若是能成,也是他们家哥儿的福气。 蒋太太将这个过程仔细都写进了信里,蒋明菀看了有些哭笑不得,知道母亲是为了让自己高兴的,但是那位太夫人之所以会这么说,只怕也是客气居多。 不过不管是真心还是客气,既然应下了,那这事儿也成了一半。 蒋明菀放下了心,转头找了徐中行说,徐中行也点了点头:“蓁姐儿这样的姑娘,他们要是不愿意才是怪了。” 蒋明菀看他理所应当的样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笑着道:“老爷倒是底气足,我却是不如老爷,这几日都为了这个悬着心呢!” 徐中行却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你怕什么,咱们家的闺女还能嫁不出去吗?便是没了这个,也有更好的。” 蒋明菀倒是同意这个,跟着也笑了出来。 说完了蓁姐儿的婚事,蒋明菀又好奇的问起了旁的:“我见着京里好似也有信给你,可是我父亲给你的信?出了什么事?” 徐中行斟酌了一下,到底没敢撒谎,只道:“不是你父亲,是旁的人,也没出什么事,只是和我说了下京里的情形,袁成壁到底还是拿到了春闱主考官的位置。” 蒋明菀听了忍不住皱起了眉,她倒是没心思去追究那个旁的人到底是谁,而是思考起了后头那半句话。 按理来说,当上首辅之后,为了避嫌,大多都是不兼任春闱主考官的。 因为这个主考官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是其中却有个最浅显的政治逻辑在里头,你当了主考官,便是这一届所有考生的座师。 在文官系统里,师生名分可是最要紧不过的伦理关系。 因此春闱主考官也是文官们用来拉拢人脉最重要的方式,袁成壁在当上首辅之前,一直阴差阳错没有当过春闱主考官,没想到这次到底让他如了愿。 蒋明菀心中情绪十分复杂,但是她知道徐中行肯定更不高兴,她忍不住劝慰:“你也别担心,不过是一届春闱的主考官,他得意不了多久的。”、 虽然这话说起来也是实话,可是此时听着,却难免显得有些苍白。 但是徐中行听了这话之后,却轻声笑了:“夫人不必安慰我,这件事我早有预料,因此也并不失望。” 蒋明菀这才松了口气。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75节 面上露出一丝浅笑:“你能想开就好。” 徐中行看她这样紧张自己,心里也十分熨帖,这是他在之前,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没想到如今竟然真的实现了。 眼看着快到了年底,蒋明菀一边操心回了老家的儿子,一边准备着过年,知府府上却又传来了信,知府家的小姐过几日下定,年后成婚。 蒋明菀听了都愣住了,前段时间才听说刚刚定亲,如今这么快就要过门了吗?这日子过得可真够快的。 但是既然日子已经定下了,他们也就得准备起来,毕竟知府嫁女儿,便是面子功夫,那也得做一做。 不过蒋明菀也是这会儿了,才开始打听婷姐儿定亲的人家,结果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 要说巧也有些太巧了,那个人选竟然就是文家。 再问是文家的哪个公子,不必说,竟真就是当时巡抚大人家那位小姐定亲的嫡长公子。 蒋明菀皱了皱眉,按理来说,孙知府和袁家的关系这样亲近,不会不知道那位文公子的传闻,但是即便如此,也敢把闺女嫁进去,着实让人费解。 不过再想想京中是其他人家的情形,蒋明菀倒也理解了。 这世上有爱护子女的父母,也就有把子女当成工具利用的父母,文家家主官位不低,又是世家,又与袁成壁亲近,这样的人家,想来在孙知府心中,也足够舍出去一个女儿了吧。 想到这些,蒋明菀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和在延宁府时做些什么了,毕竟都已经下了大定了,再做什么都是徒劳,而且百分百没有任何效果。 自己又何必上赶着得罪人呢。 很快就到了大定那日,蒋明菀带着礼物自己独个上门了,并没有带蓁姐儿。 孙夫人今儿可是春风得意,满脸都是笑,哪怕是见着蒋明菀上门,这份欣喜也没少一点,笑着将人迎进屋,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今儿你能上门,我心里不知多高兴,你好歹且坐着,我去去就来。” 蒋明菀也笑着与她客气:“夫人不必挂念我,今儿是婷姐儿的喜事,夫人自去忙就好。” 孙夫人这才笑着离开了。 看着这一屋子的高朋满座,蒋明菀心里却不由有些复杂,这样一幢亲事,真的能算得上好亲吗? 可是看着孙家上下都如此喜庆,她便是有什么话,也只能藏在心底。 文家那位少爷虽然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但是文家到底是个体面的大户人家,这次的过定,场面那是做的足足的。 定礼一抬又一抬的抬进门,孙夫人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都是夸得,夸这幢亲事结的好,夸孙夫人有眼光。 蒋明菀也是这一回,见到了孙家的其他人。 那是孙家的大小姐,也就是孙夫人嫡亲的大闺女。 她嫁给了本地一个举子,当年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可是如今蹉跎多年,却依旧没中,孙大小姐也跟着看着沧桑了许多,不过二十岁出头的人,如今看着却好似比蒋明菀还要老。 她为人倒是很和善,哪怕是知道蒋明菀的身份,也是温声细语的,十分客气。 不过蒋明菀看着她好似没什么谈兴,眼睛一直盯着坐在上座的孙夫人,好似有什么话要找她说。 蒋明菀见状也就不拉着她说话了,转而又和一边的石家大太太说起了话。 孙大小姐见状,心下也是松了口气,她看着母亲那边热闹的差不多了,便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蒋明菀看着她走到孙夫人跟前,低头说了几句什么,孙夫人面上微微变色,皱了皱眉,找了借口,拉着孙大小姐去了后头。 一边的何氏看她关心那边,笑着道:“只怕是又来找孙夫人借钱入京赶考呢,罗举人年年考年年不中,也是苦了罗家娘子了。” 蒋明菀皱了皱眉,一个举人,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沦落到借钱赶考的地步吧。 或者说,这也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孙小姐回娘家,更重要的事儿,还是要落在科举考试这件事上。 毕竟今年可是袁成壁当主考官,旁人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儿,孙大小姐能不知道吗? 蒋明菀心中顿时了然,不过也没多话,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旁的。 何氏见着蒋明菀不愿意多说这个,也不多言,跟着附和了起来。 而那边的孙家后厅,孙夫人正一脸怒其不争的教训女儿:“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还有没有一点点主见了!我养育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这般给旁人当牛做马吗?” 孙小姐被说的直哭:“母亲,明年是相公最好的一次机会了,我知道您气我不争气,可是我再没心气,也不想总看着他一直在举人的功名上蹉跎。” 孙夫人听着这话,心里也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想让你风风光光的当上官家太太,可是你这个性子,若是让你进了那高门大户,只怕不出几个月,骨头都给人吃干抹尽了,罗定邦旁的本事没有,这个眼力见倒是比旁人强些,也知道这回的机会不能错过。” 说到后半段,孙夫人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说完运了运气,勉强压下了心中的火气:“行了,你回去吧,回去之后告诉他,这回要好好准备,若是还是不成,那就直接去吏部报道,谋个差事,也好过当一辈子白身!” 孙大小姐一边擦眼泪一边应了,口中却道:“母亲放心,只要家里帮忙,定邦这回一定能中的。” 听着这话,孙夫人更气了。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26 19:34:01~2022-04-27 20:0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031844 6瓶;污里、253866、34782876、忙碌中的陀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唏嘘 孙家的喜事热热闹闹的结束了, 蒋明菀也回了家。 是徐中行来接的她,今儿徐中行去完衙门之后,也去了知府府上上礼, 正好接蒋明菀一起回家。 两人一起回了家,蒋明菀便和他说了今儿看见的事儿。 徐中行听了倒也没惊讶,想了想道:“孙知府的大女婿罗定邦,今年定是要进京赶考的,今年又是袁成壁当主考官,想来是为了这事儿。” 蒋明菀也觉得如此,她思索了一下道:“既能考到举人的功名, 想来罗定邦也不是个傻得, 跑跑官疏通关系或许可以,但是想让袁家为他火中取栗,科举舞弊, 只怕是万万不能的。” 徐中行笑了笑:“且看他们怎么行事就是了。” 蒋明菀也点了点头,虽然她是这么个想头, 但是以袁同徽的胆大包天, 还真指不定做出什么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 年节也眼看快到了。 而玉兰和平安也终于回来了。 他们是腊月十五那天回来的。 蒋明菀知道后,急忙将人招到了跟前问话。 好几个月不见,玉兰倒是看着比以往更爽利了些,她满脸是笑的给蒋明菀回禀:“那宅子卖给了一个来延宁府做生意的行商, 那家人也是个讲究的, 当是不会糟践了那宅子, 还有留下来的下人, 也都慢慢遣散了, 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听着玉兰有条不紊的说话, 蒋明菀倒是觉得这段时间的经历,倒是让玉兰更能担得起事儿了。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有老爷吩咐你们采买的仆役可都得了?” 玉兰笑着点头:“老爷吩咐的事儿,平安记得牢着呢,一路都在仔细挑选,尽够了。” 蒋明菀点点头,如此也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了。 “好,这次的差事办得好,待会儿去外头账上领五十两赏钱。”蒋明菀笑着让海棠将一个五十两的对牌给了玉兰。 玉兰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都是给太太办差,哪里用得着赏钱呢。” 蒋明菀笑着道:“办得好自然该给赏钱,你拿着就是。” 玉兰这才收下。 等两人说完正事之后,玉兰一看蒋明菀跟前,却突然有些诧异:“太太,石榴怎么不在?” 海棠在一边给玉兰疯狂使眼色,但是到底没能拦住这句话。 不过蒋明菀听了却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我看她是个伶俐的,待在我跟前倒是埋没了,因此让她去厨房当差了。” 玉兰又不是傻子,一听这话就知道里头有故事,再加上海棠的眼色,她便也不敢再多问了,只笑着道:“太太想的周全。” 说完又顿了顿:“不过如今太太跟前倒是缺了人伺候,这次府上进人,太太可要挑几个进来?” 蒋明菀点点头:“自然要的,不过也不着急,等教好了规矩再说。” 玉兰笑着点头。 玉兰和平安回来之后,蒋明菀手头能用的人手也就没那么拮据了。 年节置办的节奏也比之前快了许多,很快就采买好了年货,又赶在腊月二十八之前裁好了新衣,给各处分发了下去。 一时之间,整个徐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 其中又以厨房最热闹。 这几日年货肉菜流水一样的搬进来,管着厨房的婆子一张老脸都笑开了花。 可是同样在厨房的石榴却一点都不高兴。 她虽说也是个管事的,但是到底年纪轻经验浅,后厨那些人,没有一个服她的,管着厨房的婆子也防备她,而她自己也软不下身段来拉拢这些人,因此她一时之间倒是成了后厨的众矢之的了,日子过得十分没滋味。 眼看着今儿发了新衣裳,她也去领了一身回来,等到的时候才发现,只剩下一些颜色素净,花色普通的料子了,石榴心里越发心酸。 她在太太跟前伺候的时候,何尝穿过这样的料子,哪次赏赐下来,不得她先挑,可是到了如今,却只能捡人家挑剩下的。 石榴顿时有些心灰意冷,随意挑了一件,便转身回了厨房。 结果刚走到厨房门口,却看见玉兰站在那儿正和厨房的管事婆子说话。 见着她来了,玉兰的眼神像是刀一样看了过来。 石榴心里咯噔一下。 若说在这家里她最怕谁,那一定是玉兰了。 当年带她学规矩的就是玉兰,她也早就领教过玉兰嘴皮子的厉害了。 石榴一时间有些期期艾艾,不敢走上前去。 但是她不敢上前,玉兰却不会放过她,她冷笑着走了过来,冷声道:“好啊,我不过才几日不见你,你胆子倒是比往常大了许多,什么样没皮没脸的主意也敢打了!” 石榴听她这么直楞楞的捅出来,脸霎时间涨得通红,急忙结结巴巴的遮掩:“玉,玉兰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竟是听不懂了。” 玉兰看着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冷笑,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到底不好把话说开,只冷冷道:“我不管你听得懂听不懂,我只一句话,你若是再敢起什么心思,我可不比太太慈悲,到时你就不是今日的处境了!” 说完也不理会她,转身就走。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76节 石榴站在原处浑身发冷,她知道,玉兰既然能说出这话,那就定然做得到。 她忍不住咬了咬唇,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却见几个小丫鬟正凑在厨房门边上往这边张望,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石榴心中一时间有些羞恼,自己这几日已经足够老实的了,她竟要把自己逼死不成吗? 蒋明菀自然是不知道底下丫鬟的这些口舌,她现在正在忙着准备年节呢。 一直等到大年三十那天,整个徐府都热闹了起来,上门拜年的人不少,蒋明菀基本上是收了一整天的礼,见了一整天的人,笑的腮帮子都痛了。 等送走了最后一个拜年的人,蒋明菀自己都松了口气。 在一边帮着蒋明菀招待的蓁姐儿忍不住笑:“家里来的人倒是比往常多了许多。” 蒋明菀没说话,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等到日后徐中行当上首辅,每日在徐家门口排着队见徐中行的人都不知多少,甚至那时候需要让她这样应酬的都没有几个了。 不过这话现在说出来却有些不合适,因此蒋明菀只是柔声道:“日后你若是出嫁了,也需要如此交际,如今还需要多学学才是。” 蓁姐儿笑着点头。 等招待完了拜年的人,蒋明菀和徐中行也去了知府门上给知府拜年。 因为是年节下,哪怕是再大的深仇大怨,大家也都是笑脸迎人。 因此这次去拜年的过程还是很顺利的,不过上知府门上的,自然要比上徐家门上的人更多一些,哪怕徐中行的身份摆在那儿,也等了一会儿才见着人,说了几句吉祥话,便也匆匆出来了。 等回了家,蒋明菀才算是彻底放松,洗漱了一下,只等着晚上的年夜饭了。 这一晚的年夜饭,还是徐家人头一次没有扬哥儿参加的年夜宴。 从蓁姐儿到蒋明菀兴致都有些不大高,倒是徐中行并不放在心上,还在安慰蒋明菀:“他到底也是个大人了,日后读书科举,外出做官,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你也不必操心他,家里还有母亲和大哥他们,不会让他受罪的。” 蒋明菀有些哭笑不得,她当然不是担心儿子受罪,她只是有些想他了,不过被徐中行这么一说,原本有些沉重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几人坐在一处守岁说话,等到了时间,又看着家里的仆役放了爆竹烟花,这才各自回房歇息。 蓁姐儿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蒋明菀让海棠将人送了回去。 而她与徐中行,自然是回了正房,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夜色里,只觉得格外的安心。 年节过去之后,很快明州府又热闹了起来。 正月十五之后,徐中行也开始办公了,蒋明菀算着时间,县试应当是在二月,这样算着也没几日了。 她操心着扬哥儿县试的成绩,便在二月二那日,带着蓁姐儿去了庙里拜神。 那天正好也是庙会,庙里格外热闹,蓁姐儿饶有兴致的让丫鬟买了个画了嫦娥的糖画,蒋明菀也没拦着,她也就这几日能松快松快了,等和沈家的亲事定了,日后行事可就没有姑娘时这样自由自在了。 等拜完了神出来,正好遇上了孙夫人,没想到她今儿竟也来拜神,两人站着说了会话,看着孙夫人一脸的高兴,蒋明菀多嘴问了一句:“夫人这样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 孙夫人一听人问,立刻就喜滋滋的回应:“哎呀,是我们婷姐儿的婚期定了,我想着这样的大事儿,到底该来庙里拜拜菩萨。” 蒋明菀听了笑着点点头:“确实该来,咦?怎么不见婷姐儿?” 孙夫人笑了笑道:“婚期都定下了,自然不好再出来,正在家里绣嫁妆呢,我们婷姐儿心细,虽说家里针线上的人都不少,可是她总觉得自己绣了才是一片心意。” 蒋明菀笑着点点头:“婷姐儿的手巧,女红也是极好的。” 孙夫人听着这吹捧的话,心里也舒坦,想着看着蒋明菀的态度,上回那事儿也该过去了,便试探道:“你上次与我说你们也开始给蓁姐儿说人家了,如今可定下了?” 蒋明菀看出来了她打探的意思,面上神色冷了冷,不过嘴上还是回了一句:“差不多定下了,等到时婚事成了,一定请夫人上门吃酒。” 孙夫人看她嘴这样严,又好似生了气,便也不敢再多问了,只能笑着点头:“好好好,我就等着吃蓁姐儿的喜酒了。” 说完又拉着蓁姐儿的手夸了一通。 蓁姐儿却只是红着脸低着头,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孙夫人眼见着这母女俩都难对付,也不浪费时间了,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看着孙夫人离开,蒋明菀微微蹙了蹙眉,看起来这桩婚事是真的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她叹了口气,别人家的事儿,她想管也管不着,说着就牵着蓁姐儿的手进了庙里。 两人在菩萨面前上了香又许了愿,还给庙里添了香油钱,这才出来。 等上了马车,蓁姐儿忍不住道:“我看母亲对孙小姐的婚事似有疑虑,可是这里头有什么事儿?” 蒋明菀看着女儿如此敏锐,心中也很欣慰,笑着道:“你如今大了,也不怕告诉你,那个文家,虽然外头看着好,但是内里只怕也是一团糟污,那个文公子,是个十分暴戾的人,之前就已经害死了几个通房,在京城的名声十分不好。” 蓁姐儿一听这话脸都白了:“这样的人家,为何孙夫人还愿意嫁孙小姐过去?可是不知道这里头的缘故?” 蒋明菀冷笑一声:“孙夫人娘家是京城的人,孙知府更是袁成壁门下之人,咱们都知道的事儿,他们能不知道?想来也不过是看重文家的权势名声罢了,这样的事儿在哪儿都是有的。” 蓁姐儿自然明白这一点,她只是心里难免有些感伤,这世上竟也有如此的父母。 看着女儿神情低落,蒋明菀也能想到她心中想法,忍不住安慰:“我告诉你这话,也是要你知道,这世上人心叵测,哪怕是最近亲的一家子,哪怕是骨肉亲情,该牺牲的时候还是不会手软,你日后入了沈家,那家的情势更加复杂,你这孩子自小就没见过那些大家族的龃龉,虽则聪慧,却少了几分果决,你需得记住我一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听着母亲的谆谆教导,蓁姐儿的眼神也变得坚毅了几分,她重重点了点头,轻声道:“母亲您放心,我都记下了。” 蒋明菀疼爱的抚了抚女儿的头发,心里只盼着,女儿日后的生活都能平平顺顺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很快也过了扬哥儿县试的日子,县试当天,倒是把蒋明菀自己紧张的不行,一天都没安下心来。 等到终于熬到考试结束,蒋明菀又一日日的盼着老家的消息。 徐中行看她操心,便找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 “知府千金的婚事定在了三月,你也需得准备起来了,到时候只怕场面不小。” 蒋明菀这才回过神来,倒是把这事儿差点忘了。 她点了点头,的确得准备起来了。 首先这个贺礼就是一个大问题,轻不得重不得,轻了显得用心不诚,重了又难免喧宾夺主让人揣测用心。 因此蒋明菀明里暗里搜集了其他人家的贺礼情况,然后略微加重了一两分备好,这才算将这事儿安置妥当。 等到正日子到了,徐家一家人这才上门道贺。 这次就不能不带蓁姐儿了,不然就显得有些失礼了,而且蒋明菀也不觉得孙夫人在自己女儿的婚礼上,还有心操心旁人的婚事。 等去的时候,孙夫人果然忙碌,她今儿穿了一身枣红色的衣裳,看着格外的喜庆。 蒋明菀身为同知夫人,自然坐在上席,坐在她跟前的不是下属官员的夫人,便是明州府有名的士绅人家的太太。 大家伙对她都很客气,对蓁姐儿更是交口称赞,仿佛是她们见过的最出众的闺秀。 这些夸赞蒋明菀自然都面带微笑的一一笑纳了,只是心里却并不当真,这些人嘴上说的好听,可是徐中行来了明州这么久,这些人也没少在背后使绊子。 她们坐了没一会儿,便又被孙夫人叫去了屋里看新娘子。 蒋明菀这也是终于看到了穿着嫁衣的婷姐儿。 比往常明艳了一些,那一身嫁衣也十分精致,看得出来绣的十分用心。 蒋明菀想着孙夫人在庙里和她说过的那番话,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即便婷姐儿是怀着功利之心盼着这桩婚事,可是这份小女孩的心思却是不作假的,也不知她成婚之后,看到那个丈夫,又会如何想? 蒋明菀心中忍不住生出了同情之心,眼看着大家都说过了吉祥话,终于轮到了她,她停滞了一瞬,这才接着道:“愿你能保重自身,岁岁无忧。” 却是没说什么百年好合之类的空话。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孙夫人的眼神却忍不住闪烁了一下,然后立刻笑着出来转移了话题:“还是徐夫人疼我们婷姐儿。” 这话一说,大家也跟着应和,婷姐儿也不知听没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只是红着脸抿着唇笑。 大家伙坐了没一会儿,吉时也到了,男方接人的轿子已经到了门外。 孙家的大公子进门来背妹妹上花轿,蒋明菀他们这些夫人们也站在一边看热闹。 眼看着婷姐儿被一步步背了出去,蒋明菀叹了口气,却到底再没说一句话了。 等到事情结束,大家热热闹闹的往前厅去坐席的时候,孙夫人却拉住了蒋明菀的手,她笑着道:“今儿夫人说的那番祝愿的话倒是有趣。” 蒋明菀神色淡淡:“夫人能听懂便好。” 孙夫人只是一笑:“我却是有些听不懂的,我们婷姐儿生在书香门第,如今又嫁入高门世家,这辈子都是平平顺顺的,又哪里需要保重呢?” 蒋明菀听着这话面上露出一丝厌恶,压低了声音道:“我不信夫人不知道那些传言。” 孙夫人却是嗤笑一声:“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再说了,便是真有其事,那些人又怎么能和我的婷姐儿相比,她可是文家八抬大轿抬进大门的。” 蒋明菀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最后只能沉默着看着她走远。 这世上,果真是有被荣华富贵迷了眼的人啊! 参加完婚宴之后,蒋明菀整个人有些疲惫,坐在车上,也是半阖着眼不说话。 一边的蓁姐儿见了,欲言又止好几次,都没能说出口。 倒是一起来的徐中行直接开口道:“你也别觉得难受,哪怕日后有什么,也是他们自作自受,与你无关。” 蒋明菀苦笑一声:“我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我年纪越大倒是越发不懂了,荣华富贵就有这么好,哪怕知道是火坑也要跳?” 徐中行沉默了片刻,终于道:“这世上之人,各有各的想法,在你心中重要的东西,或许旁人根本不看重。” 蒋明菀听了叹了口气:“老爷说的很是,倒是我自以为是了。” 一边的蓁姐儿却在此时笑着道:“是母亲心善,见不得人受苦罢了。” 蒋明菀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她真的心善,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婷姐儿嫁进文家了,说到底,她也是个自私的人啊。 孙知府嫁女的事儿,着实在明州府热闹了几天,等到文家的大船拉走了新娘子和几船的嫁妆,这份热闹也终于停歇了下来。 石家太太上门和蒋明菀说话,也说起了孙家的事儿。 “年前罗举人上京赶考,家里只留了罗娘子和罗老太太,结果还没出正月,老太太就病了,急的罗娘子跑回娘家求救,孙知府差人去省城请了个大夫回来,这才稳住了罗老太太的病情,但是外头也在传,那老太太眼看着只怕也没几天了,罗娘子也是命苦,就算这回罗举人中了,只怕也得回来丁忧呢。” 蒋明菀听着这些闲话也觉得有趣,温声道:“便是丁忧也不妨事,等日后起复,有罗知府在,还怕跑不到官?” 何氏笑着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只要有了功名,旁的倒是都是小事了。” 说着这些,何氏又说起了自家:“说来也是托了徐同知的福,今年我们家的拿到的盐引倒是比往年多了几分,我们家老爷叫我一定要上门谢过夫人和同知大人。” 蒋明菀却没接这个茬,只淡淡道:“也是你们家本分经营,得了该得的罢了,倒是与我家老爷无关。” 何氏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说起来容易,但是有时候就是这个得到该得的的东西格外艰难,总会生出这样或那样的名目,克扣一些。 可是这个徐同知却和往常那些官不同,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并不克扣,也并不徇私。 何氏在明州府也生活了这么多年了,这样的官还是第一回 见。 她心中忍不住感叹,若是徐同知能一直在明州府当官该多好,石家也能过几日安生日子。 可是她打心底也明白,若是顶不过孙知府的手段,便是这个愿望也很难。 两人说了会儿话,外头突然有人传信,老家来信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77节 蒋明菀神色一振,急忙叫送信人进来。 何氏看着蒋明菀神色,也知道当是有大事发生,也不敢多留,起身就要告辞。 蒋明菀没留她,让海棠送了人出去。 何氏正往出走呢,送信的人正好进来,蒋明菀急的急忙走上前去,一把接过信,拆开一看,原本提在半空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扬哥儿县试中了。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27 20:07:27~2022-04-28 20:1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叮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儿女 扬哥儿县试中了, 这在徐家来说,算是个大事儿,但是也算不得太大。 毕竟只是个县试, 等过了府试才能勉强得个童生的名号,想要得到秀才功名,还得过院试。 可是即便如此,蒋明菀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将徐家上下大大赏赐了一番。 她把扬哥儿那封信看了又看,看着信上儿子的字,说他考了县试第一, 洋洋得意的劲儿, 几乎透过纸张传递出来。 蒋明菀几乎都能想到儿子此时的神态,她忍不住笑了笑。 一边的蓁姐儿看着母亲笑,也笑着道:“如今弟弟县试过了, 母亲也能放心了吧?” 蒋明菀笑了笑:“千山万水的也算是走出去一里地了,科考日后的路还长着呢, 我也盼着他顺顺利利的。” 上辈子儿子别说县试了, 在家里读书, 若是太过用功都会撑不住。 她每每看到都会心疼,如今看着他终于能一展抱负,自己当然是为他感到高兴的。 徐中行从衙门回来之后,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什么, 但是蒋明菀知道, 他也是高兴的, 甚至用晚膳的时候, 都忍不住说了一句:“他这次还算争气, 只是日后府试和院试却不会和县试这般简单。” 蒋明菀看他一脸淡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老爷夸他就夸他,何必说这些没影的事儿。” 徐中行叹了口气:“这话虽然听着败兴,却是实话,他日后的路还长着呢。” 蒋明菀没想到他竟然说了和自己一样的话,也忍不住露出笑来,柔声道:“长就一步一步慢慢走,老爷不是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听蒋明菀说这个,徐中行却露出了回忆的神色,许久才道:“我当时可比他要苦多了。” 只这一句话,却并没有说有什么苦处。 可是一边的蒋明菀听了心里却有些心酸,如今他们这样好,她都不敢去想之前徐中行都吃了什么苦,越想心里越难受,她忍不住低声道:“若是我早些认识老爷就好了。” 徐中行却笑了,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又胡说了,若是你认识那时候的我,肯定是不会喜欢我的。” 蒋明菀却不服气:“你怎么说的这样肯定,像你这样出众的人,哪怕是再年轻的时候,也肯定依旧出众。” 徐中行听着这些,笑着抱住了蒋明菀,却没有说话。 她只怕是不能想象贫穷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不是文人诗词中的田园牧歌,更并非穿得简朴些,吃的简单些,而是从里到外都透出的绝望和麻木。 他也是在考中秀才之后,家中的情形宽裕了一些,才开始知道什么叫体面,知道什么叫礼。 管子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这话着实一点都不错。 可是这些往事他一点也不想让她知道,知道了她又该难受了。 想到这儿徐中行叹了口气,心中无数次庆幸,他在最迷茫的幼年时期遇到了恩师,否则如今的他,又不知是何等面目呢? 家里大公子中了县试,徐家上下都热闹了一回,石榴虽然在厨房做事,却也得了赏。 可是她拿着这赏银,心里却越发不甘了。 太太的孩子,不过是中了县试,就能这样大肆庆祝,而自己呢,如今都是这个处境,更不必提日后的孩子,或许能在徐家谋个差事也是祖宗保佑了吧。 想到这些石榴就越发心酸。 她之前在乡下的时候,没什么见识,只觉得村里的地主便是最体面的人,后来家里拮据,她被卖到了徐家做仆人,她这才开了眼界,知道了什么才是富贵。 一开始她也是没那种心思的,可是一日日待在太太跟前,一日日看着太太和老爷的恩爱,那种念头便止不住的涌上来。 想到这些,石榴心中越发苦涩。 难道她真的错了? 石榴坐在自己窗外,望着外头的月亮,心里越发迷茫了。 正在此时,和自己住在一个屋的婆子突然推门走了进来,见她坐在窗边看月亮,笑着道:“石榴姑娘,大晚上的不休息坐在这儿做什么啊?” 自打上次玉兰来过一回之后,厨房的人对她越发排斥,还有许多人在背后说她的小话,如今也就这个婆子对她亲近些,因此听到她问话,石榴也没生气,勉强笑了笑道:“有些想家了。” 那婆子一听笑了:“姑娘是延宁府的人吧?” 石榴点了点头。 婆子叹了口气:“背井离乡的来到咱们明州府,的确也是不容易,不过姑娘也别难受,我觉得太太总会记起姑娘的好,叫姑娘回去的。” 石榴苦笑一声:“王妈妈,不必和我开玩笑了,若是太太有心让我回去,也不会这么久都没音信了。” 王婆子听出了她话里的抱怨,神色一转,走到桌前倒了一碗水,端过去递给了石榴:“姑娘也别灰心,不回去就不回去,厨房的差事也是一桩肥差,日子凑活凑活总能过。” 石榴抿了抿唇没说话,她能舍下父母兄弟,不远万里跟过来,为的可不是凑活过日子。 可是这话却和一个婆子说不着。 看着石榴不说话,那婆子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嘴:“看我这话多,姑娘自是和我们这样的人不同,姑娘这般长相身段,又在夫人跟前待过,见过大世面,自是眼界比我要宽。” 石榴听着这话里仿佛带着揶揄,面上也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唇道:“妈妈这话说重了,我也没旁的想法,只想着能攒些钱,赎身出去,嫁个正经的读书人便罢了。” 这当然不是她的真实想法,可是对外人却也只能这么说了。 那婆子听着这话暗笑,这眼界可不是一般的高,不过也好,眼界若是不高,也不会被太太撵到厨房来。 “石榴姑娘这心思我老婆子知道了,不瞒石榴姑娘说,我虽然看着没什么本事,但是在外头认识的人却不少,日后若是有合适的,定然第一个说给你。” 听着那婆子热情的话,石榴心中却有些淡淡,暗想她一个婆子,能认识什么正经人,不过还是勉强笑着应付了过去,心中却在斟酌,自己日后到底要怎么办? 而蒋明菀这边,扬哥儿虽然已经中了县试,可是后面的府试正好连着,就在四月,后头还有院试,那倒是要等到明年了,徐中行的意思是既然回去了,就一口气都考完再回来。 蒋明菀虽然心中想儿子,却也不会在这种大事儿上扯徐中行后腿,因此到底还是答应了,只是这几日都在张罗着给儿子送些衣裳吃食回去。 这一忙就是好几天,等终于派了人将东西送出去,这头石家大太太何氏又上门来找她说话了。 石太太带回了最新关于知府家的消息,知府的大女婿,罗举人,考中进士了。 虽然正经的官方文书还没下来,但是石家是商户,南来北往的消息比这些官家的可快多了,因此石家第一时间得了消息,就来说给蒋明菀听了。 这回明州府总共考上了三个,还有一个在二甲前列,如此功劳,看起来今年孙知府的考评又是上等了。 何氏一边说,语气却有些泛酸。 她小叔子蹉跎了这么多年,老爷子终于忍不得了,在年初的时候,托人给买了个监生的名头,送进京读书去了。 他们家这般情形,罗家却是这样的好事儿,她心里自然不平。 蒋明菀听了却毫不惊讶,只在心里琢磨,也不知这个功名到底是罗举人的真才实学还是另有猫腻。 还没想明白呢,一边的何氏又有些幸灾乐祸的道:“不过即便考上了也不顶用,我前儿听人说,罗家老太太真的快不行了,到时罗举人只怕还是要丁忧。” 蒋明菀挑了挑眉,这事儿也是有些太巧了。 蒋明菀和何氏这边说着罗家的家事,如今在知府府里,也是同样谈论着这个话题。 孙夫人脸色铁青,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大女儿,咬牙道:“哭哭哭,没就知道哭!一个老婆子都照顾不好,如今人快没了,你来找我又有何用!” 孙大小姐听着这话又抽泣了一声,流泪道:“自打相公去了京城,我是日日悬心,自然在老太太身上的心思就少了些,可是丫鬟仆役的也没少了她的,谁知道她一大早起来想喝水,也不叫人,自己去倒,结果就滑到在外头了,这事儿我又如何能预料得到啊……” 看着女儿哭成这个样子,孙夫人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怪女儿,怪只怪罗定邦这个没福的运气太差。 好不容易考上了功名,却又出了这样的事儿。 她皱了皱眉道:“你也别哭了,既然已经不行了,就早点准备后事吧,也早些往京里送消息,不要落人口舌。” 孙大小姐咬了咬牙,看着还是有些不情愿:“好歹让定邦考完庶吉士再送吧。” 孙夫人却冷笑一声:“就他那两下子,还考庶吉士?我劝你早死了这份心,这回若不是袁家帮忙,他三甲都考不中,行了,少起这些闲心,赶紧回去,婆婆都病了还整日里往娘家跑,没得让人说闲话!” 孙大小姐心里越发委屈了,明明当年嫁给罗定邦,她也尊的是父母之言,可是如今定邦科举受挫,母亲却只会责怪她。 但是这话她也只敢想想罢了,说是不敢说的,最后只能委委屈屈的回了罗家。 看着女儿离开,孙夫人紧皱的眉头就没能松开。 大女儿这般不争气,罗定邦也只是个嘴皮子利索的,想来日后这一家子都要靠着他们家拉拔了,一想到这个孙夫人就心烦,她这是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四月底的时候,果然如同何氏所言,罗定邦考上进士的消息传了回来。 但是罗家老太太却到底没能听到这个好消息,如今的罗家已经是满门缟素。 那个送信的差役真是进退不得,恭喜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最后还是罗娘子到底知道些进退,流着泪散了赏钱,又把罗定邦考上的消息写在纸上,烧给了老太太。 至于罗定邦何时回来,根据一起回来报信的罗家小厮说,还得有小半个月,罗定邦到底是参加了庶吉士的考试,也很是理所应当的没考上。 罗娘子又是难受又是高兴,难受的是定邦没考上庶吉士,高兴的是,丈夫终于要回来了。 而这个消息传开了之后,原本还没什么人的罗老太太的丧礼一下子成了热饽饽,无数认识不认识的人都上门来凭吊。 只把罗娘子忙了个晕头转向,而这里面有一大半人都是她不认识的。 后来孙夫人也上门上了炷香,走的时候拉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如今定邦考上了,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重身体,好好抚养两个孩子,如此日子才能长久下去,你看你现在瘦的,都脱形了。” 罗娘子流着泪点头:“母亲,我都记下了,只是这几日上门的人太多了,我有时候就忙的忘了用膳。” 孙夫人看着女儿瘦了一圈的脸,又叹了口气,最后留下了几个人手帮衬,这才离开。 罗娘子送了母亲离开,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如今她总算是明白母亲那句话了,她这样的性子,的确是不适合嫁入大户人家,这才不过哪到哪儿,她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罗家孙家这边办着丧事儿,但是徐家却有了喜信传来。 自打上次蒋太太来了信之后,又有信传来了。 也不知是沈家那位老太太找人打听了还是什么,那次之后,便对蒋家格外殷勤,好似是十分满意这幢亲事,甚至还提出若是可以,沈嘉言可以亲自来明州府,让两家相看。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78节 蒋明菀见到这提议,心下倒是很愿意,不过她也知道,勋贵要离开京城可不容易,这事儿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就难了,指不定就会泄露消息。 想了想,蒋明菀找了徐中行商量。 徐中行并没有同意:“不必搞得这么麻烦,若是个好的,不看也好,若是个不好的,三五天能看出来什么,这幢亲事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就不必讲这些虚礼了。” 蒋明菀觉得这话不错,便也点了点头:“那好,那我就写信应下了?” 徐中行点了点头:“我到时候派福安去京城处理此事,先把名分定下,后头的事儿倒是可以慢慢来了。” 见着徐中行这话说的这样急,蒋明菀蹙了蹙眉,忍不住低声道:“老爷,可是有什么事?为何突然这样着急?” 徐中行沉默了片刻,终于道:“袁同徽的夫人年前没了,如今他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蒋明菀倒是不怀疑他的消息来源,只皱眉道:“这才没了几天,竟然就这么迫不及待,这人着实凉薄。” 徐中行冷笑一声:“若他是个长情的,也就不会做出那些禽兽之事了。” 蒋明菀叹了口气,心中真真是恨极了袁家一家人。 因着这边的威胁,这次的礼数走的极快,蒋明菀封了蓁姐儿的八字,徐中行又亲自手书一封,让福安带着,一同去了京城。 蒋明菀知道这回去了,只怕短时间回不来,心里还是有些操心,生怕事情有什么变化,倒是徐中行看着冷静些,只安慰她倒:“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别多想了。” 蒋明菀也只能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徐家这边迅速同意了亲事,而沈家这边还没能及时收到消息,不过沈老太太琢磨着,也是八九不离十,这日中午,她将大孙子叫到了跟前,细心叮嘱。 “既然这桩婚事你松了口,那这事儿就要重视起来,你好歹也是我们沈家的世子,沈家再落魄,你的婚事不能随意。” 沈嘉言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孙儿一切都听祖母吩咐。” 老太太还是难得从主意很正的大孙子嘴里听到这话,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神色有些恍惚,仿佛是在想什么。 老太太微微蹙眉,又想着这回他对婚事态度的不同,心里隐约有数。 她试探着道:“嘉言,你老实和我说,你和那位徐小姐,之前是不是认识?” 沈嘉言抿了抿唇,片刻才道:“前几年我陪着妹妹去庙里给母亲念经,偶然间见过她一回。” 老太太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知道,瞬时面上便有了笑:“好啊你,怪不得之前这个不情愿那个不情愿的,原来是一直惦记着人家小姑娘。” 沈嘉言一听急忙道:“祖母说什么呢,那时候她不过是个小姑娘,我又不是禽兽,怎么会那时候就惦记人家,我只是,只是想起当年的事,觉得她是个温柔孝顺的人,这才应了。” 老太太却不管这些,只是笑着道:“行了行了,别和我说这些了,我这次也是白操心了,想来这事儿你当是比我积极,而且我算着日子,那孩子今年五月应该及笄,咱们家到底也应该有所表示,你说是不是?” 沈嘉言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我都听祖母的。” 沈老太太又是一笑:“平日里也没见这么听我的话,这会儿倒是乖巧了,看起来这位徐小姐倒也有这样一桩好处的。” 沈嘉言被祖母说的简直头大如斗,只觉得面圣都没有这么艰难,只能勉强道:“我,我前头还有事儿,就先去了,祖母,孙儿告退。” 说完逃也似的走了。 沈老太太看着大孙子的背影,笑的越发高兴了,只觉得这个往日里看着冷冰冰的孙子,总算是有了点人气。 老太太这边祖孙和睦,但是沈家伯夫人方氏这边,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方氏咬着牙和跟前的嬷嬷说话:“我看着正房那头有些不对劲,这几日都神神秘秘的,怕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却一点都不说给我知道,我堂堂一府主母,如今倒成了个外人!” 方氏的嬷嬷劝她:“太太也别难受,再是天大的事儿,瞒上一两日是有的,难道也能瞒一辈子吗?迟早都是要告诉太太的。” 方氏更气了:“我是气不知道消息吗?我才懒得听他们那点破事,我是气老太太不把我当自己人,什么事儿都要防着我,不就是我刚嫁进来那会儿,对两个孩子不太上心吗?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如今竟然还记着,我在沈家窝窝囊囊十几年,哪怕当了伯夫人,人家也不把我当回事,都觉得我是个狠毒的。” 一边说着,方氏一边哭了起来。 嬷嬷看着叹了口气,也跟着安慰:“太太别难过,老话说得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太太诚心,天长日久的,老太太总能看到您的好处。” 方氏却根本不信这话:“这十几年来我还不够诚心吗?把他们兄妹当成菩萨一样供着,我对自己的孩子都没这么上心,可是老太太还觉得我心怀叵测,处处都防着我,妈妈,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嬷嬷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知道太太心思的,太太虽然对大少爷和大小姐好,但是那种好却只是浮于表面,她甚至还故意往大少爷屋里头安排一些长相出挑又不安分的丫鬟,也得亏大少爷是个把持得住的,老太太又是个心明眼亮的,这才没让太太得逞。 可是如今太太说起这话时,又是另外一番态度了,嬷嬷也不好把话说破,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她。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呢,外头帘子一掀,一个和沈嘉言长得有三分相似的少年走了进来,一边进来还一边道:“母亲,我这个月银子花没了,您再支用给我一点。” 方氏一听这个声音就抬起头去看,果然是自己的亲儿子沈嘉明,她也顾不得什么,急忙招呼着儿子进来坐。 “我的儿,这大上午的,你怎么还在后院晃荡?不去学里吗?” 沈嘉明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哪有功夫去学里,前儿先生又训了我一顿,我心里烦着呢。” 方氏听了十分心疼,急忙道:“好好好,既然这个先生不好,那我就和你父亲说,给你再换一个。” 沈嘉明却更加不耐烦了:“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事儿了,快给我点银子,我没钱了。” 方氏听了犹豫了一下:“前儿不是才刚给了你五十两吗?” 沈嘉明一听就火了:“五十两够干什么啊,我今儿是和定国公家的公子出去,不带点钱,不让人家笑话我吗?” 一听是和定国公这样顶级勋贵交际,方氏顿时不问了,急忙道:“是母亲不好,这就给你拿。” 说完就吩咐嬷嬷出去拿钱。 等嬷嬷出去了,沈嘉明这才看到母亲脸上的泪痕,有些诧异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一说这个方氏就心酸:“没人欺负我,只是想着我们母子如今的处境,我就心里难受。” 沈嘉明却有些不以为然:“我们什么处境?这不是挺好的吗?” 看着儿子这态度,方氏心里更难受:“你就是个憨的,人家给你三瓜两枣的,你就觉得人家好得不得了,如今你大哥请封了世子,咱们母子日后在沈家还有站的地儿吗?” 一听她又说这个,沈嘉明更不耐烦了:“你怎么又说大哥,大哥对我挺好的,你少说些吧。” 正好此时嬷嬷拿了钱过来,沈嘉明也不等她递给自己,直接抢了银子,扬长而去:“行了,我先走了,母亲你好好歇息。”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方氏又忍不住流泪:“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28 20:16:22~2022-04-29 20:2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谁谁 7瓶;rainbow、四月谷雨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及笄 京城的沈家操心着蓁姐儿的及笄, 蒋明菀作为蓁姐儿的亲娘,那就更挂念了。 还不等入了五月,就让府上开始准备了起来。 这其中又尤其以正宾的人选最难选定。 按道理该说, 孙夫人就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是蒋明菀心里不知多厌恶她,便私心就不想找她。 可是除了她,旁的身份地位足够的,她却也不怎么认识,毕竟才来明州府一年,她认识的人也不多。 最后还是徐中行出马搞定了这事儿, 他找了一位告老还乡的老翰林的夫人。 这位夫人也是名门出身, 更是福寿双全,的的确确是正宾的好人选。 那位老翰林十分喜欢徐中行的书画,因此见徐中行上门问, 便一口答应了。 蒋明菀这才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其他的准备起来就容易多了,整个徐府也都开始有条不紊的张罗了起来。 其中又以厨房最忙碌, 哪怕像是石榴这样管事的丫鬟, 也难免忙的脚不沾地。 这一日她刚刚忙完, 想回屋喝口水,结果刚坐下,同屋的王婆子就冒了出来。 “石榴姑娘,我上回和姑娘说的那个人, 姑娘可情愿?” 石榴一听这话脸顿时红了。 她之前不过是应付了王婆子一句, 没想到她倒是当了真, 后来真给她找了好几个人说是要相看, 石榴推拒了几回, 但是上次实在是推拒不过了, 只能跟着去了一回。 没想到就这么一回,竟是让她也忍不住春心萌动了。 没别的,这个王婆子介绍的那个人,竟然真真是个家世不错的公子哥。 当然了,按着王婆子的话说,姑娘这样的人物,想来普通人家是看不上的,只是若是要进高门大户,咱们这样身份的人,怕也只是能做妾,姑娘要是不愿意,那咱们不去就是了,若是愿意,不妨一见。 当时石榴心里还是挣扎了一下的,之前芍药和她说过的话,在她心里滚了好几遍,也有些不信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可是再挣扎,也抵不过心里的执念,她到底还是咬牙点了头,应下了这桩事。 只见了一面,石榴一颗心就落在了那位公子身上。 因为那位公子不仅家世好,人也长得英俊,更重要的是,对她呵护备至,殷勤小意。 甚至比老爷对太太还要好,她当时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已经是千百个情愿了。 可惜就只见了那么一回,徐家就忙了起来,她也至今没找到机会再出去见那人。 今日王婆子提起来,她虽然心里情愿,可是嘴上还是道:“只是见了一回,哪里说得上这个呢。” 王婆子是个老道的,自然看出了她的话不由衷,笑着道:“这个自然是不着急的,只是那位公子却对姑娘一直记挂着,姑娘若是有暇,倒是可以再去见一面,也好再了解了解。” 石榴脸上越发热了,想着初次见面那位公子的温柔体贴,到底是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都由妈妈安排吧。” 王婆子笑的满脸花:“好好好,姑娘这几日就只管好生候着就是,这事儿就交给我老婆子了。” 石榴又忍不住抿着唇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来。 热热闹闹一直到五月下旬,蓁姐儿的及笄礼也终于近了。 京城蒋家和沈家的礼到底及时到了,蒋家的且不提,自然十分丰厚,看着沈家送过来的东西,蒋明菀心里也觉得这家人诚心。 她拉着蓁姐儿一起看,蓁姐儿羞得脸都红了,但是还是仔细的一一看过去。 一套价值不菲的头面,还有几样料子和摆件,都是精挑细选的精品。 比起蒋家这个外家都不差什么。 蒋明菀笑着点了点头:“虽则说咱们也不缺这点东西,但是这份心思却不假,看来沈家也是个有心的。” 蓁姐儿在一边红透了脸,也不说话。 蒋明菀笑着从送来的首饰里头挑了一个材质细腻造型别致的簪子拿了出来,道:“我看这簪子不错,不如拿来当你这回的笄礼簪子?” 蓁姐儿知道母亲这是在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身子,低声道:“母亲早就备好了簪子,如今却又拿话哄我。” 蒋明菀忍不住笑出声,将女儿搂进了怀里,笑着道:“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不过我看这簪子也别致,仿佛是专门定制做的,你好生收着吧。”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79节 蓁姐儿从母亲手里接过簪子,看那竟是个梅花样式的簪子,心里跳了一下。 当年她和那人初见时,仿佛也是梅花盛开的冬季。 京城的白马寺,后山有一片梅园十分出名,当年母亲在禅房听大师解签,她坐着无聊,就去了后山散心。 结果没想到却正好遇到了一个少年,看着只比自己大几岁,但是面上神情却不知怎么的,让她觉得有些悲凉。 她当时原本想要赶紧离开的,但是那人却突然和她搭话,她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竟然就站在那儿和他说上了话。 甚至看着他悲伤的神情,还忍不住出言宽慰了几句。 那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了。 后来的事儿她也记得模模糊糊的,只记得那人转身从枝头摘了一支梅花,递了过来,语气温和:“多谢姑娘宽慰,我如今身无长物,就用这支梅花谢过姑娘吧。” 她竟也接了过去,心下却觉得,他随手摘的这支梅花,竟是比其他的格外鲜艳些。 后来父亲来了,那少年便也告辞离开了。 等到出了白马寺,蓁姐儿透过窗子正好看见那少年带着一个比他小的姑娘上了一辆马车,她假做无意的问母亲那是哪家,母亲这才告诉她,那是文昌伯沈家。 至此,文昌伯沈家便刻进了她的心里,哪怕后来家里发生了这般大的变故,当年的那件事,她也丝毫没忘。 想着这些,蓁姐儿握紧了手里的簪子,真是没想到,他竟也没有忘记她。 五月二十三,便是及笄礼的正日子了,这一日徐家高朋满座,十分热闹,几乎大半个明州府的家眷都出动了。 蒋明菀作为主家,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前前后后迎了几波人进来,又一一交际过去,蒋明菀只觉得脚脖子疼的都有些站不住了。 后来好歹坐着歇了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来。 后头的及笄仪式也进行的很顺利,正宾和赞者都请的是有名望的本地士绅夫人,对这个流程十分熟悉,而蓁姐儿作为受礼之人也表现的十分沉稳的当。 赢得了一大片的赞誉。 还有人借机来蒋明菀跟前问,蓁姐儿的婚事可定下了。 蒋明菀笑着点头:“已经有眉目了。” 那人有些遗憾的感叹:“果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蒋明菀笑了笑没说话,但是看着女儿如今的模样,心里也是忍不住的骄傲。 蓁姐儿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一个让她觉得骄傲的孩子。 她几乎是双眼含泪,看着女儿的及笄礼一点一点的完成,看着她对着自己和徐中行行参拜大礼,听着徐中行用温厚的声音给她赐字。 又看着她跪在自己和徐中行身前聆训,蒋明菀心中既是激动,又是感慨。 那个依偎在自己怀里的那个小姑娘,也总算是长大了。 等到礼成之后,周围一片的贺喜声。 蒋明菀心里却不由有些失落,她的蓁姐儿啊,也终于要到了离开她羽翼的时候了。 可是到底是这样的好日子,蒋明菀便是心里有失落,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与人应酬。 等到终于开了席,她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席面很厚,可是她却没什么胃口,只是勉强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了。 后来还是擢哥儿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抱着她的腿,要她喂自己吃饭,蒋明菀的心情这才好转了一些,笑着给儿子喂了几口饭,又把一边的小闺女抱过来喂了几口。 擢哥儿翘着小脚坐在一边有些不满意,噘着嘴道:“是我先来找母亲的。” 蒋明菀笑着捏了捏儿子的小嘴:“真是个霸王性子,你先来找母亲,难道母亲就不能喂你妹妹吗?” 擢哥儿看了一眼小口小口吃东西的妹妹,到底没说什么,只昂着小下巴道:“只这一回!” 蒋明菀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孩子,真是个小活宝。 等到这一日的宴席结束了,蒋明菀又将宾客一一送走,这才总算是彻底歇了下来。 蒋明菀回了正房,结果一进去,发现徐中行竟然也在,她愣了一瞬,然后走上前去:“老爷倒是回来的比我早。” 徐中行拉着她的手坐下,柔声道:“前头散的早,我就早些回来了。” 蒋明菀笑了笑:“今儿老爷给蓁姐儿选的字不错,令仪,可是出自令仪淑德,玉秀兰芳?” 徐中行点了点头:“我们的蓁姐儿配得上这样的字。” 蒋明菀又是一笑:“自然配得上,我们蓁姐儿配得上这世上所有美好的字。” 徐中行只是满眼温柔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蒋明菀却觉得有些累,安静的靠在他肩上,徐中行也顺势揽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老爷,我今儿看着蓁姐儿及笄,心里却不知怎么的,竟是有些难受。” 徐中行叹了口气:“你舍不得她。” 蒋明菀听到这话便忍不住落泪:“是啊,老爷说的不错,我舍不得她。” 说到这儿又顿了顿:“我也总觉得我对不住这孩子,也不知这回给她挑的人家,到底好不好,我……” “好了好了。”徐中行用哄孩子的语气哄她:“别想这么多,你并没有对不起蓁姐儿,你对她极好,她心里是知道的,这回挑的人家,也是上上之选,你不要乱想。” 蒋明菀听了这话,心里的恐慌这才减轻了些许,她抓住徐中行的衣襟,柔声道:“我只盼着如此。” 徐中行轻叹了一声,手上却将人抱得更紧了。 第二天一早,蒋明菀才刚起身,还没来得及洗漱呢,蓁姐儿就来给她请安了。 蒋明菀听到都有些惊讶,急忙让下人将人迎了进来。 看着女儿精气神十足的进来,蒋明菀也觉眼前一亮,再一看她发鬓间的那个梅花簪子,蒋明菀忍不住笑了笑:“今儿这身打扮倒是鲜亮,很衬你。” 蓁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母亲也觉得好看?” 蒋明菀笑着点头:“看起来这沈家人倒是有眼光,送过来的衣服料子也罢,首饰簪子也罢,都十分配你。” 蓁姐儿越发不好意思,嗔道:“和他们有什么相关,我只是随手点了几样穿上罢了。” 蒋明菀看出来女儿害臊,也不逗她了,只笑着将女儿拉到自己跟前坐下,柔声道:“好孩子,别害羞,沈家看重你,也是一桩好事儿,日后你入了文昌伯府,头一样重要的,不是管家权,也不是什么规矩教养,而是要好好与姑爷相处,好好的笼络住他,只有你们小夫妻俩好了,你日后在沈家也就有了站稳脚跟的根基。” 蓁姐儿听着这话虽然还是害臊,但是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我都记下了。” 蒋明菀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蛋:“我们蓁姐儿这样的模样性子,这世上就没有不喜欢的,你也别太过担心。” 蓁姐儿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蒋明菀也不在这个话题上深究,只是转而又说起了沈家的情形:“如今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过了八字了,这桩婚事也算是成了三分,我就先和你说说沈家的情形,沈家那位伯夫人我让人打听了,不是个聪明的,你去了先不必与她对上,也不必太过亲近,只需远远的做足了礼数即可。” “沈家的伯爷是个混账,你在内宅也几乎遇不上,自不必赘言,沈家的老太太却是个要紧的人,是她一手拉拔大了沈嘉言和他妹妹,又是如今沈家后宅的掌权人,你对她便要尊重孝顺,这样的老太太老而弥坚,你只要诚心,天长日久的,自然也与你亲近。” “还有沈嘉言的那个妹子,外头没什么传言,我也打听不到什么,但是到底是沈嘉言的妹妹,只要性子不是太过恶劣,你也要多亲厚几分,至于旁人,等你去了沈家,也自可以斟酌行事,只是一点,不要委屈了你自己,咱们徐家也不是什么任人搓扁揉圆的。” 蓁姐儿听着这些话,一边点头一边认真的记,等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却有些感动,她忍不住窝进了蒋明菀的怀里,还和小时候一样亲昵的在母亲怀里蹭了蹭,小声道:“母亲说的我都记下了。” 蒋明菀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心里却忍不住叹息,人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是真真一点错都没有。 母子俩说了好一会儿话,又一起用了早膳,蓁姐儿便去了闺学,蒋明菀自去处理家事,等处置完几处的事情之后,玉兰却突然进来禀报:“太太,奴婢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蒋明菀一挑眉:“什么地方不对?” 玉兰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出了口:“自打知道了石榴的不尊重之后,奴婢便找了人盯着她,生怕她又闹出些什么来,结果前儿那人回禀奴婢,石榴这几日好似是见了什么人,隔几天就找借口出去一趟。” 蒋明菀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石榴是延宁府的人,在明州府应当是没有熟悉的人,她会去见谁呢? 她想了想问道:“石榴最近可有和什么人亲近?” 玉兰点了点头:“那人回禀,仿佛是和之前雇进府的一个婆子关系密切,那婆子不过是短工,在厨房也是做些打杂的事儿,原本前段时间就该出府的,没想到不知怎么的,竟还留在家里。” 蒋明菀意识到了这里头的不对,立刻道:“去找福安来。” 玉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一边的海棠忍不住问:“太太,可是有什么不对?” 蒋明菀皱着眉回应道:“明州府情势复杂,我们家作为新来的人家,自然为人所忌惮,只是我和老爷行事谨慎,这才没被人钻了空子,而石榴虽然跟着我的时间短,但是到底也是我跟前的人,若是被人利用做出什么事来,只怕影响不小。” 海棠一听也是悚然一惊,急忙道:“那要不要赶紧将石榴关起来?” 蒋明菀却没答应:“先不必如此,且先看看情势再说。” 海棠点了点头,只是心里依旧担忧。 福安很快就进来了,他应该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气息还有些不匀。 “太太可有什么吩咐?” 蒋明菀摆了摆手让他起身,又让玉兰给他搬了个凳子坐下,这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后宅的一个丫鬟最近行事有些不对,想要让你帮着盯着点。” “太太只管吩咐就是。”福安言辞恭谨。 蒋明菀就让玉兰将石榴的事儿说了一遍,福安听了并没有轻视,而是点了点头:“如此说,的确有些不对劲,太太放心,小的一定仔细盯着她。” 蒋明菀点了点头:“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禀我,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 “是,太太。”福安又是恭敬应下。 等到吩咐完石榴的事儿,蒋明菀又道:“除了这个,府上的其他从外头雇来的人也要一一审核调查,若是一有不对,立刻送出去,绝不能手软!” 福安头上忍不住冒冷汗,急忙点头应了,出了这样的事儿,他这个大总管也难辞其咎。 等到福安出去了,一边的玉兰这才道:“这回的事儿,奴婢也有错处,厨房上的问题,没能及时发觉。” 蒋明菀摆了摆手:“一大家子的事儿,总有疏忽的地方,这次先记下,日后可不许了。” 玉兰急忙应下。 晚上徐中行一回来,蒋明菀就和他说了这事儿,徐中行听了若有所思,许久才道:“就先按着你说的来,先探探底。” 蒋明菀点了点头,又道:“老爷觉得会是谁?” 徐中行轻笑一声:“若真是有人背后指使,无非就是孙知府那帮人,至于具体是谁却说不准。” 蒋明菀也不为难他,又笑着招呼他用晚膳。 两人边吃边说一天的事情,气氛格外的温馨。 不过几天,蒋明菀便从福安处听到了这次事情的打探结果。 原来石榴出去见的人,竟然是个男子,而且还是个大家公子打扮的男子。 根据打探的人说,是厨房的王婆子介绍石榴去给那个公子做妾的。 这事儿原本就够离奇的了,更离奇的却是那个公子的身份。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80节 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大家公子,而是一个受人雇佣的戏子,故意打扮成大家公子来接近石榴的,至于那个背后雇主是谁,暂时还没有消息。 蒋明菀听着这些消息,跟听戏文一样,听到最后都忍不住发笑:“这是哪个想出来的主意,别是个写话本子的书生吧?” 福安笑着回话:“这个小的一时还没有打探出来,不过太太放心,一有消息,小的就来向您回禀。” 蒋明菀点了点头:“好了,继续盯着吧,记住不要打草惊蛇,尤其是那个王婆子,要重点看住了。” 福安急忙点头:“您放心,这几日小的安排了三拨人盯着她,不会出岔子的。” 蒋明菀自然是相信福安的办事能力的,便也不再多言,让他退出去了。 等到福安离开,蒋明菀却陷入沉思,能使出这种法子,这个幕后之人的身份当不是很高,否则也不必这样弯弯绕绕了,直接抓住了石榴威胁她岂不是更快。 不过或许也是不想惊动了石榴,让她生出警惕之心? 蒋明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来,看起来还是要等调查的结果出来了。 徐家这边忙着调查内鬼,孙知府那边也热闹,今儿女儿女婿上门了,虽然女婿家还在丧期,可是到底是自家女儿女婿,孙夫人还是捏着鼻子大开中门将人迎了进来。 罗定邦是个卖相很好的人,高大白皙,浓眉大眼,一眼看过去,就会让人心生好感。 当初孙知府能看上他做女婿,除了他那张嘴说的头头是道,这张脸也起了不少作用。 而孙大小姐也明显是被这副皮相被迷住了心,此时便是父母都在跟前,看着罗定邦的眼神也带着情意。 孙夫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肝疼,她怎么就能生出这么一个糊涂的女儿啊! 可是孙知府却对这个女婿态度很好,笑着与他说了会儿话,就带着人去了自己书房,只留了孙夫人和女儿说话。 孙夫人将女儿拉到跟前,小声道:“最近你和姑爷处的如何?他没怪你吧?” 孙大小姐红了红脸,小声道:“没有,相公还安慰我,让我不要难受,他知道,这事儿怪不得我。” 孙夫人听了这话却并不高兴,眯了眯眼睛,罗定邦的亲娘都没了,他能有这么大度?一句多余的话都不问,还对女儿关怀备至? 孙夫人下意识觉得不对,忍不住握紧了女儿的手:“罗定邦城府极深,你可不能傻傻的信他,过几日我就和你父亲说,送成儿来咱们家的家学念书,你不许再拒绝。” 成儿是孙大小姐的长子,今年已经六岁了,但是还没进学。 孙大小姐迟疑了一瞬,道:“可是定邦说,成儿他来教导就可,反正他如今也没事做。” 孙夫人却并不信任女婿,咬牙道:“他那点本事,如何教导的了我的外孙,你父亲请的先生都是二甲出身,比他强得多。” 孙大小姐见母亲这样说,虽然心里也有心为自家夫君辩驳,但是想着与娘家亲近到底也不是什么坏事,便点头应了:“好,我回去就和定邦商议。” 孙夫人叹了口气,看着这个闺女,心里越发操心了。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29 20:25:28~2022-04-30 20:3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743511 15瓶;成旻 13瓶;青影若晚晴 6瓶;慕慕 5瓶;陈陈米 2瓶;7777777、花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计谋 孙夫人母女在后宅里叙话, 此时孙知府和女婿罗定邦也没闲着。 孙知府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这才缓缓道:“这几日家里可都还好?” 罗定邦叹了口气,语气悲伤道:“母亲离世, 小婿悲痛难抑,如今也不过是勉强度日罢了。” 孙知府却只是淡淡一笑:“你心里难受我当然明白,只是这日子到底还是要过的,哪怕是你母亲,也不愿意看你如此哀恸太过的。” 罗定邦点了点头:“多谢岳父大人宽慰。” 说完了这些闲话,孙知府这才提起了正事,笑着道:“除了这些, 你可还有别的话与我说?” 罗定邦迟疑了一下, 看了一眼孙知府,见他面含微笑,神色淡定, 心中隐约起了一丝疑虑,想了想, 到底不敢隐瞒, 急忙道:“的确有件事要和岳父大人禀报, 是有关于徐家的事情。” 说完他也不等孙知府发问,就将自己筹谋的一系列事情告诉了孙知府。 原来那个找人勾引石榴的不是旁人,正是罗定邦! 而孙知府听了这话竟也不惊讶,等他说完, 笑着点了点头:“很好, 你还算聪明, 知道现在不该瞒我, 我问你, 你做此事, 目的是什么?” 罗定邦迟疑了一下,终于道:“小婿知道岳父大人心中对徐中行心存疑虑,便想借着这个机会,能帮上岳父大人的忙,本想着等查探出消息之后,再给您回禀,让您高兴高兴,只是没想到行事不谨,让您见笑了。” 孙知府却笑着摇了摇头:“定邦,你有这个心很好,可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此等手段,用来对付徐中行还是太稚嫩了,幸好这回我早早知道,帮你清了首尾,否则,只怕早就让徐中行察觉到了。” 罗定邦一听这话,面上立刻露出感激神色,起身对着孙知府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岳父大人看顾。” 孙知府面上依旧含笑,点了点头:“好好好,你坐吧,关于这件事,我也要和你仔细说说才是。” 这边翁婿两个谈的正起劲,那边徐家家里,也在议论这件事。 徐中行坐在书房,听着底下福安的禀报,神情淡定。 “你是说,那背后之人或许是孙家的女婿罗定邦?” 福安点了点头:“前儿底下的人跟着王婆子,看着她见了一个人,和那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又跟着那人去了一处宅院,后来找人打听,才知道那是罗定邦私底下置的私宅,因此小的猜测,王婆子背后的人,应该就是罗定邦。” 徐中行听了点了点头:“你做的不错。” 福安听了这话面上顿时露出喜色来,老爷以往从不爱夸人,今儿能说出这话,可见自己这次的差事的确办的不差。 福安一时间心气更盛了,又道:“而且小的还发现,这几日王婆子很少出去了,之前那宅子仿佛也改名换姓,好似是有人在清理这里头的首尾。” 徐中行沉吟了片刻,瞬间也明白了这里头的猫腻,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既是如此,家里的动静更是要盯住了。” 福安立刻应下。 “老爷可还有别的吩咐?”福安恭敬问了一句。 徐中行顿了顿道:“去后头给太太说一声吧,她这几日也牵挂着这件事。” “是。”福安恭声应下,这才退了出去。 而徐中行站在桌前,看着桌上的那封信,陷入沉思,如今盐政的事儿还没理出个眉目,孙知府又心怀叵测,他现在的处境,着实不能算得上好,还是得尽早找出一个突破口,破开如今这局面才行。 想到这儿,徐中行提起笔迅速写了一封信,然后亲手封好,将外头的平安叫了进来。 蒋明菀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之后,也很惊讶,没想到竟然会是孙大小姐的女婿。 可是他这么做又图什么呢? 为了讨好岳父? 也不无可能。 蒋明菀轻笑一声,还是读书人呢,心里竟也就这点子蝇营狗苟。 “行了,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若是有事,继续回禀。” 福安应了声是,这才退了出去。 等福安离开,玉兰忍不住道:“太太何必还由着她如此呢,若是露出一点夫人跟前的消息,她便是万死也难赎罪。” 蒋明菀却是一笑:“石榴不是蠢货,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套话,而且她知道我的事儿也没多少,便是说出去也无妨,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反过来利用一下这件事。” 玉兰一听这话,面上顿时若有所思,许久才道:“太太的意思是,找机会透露些假消息出去?” 蒋明菀笑着点头:“孺子可教也,正是这个想法。” 玉兰一听也乐了,笑着道:“太太这个法子好,那需要奴婢做什么,太太只管说!” 蒋明菀点了点头:“放心吧,你到时只怕是要派上大用场的。” 此时被众人所关注的石榴,却并不像旁人想的那样一无所觉,她渐渐的也察觉出,这位公子对她,可能是另有所图。 且不说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引诱她说徐家家里的事儿,就说他们俩之间的身份差距,在一开始的热情消散之后,石榴也终于恢复了一点冷静。 一个大家贵公子,若是想要找个妾室,用得着拜托王婆子来寻吗? 虽然按着那个公子的话来说,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却被王婆子记到了心上,没成想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可是石榴心里却依旧存有疑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太好了,好的让她感觉不真实。 石榴稍稍压制了一下心里的不安,继续做着手里的针线。 正在这时,王婆子突然进来了,她面上满脸的笑:“哎呦,我的好姑娘,怎么还在做活呢,不是说好了明儿出去再见杜公子一面吗?” 石榴勉强一笑,转过脸去,淡淡道:“还是算了吧,我这几日估摸着,总觉得齐大非偶,杜公子那样的人物,如何是我这样一个丫鬟高攀的上的。” 王婆子一听这话,眸光一转,心说这人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了,可是再一看被她捏的死劲的绣花绷子,她心中又了然了。 只怕还是有些舍不得的,这么说,估摸着也是看出了这里头的不对。 想着之前那位爷嘱咐的话,王婆子估摸着也到时候了,便笑着道:“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石榴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唇,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些不愿的,可是想着之前的事儿,她总是有些不安,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道:“之前是好好的,可是我如今却越想越觉得不对,杜公子那样的人物,如何会对我一个小丫鬟垂青至此,王妈妈,我们也处了这么多日子了,您就和我说一句老实话成不成?杜公子他到底对我是什么心思?” 王妈妈一听这话却笑了:“原来姑娘是在担心这个。” 她一边说一边坐到了石榴对面,端起茶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这才道:“我原当姑娘也该心知肚明才是。” 石榴咬着唇看着王婆子,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这人真是和自己同屋相处几个月的王婆子吗? “你在谋划什么,我如何得知。”她语气里带着恼怒,扭过头去不看她。 王婆子却是一笑:“姑娘也别生气,我这话并不是讽刺姑娘,只是想要和姑娘开诚布公的说一回罢了。” “姑娘也该知道,杜公子出身盐商之家,家里金啊玉啊的,不知有多少,只是商户之家再有钱,比起官家,却到底是矮了一头,杜公子也是想借着姑娘的手,打探一下徐大人和徐夫人的喜好,如此才可以对症下药,为家里的生意帮帮手。” 石榴一听这话却愣住了,若真是因为如此,那,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她早就听人说,老爷不就是管盐政的吗? 石榴咬了咬唇,心里的想法动摇了一瞬。 王婆子看了趁热打铁:“姑娘也别多心,即便杜公子一开始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见姑娘的,可是这么多日的情分也不是假的,姑娘难道感受不到吗?” “那样的大家贵公子,若不是喜欢,又怎么会如此温柔小意呢?姑娘且好好想一想。” 石榴被王婆子说的越发动摇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婆子趁胜追击,继续道:“姑娘也别多想,不过是说一说太太老爷平日里的喜好,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便是说出来了,也不影响什么,不过若是姑娘不愿意说,那也不说,想来公子虽然会心中失落,也不会责怪姑娘的。” 石榴顿时被这话给说服了,她咬了咬牙道:“若真是如此,我倒也不是不可以和杜公子说一说,只是除了夫人老爷的喜好,旁的我却是一句都不能说的。” 虽然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境地,但是石榴也知道,夫人这次是留了手了,若是自己再敢泄露夫人跟前的消息,那只怕才是死无葬身之地。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81节 但是王婆子听了这话却半点不介怀,笑着点头:“姑娘放心,公子不会在这事儿上为难你的。” 可是心里却嗤笑,只要能撬开嘴,后头的话,还有不说出来的道理吗? 石榴却不知道王婆子的这番打算,心里还松了口气,原来公子是为了这个啊,那这样的话,她倒是要为公子好好打算一番了,说不得还能利用这层关系,为她的日后,谋一个更好的出路。 转天下午,芍药正在自己屋里做针线,突然有个小丫头跑进来传话:“芍药姐姐,外头有个人过来找你。” 芍药一愣:“你可认识来人是谁?” 小丫头摇了摇头,她是被平安采买进府的,因此在徐家认识的人也不多,她知道:“那人说她叫石榴,我给您一说您就知道了。” 果然是她,芍药皱了皱眉,自打石榴去了厨房,隔三差五的,总会来找她打探消息,一开始她还会劝石榴,可是天长日久的,她就知道这人已经劝不住了,也就不再劝了,上次她过来,芍药还狠狠斥责了她一顿。 没想到这才隔了几日,她又来了。 芍药有心想不见她,可是又害怕她在外头闹起来,到时候更是没脸,便到底抓了把大钱给那小丫头,低声道:“你去将她领进来,记得要走没人的小路。” 小丫头点了点头,笑着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石榴就跟着小丫头进来了,她一进门,便满脸堆笑:“芍药姐姐也太客气了,何必还让这个丫头给我带路,只要说一声,我自己不都进来了。” 芍药神色淡淡:“这也是府里的规矩,你便是去了厨房,也该知道一二才是。” 石榴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那个领她进门的小姑娘看着气氛不对,急忙跑了出去。 石榴心里暗骂了一句芍药狗眼看人低,但是脸上还是恢复了堆笑:“芍药姐姐别生气,我知道,我之前行事不端,让姐姐难做了,可是我如今已经尽数改了,今儿过来也不是求姐姐为我求情的,只是想来和姐姐说说话。” 芍药见她这么说,心里却有些狐疑,总觉得石榴并非这么容易认命的人,可是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自己倒也不好斥责她什么,只能顺着她的话道:“既然你知道错了,那日后就该老老实实当差,不要四处乱跑。” 石榴心里咬牙又骂了芍药一句,但是想着她的计划,到底还是忍住了,继续堆笑着奉承她。 芍药心里越发觉得不对,顿时将警惕心提到了一百二十分,可是今儿石榴好像就是过来找她聊天的,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说的都是厨房的一些琐碎事。 最后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这才告辞离开,芍药把她送出门,看着她远走,心中越发疑惑了。 她在门边顿了顿,转身回了院子,只是这次却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直接去了正房。 芍药到的时候,蒋明菀正在屋里和海棠玉兰说话,听到外头说芍药求见,几人对视了一眼,海棠眼底仿佛是松了口气,芍药的神色也温和了许多,蒋明菀朗声道:“让她进来吧。” 很快的,芍药就走了进来,她垂着头,进来便对着蒋明菀行了一礼,道:“打扰太太了,只是有句话,奴婢左思右想觉得不对,想来和太太禀报。” 蒋明菀语气温和:“你说就是了。” 芍药咬了咬牙,这才将刚刚石榴来见她的始末都说了一遍,说完后道:“虽然她好像是改过自新了,可是以奴婢对石榴的了解,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简单,奴婢愚钝,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来请示太太。” 蒋明菀听完这番话,面上顿时有了笑意:“你做的很好,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心里大概是有数的,你不必忧心,这几日你就先勉强应对着她,时机一到,我自会吩咐你行事的。” 芍药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此事太太竟然早有所料,同时她心里也有些庆幸,幸好自己及时过来禀报了太太,否则又不知日后太太该如何想她。 这些复杂的情绪在芍药心里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很快站起身来,行礼领命:“奴婢遵命。” 蒋明菀笑着点点头:“好了,不必多礼,你下去歇着吧。” 芍药这才恭敬退了出去。 等人出去了,玉兰这才笑着道:“她还不算是个糊涂透顶的,总算是知道些进退。” 蒋明菀却只是淡淡道:“她这几日只怕也是察觉到了我的疏远,因此这段时间都十分小心谨慎,石榴这个时候来找她,她自然不敢隐瞒。” 海棠笑着点头:“之前咱们还商量该怎么给她透露消息呢,没想到她倒是先找上门来了,如此倒也顺理成章。” 蒋明菀点点头:“行了,去安排吧,一定要记得,消息要透的不露声色,不要太过明显。” 海棠和玉兰笑着领命。 晚上蒋明菀也和徐中行说了今儿的事儿,徐中行对她的行为自来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道:“你看着行事便可,不过此事如今应当已经到了孙知府手中,想要瞒过他却不容易。” 蒋明菀只是笑笑:“咱们也就是一试,若是不成,也不费什么。” 徐中行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柔声道:“还是夫人聪慧过人。” 蒋明菀脸上一热,嗔怪着拍了他一把:“老爷这好听的话越来越不要钱了。” 徐中行却拉住了她的手,将人拢在怀里。 石榴这段时间,不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什么,整个人看着都比以往精神了许多,见人便是笑,也不和往常一般自视甚高不搭理人了,破天荒的,还在后厨也开始笼络起人来了。 一时间她的人缘倒是比往常好了许多。 后厨管事的婆子顿时起了危机感,连之前鸡毛蒜皮的事儿也不让她管了,直接把她架空。 她这样石榴竟也不生气,还每天乐乐呵呵的进进出出,一时间这婆子倒有些不解了。 其实这对石榴来说也很好理解。 她如今才不会看上厨房这一亩三分地的事儿,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那位杜公子身上呢。 如今没了差事也好,更方便她四下结交了。 蒋明菀这边也时刻关注着石榴那边的情况,见她没了差事,还每日进进出出显得十分忙碌,蒋明菀心里也有了分寸,再加上这几日她与也来越频繁的来找芍药,蒋明菀知道时间到了。 这天上午,她将芍药叫到了自己房里,仔细叮嘱了一番,芍药一听,有些惊讶,但是看着玉兰和海棠都看着自己,她终于明白这件事是真的,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咬着牙点了点头:“那奴婢就姑且一试。” 一边的玉兰接茬道:“可不仅是一试,必须要马到成功才行。” 芍药心里有些不安,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奴婢一定竭尽所能。” 蒋明菀笑着点了点头:“好,那这件事就托付给你了。” 芍药心里下了狠心,她知道,自己如今处境尴尬,若是这件事成了,那日后想来太太还会信她,但是若是不成,那只怕就…… 芍药不敢多想,急忙退了出去。 看着芍药出去的身影,海棠一脸忧心:“太太,您说此事能成吗?” 蒋明菀笑了笑:“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这一天下午,石榴果然还和往常一样来找芍药。 芍药此时正心神不宁的坐在屋里想事情,听到她来了,一时有些慌乱,但是很快又强行镇定了心神,做出一个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人将石榴领了进来。 今儿石榴过来,身上竟穿了一身料子极好的袄裙,一看就不是府上给丫鬟发的料子,芍药有些惊讶:“你这身衣裳是什么时候做的?” 石榴面上有些自得,又有些心虚,道:“这是我前儿自己去外头买的料子做的,如何?这明州府的东西不错吧?” 芍药压根就不信这话,这么贵的料子,哪怕石榴能买得起,她也不信她会这么大方。 不过这到底不是重点,芍药敷衍般点了点头:“的确不错。” 之后两人便围绕着料子的事儿聊了好多,石榴明里暗里的打听最近太太喜欢什么样的料子,芍药想着之前蒋明菀的嘱咐,也多多少少透露了一点。 石榴正高兴她终于松了口呢,外头却突然有人叫芍药:“芍药姐姐,太太传你过去说话。” 芍药一愣,急忙起身:“可是正房有什么事儿?” 那人笑着回应:“是石家大太太来了,您知道的,那位大太太最喜欢您沏的茶,太太便叫您过去呢。” 这话倒是真的,何氏来了徐家几次,几个丫鬟也打交道好几次,倒是和芍药这个闷罐子最投缘,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芍药一听石家来人了,急忙对身后的石榴道:“太太那边找我有事,我得先过去,不如你也先回去吧?” 石榴一听石家,心里倒是隐约有了想法,之前她也曾听杜公子说过,石家攀上了徐大人家,对此非常羡慕,或许她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打探些消息出来。 这般想着,石榴面上笑着道:“姐姐不必和我客气,您先去就是了,我还有些话要和姐姐说,就在此处等着你回来。” 芍药皱了皱眉,但是到底没拒绝,只能吩咐一个小丫鬟在屋里伺候着,自己匆匆走了。 等到芍药一走,石榴将那个小丫鬟叫到了跟前,两人倒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话。 这个小丫鬟到底不如芍药嘴严,两三下的就被石榴试探出,原来这回石家太太上门,竟带了许多东西过来,场面很是不小。 石榴下意识觉得肯定有事儿,却又不敢多问,只能将疑惑压在心底。 她们等了好大一会儿,芍药还不回来,那小丫鬟都困得打盹了,石榴眸子一转,便劝她去歇午觉,说自己再坐一会就自己回去了。 小丫鬟经不得劝,又看着这个姐姐和气,便也没有多想,转身便走了。 等到这小丫鬟走了,石榴这才探头探脑的出了芍药的屋子,一路往正房那边去了,想要去打探一番。 结果刚走出丫鬟们住的倒座房,便听到有两个人站在前面不远的树底下说话。 她偷偷看了一眼,竟然就是玉兰和海棠。 玉兰满脸的不屑道:“往常看着她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也是个会献媚的,回回石太太过来都得叫她过去,倒是衬的我们多无能似得。” 海棠温声劝慰:“那也是芍药伺候的好,是她的本事,你又何必多言。” 玉兰依旧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凭他什么太太夫人的,架子倒是拿的挺足的,今儿这么大包小包的过来,还不是为了新开的那个盐场,就这么点东西,竟想让咱们太太松口,也不看看自家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值得让咱们太太费心。” 海棠一听这话立刻变色,急忙看了一眼周围,见没人在,这才松了口气,她一把将玉兰拉到了一边,小声道:“胡言乱语什么呢,赶紧闭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了的。” 玉兰却不以为然,继续道:“我早就看过了,这大中午的,哪里会有人。” 海棠皱着眉,也不说话,拉着玉兰就走了。 而石榴躲在一旁,等到人走了之后,这才从墙角走了出来,她双手捂着胸口,呼吸有些不稳,但是眼中却满是亮光,这么多天了,总算是让她打探出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4-30 20:34:59~2022-05-01 20:5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那谁谁、一亖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木 30瓶;铁锅炖汤圆 18瓶;77777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事发 且不说石榴这边怎么行动, 玉兰和海棠两人做完了该做的事情之后,便急忙去了正房,生怕走的慢一点就笑出了声。 等到了正房, 见着了蒋明菀,两人这才笑着道:“太太,事情已经办妥了,您看之后该如何行事?” 蒋明菀笑着放下手里的茶碗:“等着就是了,看看她会怎么做。” 说完这话之后,她又看向一旁的芍药:“今日的事儿,你做得很好。” 芍药急忙战战兢兢的起身行礼:“奴婢不敢, 能帮到太太就好。” 蒋明菀淡淡一笑, 对一边的海棠道:“去账上支十两银子赏给芍药。” 海棠笑着应下,芍药又是一番谢恩。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82节 等到海棠和芍药两人出去,玉兰这才道:“石家太太已经走了?” 蒋明菀点了点头:“拉她过来演这出戏也是太麻烦她了。” 玉兰却笑着道:“只怕石太太巴不得太太麻烦呢, 能有这样与太太亲近的机会,石太太不知心里多趁愿呢。” 蒋明菀笑着摇了摇头:“就你这歪道理多。” 玉兰也跟着笑:“奴婢说的都是老实话, 太太要是不信, 下次问问石太太就知道了。” 蒋明菀当然知道玉兰这话不假, 不过老是这样麻烦别人,那也不是白麻烦,人家肯定也另有所求,因此蒋明菀有些事儿, 能不牵扯到旁人, 就不会多开口。 这回也是为了给人下套, 这才不得不给何氏开了口。 只希望这次的事情能顺利, 也不枉她给人下话一场了。 石榴出了正房门, 一路急匆匆的就要回了厨房, 等回来的时候,王婆子正好在屋里吃酒。 见着她回来了,笑着和她打招呼:“姑娘回来了啊,今儿怎么这么晚。” 看着王婆子满身酒气的样子,石榴嫌弃的皱了皱眉,但是想着今儿的事儿,还是捏着鼻子道:“妈妈快去洗漱一下吧,我有件大事儿要和妈妈商量。” 王婆子醉眼朦胧的看了石榴一眼,见这小丫头片子果然一脸的郑重,倒也不敢轻忽,抹了一把脸,谄媚的笑道:“好好好,我这就去洗,腌臜到姑娘了。” 石榴没说话,只远远的坐到自己的床上。 王婆子心里暗骂了一句矫情,但是到底还是端着盆子出去打水洗脸了。 而石榴等到王婆子出去,便立刻将屋里的窗户打开,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慢悠悠的等。 今儿这个消息,公子听了一定高兴,她心里美滋滋的想,前几日她虽然也浅浅说了一下太太和老爷往常的喜好,可是公子每次听了虽然嘴上不说,面上却十分失落,这让她也有些不安,因此今儿这消息,虽然已经超过了她一开始说好的范围,但是她还是想说给公子听。 毕竟那可是一处盐场呢,让石家得了,还不如让杜家得了,如此公子也算是为家里立了一个功劳,到时候自己嫁入杜家也有了几分保障。 石榴这般想着,心里越发高兴了。 正想着呢,王婆子终于洗漱干净进来了,她谄笑着凑了上来:“姑娘闻闻,我这身上可还有味儿?” 石榴皱了皱眉,往边上躲了躲:“妈妈坐下说话就是。” 王婆子这才坐下,她搓了搓手,笑着道:“不知道姑娘有什么消息要递出去?” 石榴这会儿倒是拿捏起来了:“这件事事关重大,却不好说给嬷嬷听,嬷嬷只需和公子那边递一句话,就说我有要事禀报。” 王婆子一听这话,心里气了个倒仰,这个小娘皮,如今倒是越来越会拿捏姿态了。 王婆子心里冷笑一声,等到她知道了那位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有她哭的时候。 这般想着,王婆子这才压下心中愤懑,面上堆起一个笑,点了点头:“好好好,姑娘都发话了,我自然不会耽搁,今儿下午我就给公子传话,姑娘就放心吧。” 石榴满意的点点头,心里却盼望着,自己能早点离开徐家,早日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 晚上徐中行回来,便从福安处得到了关于这件事的禀报。 他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顿了顿道:“既然夫人废了这么多心思,你也要多帮着看顾一些,若是有什么不妥,要及时补救。” 福安笑着应下:“老爷放心吧,小的一直都盯着呢,夫人计划的周全,不会出岔子的。” 徐中行满意的点点头,转而又道:“京里的信来了吗?” 福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呈了上去:“已经到了。” 徐中行接过来看了一眼,许久,面上露出些许的轻松:“很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当是可以行事了。” 福安听了一喜:“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徐中行点了点头:“别废话了,安排下去吧,正好也可以借着夫人这条线布置下去。” 福安笑着点头:“小的遵命。” 孙知府这边还是很关注石榴这条线的,一等王婆子的消息传出来,立刻就找人安排了见面。 那个戏子被人从楼子里扒拉出来,好好洗漱了一番,换上了一身人模狗样的衣裳,又教了几句话,便匆忙被拉到了约好的地方。 他到的时候,石榴已经在屋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见着戏子进来,急忙满脸笑的迎了上来:“公子,你总算来了。” 姓杜的戏子心里一阵腻歪,但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温柔模样,柔声道:“家里事多,让你久等了。” 其实是在青楼里耽误的久了,他洗漱了好一会儿,才把身上的酒色味洗刷干净。 但是石榴自然不知道这一点,还一脸真诚的道:“不着急,我知道公子出来一趟不容易。” 戏子心里有些心虚,但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拉着石榴的手坐在一边互诉衷肠,不过两三句话就把石榴哄得晕头转向,也不等人家问,就把当日看到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姓杜的戏子一听,眸子一转,知道这不是个小事,心里也是一喜,哄了这傻子这么久,也总算是有点东西出来了。 他急忙拉着石榴的手道:“好姑娘,多谢你及时告诉我,我这就回去找我父亲说明,到时候父亲一高兴,指不定就会允我纳你进门。” 石榴心中狂喜,但是面上却做出一副羞涩模样:“我说这话,也不是为了这个,只是盼着能帮到公子就好。” 姓杜的被这话腻歪的不轻,但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感动模样,两人又腻腻歪歪说了好一会儿的情话。 等到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石榴这才依依不舍的告辞。 等到石榴一出去,戏子立刻溜到一边的厢房,将石榴说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在那里等候的人。 那个人之前其实已经将房里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了,像是做这种事的人,又哪里信得过旁人的转述呢。 不过他还是安安静静的听戏子把话说完,这才点了点头:“好,这件事你办的很好,放心,三日之后,你的贱籍就会消去,之前答应你的东西,也一件都不会少。” 戏子一脸狂喜的应下,心中却在幻想,等那笔银子到手,自己该怎么花用。 而那人冷眼看着戏子面上的贪婪和狂喜,却只是一声冷笑,想要荣华富贵,等他去了阴曹地府,倒是可以烧给他。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孙知府的案头,听着底下人的禀报,他抚须轻笑:“好好好,总算是按捺不住了,也不枉我特意将石家推出来做靶子了。” 一边的罗定邦听了这话面上一惊:“岳父大人是故意孤立石家的?” 孙知府淡淡一笑:“严家那点小九九,我看的一清二楚,又怎么会被他们蒙蔽,只是这一府的势力需要均衡,严家也算听话,那就只能牺牲石家了,不过却不能让他们死透了,否则严家一家独大也不好。” 罗定邦听了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岳父大人高明,定邦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孙知府对女婿的马屁十分受用,笑着点点头:“你读书上虽然还算灵光,但是这为人处世上,还有许多东西要学。” 罗定邦连连称是。 说完了这个,罗定邦这才问起了正事:“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岳父大人准备怎么办?” 孙知府轻笑一声:“自然是秉公处理,本府收到匿名举报徐同知贪赃枉法的消息,身为朝廷命官,自然需要仔细查探一番,涉及盐政的大事儿,再郑重也不为过。” 罗定邦笑着揖了揖手:“岳父大人英明。” 翁婿两个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孙知府这边得了消息,徐家那边几乎也是同时得到了消息。 徐中行听了还算淡定,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一边的福安笑着道:“得亏了老爷还想了好几个法子,生怕他们起疑,却不想,他们竟是一点疑心也没有,立时便信了。” 徐中行神色淡淡:“此时看着信了,但是日后却说不好,孙知府老奸巨猾,不会这么轻易就上钩的。” 福安急忙又恭维:“还是老爷考虑的周全。” 徐中行听着这些话,却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想着自己的计划,沉思起来。 他来了明州府已经快一年了,明州府的情形也已经摸出了个大概,可是只要有孙知府在,他就很难出头,也很难做出什么成绩来,更不必提明州府的民生了,他更是做不得一点主。 想到这儿徐中行皱了皱眉,孙知府必须得除去,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朝政大局,更是为了百姓民生。 晚上徐中行回到后宅的时候,蒋明菀正在看扬哥儿新送过来的信。 见着徐中行进来,满脸笑的招呼他:“老爷可知道了,扬哥儿的府试也过了,虽然名次不如县试好,却也是前列呢。” 徐中行点了点头:“之前就知道了,既有了童生的功名,也算不错了。” 蒋明菀嗔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就能得了童生的功名,在老爷嘴里就只得一句不错吗?老爷也未免太过苛刻了。” 徐中行叹了口气,只能拉着她的手哄她:“好好好,是我说错了,该说很不错才是。” 蒋明菀一下子被他逗笑了,笑着道:“这还差不多,我知道老爷对扬哥儿期望很高,只是也不能总是绷着一根弦,这样孩子也受不了,做的好了,该夸还是得夸一夸才成。” 徐中行哪里耐得住她这样轻言细语撒娇似得说话,只能一边点头一边说:“夫人说的是,是我考虑的不周全。” 蒋明菀这才满意。 两人正说着话呢,擢哥儿炮弹一样从屋外冲了进来,嘴里还嚷嚷着:“母亲!母亲!” 蒋明菀听着这动静就忍不住笑,一边的徐中行抚了抚额:“这小子怎么这般吵闹。” 蒋明菀笑着拍了拍他:“还不快起来,让孩子看着成什么样子。” 这会儿徐中行已经将她半搂在怀里了,要是寻常还罢了,若是让孩子看见了,的确不庄重。 徐中行只能起身,结果他刚一起身,擢哥儿便冲进了里屋,一脸兴冲冲的,跑到蒋明菀跟前就抱住了她的腿:“我给母亲背诗!” 说完也不等蒋明菀张口,就一气儿不停的背完了昨个蒋明菀教他的三首诗。 蒋明菀听了都愣住了,这三首诗,她也只是教着他念了两遍,没想到他竟然背下了。 蒋明菀忍不住低下头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笑着看向徐中行:“老爷且看看,这孩子记性好不好?” 徐中行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这才淡淡道:“还好吧,比起我小时候差得远。” 蒋明菀听了忍不住轻笑:“他不过是个小孩子,老爷怎么拿你和他比,若是人人都和你一样聪明,这世上岂不是乱套了。” 徐中行却转过头来看向蒋明菀:“他是我儿子,聪慧也是应该的。” 蒋明菀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徐中行说这话,一时间竟愣住了,等回过神来,就忍不住笑出声。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老爷竟是个促狭的。” 徐中行却没吭气,只对着小儿子招了招手,将他叫到自己跟前,然后一伸手,将小孩抱到自己的膝上,看着这张和自己像了九分的脸,他淡淡道:“除了这几首诗,可还会背别的。” 小擢哥儿一点也不怕父亲,一昂小下巴,得意的点点头:“会!” 说完又叽哩哇啦的背了一长串,蒋明菀仔细听着,仿佛都是她平时为了哄这孩子,随口念给他听得,他竟然都记下了。 蒋明菀一时都愣住了,有些诧异的看向儿子。 而徐中行,此时眼中才露出些许满意神色,点了点头:“很好,既然你还算聪慧,日后我找个先生来,给你开蒙好不好?” 蒋明菀一惊,急忙道:“老爷,这孩子还不满三岁呢,也太早了吧。” 徐中行摆了摆手:“虚岁已经四岁了,不算早,等他三周岁一过,我便去请人。”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83节 蒋明菀都呆住了,而擢哥儿似乎也一点都不怕,重重的点了点头:“我要读书,和大哥一样!” 徐中行满意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语气也温柔了许多:“好孩子,有志气。” 擢哥儿见着父亲满意,也喜滋滋的搂住了父亲的脖子,亲亲热热的劲儿,一点也看不出上一世时和徐中行对着干的拧巴模样了。 蒋明菀站在一边心中十分复杂,或许,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转眼入了夏,徐府上下也都换上了夏装。 而石榴的心情,也随着这天气,开始变得浮躁起来。 打从上次之后,杜公子就再没找她出去见面了。 之前见着她就像条狗似得王婆子,也已经几日都不打照面了,她找了和王婆子关系近的人问,也都说不知道。 石榴心里忍不住生出些许担忧,不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就这么提心吊胆的过了几日,石榴心中不止是生出了多少可怕的念头,这天中午,她刚忧心忡忡的用过饭,便听人说玉兰来了。 她心下一沉,总觉得仿佛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还不等她多想,便看见玉兰走了进来。 她看着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往常见着她时的忿恨和厌恶。 可是恰恰就是这种平静,让石榴越发心惊胆战。 她眼睁睁的看着玉兰走到她跟前,然后还不等开口说什么,就听玉兰道:“走吧,太太要见你。” 石榴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语调颤抖的问道:“不知是有何事?” 玉兰轻笑一声:“你应该知道的。” 石榴眼前一黑,心中再无任何半分侥幸。 她步伐沉重的跟着玉兰出了厨房,被外头的太阳一照,只觉得眼前冒金光。 太太知道了自己的事儿了? 肯定是知道了。 否则玉兰不会说这话。 那太太要如何处置她呢? 她想不到。 赶她出府? 还是,还是发卖了她? 石榴根本不敢去想,越想她心里就越害怕。 很快的,就到了正房。 看着这个自己之前一直想要回到的地方,她心中却只有恐惧。 她跟着玉兰走了进去,正房此时静悄悄的,一点说话的声音也没有。 石榴只觉得这种安静像是一个重重的石头压在她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等她进了屋子,便看见蒋明菀坐在正位,她不敢多看,急忙低下头给蒋明菀行礼请安。 蒋明菀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丫鬟,许久才淡淡道:“起来吧。” 石榴这才哆嗦着站起了身,她看着蒋明菀,几乎都要哭了。 蒋明菀的神色却依旧淡淡:“你前几日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如今可还有话说?” 石榴一听这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道:“太太,我错了,您就饶了我吧。” 蒋明菀依旧平静:“上回我已经饶过你一回了,也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你又是如何回报我的呢?” 石榴一哆嗦,竟是说不出话来。 蒋明菀叹了口气:“那个来找你的人,如今还来找你?” 石榴一听这话,心里的委屈便再也忍不住了:“不来了,不来了,太太,他们都是骗奴婢的,奴婢总算是明白了,求您,求您发发慈悲吧。” 蒋明菀却笑了:“他骗你,你就来骗我,如今你不找他的麻烦,却来求我发慈悲,你这丫头,倒是挺有意思的,我自认对你仁至义尽,你却能为了一个男人的三言两语就背叛我,如今还想求我慈悲,你不觉得你对我的要求太多了吗?” 石榴哭的上不来气,她知道,太太这回是彻底冷了心了。 一边的玉兰看着她,也是满脸的厌恶,直接道:“太太,不必与这个没良心的多言,直接处置了便是。” 蒋明菀闭了闭眼,许久才道:“找个人牙子来,将她领走吧。” “太太!”石榴一声凄厉的哭喊声瞬间响彻整个正房。 而一边的婆子看她这样,急忙上来用汗巾子堵住了她的嘴。 可是石榴还是忍不住挣扎,想要做些什么,却被这些婆子无情的按在了地上。 蒋明菀理都没理她,只是摆了摆手:“拉下去吧。” 话音一落,立刻有人将石榴拖了出去。 等人走了,屋里陷入了一片安静,蒋明菀半阖着眼,也不说话,一边的玉兰看着脸色,小心劝慰:“太太也不必为了这个糊涂东西置气,没得气坏了身子。” 蒋明菀却只是叹了口气:“多给那人牙子几两银子,告诉她,不许买到脏地方去,远远的打发了就是。” 玉兰一听这话,又是一阵感叹:“太太实在是太仁慈了,这个石榴,真是不识好歹。” 蒋明菀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的话,只道:“外头如何?” 玉兰这才止住了马屁,开始说正事儿:“奴婢听我们家那口子说,知府大人今儿要找老爷问话,应该就是那事。” 蒋明菀听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告诉平安,一有什么,立刻回来禀告。” 玉兰笑着点头:“您就放心吧,他一直记着呢。” 蒋明菀看着窗外燥热的天,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又是一阵叹息。 石榴被一路拉到了柴房关了起来。 她被两个婆子重重的摔到了柴堆上,柴火划破了她的胳膊,尖锐的疼痛,让她的眼泪越发多了。 哭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来,一点一点从柴堆上爬了起来,她一把撕开嘴里脏臭的汗巾子,狠狠的哭出了声。 她为何就这么糊涂啊,怎么会就这么鬼迷心窍,竟然就信了那些人。 她越哭越委屈,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希望了。 而外头守门的婆子被她这哭腔吵得不成,忍不住就骂了几句:“嚎什么丧,再哭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石榴这才止住了声音,可是心里还是觉得难受,她一边抚着自己的手臂,一边想着这段日子来的事儿。 其实这件事她有很多机会看出端倪,甚至有好几回,她都生出了些许疑问,可是美好的前程迷住了她的眼睛,让她下意识忽略了这些。 如今想起来,却仿佛是一场梦一样,只是清醒过来之后,她不仅一无所有,还落入了更悲惨的境地。 想到这儿,石榴的眼泪越发多了。 徐中行是在晚膳前回来的。 这还是他自打来了明州府,回来的最早的一回。 不过他神情却看着很平静,隐约的,还能看到眼底的一丝兴奋。 他一回来就去了后院,去的时候,蒋明菀正在吩咐晚膳的事儿,看着他进来了还有些诧异。 但是徐中行却两三步走上前来,一把拉住了蒋明菀的手,笑着道:“夫人,计成了!” 蒋明菀一下子愣住了,然后就忍不住露出了笑。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01 20:57:44~2022-05-02 20:4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草的小咩 49瓶;一颗糖甜到醉 15瓶;glittersyj 5瓶;吱吱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变化 徐中行这话说出口之后, 才发觉自己好像有些太孟浪了,面上不由有些尴尬。 不过他还是很能沉得住气的,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摆了摆手,让房里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他这才拉着蒋明菀去了里屋。 也不等蒋明菀问,直接道:“今日孙知府来找我,说有人举报我徇私枉法,他已经将折子递了出去,让我最近不必再来衙门。” 蒋明菀一挑眉:“他想要停老爷的职?想来老爷自不会坐以待毙。” 徐中行忍不住露出一个浅笑, 握住了蒋明菀的手:“我自然不会, 他既然已经撕破了脸,我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离开府衙之前, 已经将自辩的折子递了出去,不过这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真正的折子我早就送出去了。” 蒋明菀听了忍不住一笑:“老爷想的周全。” 但是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可是如今老爷该如何?待在家里吗?” 徐中行点了点头, 继而又是浅笑:“我忙碌了这许多年, 如今也总算能歇一歇了。” 蒋明菀却知道他这话不过是自我安慰,有些心疼的握住了他的手:“老爷别难过,如今蛰伏下来,也不过是为了日后更好罢了。” 徐中行看着蒋明菀的眼睛, 温柔的点了点头:“夫人的金玉良言, 我记下了。” 蒋明菀被他这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有些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打从这天起, 徐中行就再没去衙门了, 但是却也没有闲下来, 每日里都在书房忙忙碌碌,蒋明菀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不过她也不担心,她对徐中行的能力,还是十分信任的。 不过明州府的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这段时间以来,徐家门庭寥落,除了石家大太太何氏还偶有登门,旁的人家,几乎都不敢再和徐家人来往了。 蓁姐儿是个十分敏感的孩子,很快也察觉出了这里头的问题,有一次终于忍不住问蒋明菀:“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看着女儿担忧的眼神,蒋明菀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不必操心。” 蓁姐儿咬了咬唇,许久才道:“女儿如今也长大了,若是真有什么事,也想为母亲分忧。”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84节 蒋明菀听着这话心里十分欣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柔声道:“好孩子,你的心思母亲明白,你放心,若是真有什么事,我也不会瞒你,如今这事儿对你父亲来说,也不过是一点小挫折罢了,算不得什么。” 看着母亲如此笃定,蓁姐儿心里也松了口气,四年前京城的事情,她如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因此家里只要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她都会觉得不安。 蒋明菀大致也知道女儿的心思,心中不由有些心疼,可是她心里也明白,这些也是孩子成长道路上的一份经历罢了,避是避不过去的。 明州府的事情很快传到了京城,知府参自己的下属,这也不算稀奇,但是因为明州府的地位,倒也在朝堂上引起了一些讨论。 皇帝拿着两个折子老神在在,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让大臣讨论。 内阁的人察言观色,都没敢先开口,最后还是袁成壁先张了口:“既然明州府说的如此言之凿凿,不如派人去调查一番吧?” 皇帝嗯了一声,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转过头看向蒋珩。 蒋珩身为礼部侍郎,今儿面圣的场合,他本是没资格出现的,但是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却将蒋珩留了下来。 “蒋卿,徐中行是你的爱婿,此事你怎么看?” 蒋珩早就打好了腹稿,如今听到皇帝问,将话又在心里滚了几遍,这才小心道:“此等事宜,臣本该回避,不过既然圣上垂问,臣不敢不言,徐同知为人正直,素有清名,当不是此等徇私枉法之人,这里头许是有什么误会,臣也同意袁阁老之言,当遣人查探清楚。” 皇帝听了这话轻笑一声:“你倒是老实,没有说什么场面话应付我。” “臣不敢。”蒋珩惶恐行礼。 心里却松了口气,他为官这么多年,皇帝的脾性也算是摸来了一两分,知道既然皇帝问了,你就不能和他打马虎眼,最好是实话实说,否则倒是要弄巧成拙。 说完这话,皇帝看向一边的袁成壁,见他神色恭敬的坐着,面上神色淡定,微微一笑:“袁爱卿,这件事就由你来安排吧。” 蒋珩一听这话,心下一惊,下意识握紧了拳。 但是袁成壁却缓缓站起身来,先是恭敬行了一礼,这才道:“承蒙圣上信任,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臣实在不敢专断。” 皇帝听到这话又是一笑,他将两本折子放在桌上敲了敲。 “这两本折子里,所言之事完全是两个面目,朕如今竟也有些拿捏不清了,而且事关明州府这样的重镇,还是要谨慎些为上,好了,既然此事如此复杂,就交给陆道成来办。” 陆道成正是清江省巡抚,也是皇帝的心腹之臣。 一边的蒋珩虽然有些诧异袁成壁的推辞,但是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而袁成壁和一干阁臣也都起身领旨。 等到一行人从昭明殿里出来,几位阁臣簇拥着袁成壁很快就离开了,蒋珩和兼任礼部尚书的阁臣落在后头说话。 “衡佩啊,今日之事你可是有些大胆了,你就真这么信你那个女婿?” 这位阁臣姓陈,叫陈端洪,如今在几位阁臣中排第三,平日里就是个老好人的姿态,谁也不得罪,因为工作原因,与蒋珩的关系还算亲近。 蒋珩听到他这话,恭敬回应:“我那女婿,我也算是看着他行事的,虽不能说对他十分了解,却也略知一二,而且在圣上面前,珩不敢虚言。” 陈端洪听了这话呵呵一笑:“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也就不多言了,只是有一句,如今袁阁老对你那女婿仿佛是有些许不满,你需得有个准备才是。” 蒋珩对这事儿当然早有预料,也不惊讶,恭敬的谢过陈端洪。 之后两人就一边聊部里的公务,一边慢慢悠悠的出了皇宫。 而皇帝在大臣离开之后,看着手里的两份折子,面上似笑非笑,许久,将折子扔到了桌子上,嘴上却只淡淡说了一句:“有趣。” 明州府的这桩龃龉,很快也传入了京城的其他王公贵族之家的耳中,只是大部分人不怎么在意,而在意的这小部分人,蒋家倒还稳得住,沈家却没这么沉稳了。 文昌伯大中午的在戏楼子听戏,听到一个狐朋狗友和他说起了最近的新鲜事儿,等听到明州府的知府和同知狗咬狗,官司打到了御前,他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着急忙慌的出了戏楼子,一路快马加鞭的回了家。 一回家直接就去了老太太院里。 “母亲,母亲,这亲事做不得啊!”他还没进门,就开始大呼小叫。 老太太正在屋里小憩,听到这话,不由皱起了眉。 一边的嬷嬷很有眼色,看着老太太不高兴,急忙轻声道:“可要拦一拦伯爷。” 老太太心里有气,说话也不见得多软和。 “还拦什么,大呼小叫的惹人笑话吗?去把他叫进来吧。” 嬷嬷应了一声,这才急忙出去。 另有丫鬟上前服侍老太太穿衣,穿好之后出去,就看见文昌伯急的在屋里打转,见着老太太出来了,急忙迎了上来:“母亲,您可知道我打探到了什么消息?那徐家,可能要坏事!” 沈老太太一皱眉,忍不住斥道:“慌里慌张的成什么样子!还不快住嘴!” 文昌伯自来害怕母亲,一听这话,顿时蔫了,但是脸上却有些委屈,小声道:“母亲,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言儿考虑。” 沈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将屋里的奴婢都遣了下去,这才道:“有什么事儿你慢慢说就是了,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文昌伯急忙赔情一句,这才将自己今儿听到的消息给老太太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有些焦急道:“母亲,咱们还是趁着没彻底定下早些退婚吧,这姓徐的如今眼看着就要坏事了。” “胡说八道!”老太太先是训斥了儿子一句,然后又皱了皱眉道:“这事儿出了,蒋家必然知道,你可知道如今蒋家是什么态度?” 文昌伯急的都要火上房了:“您还管蒋家做什么啊?他们家是彻底套牢在姓徐的身上了,可是咱们家还有收手的余地啊!” 老太太一听这话就冒火:“你看看你,好歹也是一个伯爷,竟然就如此沉不住气,嘉言这么多年,我给相看了这么多姑娘,他可有一个看上的,可曾点过一次头,这次好不容易点了头,你还想往出推,难道你想让你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文昌伯一听这话,面上立刻做出一番苦相,许久才讷讷道:“我自是不想他打光棍,可是这徐家……” 老太太气的摇头:“你这个棒槌!文官之间相互参来参去能有多新鲜,事情还没定,你就急着要退亲,岂不是惹人笑话!” 文昌伯自小到大听母亲的话都听惯了,现在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点了点头:“您说的有理,是我莽撞了。” 见着儿子不再嚷嚷着退亲了,沈老太太也松了口气,淡淡道:“你也别急,先去蒋家打听打听,看看事情到底怎么样,若是事情不大,咱们家好歹也能伸手帮一帮。” 文昌伯心里有些不情愿,可是看着母亲的脸色,到底也不敢违背,只能点了点头:“儿子知道了。” 沈老太太这才点了点头:“行了,你回去吧,这事儿先别露出去让人知道。” 文昌伯胡乱点了点头,这才蔫头耷脑的出了正房。 等文昌伯一出去,沈老太太立刻对跟前的嬷嬷道:“去,将嘉言给我叫过来。” 嬷嬷面上一愣,这才点了点头,急忙出去了。 老太太坐在原处,眉头紧皱,许久都没有松开。 很快,沈嘉言就过来了,不过他面上倒是显得十分平静,进门之后老老实实给老太太行了一礼,语调都没有一点变化。 沈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下孙子,并没有开口让他坐下,许久才道:“言儿,今儿你父亲来我这儿和我说了一件新鲜事,你可知道是什么?” 沈嘉言面色不改,平静道:“可是徐家的事情?” 老太太都气笑了:“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就说,你父亲那样的混人都听说了,没理由你一点都不清楚,这样的大事儿,你竟也一点不露给我听!” 沈嘉言沉默一瞬,这才道:“非是孙儿不愿意告诉祖母,只是此事不过是小事,孙儿不愿用这样的事儿打搅祖母安宁。” 沈老太太被这话梗的不轻,恼怒道:“你倒是胆子大,这样的事儿在你心里也是小事,那我问你,什么才是大事儿?” 沈嘉言不说话了。 老太太看他沉默不言的样子,原本恼怒的情绪也消了一些,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是怕我因为这个不同意这门亲事,可是你祖母我也是见过些大世面的,这点子事情,还不至于让我动摇决心,而且我们沈家,也并非什么不守信用的无义之人。” 沈嘉言听到这话,这才行礼请罪:“是孙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祖母原宥。” 沈老太太听到这话,都笑了:“你还知道这话啊,我还当你这些年读的书都忘干净了。” 沈嘉言沉默不言,但是神色间仿佛是也有些尴尬。 看着孙儿这般神情,沈老太太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祖母不是什么不懂道理的人,也不会拿着你的终身开玩笑,祖母就是想给你找个,你喜欢的,能让你高兴的人,否则这几年,祖母也就不会这么由着你的性子了。” 沈嘉言听着这话,神色中也生出几分感动,许久才道:“祖母对我的关照,嘉言永世难报。” 沈老太太却笑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报不报的,只要你好好的,祖母就放心了。” 蒋明菀自是不知道京里还有这一遭,她这边已经开始准备小定的事宜了。 不过她也能料到,这事儿要是传到京里去,定然会引起风波,便找了徐中行问他。 谁知道徐中行却很淡定:“夫人放心,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你安心准备就是。” 蒋明菀对他的淡定有些诧异,想不明白他凭什么这么笃定,但是最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问,继续准备了。 而徐中行出了正房,一到书房就问福安:“京城可有信来?” 福安点了点头:“刚送过来,小的正要回您呢。” 徐中行没说话,接过信封,打开一看,果然有两封信在里头,他先是看了那个澄纸写的信,然后这才打开了另一封信。 那封信很短,但是徐中行看了之后却很满意,点了点头道:“小姐的定礼就在眼前了,估计也就这一两月的功夫,沈家的人就会过来,你这几日就帮着太太好好准备。” 福安一听这话,立刻笑着应了:“老爷放心,小的一定竭尽全力,为太太效劳。” 徐中行点点头:“行了你出去吧。” 福安这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而徐中行则是坐在书桌前,开始认真的写起回信来。 皇帝的诏书很快就传了下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清江省,陆道成领了旨之后,仔细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若是以往,皇帝定然会从京里派人过来,但是这回却只是让自己处置,看起来是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大。 既然如此,那自己倒是要仔细斟酌一下了。 陆道成这边正在思考怎么处置这件事,而孙知府在听了这话之后却顿时面色惨白。 此事竟然没有落到袁阁老手上,而且徐中行的折子,怎么还是送上去了,明明自己…… 孙知府手一松,一个茶盏就落到了地上。 他不是个蠢货,一看到如今这情势,心下便觉得有些不妙。 可是再一想,自己也是按着规矩处置,并没有徇私,便是徐中行能脱罪,那自己也无非是上个请罪折子,承认自己处置失当,有袁首辅在,想来皇上也不会对他太过苛刻。 想到这儿,孙知府情绪又缓了缓,但是他还是打定了主意,这件事一定要做成一件死案,否则构陷同僚,也不是这么好脱身的。 想到这儿,孙知府神情顿了顿,立刻抬手叫进来一个幕僚,吩咐道:“去,将罗定邦给我找来。” 那幕僚还从没看过知府大人对姑爷这么不客气,不过也不敢多问,急忙应了一句,便匆忙出去了。 孙知府看着幕僚出去的背影眯了眯眼,如今就要看看,这个女婿值不值的他栽培了。 至于此时的罗定邦,并不在自己家,而在外头的私宅子,他之前在这儿置了一房外室,自来不敢让人知道,如今这外室都有了孩子了,他也不敢将人领回家,只能每个月来一两回探望一下。 今儿正是他探望外室的时候,这外室是瘦马出身,如今就算是生产过,也依旧身段柔软,将罗定邦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他半靠在榻上,眯着眼睛,享受着外室的按摩。 那外室轻声细语的和他说着话,言语间都是恭敬和甜蜜,听得罗定邦心神摇曳。 他叹了口气:“若是夫人能有你这般贴心,我也不至于如此苦闷。” 那外室浅浅一笑:“老爷这话说的,夫人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和我相比,我只盼着能伺候好老爷,便也满足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85节 这话极大满足了罗定邦的虚荣心。 孙大小姐虽然看着柔弱,可是到底是大家出身,在家里,他对她也不敢太过肆意,甚至许多时候,都要哄着这位大小姐。 如此许多年,早就让他身心俱疲,而这位大小姐有很善妒,他也不敢纳妾,因此这才大着胆子置了外室。 如今想起来,他还是觉得,自己当初这件事没有做错。 正想着呢,外室的手却有些不安分起来,罗定邦轻笑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正想做些什么呢,外头突然有人传话:“老爷,孙知府的人上门来找您了。” 罗定邦一惊,心里那点旖旎彻底烟消云散。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门外,心中担忧道,难道是孙知府知道了他的行径,否则怎会如此巧合? 而一边的外室也很贴心,急忙帮着他更衣:“既然知府大人找您,想来一定有正事,妾身服侍您更衣。” 罗定邦心下一软,握住了外室的手,柔声道:“委屈你了。” 那外室却摇了摇头,一脸深情脉脉的看着罗定邦:“只要陪着老爷,就不委屈。” 罗定邦看着这女子的神情,心下也是一软,下定决心,就算是知府知道了,也一定要保住这女子的一条性命。 罗定邦很快就穿戴整齐,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路乘着马车回了罗家。 很快,知府的动静也被报到了徐中行的案头,见他找了女婿上门商议,徐中行便知道了他的心思。 他忍不住冷笑一声:“想要拉女婿顶罪,的确够果决。” 一边的福安担忧道:“难道是他发觉了老爷的计划?” 徐中行摇了摇头:“这倒不至于,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皇上出人意表的行事,只怕是有些惊着他了。” 福安这才点了点头:“还是老爷想的分明。” 徐中行没说话,许久才道:“去把这消息透给罗定邦养在鱼水巷子的那个人。” 福安有些惊讶:“透给她?” 徐中行点了点头:“那人的身份不简单,知道了此事之后,自然会有所动作,到时候就要看看罗定邦会如何选择了。” 福安也不敢再多问,急忙应了一句,退了出去。 徐中行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景致,神色平静。 这明州府,也该变一变了。 罗定邦着急忙慌的来了知府府衙,一路被引到了书房。 惴惴不安的进去之后,便看见孙知府坐在书桌后,仿佛是在特意等着他。 见他进来了,孙知府顿时露出笑来:“定邦,来了啊,坐吧。” 罗定邦心下越发不安,总觉得孙知府这笑背后隐含着其他意思。 可是他也不敢多问,只能行了一礼,然后老老实实坐下。 一开始孙知府只是和他说一些琐事儿,罗定邦的心慢慢放下。 但是就当他以为没什么大事儿的时候,孙知府突然道:“定邦,这许多年来,我对你如何?” 这话一出,罗定邦的精神立刻紧绷了起来,他立刻勉强一笑道:“岳父大人对定邦自然是恩重如山。” 孙知府听了这话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 罗定邦心下越发不安。 但是孙知府却由不得他多想,直接道:“定邦,你看我将女儿嫁给你,又帮着你考取了功名,便是你在外头养外室,我也从未责怪过你,还帮着你瞒着妤儿,我真真是将你当成我的亲儿子培养,可是如今情势有些变化,到时我只怕需要你来帮我做些事,不知你可愿意?” 这话虽然平淡,但是却仿佛是一道闷雷打到了罗定邦头上,霎时间让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先发后改。 最后想要求个作收,还有我的微博@晋江子夜灯火,大家要是感兴趣也可以关注,有什么事儿会在微博通知。感谢在2022-05-02 20:44:34~2022-05-03 21:2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静 3瓶;东蒙山人、pink 2瓶;那谁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想法 罗定邦此时甚至忘了, 脸上该做出什么表情,他勉强笑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岳, 岳父大人,您,您……” 孙知府看着他笑了笑:“定邦,你养在鱼水巷子的那个人,若不是我帮着你遮掩,你以为能躲得过妤儿的疑心吗?” 罗定邦脸上顿时青红交加,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孙知府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他, 也不说话。 许久之后, 罗定邦终于叹了口气,低下了头:“岳父大人,此事是小婿做的不对。” 孙知府却只是淡淡一笑:“我知道妤儿任性, 你心中有微词也是寻常。” “不不不!”罗定邦急忙辩解:“妤儿她很好,是小婿, 是小婿鬼迷了心窍, 这才做出此等没脸之事。” 孙知府见他还知道怕, 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做出温和神色,淡淡道:“好了,你知道错就好, 不说此事了, 我刚刚那话, 你还没有回答呢。” 罗定邦听到这话, 心里直叫苦, 他就知道, 这个老狐狸没可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更重要的是,他手里还握着他最大的把柄。 罗定邦越想越怕,他知道,孙知府既然都把这话说出来了,那这个帮他做的事儿,就绝对小不了。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拒绝呢? 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但凡说一个不字,顷刻之间,他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是若是应了,这里头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罗定邦左思右想,最后只能叹了口气点点头:“岳父大人的事情,小婿自然当效犬马之劳。” 孙知府才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见他应了,便笑着点点头:“好好好,定邦啊,你放心,我也并非没有跟脚之人,这次的事儿,会尽力保你无虞。” 罗定邦苦笑着点点头,但是心里却是一点都不信的。 能让孙知府这个老滑头如此郑重其事,这次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此时倒不止罗家翁婿在谈论此事,远在京城的袁家父子,也正好说起这件事。 袁成壁半阖着眼坐在书桌后,袁同徽皱着眉在屋里走来走去,许久才走到父亲跟前,急声道:“父亲,您何必在皇帝面前推辞此事呢?若是真让陆道成查出孙知府背后的人,那我们岂不是……” “急什么。”袁成壁语气平淡。 他如今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是从外貌上看,却依旧仿佛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长相端正,一点也不像外人口中的大奸臣。 “陆道成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查,什么不该查。”他缓缓道。 可是袁同徽却一点也没放心,咬牙道:“即便如此,您也不该将这件事的主导权交出去,若是我们来查,那姓徐的绝无幸免的道理!” 听到这儿,袁成壁终于睁开了眼,他淡淡看了儿子一眼,语气平静:“不过一个徐中行,竟然就叫你如此进退失据!” 袁同徽听到这话,心里震了一下,不自主的坐了下来,他沉默半响,终于道:“父亲,不是我危言耸听,我总觉得,我们日后坏事,就一定会坏在徐中行身上。” 袁成壁听了这话却无动于衷:“你想得太多了,我们若是坏事,也只会坏在皇上再不信任我,否则,便是有十个徐中行也无妨。” 袁同徽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父亲,您……” 袁成壁摆了摆手:“同徽,你虽然聪明,可是毕竟与皇帝接触的太少,不懂他的心思,他若是真的有心让我调查,就不会召集阁臣商讨,更不会将蒋珩留下旁听,可他偏偏这么做了,你说是什么缘故?” 袁同徽沉默半响,用手抹了抹脸,淡淡道:“皇上并非真心让您主导此事,只是试探?” 袁成壁点了点头:“你还算没有糊涂透顶,当时我若是应了,虽然可以弄死徐中行,可是却也会失了皇帝的信任,到时没有徐中行也有张中行李中行,你我父子,倾覆只在旦夕之间。” 袁同徽这才算明白了父亲的用意,有些愧疚道:“是我想岔了。’ 袁成壁却只是笑笑:“不是你想岔了,是你太在意徐中行这个人了,同徽,你到底为何对他如此关注?” 袁同徽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看着他格外不顺眼罢了。” 见儿子不说实话,袁成壁也不追问,顺势转移了话题:“你如今也大了,不能再这么胡闹下去了,之前张氏没了,我不追究你其中的缘故,但是这次续弦,你再不许如此胡闹!” 袁同徽一提起这个,就有些烦躁,心里还是隐约闪过一个影子,可是想着之前的事儿,到底也不敢和父亲说,只能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看他回答的敷衍,袁成壁又忍不住叮嘱了几句,无非就是这回的续弦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让袁同徽一定要上心,但是袁同徽听着却越发心烦,只是可有可无的敷衍了几句。 袁家和孙知府都因为这次的事情心中不安,但是徐家此时却是热闹非凡,不为别的,沈家来下定的人,总算是到了。 来的人是沈嘉言的一个婶母,倒是不见沈嘉言那位继母的身影。 蒋明菀对于沈家的内斗,隐约有了几分估量。 不过这位婶母也是个活络人,说话一套一套的,行事也敞亮,蒋明菀和她叙话倒也觉得这个人选沈家是用心了。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蒋明菀这才将蓁姐儿叫了出来。 因为今儿还不是下定的正日子,因此蓁姐儿也没有准备的太过隆重,只是换了一身新作的袄裙,打扮的稍微鲜亮了一些。 但是就是这样,也让这位沈家婶母眼前一亮,笑着拉着蓁姐儿的手,夸了又夸。 蒋明菀只是坐在一边笑眯眯的听着,倒是把蓁姐儿说的脸红。 不过这位沈家婶母也是很有分寸的,看着孩子羞涩,也就止住了话头,笑着看向蒋明菀:“这样好的孩子,能许给我们家言哥儿,也是他的福分。” 蒋明菀淡淡一笑:“我听闻沈世子也是一位才能出众之人,深受皇上赏识,沈二太太客气了。” 沈家婶母周氏抿唇一笑,这倒是不差,沈嘉言便是在京城的贵公子圈里,行情也很好,只是这孩子性子有些孤拐,这么多年,不知给他说了多少亲,他偏偏就一个都不愿意。 如今总算是点了头,她原本也想看看到底是哪家姑娘,能让他也动了心思,如今见了,周氏总算是服了,真真是人间绝色,怪不得沈嘉言点头呢。 心里虽然这般想,但是周氏嘴上却是越发客气,又与蒋明菀多说了几句,商定了定礼的日期,这才告辞离开。 等到周氏走了,蓁姐儿这才凑了上来与蒋明菀道:“这位沈家太太倒是和气。” 蒋明菀温柔的看了女儿一眼,笑着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好不好的,一两面是看不分明的,不过这位沈二太太是个聪明人,这一点却是不错的,你日后入了沈家,要先多听多看,不要贸然从事。” 蓁姐儿乖巧的点了点头:“女儿记住了。” 周氏走了之后不久,徐中行也从前头回来了,他之前一直在前头招呼陪着周氏一起来的沈家二老爷沈世清,对后头的事儿倒是不大清楚,因此一进门就问:“如何?” 蒋明菀笑着点头:“是个聪明人。” 徐中行点了点头:“沈嘉言的那个继母方氏是个糊涂的,因此这事儿还没敢给她露口风,因此这才派了沈世清和周氏夫妇过来,倒不是看轻咱们家的意思。”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86节 蒋明菀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点了点头:“这话我当然明白,只是老爷,沈家如今的情势到底怎么样,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世子成婚,当家主母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徐中行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也不详细,毕竟是旁人家事,也不好多问,只是有一句话,这个方氏不是个妥当的人,沈家老太太和沈嘉言都不信任她。” 蒋明菀听了叹了口气,那日后蓁姐儿这婆媳关系,处起来也就要小心了。 不过这话蒋明菀却没有和徐中行说,因为这样的事,到底是不能避免的。 很快就到了小定的日子,这一天徐府也装扮了起来,本该广宴宾客的,但是因着这段时间明州府的流言,便是下了帖子,能上门的也很少,因此蒋明菀索性也就不自取其辱了,只给亲近的几家人下了帖子。 这其中有和徐中行交好的士绅,还有之前的盐商石家。 这几家人倒也很给面子,下小定的当天,都拖家带口的来了一堆人,如此,徐家看起来倒也热热闹闹的。 其实一开始知道定亲的人家的时候,许多人就很惊讶徐家的选择,文官家的孩子,竟然许给了勋贵,真不知该说徐家人人脉广,还是说他们胆子大运气也好,不过无论如何,这也算是门体面的婚事。 等到沈家的定礼进了门,大家更对这桩婚事高看一眼。 看起来沈家也很看中徐家,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如此郑重,仿佛一点也不介意之前的那点事情。 那是不是说明,徐中行被孙知府参的这件事,并不严重? 毕竟沈家可是皇城根底下的人,知道的内情肯定比他们这些人多。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若有所思。 而孙知府此时也知道了徐家的喜事。 一开始徐中行说自家闺女说了亲事,他还当是推辞之言,但是没想到这话竟然是真的,而且说的人家竟然是京城的文昌伯府。 这简直让孙知府大惊失色,沈家进城的当天,他就给京城去了信,如今又看到沈家定礼的大张旗鼓,他心中越发不安。 这个徐中行,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可是如今他也来不及多想了,因为就在徐家喜事的当天,孙知府也接到了消息,省城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想到这事儿孙知府就忍不住皱眉。 他和这位陆巡府素无交情,而陆巡府平日里对他也是淡淡,仿佛在刻意避嫌,想来他心里也是知道自己的跟脚的。 那时候他并不在意这些,只觉得自己背后有袁阁老,这旁的什么人,还不值得他卑躬屈膝,可是如今,他却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位陆巡府是什么性格,行事如何,他是一点都不知道,只能着急忙慌的现查,可是即便如此,也只是查出了个大概,他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也不知道这回派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徐家这边,小定礼很快就热热闹闹的举行完了,其中蓁姐儿出来见客时,更是招了许多的夸赞。 沈家二太太周氏满脸的笑,将一对玉镯子亲手戴在了蓁姐儿的手上。 “好孩子,这是老太太在我来之前,叮嘱我一定要亲手给你戴上的,这是老太太的陪嫁镯子,也是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蓁姐儿立刻感激的谢过,并没有推辞。 周氏看着准侄媳妇,心里倒是越发满意了,怪不得是读书人家的小姐呢,这知书达理的模样,就比大嫂强了不是一星半点,日后她若是做了沈家的宗妇,也好过如今的大嫂。 等到定礼结束之后,蒋明菀和徐中行夫妇一一送走宾客,又将沈世清和周氏夫妇送出门,他们这几日,都住在徐家提前给他们租的宅子里。 蒋明菀原本想让人住在家里的,但是沈二太太却并不答应,直说这不合规矩,蒋明菀只能作罢。 这次和沈二太太一起来的,还有沈家二老爷沈世清,沈世清是个面目平庸的男子,他是沈家老太爷的庶子,和兄长一样,也没什么能耐,只是他为人老实一些,并不和沈伯爷一样胡闹,因此倒还算得嫡母的看重,在沈家的处境也不错。 这次出来帮着侄儿下定,嫡母说了,他也是二话不说就应了,等到了徐家,见了徐家的人,他倒是暗叹嫡母的眼光毒辣,这个徐中行,的确并非池中之物。 等到将人送上了马车,看着人远走,蒋明菀和徐中行转身回了家,而在车上的沈家夫妇,却不由说起了今日的所见所闻。 “那位徐家小姐,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配给嘉言也是足够了。” 沈二老爷听到这话也叹了口气:“也是母亲眼光好,也不知道我们嘉行日后能定个什么样的人家。” 沈二老爷口中的嘉行,便是他与周氏的长子沈嘉行,在沈家大排行排行第二,如今也有十六了,等到沈嘉言完婚,也就轮到了他的婚事。 周氏听到这话,眼神也软和了一些:“我倒也不盼着他能娶个什么大家小姐,只要聪明贤惠,与他说得上话便尽够了。” 沈二老爷听了一笑:“太太这个要求也不低,日后回了京,还要仔细寻摸。” 周氏也是一笑:“只要不是大嫂那样的就行了,好歹也是定武侯家的小姐呢,竟是连我这个破落户出身的都不如。” 沈二老爷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张嘴啊,就是不饶人,方氏虽然说也是勋贵出身,可是到底不过一个庶女,定武侯对她不上心,定武侯夫人又是个有手段的,不然也不会拖到一大把年纪,来给大哥做继室了。” 周氏轻哼一声:“伯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正好破锅配破盖。” 沈二老爷轻拍了一下周氏的手背:“行了行了,你还起劲了,少说些吧。” 周氏这才住了嘴,只笑着道:“我也就在老爷面前这般说,在外头,我可是对伯爷伯夫人恭敬的很。” 沈二老爷又是一笑:“知道你有分寸。” 下了小定之后,沈家和徐家的婚事,算是彻底的定了下来,沈家二房也没在明州府多留,几日之后,就打道回京了。 蒋明菀和徐中行亲自送了人上船离开。 不过在走之前,还是把以后婚礼的流程先定了一遍。 婚期定在了来年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 等到将人送走,蒋明菀心里的心事这才去了一桩。 但是等到回了家,徐中行却又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省城负责调查这件事的人来了。 听说是巡抚手下一个管理盐政的道台。 蒋明菀也不懂这里头的龃龉,只是问徐中行:“此人老爷了解吗?” 徐中行却只是淡淡一笑:“不必操心,我早有安排。” 看他如此淡定,蒋明菀也就不多问了。 不过之后几日,蒋明菀却觉得有些奇怪,徐中行竟是越来越忙碌了,哪怕是在家里,也是整日不着后宅,时时刻刻都在前院书房与人议事。 有时候到半晚上还亮着灯。 蒋明菀心下忧虑,有时候也会打发人给他送些汤水。 这些汤水他倒是吃的干净,可是人却依旧忙的厉害。 不过三五天的功夫,人也瘦了一圈。 蒋明菀有些心疼,有心想要问些什么,可是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开口。 上一世她过得糊里糊涂,但是这一世,她却时时处处都关心着徐中行的动向,因此他很清楚,徐中行是有秘密的,而且事关京城的人。 她知道,她要是问,徐中行一定会告诉她,可是她却从来都不问,因为她不想他为难,她心里清楚,这件事一定事关重大。 就这么忙忙碌碌几日,这天,终于有人来徐家找了徐中行,来的人,正是那位省城道台带来的人,他带来的消息也很简单,道台大人要见徐中行。 徐中行几乎没怎么迟疑,换了身官服,就跟着出去了。 蒋明菀知道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她皱了皱眉,心里隐约有些担忧。 可是再担忧,该做的事情还是不能少。 蒋明菀处置完家里的事情,就想打发福安出去打听消息,福安却笑意吟吟的说:“老爷走之前已经吩咐小的了,太太放心,只要府衙那边有消息,就一定让太太头一个知道。” 蒋明菀听着这话,心里叹了口气,他倒是想的周全。 而此时的府衙,气氛也十分紧张。 看着桌上的账本,孙知府脸色十分难看,他咬牙看向徐中行,冷声道:“徐同知,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中行神色不变:“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几处账目不对,既然道台大人垂问,下官也不敢不说。” 孙知府听他如此淡定的言语,心中越发忿恨,这小子,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出了这种事,将他这几年从盐政里动的手脚都查了出来,他是怎么做到的! 孙知府不敢想这事儿定罪之后自己的下场,急忙向坐上之人请罪:“道台大人,此事,此事下官毫不知情啊!” 那位道台倒是老神在在,听到这话也只是笑笑:“孙知府不必着急,此事本官也要多方查探才敢下定论,不会轻易定罪的。” 孙知府心中不由发苦,因为他知道,这些事都是真的,虽然他这段时间已经尽力遮掩了,可是既然徐中行能拿出这东西,就说明他是有备而来的。 想到这儿,孙知府看向徐中行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 可是徐中行却毫不在意,继续道:“之前道台大人问下官关于盐场之事,下官不知知府大人是收到了何等检举,可是下官却并未在此事上有任何徇私,那盐场也是朝廷在年初才开发完成的,至今还未定下经营人选,石家也不过是众多人选之一罢了。” “若说石家向下官行贿,更是无稽之谈,之前石家女眷出入下官府邸,也不过是与内子交好,所谓的几车东西,也是因为小女订婚,内子想要采买一些布匹,而石家人四处行商,因此才托石家人代买,这是收据,还请大人明察。” 说完徐中行又递上了收据。 那位道台看了一眼,便将收据递给了孙知府:“孙知府怎么看呢?” 孙知府涨红了脸,咬牙道:“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 徐中行却义正言辞:“若是知府大人觉得下官这是伪造的,大可去查,石家购买布匹的行商,下官离开府衙之前封存的案卷,都可证明下官之言!” 想到自己之前让人调换的案卷,孙知府倒是有了几分自信,转头对道台道:“既然徐同知同意调阅案卷,不如道台大人就调来一阅。” 这位王道台看着孙徐二人浅浅一笑,颔了颔首:“也好,那就看看吧。” 说完一挥手,便有人前去调阅。 至于这行贿之事,王道台也传了石家人和那个行商上门作证。 这几人所言之话竟然毫无破绽,都和徐中行的完美应和,甚至那些卖出去的布匹,徐中行也让人送了过来,点验之后,也是一一对上了。 这几日徐中行停职在家,进出徐府的人,孙知府也一直盯着,并没有这样东西进出,哪怕是徐中行的女儿小定,各家也没有送多少礼。 孙知府这时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上了徐中行的当了。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该将石家人先控制住,屈打成招再说,可是他还是太过谨慎了。 当时只是找了石家人上衙门问话,石家人一通太极,却是半点不认,他将石守宗在衙门关了半日,后来石家老太爷上门,他顾念着石家还有一个当御史的便宜女婿,也不敢逼迫太过,就放了人,想着反正等京城那边消息下来了,可以光明正大做成铁案,此时也不必着急,。 可是谁又能想到,京城的消息竟然是如此的不尽如人意,后来他便是想要行动也晚了。 可是如今不管孙知府多害怕,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面对, 很快的,案卷也调了上来,孙知府看着那些案卷,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决不能出任何岔子。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03 21:20:53~2022-05-04 20:4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在蹲更的delia 4瓶;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87节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倒戈 且不说此时府衙中的紧张氛围, 且说如今还腻在鱼水巷子的罗定邦。 自打上次在孙知府面前说破之后,他便也破罐破摔,如今已经好几日没回家了, 孙大小姐着人找了他几回,他也没回去,好似是彻底不想再哄那位大小姐了。 孙大小姐这几日,日日以泪洗面,可是罗定邦却心硬似铁,赌气般的理也不理她。 鱼水巷子的王氏,若是往日还会似模似样的劝慰几句, 但是这几日, 竟也不劝他了,反而越发贴着他。 罗定邦被这温柔乡弄得晕头转向,越发不愿意回家了。 而王氏也是个有本事的, 不过几日,就让罗定邦给她交了心。 “我如今算是看明白了, 我对孙家人来说, 也不过是条好用的狗罢了, 有用的时候逗弄几句,给几根肉骨头,没用的时候,就将我推出去, 好给他们家填坑。” 罗定邦说这话的时候, 面上一脸颓废。 一边的王氏眸子微转, 心里却有了自己的打算。 她并非是自动自愿跟了罗定邦的, 而是被京城的袁家买下, 又不动声色的送过来的,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监视孙知府。 孙知府身为袁家心腹,但是袁家也并没有一味的无条件信他。 她不知道孙知府知不知道这一点,但是这么多年来,她的任务都完成的很好,在罗定邦这儿打听到的有关于孙家的消息,都送到了京城。 而她自己,也为罗定邦生儿育女,渐渐安定了下来。 若是以往,她是该劝罗定邦宽心的。 可是现在,她却不这么想了,若是这回罗定邦帮着孙知府顶了罪,那位孙大小姐有娘家在可能会安然无恙,可是自己呢? 她再没了利用的价值,罗定邦这边必然也顾不上她,那她又该怎么办? 王氏抿了抿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今也就怪不得她了。 这般想着,王氏柔声道:“老爷别这么说,您这么说妾身心里也难受,孙知府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妾身也不敢置喙,只是想着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老爷,妾身这心里就……” 王氏一边说,一边就红了眼。 罗定邦听着这话心里也感动:“柔儿,如今也就你还念着我了。” 王氏一听这话,眼泪就下来了:“不止妾身,咱们的孩子也念着老爷呢,日后老爷若是不在,我们娘俩,也不知该……” 说着这话,王氏又是潸然泪下。 看着小妾哭的这样凄凉,罗定邦原本不坚定的心也有些动摇了。 王氏自然不会看不出这一点,她立刻趁热打铁道:“老爷,您如今好歹也是进士出身了,又何必事事都听孙知府呢?等您丁忧完之后,那也是朝廷命官,如此大好前程,难道真要毁于一旦?” 罗定邦听着这话,皱了皱眉,低声道:“可是他毕竟是我岳父,而且我这次科举,也多亏了他为我活动关节。” 王氏眼珠子一转,却轻声道:“老爷这话可就错了,老爷考上进士,靠的也都是自己的学识,与孙知府何干,即便是他活动,可是他敢说出此事吗?科举之事,可是事关重大,其中牵扯的,也不止老爷一人。” 罗定邦顿时恍然大悟,是啊,这里头可牵扯着袁家呢,孙知府敢和他鱼死网破,敢和袁家鱼死网破吗? 这般念头一生出来,罗定邦顿时觉得眼前天高海阔,这几日以来的苦闷也顿时烟消云散。 他一脸狂喜的抱住了怀里的人,笑着道:“柔儿,你真是我的福星,你说的不错,我寒窗苦读许多年,又何必为人前驱,自毁前程!” 王氏听到他兴奋的话语,露出了一个隐秘的笑,柔声道:“老爷想通就好,只是妾身怕就怕孙知府为了脱罪故意诬陷老爷。” 罗定邦却只是冷笑一声:“你当我这么多年做孙家的女婿是白做的吗?他手里有我的把柄,我手上也有他的。” 王氏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一脸温柔的拉住罗定邦的袖子,轻声道:“那妾身就先恭祝老爷前程似锦了。” 罗定邦听着这话,心中越发欢喜。 再说此时的府衙。 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 看着那些案卷,孙知府的脸色一片惨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竟然,竟然…… 他一脸骇然的看向徐中行。 这些案卷明明是他亲手调换的,可是现在怎么都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难道他…… 孙知府顿时觉得眼前之人可怕至极,他竟然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动这样的手脚,而自己却毫无所觉。 但是徐中行此时却显得格外平静,对于孙知府的目光,也只是淡淡道:“孙知府还有何话说?” 孙知府惨笑一声:“徐同知,真是好手段,老夫都被你骗过去了!” 徐中行却只是浅笑:“孙知府对我误会甚深。” 孙知府心里有气,有心还想再说几句,但是此时一边的王道台却开口了:“好了,既然案卷无错,看来这事儿也只是误会,孙知府,到底同僚一场,又何必如此逼迫呢。” 孙知府咬了咬牙,心说这个徐中行果真是个狼崽子,自己这回算是被雁啄了眼了。 可是有的时候,你不认输也不行,孙知府心里叹了口气,想要开口认输,可是话还没说,王道台却突然又道:“只是徐同知送上来的这个账册却是有些麻烦,孙知府,如今该你申辩了。” 孙知府顿时一口气提在了胸口,差点忘了这一茬了,他面上顿时做出一副冤枉的姿态,苦着脸道:“大人,此事下官着实不知情啊,下官也不知徐同知的这些东西是从哪儿弄来了,下官看见后也十分惊讶,或许下官有失察之嫌,可是却绝不敢中饱私囊,贪赃枉法啊!” 王道台此时面上却似笑非笑,许久才道:“既然孙知府这么说,不如传户房进来问话?” 孙知府心里咯噔一下,心知这个王道台是不愿意轻轻放过了,而这个姓徐的又看起来如此笃定,那此事…… 想到这儿孙知府咬了咬牙:“既然道台大人这么说,那下官有句话也不得不说了,我虽然对此事毫不知情,但是我那女婿,之前却曾给我做过幕僚,我十分信他,几乎大事小情都交给他处置,说不准此事就是他受了骗,或是有什么误会导致的。” 王道台面上神色越发玩味,却也点了点头:“也好,既然知府大人这么说,那就把罗举人也一起传来吧。” 孙知府心中越发沉重了。 蒋明菀在家里等衙门的信,可是或许是这回的事情太过机密,好长一段时间过去,也没打探出一点消息。 蒋明菀心里不由有些担忧。 但是一边的福安却看着很淡定,笑着道:“太太放心,以老爷的本事,绝不会有事的。” 蒋明菀听了这话哭笑不得:“你倒是对老爷挺有信心。” 福安听了笑着回话:“小的跟了老爷这么多年,多少也长了几分见识,太太其实心里也知道老爷会无事,只是关心则乱,这才操心罢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心里倒是少了几分担忧,笑着摇摇头:“你如今倒是越发会说话了。” 福安听了这话倒也大方,直接笑着道:“多谢太太夸赞。” 蒋明菀听着又是一笑,刚刚心里的那点紧张,却是彻底消散了。 等到福安退了出去,海棠却进来禀报:“太太,卢先生求见。” 蒋明菀一愣,她怎么这会儿来了。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不能不见,蒋明菀立刻让人进来。 不过片刻,卢先生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依旧还是以前那般素净的打扮,神色也不见软和几分,进来之后僵硬的给蒋明菀行了一礼。 蒋明菀也不怎么在意,笑着让人坐下,又让人给她上了茶。 卢先生最爱喝信阳毛尖,蒋明菀给她上的也是这个,她行事自来周密,哪怕只是家里的一个闺学先生,她也不会有半分怠慢。 卢先生喝了茶之后,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她斟酌了一会儿,这才道:“徐夫人,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之前我是蓁姐儿的闺学先生,可是如今既然她已经出嫁了,那我又该如何?府上可要解聘我?” 蒋明菀一愣,没想到她竟然问出了这话,不过转瞬也释然了,知道这人就是这么一个性子,能憋着几日才过来问,已经是不易。 她笑着摇了摇头:“先生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虽然如今蓁姐儿嫁人了,可还有个芷姐儿在后头呢,我的意思是,这半年先生可先歇上一段时间,等芷姐儿过了三岁生日,先生或可以给她开蒙。” 其实给芷姐儿开蒙,蒋明菀自己就足够了,而且也没必要这么小就让孩子开蒙。 可是既然她们将卢先生从京城带了出来,就不能将人扔到半道上。 不过说完这话之后,蒋明菀还是留了些余地:“不过若是先生有了什么好去处,也可直说,我们也不会强留先生。” 没想到听了这话之后,卢先生却仿佛松了口气,直接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好去处,教芷姐儿的差事我也应了,只是我之前并未见过这孩子,太太可允我见一见她?” 蒋明菀见了也没犹豫,立刻让人将芷姐儿抱了上来。 芷姐儿是个文静的孩子,平日里也很黏着蒋明菀,今儿一被乳母抱进来,就伸着手要蒋明菀抱她。 蒋明菀笑着接过芷姐儿,摸了摸她才刚开始留头的毛茸茸的脑袋,笑着指了指底下坐着的卢先生,柔声道:“这位是卢先生,日后就让这位先生教芷姐儿识字好不好啊?” 芷姐儿懵懵懂懂的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满脸严肃的女子,她往母亲怀里缩了缩,心里有些怕,但是她自来听话,嘴上却只是软软的说了句好。 蒋明菀听着心都软了,又忍不住捏了捏女儿的脸蛋。 而卢先生看着芷姐儿,似乎也很满意,她开口问了几句芷姐儿,也不过是问她叫什么,几岁了,喜欢吃什么的简单的话,芷姐儿虽然有些害羞,但是话却说得很清楚。 卢先生听了点了点头,看着蒋明菀道:“贵府二小姐资质不错。” 蒋明菀听了也是一笑:“我们芷姐儿也聪明呢。” 芷姐儿听了这话,露出几颗小米牙,甜甜的笑了。 卢先生很快告辞离开,蒋明菀却抱着芷姐儿和她说话。 “等过段时间,你和你哥哥的生日过了,你哥哥要开蒙,我们芷姐儿也一起开蒙,好不好啊?” 芷姐儿懵懵懂懂的,听着她和哥哥一起,倒是不怕了,重重点了点头:“好,哥哥识字考状元,芷姐儿也要考。” 蒋明菀忍不住笑了,将女儿搂进怀里:“好,我们芷姐儿也考。” 母女俩在一起腻了好一会儿,府衙那边终于有消息传来了。 福安着急忙慌的来禀报:“太太,罗举人被传到了公堂,如今已经进去好大一会儿了。” 蒋明菀挑了挑眉,这件事她也有参与,现在就要看罗定邦如何选择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罗定邦身上,但是罗定邦此时的压力也很大,孙知府的眼神几乎像是要吃了他一样。 他心下觉得这可比他想象的要难多了,可是想着自己的大好前程,他还是硬下了心肠,做出一副惶恐不已的表情道:“这,这草民也不知道啊,虽然之前曾做过一段时间岳父大人的幕僚,可是也只是管过一些不要紧的人事,盐政上的事情,草民是万万不敢插手的。” 孙知府眸光一凝,差点把牙根咬断,这个蠢货,竟然敢反水! 王道台听了这话几乎要笑出声了,这出戏简直太好看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88节 “哦?果真如此吗?可是孙知府却不是这么说的。” 罗定邦面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尴尬,也不敢看孙知府,只嗫嚅道:“许是,许是岳父大人记错了吧。” 王道台终于笑出声了,他朗声笑道:“今日之事甚是有趣啊,看起来这里头的事情不少,那就再传户房的人进来。” 孙知府脸色铁青,紧握双拳,他知道,他这回,只怕是真的要栽了。 这回徐中行一直到了天都黑了这才从府衙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蒋明菀都等不急准备要睡了,结果突然就听到人传话,老爷回来了。 她顿时没了睡意,急忙叫人烧水,以备徐中行洗漱。 她这边刚吩咐完,徐中行就从外头进来了,他看着有些疲惫,但是面上神色倒还正常,蒋明菀亲自帮着他更衣,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这才道:“老爷可用过饭了?” 徐中行摇了摇头,蒋明菀又急忙让人将灶上一直热着的饭端了上来,一边看着他吃,一边问:“今儿事情如何了?自打罗举人进了府衙,我竟是一点消息也没听到。” 徐中行听到这话笑了笑:“放心吧,一切顺利,我搜集到的信息,再加上罗举人临场反水,孙知府再无辩解的余地了。” 蒋明菀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忍不住道:“那位王道台竟一点也不看袁成壁的面子嘛?” 徐中行却冷笑一声:“王道台的靠山是陆巡府,陆巡府却是皇上的人,这次皇上没让袁成壁插手明州府的事儿,其中什么缘故,陆道成想不明白嘛?这位王道台过来,为的就是扳倒孙知府,也就孙知府人在局中,还懵然不知罢了。” 蒋明菀听了这话顿时恍然大悟。 是了,明州府这样的重镇,皇帝又怎会容忍给袁成壁一系的人把持这么多年,这回也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借口,趁机从袁成壁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看起来皇帝也并非旁人心中想象的那样信任袁成壁。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蒋明菀又忍不住道:“那袁成壁就坐以待毙吗?” 徐中行轻笑一声:“他是个聪明人,自然也看出了皇帝的打算,皇帝的信任才是他立足的根基,一个孙知府又算得了什么呢?” 蒋明菀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样复杂的关系,也是为难老爷能理的这样清楚了。” 徐中行却握住了蒋明菀的手:“夫人放心,我行事定会三思而后行,不会冲动行事的。” 蒋明菀顿时一笑:“这个我自然是信老爷的。” 不过一夜之间,明州府的天就翻了。 孙知府锒铛下狱,而之前被人不看好的徐同知,却重新恢复了自由身,甚至开始办公当差了。 这简直让明州府的人都大跌眼镜,他们万万想不到,纵横明州府十几年的孙知府,竟然也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被人拉下去。 一时之间,明州府上下都是一片慌乱,许多人都开始托人打听消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可是这样的事儿,他们一时半会儿的,注定是打听不出来什么的。 如此,这些人倒是越发惶恐了。 只有石家,在听了这消息之后简直欣喜若狂。 何氏衣裳都没换,穿着家常的袄子就去了前院找石存志说话。 到了书房的时候,石存志也是满脸兴奋,见着何氏进来,笑着拉住了何氏的手:“太太好眼光,这个徐同知果真是个不凡的,孙知府也被他拉下了马。” 何氏听着这话心里也高兴,但是面上却做出一副嗔怪模样:“那老爷之前还说我莽撞。” 石存志急忙给何氏赔礼:“是我眼拙,太太就饶了我吧。” 拿腔拿调的样子,让何氏忍不住笑出了声。 夫妻俩倒是罕见的和气了起来,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记起来去给老太爷报喜。 两人到老太爷院子的时候,只听着院子里静悄悄的,等进去了才发现,老太爷石守宗正在廊下逗鸟,见着他们来了,头也没抬,只说了一句:“来了啊,这次又要我舍下老脸做什么事了?” 没想到老太爷还记着上回的事儿,石存志红了红脸,急忙上去给老父亲赔礼:“上回的事儿劳烦您了,儿子实在是没脸。” “行了行了。”石老太爷摆了摆手:“免了这些礼数吧,有什么话就说。” 石存志这才一脸兴奋的将这回的事儿给老太爷说了。 石老太爷一听这话竟也听住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竟是如此吗?” 石存志笑着点头:“老太爷,如今孙知府下去了,咱们石家也该出头了!” 谁知道老太爷却摇了摇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啊,孙知府下去了,自有旁的知府来,如今这个情势,你不想着打听未来的知府是那个,不提前做好安排,却来兴冲冲的和我说这个,果真是鼠目寸光!” 石存志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一边的何氏也不敢吭声了。 老太爷看着儿子这样,心里越发失望:“不过是给人当了一回枪,你就能高兴成这样,日后我怎么放心把石家交给你,我告诉你,你这回能从知府衙门全身而退,你当是靠了什么?还不是靠你妹妹的那点薄面!” “咱们家如今到了这个份上,再富贵又能富贵到哪儿去,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保住这份富贵,而要保住富贵,那就只能靠科举,靠当官的,你弟弟我精心培养这么多年,眼看也不是个成器的,可是我还是花了钱给他买了个监生的功名,为的是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石存志听了这话,顿时满脸羞愧。 而是老爷子想来也不愿意让儿子太过难堪,接下来语气也和缓了几分。 “存志啊,你是个能守得住家业的,可是却不是个目光长远的,你媳妇虽然有些心思,却也难免眼界短浅,如今咱们家能靠的,也就只有下一辈了,你记住,能读书的,一定要尽力培养,不惜任何代价,砸也得砸出来一个读书人,如此我们家才能长长久久的存续下去。” 石存志连忙应是,老爷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行了,下去吧,再别露出什么轻狂模样,孙知府虽然下去了,可是谁又能拿得准,下一个来得是什么人呢。” 石存志这才带着何氏出了老爷子的院子,但是原本满腔的欣喜,却在此时消散的差不多了。 等到夫妻俩出了院子,对视一眼,面上都是尴尬和无奈。 何氏想着老爷子刚刚的话,到底给了石存志一点脸面,轻声道:“老爷,既然老太爷都这么说了,那您看该如何行事?” 之前何氏可不会问石存志的意见。 石存志如今听了这话,心里也好受了一些,他想了想道:“虽然之前徐同知也算是利用了咱们家,但是咱们家也未尝没有利用他的心思,这件事倒是不必多想,而且徐同知到底是读书人,如今也和咱们再一条船上,我去找他讨个主意吧。” 石存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因此倒也听得进去旁人的话。 何氏点了点头,觉得石存志这个想法不错:“好,那老爷就去吧,我回去也好好整顿一下家里的下人,免得他们轻狂,给家里招祸。” 夫妻俩下定了心思,便也不再多言,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04 20:43:51~2022-05-05 21: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令人秃头的单身狗 20瓶;4234113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结果 石家这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而徐家那边,却是一点都不惊讶这个结果的。 甚至蒋明菀听了,面上神色也没什么变化, 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便笑着搂着芷姐儿,拿出扬哥儿昨儿刚到的信,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她听。 芷姐儿一双眼睛乌溜溜的,认真的看着纸上的字,仿佛能看懂似得。 蒋明菀看着有趣,指着一个“芷”字道:“这是我们芷姐儿的名字。” 芷姐儿顿时有了兴致, 小脸凑上去, 仔细看,看了半天才红着脸细声细气道:“芷姐儿看不懂。” 蒋明菀听着心疼坏了,笑着亲了亲芷姐儿的脸蛋:“芷姐儿看不懂母亲给你教, 咱们芷姐儿这般聪明,很快就学会啦。” 芷姐儿认真点了点头:“芷姐儿学会了, 去教哥哥!” 听到这话, 蒋明菀又忍不住笑。 这段时间以来, 徐中行一直有了空了就教扬哥儿背诗认字,扬哥儿兴头也大,日日学了都要回来充小先生给芷姐儿教。 他虽然学得快,但是教人却一点也不擅长, 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的, 芷姐儿哪里能学会。 结果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学得, 还做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戳一戳芷姐儿的脸蛋, 叹一句笨。 有次被徐中行看见了, 直接把人拎到书房罚他背了一个时辰的书。 虽然只是个小插曲,但是没想到芷姐儿却记住了,一直心心念念的也要教哥哥。 蒋明菀自然不会说什么,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蛋,点了点头:“好,等我们芷姐儿学会了,就去教哥哥。” 芷姐儿听了这话,又忍不住笑了,歪了歪脑袋,窝进了蒋明菀的怀里。 母女俩正认字呢,外头突然传话,大小姐来了。 蒋明菀急忙让人传了蓁姐儿进来。 等到蓁姐儿进来,蒋明菀却是一愣,只见她面上浅红,仿佛是有些羞涩,又仿佛是有些嗔怒。 她走到蒋明菀跟前行了一礼,蒋明菀让她起身,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跟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笑着道:“这是怎么了?脸怎么红成这样?” 不说还好,一说蓁姐儿的脸越发红了,期期艾艾的,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蒋明菀隐约察觉出什么,便让屋里的人都退了下去,原想让芷姐儿也下去的,但是她却不愿意,歪缠着不愿意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姐姐,直把蓁姐儿看的更加不好意思了。 最后蒋明菀只能将芷姐儿留下,心想反正也是个孩子,应当无妨。 等人都出去了,蓁姐儿这才在蒋明菀的追问下,遮遮掩掩的说了实话。 “之前,之前沈家送过来的东西,我一直没有仔细看,今儿想着归置归置,就将东西都拿了出来,结果,结果……” 蓁姐儿结结巴巴的有些说不出口。 蒋明菀却好似想到了什么,笑着拉住了女儿的手:“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和母亲说就是了。” 蓁姐儿咬了咬唇,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 蒋明菀一愣,看向女儿。 蓁姐儿此时脸已经红的滴血了,小声道:“这是世子写的,夹在那副喜鹊登枝的头面盒子里,我之前没仔细看,就没看到。” 蒋明菀听了这话都愣住了,若是没有记错,那副喜鹊登枝的头面,是沈家送得礼中,最贵重的首饰,寓意好,样式也好,一看就不是随意买的,而是自己画了花样找铺子定做的。 当时她没多想,如今看着,保不准就是这位沈世子的手笔。 蒋明菀一时间都说不出话了,也不知该说这位沈世子有心,还是说他大胆了。 而蓁姐儿看着母亲一时间不说话,面上神色顿时有些发白,她咬了咬唇:“母亲,母亲生气了吗?” 蒋明菀一听这话,轻笑一声:“胡说什么呢,母亲怎么会生气,只是有些没想到罢了。” 蓁姐儿捏了捏手里的信,小声道:“这人好生孟浪!” 蒋明菀却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柔声道:“你们是未婚夫妻,通传书信也是寻常,如此也正可看出沈世子重视你。” 蓁姐儿嘴角仿佛露出一丝笑,却又勉强压制住,嗔道:“母亲竟也朝着他说话。”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89节 蒋明菀听着这话却只是笑:“母亲可不是向着他说话,母亲是向着你呢。” 蓁姐儿的脸更红了。 抬头一看,却又看到妹妹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更加不好意思了,将信收进了袖子里,摸了摸妹妹的脸蛋:“芷姐儿今儿听不听话啊?” 芷姐儿点了点头:“芷姐儿听话!” 说完又顿了顿,好像是在想什么似得,道:“刚刚那信上也有姐姐的名字吗?” 蓁姐儿霎时间脸涨成了大红布,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蒋明菀在一边看着,忍不住抱住芷姐儿笑出了声。 心里却忍不住生出些许欣慰。 看着这一世的蓁姐儿如此模样,她总算也能安心了。 晚上徐中行回来,蒋明菀把这事儿说给他听,谁知道徐中行听了却冷哼一声:“往常倒是没看出来,他竟也是个刁滑的。” 蒋明菀轻声笑了笑:“老爷胡说八道什么呢,未婚夫妻通信岂不正常。” 徐中行依旧气哼哼:“我是气他官盐做了私盐卖,大大方方的送信,我也不会如此说他。” 蒋明菀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沈嘉言真的光明正大的把信送过来,只怕徐中行又是另一番话了。 她索性也不和他纠缠这个,而是问起了衙门里的事儿。 徐中行说起这个倒是郑重了些:“孙知府的罪行已经查实了,王道台让我和他一起上书,说明此事。” 蒋明菀听着这话,心才算是彻底安稳了:“那就好。” 说完又迟疑了一下:“那既然孙知府下去了,不知下一任知府又会是谁?” 徐中行叹了口气:“八成会是皇上的人,明州府的情势糜烂已久,只希望这回来的知府,能好生整顿。” 蒋明菀点了点头:“如今咱们这个位置,想再多也无用,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事,等日后老爷掌控了局势,再考虑也不迟。” 徐中行听到这话却忍不住轻笑:“听夫人这意思,倒是笃定我能身居高位了?” 蒋明菀一愣,然后也笑了笑:“自打在延宁府的时候,我就和老爷说过,我是信老爷的。” 徐中行虽然已经将这话听了无数遍,可是每次听,每次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会起波澜,他握了握蒋明菀的手,郑重道:“那我也绝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几天之后,孙知府的罪名彻底查实,被正式下了大牢,徐中行和王道台也联名上书,陈述此事。 至于罗举人,却不知为何,最后竟然轻拿轻放,只被申饬了一番,就放了回去。 不过他也因着这回,名声大损,出狱那天,也就只有王氏来接他了,罗家竟是没有一个人过来。 罗举人灰溜溜的上了王氏的马车,等上了车缓过劲来,这才想起来生气:“家里竟没有一个人过来,真是反了天了!” 王氏听了这话面上一僵,片刻又恢复了正常,柔声道:“老爷别生气,怪不得家里的人,前几日我打听到,老爷一下了狱,孙家人就将太太接了回去,顺带还将家里的奴仆全部发卖了,连宅子也没留下。” 罗定邦听了这话气的手抖:“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如今姓孙的已经入了狱,她们竟还敢如此辱我!” 王氏听着这话,心里却只是冷笑一声,当年罗定邦娶了孙家大小姐,那宅子和奴仆,哪个不是孙家人出的,如今罗定邦做出了此等事情,孙家人收回去也正常。 可是这话她却不会和罗定邦说,只柔声道:“老爷别生气,没了就没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如今老爷有功名在身,日后想要宅子奴仆还不是轻而易举。” 一听这话,罗定邦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一边点头一边冷声道:“柔儿说的不错,孙家如今还当是以前呢,以为我还会对他们卑躬屈膝,真是痴心妄想,她既然想走,就别想着我会主动接她回来,到时候我看她还有什么脸面!” 王氏听着这话却叹了口气,那位孙夫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呢,既然能将女儿接走,又将事情做得这么绝,是绝无可能再将女儿送回来的。 可是这话现在说出来也无用,只会惹得罗定邦生气,因此她索性也不说,只是笑着应和了几句。 然后又温声细语的安抚罗定邦。 三言两语的,就把 罗定邦哄得服服帖帖了,直接被马车拉去了鱼水巷子。 而此时的孙家,也是一副凄凉景象。 孙大小姐哭的梨花带雨。 一边的孙夫人却面如寒冰:“哭哭哭,就知道哭!你知道你爹这回是谁害的吗?” 孙大小姐哭的越发厉害了,许久,才上气不接下气道:“相公他这次确实做得不对,可是他到底是女儿的丈夫,又是您外孙的父亲,如今您将女儿接回来,那日后女儿又该如何自处呢?” 孙夫人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你真是糊涂透顶!那罗定邦能如此忘恩负义,做出此等畜生都不如的事儿,难道你当他日后还能好生对你吗?你知不知道,他可是早早的就在鱼水巷子里养了一房外室,如今孩子都不知多大了,你还替他说话。” “索性你如今年纪也不大,离了罗定邦,我自会给你找个妥帖的人家,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回去了!” 孙大小姐听着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许久之后,终于痛哭出声:“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孙夫人眉头皱的更深了。 如今老爷坏了事儿,他们一家子也彻底没了指望,她膝下没有嫡子,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庶子记在名下,如今也指靠不得他。 现在想要过得好,只怕只能去投靠京城的娘家。 而且小女儿也在京城,文家也是高门大户,孙家虽然败落了,他也不敢不认孙家这门亲戚,到时若是能接济一二,想来日子也能好过些。 只是若是如此,小女儿的日子只怕又要不好过了。 孙夫人皱了皱眉,只觉得头疼。 可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却是再无其他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孙知府一案迅速尘埃落定,所有的罪名都定在了孙知府身上,那位王道台,是一点没有往上查的意思,徐中行看出了他的的心思,也就没有再多言,只将此时记在了心里,天长日久的,日后自有算账的机会。 等到事情了结之后,王道台就押着孙知府往省城去了,徐中行前去送行,王道台倒是看着十分高兴,拉着他说了许久的话,笑着道:“徐同知,你不知道,巡抚大人对你可是十分欣赏,我来之前,他就曾对我说,徐同知是勇于任事之人,绝不可能做出此等事情,嘱咐我一定要仔细查探,如今看着,果然如此。” 徐中行神色微动,陆道成是皇帝的人,皇帝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既然他这么说了,看来皇帝对他,当也有几分重视的。 这念头不过转瞬而过,很快徐中行又恢复了平静,笑着与王道台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将人送走了。 孙知府坐在囚车里,从头到尾都低着头,没说一句话,也没看徐中行一眼。 徐中行也没看他,只神色淡定的目送他们离开。 孙知府倒台之后,明州府的日子还是一样要过,只是因为新任的知府还没有来,因此明州府的许多事都堆积在了徐中行手上。 他每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回家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晚。 而蒋明菀在家也没闲着,不仅要照顾两个小的,还得准备蓁姐儿的婚事。 蓁姐儿的嫁妆是打她出生开始就攒起来的,不过就算如此,还是有许多东西要准备。 布料要采买新鲜的样式和花样。 家具也要现打,得亏当时蒋明菀顾念着这一点,只是存了木料,没有存现成的家具,因此倒是少了一番劳神。 至于首饰什么的,翻新的翻新,融了重打也要融了重打。 不过几日,徐府的奴才们,都被蒋明菀指挥的团团转,上下一心一齐准备大小姐的婚事。 而蒋明菀也没忘了远在老家的扬哥儿,又让人送了些过冬的衣服和吃食回去。 年后扬哥儿就要考院试了,要是顺利,或许还能赶上蓁姐儿的婚期,她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的日子,心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只希望到时真能一切顺利吧。 明州府这边忙成一片,京城的沈家也是一样。 小定之后,这桩婚事便彻底瞒不住了,很快就在相熟的几家勋贵里传开,方氏身为沈家主母自然也知道了。 其实她自打老二一家离家,就隐约猜出来可能是为了沈嘉言的婚事,如今听到定下的人家,心里却忍不住有些痛快。 好啊好啊,她还以为沈嘉言有多能耐呢,如今也不过是取了个五品同知的女儿,真是贻笑大方。 想到这个,方氏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 当天下午就从外头叫了桌酒席入府,竟是一点也不避着。 沈老太太听说这件事之后,却只是冷笑一声:“让她狂,总有她哭的时候。” 沈老太太跟前的嬷嬷看着老夫人像是生了气,也忍不住劝慰:“老夫人别和她这样的混人计较,那是个糊涂的,根本不知道这里头的关窍。” 沈老太太却是叹了口气:“我是恨我瞎了眼,终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当时看她是个老实的,又受了嫡母那么多磋磨,可怜巴巴的,便点头给光哥儿聘了下来,如今想着,哪怕是找个有心眼的聪明人,也不能找个这样糊涂的,我一大把年纪了,倒是还要为了这一家子操心。” 嬷嬷听着这话也只是叹气,心里却明白,老太太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若是让她选,她却也是万万不敢聘个精明的入门的,方氏这样的还好对付,若是精明的起了歪心思,大少爷大小姐可就不好过了。 沈徐两家的婚事一传开,袁同徽自然也立刻知道了。 他一听到消息,就把书房的茶碗花瓶摔了一地,气的眼睛都红了。 “好个徐中行,看不上我,倒是看上了沈家这个破落户,好好好,我倒要看看,沈家能不能护得住他的宝贝闺女!” 一边的小厮看着大爷气成这样,吓的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袁同徽火上心头,便想要冲出去做些什么,结果刚一出书房门,就看见袁成壁神色平静的站在院子里。 袁同徽一看到父亲一下子愣住了,心里的那点火气,也瞬间消散了大半,急忙上前行礼:“父亲,不知您过来,儿子失礼了。” 袁成壁却只是淡淡看着他,也不叫起,许久才道:“我之前道你为何如此针对徐中行,如今才算是明白,你竟是起了这样的糊涂心思!” 袁同徽咬了咬牙,没想到父亲竟然都听到了。 他昂起头,丝毫不退缩:“我的确是看上他女儿了,这又如何?他若是有点眼色,就该好生将人送上门来!” 袁成壁听了这话不怒反笑,反手扇了儿子一个耳光。 “好啊好啊,你如今出息了,口气竟比我还要大了,徐中行的职位再低,那也是朝廷命官,他的岳丈还是礼部侍郎,你可曾想过,你如此逼迫他,若是他来个鱼死网破,你我父子又能有什么好处!” 袁同徽被扇的脸上一片红,却只是咬着牙不说话。 不过袁成壁此时却又恢复了平静:“我告诉你,徐家女的事儿你就别想了,沈嘉言正得皇上的重用,你对上他,是讨不着好处的。” 袁同徽听了这话,心中却越发愤慨,眼里一片幽深,袁成壁是了解儿子,一见他这神色,便知道他不会罢休,索性便直接放出了底牌:“你若是不愿意,那日后你也不必跟着我见陛下了。” 袁同徽瞳孔瞬间放大,转头看向父亲。 他虽然自持聪明,可是有一点却是他致命的弱点,他没有功名,如今这个职位,也是恩荫来的,文官各个都看不上他,皇帝对他也是淡淡,仿佛是并不喜欢他的脾性。 他想要更进一步,就只能靠父亲的提携,可是若是父亲对他撒了手,那他…… 袁同徽简直要气死了,他咬着牙道:“父亲,我可是你儿子!” 袁成壁冷笑:“我也不止你一个儿子,你这般不顾大局,我又何必顾着你!” 袁同徽彻底没脾气了,最后终于窝着火对袁成壁低了头:“我答应您还不成吗?不会再去找沈家和徐家的麻烦。” 袁成壁这才点了点头:“记住你今日的话,若是他日让我发现你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今日之言可不是戏言。” 说完他转身便走。 袁同徽满脸阴翳的看着父亲的背影,暗自咬了咬牙,他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了,日后,他需得好好斟酌才是了。 徐中行并不知道袁家父子的这番对话。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90节 不过他对于将女儿嫁入京城,却是一点都不担心。 反正看起来比蒋明菀要轻松很多,蒋明菀有时候问他要不要把袁家的事儿和沈家说一说,他也只是安慰蒋明菀:“夫人不必忧心,该说的,我都会说,沈嘉言也不是没志气的人,而且袁成壁再厉害,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敢放肆。” 蒋明菀见徐中行这么说,心里的担忧也消减了些,到底还是投入了准备嫁妆的事业之中。 很快就到了年底。 这一年比往年冷了很多,刚入十一月,徐家就烧上了炭。 南方这边,不比北方有暖炕暖墙之类的御寒之物,因此便是烧上了炭,蒋明菀还是觉得寒意往骨头缝里钻。 后来是徐中行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几个工匠,给家里盘了暖炕又做了暖墙,蒋明菀这才缓过劲来。 这个年蒋明菀过得还是十分惬意的。 家里暖烘烘的,儿女们也都好。 扬哥儿的信也来了,说他这几日读书有了长进,这次的院试十分有信心。 蒋明菀看着他龙飞凤舞的字,面上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盼望他真的能一切顺利吧。 翻过年去,出了正月之后,朝廷派的新任知府终于下来了,而徐中行也终于能轻松些。 蒋明菀问徐中行这位知府的脾性。 徐中行只说还得观察观察,不过看着挺好相处的,蒋明菀便也不再多问了。 等到了三月,扬哥儿院试的结果终于传过来了。 信来的那天,蒋明菀都紧张了几分,等到拆开信,看到扬哥儿果然中了院试,而且已经出发回家了,估摸着三月底能到明州府,蒋明菀这才松了口气,她的扬哥儿,如今也有了秀才的功名了。 因着这事儿,徐家还宴请了一回宾客。 蒋明菀也终于见到了这位新来的知府夫人。 只是个十分知书达理的女子,说话也温声细气的,和之前的孙夫人完全是两个样子。 而说起孙夫人,蒋明菀又想到她最后的结果。 这人也算是个果决的,孙知府被判决了流放之后,她就当机立断让女儿与罗定邦合离,还把外孙都要了过来,然后带着女儿外孙,一路去了京城。 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 这念头不过一恍惚就过去了,蒋明菀又继续笑着与新来的知府夫人交际。 言谈之间,仿佛之前那一刹那的恍惚只是错觉。 等到宴完了宾客,蓁姐儿的婚期也近了。 蒋明菀算着日子,心里越发不舍,可是却又为女儿高兴,她的蓁姐儿,也终于要有新的人生了。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05 21:59:27~2022-05-06 21:5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umi 3瓶;汐哦豆豆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嫁女 扬哥儿是四月底回到明州府的。 回来的那天, 蒋明菀打发了福安去码头接人,福安一路将人接回府里,蒋明菀也总算是再一次看到了儿子。 一年多没见, 这小子比之前看着高了许多,人也结实了些,好似声音也变了,再没有少年人的清脆嗓音,反倒是有些低沉起来。 蒋明菀把儿子从头看到尾,确定他没掉一根毫毛,这才松了口气。 扬哥儿竟也比之前稳重了许多, 母亲打量他, 他就乖乖站着让人打量,也不和以前似得大呼小叫了。 等到坐下了,端起蒋明菀特意为他准备的茶水喝了一口, 这才笑着道:“母亲您就放心吧,我在老家一切都好, 还认识几位友人, 每日里不是读书, 就是与友人交流,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虽然知道扬哥儿这话只是为了让自己放心,但是蒋明菀还是有些哭笑不得:“听你这话,倒是有些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了?” “哪里的话!”扬哥儿笑眯眯的道:“我日日都盼着能见着您和父亲呢, 这回知道姐姐成婚, 我在知道中了之后, 更是一刻也不敢停留, 就怕回来的迟了。” 蒋明菀自然不会责怪儿子, 笑着又问了他几句家里的情形。 这个扬哥儿倒是说的头头是道:“都好着呢, 只是大伯之前跟着人学做生意,结果亏了几百两银子,气的大伯母抄着菜刀追着他围着宅子跑,自打那以后,大伯出门都少了,不过他与伯母的关系倒还是依旧挺好的,哈哈哈哈。” 扬哥儿许是从未见过这样夫妻相处的情形,说起来也是一副有趣的模样。 蒋明菀听了也是无语。 徐中行这个哥哥确实不靠谱,她还记得自己之前和徐中行回乡丁忧,还在丧期呢,那人就拉着徐中行想要出门走动,想要狐假虎威一番,最后被徐中行说了一顿,也蔫吧了几天。 但是没隔几日又恢复了正常,真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混人。 想到这儿,蒋明菀忍不住道:“那你祖母呢?” 扬哥儿听到蒋明菀问这个,又忍不住笑了:“祖母管都不管,只说大伯爱胡闹,合该被大伯母管教管教。” 蒋明菀听着这话也有些无奈,老太太有时候行事,你还真是猜不出来。 “除了这个,你的几位堂兄弟和堂姐妹都好吧?” 徐中行的大哥生了两子两女,长子和长女都比蒋明菀家的孩子大,但是幼子幼女却要小些。 扬哥儿点了点头:“堂兄和堂姐都已经各自婚嫁,堂兄娶了本地一个士绅家的女儿,很是贤惠,对我也很照顾,堂姐只是回来了一回,见了一面,不过看着过得应该也还好,两个弟妹也都好,堂弟正在读书,我看着倒是有几分气象。” 蒋明菀一听挑了挑眉,徐中行大哥家的长子她还有点印象,但是那个幼子,她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隐约记得,那孩子应当比扬哥儿小一点,好像是叫执哥儿,之所以对这个名字有记忆,也是因为这名字,还是徐中行的大哥徐中德拜托徐中行给儿子取的。 说是要沾一沾他弟弟这个文曲星下凡的福气。 当时蒋明菀听着这话只觉得荒谬,但是如今看起来,莫非还真让他沾到了? 想到这儿,蒋明菀有些失笑,她也是糊涂了,徐中德长子拓哥儿的名字也是徐中行取的,不过那孩子看着就没什么读书的天赋,如今已经十□□了,也只是勉强过了县试。 不过若是执哥儿读书能有所成就,也是件好事儿。 只是她上一世却不记得执哥儿后来考到了什么功名,只隐约记得,大房的两个孩子,仿佛都止步于秀才。 想到这儿蒋明菀皱了皱眉,或许等到徐中行回来了,问问他吧。 到底是旁人家的事儿,这念头在蒋明菀脑海中也不过一闪而逝,她很快又笑着和儿子说起了旁的。 母子俩说了一会儿,蓁姐儿也领着芷姐儿进来了,后头还跟着昂头挺胸的擢哥儿。 扬哥儿见到姐姐进来,急忙起身。 蓁姐儿看到弟弟也有些激动,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这才道:“比走之前高了。” 扬哥儿笑嘻嘻的:“我都回老家一年多了,若是不高才不妙。” 说完又低下头捏了捏妹妹的脸蛋,笑着道:“芷姐儿还记得哥哥吗?” 芷姐儿懵懵懂懂的看着眼前之人,许久,才犹犹豫豫的点点头:“大哥,糖葫芦!” 扬哥儿听了顿时大笑。 之前他要回乡科考,家里人来送他,当时他顺口说了一句等回来了给芷姐儿带糖葫芦,没想到她竟然记住了。 扬哥儿笑着摸了摸妹妹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好,等明儿大哥就给你买个糖葫芦回来。” 蒋明菀听了嗔怪道:“胡闹,她才多大,哪里能吃那个。” 扬哥儿还没来得及回应,走在后头的擢哥儿就先冷哼了一声,一双小胖手背在身后道:“你们大人,就知道哄我们,人无信不立,既然答应了怎么能不买?” 扬哥儿都愣住了,看了眼弟弟,见他一脸不屑的昂着小下巴,那神态神情,真真是像极了徐中行。 他下意识摸了摸下巴,回过头看蒋明菀:“母亲,这小子什么毛病?” 蒋明菀看着小儿子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招手将他叫到跟前,摸了摸他的脸蛋道:“这孩子跟着你父亲识了几天字,如今又开了蒙,便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处处都学着你父亲行事。” 扬哥儿恍然大悟,然后笑嘻嘻的走上前,捏了捏弟弟的脸蛋,笑着道:“好小子,放心吧,大哥的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买糖葫芦,就绝不买山楂,你就等着吧。” 擢哥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像话。” 那小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小徐中行。 一时间,屋里的人顿时都笑了。 扬哥儿既然回来了,蓁姐儿的婚事也就到了眼前。 当天晚上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第二天扬哥儿就被抓了壮丁,跟着福安开始准备姐姐的婚事。 忙忙碌碌好几天,终于快到正日子了。 沈家迎亲的队伍已经进了明州府,这回自然是沈嘉言亲自过来的。 蒋明菀也总算是见着了自己的这个女婿。 她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是很好的,没别的,沈嘉言的长相真的是十分出众。 长身玉立,俊朗不凡,可是却半点都不轻浮,反而很是沉稳,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人是个可以信赖之人。 等说了几句话,蒋明菀心里更满意了,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哪怕不是自家女婿,也说不出一丝错来。 蒋明菀想到这儿往侧厅的方向看了一眼。 今儿女婿上门拜会,蓁姐儿虽然不好出来,但是蒋明菀还是安排她在侧厅看一眼人,毕竟她们之前见面已经是好几年前了,现在沈嘉言长什么样,只怕蓁姐儿也没数。 刚开始蒋明菀还有些担心,生怕是蓁姐儿的记忆美化了那段经历,但是如今看着真人,蒋明菀的担忧完全消失了。 沈嘉言也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蒋明菀的视线,他下意识的也看向了侧厅。 然后蒋明菀就听到一声慌乱的低呼。 沈嘉言先是一愣,然后瞬间面色又柔和了下来。 蒋明菀看着这一幕,抿着唇笑了笑,却也没多说,只是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关心了一下他的饮食起居。 等说的差不多了,沈嘉言这才起身告辞,只是在他离开之前,视线若有似无的,仿佛也扫了侧厅一眼。 蒋明菀站在正厅中,看着沈嘉言出去。 许久,却还不见蓁姐儿出来,她笑着抿了抿唇,轻声道:“还不出来吗?”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91节 蓁姐儿这才拖拖沓沓从侧厅走了出来。 蒋明菀有些好笑的看她,只见她面上满是尴尬,低着头不敢看蒋明菀。 蒋明菀等人走到跟前了,这才柔声道:“怎么了?害臊了?” 蓁姐儿不说话,许久才道:“是女儿失礼了。” 蒋明菀却摇了摇头,抬起女儿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道:“这有什么失礼的,你们眼看着就要成婚了,看他一眼又如何?当年我和你父亲成婚前,我也躲在屏风后头看过他呢。” 听着母亲说起和父亲的事儿,蓁姐儿有些好奇,忍不住道:“母亲也曾这样吗?” 蒋明菀点了点头,忍不住回忆起了往事。 其实当时她已经见过徐中行好几回了,可是听说徐中行上门,她还是忍不住偷偷跑到前厅,躲在屏风后头看他。 那时候徐中行刚刚考上状元,在京中的名声也越发大了,可是他看着,却仿佛还是以前那个状态,平静而淡然,丝毫没有被那些吹捧蛊惑。 当时蒋明菀看着他,便觉得跳的飞快的心都安定了下来,眼神却长长久久的不愿意离开他片刻,直到他离开前,仿佛也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当时她的呼吸便乱了一瞬。 一直到他出去,她这才恢复平静。 想着这些过往,蒋明菀的笑容越发柔和了,她对着女儿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曾这样,所以你也不必害臊,哪家人都是一样的。” 蓁姐儿听着这话,这才好受了点,笑着点了点头。 沈嘉言去后宅请过安之后,便直接被人领到了前院徐中行的书房。 他进去的时候,徐中行正低头站在书桌前写字,听到动静,头也没抬,只淡淡道:“来了啊,坐吧。” 沈嘉言默默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徐中行很快写完了字,放下了笔,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抬起头看向准女婿。 他神色很平静,仿佛并不是第一次见他,眼中既没有打量也没有好奇。 “京里有东西给我吗?” 沈嘉言站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殿下给你的。” 徐中行接过信,并没有当即拆开,而是随手塞到了袖子里。 “袁同徽没给你找麻烦吧?” 沈嘉言神色冷冽了几分,扯了扯嘴角:“他倒是想,只是袁成壁不是个蠢得。” 徐中行摇了摇头:“你也别小看他,袁同徽虽然不如袁成壁沉得住气,但是他的手段,却要比袁成壁狠辣多了。” 沈嘉言皱了皱眉:“你怕我护不住徐小姐?” 徐中行摇了摇头:“我这个倒是不担心,只是怕你吃暗亏。” 沈嘉言勾了勾唇:“岳父大人请放心,我自会小心行事。” 徐中行淡淡看了他一眼:“还未正式成婚,这句岳父大人就不必了。” 沈嘉言却是对着徐中行行了一礼:“迟早都是要喊的。” 徐中行被这话堵了一瞬,许久才叹了口气:“你如今倒是越发伶牙俐齿了。” 沈嘉言抿了抿唇,没说话,心道还是见好就收,这会儿最好不要惹怒徐中行。 徐中行也没这个功夫和她纠缠这些,只道:“我在明州府的任期已满,等你和蓁姐儿成婚之后,就该回京述职,到时是升是降,还是留在原职,都是说不准的事儿,殿下那边可有什么想法?” 沈嘉言郑重道:“殿下并没有什么想法,只道以大人能耐,右迁是必然的,大人不必忧心。” 徐中行皱了皱眉,没有再多言,反倒是转了话题和沈嘉言说起了旁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沈嘉言这才告辞。 不过就在他出门之前,徐中行突然道:“我将女儿交给了你,希望你能珍之待之。” 沈嘉言脚下一顿,转过身,长长对着徐中行行了一礼:“晚辈自当如此。” 徐中行点了点头,再不多言,摆了摆手:“你去吧。” 沈嘉言这才从书房退了出去。 而徐中行坐在书桌后头,却没了看书写字的心情,只直楞楞的看着桌上的字,一时间回不过神。 妙偶天成,妙偶天成,只盼望蓁姐儿和沈家小子,真的能一世平顺。 很快就到了蓁姐儿成婚的正日子。 这天天还没亮,蓁姐儿就起了身,绞脸,洗漱,梳头,上妆。 而蒋明菀则是一夜都没睡,等听到动静就来了女儿房里,坐在边上看着女儿一点一点从一个小姑娘变成新嫁娘。 她眼眶一热,就想要流泪,可是想着今日这样的好日子,却又忍住了。 只那样久久的看着女儿,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等到她终于梳妆打扮好,眼前的人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不再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而是美丽端庄的新嫁娘。 她在镜子里对着蒋明菀笑了笑。 蒋明菀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滚珠似得落了下来。 蓁姐儿吓了一跳,急忙转过头来看她:“母亲,您怎么了?” 蒋明菀站起身来,走到女儿身边,摸了摸她的脸蛋,笑中带泪:“母亲看着我的蓁姐儿长大了,高兴的。” 蓁姐儿听着这话眼圈也是一红:“母亲,我舍不得您。” 蒋明菀听着这话,心里越发心酸,忍不住抱住了女儿,许久这才松开她,强打着笑脸道:“舍不得日后就多回来看看母亲,母亲一直在这儿呢。” 蓁姐儿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她重重点了点头。 蒋明菀拿着帕子,细细帮女儿擦了擦眼角,柔声道:“别哭,这是你的好日子呢,哭花了妆可就不好了。” 话虽然这般说,但是蒋明菀自己的眼泪却是越来越多,心里满是不舍。 外头吹吹打打的热闹极了,可是屋里母女俩却是一个比一个难受。 一边的喜娘奴仆们都纷纷劝慰,蒋明菀也终于收住了泪,只是仔仔细细的看着女儿的脸,仿佛是想将这张脸印在心里似得。 她握着女儿的手,柔声道:“好孩子,打今儿起,你就要离了母亲了,日后一定记着,不要苦了自己,不要委屈自己,要好好的过日子。” 蓁姐儿含着泪点头:“母亲,我都记下了。” 就在母女俩说话的这会儿,宾客们也都来了,外头有人叫蒋明菀出去迎客,蒋明菀虽然心里万般不舍,却也只能离开,让人叫了几个相熟人家的姑娘和夫人过来陪着蓁姐儿。 等出了蓁姐儿的院子,蒋明菀的眼泪这才彻底忍不住了,顿时泪如雨下。 这一天的婚礼,蒋明菀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她哭了一场之后,就去洗漱了一番,这才去了前头迎客。 同知嫁女,嫁的还是京城的伯府,明州府的人都还是很给面子的,简直是宾客盈门,连知府夫妇都上门了,蒋明菀亲自迎了知府夫人进来,具体说了什么她都忘了,只记得人真多啊,各个都笑着恭喜她。 可是谁又能知道她心里的不舍,而她也只能强打着微笑,一一应对这些人,等到终于宾客们都来齐了,吉时也到了。 沈家的迎亲队伍盛大而又郑重,沈嘉言的卖相更是出众,再加上几首催妆诗和轻而易举就过去的武试,更让周围的人对徐家的这个女婿赞不绝口。 可是蒋明菀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看着扬哥儿将蓁姐儿从房里背了出来,看着她上了花轿,看着她被沈家的轿子抬走,她流着泪软倒在徐中行怀里。 耳边只有他沉静的声音:“别难受,咱们的蓁姐儿会好的。” 蒋明菀闭了闭眼,眼泪却是越发汹涌了。 沈家的花轿围着明州府转了三圈,这才上了船,蒋明菀在家里听到沈家的船起航了,人都恍惚了一瞬,她的蓁姐儿就这么走了,下次再见,不知又要等到多久之后了。 想到这儿,蒋明菀又忍不住流泪。 坐在一边的芷姐儿见她这样,手脚并用的爬到她的怀里,用肉肉的小手帮她擦眼泪:“母亲不哭,芷姐儿在这儿呢。” 看着女儿可爱的模样,蒋明菀抱住了她。 上回芷姐儿不知为着什么哭了,自己也是这么哄她的,芷姐儿不哭,母亲在这儿呢。 没成想竟然叫她记下了。 蒋明菀的眼泪越发多了,她的蓁姐儿小时候也是这样乖巧的,她教她读书,她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她怀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跟着她读。 她累了,她便磕磕绊绊的给她捶肩膀。 这孩子,自小到大都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啊,可是现在,这孩子也终于离开她了。 蒋明菀心里仿佛刀割一样。 后来还是徐中行回来安抚住了她。 说实在的,当徐中行看到妻子抱着小女儿哭的肝肠寸断的样子时,他也吓了一跳。 小女儿也被吓哭了,他把一大一小抱在怀里哄了半天,这才让两人止了眼泪。 徐中行又气又笑道:“你看看你,你哭也就罢了,倒把芷姐儿也吓哭了。” 蒋明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眼睛,也不说话。 而徐中行继续温声安慰:“别难受,咱们如今暂时见不着蓁姐儿,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天长日久的,总有相见的那一天,就算见不着,也能通信,只要蓁姐儿过得好,咱们做父母的,又有什么不放心呢?” 蒋明菀听着他难得絮絮叨叨的话语,慢慢陷入了沉睡。 在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刚和徐中行成婚没几年的时候,那时候蓁姐儿才五六岁。 有一天中午,她带着蓁姐儿去家里的院子里看荷花,两人坐在湖心亭里,喝着乌梅汤,蓁姐儿依偎在她身旁,天真的对她说:“母亲,蓁姐儿以后要永远和您在一处。” 她那时听着这话只觉得好笑,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那母亲老了走不动了怎么办啊?” “那我就背着您走。”蓁姐儿的声音清脆而又快活,听得她开怀大笑,而她们的笑声,也仿佛传到了云端,传到了十几年后的蒋明菀耳中。 她的蓁姐儿啊,到底是离了她了。 三年后。 蒋明菀看着眼前这个宅院,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回过头看向徐中行道:“这处宅子置的极好,老爷好眼光。” 徐中行笑了笑:“也是多亏了岳父大人,否则,这样的宅子要置办也是费神。” 三年前,徐中行平调入清江省任按察佥事,虽然是平调,但是从府城到省城,从同知到道台,用脚想也是升了。 如今三年过去,他又调到了江北省任按察副使,正四品,也是三司之一的按察使的副手,负责治理学政。 而更巧的是,他们来的江北,正是蒋家的祖籍。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92节 如今蒋家十几房的人家都盘踞在此地,因此来之前,蒋珩就找了徐中行谈了很多,其中都说了什么,蒋明菀没问,但是也能想来。 无非就是怕这些良莠不齐的蒋家人,连累了徐中行。 蒋明菀隐约记得,上一世家里的确来过几个蒋家人,只是自己对他们的态度只是淡淡,毕竟这都是不知道多远的远亲了,她对他们也没多少感情。 因此来了一两回之后,这些人便也不来了。 不过这一世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数了。 蒋明菀想到这儿叹了口气,也不多想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操心也无用。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06 21:54:24~2022-05-07 21:3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nger 10瓶;glittersyj 5瓶;pink 2瓶;7777777、小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宗族 来了新地方, 蒋明菀先是将两个小的安置好,叮嘱了他们不许四处乱跑。 如今擢哥儿和芷姐儿也眼看着要七岁了,到了懂事的年纪, 因此对于蒋明菀的约束,也已经很能听得进去了。 擢哥儿甚至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昂着下巴道:“母亲还把我当成小孩子不成,我怎么会胡闹呢?大哥才爱胡闹,我之前就看着他偷父亲的酒喝,母亲你可要管管他。” 蒋明菀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个大孩子了, 是母亲的错, 不该不信你,你大哥的事儿母亲也会问他的,你现在好好去房里看书好不好?” 擢哥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背着小手,领着小厮去了前院书房。 而芷姐儿则是依旧依偎在蒋明菀跟前, 小手捏着她的裙角, 仰着小脸看着蒋明菀:“我要和母亲在一起。” 蒋明菀有些头疼, 芷姐儿这孩子,虽然看着听话,但是性子却很执拗,只要认准了, 谁劝都劝不住。 蒋明菀也是怕外头人来人去的, 一时半会儿顾不到她, 但是看着她小脸上的期待, 蒋明菀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叹了口气摩挲了一下她的脑袋, 柔声道:“那你可要跟好了母亲,不要乱跑。” 芷姐儿重重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来。 蒋明菀领着芷姐儿,四下指挥仆役们开始整理房子。 不过这回可就没有之前在明州府时那样为难了,这宅子是他父亲,专门找了蒋家的人帮着给置办的,来之前,宅子便彻底整修了一遍,又找人清理了一回,现在他们搬进来,也只是将行李归置好,然后简单的打扫一下。 但是即便是如此,也费了不少功夫,因为这宅子很大,尤其是后院的那个花园,还引了活水进来,有个不小的湖泊,如此,打理起来就更麻烦了。 蒋明菀看着底下人收拾,心里已经开始估摸着要赶紧找人牙子进府采买下人了。 正在这时,海棠却从外头走了进来,她道:“夫人,有人上门拜访。” 蒋明菀一愣,她们这才刚来,竟然就有人上门,而且连帖子也没地递。 她皱了皱眉道:“知道是谁吗?” 海棠点了点头:“说是蒋家小三房的大太太,姓曾,按着辈分来说,和您是一辈的。” 蒋明菀从来搞不懂这些复杂的亲戚关系,不过她倒是听她母亲说过,蒋家屹立不倒这许多年,最出息的,还是在京城的她们长房和五房两个嫡枝,庶枝里出众的就只有外做官的二房,剩下的十几房人家,都是平平,偶尔能出一两个读书种子,但是却也是少见。 这个小三房她听说过,主要是因为就在十几年前,小三房出了个读书种子,不到二十岁就考取了举人,当时甚至还惊动了他父亲,亲自在家里见了那人。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之后却没了下文,仿佛是听说家里出了什么事儿,那次科考没成,后来竟也自暴自弃不愿意科举了,他父亲还曾感叹过几句。 想到这儿蒋明菀皱了皱眉,既然有这份渊源,那见一面也未尝不可。 “将人请进来吧。”蒋明菀淡淡道。 海棠点了点头,便出去领人了。 倒是一边的玉兰忍不住嘀咕:“太太,咱们这才刚来就上门,也不知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蒋明菀浅浅一笑,这个时候就着急忙慌的上门,肯定是有理由在里头的,但是蒋明菀却不担心这个,她再有什么目的,只要自己不接茬,难道她们还敢强逼自己不成? “且先看看吧。”蒋明菀端起茶碗饮了一口。 结果一低头,却看见芷姐儿乌溜溜一双眼睛盯着她看,蒋明菀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蛋:“芷姐儿看什么呢?” 芷姐儿将头靠在蒋明菀膝上,轻声道:“我保护母亲。” 蒋明菀顿时笑了,一边轻抚女儿的头,眼中满是柔意。 很快的,人就被海棠领了进来。 蒋明菀打眼一看,却是个略显局促的妇人,看着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进来根本不敢抬头看,直接了一礼:“民妇曾氏,见过夫人。” 蒋明菀只是一笑:“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坐吧。” 那人看蒋明菀如此和气,心里也松了口气,坐在了一旁。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敢抬头看蒋明菀一眼。 等看到了座上人的模样,曾氏心里也是大为震撼,她还当家里那个已经是少见的绝色了,没想到如今还能见着这样好看的人,听说这位夫人和她年纪相仿,可是如今看着,却仿佛二十多岁的样子,倒是自己看着比她大了好多。 曾氏心里叹了口气,这世上真的是同人不同命。 蒋明菀见她神色变化,也不知道她是在想什么,便只笑了笑道:“族中上下可都好?” 曾氏这才回过神,急忙尴尬的笑道:“好好,都好,之前听说姑太太和姑爷要来江北,族里人都高兴的什么似得,今儿一听到姑太太的船到了,家里六叔便遣了我过来,只怕有什么地方怠慢了姑太太。” 蒋明菀笑着摇头:“安排的十分妥帖,哪里有怠慢的地方呢,该是我上门致谢才是,倒是劳烦你跑一趟。” 曾氏听她这样平易近人,心中越发安心了,想着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她定了定心神,这才试探道:“我听六叔说,这次姑爷管的是咱们江北的学政?” 蒋明菀眸子一转,大概摸出了几分她的来意,她琢磨了一下,要是蒋家真有什么人才,那徐中行提携一二也不是坏事,不过还是要防着这些人起旁的心思。 想到这儿蒋明菀笑着点了点头:“六叔消息灵通,正是主理学政,不知如今家里可有什么读书好的孩子,若是我们老爷有暇,倒是可以指点一二。” 没想到蒋明菀竟然会主动提这个,曾氏一时间大喜,急忙道:“若真是如此,那真是感激不尽,只是,只是却也怕耽误了姑爷的正事。” 蒋明菀笑了笑:“提携优秀仕子,本也是老爷常做的事儿,耽误不了什么,只是老爷公务也的确繁忙,到时候还要与老爷商议。” 曾氏听着这话,心里顿时定了大半,没想到这位姑太太也是个有本事的,竟然能拿的了姑爷的主意,不过想着姑太太的出身和模样,她倒也不惊讶了,这样的大户人家的出身,又长得这个模样,怕是嫁给谁都得供着吧。 曾氏也没耽搁急忙把六叔交代给她的话说了一遍:“族里这些年,一直遵从京中大伯父的吩咐,十分注重族中子弟的教育,咱们蒋家的族学更是整个江北行省都闻名的,前些年倒也出了几个举人,只是一直困在举人的功名,不得寸进,六叔也是为了这事儿操碎了心。” “还有几个比较出色的蒙童,六叔看着也觉得是个好苗子,只是怕家里的塾师将孩子耽误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点了点头:“能考上举人功名已是不易,想要更进一步,那更是难上加难,这样的事儿我也不敢说什么大话,你只回去告诉他们,若是有暇,也可上门拜访,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至于那些蒙童,也可带过来让老爷看看,或有出色的,自然也能指点几句。” 曾氏大喜过望,急忙笑着谢过蒋明菀:“那我就代族里的人,谢过姑太太了。” 蒋明菀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客气,不过是一两句话的功夫,至于旁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曾氏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蒋明菀,见她还是满脸的笑,仿佛刚刚那话只是随意所说。 可是曾氏心里却明白,那绝不是随随便便说的,大概还是在敲打她,提点一二可以,但是想要使什么手段是万万不能的。 曾氏心里叹了口气,得亏六叔没起旁的心思,否则她今儿过来,只怕也落不着好,想到这儿,曾氏急忙笑着道:“这样的大忙已经感激不尽了,再不敢求旁的。” 听着这个曾氏的话,蒋明菀满意的点了点头,看起来这些人还不算糊涂。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琐碎的事情,蒋明菀只要是问了一下此时江北行省的情形。 曾氏自然没有不答的,只是她到底受困于后宅,知道的,也不过是家长里短的事儿。 蒋明菀也只听了个囫囵,知道如今的江北布政使是个宠妾灭妻的,家里上下竟是被一个小妾给把持住了,倒是正经的夫人给挤兑的没处站。 还有徐中行正经的上司按察使家里,也是不怎么安生,不过这回却是正妻占了上风,按察使夫人是个有手段的,将一家子小妾庶子庶女治的死死的,没一个敢冒头。 至于巡抚大人,这个曾氏倒是不怎么熟,主要是这一任的巡抚大人,也是新调来的,只比徐中行早到了半个月,曾氏连人家的大门都没踏进去过,自然不知就里。 不过蒋明菀却对这个巡抚大人有些印象。 她记得,这个巡抚应当姓高,也是个有能耐的,后来还当上了吏部尚书,也就是所谓的天官,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 想到这一点,蒋明菀倒是不怎么操心了,既然是皇帝的人,那就不会太过为难徐中行,毕竟如今的皇帝,对徐中行还是十分看重的。 蒋明菀又和曾氏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曾氏这才告辞。 蒋明菀让海棠将曾氏送了出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蒋明菀若有所思。 这次的事儿,族里那位所谓的六叔让曾氏上门当说客,那说不得,曾氏口里有天赋的几个人里头,就有曾氏的孩子。 她和曾氏说了这许久的话,也摸清楚了,当年小三房那个著名的读书种子,正是曾氏的丈夫。 只是看着曾氏言谈间,仿佛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并不和睦,也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有什么故事。 蒋明菀在这边猜测,那边曾氏出了徐家大门,却是兴头十足。 她本以为今儿上门只怕要闹个没脸,毕竟没人会在人第一天到地方就忙不迭的上门提请求,可是家里六叔催得紧,她心里又顾念着她的容哥儿,这孩子从小为了读书就下了苦功夫,小小年纪,手上握笔的地方就起了茧子。 且不说家里那些糟心的事儿,自己好歹不能让孩子这么多年的努力错付,因此便是觉得不妥,也只能厚着脸皮上门。 她怕的,就是旁人捷足先登,毕竟如今族里可不止三房和六房,还有其他人也对这位姑太太蠢蠢欲动,各个都想抢着上门巴结,她迟来一步就会让自己的孩子落在旁人后头。 因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没想的是,这位姑太太竟然如此和气,可是她也隐约知道,这不过是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和气罢了,他们要是敢越雷池一步,只怕这位姑太太也不会手软。 想到这儿,曾氏叹了口气,只盼望她的容哥儿,能被这位姑老爷看重,如此也就不费她这一番苦心了。 蒋明菀待完了客,屋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她进了内室,哄着芷姐儿睡下,这才拿出册子,点算行李。 等看着一点都不少了,这才让入了库。 这边刚吩咐下去,徐中行就回来了,他身上还穿着官服,刚刚一到地方,他就先急忙去了官衙报道,这会儿才回来。 蒋明菀一边让人帮徐中行更衣一边问他:“衙门的事儿可都顺利?” 徐中行点了点头:“前任离开前交接的还算清楚,我大致理了一遍就回来了?” 蒋明菀一听这话挑了挑眉:“没去见臬台大人?” 徐中行摇了摇头:“去倒是去了,只是臬台大人正忙着,只说我刚来,不必多礼,且先回去休息,明儿再说。” 蒋明菀微微蹙眉:“看这情形,难道这位臬台大人对老爷有什么不满?” 徐中行听到这话又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在来江北之前我也曾找人打听过这位臬台大人的脾性,听说就是个孤拐耿直的,并不合群。” 蒋明菀恍然:“那就好,若是一来就和臬台不和,日后老爷岂不是处处受人掣肘。”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93节 徐中行听了这话一笑:“倒是劳烦夫人为我操心了。” 蒋明菀嗔怪着拍了他一把:“我不为你操心为谁?” 徐中行眸中一软,轻轻握住了蒋明菀的手。 夫妻俩说完了衙门的事儿,徐中行也问起了家里的事儿。 “我听说今儿家里来人了?” 蒋明菀点了点头:“是我娘家族中之人。” 徐中行皱眉:“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 蒋明菀一笑:“还不是你这个香饽饽,人家自然闻着味儿就来了,说是族中又几个不错的读书种子,想要你提点一二呢。” 徐中行听了这话愣了一瞬,然后思索了片刻这才道:“若是真是个好的,倒也可行,改天让他们上门看看吧。” 蒋明菀笑着点头:“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早就应了。” 徐中行听了又握了握蒋明菀的手:“还是夫人懂我。” 这边徐氏夫妇亲亲热热,那边曾氏回了家,却一点热乎气都没有。 家里冷冷清清的,只几个小丫头坐在廊下嗑瓜子说闲话。 看着太太回来了,急忙都匆匆起身迎接。 曾氏皱了皱眉:“家里的其他人呢?” 那丫头有些害怕的回话:“老爷出门了,说是出门会友,春姨娘去了隔壁串门子。” 曾氏咬了咬牙,心里越发冒火了。 蒋明照能有什么友人,若是刚嫁进来时她还信这话,但是如今她却明白,丈夫是彻底废了,所谓的友,也不过是狐朋狗友罢了。 想到这儿曾氏忍住了气,咬牙道:“那大少爷呢?” 曾氏嫁给蒋明照十几年,膝下只有一子,如今十三岁。 小丫头见着太太没有生气,这才松了口气,笑声答道:“大少爷在书房看书呢,许久都没出来了。” 曾氏听了这话心里不由有些心疼,叹了口气道:“去把灶上煨的鸡汤给大少爷端过去。” 小丫头听了这话更怕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曾氏一看就知道有问题,皱着眉道:“怎么了吗?” 小丫鬟都快吓哭了,哭丧着脸道:“春姨娘出门之前,知道了灶上煨了鸡汤,就说这鸡汤煨的好,正好可以补一补她的身子,便让人端过去喝了,奴婢等人拦都拦不住。” 曾氏简直气的要冒火了,春姨娘这个贱人!自己不给她立规矩也就罢了,她竟然还敢欺到她的头上。 可是想着春姨娘肚子里的那块肉,曾氏便知道自己不能拿她怎么样,不过她既然如此嚣张,到底也要给她一个教训! “去把春姨娘院里的奴才的都给我叫过来!” 说完转身就进了正房。 那几个小丫头站在廊下面面相觑,但是到底不敢违背太太的意思,急忙去了西跨院喊人。 而曾氏一进屋子,边上的大丫鬟就忍不住道:“太太别气,如今老爷正看重她,您这样的身份,没必要和她这样的人计较。” 曾氏听了这话冷笑:“我不屑和她计较,但是她却蹬鼻子上脸欺负到我头上,我若是再不反应,岂不是被人当成了死人!去给我把春姨娘院里人的身契都拿来,今儿若是不发落了这些背主的狗奴才,我便是真的在蒋家没活路了!” 大丫鬟看着太太气成这样,也不敢再劝,想着若只是发落几个下人倒也无妨,便只能领命下去。 而曾氏坐在屋里,好一会儿这才平了心里的那口气,她想着自打嫁进蒋家这些年来的事儿。 蒋明照对自己的无视,蒋家那些妯娌之间的交锋,还有这个春姨娘,不过是个青楼里出来的女表子,蒋明照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将这样的人纳进了门。 她如今出门和人交际都抬不起头,更是害的她的容哥儿给族里的兄弟嘲笑。 她忍啊忍,忍了十几年,今儿她还真不想再忍下去了,她倒要看看,蒋明照到底敢不敢休了自己! 蒋家后宅的这些纷纷扰扰,到底还是传到了在前院读书的蒋容之耳中。 他虽然才十三岁,但是因着家里的这些事,却很早就懂事了,等听到小厮连比划带说的说了后头的事儿,他也只是叹了口气:“母亲这也是为了我才生气,你去守住门,不要叫人出去报信,我亲自去找父亲说话。” 小厮一愣:“少爷要亲自去找老爷,那您知道老爷在哪儿吗?” 蒋容之的面色越发沉重了:“也就那几个地方,父亲他,他也不会往别处去了。” 小厮听了这话也有些心酸。 都说蒋家三房的老爷是举人老爷,是蒋家十几房里最出息的几房之一,可是谁又知道,堂堂举人老爷,平日里却是这般放浪形骸的模样,倒是让少爷小小年纪就背负了许多不该背负的事情。 小厮想着这些年来少爷过的日子,眼圈红了红,拍了拍胸脯道:“少爷只管去,小的一定守住门,一个蚊子都不让它飞出去。” 蒋容之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放下手里的书,换了身衣裳,就急忙出了门。 而小厮则是点了几个少爷的心腹,将三房前门后门侧门小门,都守住了。 蒋家的这些热闹蒋明菀不知道,但是她如今心里也有件为难的事儿。 等到和徐中行两人用完晚膳,她就忍不住道:“老爷,如今扬哥儿眼看着十八了,他的婚事您到底是什么想法?” 扬哥儿自打中了秀才之后,就一直被徐中行拘在身边读书,并没有让他再次下场,婚事也一直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蒋明菀以为徐中行是要等到扬哥儿考上举人之后再考虑,但是现在眼看着一年大似一年,蒋明菀也有些着急了。 徐中行听了却很淡定:“不着急,明年秋闱,就让扬哥儿下场考一回,若是能中,自然能说个好的,若是不中,你看哪家合适就给他说一家是了。” 蒋明菀有些无语,半天了这才回过神:“老爷口里的好的,是什么样的人家?难道老爷以为,好的姑娘都是候着嫁给扬哥儿不成,他一考上举人,就能立刻定下人家?” 徐中行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也被噎住了,许久才道:“是我想岔了,那夫人是什么意思?” 蒋明菀又气又笑:“自然是从现在就开始相看,扬哥儿能不能考上举人还是未知,但是好人家的姑娘可不等人。” 徐中行只能赔罪:“那就按着夫人的意思来。” 蒋明菀看他如此,倒是有些疑惑:“只是老爷之前对扬哥儿的婚事如此谨慎,到底是为何?” 徐中行沉默了片刻,这才道:“清江布政使司是重地,当地牵扯到的官员也各个背景不凡,我不想让扬哥儿的婚事牵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才不敢谈他的婚事,不过如今到了江北,此处比起清江情势要好些,夫人只管看着合适的,就可以定下。” 蒋明菀换恍然大悟,不过还是问了一句:“那老爷可对未来的亲家有什么要求?” 徐中行摆了摆手:“到时再说,夫人且先相看着。” 蒋明菀点了点头:“那我可就放开胆子去相看了,到时候有什么不好的,你可别怪我。” 徐中行却是一笑:“我自是相信夫人的眼光的。” 蒋明菀也是一笑:“那我可得找个合心意的儿媳妇才是,不过扬哥儿的心意也很重要,我到时候找他问一问。” 徐中行却只是笑笑:“他如今还没开窍呢,你问他也是白问。” 徐中行想着儿子的性子,也觉得这话不错,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07 21:38:02~2022-05-08 22:1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ink 5瓶;池鱼 4瓶;对我而言可爱的他 2瓶;濛濛如诗、4803184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花宴 蒋明菀开始操心扬哥儿的婚事, 自然也就开始划拉此时江北行省的情势。 江北省地方比之前的清江要偏僻一些,不过依旧还是南方,也是著名的通衢之地, 因此也算富裕。 本地的士绅大族不知凡几,高门大户也不在少数,蒋家虽然也算是地头蛇,但是蒋明菀毕竟在京城长大,对本地的事情还不算了解。 想着那日和曾氏的对话,她倒觉得曾氏这个人,有眼色, 消息也算灵通, 或许可以一交,也可通过她打听一下江北行省的消息。 就这么思索了几天,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做, 一张帖子却送到了徐家。 原来是新来的高巡抚家里要举办花宴,高巡抚夫人邀请她上门做客。 蒋明菀斟酌了一下就同意了。 想来是因为高巡抚夫妇也是初来此地, 所以这才举办花宴, 想要摸一摸本地的情势。 蒋明菀亲自写了封回帖应下, 又将人叫进来问了几句话,看着礼数尽到了,这才让人将送帖子的送了出去。 等人一走,蒋明菀就和跟前的海棠道:“这回去高家, 我准备带着芷姐儿去。” 海棠点了点头:“那可要叫人进府裁衣裳?” 蒋明菀摇了摇头:“倒先不必如此招摇, 我们又不是没有衣裳穿, 没必要为了赴宴这般大张旗鼓, 免得旁人以为我们谄媚轻浮。” “太太说的是, 是奴婢考虑不周了。”海棠笑着认错。 蒋明菀却摇了摇头:“你出去打听打听, 看看这回都有谁去,还有,去蒋家三房,请曾氏过来一趟。” 海棠大约能明白蒋明菀请曾氏的意思,也没多话,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曾氏是第二天上门的,来的时候,蒋明菀正抱着芷姐儿坐在榻上听她背诗。 曾氏见了笑着夸赞:“小姐真是聪慧,小小年纪,竟会背诗了。” 蒋明菀只是淡淡一笑:“小孩子背着玩的。”说完摸了摸芷姐儿的脑袋,柔声道:“母亲要和你曾舅母说话,你先下去休息好不好啊?” 蓁姐儿大大的眼睛看了曾氏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对着蒋明菀点了点头,软软道:“好。” 蒋明菀笑了笑,叫了乳母过来给她穿鞋,然后乳母就领着她出去了。 蒋明菀一直目送芷姐儿离开,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转头看向曾氏:“劳烦你上门一趟了。” 曾氏急忙摆手:“哪里的话,姑太太客气了,之前那样麻烦姑太太和姑爷,我这心里也是难安,若是能帮上太太什么忙,我也就心安了。” 蒋明菀笑了笑,这人别的不说,嘴皮子上的话确实光亮。 “前几日我听说老爷见了那些蒙童之后,对你家的容哥儿十分赞赏,看起来日后弟妹也能享福了。” 曾氏的丈夫蒋明照比蒋明菀小两个月,因此按着辈分,蒋明菀喊她一声弟妹倒也不错。 曾氏没料到她竟然会以亲戚称呼她,也有些激动,急忙道:“承蒙姑太太吉言,那孩子也就是能下得了苦功,比起府上的公子小姐的聪慧,却是万万不如的。” 这话说的,蒋明菀又笑着摇了摇头:“你这话可就错了,科举这条路上,聪慧自然重要,但是用功又何尝不重要呢?像是我们老爷,那也是寒窗苦读十几年才能有今日,容哥儿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毅力,可见日后前途远大。” 听着这话,曾氏嘴边的笑压都压不下来。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94节 又谦虚了几句。 两人说完了这些,这才转到了正题,蒋明菀开始问她参加高巡抚家里花宴人的脾性。 要去什么人,昨个海棠就让人打探清楚了,因此蒋明菀说起来也容易。 而曾氏果然也交友广泛,对蒋明菀说出来的人名,就没有不知道的,不管是谁都能说出两三句来。 蒋明菀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听到最后,笑着道:“多谢你费心了。” 曾氏抿着唇一笑:“我也就知道这些家长里短的,旁的知道的却不多,能帮上姑太太就好。” 蒋明菀没说话,又问起曾氏家里的情形。 说起这个,曾氏便有些为难了,脸色尴尬的只浅浅说了几句,便不好再说什么了,最后只能支支吾吾,吞吞吐吐。 蒋明菀看她这样子,也知道不好多问,因此很快就中止了这个话题,又问了问她江北省省城广宁府的情形。 说起这个曾氏的话就多了,把广宁府上到首饰布匹,下到吃的喝的,都说了一遍。 蒋明菀听着她的口音,仿佛是早就准备过的,看来她心里也是知道自己的用处,因此早早的就打好了主意。 蒋明菀很喜欢这种聪明人,因此等她说完,又笑着邀请她下次再上门。 这就是交好的意思了,曾氏心中一阵狂喜,急忙应下,然后这才告辞离开。 等到曾氏出去了,蒋明菀微微蹙了蹙眉,将玉兰叫了进来:“你去让人打听打听,看看曾氏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玉兰笑着应下,便出了正房房门。 她一路去了前院,先是去了下人房转了一圈,见平安不在,又去了门房一趟,果然看见他正在和几个门子说话。 见着她来了还有些惊讶,起身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玉兰闻着屋里的味道,掩了掩唇道:“太太有事情吩咐。” 一听这个,平安不敢耽搁,急忙放下手里的茶碗,跟着玉兰出去了。 路上玉兰还怪他:“一大早的就和那些人混在一处,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平安笑了笑:“我在这儿也方便听老爷吩咐。” 玉兰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再责怪,只说了蒋明菀的吩咐。 谁知道平安听了这话却只是一笑:“巧了,前儿老爷才让我打听了蒋家三房的消息,没想到太太竟然也想知道。” 玉兰一愣:“老爷让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平安一脸神秘的凑了过来,小声道:“我估摸着,老爷是看上了那家的小子,想要收他为学生。” 玉兰一下子被唬了一跳。 不说别的,她可是知道的,老爷对学生这件事可是十分重视的,老爷的文名传遍了整个士林,当时不知道多少人家提着重礼上门,想要将自家孩子送到老爷门下,可是这么多年过去,老爷却一个都没收。 除了指点一下自家的子侄,他还从没有正式的收过谁。 想到这儿玉兰皱了皱眉,看起来这个曾氏倒是不能小瞧了,她的儿子能被老爷看重,定是个不凡的。 想到这儿,玉兰继续问道:“那你且说一说他们家里的情形吧。” 平安自然知无不言,将蒋家三房那点破事儿都抖露出来了。 原来蒋明照当年少年中举,一下子轰动了整个江北省,远在京城的蒋珩都给惊动了,这事儿玉兰也隐约听说过。 但是她们不知道的是,当时蒋明照前往京城前,家里是有个未婚妻的。 可是等他出了名,家里父母却觉得这桩婚事不匹配了,觉得自己儿子这样出色,应该娶个高门贵女,可是他们也知道蒋明照和那女子青梅竹马长大,感情很深。 因此就趁着蒋明照去京城,他父母直接将这门亲事给退了。 姑娘家的突然遭受此等大变,任谁也受不住,那家人自然也不服,直说蒋家欺负人,背信弃义。 蒋明照父母不愿意儿子背上骂名,竟就找了些地痞流氓想要坏了那姑娘的声誉。 结果可想而知,地痞流氓是找上去了,可是那姑娘却是个烈性的,直接撞墙而死,以证清白。 这事儿一出,蒋家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蒋明照更是背上了负心薄幸的骂名。 若不是当时蒋珩身居高位,还不知道这事儿会怎么发展呢。 后来蒋明照从京城回来,知道了此事,直接性情大变,当天就忤逆父母跑出家门,在那姑娘的墓前哭的昏死过去,后来更是自暴自弃再不踏足科举。 蒋明照的父母这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劝儿子,可是儿子已经和他们决裂,哪怕后来老两口以性命相逼儿子娶了亲,儿子也没有半点回心转意的意思,后来老两口都不到五十岁就郁郁而终。 若是说到这儿,仿佛还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可是后头的事儿却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了。 蒋明照这些年一直放浪形骸自暴自弃,却没有什么香艳的传闻出来,可是吊诡的是,就在一年前,他突然死活都要纳一个青楼女子进门,而且为了这事儿,差点把曾氏给休了。 这事儿闹得很大,蒋家差点就开了祠堂把他除名,后来还是六房说了话,这才保住了他。 这件事儿也在广宁府本地成了一桩笑料,几乎人人都知道。 如今那女子还怀了身孕,眼看着就要生产了。 玉兰听着这些话,眉头皱的死紧,怪不得刚刚曾氏不愿意多说家里的事儿了,这样的事儿任谁也遭不住。 想到这儿她叹了口气:“行了,这事儿可别瞎传,我去给太太禀报。” 平安点了点头:“你快去吧。” 玉兰转身要走,却回头看了眼他:“你可莫要和那些门子饮酒,你知道的,老爷最恨人饮酒误事。” 平安笑着摸了摸脑袋:“放心吧,我记着呢。” 玉兰这才转身离去。 徐家这边调查了蒋家三房的事儿,却不知道他们知道的也只是皮毛。 曾氏坐在回家的马车上,又是哭又是笑,哭的是她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和付出,笑的是她终于等到回报的时候了。 前几天春姨娘拿了容哥儿的汤,她气了一场,将春姨娘院里的人尽数发落了。 而容哥儿怕她受蒋明照职责,竟然自己去给蒋明照解释这件事,结果却被蒋明照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了一顿,等回了家,又将她骂了一顿,还拿了公中的两百两银子,让春姨娘自己采买奴仆。 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她简直气疯了。 蒋明照这是照着她的脸踩啊。 她狠狠与蒋明照吵了一回,又是哭又是骂,向他诉说自己多年的委屈,可是他就那么冷冷的看着,等自己哭诉完,却只是淡淡道:“当时你要嫁我,我就早和你说过,我心里没你,日后也不会护着你,是你自己非得答应这门亲事的。” 听着这话,曾氏的心都凉了。 是,当初是她对蒋明照动了心,哪怕他名声坏成那样,她也不在乎,因为她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 她也相信,蒋明昭对那位惨死的许姑娘是真心的,她羡慕这样真挚的感情,所以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了他。 可是谁知道,他对许氏有多深情,就对自己有多无情,哪怕是他们的儿子都那么大了,他依旧对她冷冰冰的,一年也进不了几回正房,更是对容哥儿冷漠以待,仿佛那不是他的儿子。 想着这些,曾氏的眼泪更多了。 或许她当年就错了,不该因为一时冲动,就这样毁了终身。 可是如今,如今又能怎么办呢? 她还有容哥儿,所以她只能熬下去,幸好,幸好终于让她盼到了一点希望,只要能和姑太太搭上线,她的容哥儿的前程就有了希望。 蒋明菀可不知道还有这些内情,不过等听到玉兰说了蒋家当年的事情,她就已经皱起了眉。 蒋明照出头的那会儿,她已经嫁人了,因此这里头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仅仅知道蒋明照十分得蒋珩的看重。 现在听着这些往事,她倒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事儿弄得,最后竟是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也不知道当时蒋明照的父母九泉之下到底后悔不后悔。 玉兰看着蒋明菀的神情,小心道:“太太,那以后还和那位舅太太来往吗?” 蒋明菀一愣,然后回过神来,她点了点头:“怎么不来往,自然是要来往的,只要曾氏没做什么见不得人伤天害理的事儿,就无妨。” 玉兰没想到太太竟然一点都不介意这些,心里有些惊讶,不过面上还是没表现出什么,只是笑了笑:“还是太太宽心,奴婢听着这些,就和听戏文似得。” 蒋明菀轻声一笑:“这戏文哪里有人的生活有趣呢,戏文还讲究一个公道原因,可是人这一辈子,却是不讲究这个的。” 玉兰听着这话,隐隐约约觉得仿佛是隐含了什么,可是她到底还是没能听懂,只能笑着附和几句。 索性蒋明菀也不介意,只是淡淡看着窗外,神思恍惚。 很快,高巡抚家里花宴的时间到了。 这天一大早,蒋明菀就起身,自己洗漱更衣之后,又让人将芷姐儿抱了过来。 芷姐儿应该也刚刚起来,还有些困,窝在乳娘怀里,揉着眼睛。 蒋明菀摸了摸女儿的脸蛋,温温热热的,看来是没有着凉,便对着乳母道:“去给姑娘端一碗牛乳来。” 乳母将芷姐儿放下,便出去了。 芷姐儿有些依恋的依偎在蒋明菀跟前,小手捏着蒋明菀的衣角,细声细气道:“母亲,高家好不好玩啊?” 蒋明菀一笑:“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昨个母亲和你说的话你都记着吗?” 芷姐儿乖巧的点了点头:“都记着呢,要大大方方的,见了人要问好。” 蒋明菀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芷姐儿果然聪明。” 芷姐儿又是一笑,露出一排小米牙:“我之前也去过旁人家呢,一点也不害怕。” 蒋明菀又笑道:“如今可和在明州府的时候不一样了,这回去的都是省城的大官,人也多,你到时候要仔细跟着母亲,不要乱跑。” 芷姐儿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等到乳母端来了牛乳,芷姐儿细细的一口一口喝完,又漱了口,两母女这才用了点早膳,出发前往高家。 高家身为巡抚之家,自然住在府衙,可是府衙不宽敞,因此这次的花宴摆在高家新置办的别业里,距离广宁府不远的一个庄子上。 这庄子依山傍水,附近还有个桃花林十分出名。 本属于本地一个士绅,后来巡抚大人来了,这士绅就将庄子送给了高巡抚。 可惜高巡抚还真是铁面无私,虽然喜欢这庄子,却没有直接收下,而是出钱买下了这个庄子,一时间传为佳话。 如今整顿了小半个月,这庄子也整理的差不多了,因此高巡抚的夫人这才派了帖子开宴。 因着要出府城,蒋明菀怕路上颠簸,又怕庄子上风紧,便让人将马车加了几层软垫,帘子也换了个厚的,至于芷姐儿也是拿了件披风备上,生怕小孩子着了风。 不过即便如此小心,这一路上还是有些颠簸,等到了地方,芷姐儿小脸都白了,蒋明菀忍不住皱了皱眉,早知道路况这么不好,就不带她出来了。 可是看着芷姐儿看见庄子上的景色之后,惊奇又欢喜的神情,蒋明菀又觉得小孩子不能老憋在家里,一时间倒是有些拿捏不定了。 不过很快,她们就被领进了庄子里,一路到了开花宴的花厅。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95节 巡抚夫人亲自出来迎接了她,蒋明菀都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她竟然还有这么大脸面了。 不过她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笑着和巡抚夫人走了进去。 巡抚夫人看着一边的芷姐儿夸赞道:“好一个灵透的小娘子。”说着从腕子上抹下一个镯子戴到了芷姐儿手上,笑着道:“这镯子品相虽然普通,我往常却是常带的,小娘子带着玩吧。” 高夫人今年大概有四十多了,不过看着却像是三十多,人很精神,保养的也很好,见人三分笑,是个眉眼十分温柔的人。 芷姐儿仿佛也很喜欢这位夫人,甜甜的道了谢。 一边的蒋明菀看着,知道高夫人说什么品相一般只是谦词,那镯子水头极好,便笑道:“却让夫人破费了。” 高夫人笑着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说什么破费不破费的,我看着这小娘子喜欢,给个镯子算什么。” 这就是有亲近的意思了,蒋明菀挑眉,但是嘴上却已经顺势也亲近了起来:“既然夫人这么说,那我也不推辞,日后还要夫人多多照顾了。” 两人相视一笑,顿时心中明了,亲亲热热的就进了门。 蒋明菀进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已经坐着几个人了。 首座往下东面坐着一个面容慈善的妇人,只是看着有些小心翼翼,旁边的人奉承她和她搭话,她也是轻声细语的。 西面的夫人看着就体面气派多了,她长得普通,神情却很刚毅,只坐在那儿,便只让人想到两个字:规矩。 她身后的丫鬟身上的衣裳,都只是最普通的青布,看起来十分朴素。 行事也是一板一眼战战兢兢的。 蒋明菀心里估摸了一下,那位小心翼翼的,应该就是布政使夫人唐氏,而那位严肃刻板的,应该就是按察使夫人张氏。 她听人说,唐氏与布政使是贫贱夫妻,原本还算恩爱,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等布政使来了江北行省之后,就突然被一个妾室迷了眼,从此开始宠妾灭妻。 而张氏则是出身书香门第,父亲还是御史,按察使大人是她父亲门下的弟子,后来娶了她,两人的感情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但是总归是相敬如宾,按察使大人很是敬重自己这个妻子,因此张氏在后宅里也是说一不二。 想着这些打听来的消息,蒋明菀若有所思,不过也很快将心思压倒了心底,开始与诸位夫人打招呼。 高夫人作为巡抚夫人,竟也帮着介绍,一轮下来,蒋明菀也把到场的人认了个脸熟。 而这些人看着高夫人和蒋明菀如此亲近,倒也没有多为难她,哪怕是看着十分严肃的张氏,也对着蒋明菀抬了抬唇角。 等几人坐定,蒋明菀自然坐到了张氏身边,按察使大人姓彭,因此也可称呼她为彭夫人。 蒋明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彭夫人说话,可是彭夫人却仿佛不怎么喜欢蒋明菀,话并不多,语气也不算柔和。 蒋明菀见状,也就不多言了,转头又和旁边的人说起了话。 徐中行作为按察副使,那还是有点牌面在的,很多人也等着巴结蒋明菀呢,因此彭夫人不和她说话,倒也有的是人和她说。 蒋明菀到底没有太过尴尬。 但是彭夫人皱着眉看了一眼蒋明菀,眼中神色莫名。 蒋明菀察觉到了这位夫人的眼神,也没当回事,继续和人聊天。 没一会儿,人终于到齐了,花宴也开始了,看得出来,高夫人为了这次的花宴用了很多心思,酒席也好,娱乐也好,都准备很周全。 就连芷姐儿这样的小娘子,也有专门让她玩耍的地方。 等用完了饭,高巡抚的一个孙女就过来要带着芷姐儿去玩儿。 芷姐儿一脸期待的看向蒋明菀,蒋明菀想着之前在明州府时,芷姐儿也没有什么玩伴,便笑着点了点头:“既然高小姐叫你,那你便去吧,自是记得,不许乱跑,要让乳娘一直跟着。” 芷姐儿笑着应了,脸蛋上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两个小姑娘手牵手离开了,而这边几位夫人也说的热火朝天。 说的事儿,正是最近广宁府上最火热的一个戏班。 叫个双喜班,听说里头有个旦角和一个小生,唱的极好,很受追捧。 一边的高夫人笑着道:“这回的小戏,我正好请了双喜班来,到时候你们也可以听一听,到底好不好。” 这话一说,几个喜欢听戏的人,立刻激动了起来,笑着谢过巡抚夫人。 倒是彭夫人冷笑一声:“不过是些靡靡之音罢了,你们倒是当成什么宝贝。”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都有些面面相觑,高夫人也皱起了眉。 但是或许是早就习惯的彭夫人的态度,一边的布政使夫人唐氏立刻笑道:“彭夫人不喜欢看戏,自然不懂这里头的妙处。”说完又拉着人说起了这次的曲目。 这才将这次的尴尬遮掩过去。 不过蒋明菀看着这一幕,却觉得而有些有趣,彭夫人这般不给高夫人脸面,难道是对高夫人有什么不满吗?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08 22:19:54~2022-05-09 22:2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椿春春虫虫 20瓶;那谁谁 2瓶;奔跑的胖子、77777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做客 彭夫人对高夫人有没有什么不满蒋明菀不知道, 不过这个双喜班真的是有点东西,一上场就博了个满堂彩,哪怕蒋明菀不爱看戏, 都觉得这戏子的唱腔是真的不错。 而且这两人的扮相也好看,那个扮演旦角的女子柔美动人,小生俊朗挺拔,很是养眼。 听高夫人说,这个戏班子是京里出来的,仿佛是在京中得罪了什么人,结果混不下去了, 就只能出来讨生活, 后来一路到了江北,也不知怎么的,就留了下来。 蒋明菀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 不过听着也仿佛是个乐子,挺有意思的。 不过高夫人知道的也不多, 只浅浅说了几句便不说了, 倒是一边一个按察佥事的夫人接口:“我听人说啊, 这双喜班在京里得罪的人来头可不小,听说是皇家的人呢。”她一脸神秘兮兮的道。 蒋明菀一听这个倒是有了兴趣,忍不住问:“竟牵连到了皇家,可知道是谁?” 那夫人隐秘一笑:“我也是听人说的, 仿佛是睿王看上了那个花旦, 想要接进王府纳为妾室, 结果没成想啊, 这花旦竟然不愿意, 直接当着人的面拒了睿王, 睿王倒也大度,并不计较这件事,但是双喜班也不敢在京城待了,就匆匆出了京。” 听到事关睿王,蒋明菀的眉毛下意识一跳,许久笑了笑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呢。” 看着蒋明菀感兴趣,那位夫人也是个话多的,又继续道:“我听人说,这个花旦是班主的女儿,自小也没受过什么罪,许是见惯了达官贵人,便有些心高气傲,不屑做人妾室吧。” 蒋明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了台上的人。 那旦角的唱腔清亮温婉,一看根基就很扎实,是下了苦功的,这样好的基本功,不受罪是不可能的,而且戏子是贱籍,再心高气傲,也不会看不清楚前路,可是即便这样,她仍然拒绝了这个看起来能改变命运的请求,不是她心智坚毅,便是别有内情。 不过具体是什么,蒋明菀不得而知,只是或许可以回去和徐中行说一下此事,毕竟事关睿王,再小也是大事儿。 蒋明菀这边下定了决心,那边的高夫人也打断了那位佥事夫人的话,淡淡道:“行了,这些有的没的的话还是少传,天家的事儿,也是你能议论的?” 不过一句话,便彻底浇熄了佥事夫人八卦的心,急忙讷讷的道了不是。 这时高夫人倒是和气起来了:“好了,我也只是提醒你一句罢了,要知道祸从口出,这儿人多嘴杂,指不定就有人误解了你的话,到时岂不是后悔莫及?” 佥事夫人一听这话,也是出了一头的冷汗,急忙给高夫人道谢,同时还小心看了眼周围,看看有没有人听到了刚刚的话。 蒋明菀在一边看着好笑,高夫人这一招连吓带哄的招数还真是玩的炉火纯青啊,看来这巡抚夫人也不是白当的。 等教训完那位佥事夫人之后,高夫人就转头和蒋明菀说起了话:“这些闲言碎语的,你也别放在心上,咱们只管过自己的日子,这些事儿可是掺和不得的。” 蒋明菀隐约能听出她这话里另有深意,但是此时倒也来不及多想,只笑着点了点头:“高夫人说的是。” 之后两人便说说笑笑的开始看起戏了,席间,蒋明菀为了拉近和高夫人之间的关系,还说了自家扬哥儿的婚配问题。 高夫人一听这个果然很感兴趣,立刻道一定会帮着留意的,若是有了好人家一定第一个告诉她。 有巡抚夫人保媒,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蒋明菀也笑着应了。 不过她想着如今广宁府和扬哥儿年龄相仿的闺秀们,却也实在不多,要再从里头找好的,又要能和扬哥儿脾性相合,那就更少了。 想到这儿蒋明菀叹了口气,真是愁死个人了。 等听完了戏,高夫人又招呼大家出去逛园子。 高家得了这个庄子之后,就围着之前的桃花林改了一个园子,为了这还特意从清江请了园林匠人过来,可费了不少功夫。 蒋明菀本身就喜欢园林,一时也有些好奇高家的院子是什么样,因此也就跟着去了。 等进了园子,蒋明菀这才感叹,果真不愧是大匠人打造的园林,一草一木既有野趣又别生雅致,一步一景,确实不凡。 高夫人仿佛对这院子也很自得,听着旁人的夸赞也是笑眯眯的。 不过这园子极大,等一圈园子逛下来,蒋明菀这样年轻点的都有点微微冒汗,更不必提那些年纪大一些的夫人了。 高夫人也是早就准备,立刻招呼大家去了近处的一个水阁歇息,而水阁里,也早早就备好了瓜果茶水。 大家热热闹闹的欣赏了一回湖上风光,这才回转了正房。 等一回去,便有人找高夫人问那位大匠的姓名,高夫人也是来者不拒,一一都细细说明了,一时间真真是宾主尽欢。 等到宴会差不多了,蒋明菀有些操心芷姐儿,就和高夫人打了个招呼,跟着丫鬟去找芷姐儿了。 芷姐儿是被高家的小姐带去了西边的院子,那地方清净,也是高家小姐住的地方。 蒋明菀不大熟悉路,被人引着三拐两拐的,走了许久还不到。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觉得仿佛有些不大对,就站住了脚。 那丫鬟一看蒋明菀不走了,顿时也有些紧张,急忙道:“太太怎么不走了?” 蒋明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倒是不知道,高家的院子能有这么大,从正房往西院去要走这么久。” 那丫鬟更紧张了,急忙道:“太太不知,咱们西院那边与正院隔着一个湖,所以要绕远一些。” 蒋明菀一笑,转过头对身后的玉兰道:“行,那咱们就回去问问高夫人,看看是不是这样。” 那丫鬟一听这话吓坏了,急忙跪倒在地上:“太太,太太发发慈悲,饶了奴婢吧。” 蒋明菀冷笑着看着她:“你既然没做错事,又何必让我饶你?” 那丫鬟见着她不为所动,索性一咬牙,砰砰砰先磕了几个头,这才道:“太太,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求您饶了我吧。” 蒋明菀也不和她废话,直接道:“说吧,是谁让你引着我往这边走的。” 这丫鬟如今也自身难保,自然也不给旁人保密,急忙道:“是唱戏的余娘子,她说她认识太太,有话要和太太说,否则您就是借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蒋明菀眉头皱的更深了,余娘子?难道就是刚刚那个花旦? 她之前可不爱看戏,也从未听说过这人,怎么可能和她认识。 蒋明菀心里诧异,但是行事却依旧谨慎:“她让你将我带到那儿?” 这丫鬟听到这话,一下子结巴了:“带到,带到……”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96节 “徐夫人,何必为难一个下人呢。”突然一个声音从假山后传了过来,这声音柔美婉转却又不失清亮,真真是一把好嗓子。 蒋明菀一挑眉,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素色袄裙的人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她眉目带笑,容色秀丽,仿佛就是刚刚台上的那位花旦。 蒋明菀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道:“不知余娘子费尽心机将我引过来所为何事?” 那余娘子只是一笑:“果真与蒋公子说的一样,夫人确实是个干脆的人。” 蒋明菀一皱眉,蒋公子?难道是她的哪个哥哥? 她压下心中疑虑,并不被她的话引着走,只道:“你若是只为了说这些闲话,那就不必多言,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走。 余娘子一看这人竟一点也不好奇,如此果决的离开,顿时觉得不妙,忙道:“徐夫人,是蒋明昱蒋二公子让我来找您的,他还有句话要捎给您。” 蒋明菀听到这话才止住了脚步,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向这个余娘子:“娘子早早说这话不就成了吗?之前又何必与我说那些有的没的。” 余娘子抿了抿唇,知道这人果真是个厉害的,自己怕是不能和她玩什么心眼了,因此也不敢保留将蒋明昱交代的话都说了。 “蒋二公子说,他本想抽身来广宁府探望您,只是如今京中情势复杂,他有些脱不开身,便叮嘱我若是见了您就问候一声,还有这个。”余娘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 “这是蒋二公子写的信,说是给夫人和徐大人的。” 蒋明菀看着那封信,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京中情势复杂和二哥这个纨绔子弟有什么关系?他说这话,莫不是在暗示什么?而且给徐中行?她可记得二哥与徐中行并不对付。 蒋明菀顿时想到了小时候兄妹两个的一个游戏,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不过她面上依旧无动于衷,将信接了过来,收到了袖子里。 “多谢你跑这一趟了。”她淡淡道了句谢。 余娘子却只是一笑:“夫人不必言谢,我之前能从京中脱身,也全靠二公子出谋划策,这样的大恩,送封信又值得什么。” 蒋明菀微微蹙眉,她是知道二哥喜欢交际这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认识余娘子也无可厚非,不过现在听这余娘子的话,蒋明菀心里对二哥的一些看法,却不由生出些许动摇。 不过她面上一点没表现出来,只和余娘子客气了几句,很快就又朝着西院去了。 那封信揣在她袖子里,仿佛一个烫手的山芋,让她有些不安,只想着赶紧接了芷姐儿,然后早点回家。 蒋明菀到西院的时候,芷姐儿正在和高家的小姐做游戏。 那位高小姐稍微比芷姐儿大了一两岁,十分懂事,将一屋子的小姑娘招呼的很好,大家围成一圈做游戏,说说笑笑的,也并未冷落那个。 蒋明菀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没有进去,而是找了个房间进去坐了一会儿。 等到里头做完游戏了,蒋明菀这才打发人将芷姐儿叫了出来。 芷姐儿一过来就笑着腻了上来,亲亲热热的搂着蒋明菀,笑着道:“母亲您来了多久了啊?” 蒋明菀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没多久,看你们玩的开心,就等了一会儿。” 芷姐儿甜甜一笑,颊上露出一个梨涡:“高姐姐懂得可真多,是她教我们玩的。” 蒋明菀看她难得这么高兴,也熄了早些回去的心,只笑着道:“既然你玩的开心,那就继续去玩吧,母亲就是过来看看你。” 芷姐儿一听不是叫她回去,有些惊讶,继而又高兴了起来,搂着蒋明菀不停的撒娇。 蒋明菀看着小女儿的脸蛋,眼中满是柔情,最后又让人送了她出去,不过自己却没回正院,而是就坐在西院的偏房里,拆开了兄长带给她的信。 这信乍一看没什么,只是问候她最近怎么样,又说家里人都好,父亲母亲的身体好,蓁姐儿也好,反正洋洋洒洒三张纸,都是在写他们是怎么好的。 蒋明菀囫囵看了一遍,只觉得百分之九十都是废话。 她沉思片刻,将记忆角落里的那件事翻了出来。 小时候他们两兄妹年纪相仿,因此玩的也多,小时候的蒋明昱是很好学的,读书很有灵性,人也机灵,而且性子也开朗,十分讨人喜欢。 他对她这个妹妹也很照顾,当时两人一起读书,一起习字,有时候她有什么事儿,也喜欢和二哥说,后来为了避过大人的耳目,蒋明昱甚至还发明了一种暗码,就是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话,但是通过特定的书,替换其中特定位置的字,就可以得到新的内容。 当时蒋明昱因着这事儿十分得意,整整教了蒋明菀一天,这才让她把暗码都背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蒋明菀以为自己都该忘得差不多了,可是如今看着这封信,两世的记忆却都顿时涌上心头。 她对照着记忆中的暗码,一字一字的翻译出这封信中几个特殊的字。 最后只连成了一句话:“京城情势紧张,通信中断,蓁姐儿一切都好,勿忧。” 只这一句话,蒋明菀的心却顿时仿佛落入了冰窟窿。 竟是和蓁姐儿有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蒋明菀脑子嗡嗡的,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蓁姐儿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给她写过信了。 上次写信,还是告诉她自己有了身孕。 蓁姐儿嫁入沈家三年,子嗣上一直艰难,不过蒋明菀却不着急,因为她知道,年纪太小生孩子对身体不好,多长几年再生也不迟。 不过都三年了,要是再无所出,难免让人说闲话,蓁姐儿只怕压力也很大,因此就在去年,她拜托了母亲找了个大夫给蓁姐儿调养身体,生孩子不着急,但是身体却得调养好了,这样才能有备无患。 也不知是这大夫厉害,还是真的缘分到了,结果不出几天,蓁姐儿就有了身孕。 蒋明菀听说了之后也十分高兴,往京城送了不少东西。 可是后来徐中行调职,家里又忙忙乱乱的,她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竟然已经几个月没接到蓁姐儿的信了。 要知道,之前蓁姐儿可是每隔一两个月就给自己写信的。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蒋明菀忍不住皱起了眉。 二哥能在这个时候冒险送信出来,只怕也是不想让她担忧蓁姐儿,可是这种事,也要防着被人探查到,因此传递的十分隐秘,传递的信息也不多。 蒋明菀现在着实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在房里有些难安,起来又坐下,好几回都有心想要叫了芷姐儿回家,然后问问徐中行该怎么办。 可是她到底理智尚存,知道此时要是表现出什么异样,万一被有心人察觉出什么,那二哥的这番安排也算是白费了。 因此她只能忍着心中焦虑,继续在屋中等候。 结果最后没等来芷姐儿,却等来了高夫人那边的人,那丫鬟一进来就笑着道:“徐夫人,我们太太看您一去这么久不会来,所以遣奴婢过来看看,可是有什么不妥呢。” 蒋明菀面对外人,还是维持住了面上的神情,淡淡一笑:“没什么事儿,只是此处清净,我便坐了坐,顺便帮着看着孩子们。” 那丫鬟一笑:“这样的事儿哪里用得着劳烦夫人,我们太太可说了,不许太太躲清净,如今几位太太凑在一起打马吊,正好差一个人呢,叫我一定要请您过去。” 蒋明菀有心想要以不会打推辞一下,可是却也知道,这种很容易就被拆穿的谎还是少撒,所以她也只能勉强一笑,跟着那丫鬟去了。 等到了正厅,心不在焉的打完了一圈马吊,不疼不痒的给高夫人输了些钱,这才算是脱身。 后来等回家的时候,蒋明菀恨不得马车能飞起来,转瞬就回到徐家。 一边的芷姐儿也看出来了母亲的不对劲,神色有些不安,她小手捏着蒋明菀的袖子,柔声道:“母亲,怎么了啊?” 蒋明菀不想吓着孩子,勉强笑了笑,摸了摸芷姐儿的脑袋:“没事,是母亲想起来有件事没和你父亲说,所以想要早点回去。” 芷姐儿再聪明也是个孩子,顿时便信了,笑着点了点头:“咱们马上就回去了。” 蒋明菀笑不出来,只是勉强抬了抬嘴角,但是想起京里的蓁姐儿,又忍不住皱起了眉。 也不知道京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此时的京城沈家,却并没有像蒋明菀想象的那样发生什么大事,反而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 几房的主子们都在歇息,下人们则不是在做活,就只聚在一处说话,只是老太太规矩严,因而哪怕是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其中又数厨房的人这个时候最清闲,因此几个丫鬟就凑在一起说府上的事情:“大夫人这回可算是栽了,听说老太太发了火,直接将大夫人禁了足,连送到院里的饭,份例也减了一半呢。” 另一个丫鬟听了这话也很兴奋,急忙道:“我知道我知道,前儿就是我去给大夫人送的饭,结果刚送进去就被砸了个干净,我问门口的嬷嬷怎么办,你猜嬷嬷怎么说,嬷嬷直接说若是夫人不愿意吃,那就停一顿膳食静一静肠胃,自此之后,我听说大夫人再不敢砸饭碗了。” 这话一说出来,一伙丫鬟都笑了。 不过也有懵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忍不住道:“大夫人到底是伯夫人,为何老夫人如此处置她?” 这话说出来,立刻有人嗤了一声:“我就没见过这般不体面的主子,说起来确实是伯夫人呢,竟是将主意打到了世子夫人的肚子上,听说差一点就让她得逞了,若不是世子回来得早,知道了有人借他的名义给世子夫人送吃的东西,你当世子夫人这一胎还能保得住?” 小丫鬟倒吸一口冷气,这样的高门龃龉,她是万万想不到的。 不过几人刚七嘴八舌的说了几句,外头的管事媳妇便进来了,她黑着脸道:“你们没事做了,竟然敢聚在一起嚼主子的舌根!怕不是想被发卖出去!” 这话威力还是很大的,小丫鬟们立刻站起身来,满脸白的认错。 那管事媳妇仿佛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事,只能又狠狠的将她们斥责了一顿,这才一挥手让人出去了。 看着这些小丫鬟们做鸟兽散,管事媳妇皱了皱眉,这些小丫鬟只听着主子们的热闹,怕是没想到那碟子送给世子夫人的点心,可是从他们厨房端出去的。 她在文昌伯府干了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世子发这么大的火,这回大夫人倒了大霉,但是她们厨房,却也只怕跑不脱。 这厨娘忧心的倒也有些道理,如今在沈家正房,沈嘉言坐的直挺挺的,脸上满是厉色:“府上上下这么多人,竟就叫人钻了空子,祖母,我看需得整顿一下了。” 沈老太太看着孙儿的神色,许久才叹了口气:“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儿,也是我大意了,徐氏如何了?” 沈嘉言抿了抿唇:“也怪不得祖母,是起了这等诡谲心思之人太过恶毒罢了,蓁儿无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沈老太太又叹了口气:“不如拿了家里的牌子,去请御医进府给徐氏看看吧。” 沈嘉言倒是没有拒绝这个,点了点头:“还是祖母想的周全。” 沈老太太见孙子气仿佛消了一些,这才思索片刻道:“家里如今这个情形,的确需要整顿一下,只是如今我年纪大了,掌着一家子的事儿,还是有些精力不济,不如等徐氏产子之后,让她来助我吧。” 沈嘉言似是有些惊讶,急忙道:“蓁儿年纪小,也没什么经验,如何能担得起这样的大任。” 沈老太太却是一笑:“只是管管家里的事儿,算得上什么大任,她是你的妻子,注定日后要接管沈家后宅,如今先管着也不算逾矩,你就少操些心吧。” 沈嘉言看老太太果然诚心,便也点了点头:“是孙儿想岔了。” 之后祖孙俩又商量了一些旁的细枝末节,许久之后,沈嘉言这才从正房里出来。 出来之后,他并没有去前院,而是转身去了西院。 如今他和蓁姐儿就住在那儿。 进了院子的时候,院里静悄悄的,只是屋里偶尔有动静,等走近了听,才听到是蓁姐儿正在和丫鬟说话。 那丫鬟语气十分义愤填膺,倒是蓁姐儿听着很平静。 沈嘉言也没多听,抬脚就进了正屋。 一进去,就只觉屋里暖融融的,四月的天,屋里竟还点着炭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97节 而蓁姐儿看见沈嘉言进来,脸上立刻露出笑来:“世子回来了啊。”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09 22:26:51~2022-05-10 21:3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睡 2瓶;流易、叶、56743511、圆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不露 沈嘉言一看到蓁姐儿, 面上便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柔和,他抬了抬手,将屋里的丫鬟都遣了下去。 那丫鬟走之前还一脸担心的看了一眼蓁姐儿, 但是蓁姐儿却只是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你们先下去吧。” 人这才走干净。 而沈嘉言也走到了蓁姐儿榻前,握住了他的手,温声道:“今儿感觉身上如何?” 蓁姐儿却只是抿唇一笑:“我好不好的世子还不知道。”说完又有些担忧:“我们这么做,若是日后让祖母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沈嘉言却只是一笑,冷冽的面上顿时有了几丝柔情:“傻姑娘,祖母那样聪明的人, 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吗?她老人家心里对方氏也很是不喜呢, 而且也是方氏起恶毒心思在先,我们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原来这回所谓的世子夫人差点流产的戏码,不过是沈嘉言夫妇, 将计就计演出来的罢了。 方氏想要暗地里害人,却不知道, 早在几年前, 她的一举一动沈嘉言就已经了若指掌。 倒不是沈嘉言愿意在宅门中的针头线脑上费神, 只是方氏这人,着实不是个聪明的,若是聪明人,总归知道审时度势, 可是方氏并不如此, 她只会歇斯底里, 一头撞到南墙上。 因此沈嘉言之前是怕妹妹或者祖母受了方氏算计, 如今又加上一个蓁姐儿, 因此就越发防着方氏了。 没成想还真让他知道了方氏私底下的这些小动作, 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沈嘉言简直气的手抖,立刻就想处置了方氏,可是蓁姐儿当时却拉住了他,和他说了另外一番道理。 如今即便是知道了方氏作恶,可是只要这恶没有落到实处,惩处起来也不过是不疼不痒,伤不着筋骨,不如引而不发,待到日后积少成多,才是雷霆一击的时候。 沈嘉言不是个蠢人,冷静下来之后,也明白蓁姐儿说的才是对的,不过他却比蓁姐儿想的更多些。 不能再放任方氏这么下去了,否则下一次,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因此他就想到了这个将计就计的法子。 当时蓁姐儿听了他的一番道理也同意了,毕竟这三年来,方氏明里暗里的可没少给她使绊子,尤其是这次,竟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肚子上,蓁姐儿便是个泥捏的也被激起了三分土性,更何况她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 因此才有了这回的这出戏。 蓁姐儿如今听到沈嘉言这话,叹了口气:“虽然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只是看着长辈们为我们如此担忧,心中总是不安,尤其是伯爷,这几日看着都不怎么高兴。” 那碗送过来的汤里,被验出来有堕胎之药的时候,伯爷沈世光当场气的就要休妻。 他虽然是个混不吝老纨绔,但是对这个嫡长子却是十分看重的,如今儿子娶了妻,又终于有了孩子,他正准备乐呵呵的抱孙子呢,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儿。 沈世光的混劲儿立刻就上来了。 当时闹得很大,方氏的亲儿子沈嘉明出来抱着他的腿跪着求他,再加上老太太及时过来,这才没有当场休了方氏,只是将她禁足,各项份例也减了许多。 这几日沈世光进进出出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似被这事儿气得不轻。 沈嘉言想到这个却笑了笑:“父亲的脾气就是这样,来得快去的也快,等你过几日养的差不多了,再给他生个孙子或者孙女,他就又高高兴兴的了,你别为了这事儿忧心。” 蓁姐儿知道沈嘉言是怕自己多想,忍不住也笑了:“你倒是把伯爷的心思摸得清楚。” 沈嘉言听到这个,神色却淡淡,叹了口气道:“我与他做了二十余年父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又如何能不知道。” 蓁姐儿一看他这个神态,便知道触及了他的伤心事,便也不在这件事上多言,转而说起了旁的。 她拉着沈嘉言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柔柔一笑:“这孩子极为活泼,今儿还踢了我的肚子呢。” 沈嘉言这也是头一次有孩子,一时间有些新鲜,忍不住就摸了摸,看着蓁姐儿:“真的吗?那他怎么现在不动?” 蓁姐儿一笑:“傻子,哪有时时刻刻都动的,总得歇一歇不是。” 沈嘉言一愣,有些失笑,他怎么也仿佛变傻了似得。 不过看着榻上的妻儿,沈嘉言心中还是不由生出一股柔意,如今的他,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圆满,再给他更多的东西,他也不换。 此时的蒋明菀已经回到了徐府,可是今儿徐中行却不在,听下人说,是去了衙门还没回来。 蒋明菀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芷姐儿早被乳母抱下去歇息了,今儿玩了一天了,她也累了,而且蒋明菀也不想吓到孩子。 一直等到天都快黑了,徐中行这才回来。 蒋明菀早早的就让玉兰在前头留意着,徐中行一回来,还没来得及去书房,就被请到了后宅。 他心中有些诧异,因为他知道,蒋明菀是不会轻易让人截他的,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着今日蒋明菀去了高家的花宴,难道是高家出了什么事儿? 徐中行怀着疑虑,很快就到了正院。 进去的时候,蒋明菀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见他回来,眼睛顿时一亮,迎了上来。 徐中行都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倒是有些拿捏不准了。 等到两人进了里屋,蒋明菀将屋里的下人都遣了下去,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递到了徐中行跟前:“老爷,这是我二哥给我们的信,可是我却用我和二哥小时候用的暗码,读出了另外一重意思。” 蒋明菀把暗码翻译出来的意思说了一遍,徐中行果然蹙起了眉,他接过信,迅速的扫了一遍,又根据蒋明菀所说的暗码翻译了一回,果然无错。 他将信放到了桌子上,斟酌了一下,这才缓缓道:“你先别急,根据我对二舅哥的了解,他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却也不是言过其实的人,既然能如此郑重的给你送信,那就说明,可能是真的没什么事儿,否则等到传闻出来,让你多想,还不如老老实实告诉你。” 蒋明菀其实比徐中行更了解二哥,但是一遇到儿女上的事儿,她便是再了解,也是忍不住会担心。 可是如今听着徐中行笃定的语气,她原本还有些惊惶的心,却莫名安定了下来。 蒋明菀忍不住低泣了一声,靠进了徐中行怀里:“她离我这么远,我这心里总是挂念着她。” 徐中行又何尝不明白蒋明菀的心事呢,他心里也是牵挂着他的小姑娘呢,可是现在心里再怎么不安,却不能失了理智,否则只能让事情越发不好。 因此徐中行哄了蒋明菀几句后,还是让她把今儿的事儿,完完全全的都说了一遍。 徐中行听完若有所思,而蒋明菀此时也止住了泪,擦了擦眼睛道:“老爷可是察觉出了什么不妥?我自己心里也是有些打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徐中行却摇了摇头:“此事复杂,暂时还没有头绪,你也别操心,蓁姐儿如今应该一切都好,沈嘉言那小子,虽然看着不爱说话,却是个靠得住的,有他在,定能护得住蓁姐儿。” 蒋明菀没想到徐中行竟然对女婿评价这么高,往常倒是没听他说起过。 不过到底事关女儿,若是女婿果真有能力,也是一桩好事儿。 之后她又将今日席上巡抚夫人的表现说了一遍,徐中行听了这个却不在意:“这事儿你不必操心,无非就是为了拉拢咱们家罢了,巡抚大人刚来此地,没有根基,会如此行事也是寻常。” 蒋明菀一笑:“我也是这个猜测,只是看着巡抚夫人的言辞,却仿佛是想要抽身是外,什么都不管。” 徐中行却冷笑一声:“既然已经入了这名利场,又怎能抽身是外,巡抚大人只怕是想岔了。” 蒋明菀看他如此,约莫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多问,只急忙让人端了饭菜上来,先让他用膳。 徐中行这会儿才察觉出自己已经饿了很久了,也不多话,先用了饭,这才觉得胃里舒坦了些。 之后两人又商议了一下关于蓁姐儿的事儿,最后还是决定往京里去封信。 虽然蒋明昱的信里说通信中断,但是已经几个月没和女儿通书信了,若是不管不顾也是有些奇怪,还不如试探一下。 做好了这些安排之后,蒋明菀的心也安了几分,虽然还存着对蓁姐儿的担忧,可是想着蓁姐儿的聪慧,还有她娘家的襄助,她相信,即便有什么问题,也一定能渡过去的。 蒋明菀在这边操心蓁姐儿呢,那头京城的蓁姐儿已经休养的能下床走动了。 她抚着肚子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转过头看向坐在一边的沈嘉言,嗔笑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在屋里待着闷得慌。” 沈嘉言细细安慰:“再等几天,这几日天气有些凉,你便是出去了也要小心着风,还不如等着这一阵过去,再出去也不迟。” 蓁姐儿还是知道深浅的,听着沈嘉言这话,便笑着点了点头:“那好吧,我都听世子的。” 沈嘉言一脸温柔的摸了摸蓁姐儿的额发,眼底却闪过一丝暗芒。 蓁姐儿一点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等走动完之后,便上床歇息了,而沈嘉言则是坐在榻前,看着蓁姐儿睡了过去,这才起身离开。 他一出院门,长随早就在外头等候了,见他出来,急忙上前打了个千:“世子。” 沈嘉言点了点头,一边往前院走一边问:“方氏跟前的几个人可都交代了?” 长随面上有些为难,许久才道:“都,都没有,她们的嘴都硬得很,一时半会儿的竟是撬不开。” 沈嘉言冷笑一声:“果然,若只是普通的奴婢,又哪里能有这么硬的嘴呢?” 长随顿时有些头皮发麻,当世子交代他审问伯夫人跟前的人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而且经过审问之后,他也隐隐察觉到,这里头的事儿,或许比他想象的更要复杂。 可是现在再想这些也无用了,他这辈子都托付在世子身上了,自然只能世子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索性沈嘉言也没为难他,只淡淡道:“此事你不必再管了,我会找人接手的。” 长随顿时松了口气,他着实不是审问的这块材料。 “小的无能,让世子费心了。”长随急忙道。 沈嘉言却摇了摇头:“这事儿怪不得你。” 主仆俩很快就到了前厅。 到的时候,前厅却有个人在等他。 沈嘉言一看到这人,就立刻让跟前的人都退了下去,然后又将人领进屋子,神态看起来十分恭敬。 “舅舅,怎么还劳动您跑一趟?” 原来来人正是蒋明昱。 他也真不是个讲究人,上门也不送帖子,直接就来了,若不是门子是个见多识广的认识他,只怕就要被人轰出去。 而他来了也不许人传话,只自己干等着,生怕耽误了外甥女婿哄外甥女。 现在看到沈嘉言对他如此恭敬,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这小子,倒是知道几分礼数,比你那个岳父强多了。” 沈嘉言十分无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蒋明昱也不需要他开口,自顾自的就说了下去:“我这次过来是想看看蓁姐儿,她无事吧?” 沈嘉言点了点头:“多谢舅舅关心,蓁儿一切都好,刚刚歇下了。” 蒋明昱十分满意:“那就好,既如此我也不好耽搁她休息,就不过去看她了。” 说到这儿,顿了顿道:“那人你审的怎么样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98节 沈嘉言语气一滞,许久才叹了口气道:“果如舅舅所言,这里头果然不简单。” 蒋明昱听到这话冷笑一声:“你之前还不信我,现在信了吧?” 沈嘉言叹了口气:“之前也是太过惊讶,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已经渗透进伯府,是晚辈疏忽了。” 看这外甥女婿这样好声好气的认错,蒋明昱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心里却觉得,这个外甥女婿可是比妹夫识趣多了。 他忍不住又提点了一句:“你既然把我当长辈,那我这个做长辈的,就多嘴说几句话,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又有上进心,圣上又看重你,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的,有如此前程,有些事情就不要掺和了,不然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 这话说的莫名,但是沈嘉言却心下一动,他看了蒋明昱一眼,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纨绔舅舅了。 不过有些事,却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沈嘉言苦笑一声:“舅舅的话自然都是好话,只是有些时候,却也是身不由己,舅舅看我如今好似前程远大,却不知今日的前程远大,也并非凭空得来的,若不入局,旁人又何必助你呢?” 蒋明昱一下子愣住了,许久才叹了口气:“唉,真是冤孽,只盼着你那个聪明绝顶的岳父,这次真的没有押错宝吧,罢了罢了,我也懒得管你们了,你好好对待蓁姐儿,最近京城的通信有些妨碍,不过我已经给她母亲去信了,想来她也不会太过担忧的。” 沈嘉言又是一愣,没想到蒋明昱连这个都知道。 他定定看了眼这个舅舅,可是许久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恭敬的将人送了出去。 等送完人回转之后,沈嘉言心中却是若有所思,人不可貌相,真真是人间至理。 蒋明菀此时却不知京城的这些风波,现在的她,正在应付上门拜访的高夫人。 而她拜访的原因也不是别的,就是上次蒋明菀和她提了一嘴的,扬哥儿的婚事。 扬哥儿这几日都忙着读书进学,连进后宅的功夫都没有,因此蒋明菀也没来得及问他这方面的事儿,没想到他们这边还没准备好呢,高夫人那边速度却飞快,这才几日,便有了人选。 高夫人满脸的笑,和蒋明菀介绍她说的那家的姑娘。 “说起来,那姑娘的父亲还是我们老爷的同科呢,她父亲原本在六科做事,今年刚调入都察院任左副都御史,也是正儿八经的三品官呢,真真是出身名门,再好不过的家教了,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我想着是再放心不过的,你家的哥儿这样聪慧上进,也正好相配。” 蒋明菀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她其实对未来的儿媳妇没什么特别大的要求,能和扬哥儿夫妻相合就可以。 可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女儿,对他们家来说,是不是有点太过高攀了。 蒋明菀不知道这里头有没有什么内情,嘴上第一反应还是推辞:“如此高门,我们家如何高攀的起,夫人说笑了。” 高夫人仿佛也知道她这反应,只是一笑,并不生气,又道:“咱们也算是相熟一场,我也就不和你说那些没用的了,这姑娘不论是出身还是教养,都是没一点不好的地方,只是有一点,她的命不好。” “父母精心教养了这么大,谁知道刚过了及笄,眼看要说人家了,却被京里一户人家给看中了,那家人势大又跋扈,一时间竟是逼得京里没人敢和那姑娘做亲,因此这才迫不得已往外头找,刚好问到我这儿,我这才来和你说一说,你若是觉得不妥,只当我没说过,若是觉得合适,咱们再谈别的。” 蒋明菀皱了皱眉,她就知道,这里头的事情不简单,不过想着这个姑娘的悲惨遭遇,蒋明菀又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知道是哪家人?” 说起这个,高夫人也有些尴尬,许久才道:“不怕你笑话,正是如今皇上的宠妃,王贵妃的娘家人,前些年皇上封了王贵妃的父亲一个爵位,这家人便立时抖了起来,在京里真真是横行霸道,都察院那边不知上了多少道折子参他们,皇上竟也只是留中不发。” “你说说,要是遇上讲理的人家,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是若是遇上了这种混人,真真是讲理都没地方。” 蒋明菀也有些惊讶,没想到是王家。 她上辈子的确记得,皇帝曾有个宠妃姓王,不过当今圣上却是个很薄情的人,这个姓王的宠妃也不过是抖了几日,就立刻被抛之耳后了,她娘家人大概也没什么好下场。 等到徐中行当上首辅的时候,皇帝的宠妃已经换成了姓吴的。 她也不知道当年是不是有个姑娘被王家逼得嫁到了外地,但是既然知道了这件事,蒋明菀心里倒也不是很怕王家,只是孩子这婚事,也不单单看家世就能决定。 蒋明菀斟酌了一下,还是保守的回复道:“这样的大事儿,我也拿不定主意,还是得和我们老爷商议一下。” 高夫人似乎也不惊讶这样的回复,笑了笑道:“也是,这样的大事儿,哪里就是一言一语就能定下了,我这儿也不着急,你们慢慢商议,等有个结果了,告诉我一声就成。” 蒋明菀看高夫人这样通情达理,心里也松了口气,笑着应下。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眼看时间不早了,高夫人就要离开,蒋明菀亲自将人送了出去,等高家的马车都看不到影子了,蒋明菀这才回转。 她心里对这事儿却是若有所思。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女儿自然是好,王家现在看着蛮横,其实长久看来也是不足为虑,若是私心来讲,她还是很满意这桩婚事的。 可是有时候婚姻却不单单只看这些。 就比如她当年,清河崔氏的公子又何尝不是上佳之选,可是那位崔公子却也不过是败絮其中,甚至连金玉之外都没有,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嫁。 如今也是同理,嫁娶之前,还是得先找人了解一下秉性才好。 这般想着,蒋明菀心里也有了几分主意。 等下午徐中行回来,蒋明菀和他说了今儿的事儿。 徐中行听了微微蹙眉:“孟曾的女儿?孟曾这人倒是的确不凡,不过他的女儿,他怎么会看上咱们家的门第?” 蒋明菀将今日高夫人的话说了一遍。 徐中行这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就说,以孟曾的性格,是绝不会屈就的。” 蒋明菀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一下:“那位孟御史性格很高傲吗?” 徐中行却只是一笑:“说高傲,还不如说他爱钻营,不过他也的确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为人做事也有底线,因此皇上才会如此信他。” 蒋明菀了然,但是心里对这桩婚事又起了一丝不确定,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女,这位孟大人如此,若是那位孟姑娘眼界也高,那这桩婚事就有些不美了。 毕竟不管徐中行日后如何,他如今也只是个四品的按察副使而已。 但是徐中行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只道:“这桩婚事可以做,我记得那位孟夫人是个厚道人,想来教养出来的女儿当是不差,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请岳母帮忙打听一下。” 见徐中行这么说,蒋明菀也觉得有理,不管如何,还是先打听一下为好。 这般想着,蒋明菀也点头应下了。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10 21:38:13~2022-05-11 22:2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只想吃睡的快乐肥宅 30瓶;源源、不吃草的小咩 10瓶;芜湖 9瓶;无花果 5瓶;汐哦豆豆呵、4875110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产子 因着这桩事, 蒋明菀考量了几天,最后还是给京里去了一封信。 虽然二哥捎话说京里书信有些不通,但是这种儿女婚嫁之事, 应当是无妨的。 等信送出去了,蒋明菀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她找了个日子,将扬哥儿叫到了跟前,她已经有好几日都没怎么好好看过他了,如今乍一到跟前,倒是觉得长高了几分。 蒋明菀组织了一下语言,先是问了问他最近几日的衣食住行, 听到他说着一切都好, 这才和他说起了婚嫁的事情。 “你如今也大了,你父亲和我也开始考虑你的婚事了,之前高夫人来咱们家, 给你说了门亲事,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如今扬哥儿虽然看着沉稳了一些, 但是到底本性还是没怎么变的, 听了这话也丝毫不害臊, 只笑着道:“婚姻大事,儿子自然听父亲母亲的安排,我是相信母亲的眼光的。” 蒋明菀听了这话又气又笑:“你娶媳妇,倒是往我身上推, 我知道你如今学业紧张, 可是婚姻大事也很重要, 这样吧, 我和你说一说这姑娘的情形, 你先听听。” 说完这话, 也不等扬哥儿开口,蒋明菀便把那姑娘的具体情况说了一遍。 扬哥儿也坐在一旁仔仔细细的听着,听完之后笑了笑:“听着仿佛还不错,只是也未见过真人,儿子也不敢说什么。” 蒋明菀失笑:“京城和江北隔了这么远,便是想见也难,不过你若是觉得好,我让你外祖母帮你打听打听那姑娘的性子,若是一切都好,你也可以去京城一趟,好歹见上一面,免得盲婚哑嫁,婚后两人都难受。” 扬哥儿笑嘻嘻的上前给蒋明菀斟茶:“母亲为孩儿想的周全。” 蒋明菀看着儿子这样,也忍不住笑出声,不过还是端过了儿子斟的茶,饮了一口。 既然儿子这边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蒋明菀心里便也有了主意。 等到京中的信回来,她母亲的在信中写,她帮着打听了,那姑娘的名声不错,在被王家人缠上之前,也有不少人家上门提亲,可是有了王家横插一脚之后,便再没人敢上门了。 她母亲说起这个也是唏嘘,同时也在信里暗示,姑娘是个好姑娘,人家也是个不错的人家,就是得罪了宠妃的娘家,日后可能会有妨碍,让她想清楚了再做。 蒋明菀对这一点却并没有什么压力,在她的记忆中,这位王贵妃,既没有子嗣,宠爱也很快风流云散,根本就不足为惧。 不过蒋夫人信后头的话,就让她有些心潮起伏了,她说蓁姐儿眼看就要生了,如今伯府的情形却不太好,她心理也是有些担忧。 蒋明菀看着这些却皱起了眉。 算着日子,蓁姐儿的确要生了,可是这段话,她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自己母亲的口吻。 哪怕字体也是那个字体,她作为亲女儿都看不出一丝不同,可是她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不像是母亲写的。 以母亲的性子,又怎么会写这些东西让她担忧呢? 她最多只会说一切都好,然后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想到这儿,蒋明菀又把一起过来的,蓁姐儿的几封信拿了出来。 信中前半部分还可以,都是问候她和徐中行的话,但是后半部分,却全部都是抱怨伯府的言辞。 说沈嘉言待她很冷漠,家中婆母方氏恶毒,差点害了她的孩子,又说老太太专权,把持着家务不松手。 蒋明菀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这不像是蓁姐儿能说出来的话。 她就不是这样的性子。 她虽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可是内里却极其坚毅,遇到挫折,只会自己咬牙挺过去,等闲不会给自己诉苦的。 上一世也罢,这一世也罢,这一点都没变。 上一世蓁姐儿嫁入一个士绅之家,那家人也是个大家族,当家主母性格强硬,生怕蓁姐儿这样的官宦人家小姐嫁进来,看不起她这个出身不如她的婆婆。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蓁姐儿也是受了些委屈的,可是蓁姐儿十几年来,愣是一句不好的话都没给她露,后来还是蓁姐儿跟前的奶嬷嬷回来探亲,这才给她哭诉了一回。 蒋明菀听完之后差点气的背过气去。 差点就想要杀到蓁姐儿婆家去,将那些欺负蓁姐儿的人都教训一顿。 可是冷静下来之后,却也知道这样不妥。 不说现在蓁姐儿已经在那家扎了根,日子也开始好转了起来,自己这样或许一时解气,可是之后带来的连锁反应却不小,还有就是,那人的母亲早已去世,她便是想要找麻烦,也无从找起了。 后来蒋明菀只能写了封信,将女婿好好教训了一回,她那个女婿虽然只是个举人,可是却是个极聪明的,一收到信就急忙来了京里请罪,直说自己当年年少,不懂事,怠慢了蓁姐儿。 并且跪在自己跟前保证一定要好好待蓁姐儿,之前和蓁姐儿别过苗头的妯娌,他一回去就和他们房头分家,这才让蒋明菀的气消了些。 想着这些往事,蒋明菀神色凝重。 看起来二哥说的果然不错,正经的通信仿佛是被什么人给把持了。 是谁呢?蒋明菀心里闪过一个名字,能牵扯到蓁姐儿的,又和自家有仇的,怎么想也只能是袁同徽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99节 想到这个蒋明菀就忍不住皱眉。 袁同徽搞这些小动作到底想要如何? 难道是想要自家与沈家反目? 他对蓁姐儿,难道还没有放弃? 还是说他还有其他深意?毕竟蒋明菀不觉得袁同徽这样的人,会为了一个女人费这么多心思。 想到这个,蒋明菀心中便不由生出些许烦躁,她招了招手,让海棠过来:“你出去传话,若是老爷回来了,请他先来后宅,我有事和他商议。” 海棠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应了。 等晚上徐中行回来,却对这事儿不怎么惊讶:“看起来像是袁同徽的手笔,不过他如今也就只敢动些小动作了,之前袁成壁对他的肆无忌惮十分不满,近几年一直在约束他。” 蒋明菀听了冷笑:“袁成壁自己是出卖恩人上位,竟也会觉得自己的儿子肆无忌惮?” 当年袁成壁为人诬陷入狱,可是杨言正看他才能出众,这才勉力将他保下,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却只是一条阴冷的毒蛇,你救了他,他却反咬你一口。 徐中行也想起了这些往事,面上有些阴沉,许久才道:“袁家父子如今只怕是也有些害怕了,毕竟皇上在日渐衰老,他们的好日子只怕也不长久了。” 蒋明菀安抚般的握住了徐中行的手:“老爷,那现在该如何?” 徐中行神色恢复了平静:“不必管他,继续做该做的事儿,只要袁成壁看着不起效果,想来就知道此计无用了,而且把持京城内外的通信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他维持不了多久。” 蒋明菀点了点头:“好。” 既然两人定了主意,没几日高夫人请她上门做客,蒋明菀便没有再推辞。 去了之后,蒋明菀将自家的意思浅浅的透露了一些出来。 高夫人听了之后十分高兴:“好好好,你考虑的很是,是该见一面才好,孟家也是这个意思呢,你可不知道,那位孟夫人也是个疼孩子的人。” 蒋明菀听到这话,也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倒是便宜了,只是劳烦夫人两下奔波。” 高夫人又是一笑:“我奔波些倒是无妨,若是能撮合一桩好婚事,那才是大大的功德呢。” 蒋明菀抿唇一笑,看起来这位高夫人,也是个热衷做媒的。 等从高家回来,蒋明菀也是松了口气。 扬哥儿的婚事一直是她的心病,扬哥儿这孩子不开窍,徐中行看着也不怎么在意,因此她总是操心。 要说上一世的儿媳妇和扬哥儿处的也还算可以,虽然平平淡淡,但是总归没什么波澜。 可是这一世,扬哥儿的命运变了,徐中行的命运也有了些微变化,因此扬哥儿和那孩子仿佛也就这么错过了。 她记得清楚,那孩子应该是他们在明州府时,徐中行认识的当地一位大儒的孙女,当时扬哥儿郁郁不得志,那位大儒却很喜欢扬哥儿,三说两说的,就将孙女儿下嫁了。 现在想起来也都是命,这一世徐中行虽然还是认识了那位大儒,可是扬哥儿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人也没有上一世时沉稳,因此那位大儒倒是从未提起过要下嫁孙女的事儿。 想到这儿,蒋明菀也有些哭笑不得,这世上之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出了六月,蒋明菀掐算着日子,该是到了蓁姐儿生产的日子了。 她心里不由有些担忧,整日里都坐立难安的,看的徐中行都觉得无奈,好声好气的哄她:“你操心什么,前儿京里送来信,不都说了这一胎胎像极好,你又操的是哪门子的心呢。” 蒋明菀皱了皱眉:“谁知道那信经了谁的手,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敢信了。” 徐中行却是一笑:“放心,袁同徽现在没工夫操心这些了,你还不知道吧,袁成壁的小妾,最近竟给他生了个儿子,袁成壁十分高兴,前段时间还大宴宾客来着。” 蒋明菀都呆住了,袁成壁这都多大年纪了。 而徐中行却继续道:“若只是一个婴孩也不足为据,不过这件事放出来的信号却不一般,之前袁成壁对其他儿子都极尽忽视,只看重发妻所出的袁同徽,可是现在,他突然为了一个庶子如此大张旗鼓,你说,旁人家会怎么想?袁同徽又会怎么想?” 蒋明菀若有所思,许久才轻笑道:“老爷说的很是,看起来如今袁家父子,仿佛有了反目的迹象了。” 徐中行却摇了摇头:“袁成壁是个聪明人,不会将儿子逼到这个地步的,他这么做,应当还是敲打袁同徽,不过袁同徽怎么想就不一定了。” 蒋明菀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同时心里那点担忧也消散了一些。 一直等到六月十五这天,蒋明菀一大早起来,就觉得心跳的有些快。 在榻上坐了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来。 等到用完早膳,又觉得有些心焦,仿佛隐隐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似得。 她不安的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她的蓁姐儿,应该会没事吧。 此时的文昌伯府十分热闹。 倒不是旁的,只因着一大早天还没亮,西院的世子夫人就发动了。 这下子,整个伯府上下都被惊动了。 老太太一接到消息,就换了件衣裳急忙赶到了西院。 甚至自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的伯爷,也过来了。 倒是将西院的下人们给吓了一跳。 一时间院里站满了主子,其中属沈嘉言的同母妹忻姐儿最为担忧,她平日里与这个嫂嫂相处的极好,如今嫂嫂生产,又是哥哥的孩子,她又如何能不担忧? 小姑娘在院里来来回回的打转,一时都安静不下来。 最后还是沈老太太有些看不下去,对着忻姐儿招了招手:“忻姐儿,到祖母这儿来坐。” 忻姐儿自小就是祖母带大的,因此对祖母也很信服,便老老实实的走过去坐到了祖母身边。 沈老太太抚了抚忻姐儿的头发,柔声道:“好孩子,你是姑娘家,原本这样的事儿不好和你说,但是眼看着你也要成婚了,有些事儿祖母还是要和你说一说的,这女人产子,耗费的精力和时间极大,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你在这儿急的走来走去也没用,不如先回房休息一会儿,等有消息了,祖母再让人叫你。” 忻姐儿知道祖母这是怕她担心才这么说,她难得在祖母面前摇了摇头:“祖母都在这儿,我怎么安心回去,孙女知道刚刚有些着急了,以后不会了。” 沈老太太倒也没有为难她,反倒是对着她笑了笑:“既如此,那祖母也就不赶你了。” 忻姐儿抿着唇,也笑着点了点头。 最后还是一边打着哈欠的伯爷撑不住了,先回去了,沈嘉言沉默着将父亲送了出去,等看着父亲离开,转身想回去的时候,身后的父亲却将他叫住了。 “言哥儿,你比我强,日后这沈家也要交给你,等你媳妇产下这孩子,我书房账上的事儿就交给她打理吧。” 沈嘉言一下子愣住了,转过头看向父亲,但是沈伯爷此时已经走远了。 沈嘉言在门口站了站,最后到底转身回了院里。 而此时产房中的蓁姐儿,也正在勉力和昏沉疼痛做斗争。 耳边都是产婆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话,身上早已经是大汗淋漓。 撑了一会儿有些撑不住了,便立时有人端了鸡汤面上来,她囫囵吃了几口,恢复了精力,又继续挣扎。 一直挣扎到中午时分,眼看着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老太太都准备吩咐厨房的人将午膳摆在西院了,产房里终于传来消息。 “世子夫人的产道已经打开十指了。” 老太太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顿时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 一边的忻姐儿看着老太太激动,自己也有些激动,紧张的看着产房的方向。 而沈嘉言,早就三两步的走到产房门口,若不是有人在房门口拦着,他几乎就要冲进去了,最后老太太喝止住了他:“言哥儿,不要胡闹!” 沈嘉言皱着眉,死死的盯着房里。 握紧的双拳隐隐有些颤抖。 他已经在这儿熬了一上午了,产房里的动静也听了一上午了,几次三番的都想要进去,可是老太太每次都会拦住他。 而现在…… 听着产房内的哭喊声,沈嘉言觉得自己快要按捺不住了。 蓁姐儿此时只觉得痛的眼前发黑,她恨不得立刻就昏死过去,可是耳边产婆的声音,却一直在提示着她,不能晕过去,晕过去的话,她和孩子都会不好。 蓁姐儿的眼泪从眼角渗了出来,她不想死,也不想她的孩子没了,世子还在外头等着她呢,母亲和父亲也都挂念着她呢。 怀着这样的信念,蓁姐儿撑过了最痛的时候,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以及产婆兴奋的:“是位少爷!” 蓁姐儿这才晕了过去。 而外头的人听到屋里的这声惊呼,也都满脸喜色。 尤其是老太太,高兴的都站了起来。 而沈嘉言此时却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推开两个拦路的婆子,冲进了房里。 老太太原本还想张口阻拦,但是想了想,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了。 至于沈嘉言,一进屋子,先是被屋里的血腥气冲的皱起了眉,他两三步走到榻前,一把握住了蓁姐儿的手。 可是蓁姐儿此时已经晕了过去,也没什么反应。 沈嘉言皱了皱眉:“世子夫人这是怎么了?还不快去请大夫!” 产婆满脸的笑,抱着孩子凑了上来:“世子夫人是累的昏睡了过去,没什么大碍,世子可要看看孩子?” 沈嘉言看了一眼产婆怀里的儿子,红彤彤皱巴巴的,看着有些丑,一点也不像他和蓁姐儿,可是沈嘉言心中却奇妙的生出一种血脉相连的亲近感,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这才道:“无论如何,去请大夫进来给世子夫人诊脉再说。” 产婆看着世子又转过头去看世子夫人,便知道这二人感情极好,也不敢耽搁,急忙应下,又让人将孩子包好,这才抱着孩子退了出去。 而沈嘉言此时则是看着榻上呼吸平顺的蓁姐儿。 也不顾她满脸的汗,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眼中满是痛惜。 她受了这样大的罪。 而此时的外头,沈老太太抱着孙子,笑的见牙不见眼,这对素来严肃的老太太来说已经很是难得了。 一边的忻姐儿更是笑着逗侄子,还不忘问一边的产婆:“嫂子如何了?” 产婆笑着点头:“母子平安呢,只是世子夫人有些脱力,昏睡过去了,世子让请了大夫进去。” 老太太听了这话先是皱眉,但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是该让大夫看一看的,徐氏刚生产完,身子只怕也虚弱,让灶上将参汤端过来,先放在小炉子上煨着,等她醒了再喂她喝了。” 老太太发了话,底下立刻有人领命去吩咐了。 而一边的忻姐儿有些担忧:“大嫂她没事吧?” 老太太回头看孙女,语气柔和:“女人家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你嫂子年纪大些生产还算好的,有些女孩年纪太小产子,更是惊险呢,你现在知道祖母为何将你留到十七才出嫁了吧?” 一说这个,忻姐儿脸上一红:“祖母又拿我说笑。” 老太太却笑着摇摇头:“哪里是和你说笑,是让你知道知道女人家的艰难之处,行了,你也在这儿呆了一天了,只怕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之后的事情,祖母处置就是了。” 忻姐儿也知道自己现在待在这儿有些碍手碍脚,便也不再反驳,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等到忻姐儿走了,老太太这才让产婆将孩子又抱回了房间,然后吩咐底下人开始准备蓁姐儿的产后事宜。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00节 至于此时屋里的沈嘉言和蓁姐儿。 大夫是早就预备好的,主家一叫,他就立即过去了,等进了产房,隔着帕子诊了一会儿脉,大夫这才抚了抚须道:“夫人脉象平稳,只是有些脱力,好生补一补就好了,不必担心。” 听到大夫也这么说,沈嘉言这才松了口气。 等将大夫恭恭敬敬的送出去,沈嘉言又继续坐到了蓁姐儿的榻前。 他握着妻子的手,看着躺在榻上的儿子和妻子,眼中满是柔情。 如今他们一家三口,也总算是见面了啊,蓁姐儿这样期盼这个孩子降生,等醒来了,一定很高兴。 蒋明菀这一天了,心慌就没有停过。 直到快中午了,到达了顶峰。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心悸的毛病,想要请个大夫进府看一看。 但是等到中午过去之后,心里又安稳了下来。 她整个人也仿佛松了口气,好像是什么事儿得到了解决似得。 中午吃饭时都多吃了半碗。 下午徐中行回来的时候,她还和他说这事儿:“你说,是不是蓁姐儿今日顺利生产了啊?否则我怎会有如此奇妙的感觉。” 徐中行心中虽然不信,却也乐得给她捧场:“母女连心,想必是的。” 蒋明菀忍不住抿唇笑了笑,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可能,可是万一要是真的,那她也就安心了。 蓁姐儿顺利生产,当天沈家就往四处报了喜信,蒋家作为外家,自然不会不知道,第二天一大早,蒋夫人便带着一干儿女上门探望。 沈老太太看着这架势都镇住了,看来这蒋夫人果真是个疼孩子的,儿媳妇都带过来了。 两家人在沈家的堂屋里坐的满满当当,几个男宾还能好好的与沈嘉言说话,但是几个女人却坐不住,很快就在沈老太太的引领下去了西院探望。 蒋夫人一进房间,看着外孙女身着家常衣裳坐在榻上的模样,眼里便忍不住露出笑来。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11 22:23:20~2022-05-12 22:3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落 5瓶;那那那那、安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后宅 蒋夫人两三步走到蓁姐儿跟前, 坐到了榻边,拉住了外孙女的手。 “好孩子,你受苦了。” 蓁姐儿一听这话就红了眼眶:“让外祖母操心了。” 蒋夫人却摇了摇头:“我操心算得了什么, 你母亲离你这样远,只怕操心更多,你如今既然已经产子,之后就好好修养,先将身体养好再说。” 蓁姐儿乖巧的点了点头:“外祖母的话我记住了。” 蒋夫人怜爱的摸了摸蓁姐儿的脸:“瘦了,也憔悴了些,月子里可不能这样。” 蓁姐儿却是一笑:“哪里就瘦了呢, 我觉得还胖了一些呢。” 蒋夫人嗔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不管怎么样, 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我怕你年轻人不懂这些,这回过来, 就带了个懂养生的嬷嬷来,这人你也认识, 就是当时去延宁府伺候你母亲的甘嬷嬷, 她经验老道, 放在你跟前我也放心。” 蓁姐儿自然不会拒绝,笑着点了点头。 等和蒋夫人说完了话,蓁姐儿的目光这才移到了一边的邓氏和韩氏身上。 邓氏身为长媳,且不说本性如何, 但在外头的时候, 体面还是很能撑得起来的, 此时看着外甥女, 笑着道:“这回家里一听到你生产的消息, 你外祖母就操心的什么似得, 不知在佛前上了多少炷香,如今看着你好好的,你外祖母也就放心了。” 蓁姐儿笑了笑,柔声道:“劳烦外祖母为我操心,也劳烦两位舅母劳动了。” 听着这话邓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边的韩氏先开了口:“你这孩子,怎么净说这些外道话,这样大的事儿,你父母又不在跟前,我们不过来谁过来呢?” 蒋夫人就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儿媳妇对着外孙女示好,等说的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好了,好了,蓁姐儿刚生产完,该是好好休息的时候,你们先出去坐坐吧。” 两个儿媳一听这话,就知道老太太私底下有话要和蓁姐儿交代,也不敢留下来碍眼,急忙一唱一和的又说了几句,便匆匆出去了。 等两人出去了,蒋夫人这才道:“你两个舅母,虽然各自心里都有些小算盘,却也算不上坏人。” 蓁姐儿听了这话只是一笑:“两位舅母都是极好的,孙女心中明白。” 蒋夫人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你是个聪明孩子,自然能看出这里头的龃龉,不过这种事,不放在心上是对的,索性现在你日子也过得不错,以往的事儿就当不知道也好。” 蓁姐儿还只是抿着唇笑,并不多说一句话。 蒋夫人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女儿教养的孩子是真的不错,蓁姐儿为人宽厚,却也十分聪慧,若是这样的孩子能做了她的孙媳妇,那也是宁哥儿的福气,只可惜遇到了邓氏这样的母亲,这样的福气到底没能落到他们蒋家。 之后蒋夫人便按着蒋珩的交代,和她说了一下,前段时间通信被人把持的事儿,蓁姐儿有些诧异:“这样的事儿,为何之前不告诉我?” 蒋夫人轻叹一声:“你怀着身子,怎好把这事儿说给你知道,不过你放心,如今已经是好了,再没有什么妨碍。” 蓁姐儿这才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 不过她心里却是没有多思考这件事的,毕竟通信阻断,她再怎么想,也想不到竟然会和自己有关。 之后蒋夫人又和蓁姐儿说了许多话,都是有关于如何坐月子的话题,蓁姐儿都一一记下。 后来又让人将刚出生的孩子抱了出来,蒋夫人见了心疼的什么似得,急忙接过来抱在了怀里。 看着襁褓中的婴儿,蒋夫人逗了逗,这才转过头问道:“可起了名字了?” 蓁姐儿点了点头:“今儿早上世子和我说,他圈了一个佑字,他这一辈又是怀字辈,因此名字便是怀佑了。” 蒋夫人听着这个名字,笑着点了点头:“极好极好,怀佑,世子也是盼着这孩子这辈子都顺顺当当,如有神佑呢。” 蓁姐儿也是一笑,这或许也是每个做父母的最朴实的想法吧,不求他大富大贵,有多出息,只希望他好好的。 之后祖孙俩又说了会儿话,逗了一会儿孩子,蒋夫人这才离开。 走之前还叮嘱蓁姐儿,一定记得给蒋明菀写信,这个蓁姐儿自然记得,再三和蒋夫人保证。 蒋夫人一行人最后到底在沈家留了一顿饭,等用完饭之后,这才回了家。 而沈嘉言在这过程中,一直忙前忙后,因此不管是几个舅舅,还是蒋夫人这个做外祖的,心中对沈嘉言都十分满意。 等到终于将人送走,沈家老太太忍不住笑着道:“今儿看出来了吧,蒋家这样看重徐氏,你日后可不许欺负她,不然我这个老婆子可护不住你。” 沈嘉言知道这是祖母在和自己玩笑,也淡淡一笑道:“孙儿哪里会欺负她,只会……” 后头的话却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老太太却只是一笑:“行了行了,好听的话不必和我说,回去和你媳妇说吧,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歇着了。” 沈嘉言面上有些尴尬,等把沈老太太送回了院子,这才转身回了西院。 至于此时的蒋明菀,可不知道姑娘已经产下了一子,只是心里有些怀疑是不是已经生了。 打发了福安又往京里送了封信,打听消息。 不过她也知道,这会儿送信,哪怕是最快的速度,等到信回来,只怕也要一个多月以后了。 她做这事儿,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罢了。 而江北这边也有了其他事儿需要蒋明菀操心。 徐中行最后到底是收了蒋家三房那个小子为弟子。 而且还不是随便收的,是正经的经过拜师礼的。 蒋明菀知道这消息之后都有些诧异,忍不住问徐中行:“那孩子果然如此不凡吗?” 徐中行喝了口茶这才道:“若说资质,只怕还不如宁哥儿,和执哥儿差不多,可是这份毅力却是难得,性子也十分沉稳踏实,我很喜欢。” 他口里的宁哥儿就是蒋明菀的亲侄子蒋宁之,执哥儿是他自己的亲侄子徐惟执。 这二人读书上都有些天分,徐惟执前段时间还通过了秀才试。 蒋明菀想着上一世这孩子好似并没有更进一步,就不动声色的提醒了徐中行几回,徐中行果然看重,直接找了个性格严厉的先生回去教导徐惟执了。 后来那先生来信才知道,徐惟执中了秀才之后,就被周围的人捧得飘飘然,尤其是徐中德夫妻两个,更是把自己儿子当成了天降文曲星,弄得这小子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天天沉醉于吹捧之中,荒疏了学业。 若非徐中行找了那先生回去,指不定就要被耽搁了。 也是那时,蒋明菀这才知道,原来徐惟执是这么被耽误的,心里也是有些叹息。 不过不管怎么说,徐惟执他本身也是个聪明的,否则也不过年纪轻轻就过了秀才试了,徐中行拿蒋容之和徐惟执相比,说明蒋容之应当也很聪明。 只是这种聪明,到底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的聪慧。 徐中行能收他,看起来多半还是更看重他的坚毅和沉稳。 蒋明菀大概明白了徐中行的意思,忍不住问他:“那老爷要怎么教导他呢?让他住在我们家吗?” 徐中行点了点头:“你给他收拾个院子出来,最好离扬哥儿不太远,也让扬哥儿知道知道,人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是怎样读书的。” 蒋明菀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徐中行的意思,这是想要激励扬哥儿呢。 不过也挺好的,一举两得了。 “好,我这就让人安排。” 说完又顿了顿:“还有扬哥儿的婚事,京里和江北传信,一来一回的也要耽搁许多时间,您说要不要让我娘家帮着张罗一下。” 徐中行沉默了一下:“这个自然可以,也可以给蓁姐儿写封信,让她多留意一些。” 蒋明菀笑着点头:“也好,我看等咱们信送过去,蓁姐儿也要出月子了,而且她在勋贵圈里,或许还能打听到我母亲打听不到的消息。” 徐中行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又说了说家里的琐事,尤其是关于两个小的的教育问题。 “擢哥儿的先生得换了,如今这个,已经有些拿捏不住他了。”徐中行叹了口气道。 蒋明菀听得出来,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当是很高兴的,不过想着上辈子擢哥儿的性子,还是忍不住道:“那小子聪明是足够聪明了,却没有定性,老爷可不能事事都由着他。” 徐中行在这种事上,还是很听蒋明菀的劝的,他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这才道:“夫人说的不错,这孩子的确有些桀骜不驯,看来下回得找个先生给他正正骨了。” 蒋明菀听他这言语,心里又忍不住有些为擢哥儿担忧,又道:“但也不能太过,小孩子家家的,太过约束反倒是让他越发钻牛角尖。” 徐中行这会儿仿佛已经琢磨好什么了,听了这话也只是点点头:“夫人放心,孩子的教育是大事,我会慎重行事的。” 蒋明菀见他怎么说,也就不多言了,只盼着这辈子擢哥儿再别和上一世那样偏执别扭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01节 没过几日,高夫人又请她上门,蒋明菀自然赴约,到了高家,高夫人这才道:“我把你家的情形和京里的人说了,你才怎么着?人家一听就十分满意,尤其是那位孟大人,直说我这门亲事说得好,孟夫人和孟小姐还没说什么呢,他先一口答应了。” 蒋明菀一听这话都愣住了。 按照徐中行的话来说,孟曾是个很喜欢钻营的人,徐家在门第上矮孟家一头,他又怎么会如此满意呢? 不过再一想蒋明菀又明白了,孟曾又不是个瞎子,如今徐中行这样坦荡的官途,他可能也是看出其中潜力了,因此才会觉得好。 想到这儿,蒋明菀又安心了几分。 婚姻大事,就怕心怀不甘,这样的婚姻,便是成了,日后过日子只怕也会生出怨怼来,天长日久的,爱侣也变成怨侣了。 如今孟曾既然满意,这第一步就走的很稳了,至于后头的事儿,也得后面再看了。 而高夫人这边还在说孟家的意思:“孟家人的意思是,你家的公子,明年的秋闱肯定是要参加的,但是在参加秋闱之前,若是可以,也可以进京一趟,反正你们祖籍离京城也近,去一趟耽搁不了什么,主要是让两个孩子见一面,两家也能坐在一起商议商议婚事。” 蒋明菀听着这话,其实自己心中也有此意,不仅如此,她还想亲自进京一趟,毕竟这可是自己儿子娶媳妇,若是自己不去,岂不是让人觉得自家怠慢了人家。 想到这儿蒋明菀点了点头:“他们说的很是,此事我也会和我们家老爷商议的,高夫人放心,婚姻大事我们家自然也会慎重对待的。” 高夫人笑着点点头:“好,你能这般想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了正事之后,两人又坐在一起说了些闲话,高夫人不是个喜欢背后说人长短的,但是她们两个如今也相熟了,坐在一处说话,难免就会提起广宁府旁人家的事情。 就比如最近最火爆的一件事,布政使家的一位公子,迷上了那位从京里来的名旦余娘子。 而且这位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布政使的嫡长子。 一开始这事儿只是小范围内传播,大家就是看个乐子,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传的满城风雨。 唐氏这几日都不出来交际了,好几次巡抚夫人摆宴请她上门,她都推拒了。 后来还是和唐氏要好的按察使夫人张氏说了点内情。 原来布政使知道此事之后十分生气,这几日罚了那位谭公子跪祠堂,唐氏去到布政使跟前求情,却被无情的赶了出去,唐氏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病了,因此这几日才没出来。 说起这个,蒋明菀和高夫人也是有些唏嘘。 “前儿我出门买东西,还看见谭大人家的那个小妾大模大样的进了绸缎庄子,买了一车的名贵布匹,那店里的店主都前前后后的陪着笑脸,一口一个谭夫人,仿佛她才是正房似得,我看着气人,转身就走了。” 蒋明菀从高夫人的话里听出了几分不满,不过这种事,他们这种外人也是无能为力,她只能道:“若是有暇,或可以去探望一下谭夫人,她如今病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 高夫人一听这话倒是来了精神:“你这话倒不错,她既然病了不能出来,咱们难道不能上门吗?我明儿就下帖子,你去不去?” 蒋明菀没想到高夫人竟然如此热心,也没迟疑,点头应了:“自然是要去的。” “那就好。”高夫人满脸的笑:“到时候你将你家的帖子给我,我一并给递过去。” 蒋明菀自然也答应了。 等说完了话,时间也不早了,蒋明菀便回了家。 晚上用晚膳的时候,她顺口把这事儿给徐中行说了。 徐中行停住了筷子,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布政使家里后宅不宁,在整个广宁府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儿,你要去探望谭夫人也可以,只是我怕你遇到了什么混人,冒犯了你。” 蒋明菀却只是一笑:“我这些年,什么样的人没遇到过,你就放心吧。” 徐中行见她这么说了,也就不多言了,只道:“谭家的事情,水很深,你去了不要轻易开口,只当是探望病情即可。” 蒋明菀一听这话却愣住了,这里头还有旁的事儿? 可是她看着徐中行仿佛不想多说的样子,到底也没有多问。 管他什么内情呢,她本来就是过去探病的。 不过那位高夫人,也是和她一样的心思吗? 她似乎有些热情的太过火了,要知道,她和谭夫人也不过只认识了几个月而已。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逝,蒋明菀之后再没多想,只让人准备了明日去布政使府上的事情。 很快消息就从高家传来了,谭家接了帖子,说他们夫人明日在府上恭迎大驾。 看来唐氏还是能做主的,蒋明菀心里稍微放心了些。 第二天一早,那好之前准备好的探病的礼物,便从家里出发,先去了高家和高夫人汇合,然后又一同去了谭家。 他们进了谭家大门之后,便被一路领到了二门上。 结果刚下了马车,却见到一个美艳的女子站在门边,跟前还跟着一个丫鬟,仿佛就是在那儿等着她们似得。 蒋明菀一愣,她并不认识这个女子。 不过高夫人却好似认识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嘴里冷哼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仿佛看不到高夫人的冷眼,笑着迎了上来:“妾身薛氏,给两位夫人请安了。” 蒋明菀不了解内情,也没吭气。 而一边的高夫人却只是冷冷道:“原来是薛姨娘,我今日和徐夫人是上门来探望谭夫人的,却不知为何薛姨娘竟在此处。” 原来这就是那个让布政使宠妾灭妻的薛姨娘,蒋明菀心中早有所料,因此此时也不太惊讶。 而那位薛姨娘听到这话竟也不恼,只是笑了笑:“让高夫人见笑了,最近家中主母身体不适,因此家中一应杂务都是妾身处理,昨个知道两位夫人上门,妾身心中也是不胜欣喜,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过来和两位夫人请个安才是,倒是没旁的意思,万万不敢耽搁两位探望我家夫人。”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有理有据,竟是一点看出来跋扈妾室的模样。 蒋明菀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高夫人,而高夫人此时神色依旧不变,只冷冷一笑:“既如此,现在你礼也见过了,就先下去吧,我和徐夫人就不多陪了。”说完抬脚就往后头去,根本将薛姨娘视若无物。 薛姨娘脸上的神色暗了暗,仿佛生出一丝恼意,但是想着高夫人的身份,到底没敢发作,只能咬牙让人给他们领路。 蒋明菀跟着高夫人,很快就远离了二门,蒋明菀看着高夫人还有些生气的样子,小心道:“夫人不喜那位薛姨娘吗?” 高夫人这会儿气终于平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我倒不是针对她,只是看不惯这种妖妖调调的人,谭夫人也是可怜,安安稳稳的过了一辈子了,临了临了竟遇到了这样的事儿。” 蒋明菀听她言辞间仿佛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意思,忍不住皱了皱眉,根据她的调查,高夫人和高巡抚还是很恩爱的,也没有这些糟心的事儿传出来,但是看着高夫人这样看不惯妾室,若不是她自己身上的事儿,那或许是她周围的亲人? 蒋明菀没能多想,他们很快就到了谭家的正房。 看起来这位布政使大人还不敢太过荒唐,正房还是谭夫人在住。 她们到正房外头的时候,只有一个丫鬟等在门口,见着他们来了,急忙迎了上来,蒋明菀看的清楚,这个丫鬟就是唐氏出门在外常待在身边的。 蒋明菀皱了皱眉,自打进了正院,她仿佛就只看到这一个丫鬟,那旁的人呢? 还没来得及多想,那丫鬟就迎了上来,满脸惊喜的对着他们二人行了一礼:“劳动两位夫人上门,我们太太一大早就盼着两位夫人呢。” 高夫人此时也察觉出了不妥,忍不住皱眉道:“这院里就你一个人吗?” 丫鬟面上有些尴尬,嗫嚅道:“还,还有旁的人的,只是一大早的,都被各处借去做事了,因此便只剩奴婢一个。” 高夫人气的冒火:“胡闹!当家主母还病着,不在跟前伺候也就罢了,竟还敢将人调走,这是什么道理!” 小丫鬟听着这话都快哭了:“高夫人不知,奴婢当时也想拦着他们不让他们走,可是他们说是奉了薛姨娘的命令,不得不去,奴婢,奴婢无能……” 看着这小丫鬟哭成这样,蒋明菀也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薛姨娘也是真的大胆,竟然如此光明正大的磋磨主母。 高夫人也气得不轻,正想要说些什么,屋里却传来了唐氏的声音:“可是,可是高夫人和徐夫人来了。” 高夫人听到这虚弱的嗓音,也顾不得旁的了,急忙和蒋明菀进了里屋,结果两人走到榻前一看,都愣住了。 榻上的唐氏满面蜡黄,身上更是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脸上尽是死气。 高夫人眼窝浅,一下子就落了泪,她坐到榻边,一把拉住了唐氏干瘦的手:“几日不见,你,你怎么竟就成了这样!”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 第79章 、乱象 唐氏一看到她们二人, 也顿时流下了眼泪:“没想到竟然劳动你们上门。” 高夫人握着唐氏的手道:“你都病成这样了,也不知给我捎个信,要是早知道你这样, 我早就该上门的。” 唐氏听着这话,只是流泪,却一句话都不说。 但是高夫人却不喜欢看她这样忍气吞声,咬牙道:“你和说,你到底是真病了,还是有人糟践你?” 唐氏流着泪摇了摇头:“是我自己命苦,怪不得旁人。” 高夫人气的咬牙, 满脸都是怒其不争:“你倒是越活越糊涂了, 都到了这个境地了,还遮掩什么,你念着人家, 人家可不一定念着你!” 唐氏依旧流泪,眼中满是哀恸:“我们老爷以往不是这样的, 以往他待我极好, 待我的琛哥儿也极好, 他是被那狐狸精给迷了眼了!” 高夫人看她还是执迷不悟,简直气的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咬着牙道:“他往常待你再好,可是如今不同了, 他变心了, 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 你要为你和孩子考虑, 若是再这么下去, 这个家迟早被那个妾室掌控, 到时候还有你和你儿子站的地儿吗?” 一说起孩子,唐氏终于慌了:“那您说,您说该怎么办?” 见她对孩子还有些反应,高夫人心里也松了口气,总算是没有糊涂透顶,她坐到唐氏榻前,拉着她的手道:“我问你,外头传的那些话可都是真的?” 唐氏听到这话,咬了咬唇,面上有些为难,许久才勉强点了点头:“约莫是真的,我如今见不到琛哥儿,他被老爷关进了祠堂,每日只给些水米,我想去看看他,老爷也不许。” 说到这儿,唐氏又忍不住流泪。 蒋明菀下意识皱起了眉:“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若是饿坏了孩子,那可怎么办?” 唐氏一听这话,神色越发悲切了:“老爷如今这般心狠,我,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高夫人此时却显得很淡定:“你先别哭,琛哥儿这事儿既然是真的,那就得先从这件事入手,那女子若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大不了抬进府里来,也不过是多一碗饭的事儿,但是她的出身实在是太过不堪,如今看你们老爷这个态度,只怕这条路是不成了。” “不过还有一条路,现在就去见琛哥儿,劝他对你家老爷低头,父子之间哪里有隔夜仇,他再心狠,也不会想害死自己的儿子。” 唐氏听了这既有条理的话急忙点头:“夫人说的很是,可是,可是我如今见不着琛哥儿啊。” 谁知高夫人却只是一笑:“你如今见不着,但是我和徐夫人在,难道谭大人也能拦着我们二人不成?” 唐氏一听这话愣住了,顿时眼中满是感激:“高夫人,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高夫人却只是淡淡一笑:“不必谢我,此事对我来说,也不过是顺手为之,关键还是你,日后再不能这样任人欺凌了!” 唐氏流着泪点头:“高夫人费心为我筹谋,若是我日后还立不起来,岂不是辜负了夫人的一片苦心。” 高夫人看着唐氏如此,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人的性子很难改,唐氏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日后如何,只怕还说不定。 想到这儿,高夫人转头看向一边的蒋明菀:“徐夫人觉得我这个计划如何?” 蒋明菀想着来之前徐中行对自己说的话,并没有多嘴,只是笑着道:“夫人考虑的极周全。” 见着她不反对,高夫人也就放心了,她先是低声教了唐氏一通说辞,等听到她记熟了,这才叫了外头的那个丫鬟进来,给唐氏洗漱穿戴好,然后几人提了些点心,扶着唐氏往祠堂的方向去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02节 刚走到祠堂外头,便被守在祠堂外的小厮给拦住了。 那小厮一脸的骄横:“夫人,老爷说了,不许人探望大少爷。” 唐氏咬了咬唇,看向高夫人。 而高夫人冷笑一声站了出来,道:“我是高巡抚的夫人,今儿过来想探望一下贵府公子,难道布政使大人也不许吗?” 这些小厮虽然骄横,但是却也知道巡抚是比布政使大的,一时间倒是有些犹豫起来。 而高夫人也是干脆,根本不理会他们,直接拉着唐氏就往里头走。 蒋明菀也跟在后头,而那些小厮根本就不敢拦,只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几人闯了进去。 最后一个小厮咬了咬牙,对另一个道:“我去找老爷禀报,你先在这儿守着。” 另一个立刻点头:“你快去快回。” 蒋明菀此时自然不知道外头这两个小厮的动向,她跟着高夫人和唐氏一路进了祠堂里头。 这个祠堂看着格外的阴森,往进一走,便觉得有寒气往骨头缝里钻,蒋明菀皱了皱眉,就这么一个环境,还缺衣少食的将人困在这儿,就算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等几人终于进了祠堂正房,终于看到了确实是丢了半条命的谭家大公子,谭琛。 他看起来也是个俊秀白皙的富家贵公子模样,但是此时却有些狼狈,衣衫凌乱,面色惨白,几乎是趴跪在地上,看着极为不好。 蒋明菀看他这样子皱了皱眉,转头又看向高夫人和唐氏。 唐氏此时早已经哭着扑了上去,抱着儿子哭的肝肠寸断。 “你爹怎么这般心狠,竟然如此待你啊!” 而高夫人也皱着眉,但是眼底却仿佛闪过一丝轻松,她也两三步走上前去,一手扶住了唐氏的肩膀,对她道:“先别哭了,说正事,时间不多了。” 唐氏此时已经下意识开始跟随高夫人的思路走了,一听这话,急忙擦了擦眼泪,拉着琛哥儿的手道:“孩子,如今你父亲待我们母子这样心狠,你可不能再犟下去了,和你父亲低个头,认个错,那个戏子的事儿,母亲不拦着你,日后咱们再慢慢筹谋,但是如今你若是不低头,你父亲要是一生气,迟早是会下狠手的,到时候,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这话自然不是唐氏能想出来的,都是高夫人教的。 一开始唐氏还对这话有些异议,毕竟唐氏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将一个戏子抬进门,不过高夫人却说了,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少年人,年轻的时候,都会有轻狂的时候,有时候你越是反对他,他反倒越钻牛角尖,还不如先顺着他,等到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开始的情爱又能剩几分呢? 蒋明菀一开始听到这话时,都觉得高夫人真的将人的心思拿捏的极准,更不必提唐氏了,她更是越发对高夫人信服了。 而此时早就又冻又饿失了半条命的谭琛,也把这番话听了进去,他一把握住了母亲枯瘦的手,手上轻轻一颤,眼睛中却满是希望的光:“母亲说的可是真的?您真的愿意月娘进门?” 这还是蒋明菀第一次听说余娘子的名字,也是没想到这位谭公子还真是个情种,两人之间的关系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连人家的闺名都知道了。 唐氏心里自然是万般不情愿的,自己的儿子又聪慧又孝顺,也不知是怎么迷了心窍了,竟为了一个戏子忤逆父母,可是想着高夫人的话,她还是含着泪点了点头:“娘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娘,不许再和你父亲硬顶。” 听到这话,谭琛有些倔强的别过脸去,也不说话。 一边的高夫人是看出了这人神情中的松动的,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说出来。 便适时的打岔道:“好了好了,先吃些东西吧,谭公子被关了几日,只怕也没能吃好。” 说着她对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那丫鬟立刻提着点心篮子上来了。 倒不是他们不想带些好的,只是如今唐氏自己都自身难保,要是这个时候再去厨房要吃的,难免打草惊蛇,因此只是拿了些屋里本来就有的点心。 虽然有些冷了,却也能填饱肚子。 谭琛估计也是饿坏了,就着茶水,狼吞虎咽的吃起了点心,那模样,仿佛饿了七八天似得,狼狈极了。 唐氏心疼的直落泪,而一边的高夫人却仿佛是确定什么似得,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蒋明菀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等刚吃了一半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动静。 唐氏的面色顿时一变:“我们老爷来了。” 蒋明菀也是一愣,倒是高夫人显得十分淡定,她立刻吩咐小丫鬟:“将篮子里的点心拿出来一些,藏在供台下头。” 那小丫鬟也反应过来,急忙将点心分出来好几块,藏到了供台下,而谭公子此时也停止了进食,拉着唐氏的手道:“母亲,您别为了我再去找父亲求情了,您还看不出来吗?他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了!” 唐氏只是流泪,一脸哀求的看着高夫人。 而高夫人也并未辜负唐氏的期望,直接对谭琛道:“你还有脸说这个,你母亲去求你父亲,受这样的委屈,还不是为了你,这世上又有那个母亲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这样的罪,而无动于衷!你若是还有点良心,就该应下你母亲刚刚的话,不要再叫她操心!” 谭琛被高夫人骂的满脸涨红,他毕竟是读过书的,也是接受过忠孝节义的教化的,如今听着这话,仿佛是有人在他脸上扇了两个耳光似得,一脸的羞愧难当。 就在这说话的当口,门终于打开了,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这也是蒋明菀第一次见到布政使谭岑。 他面白有须,长相儒雅,甚有威仪,哪怕是看到此时场景,面上神色也毫无变化,他先是对高夫人行了一礼:“夫人上门,有失远迎,失礼了。” 高夫人却只是浅浅一笑:“我上门也只是为了探望谭夫人,布政使大人不必多礼。” 两人来回说了几句客气话,谭岑的目光这才看向自己的儿子。 谭岑的目光一扫过来,谭琛整个人就哆嗦了一下,他低下头,不敢和父亲对视。 而谭岑见儿子这样,眼中闪过一丝冷漠,淡淡道:“今日高夫人和徐夫人上门来看你,你可谢过了人家?” 谭琛咬了咬牙,到底起身,对蒋明菀和高夫人都行了一礼:“谢过两位夫人探望,晚辈失礼了。” 高夫人没吭气,蒋明菀笑着抬了抬手:“谭公子不必客气。” 谭岑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蒋明菀,却也没有多言,只对高夫人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如今让夫人看到如此家丑,实在是惭愧。” 高夫人却只是一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家没个为难的时候呢,这关键还看怎么处理事情,孩子嘛,有时候虽然执拗不听话,该训斥的确要训斥,只是却不能太过了,否则倒是失了一开始的用心了,我看谭公子也是个知道道理的人,想来只要谭大人细细教导他,他也是能听得进去的。” 说到这儿,她突然看向谭琛,笑道:“谭公子,你说是不是?” 谭琛此时低着头,双手紧握,牙关紧咬,一时并不说话。 一边的唐氏看着着急,拉住了儿子的手腕,仿佛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期盼,他到底哑着嗓子开了口:“是,父亲大人,儿子知错了。” 谭岑看着儿子竟然认错了,忍不住挑了挑眉:“看起来关了几日祠堂,你确实是知道了些廉耻。” 这话极为刻薄,谭琛整张脸涨得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 唐氏看出了不妥,急忙抱住了儿子,哭着道:“老爷,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就饶了他吧。” 听到唐氏的哭声,谭岑像是有些难以忍受似得皱了皱眉,冷声道:“现在知道错了,当时在外头丢人现眼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唐氏满眼泪的看着谭岑,他自打进门到现在,竟是一眼都未曾看过自己,原本唐氏心中的那点期望,此时也彻底冷了下来,她只愣愣的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谭琛忍不住了,道:“此事是我的错,与母亲无关。” 谭岑冷笑一声:“如今知道护着你母亲了,你母亲病的时候,也不见你问上半句!” 谭琛一听这话大惊,转过头看向母亲:“母亲,您病了?” 唐氏流着泪摇了摇头:“母亲没病,我好好的呢。” 谭琛的眼泪也下来了,抱住了母亲瘦弱的身体,一时间满心悲凉。 一边的高夫人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许久才终于开了口:“谭大人,如今这孩子明显已经受了教训了,若是再罚下去,只怕他们母子俩的身体都撑不住,我是个外人,管不到谭家家里的事儿,但是若是闹出了什么人命,我便是不想管也不成了。” 谭岑冷冷看了高夫人一眼,许久,终于道:“高夫人这话言重了,我对谭琛,也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说什么闹出人命来却是可笑,今日之事,多谢夫人上门调解,只是日后该如何处置,我自会斟酌。” 见着谭岑仿佛是松了口,高夫人也没有和他硬顶,只笑着道:“谭大人爱子之心我当然不会怀疑,也不敢插手谭家家事,只是如今看着谭公子和谭夫人都如此虚弱,不如先请个大夫上门看一看,免得辜负了谭大人的一片心意。” 谭岑听着这话有些恼火,这不就是光明正大的怕他虐待儿子和妻子吗? 可是这个要求十分合理,再一看老妻和儿子的状态,谭岑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夫人顾虑的有理。” 说完他对身后的小厮摆摆手:“去外头请个大夫来。” 语气十分轻忽,仿佛这只是一件极为微不足道的事情。 唐氏听着这话,再想着往日的恩爱,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到了这个地步,却只能靠着旁人的善意才能支撑下去。 而谭岑听着这悲凉的哭声,却仿佛没有听到似得,神情十分坦然自若。 谭家的这一出大戏,着实是震撼到了蒋明菀。 等大夫给唐氏母子诊完脉,又开了药,她看着两母子服完药歇下,这才和高夫人离开了潭府。 在路上高夫人还和蒋明菀感叹:“谭夫人真是个命苦的,那位谭大人如此薄情,生的儿子也不孝顺,母亲都瘦成那样了,竟然也没发现,还是谭岑说了才知道,如今又为了个戏子要死要活,日后谭夫人这日子还不知怎么过啊!” 蒋明菀听着这话也只是应和:“日后只能盼着谭公子能想明白,只要他立起来了,谭夫人也能有些盼头。” 高夫人却只是摇头:“只怕是难,我看着今日谭大人对着谭公子的态度,想来父子情分也不剩多少了。” 蒋明菀挑眉,看了高夫人一眼,却并没有反驳。 的确,谭岑表现出来的态度,的确仿佛是对谭琛一点父子情分也无了,十分的冷酷。 不过关于这个,蒋明菀就不好多说了,只笑着转移了话题,又说起了旁的。 两人很快就在路上分开了,高夫人回了高家,而蒋明菀则是回了自己家。 等到了家,蒋明菀先让人准备了洗澡水,洗漱了一番,这才觉得轻松了一些,她换了件家常的衣裳从净房出来,一边让海棠帮她绞头发,一边回忆今天的事情。 今天的一切事情,都看起来太过理所当然了。 可是正因为这种理所当然,这种仿佛话本子里写出来的剧情,才更让蒋明菀心怀疑虑。 首先第一点,那位薛姨娘,果真就蠢到了这个地步,在她们的上门的时候,正好将正房的人都调开,让她和高夫人都看到唐氏在谭家的悲惨地位。 第二点 ,不管谭大人心中怎么想,但是当着外人的面,竟然对妻子和儿子如此冷漠无情,这简直有些让人不可思议,要知道,当官的人,哪个人没有两幅面孔,甚至三四副面孔也是有的,谭岑也是官场老油条了,竟然在她和高夫人面前表现出如此不堪的一面,着实让人疑虑。 还有其他古怪的地方,不一而足,蒋明菀暂时还没整理出一个头绪,但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今日发生的一切事情,仿佛都是在引导她们,谭家的后宅很乱,谭大人是个为了美色冲昏头脑的人。 蒋明菀皱起了眉。 谭岑表现出这一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 不过也不想深思这件事,因为她现在总算是隐约明白了之前徐中行的那句话,想来徐中行对这事儿是早有准备的,因此她也就不必忧心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反倒是高夫人,她今日的行为才更值得斟酌和推敲。 蒋明菀想着今日高夫人的一言一行,虽然看起来是为了唐氏出头,但是如此行事,却也是彻底的将唐氏给收服了,唐氏几乎对她感恩戴德唯命是从。 而她一言一行虽然看着是在帮唐氏母子,可是后来与谭岑的那番交锋,又何尝不是在激怒谭岑,若是谭岑果然是个气量狭窄的人,等他们走了之后,唐氏和谭琛,只怕也讨不到什么好。 想到这儿,蒋明菀运了运气,看起来,这江北虽然看着平静,其实这里头的水还真的不浅呢。 等到晚上徐中行回来,蒋明菀将今日经历的事儿,一五一十和徐中行说了,徐中行听了之后,淡淡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不必操心。” 蒋明菀听了忍不住一笑:“在老爷口中,我还从没听过什么事儿才算是大事儿呢。”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03节 徐中行看着她,神色柔和:“有我在,什么事儿都不算大事儿,你只需好好的过日子就行了。” 蒋明菀却摇了摇头:“我与老爷是夫妻,妻者齐也,夫妻就该共同进退,同甘共苦,若是我永远躲在老爷身后,又怎么能称得上夫妻呢?” 徐中行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眼中生出些许波澜,许久,他终于道:“夫人说的不错,倒是我想岔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只是此事复杂,如今暂时还不能说破,我自己暂时也没有理清头绪,不知该从何说起,不如这样,过几日,扬哥儿就该回乡科考了,正好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夫人和扬哥儿一起去京城见一见孟家的那位小姐,等婚事定下来了,你回来之后,我再和你细细说这事儿。” 蒋明菀没想到徐中行竟然还和她讲起了条件,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好奇的不得了的人,想着反正扬哥儿的婚事都得先处理了,如此行事倒也妥当,便点了点头:“那好,不过到时候,老爷可不许食言。” 徐中行笑着点了点头,握住了蒋明菀的手。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13 22:41:20~2022-05-14 22:4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冷玖 55瓶;yang 5瓶;25386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上京 既然夫妻两个定下了要去京城的事儿, 蒋明菀也不愿多耽搁,第二日就开始准备。 芷姐儿人小鬼大,看着母亲开始收拾行李, 也指挥着乳母给自己收拾:“收拾,我和母亲一起去!” 蒋明菀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女儿,她私心也不想和女儿分开,但是现在这个情形,却不好让芷姐儿这个小孩子再经历一回长途跋涉。 想着这些,蒋明菀将芷姐儿抱到怀里,细细安抚:“芷姐儿好好待在家里孝顺你父亲好不好, 母亲去了京里, 只独个留下你父亲,看着不知多可怜呢。” 芷姐儿有些为难,皱了皱小鼻子, 许久才道:“那,那芷姐儿留下来照顾父亲。” 蒋明菀失笑, 摩挲了一下女儿的发顶:“芷姐儿真是个乖孩子, 有芷姐儿在, 母亲也就放心了。” 芷姐儿甜甜一笑,窝在蒋明菀怀里,许久又有蔫吧了,低声道:“可是, 可是母亲走了我也想您。” 蒋明菀看着女儿, 眼中满是柔色:“母亲这是去给你大哥娶媳妇呢, 很快就回来了, 到时候给你带京里的好吃的。” 谁知道芷姐儿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我不要吃的, 我只要母亲早点回来。” 奶声奶气的话, 却让蒋明菀差点落泪,她也舍不得女儿啊。 准备了几日,眼看入了秋,蒋明菀也不再耽搁了,急忙定下了出行的日子,又把扬哥儿提溜到跟前来叮嘱了一番。 “这回去京里为的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吧?” 扬哥儿这会儿终于有点羞涩的意思了,笑着摸了摸脑袋:“自然是为了孩儿的婚事,劳动母亲奔波了。” 蒋明菀笑着摇了摇头:“只要你好,我奔波一番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一点,路上不许胡闹,入了京也要稳重些,好歹给你那位未来的岳父一点好印象。” 扬哥儿重重的点头:“母亲您放心,儿子都记住了。” 蒋明菀笑着点点头:“记住就好,赶明儿出了门子,可不能再忘了。” 扬哥儿又是一番保证,这才从蒋明菀跟前脱身。、 等扬哥儿到了前院,却又正好看见弟弟站在廊下,一脸的郑重模样,将小手背在身后,看见他了,抬了抬下巴。 扬哥儿简直头皮发麻,这个弟弟的难缠之处,他这些年来可没少领教。 但是还不等他想出个脱身的办法,弟弟已经迎面走了过来。 他走到他身前两三步站定,神态矜持道:“大哥,你过几日是不是就要去京城了?” 扬哥儿不知道是谁告诉这小子的,不过这事儿倒是不必否认,他点了点头:“正是,你又有什么事情要赐教?” 谁知道擢哥儿却什么都没说,只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来:“这是我想看却买不到的书,你帮我在京城买几本吧。” 扬哥儿有些疑惑的接过那张纸,结果一看差点吐血:“这样绝版的书,哪怕我是去天上也买不到啊。” 擢哥儿却不管这些,只道:“这几日新来一位先生,见识十分广博,我深觉自己的见识还有不足之处,大哥,你是兄长,父亲常说要兄友弟恭,我自来对大哥恭敬,难道大哥这么点事也不愿意帮我吗?” 扬哥儿被这番话堵得简直说不出话来,他看着这个人小鬼大的弟弟,面上皮笑肉不笑:“你还真会给我出难题啊。” 擢哥儿却一点都不怕:“若不是为难,我也不会找大哥来办!” 扬哥儿看着这个小鬼心中恼火,恨不得亲自上手,让他了解一下这世道的险恶,但是想着到底是自己亲弟弟,若是打坏了心疼的还是自己家人,只能运了运气,把火忍了下去。 “我只能尽力帮你寻找,若是找不到,你也给我少废话!” 擢哥儿看着哥哥仿佛已经在发火的边缘了,便也立刻见好就收,对着哥哥露出一个笑,又行了一礼:“大哥的能力我自然是信得,弟弟在这儿先谢过哥哥了。” 扬哥儿看着弟弟气的直磨牙,可是看着这小子笑起来的模样,又莫名觉得弟弟怪可爱的。 兄弟俩说完正事就一前一后的往前院去了,擢哥儿一边走还一边给扬哥儿背地理志,和他说这一路上的风光。 扬哥儿一边笑,一边拍了一把弟弟的脑袋,气的擢哥儿直跺脚。 等到了出发的那日,徐中行特意请了一天假回来给蒋明菀和扬哥儿送行。 这次去京城,徐中行把他跟前的张怀也给了蒋明菀,让他护送蒋明菀母子。 蒋明菀也没推辞,这一路上虽然都可以走官道,但是出门万事难,谁也说不准路上会出什么事儿,所以带着张怀也能安心些。 徐中行一路将蒋明菀母子送到了码头上,还没有到发船的时候,徐中行便在马车上拉着蒋明菀的手叮嘱她:“我都打点好了,你这一路过去,都是水路,挂靠的船也是官家的,等闲不会有人冒犯你,不过路上还是要谨慎小心,不要随意出头,不过就算出了什么事儿,有张怀在,也能护住你,每到一个渡口,记得让人上岸采买吃食,不要委屈了自己,若是觉得不舒坦,那就休息一会儿再上路,不要着急。” 这车轱辘话,徐中行已经不知道说过了多少遍,蒋明菀听了也只是笑:“老爷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之前又不是没出过门,老爷不必担忧。” 徐中行却叹了口气:“以往你出门,都有我在身边,如今看你一个人离开,我自然担忧。” 蒋明菀却只是一笑,指了指外头的扬哥儿:“不是还有扬哥儿吗?他如今也大了,难道还护不住我?” 徐中行看着儿子却摇了摇头:“毛头小子顶什么用,只怕还得你照顾他。” 蒋明菀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话倒是不错,她又看了眼儿子,却见他正一脸好奇的看人耍猴,那个样子,果真是个毛头小子的模样。 “这次出去,也能让扬哥儿长些见识了。” 徐中行点了点头:“等他秋闱结束,不管中与不中,我都会遣他出门游学。” 蒋明菀没料到徐中行还有这个打算,不过想着扬哥儿如今的性子,蒋明菀倒也觉得这个打算不错,只是有些担忧道:“不会耽搁了婚事吧?” “不会,并不是让他远远的离开,只是让他在鲁地和京城一带走一圈,也是让他长长见识。” 蒋明菀这才松了口气:“老爷考虑的周全。”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眼看着船快发了,蒋明菀这才依依不舍的从车里下来。 徐中行一直将她送到了船上,又指挥着人将她住的船舱收拾了一番,这才在旁人的催促下离开。 走之前他还不忘叮嘱儿子:“这一路上,要好好护着你母亲。” 扬哥儿简直哭笑不得:“父亲,这话您都说了一百遍了,儿子记住了。” 徐中行叹着气摇了摇头:“只盼你真的能做到。” 扬哥儿将父亲送下了船,原本想目送父亲离开的,但是徐中行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对他道:“扬哥儿,你是我的长子,日后也是要撑起我们家门楣的人,我心中对你的看重,你应当知道,这次你回乡秋闱,我不管你能不能考上,只有一句话送你,尽力为之。” 扬哥儿还是第一次听到父亲说这些,他一下子愣住了,许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父亲,您放心吧,儿子都记住了。” 徐中行这回没有再重复,转身上了马车。 而蒋明菀此时就站在甲板上,看着儿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仿佛是有些恍惚,许久才回过神来,转身上了船,而车上的徐中行则也看着她,眼中情绪复杂。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船也终于动了,伴随着水手的号子声,他们的船终于离开了广宁府的码头。 蒋明菀一直站在原处,等终于一点也看不到码头上的徐中行了,这才转身。 而扬哥儿在这个过程中,就一直在她跟前候着,见她转过身了,急忙道:“母亲可要去歇息?” 蒋明菀点了点头:“我有些累了,午膳就在船舱里用。” “那好,那我也陪母亲一起在船舱里用。” 蒋明菀看着儿子的笑脸,知道他这是为了安慰自己,因此也不拒绝,笑着点了点头。 等回了船舱,蒋明菀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自打嫁给了徐中行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他,以前都是他出门在外,而自己在家中等候。 这样的感觉有些新鲜,同时也有些不安,毕竟前世今生,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没有徐中行的陪伴下出门。 她站起身,透过舷窗看了看外头,河面上平静无波,安静的仿佛一面镜子。 她跟前的玉兰笑着道:“和咱们来广宁府时的风光一样呢,只是这回要去京城,只怕要走不短的时间,得亏是水路,总比陆路要平顺些。” 蒋明菀听了这话也是一笑:“好了,下去收拾行李吧,且得在船上待好些时间呢。” 玉兰这才退了下去,而蒋明菀在舷窗前站了一会儿,也回到榻上坐下了,心里却比刚刚稍微安稳了一些。 到了午膳的时候,扬哥儿果然也过来了。 他住的船舱就在蒋明菀左近,这也是徐中行安排的,哪怕这整个船都被徐中行包下了,他心下也是有些不安,生怕出什么事儿,因此安排儿子就近住下。 扬哥儿一进来,便带来了一串笑声:“母亲,您知道吗?刚刚船老大让人网了一兜鱼上来,我过去看了,离了水还在甲板上蹦跶呢,我看着新鲜,就让厨房做了一条,您尝尝味道。” 蒋明菀爱吃鱼,扬哥儿也是知道的。 她笑着点了点头:“好,你有心了。” 母子俩坐下之后,膳食也一道道端了上来,蒋明菀也果然看到了那道鱼,船上的厨子也是徐家跟来的,因此很了解蒋明菀的口味,这道鱼也做的是蒋明菀往常爱吃的味道,她尝着不错,还多吃了小半碗饭。 扬哥儿在边上看着,心中有些得意,父亲还怕自己照顾不好母亲呢,如今看看,有他在,母亲饭都多吃了半碗。 蒋明菀可不知道儿子的这个心思,等用完饭之后,就和儿子说起了闲话。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布政使家。 扬哥儿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闭门读书,但是到了一个新地方,不管怎么样都是要交际交际的,因此他也就知道了布政使家那位公子的事儿。 说起这个扬哥儿还挺感兴趣:“我听人说,那位谭公子之前也是个很聪慧懂礼的人,怎么如今竟为了一个戏子,父母规矩都忘了,闹出这样大的事儿,按察使家的彭公子和我说,如今广宁府但凡体面些的人家,听到一个谭字都躲得远远的。” 蒋明菀听着这话也是有些叹息:“谁说不是呢,如今谭家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我看迟早被御史风闻。” 扬哥儿一听母亲说这个,顿了顿道:“若是御史风闻上报,那藩台大人只怕要脱层皮。” 蒋明菀摇了摇头:“后宅不宁只是小事,皇上不一定会为了这样的事儿大动干戈,只看谭大人背后的干系如何,若是有人在后头添油加醋,那什么下场都是有可能的,若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过,也不是没有。” 扬哥儿恍然大悟:“母亲对这事儿倒是了解的清楚。” 蒋明菀笑了笑没说话,前世的时候,一样的事情两种结果的情形她看得多了。 等说完了这些八卦,扬哥儿又和蒋明菀说起了其他消息:“不过我听说,那位谭公子好似也是有未婚妻的,再这么闹下去,只怕这桩婚事也要毁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04节 蒋明菀倒是不知道这个,她皱了皱眉道:“可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扬哥儿有些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听彭公子说,是京城文家一个旁支的姑娘,听说是谭公子小的时候,他祖父给他定下的,原本说的好好的,明年就该过定了,如今这个情形,还过什么定啊。” 蒋明菀一下子愣住了,忍不住皱起了眉,扬哥儿口里的彭公子,正是按察使彭敏贤的嫡长子,蒋明菀见过他一回,那孩子虽然说是张氏所出,但是性子却与张氏是大相径庭。 自来是个爱说笑的,不过这样的事情,想来他也不敢胡说。 她之前竟也不知道,谭家竟然和文家牵扯上了。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她却一清二楚,看起来像是世家领袖的文家,早就和袁成壁父子暗通款曲,其中龌龊自然不足道,可是若是真的如此,那谭岑之前有些矛盾的行为,如今好似也有了解释。 蒋明菀将这念头按下,面上却只笑着对扬哥儿道:“好啊,你们待在一处却不是说学问,而是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我下回回去,可要说给你父亲听。” 扬哥儿一听急忙求饶,抓耳挠腮的样子,把蒋明菀彻底逗笑了。 母子俩玩笑了一会儿,蒋明菀便感到有些疲惫,扬哥儿看母亲累了,也不多待,很快就退了出去。 而蒋明菀躺在榻上,看着帐子顶的花纹,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儿。 自打那回从谭家回来,她便再没听过谭家的消息,只听说大夫上了几次门,很快又不去了,也不知道唐氏和谭公子到底好没好,反正也没什么坏消息传出来。 至于那位余娘子,依旧登台唱戏,但是来看她戏的人,却比之前越发多了,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把布政使公子都迷得五迷三道的人长什么样。 蒋明菀一次都没去过,一方面是她不愿意凑这个热闹,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知道,这里头的事情不简单。 而高夫人在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动向,仿佛上次打上门去为唐氏出头,只是一场幻觉似得。 想到这儿蒋明菀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出戏到底要唱到什么时候,等自己从京里回来,广宁府又是什么情形。 这一路的形成还是很顺利的,几乎都按着徐中行的安排进行,不过这也要归功于徐中行精细的谋划,哪怕路上有什么万一,那也有备用计划出来兜底。 因此蒋明菀母子基本上是平平顺顺的到了京城码头。 而他们在码头上一下来,蒋家的人便在码头上等候。 看着陌生又熟悉的人,蒋明菀几乎落下泪来。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终于要再一次见到父亲母亲了。 来接蒋明菀的是蒋家的老管家蒋成,他家几辈子都是蒋家的家生子,因此对蒋家的感情也很深,见着姑太太红了眼,他也红了眼,急忙上来给蒋明菀行礼:“小的蒋成,见过姑太太。” 蒋明菀急忙让他起身:“成叔,怎么是您过来啊。” 蒋成作为蒋家的大管家,这样的事儿原本是轮不着他的。 而蒋成听了这话却只是一笑:“听闻姑太太来了,太太和老爷不知道多高兴,小人也和太太老爷们一样盼着姑太太回来,便找了老爷领了这份差事。” 蒋明菀听着这话有些感慨,蒋成这个人几十年了还是这个性子,哪怕多被蒋家人看重,他也绝不逾越半分。 也正是因为这份稳重,才越发被蒋珩看重。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蒋明菀这才上了蒋家的马车,一路往京里去了。 在马车上,扬哥儿还是很兴奋的,他离开京城的时候才十岁上下,如今整整隔了□□年,他对京里的事儿,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因而看着什么都觉得好奇,听到什么都想要掀开马车帘子看一眼。 一路上就没个安静的时候。 蒋明菀索性也不理他,只是闭目养神。 最后还是扬哥儿有些憋不住了,笑着凑了上来:“母亲,这次去外祖家,我该如何行事啊?” 看着儿子笑嘻嘻的样子,蒋明菀叹了口气,但还是给儿子一一分说:“在船上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一回了,这回就再和你说一遍,你外祖家,外祖和外祖母自不必说,外祖严肃一些,外祖母却十分慈和,你只要礼数周全即可,至于你两个舅舅,你大舅舅像你外祖母,为人宽厚谦和,并不难相处,至于你小舅舅……” 蒋明菀的语调顿了顿,许久才道:“你小舅舅是个跳脱的,行事也总是出人意表,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话扬哥儿已经听过好几遍的,但是这次听了,还是忍不住琢磨:“儿子怎么觉得您评价小舅舅的话这么耳熟呢。” 蒋明菀哭笑不得,点了点儿子的脑袋:“还好意思说,就你这性子,像足了你小舅舅,你父亲在你小时候不知道多担忧,生怕你也长成了你小舅舅那样的纨绔。” 扬哥儿一下子愣住了:“小舅舅竟是个纨绔?” 蒋明菀语气一滞,知道自己失言了,她索性也不管什么,拍了一把儿子:“这是想这事儿的时候吗?他可是你的长辈!” 扬哥儿看着母亲,讪讪一笑:“我这不也是跟着您的话头说的吗?” 蒋明菀笑着摇了摇头:“行了行了,少操心这些有的没的,眼看着快要入城了,到时候可别露怯。” 扬哥儿笑眯眯的点头:“您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表现,不会让您和父亲丢人的。” 蒋明菀顿时又气又笑。 很快的,马车驶进了京城,听着外头热闹的声音,蒋明菀一时有些恍惚。 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她还是首辅夫人的时候。 那时候她出门散心,也是这么坐在马车上,驶过繁华的街道,可是那时候她心里只觉得烦闷,这些热闹的烟火气,在她心中也显得十分碍眼,恨不得立时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一个人待着。 可是此时听着这些动静,她却觉得格外的安宁,哪怕是卖糖葫芦的叫卖声,听起来也觉得有趣。 她看着儿子好奇的掀开一角马车帘,像外头张望,也并没有阻止。 反而嘴角勾出了一抹笑,带着浅淡的柔和。 很快马车就到了蒋家,蒋明菀坐在车里,却有些近乡情怯了,直到外头蒋成说了一句:“姑太太,已经到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在儿子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走了下去。 一下去,她便看见两个嫂子候在二门边上,两人都笑意吟吟的看着他,但是最吸引蒋明菀目光的却不是她们,而是站在一边的蓁姐儿,她万万没想到,蓁姐儿竟然也在。 而蓁姐儿见着她,也是满脸的激动,流着泪就扑进了她的怀里。 “母亲。”她语调中带着哭腔。 蒋明菀的眼泪在此时也终于不受控制,滚珠似得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14 22:45:44~2022-05-15 22:2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别拿我不当饭、落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亲人 母女相见, 心中的激动之情自然不用多说,只是到底是在蒋家,在几个嫂子的劝慰下, 蒋明菀还是暂时先收住了泪,只是手上却还紧紧的拉着女儿,并不松开。 邓氏看着这母女俩的样子,就知道一时半会儿是回不过味来的,索性便笑着道:“姑太太来了家里,上下不知道都多高兴呢,尤其是老爷太太, 如今正在正房盼着姑太太过去呢。” 蒋明菀一听母亲在等着她, 也不好再多浪费时间,手上轻轻拍了拍哭的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蓁姐儿,柔声道:“这段时间, 有劳两位嫂嫂照顾蓁姐儿了。” 邓氏听了一脸笑眯眯的摇摇头:“姑太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 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一边的韩氏也跟着笑道:“蓁姐儿懂事又聪慧, 谁见了不心疼。” 听着两位嫂子你来我往的漂亮话, 蒋明菀只是保持着微笑,时不时的谦虚两句,手上却轻抚着蓁姐儿的后背安慰她。 等到差不多了,蓁姐儿也止住了泪, 几人这才上了轿子, 往正房去了。 蒋明菀坐在轿子里, 想着刚刚蓁姐儿的模样, 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几年不见, 她看着胖了一些, 面色也好看,看起来这段时间当是没有受苦,见着她这样,蒋明菀心里也稍稍放了心。 只是不知道她产子的时候,可还顺利,当时京里送信过来,也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并没有细说,看起来自己到时候还得细细问一遍才成。 正想着呢,已经是到了蒋家的正房。 蒋明菀心里有些激动,结果刚一下轿子,就看见门帘一掀,一个中年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蒋明菀在看到那夫人的一刹那,刚刚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 蒋夫人也是满脸的泪,两三步走过来抱住了蒋明菀:“我的儿,总算是见着你了。” 蒋明菀闻着母亲怀里熟悉的味道,眼泪越发汹涌:“母亲,孩儿不孝,让您操心了。” 蒋夫人哭的说不出话来,直搂着蒋明菀不松手。 看着这母女相见的场景,周围的人也不敢打搅,最后还是蒋珩从屋里走了出来,打破了此时的场景:“好了,别哭了,菀姐儿这不是回来了吗?先进屋坐下说吧。” 蒋明菀听到声音,抬头看向父亲。 许多年过去,父亲也比以前苍老了一些,可是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只是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神色柔和了几分。 蒋夫人此时也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女儿的手:“说的是,倒是我糊涂了,你风尘仆仆的过来,咱们进去坐下说话。” 蒋明菀也就任由母亲拉着自己,一行人又轰轰烈烈的进了房。 而跟在蒋明菀身后的扬哥儿,此时却格外的没有存在感,只有蒋珩对着他点了点头:“扬哥儿长高了。” 扬哥儿虽然旁的记得不多,但是外祖父总归是记得的,立刻笑着给外祖父行了一礼:“见过外祖父。” 蒋珩点了点头:“听你父亲说,你明年要参加秋闱了?” 扬哥儿笑着点头:“正是,父亲总说我闭门造车,该上科场上称量称量,知道些高低了。” 蒋珩对女婿的决定还是十分赞同的:“你父亲这话不错,往日里读书看不出来高低,上了科场才能显出本事来,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忧,你如今还年轻,日后有的是机会,一次不行也不必气馁。” 扬哥儿笑了笑没说话,但是从神情上却能看得出来,他对此事还是十分自信的。 蒋珩自然也看出来了,却没有再多言,少年人,有些锋锐气也是应当的,若是这点自信都没有,反倒是不好,不过再锐利的锋芒,等一头撞上了科场这堵墙,该收敛的还是得收敛。 蒋珩觉得,还是得让外孙自己尝一尝这个教训才好,如今自己说再多,只怕都是无用。 而蒋明菀这边,如今也被蒋夫人拉着进了正房,蒋夫人根本不放人,拉着蒋明菀坐到了自己跟前,一脸慈爱的上下打量她:“瘦了,瘦了。”她嘴里不住的念叨。 蒋明菀听了这话只是一笑:“哪里瘦了,我觉着还胖了呢。” 蒋夫人一脸不赞同的摇头:“是瘦了些,你这一路上受苦了。” 想着路上的经历,的确比在家里艰难些,但是因着徐中行的安排,也没难到那儿去,想到这儿,蒋明菀又笑了笑:“没有受苦,这一路都很顺利。” 一边的蒋珩听了这话也赞同:“慎之是个周全的人,哪里会让菀姐儿受罪。” 蒋夫人却不听这话,只叨叨着要让仆役中午再加几道蒋明菀爱吃的菜,好好给她补一补。 等母女俩大致说了几句近况,蒋夫人这才想起了还有个外孙子也跟着一起来了。 急忙将扬哥儿交到了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笑着点头:“好啊,几年不见,扬哥儿也长大了,竟是这么高了。” 扬哥儿听着外祖母慈爱的话,有些不好意思。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05节 不过蒋夫人却依旧把他当个孩子,笑着将桌上的点心递给他:“你之前就喜欢吃这个,我早早的就让人做了,你尝尝,可还是你小时候的味道。” 扬哥儿如今这个年纪,早就过了喜欢这些甜腻腻的东西的时候,可是想着外祖母的一番心意,他还是吃了下去,还笑着点头:“味道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哄得蒋夫人十分开怀。 一边的蒋珩却看得清楚,心里不由感叹,之前都怕这个外孙子像了小儿子,如今看着,徐中行却比他更会教儿子。 正想着呢,外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听说妹妹回来了,我没来迟吧?” 蒋明菀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她二哥蒋明昱。 蒋夫人也听出了是小儿子的声音,笑着回了一句:“你倒是来得巧,你妹妹刚刚进门。” 正在言语间,蒋明昱已经进了门。 蒋珩黑着脸看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冷声道:“明知道你妹妹今日要来,还出去胡混,这个时候才回来,真是没规矩!” 蒋明昱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笑嘻嘻道:“这不是赶上了么?父亲您别生气。” 蒋珩瞪了小儿子一眼,到底没有再多说了。 这些年,他早就对小儿子的出格行为麻木了,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儿子就是这样的性子,自己要是真为了这个生气,只怕气都气饱了。 可是每次见着他行为不堪,还是会忍不住出口训斥几句,这也算是一种习惯了吧。 倒是蒋夫人,对几个儿女,不管好坏,都算平和,见着蒋珩瞪儿子,急忙劝了一句:“好不容易菀姐儿回来,老爷就别生气了。” 说完又对小儿子招了招手:“你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却迟了这么久才过来,还不快给你妹妹赔罪。” 这戏码他们小时候都不知道演过多少遍了,因此蒋明昱此时做起来也没有丝毫心理负担,笑嘻嘻的走上前来给蒋明菀行了一礼:“我来迟了,给妹妹赔罪了,妹妹就原谅我吧。” 看着二哥这副样子,蒋明菀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二哥快别闹了,哪里用得着你赔罪。” 蒋明昱这才笑嘻嘻的站起身。 一边的韩氏看着丈夫如此,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啊,遇到这样不靠谱的夫君。 倒是邓氏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时不时还看一眼身边的丈夫,心里顿时倒是有些满足了,丈夫虽然看着平庸,但是总算是品行端正,如此就不知道越过多少人去。 之后他们一家子人便坐在一处开始叙话。 蒋明菀也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外孙。 被裹在一个红彤彤的襁褓里头,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十分有神。 她抱着他,他也不怕,还冲她露出一个笑来。 蒋明菀顿时觉得疼进了心里,这孩子,眉眼长得极像蓁姐儿。 蒋明菀抱着都有些不想撒手了,最后还是因为实在有些压手,这才将孩子还给了乳母。 一边的蓁姐儿笑着道:“这小子能吃能睡,我看他倒是比旁人家的孩子都健壮些。” 蒋明菀听着这话却笑着点头:“勋贵家的孩子,健壮些好,不过也要防着痴肥,吃食上要用心。” 蓁姐儿笑着点头。 一边的蒋夫人却忍不住嗔怪:“你倒是真什么话都往出说,小孩子就要圆圆胖胖的才讨喜,你倒是怕他痴肥。” 蒋明菀笑着拉着母亲的手撒娇:“我自家的闺女,自然有什么说什么,我这番话的用心,难道您也不明白吗?” 蒋夫人听了这话也笑了,十分宠溺的点了点蒋明菀的鼻子,仿佛她还是闺中的那个小姑娘似得。 之后蒋明菀又见了几个侄子侄女,侄媳妇也见了。 其中最出众的,当是宁哥儿的媳妇。 这是邓氏精挑细选出来的长媳,出身书香世家,父亲是一代大儒,如今担任鼎鼎有名的清江书院的山长,可以称得上桃李满天下。 如此人家出来的姑娘,自然不差,蒋明菀只和她说了两句话,便看出了她的不凡,进退有据,文质彬彬,和宁哥儿站在一处也是极相配的。 蒋明菀心中感叹了一句,她当时还想着把宁哥儿和蓁姐儿拉配对呢,如今看着,倒真真是物是人非,他们两人都有了更好的婚配,这或许也就是命吧。 等叙完了话,时间也差不多了。 一行人就去了花厅用膳。 因着蒋明菀回门,家里今日人特别多,最后用膳的时候,也不得不分桌。 男子在外头,女子在里头,蒋明菀自然被蒋夫人拉着坐到了跟前,倒是和一对儿女分开了。 不过蒋明菀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索性时日还长。 用饭的过程中,蒋夫人一直不停的给她夹菜,呵护之心溢于言表。 蒋明菀心中也十分熨帖,这世上对她这样用心的,也就是她的父母了吧。 想到这儿蒋明菀顿了顿,唔,或许也能加上一个徐中行。 想到这儿蒋明菀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来。 等用完了膳,蒋夫人就拉着蒋明菀去了后头说话。 说的自然是扬哥儿的婚事,还有蓁姐儿这段时间的情况。 蓁姐儿也跟在一旁,至于扬哥儿,早就被蒋珩提溜到前头去考较学问了。 说起蓁姐儿的事儿,蒋夫人和蓁姐儿祖孙俩口里就没有一句不好的,句句都是女婿如何细心,蓁姐儿的日子过得如何舒坦,蒋明菀听着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两人如今倒是联合在一起糊弄她了。 蒋明菀直接不问女婿的事儿,毕竟肉眼可见,她的这个女婿还是很靠谱的,她直接问到了关键的地方:“你婆婆如何?” 蓁姐儿满口的话一下子就堵住了,许久才断断续续道:“前段时间婆婆她犯了错,就被我们家老太太给禁了足,如今我帮着老太太管家,倒是不大清楚她的近况。” 蒋明菀听着这话,便摸来了几分轻重,似笑非笑道:“莫要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糊弄我,你婆婆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一家主母被禁足,肯定不是小事。” 蓁姐儿看着瞒不过母亲,也不敢再糊弄了,便将她和沈嘉言从头到尾的行事说了一遍。 蒋明菀听完之后,倒是没有像蓁姐儿想象中的那样暴怒,反而若有所思,许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这事儿你公公和太婆婆知道吗?” 蓁姐儿摇了摇头:“公公当是不知道的,太婆婆就不清楚了,她老人家老而弥坚,指不定也看出来了些端倪。” 蒋明菀却并不犹豫,直接道:“她必然是看出来了,只是顾念着你们小夫妻俩,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一边的蒋夫人听了这话也叹了口气:“我猜也是这样。” 蓁姐儿对蒋明菀的这个结论,也并不惊讶,只是柔声道:“既如此,那母亲觉得我该如何行事?” 蒋明菀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和往常一样就行了,既然你太婆婆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那就说明她也不想追究,只是你们小夫妻俩日后行事要谨慎的,人的心是经不得这么算计利用的。” 蓁姐儿乖巧的点头:“我和世子也是这个意思,这回做事的确有些粗糙了,下回便是要行事,也会和老太太商量的。” 蒋明菀听了这话,这才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你是个聪明的,行事自然不必我多言,只是要记着,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把旁人当成傻子,一定要小心谨慎。” 蓁姐儿笑着点头。 等说完了蓁姐儿的事儿,又说起了扬哥儿的婚事。 关于这个,蒋夫人和蓁姐儿能说的就多了。 “孟家的那位太太,我这几日也见了几回,是个宽厚老实的人,和他们家老爷倒是大为不同,这样品性的人教养出来的姑娘,想来也不差。” “那姑娘我只见过一回,长相不差,身段也好,谈吐文雅,接人待物也不差,乍一看,竟是看不出一丝不好来。” 蒋夫人说完了这些,蓁姐儿接着补充:“沈家旁支的一个姑娘,嫁给了孟家的一个亲戚,她也去过孟家几回,见过几回孟家的太太小姐,她和我说,孟家的这位小姐是个聪慧的,自小就读书习字,琴棋书画也一样不落,在几个兄弟姐妹里,竟是比男孩还要出众些,孟大人经常赞她。” 蒋明菀总结了母亲和女儿打听出来的这些消息,一个温婉懂礼,却又聪慧机敏的形象便出现在脑海中。 蒋明菀心里十分满意,在她看来,温良贤淑之类的品性都是其次的,她倒是更看重这位孟小姐的聪慧。 闺阁女儿再能读书,所受的家族资源只怕也越不过男孩儿去,可是这位孟小姐却能比几个兄弟都强,可见她的聪慧。 亦可看出,她并非只会唯唯诺诺照本宣科的泥塑木偶,而是有上进心,有追求的人。 这样的人,却是比旁的要鲜活许多,也更合蒋明晚的心意。 她还没见人,心里先情愿了一大半。 不过到底也不好下结论,因为这些消息或都是听人说的,或只是一面之缘,还做不得准,到底合适不合适,还是得见一面再说。 或许人家还看不上她们扬哥儿呢,毕竟这样一个跳脱的性子,也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虽然心里想了这么多,但是蒋明菀嘴上却没露出来分毫,只笑着道:“听你们说的这么好,我倒是对这位孟小姐有些好奇了。” 一边的蒋夫人笑着道:“那你就赶紧递帖子,我保准,你今儿递了帖子,明儿就能收到回信。” 蒋明菀听到这话一愣,婚姻大事,女方往往都会矜持很多,三催四请也是常有的,也不知道为何母亲会这么说。 蒋夫人当然不会吊女儿的胃口,直接道:“这段时间,那个王家越发嚣张了,前几日还想要上门提亲,直接被人打了出去。” 蒋明菀皱了皱眉:“竟没人能管得住他们吗?” 蒋夫人摇了摇头:“也就你这孩子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京里的其他人家,哪里会为了孟家得罪皇上的宠妃呢?而且这在他们心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蒋明菀听了摇了摇头:“只怕不是不敢得罪宠妃,是不想惹麻烦吧,那位王贵妃再能耐,还能把持皇上的心思不成?” 蒋夫人急忙摇头:“这肯定不会。” 当今圣上,旁的不说,但是心机城府却是不浅,朝中的大臣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更不必提一个后宫妃子了,只是官场上的人,考虑的到底多些,王贵妃再怎么样,那也是皇帝的宠妃,哪怕不能插手政务,但是到底没必要因为这点事给自己树敌。 想着这些,蒋明菀心里约莫有了主意,道:“倒也不必这么着急,等明日再送帖子过去吧,我今儿先把行李打理清楚,还有带过来的礼物也需要整理一下。” 蒋夫人笑着点头:“好好好,都由着你,你之前那院子我早就让人打扫好了,你的行李如今只怕也送过去了,你到时候过去就成。” 蒋明菀听了心中一暖,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蒋明菀陪着蒋夫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眼看着蒋夫人都有些累了,这才和蓁姐儿退了出来。 蒋明菀拉着蓁姐儿去了自己之前的院子。 刚一进门,她都有些恍惚了,竟是和她离开的时候分毫不差。 甚至院里的几处花圃,都和她走的时候一样。 进去的时候,玉兰正指挥着仆役们归置箱笼,见着蒋明菀和蓁姐儿进来了,急忙上前请安。 蒋明菀这才回过神来,笑着抬了抬手:“不必管我,你做你的就是了。” 玉兰笑着应了,而蒋明菀也拉着女儿进了屋。 外头如此,屋里更是一样,蒋明菀看着屋里的一点一滴,眼圈忍不住红了。 将这屋子维持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母亲费了多少心思。 一边的蓁姐儿看出来了母亲的难受,急忙轻声安抚。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06节 蒋明菀很快恢复了平静,拉着女儿坐到了里头的暖榻上,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轻声道:“我小的时候,就是坐在这儿读书的,你外祖母为了不让我费眼睛,特意让人买了透光最好的料子糊窗子,等到我嫁给你父亲,你外祖母还怕过去了没有这种料子用,便给我陪了两箱子,然再三叮嘱你父亲,一定要记得这事儿。” 说到这儿,蒋明菀愣了愣,她此时才想起来,自打她嫁给徐中行后,用来糊窗户的料子就一直没缺过,之前她只以为是寻常,可是如今想起来,那料子采买起来又怎么会容易?尤其是延宁府的时候,就更不容易了。 想到这儿,蒋明菀一下子呆住了。 倒是蓁姐儿不知道母亲心中所想,还在细细安慰她:“这也是外祖母的一片慈母之心呢,如今我在京城,也会代母亲给外祖母尽孝的。” 蒋明菀听着这话才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尽孝怎么能代呢?等日后你父亲若是能调入京中,自然该我好好尽孝才是。” 等说过了这一茬,蒋明菀这才仔细问了一遍蓁姐儿这几年的情形,听她说的丝毫不差,又确定她确实没有撒谎,蒋明菀这才安心。 蓁姐儿又问起广宁府的徐中行和弟妹,蒋明菀自然也捡着好的说,一边说擢哥儿读书进境快,一边又说芷姐儿懂事听话。 母女俩此时倒是都想到一起去了,不愿意让对方操心。 后来两人又一起休息了一会儿,等起身之后,外头有人传话,姑爷来了。 蒋明菀一愣,转过头去看女儿,心里有些不舍,这就要回去了吗? 蓁姐儿仿佛能懂她的意思似得,笑着攀住了蒋明菀的臂弯,笑着道:“他是过来给母亲请安的,我来之前都和家里说好了,要在外祖家里住上几天呢。” 蒋明菀这才安心,笑着点点头:“几年没见他了,倒是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 说起自家夫婿,蓁姐儿话倒是多,一边说他得了圣上的称赞,一边又说他平日里的趣事,言谈之间,甜蜜之意尽显。 蒋明菀从没见过女儿这个模样,此时看着,心里也只觉得欣慰。 蓁姐儿这一世,总算是没有遗憾了。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15 22:29:52~2022-05-16 23: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徐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月白 15瓶;那谁谁 7瓶;阿树 4瓶;lumi 2瓶;落落、那那那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相看 蒋明菀从屋里出来, 就直接去了见客的前花厅,过去的时候,沈嘉言果然在, 他正坐着喝茶,看到蒋明菀来了,急忙起身请安。 蒋明菀打量了他一眼,见他模样倒是和三四年前见的时候没什么差别,但是气质上却越发沉稳了。 蒋明菀走到正位坐下,笑着对他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坐吧。” 沈嘉言这才恭敬坐下。 “听说岳母大人来了京中, 未能远迎, 是晚辈失礼了。” 蒋明菀却只是笑笑:“你还有正事要忙,又何必操心这个,如今看着你和蓁姐儿一切都好, 我也就放心了。” 沈嘉言忙道不敢。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沈嘉言问候了一下徐中行的近况, 又关心了一下蓁姐儿的两个弟妹, 反正面上的事情是做的十分周到, 蒋明菀听他说话,都觉得这个女婿确实周全。 她如今心中倒是有了她母亲夸徐中行时的心态了,想到这儿,她心中忍不住一笑, 转头看了眼女儿, 却见她眼中柔情似水, 一直看着沈嘉言。 等问候完了之后, 沈嘉言便要告辞去前头, 蒋明菀看了一眼眼巴巴的女儿, 笑着道:“别急着走,蓁姐儿当是有几句话要交代你,说完了再走,我有些累了,就先去歇息了。” 蓁姐儿一听这话,顿时羞得满面通红,小声呢喃了一句:“母亲,您……” 蒋明菀轻笑一声:“行了行了,有什么话就说吧,都是老夫老妻了,还害什么臊啊。” 说完也不等女儿推辞,便笑着从屋里出去了。 蓁姐儿看着母亲出去,咬了咬唇,脸上越发红了。 而沈嘉言则是走上前来,柔声道:“你有话和我说吗?” 蓁姐儿看了他一眼嗔怪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是母亲想让我们独处吗?” 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假装正色道:“不过我确实也有几句话要叮嘱你,你今儿回去了,要按时用晚膳,早些休息,不要熬夜。” 沈嘉言十分罕见的露出一丝笑来,轻轻握住了蓁姐儿的手:“不管是不是岳母的意思,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蓁姐儿又气又笑的甩开了他的手:“就会胡说八道!” 沈嘉言又是一笑,追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你何时归家啊?你若不在,你说的那些,我可不一定能记住。” 蓁姐儿听着这话又觉得有些窝心,但是想着母亲,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母亲好不容易来一次,我想多陪陪她,你好好听话,不要闹脾气。” 这样的话,也就蓁姐儿敢和沈嘉言说了,而沈嘉言自己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笑着点点头:“那我等你回来。” 夫妻俩之后又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了多久,这才分开,蓁姐儿将沈嘉言送出门去,看着他大步往前院去了,这才转身回了屋。 回去的时候,看见蒋明菀正坐在暖榻上喝茶,见她回来了,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总算是舍得回来了。” 蓁姐儿脸上又是一红,嗔道:“母亲就会拿我打趣。” 蒋明菀忍不住笑出声:“看你们小夫妻俩这样甜蜜,母亲心里也高兴。而且再说了,这也不是坏事,怎么能说是打趣呢?” 蓁姐儿一听这话,越发不好意思了,走上前来,拉着蒋明菀的手撒娇,蒋明菀看着女儿这样,眼里的笑却越发浓重了。 第二日用完早膳,蒋明菀就递了帖子去孟家,结果和蒋夫人猜测的一样,还没等到中午呢,就收到了回帖,还是孟夫人亲手写的回帖。 蒋明菀拿着帖子看了几遍,只觉得这个孟夫人倒是写的一手好字,都说字如其人,孟夫人的字端正秀美,看起来仿佛也是个有内秀的人。 倒是一边的蒋夫人道:“孟夫人如此郑重,看起来对咱们扬哥儿也是满意的,这桩婚事八成是定下了。” 蒋明菀只是笑笑:“还没见着真人呢,哪里就能如此断定,明儿过去了相看了再说。” 蒋夫人听了这话,却嗔怪道:“旁人都把自家孩子看的好的什么似得,你倒好,处处反倒谦虚起来了。” 蒋明菀只是笑:“却不是我谦虚,只是世事都该留几分余地,若是说的太死,日后不成,难免心中就存了疙瘩。” 蒋夫人笑着摆手:“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索性是你儿子的婚事,你看着办吧。” 母女俩说说笑笑,便将这件事带了过去,不过蒋明菀心里还是存了几分心思,看起来孟家的情形果真是迫在眉睫,否则孟夫人也不会如此焦急了。 想到这儿,她捏了捏手里的帖子,想着明日去了孟家,该如何应对。 第二日,蒋明菀起了个大早。 又早早的让人去叫扬哥儿起身,结果去的人回来说,扬哥儿早就起来了,如今已经洗漱好了。 蒋明菀听了不由失笑,看起来这小子对这桩婚事,也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嘛。 等母子俩洗漱完,用完了早膳,蒋明菀便辞别了父母,带着儿子一齐去了孟家。 一路往孟家住的地方去,周围住的都是高门大户,路上虽然安静,但是也已经有店家开门了,一直走到孟家跟前,才发现孟家周围的情形和别家都不同,哪怕是路上的行人,也都躲着孟家走,仿佛怕沾染上什么瘟疫似得。 蒋明菀心里有数,也没管这些,直接就让人上去叫门。 孟家仿佛对门子也早有吩咐,蒋明菀的门贴一递上去,孟家立刻开门迎客。 蒋明菀母子俩几乎毫无阻碍的一路进了孟府,一直到二门上下了车,便看见孟夫人带着一个小姑娘候在那儿,孟大人并不在,但是孟家的一位公子却跟在身旁。 蒋明菀心中有数,领着儿子走上前去。 “总算是见着夫人了,有失远迎,失礼了。”孟夫人笑着迎了上来。 蒋明菀也笑着与孟夫人寒暄:“早就听高夫人说过您,总想着该上门拜访一回,一直没有机会,这回回京探亲,贸然上门,该是您不要责怪我失礼才是。” 两人一来一回说的倒是挺高兴的,不过言谈间,也早就将对方身后的女儿和儿子看了个大概。 蒋明菀只是瞄了一眼那位孟小姐,她中等身量,身姿窈窕,微微垂着眸,但是却并不显出半分局促,长得十分漂亮,在她见过的许多女子里也是数一数二。 和她想象中的略有偏差,却也差不离,蒋明菀暗自点头,心中十分满意。 而孟夫人也把蒋明菀身后的扬哥儿看了个大概。 高个子,却不显得呆笨,反倒是身如修竹,十分有气度,长得也是俊秀出众,一身的书卷气,听说早就中了秀才,明年就要下场考举人了,如今看着真真是少年英才,孟夫人心里也很满意。 两人心里有了个底,面上的笑就越发真切了,互相拉住手就要往后头去,一行人上了轿子直接去了孟家的正堂。 坐定之后,拉了一会儿家常,这才开始进入主题。 孟夫人笑眯眯的看着扬哥儿,笑着道:“这就是贵府公子吧?真真是少年才俊。” 蒋明菀一听这话有门,立刻谦虚道:“哪里哪里,这孩子极为跳脱,到底不如贵府公子端肃。” 说着这话,蒋明菀也看了一眼孟家的那位公子,长得只能说是清秀,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一丝一毫也不敢逾矩,看着十分守规矩。 孟夫人听着这话,约莫揣测出了几分徐家这位公子的性子,不过她倒是并不觉得失望,反倒是觉得合适,毕竟她的茵姐儿的性子也并非多么驯服温顺,若是真嫁给一个古板守礼的,只怕也不好。 这般想着,孟夫人看扬哥儿的神色倒是越发温和了。 扬哥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是想着母亲的交代也没敢抬头,只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却只看到了她浅紫色的裙摆,扬哥儿一颗少男心忍不住颤了颤。 之后两家夫人就开始说起了各自的孩子,蒋明菀说扬哥儿这孩子,为了举业至今还没有说人家,孟夫人也说自家闺女至今也没定下亲事,也是她心里的疙瘩,两人说着说着,相视一笑,各自明白了对方所想。 之后的事情,倒不是孩子们能听的了,孟夫人立刻道:“章儿,你带着徐公子去外头走一走,待会儿你父亲回来了,只怕还要见一见徐公子。” 孟章立刻起身领命。 扬哥儿也起身了,不过眼睛却看向蒋明菀。 蒋明菀还从没见过儿子这样听话的时候,心里有些好笑,但是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就跟着孟公子出去走一走吧,听闻孟大人家的园子十分雅致,你也去长长见识。” 扬哥儿这才行礼应下。 孟夫人看着这一幕神色一动,却又突然看向女儿:“茵儿,咱们家那园子,你也曾设计过一两处景致,知道的肯定比你哥哥多,不如你也跟着去,也好给徐公子讲解讲解。” 孟文茵此时才抬起头来,看向母亲,看着母亲面上浅淡的笑意,她心里叹了口气,但是到底还是没有拒绝,浅浅行了一礼:“女儿遵命。” 一边的孟章倒是神色变了变,仿佛想要说此事不妥,但是看着母亲的神色,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最后一行人到底是离开了,蒋明菀看着他们出去,心里也有些好奇,不知道扬哥儿对这位孟小姐,会怎么看呢? 正想着呢,一边的孟夫人突然道:“徐夫人,我也不和你打哈哈,高夫人和你提起这桩亲事的时候,应当也与你说过我们家目前的难处吧?” 蒋明菀点了点头:“自然是提起过。” 孟夫人听着这话,越发难受了:“徐夫人,我和您说句心里话,我们家茵姐儿自小到大就没让我们做父母的操过一点心,这孩子聪明,知道进退,我说句大话,真是觉得处处都好。” “可是我也是没想到,只是去金佛寺上了一次香,竟就被那样的混账人家给缠上了,原本还议亲的人家,顿时门都不上了,我心里憋闷,但是却也有一句话要和您说,茵姐儿她是真的一点行差踏错的地方都没有,怪只怪我,非得带她去上香,这才遇上了这事儿。” 蒋明菀听着这话,虽然觉得有些交浅言深了,可是却也听出来了,真的是字字椎心泣血,想来这段时间以来,孟夫人也为了这事儿操碎了心。 蒋明菀心中感叹,语气也真诚了许多:“夫人放心,咱们并非那样轻狂的人家,出了这样的事儿,也知道贵府小姐是真的冤枉,我看中的,却是贵府小姐的秉性。”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07节 孟夫人听着这话,眼泪都快下来了,拉着蒋明菀的手道:“徐夫人,我堵心了许多日,今儿听了您这话,总算是心里敞亮了,我不妨和您直说,茵姐儿她虽然要强些,可是别的地方,那是处处都能拿得出手的,之前我们老爷都经常赞她,若是茵姐儿托身为男儿,他便也再不必操心孟家的门楣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心中也是叹息,语气更是柔和了几分:“夫人别难受,也不防将这混账事看成一遭劫难,等茵姐儿迈过去了,那日后便都是坦途了。” 孟夫人听着这话也急忙点头:“承夫人吉言了。”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家常,眼看着快中午了,孟曾终于回来了。 不过他没来后院,只遣人过来给蒋明菀问了声好,然后就将扬哥儿叫了过去,说是要考较一下学问。 蒋明菀听了心中忍不住一笑,这几日,扬哥儿可是没少让人考较,如今见着了未来的岳父,也不知会不会紧张。 扬哥儿还真没有紧张。 他甚至在面对孟小姐的时候,除了一开始有些拘束,很快也和孟小姐谈天说地起来。 说到后来简直是眉飞色舞,差点就忘了边上的孟章。 而孟章呢,一张脸早就憋得青紫,但是看着妹妹时不时扫过来的神色,却到底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哼哼哈哈的表示不满,却很遗憾的,并没有被扬哥儿接收到。 等到转完了一圈,几人正说要回正厅时,突然有人过来传信,孟大人要见扬哥儿。 扬哥儿丝毫不怯,和孟小姐拱手道了别,就跟着来传信的小厮走了。 孟章看着扬哥儿离开的背影,有些讪讪:“他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等被父亲问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能知道高低了。” 一边的孟文茵听了这话,却冷冷的瞥了一眼哥哥:“哥哥这话却是说错了,以徐公子的学识,父亲只有夸得。” 孟章知道妹妹这是在揶揄自己,一下子涨红了脸,一时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孟文茵却也没有太过为难哥哥,又苦口婆心道:“哥哥是我们孟家的长子,说起来也该担起孟家的门楣,但是如今却是秀才的功名都没能考取,日后我们孟家又该依靠谁呢?” 孟章的脸更红了,许久才咬了咬牙道:“妹妹放心,我日后一定会用功读书,考取功名的。” 孟文茵面上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心中却是叹了口气,哥哥才能平庸,只会照本宣科,举业只怕也是艰难,日后孟家的门楣,又不知该谁来承担呢? 想着今日神采飞扬的徐公子,她倒是有些羡慕他,身为男子,可以尽情的一展胸中抱负,而自己,就只能困在这四方院里,从一处挪到另一处。 这念头刚在她脑中起了个头,她就立刻压了下去,想再多又能如何呢?想的越多,也只会越痛苦罢了。 扬哥儿进了孟家书房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书桌后头的孟曾。 他倒是和扬哥儿想象中的有些不同,面色微黑,国字脸,看起来十分端肃。 若说这是个明镜高悬的青天大老爷都不会有任何违和,一点儿也不会让人将他和喜好钻营拉到一处去。 不过扬哥儿也是有些城府的,只是一愣,便笑着给孟曾行了一礼:“小子徐惟扬,见过孟伯父。” 孟曾此时也在观察自己这个未来的女婿。 长得倒是人模人样,不愧是徐中行那小白脸的儿子,不过这性子,乍一看倒是有些像他舅舅。 孟曾心里顿了顿,又捋了捋须,这才道:“我听你父亲说,你明年要下场秋闱了,不知如今准备的如何了?” 面对这种场景,扬哥儿早有准备,立刻笑着道:“有劳孟伯父垂问,晚辈自然是竭力准备,至于结果如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孟曾见他话虽然这样说,但是眼中的自信却是掩都掩不住,他心中不由失笑,语气却温和了几分:“好,既然如此,那我就考较你几句,也不枉你叫我一声孟伯父。” 扬哥儿丝毫不怯,行了一礼:“愿闻其详。” 看着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少年,孟曾心里却是越发满意了。 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徐中行那副不动如山的清高姿态,但是没想到,他教出来的儿子却是这般有趣,很好很好,这孩子注定了就该是他孟曾的女婿。 蒋明菀和扬哥儿在孟家留了一顿饭,席间还算和谐,除了那位孟公子看起来有些僵硬,时不时的瞄一眼父亲和扬哥儿说话。 旁的人都看起来十分和谐,尤其是孟文茵,一开始她并不多说话,但是如今也会和蒋明菀说上几句,虽然还是不多,却也句句言之有物,让人听着很是舒心,蒋明菀心中大约明白,这桩婚事八成是成了。 想到这儿,她面上也越发欢喜了,走之前,还将自己的一对镯子亲手戴到了孟文茵手上,她笑着道:“孟姑娘这样好的姑娘,这镯子戴到你手上才算是它的福气。” 这话含着深意,孟文茵也忍不住红了脸,一边的孟夫人更是笑着道:“收了徐夫人的镯子,还不谢过徐夫人。” 孟文茵就要行礼谢过,蒋明菀却拦住了她:“不必谢我,我这话却是一点都不掺假的。” 孟文茵抬起头看向蒋明菀,却见她眼中满是慈爱,没有丝毫阴霾,她心中忍不住一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到底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能讷讷道:“夫人好意,文茵愧领了。” 看着这姑娘清澈的眼神,蒋明菀也笑了笑:“好了,好孩子,和你母亲回去吧,外头风大,小心着凉。” 最后她在扬哥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而孟文茵则是和孟夫人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 等人都走了没影了,孟夫人这才问道:“茵姐儿,你觉得如何?” 孟文茵此时面上没有半分之前的羞怯,反而是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我觉得尚可。” 孟夫人听了这话简直乐开了花,天可怜见,虽然王家势大,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人上门提亲,其中有那种小人之心想要攀附的,但是也有相对好一些的人选,可是孟文茵却一个都没看上。 最后远在江北的高夫人给她说了个徐家的公子,这算是几家人里最好的一个了,孟夫人找人打听了一下,便立即万般情愿,可是她却不敢做女儿的主,只能一点一点的磨,等到今日终于能见着人了,她也是满心忐忑,生怕女儿一个不好依旧拒绝。 可如今,这些担忧完全消失了,老天爷总算是开了眼了。 孟夫人欢喜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笑着拉着女儿的手,紧紧的握住。 孟文茵也反手握住了母亲的手,柔声道:“让母亲为我操心了。” 孟夫人却摇了摇头:“好孩子,只要你高高兴兴的,母亲做什么都情愿。” 孟文茵没有说话,可是心中却不免生出些许的愧疚。 其实那一日在庙里遇见那个王家公子,也并非是巧合,那天她和母亲去金佛寺上香,为的是祈求她婚事平顺,当时她已经和一个世家公子到了定亲的环节了。 这是父亲一手操持出来的婚事,可是却从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思。 她很清楚,那个世家公子虽然看起来外表光鲜,其实内里却是龌龊不堪,家中通房外室样样齐全。 这个事儿母亲不知道,但是她也明白,这事儿是瞒不过父亲的,可是即便如此,父亲却依旧让她嫁过去,为的是什么不必多言,她便是想要反抗,也无能为力。 当时她已经是满心绝望了,因此当她在金佛寺遇到那个王公子的时候,她就故意露出了容貌,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也很清楚这个恶名满京城的王公子的脾性。 倒不是她自暴自弃想要嫁给王家,而是她想要搅黄这桩婚事,最后赌的也只能是自己的名声,还有父亲对自己清名的看重。 父亲最爱钻营,可是若是他将女儿嫁给外戚,不仅文官会鄙夷他,皇帝也会不信任他,父亲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这样做的,与此同时,那个世家也不敢再与他们家议亲了。 这样决绝的选择,她也只会在最绝望的时候做得出,如今想来,却是觉得有些疯狂,同时也觉得对不住母亲。 让她为了这件事自责难受,日日发愁,而自己却一句话也不能说,否则以母亲的性子,只怕更难接受。 想着这些,孟文茵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的目的达成了,她终于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可是不知为何,如今她却并未感到一丝欣喜,反而觉得越发沉重。 她现在的选择,就是正确的选择吗? 还是说,只不过又进入了另一个牢笼。 想着刚刚那位徐夫人的眼神,她心中不知为何,突然莫名的松动了些许,或许,或许她还是可以期待一些什么吧。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16 23:00:00~2022-05-17 21:5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nger 10瓶;玲玲、glittersyj、芊芊 5瓶;冰琦儿、那那那那、落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定亲 蒋明菀和儿子离开了孟府, 一路就往蒋家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蒋明菀看着儿子笑着道:“今儿见了一回孟小姐,你觉得如何?” 扬哥儿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孟小姐学识很好, 我觉得不错。” 蒋明菀听了失笑:“你倒是一点也不害臊。” 扬哥儿听到这话,却越发显得理直气壮了:“有什么好害臊的,婚姻之事本就是人伦大事,人人都要经历的,而且既然母亲都问我了,难道我还能不说吗?” 蒋明菀笑着摇头:“得得得,这么都说不过你, 不过既然你都说这话了, 那母亲便是豁出脸面去,也得将这桩亲事给你说成。” 扬哥儿又是一笑:“这倒不必,母亲尽力而为就是, 若是人家不情愿,也不必勉强。” 蒋明菀摇头笑出声, 这小子, 果真还没开窍呢。 等回了蒋家, 蒋夫人第一时间就拉着蒋明菀问情况。 蒋明菀自然一五一十的说了:“孟小姐确实出众,扬哥儿看着好似也挺喜欢她的。” 蒋夫人高兴的一拍手:“那真是再妥当不过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也觉得不错,她看得出来孟夫人的意思,是万般情愿的, 只是目前为难的还在那位孟小姐身上。 今日她虽然话不多, 可是蒋明菀却能看得出, 这是个极有主意的小姑娘, 若是她不情愿, 只怕孟夫人也做不得她的主。 想到这儿, 蒋明菀叹了口气,笑着对母亲道:“婚姻之事,还是要看缘分。” 蒋夫人见女儿好似有什么心事,想要问问,但是一想女儿的性子,还是没有张口,只道:“虽说要靠缘分,但是追根究底,缘分之事还是太过虚无缥缈,还是要抓紧眼前人才是。” 蒋明菀笑着点头:“您的话我记住了。” 之后过了几日,孟夫人又请蒋明菀上门做客,这次蒋明菀来的时候,将蓁姐儿也带过去了。 而蓁姐儿也把佑哥儿抱上了,蒋明菀还怕小孩子出门在外着了风,但是蓁姐儿却笑着道:“这孩子健壮,自打生下来就没病没灾,倒是不必如此小心,反倒若是将他留在家里,只怕才不好,他好动,又爱粘着我,若是我不在,乳母也哄不住他。” 蒋明菀笑着点了点外孙的鼻尖,宠溺道:“真是个小磨人精。” 佑哥儿也不知听没听懂外祖母的话,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蒋明菀,还冲着她笑了笑,直把蒋明菀的心都笑软了。 等几人到了孟家,孟夫人比上次还要热情,孟小姐的话也比上回多了不少,还抱了抱佑哥儿,孟夫人在边上看着,满脸都是欣慰。 后来蒋明菀和孟夫人说话,孟小姐便负责招待蓁姐儿,两人去了后头屋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等用膳的时候才回来。 等到用完膳该走了,孟夫人还给佑哥儿送了一副长命锁,嘴上直说:“上次哥儿满月,我没赶上过去,这回也给哥儿补上。” 这话说的,佑哥儿满月的时候,孟家和徐家的婚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作为女家又怎么好上门呢。 不过既然她话说的这样周全,蓁姐儿也不会给人家没脸,笑着收下了。 等到两人出了孟家的门,蓁姐儿这才道:“那位孟小姐,真真是个聪明人。” 蒋明菀看向闺女,对她这话也毫不惊讶:“你也觉得如此?” 蓁姐儿点了点头:“不仅聪明,而且行事也周到,我去了后头和她说话,就没有一处怠慢的地方,甚至佑哥儿都照顾到了,就连她跟前的丫鬟行事也很有章法。” 蒋明菀听了笑着点点头:“你看的很明白,这姑娘的确不凡。” 蓁姐儿笑着看了眼蒋明菀,柔声道:“我就知道母亲喜欢聪明的姑娘。”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08节 蒋明菀看蓁姐儿这么说,笑着拉着了她的手:“这话怎么听着酸溜溜的,放心,在母亲心中,还是咱们蓁姐儿最好最聪明。” 蓁姐儿羞得脸上泛红,嗔道:“母亲又打趣我。” 蒋明菀笑的更盛了,但是眼中却满是温柔。 不过几日,孟徐两家就交换了庚帖,请的媒人是京里有名的官媒。 上门的那日,蒋明菀还怕王家来捣乱,但是很神奇的是,王家却并没有出现,她很是顺利的换了庚帖,也算是初步定下了亲事。 孟夫人一脸的喜气洋洋,笑着将徐家人送出门,跟前的媒人更是一口一句吉祥话,说的两家都身心舒畅。 等出了孟家的大门,蒋明菀坐在马车上,手里捏着孟小姐的生辰八字,心里琢磨着该找什么人算一算。 八字这种东西虽然听着玄乎,但是该走的程序要是要走的。 正在思考间,突然听到外头一阵喧闹,蒋明菀一蹙眉,朗声道:“怎么了吗?可是出了什么事?” 外头赶马车的正是张怀,这也是蒋明菀为了防备王家人不甘心使坏带上的。 而张怀此时的语气十分平静:“太太,是外头有人打架,您且安稳坐着便是,不必担心。” 蒋明菀眉头蹙得更紧,掀开马车窗的帘子看了一眼。 却见是一个身着儒衫的读书人被人从酒楼里扔了出来,一个纨绔模样的人缓缓走上前来,一脚踩在他脸上。 做到这儿,他仿佛是看了蒋明菀这边一眼,然后就冷冷的看向脚底下的人,语气嚣张:“狗东西,敢和你爷爷抢女人,你可知道是什么下场?” 那个书生早就被围殴了一顿,此时面上肿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听着纨绔的这话,也只能哼哼几声。 那纨绔面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狠狠的在书生脸上捻了捻:“既然不知道那爷今日就告诉你,死字都是轻的,你爷爷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样残忍的一幕,周围看见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但是蒋明菀神色却十分平静,她已经猜出来了这人的身份,也知道在她回蒋家的路上突然来这一出戏到底为的是什么。 可是即便如此,她心中也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淡淡道:“张怀,走吧,顺道去顺天府报官,就说有人欺压良民。” 这话声音虽然并不高,但是却也分毫不差的落到了那个纨绔耳中。 他面上残忍疯狂的神色顿时一片片裂开,恶狠狠的瞪向了蒋明菀的方向。 而此时的蒋明菀早已经放下了马车帘子,张怀也开始赶着马车,往前走。 两拨人一点一点接近,那个纨绔公子身后的狗腿子都摩拳擦掌,而蒋明菀这边,却只有一辆马车,一个车夫,几个护卫,只是这几人面上都没有丝毫胆怯,仿佛并没有看见眼前的情势似得。 双方一步步接近,周围的气氛却越来越紧张,可是直到马车驶过那纨绔公子身旁,他却始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脸色却极为难看。 他身旁的一个狗腿子忍不住道:“公子,要不要咱们出手教训一下……” 纨绔公子一耳光过去,直接打断了那狗腿子的话:“闭嘴!你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做本公子的主!” 那人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心里委屈,嘴上却一句都不敢说,只能哭丧着脸急忙给那人磕头。 可是那纨绔公子心中又何尝畅快呢?他转过头,阴冷的看着那马车走远。 心中愤恨不已。 不过就是个四品芝麻官的家眷,竟也敢如此挑衅他! 若非他父亲交代他不许胡闹,今儿一定不会让这女人如此嚣张的离开此处! 等远离了那处是非之地,蒋明菀心中也开始想之前的事儿。 若是没有猜错,刚刚那人就应该是王家的那位公子。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只是干的事儿却不是人事。 那位王贵妃出身这样的家庭,也就怪不得日后会失宠了。 只不过现在这位王贵妃还是风头正盛,她听人说,皇帝每个月三十天几乎有二十天都歇在王贵妃宫里,虽然不知道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但是总归无风不起浪,王贵妃如今应该还是十分受宠的。 想到这儿蒋明菀沉吟了片刻。 还是得做些准备才好。 蒋明菀去了趟顺天府之后,便一路回了蒋家,张怀一边赶马车心里一边觉得奇怪,之前他还以为太太是在说笑呢,谁知道还真去了顺天府,也不知道这件事会如何处置。 不过他自来话少,也不多问,主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等到回了蒋家,蒋明菀便把路上的事儿和蒋夫人说了。 蒋夫人一听这话,立刻皱起了眉:“竟遇上了这样的事儿?这个王家,果真是肆无忌惮!” 蒋明菀笑了笑道:“他们敢这么嚣张,是自觉王贵妃受宠,有底气,只是帝王的宠爱又能算得上什么底气呢,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若是王家这一点看不透,只怕也长远不了。” 蒋夫人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这道理京里又有哪个人不知道,可是到底有句话,叫避其锋芒,也就你胆子大,竟也敢直接顶回去,你就不怕那混人真的出手?” 蒋明菀一笑:“他要是敢动手才好了,张怀的本事不差,我跟前的几个护卫也不是软脚虾,对付几个纨绔还是手到擒来的。” 蒋夫人又气又笑:“本以为你如今都当了外祖母了,该是稳重些了,没想到还是小时候的臭脾气,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蒋明菀笑着依偎在蒋夫人身边,柔声道:“人都说三岁看老,母亲如今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蒋夫人宠溺的捏了捏女儿的脸颊,眼中满是柔和。 孟徐两家的亲事进展很快,蒋明菀去算八字,自然算出个天作之合卦象来,孟家那边也是一样。 而且孟夫人也仿佛知道了王家的挑衅,等到蒋明菀第二次上门的时候,对蒋明菀话里话外都是歉意。 蒋明菀却并不放在心上,知道:“孟夫人不必致歉,错再多,那也是那混账人家的错,与你无干。” 见着蒋明菀如此明事理,孟夫人心里也宽心,只觉得茵姐儿之前虽然婚事坎坷,但是如今看着却是个有后福的。 想到这儿她心里的那点遗憾也没了。 很快两家就定下了小定的日子。 蒋明菀也是准备等小定过了再回江北。 因此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蒋明菀就开始准备小定的礼数。 结果这一日她正在家里和母亲一起归置小定的礼数呢,外头突然有人递了请帖进来,而且还是给蒋明菀的请帖。 蒋明菀都愣住了,自打她嫁给徐中行,离了京城,和之前的闺中友人的联系也就渐渐断了。 这些人不是觉得她所嫁非人不可交,就是自家也一堆事情,根本没工夫记起旁人。 时间一久,原本的那点交情也就慢慢淡了,这次她回京,几乎就没接到什么帖子。 今儿竟然有人给她送帖子,蒋明菀也很惊讶。 不过等到人将帖子送上来之后,她便顿时不惊讶了,反而露出了几分笑来。 没想到竟然会是延宁府的那位卫夫人。 多年不见,她都差点忘了,当年卫知府可是被调入了京城的,这许多年过去,也不知这家人如何了。 不过既然徐中行没有提起过,想来应该是不差的。 蒋明菀没有多迟疑,立刻应下了帖子。 等送帖子的人走了,蒋夫人倒是有些好奇:“这是你在外头认识的人?” 蒋明菀想着延宁府的往事,笑着点了点头:“正是,这位卫夫人是个妙人,当年与我极为交好。” 蒋夫人也乐于看女儿多交际,笑着点头:“那正好,明儿你就出去走走吧,扬哥儿的事儿我来操心。” 蒋明菀自然没有不应的,笑着谢过了母亲。 第二日一早,蒋明菀换了身衣裳便去了卫家。 卫家虽然也是官宦人家,但是到底不如蒋家这样的世家积累深厚,因此住的地方也并不在西城,而是在东城,宅子也并不十分大,只有两进的样子。 毕竟京中的地那是寸土寸金,卫知府也不像徐中行,能一字千金,因此能置办出一个两进的宅子已经是很不错了。 蒋明菀到卫家的时候,早有人在门口候着,见她来了,立刻有人将她迎了进去。 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二门上,这才下了马车,卫夫人也早就在此处等候,见她来了,面上立刻露出笑来:“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蒋明菀也笑着迎了上去。 多年不见,卫夫人比起当年看着富态了一些,但是气色还算不错,看起来这几年日子应该过得也挺好。 她身后还跟着儿媳妇,蒋明菀看了一眼,就是文哥儿的媳妇,对这姑娘,她的记忆不深,但是如今再看,却发现她长得的确不错,温婉可人,眉目如画。 等众人行完礼之后,这才往后院去了。 卫家地方小,也就不必坐什么轿子了,直接就走了进去,没一会儿就到了正房,去了里屋坐下,文哥儿媳妇又亲自给卫夫人和蒋明菀斟了茶。 蒋明菀笑着接过茶碗道:“好孩子,别忙了,快坐下吧,我与你母亲不知多熟,哪里用得着这般客气。” 一边的卫夫人也笑着道:“是啊,徐夫人说的不差,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张氏听着婆母这样说,笑着道:“不过是一盏茶的事儿,没想到却被母亲和徐夫人这般关照,倒是叫我有些无地自容了,母亲就允我尽尽孝心吧。” 卫夫人看起来应当是十分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的,笑着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的孝顺母亲心里哪能不清楚,不过如今两个孩子就够你闹腾的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倒不是什么要紧事了,你且先回去歇着吧,我正好也和徐夫人说说话。” 张氏知道婆母想和这位徐夫人说些私房话,也并不愿意留下来碍眼,笑着道:“既然母亲这般说,那我就不打扰您和徐夫人说话了。”说完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等到儿媳妇走了,卫夫人这才和蒋明菀道:“这次请你过来,还真有件要紧的事儿要和你说。” 蒋明菀一听这话一愣,她还当卫夫人请她过来是为了叙旧呢。 不过能让卫夫人如此郑重其事,看起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小事。 蒋明菀神色也郑重了几分,轻声道:“夫人请说便是。” 卫夫人也不和蒋明菀绕弯子,直接就道:“你们家这回和孟家结亲,只怕是彻底得罪了宫里那位。” 蒋明菀没想到她说的事儿竟然是这个,不过对她说的这话也并不惊讶,只道:“夫人可是知道了什么?” 卫夫人叹了口气:“我也不瞒你,我们老爷有个同乡前几年入了宫做了太监,这人的父亲之前和我们家老爷幼时是有几分交情的,后来我们老爷考上了功名,但是这家人却家计艰难,后来他们家实在是活不下去,这才将人送入了宫。” “一开始我们老爷还没认出来那位,倒是那位先认出了我们老爷,过来认了同乡,后来断断续续的,那位就给我们老爷传了一些宫里的事情,前几日他突然出宫采买东西,就悄悄来了家里,和我们老爷说了一件事。” “原来那位王公子之所以那般不依不饶的逼迫孟家嫁女,倒不是因为真的有多看重孟家小姐,而是因为这是宫里那位王贵妃的意思。” “按着那人的话说,王贵妃觉得自家跟脚太浅,想给自己弟弟找个正经八百的文官做岳丈,日后也可以引为援手,因此王家这才上了心,死活都要娶孟家姑娘。” 蒋明菀听着这些话,眉峰忍不住跳了跳,她看向卫夫人,轻声道:“真真是自找死路啊!” 卫夫人一下子愣住了。 她说这话,原本是想让蒋明菀小心王贵妃报复,但是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09节 而蒋明菀此时却笑了笑道:“夫人不必为我操心,既然王家有此心,可见已经走上了取死之道,日后倒是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可是卫夫人还有些迷糊,其实刚一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就想立刻告诉蒋明菀,可是自家老爷却拦住了他,说如今不是时候,徐孟两家眼看已经说定了,这个时候说于事无补,反倒是冲撞了喜事。 因此她才硬生生憋了几日,这才请蒋明菀上门。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蒋明菀会是这个反应。 而蒋明菀自然也不会和卫夫人打什么哑谜,很快就笑着和她解释。 “夫人且想,若是王家只是贪图孟小姐美貌,皇上听了只怕也只会一笑置之,只当这是小儿纨绔,胡闹罢了,可是若真是和宫里那位联系起来,皇上又会怎么想?一个宫妃,竟然也敢牵扯政事,如此野心,皇上能够容忍吗?” 卫夫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之前老爷看起来不慌不忙,原来他早就想明白了,却一点不给我透露,白让我着急。” 蒋明菀听了这话也是一笑:“许是卫大人想要夫人自己想明白呢。” 卫夫人摇了摇头:“我日子都过得糊里糊涂的,哪能想出这番道理,也是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才能通晓这些道理,看起来我当年让芸姐儿跟着蓁姐儿一起读书,倒也没做错,人若是不能明理,事情放在你鼻子底下你都看不分明。” 蒋明菀听着卫夫人这番感叹也没有多言,只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说起芸姐儿,不知道如今芸姐儿如何了?” 哟说起自家的闺女,卫夫人顿时有看了兴趣,笑着道:“如今她公公去了北边做官,她和女婿也一起跟过去了,两人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日子还算过得去,女婿明年也要下场秋闱了,听我们老爷说,很有把握。” 蒋明菀一听也很为芸姐儿高兴:“人都说好事成双,秋闱过了便是春闱,若是能一举得中,这般前程,也总算是没有辜负你为她的一番打算。” 卫夫人笑着摇头:“也是他们自己争气,我只盼着她能早些来京城,离我近些才好。” 蒋明菀笑着点头:“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一日,蒋明菀和卫夫人说了许久的话这才离开。 不过等她一上车之后,原本轻松的神色就凝重了几分。 刚刚她在卫夫人面前说的话的确不假,但是王贵妃竟然有了如此野心,难道是宫里出了什么变故?不然她又何必生了拉拢文官的心思? 翻着前一世的记忆。 蒋明菀却是一无所获,她当时对自己的生活都毫无兴趣,更不用提离她八丈远的皇宫了。 能知道有几个宠妃已经是极限了,至于这些宠妃是怎么得宠怎么失宠的,她没兴趣也没心思关心这些。 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才觉得麻烦。 蒋明菀抿了抿唇,看起来回去之后,还得仔细问一问父亲才行。 就在蒋明菀这边心怀疑虑的往家去的时候,京城的另一边,一个恢弘气派的宅邸里,有两个人也正在就此事对话。 “可查出来她为何突然如此行事了吗?” 回话的人十分面熟,正是蒋明菀刚离开的卫家的家主卫云清。 “听宫里的眼线说,那位这几日食欲不振,胃口也有了变化,只怕是……”卫云清欲言又止,但是未尽之意两人却都心知肚明。 而问话的人原本正在写字,听到这话,手里的笔也顿了顿,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写完了手底下的字,将笔放在一旁,一边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手,一边淡淡道:“将消息放出去,自有人会出头。” 卫知府对此早有所料,也不惊讶,只沉声应了一句是。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17 21:50:59~2022-05-18 23:0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ven 50瓶;悠悠、pear 20瓶;半牙 6瓶;蓉蓉 2瓶;落落、忙碌中的陀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纷乱 蒋明菀对于宫里的事儿产生了疑虑, 因此一回到蒋家,别的事儿先不说,就先嘱咐了跟前的丫鬟, 她父亲若是回了家,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她。 那丫鬟自然没有不应的,只是心里却在疑惑,看姑太太这着急忙慌的样子,难道是这次出门出了什么事儿? 蒋明菀自然不知道丫鬟的心思,她直接去了蒋夫人房中,问她有关于宫中的事儿。 可是这样的事儿其实蒋夫人知道的也不多, 听到蒋明菀问, 她自己还愣了愣:“这王贵妃也是糊涂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被皇上察觉到, 她能落得什么好?” 蒋明菀见母亲也不明就里,便知道母亲这儿是走不通的, 索性也不多问, 只等着父亲回来。 蒋珩回来的时候不算晚, 但是蒋家也已经开始准备晚膳了。 蒋明菀接到消息,根本没多迟疑,直接杀到了前院,蒋珩刚在书房里坐定, 就听说女儿来了, 也有些诧异, 不过他倒是没有让人阻拦, 直接让人将蒋明菀请了进来。 蒋明菀进来的时候, 蒋珩正坐在书桌后等候, 见她进来了,也不等她行礼便道:“不必多礼了,坐吧。” 蒋明菀笑着坐下。 蒋珩看着女儿,叹了口气,道:“今儿怎么突然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蒋明菀笑了笑:“就知道瞒不过父亲,我是前儿听说了一件事,想要问问父亲的意思。” 说完,她就将卫夫人和她说的话说了一遍,蒋珩听完之后忍不住皱起了眉,许久才道:“你这话的来处可靠吗?” 蒋明菀一看就明白了,父亲竟然也不知道,她不由挑了挑眉,这个卫云清的消息够灵通的啊,可是,他的消息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蒋明菀将疑惑压进了心底,面上还是点了点头:“自然可靠。” 蒋珩的神色有些发沉,许久才道:“只怕事情要起变化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又道:“这件事只怕牵扯的东西很复杂,如今我也看不分明,不过等过上几日,就应该会有消息传出来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又很快想明白了。 是了,这消息既然都能经过卫夫人的口传到了她的耳中,那就说明幕后之人根本没想隐瞒,既然不想隐瞒,那很快应该就能见分晓。 想到这儿蒋明菀点了点头:“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那如今我该如何行事?” 蒋珩看着女儿心中叹息一声,这孩子如此聪慧,若是生为男子,自己如今这把年纪,又何必为了蒋家的门楣殚精竭虑。 可是如今想这些也无益,蒋珩只能继续道:“你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即可,不必管旁的,只是注意一点,不要再和王家起什么冲突,他们如今的处境已经如同风中残烛,要防备这些人狗急跳墙。” 蒋明菀点了点头:“您的话我记住了。” 等到和父亲沟通完,蒋明菀回了后院,只是心里却在不停的琢磨,这位卫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此时的江北,情势也不比京城简单多少。 其中最吸引人眼球的,就是之前家里刚出了大新闻的藩台大人府上,又有热闹了。 而这个热闹,不是旁人,正是那位整个广宁府都有名的薛姨娘,她竟然有身孕了,不止如此,这事儿之所以会传出来,是因为藩台夫人一不小心冲撞了那位薛姨娘,弄得胎气不稳,藩台大人请了一堆大夫入府看诊,这才闹得满城风雨。 要说这事儿闹得有多大,只看徐中行每日只是上衙下衙都听说了。 这一日他正好去按察使彭敏贤处禀报公务,彭敏贤也不知道是闲的还是怎样,竟也拉着他说起了这件事。 “谭大人家的消息你听说了吧?” 徐中行听了这话微微蹙眉,但是还是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这位按察使大人向来端肃正经,徐中行也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和自己提起这样的八卦。 但是彭敏贤此时的神情看起来却十分严肃,仿佛他说的不是什么后宅长短,而是正经公务似得。 “此事有些不简单,谭大人也算是精明的人,为何在后宅之事上如此糊涂。” 听着彭敏贤的话,徐中行顿了顿才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彭敏贤听着这话也点了点头:“你这话倒是不错,只盼着此事能尽早平息,否则谭大人的官声岌岌可危啊。” 徐中行再没说话,却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彭敏贤,但是却也只从他那张端肃的脸上看到了感慨,旁的却是一概没有。 徐中行心中若有所思,面上却是跟着附和了几句。 等从臬台府邸出来,平安早就在门口候着了,立刻迎了上来,笑着道:“老爷,如今去哪儿?回家还是去官衙?” 若是以往,徐中行肯定会说回家,毕竟今儿的事儿他已经处置的差不多了,回了官衙也无事可做。 可是想着如今清清冷冷的家里,徐中行叹了口气:“去官衙吧。” 平安并没有惊讶,因为太太离开的这几天,老爷一直都是这样,完全埋头政务,若非太太走前就有交代,只怕连用饭也忘了。 想到这些平安心中叹了口气,也不知太太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如今的谭家,情势也十分复杂,谭夫人唐氏被禁足在正房,院子里冷冷清清,几乎一点动静也无,让人无法相信这竟然会是一家主母的院子。 而薛氏那边就热闹了,十几个丫鬟仆人围着她团团转,真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薛姨娘仿佛也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姿态拿捏的极高,甚至有时候看着这些仆人忙前忙后,她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一些快感。 要知道,她在被谭大人看上之前,也不过是个农家女子,家里别说仆人了,她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还得去地主家里做活贴补家用,可是如今呢,别说地主了,便是她们村最大的举人老爷,见了她也得点头哈腰。 而这一切,都是老爷给她的,想到这儿,薛姨娘面上生出些许甜蜜,老爷待她这样好,她也要好好的回报老爷,这回她一定要给老爷生出个儿子来,毕竟大少爷那样不争气,日后岂不是要让老爷后继无人,日后这谭家,还是需要一个顶立门户的人。 想到这儿,面对众人的恭维奉承,她倒是越发坦然起来。 至于唐氏那边,此时早就已经是泪眼婆娑,她拉着跟前丫鬟的手哭诉道:“巧儿,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老爷他为何就是如此鬼迷心窍,竟也不听我的解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如此不顾我的脸面。” 那丫鬟此时仿佛对夫人也满是同情,红着眼睛道:“夫人别难受,如今老爷正在气头上,等明儿想明白了,自然就会知道这不是您的错。” 唐氏听着这话却只是摇头,她难受的,不只是这一次谭岑误会她,更多的是他们这么多年的恩爱,竟然就因为这样一个人,转瞬之间化为泡影,听到薛姨娘有身孕的一刹那,她简直心如刀绞。 她确实不聪明,也不漂亮,可是从成婚至今,谭岑对她却是一心一意,后宅里也干干净净没有旁人,她总以为自己命好,可是如今看着,这哪里是命好,分明是苦到了极处,老天爷先是给了她天大的甜头,然后又收了回去,如此残忍,却越发让她难以接受。 正在哭诉间,外头却传来一阵吵闹声。 唐氏一愣,再仔细一听,猛地站起身:“是琛哥儿!” 丫鬟巧儿也立刻回过神来,面上生出喜色:“是大少爷来看您了。” 可是唐氏面上却有些焦急:“你出去看看,不要让那些人伤着了他。” 巧儿立时应了,匆匆走了出去。 她一出去,果然看见谭琛正在与外头看守的小厮纠缠,谭琛气的脸色铁青,可是那些小厮却分毫不退,仿佛并未将他这个大少爷看在眼里。 巧儿心道不妙,急忙走上前去:“少爷,您是来看夫人的吗?” 看见巧儿过来,谭琛仿佛松了口气,他高声道:“我母亲如何了?” 巧儿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大少爷说实话。 可是就是这么一犹豫,谭琛顿时恼怒:“可是这些狗奴才让我母亲受了什么委屈?” 巧儿急忙摇头:“夫人并未受什么委屈,只是因为老爷误解,心中难受。” 谭琛这才松了口气。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10节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你将这信给我母亲,让她不要操心,我会尽力与父亲求情的。” 巧儿急忙上前去接那封信,而那两个小厮此时却并没有拦着,只看着巧儿接过了信。 谭琛等到把信送出去,这才恶狠狠的瞪了那两个小厮一眼,冷声道:“只盼着你们两个能永远这么硬气。” 那两个小厮依旧毫不改色,而谭琛却已经气鼓鼓的转身走了。 看着大少爷离开,巧儿叹了口气,她捏了捏手里的信封,神色微微一顿。 蒋明菀此时当然不知道江北的这出闹剧,经过几日的准备,总算是到了小定的日子了,这一日一早,整个蒋家都十分热闹,不过蒋明菀却不好从蒋家往孟家去下定。 所以前一天就带着杨哥儿回了自家在京城的宅子。 这宅子当年离开的时候,徐中行就没有出手,而是一直留着,蒋明菀知道他心中志愿,因此也没有异议,反倒是让娘家帮忙打理,如今蒋明菀来了京城,虽然不住徐家的宅子,却也让人清理了一遍,因此过来之后,也不用费劲,直接就能入住。 母子俩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定礼和媒人,上了孟家的门。 蒋明菀很看重这门婚事,因此准备的也很齐全,而孟家更是一片热闹的场景,亲戚来了不少,相熟的宾客也有上门的。 这也不奇怪,这几日京里有起了另一种传言,宫里的王贵妃有了身孕。 这消息只一传出来,各处便反应不一,但是大家大体上还都是高兴皇帝又增添子嗣的,可是奇怪的却是皇帝的态度,他仿佛看起来对此并没有多高兴似得。 反而比起之前对王贵妃多有疏远。 如此态度,自然也引动了京里其他人家的态度。 他们再蠢也看明白了,皇帝仿佛并没有预料中的那样看重王贵妃。 而这个消息一流露出来,之前那些顾忌王家而不敢和孟家相交的人,顿时各个都仿佛解了封似得,断断续续也开始上门了。 孟夫人虽然气这些人势利眼,但是毕竟也不想自己女儿的小定太过凄冷,因此到底还是忍着恶心笑脸相迎,也挑了几家相对好的下了帖子。 也是因着如此,才有了今日热闹的场景。 蒋明菀自己都有些没想到。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笑着与来人应酬了几句,然后便是定亲的正礼,送定亲礼,又在媒人的见证下合了婚书,如此孟家小姐和扬哥儿也就彻底坐实了婚约的名分。 周围全是一片恭喜之声,蒋明菀虽然面上带着笑,但是心里却忍不住感叹,真真是祸福相依,王贵妃有孕本是件好事儿,但是没想到爆出来之后,却反倒落了下风,而且也没想到皇帝竟然对自己的子嗣如此不当回事。 或许也不是不当一回事,而是看出来了王贵妃的野心,因此才用这样的态度敲打她。 往更深处想,或许也就是这样冷淡的态度,才会让人将视线从王贵妃的肚子上挪开,或许也是一种另类的保护,毕竟皇帝如今的几个儿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当年怀文太子德才兼备,几乎是皇帝和大臣们眼中最完美的继承人。 可惜天妒英才,不过才二十出头,人就一病没了,怀文太子这一过世,皇帝也仿佛陷入了癫狂,金口玉牙非说太子是被人给害了的。 那段时间京里风声鹤唳,皇帝几乎把能查的都查了,可是却一点实证都没有,只隐隐有一点指向端王的痕迹。 可是即便如此,皇帝也没有放过端王,这个以往被他宠的几乎和怀文太子平起平坐的儿子,只是一封口谕,便被禁锢在府中,无诏不得出。 如今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端王依旧丝毫没有被放出来的迹象,蒋明菀听人说,端王如今过得极为凄惨,甚至到了缺衣少食的地步。 而端王的生母李贵妃,也在此事之后被彻底冷落,如今在宫中都不知是生是死。 想着这些,蒋明菀又忍不住感慨,帝王之爱果真如同水中浮萍,根本经不起任何的风雨。 而如今皇帝膝下,除了端王,便只剩下睿王和惠王两位成年皇子,睿王名声极好,在士林中颇有声望,而惠王虽然看起来平庸,却又居长,因此文臣们又有许多倾向惠王。 如此衡量之下,皇帝的态度更是显得十分摇摆不定,今儿给睿王家里赐东西,明儿又夸赞惠王的儿子聪慧。 反正看起来仿佛对两个儿子都十分满意。 也正是因为这种态度,储位之争才越来越暗潮汹涌,毕竟皇帝的年纪可不小了,文臣们再清高,也得想一想自己的后路。 想着这些,蒋明菀心中越发沉重。 她当然知道最后胜利的人是谁,只是这一世还会和前世的发展一样吗? 她竟也有些不敢确定了。 这一日的小定礼,蒋明菀几乎将自己这辈子的客气话都说完了,不过整体还算圆满,并没有什么人出来捣乱,蒋明菀看着孟夫人仿佛也松了口气。 她心中暗笑,如今王家人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又哪里有功夫来找孟家人的麻烦呢。 定礼结束之后,蒋明菀带着杨哥儿回家。 杨哥儿脸上满是笑,看起来也很高兴,他还笑着和蒋明菀说:“今儿孟伯父还将我叫过去在一众大人跟前介绍了我一番,那些大人们竟也考较了我一回,我都答上了,孟伯父的的脸色别提多高兴了。” 蒋明菀笑着点了点儿子的额头:“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扬哥儿嘻嘻一笑:“这本就是我的本事,藏着掖着做什么。” 蒋明菀笑着摇头,当年二哥仿佛也是这样,锋芒毕露,毫不遮掩。 想到这儿,她的笑突然顿了顿。 可是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变得纨绔不堪,不思进取。 蒋明菀仔细回想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记忆竟有些模糊了,仿佛只是一夕之间,那个聪慧的二哥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蒋明菀心下觉得仿佛是有什么不对,可是却偏偏想不起来,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再不为难自己。 等母子俩回了徐家,蒋明菀就将儿子叫到了跟前,嘱咐他一些事情:“你的亲事也定下了,过段时间我也得回江北去了,你这段时间就先住在你外祖家,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回老家去,秋闱的事儿,你尽力就好,不要太逼迫自己,我和你父亲,总盼着你好好的。” 扬哥儿却毫不怯场:“母亲也太小看我了,我积累多年,一个秋闱还不是手到擒来。” 蒋明菀笑着摇摇头:“行行行,这话算我白说,那我就祝你马到功成。” 扬哥儿这才笑着点头:“有了母亲的这话,孩儿一定拿个举人的功名给您看!” 蒋明菀看着儿子如此活泼的模样,忍不住失笑。 定完亲之后没几天,蒋明菀也开始收拾行囊要回江北了。 蒋夫人十分舍不得女儿,拉着她的手道:“何必这么着急走呢,再多呆几日吧。” 蒋明菀苦笑:“我也想多呆几日,可是眼看着要入冬了,入冬后的路可不好走。” 蒋夫人一想这话也对,也不好再劝了,只是面上却有些不舍。 蒋明菀心中也难受,但是还是搂住了母亲,柔声道:“母亲放心,我这回去了江北,应当很快就能回来了,等徐中行调入京中,到时您想要日日见我也是行的。” 蒋夫人听着这话,只当女儿是在安慰自己,调入京城的事儿哪里会这么简单,更不必提徐中行还是被皇帝亲口贬斥出京的,可是她也不愿女儿难受,因此勉强打起精神来,笑着握住了女儿的手:“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今儿的话,你可不许不认账。” 蒋明菀笑着点头:“我虽不是君子,却也是一言九鼎的。” 如此,母女俩之间的氛围这才好了许多。 等到了蒋明菀离开的日子,蒋家人又是全体出动送她,甚至孟夫人和孟小姐也来了。 孟夫人还送了她许多吃食,说都是她家乡的特产,让她尝尝味道。 蒋明菀自然是笑纳了,又谢过了她一番。 而孟小姐作为蒋明菀未来的儿媳妇,也送了蒋明菀一些东西,蒋明菀看了一眼,竟是她自己做的一件斗篷,用的是上好的皮子,十分厚实,也做的很精致。 孟夫人笑着道:“我们茵姐儿也是个实心的,知道夫人回乡,便怕夫人路上冻着了,因此赶了几夜做出这件斗篷,只盼着夫人一路平安。” 蒋明菀笑着点头:“有孟小姐这番用心,想来定能一路平顺的。” 看着蒋明菀如此捧场,孟夫人心里也觉得高兴,立时又拉着蒋明菀说了许久的话,后来是看蒋夫人过来了,这才松开了亲家。 至于蒋夫人,她也拉着蒋明菀叮嘱了许多,眼看着船要开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松了手。 蒋明菀看着母亲神色,也是眼圈一红,她抬头看向一起来的二哥蒋明昱,柔声道:“二哥,我要走了,日后父亲和母亲就要劳烦你和大哥照料了。” 蒋明昱依旧满脸的笑,他点了点头:“妹妹,你就安心回去吧,父亲母亲我都会好生照料的,你不必操心。” 蒋明菀忍着泪点了点头,转身正要走,蒋明昱突然又开了口:“妹妹,我还有一句话要和你说。” 蒋明菀顿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哥哥,而此时的蒋明昱神色却端正了许多,他定定的凝视着妹妹,许久才低声道:“你告诉徐中行,莫要行险。” 这话他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蒋明菀听进了耳中,连一旁的蒋夫人都没听到。 而蒋明菀却是一愣,并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在蒋明菀的心中,徐中行几乎就是稳重的代名词,行险,她几乎从未见过徐中行做过什么超出自身把握的事情。 可是她也了解二哥,知道他不会无中生有,蒋明菀忍不住皱了皱眉。 而蒋明昱此时也恢复了往日的神色,笑着道:“好了,别想了,赶紧上船吧,再不走可就迟了。” 蒋明菀这才压下心中心思,与父母兄长还有儿子再次道别,这才上了船。 她看着扬哥儿对她拼命的挥手,看着母亲终于落下来的泪,看着二哥似笑非笑的神色,终于也忍不住啜泣了一声,只盼着她下次回来时,再不必经受这样的骨肉离别之苦。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18 23:07:56~2022-05-19 22:4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落、那那那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真相 蒋明菀的归途和来时一样顺利, 只是天气比来时冷了许多,幸好蒋明菀也早有准备,这才没有冻着, 不过等到了南面,这点冷意也渐渐缓和了不少。 蒋明菀是快到年底了才回到了江北的。 等船停靠在岸边之后,蒋明菀心里还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这几日这爷三儿是怎么过日子的。 不过想再多也无用,蒋明菀很快就下了船。 结果刚一下船就看见徐中行竟然就站在港口。 周围那么多人来去匆匆,但是他站在那儿却是格外的显眼,长身玉立, 气度非凡。 蒋明菀看着这一幕, 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很想现在就走到他身边去, 和他说说话,或是抱抱他。 这念头一生出来, 蒋明菀自己都觉得而有些诧异。 她也没想到她自己竟然会有如此出格的想法。 可是情感却根本不受理智的控制, 她几乎是有些急促的走了过去, 走到迎面也走上前来的徐中行跟前,拉住了他的袖子。 这是她克制良久之后才做出来的举动,可是即便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 也显得极为亲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11节 她抬起头, 看着徐中行那张熟悉的脸, 轻轻一笑:“我回来了。” 徐中行喉头滚动, 仿佛也是在克制着什么, 许久也笑了笑:“我接你回家。” 蒋明菀霎时间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会产生那些“出格”的想法,其实只是想他了。 夫妻俩甜甜蜜蜜的回了家,一路上蒋明菀都在和他说京里的事情,她几乎恨不得将京里发生的所有事儿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徐中行,说到最后她口都干了。 但是徐中行却依旧神色柔和的听她说,见她口干,还给她倒了一杯茶。 “慢慢说,不着急。”他语气柔和。 蒋明菀忍不住依偎到他身旁,柔声道:“都是我在说,那你也说说我走了之后家里的情况啊。”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轻微的鼻音,仿佛是在撒娇似得,徐中行心中一片柔软,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细细的摩挲了一下,这才道:“两个孩子都很想你,芷姐儿日日都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擢哥儿虽然不问,但是却每日都要往我跟前走一遭,旁敲侧击的想要打听你的事儿。” 蒋明菀想着擢哥儿那副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歪倒在徐中行怀里,笑着道:“他们这样,那你呢?” 徐中行听到问话转过头看向蒋明菀,他清澈的眼眸中带着浅浅的宠溺,许久才柔声道:“我也想你。” 只这一句话,却叫蒋明菀红了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将脸往徐中行肩上埋了埋。 而徐中行仿佛也并不等着她的回答,一手拢着她,一手轻轻拍着她,柔声道:“咱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听着他低沉的声音,蒋明菀只觉得有些脸红心跳,但是身体却不自觉的更往他这边靠近了。 两人回到徐家的时候,刚一进门,擢哥儿就火急火燎的迎了上来。 “母亲,是不是母亲回来了!” 蒋明菀听到这声音,就忍不住露出笑来,急忙出声叮嘱:“慢些走,小心跌着了。” 擢哥儿一听母亲熟悉的声音,却是跑的更快了,小炮弹似得从门里冲了出来,一看见蒋明菀,就眼前一亮,然后跑过来投进了蒋明菀的怀里。 他的小手牢牢的抱着蒋明菀,嗓音仿佛还带着一丝哭腔:“母亲,您总算是回来了。” 蒋明菀还没见过这个少年老成的儿子露出这副情态,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又一脸温柔的摸了摸儿子的后脑勺。柔声道:“怎么了啊?想母亲了啊?母亲也想你呢。” 擢哥儿这才抬起头来,眼眶有些泛红,他定定瞧着蒋明菀,道:“母亲真的也想我吗?想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蒋明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又气又笑:“母亲当然想你了,只是母亲这回去京城可是去给你大哥娶媳妇去了,自然时间耽误的久了些,若是早早回来,难道你想要你大哥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听着这话,擢哥儿这才满意了,扭过头去,别扭道:“那还是算了吧,大哥那样笨,要是再打一辈子光棍,也太可怜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顿时失笑:“胡说八道什么呢。” 擢哥儿却挺起了小胸膛:“大哥本来就笨,他背书没我快!” 蒋明菀看着儿子骄傲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好了好了,小聪明蛋,快松开母亲吧,不然就要被别人看了笑话了。” 擢哥儿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抱着母亲呢,顿时脸上一红,急忙松开了手。 也不敢看周围人的神情,一扭头又往里头跑去了,一边跑还一边说:“我,我去告诉妹妹母亲回来了。”说完又一溜烟的不见了。 看着儿子跑走,蒋明菀转头看向徐中行:“这小子,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利索了。” 徐中行摇了摇头:“还是不够稳重。” 蒋明菀轻笑一声,七岁的孩子要他稳重,亏他想得出来。 等一路回了内院,芷姐儿也跌跌撞撞的跟着哥哥跑了出来,结果一看到蒋明菀,就立刻红了眼睛,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蒋明菀看着别提多心疼了,急忙上前搂住女儿好一阵的安抚。 一边的擢哥儿看着这一幕,总算是扬眉吐气了,背着小手教训妹妹:“母亲这不是回来了吗,哭什么啊,小孩子似得。” 一边的徐中行听了这话,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小儿子,擢哥儿立刻面皮一紧,讪讪的闭了嘴,再不敢说话了。 而蒋明菀这边,压根就没把擢哥儿的话当成一回事,细细哄了女儿好一会儿,这才让芷姐儿止住了泪。 不过就算是止住了泪,芷姐儿也不离开母亲分毫,和小时候似得,时时刻刻都要黏着蒋明菀。 蒋明菀也就由着她,牵着女儿的小手也不松开。 不说孩子想她了,她也想孩子了。 擢哥儿在一边看着有些眼红,但是到底顾忌着自己小男子汉的身份,没有敢说出来,只讪讪道:“妹妹怎么和个小孩子似得。” 这话说完,徐中行的眼神又扫了过来,擢哥儿缩了缩脖子,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太怯懦,忍不住挺直了胸膛,硬着头皮道:“难道父亲觉得我说的不对?” 徐中行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妹妹本来就是小孩子。”说完又顿了顿:“你也是小孩子。” 只一句话,就把擢哥儿说的没了话,他愣愣的看着父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蒋明菀看着这一幕,笑着对儿子招了招手:“擢哥儿过来。” 蒋明菀这个台阶一递过来,擢哥儿也松了口气,急忙凑到了母亲跟前。 蒋明菀笑着抚了抚儿子的脑袋,柔声道:“你父亲也是心疼你呢。” 感受着母亲的温柔,擢哥儿眯了眯眼睛,心里却想着,其实当小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蒋明菀回来的第二天,就开始打理家务。 她走了这么久,家里的事儿都交到了福安手上,只是福安到底是外院的大管家,内院的事儿他便是想管,掣肘的也多,所以只是勉强维持着安宁,但是其中具体的事情,却管的不多,因此下人们投机取巧不少,行事也松散了许多。 蒋明菀翻了翻账本,当天就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几个偷奸耍滑的下人以作震慑,结果当天下午,整个徐府的气氛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清明。 结果刚理清楚内务,一封帖子却又送上门来,蒋明菀一看,原来是高夫人。 她琢磨了一下,自己这才刚回来,高夫人就来送帖子,看起来也是一直密切关注着自己家里的事儿。 想到这儿蒋明菀心中微微一顿,高夫人这样关心自家,也不知是因为她说和的这桩婚事还是其他。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既然她已经开了口了,自己自然不能拒绝,也正好可以趁这个功夫,打听一下目前广宁府的情形。 蒋明菀这天下午,几乎一下午都在陪女儿,这次她离开这么久,这孩子似乎也生出了些许不安,睡觉的时候,都要拉着她的袖子不松手,仿佛是生怕她走了似得。 蒋明菀也都由着她,好好的搂着女儿睡了个午觉。 第二日一早,蒋明菀收拾了一下就要去高家赴宴,芷姐儿也要跟着,蒋明菀想了想,就把她带上了。 等到母女俩到了高府,高夫人早就在门口候着,见着她们母女过来,笑着迎了上来。 “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不知你这京城一行,事情可都还顺遂?” 蒋明菀笑着点头:“也是多亏了夫人从中说和,这才让我们扬哥儿有了这样一桩好亲。” 高夫人一听这话,笑容更盛:“哎呀,那也是两个孩子的缘分到了,与我关系却是不大的。” 蒋明菀自然又是一番恭维送上,直把高夫人说的满脸都是笑。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往内宅去了,赵夫人看起来也很喜欢芷姐儿,还让人拿了自己幼时曾带过的项圈赐给了芷姐儿。 蒋明菀看她坚持,也就收下了,等芷姐儿细声细气的上前谢过她的时候,高夫人心疼的将芷姐儿搂到了怀里,笑着道:“你这几个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怎么各个都这样惹人心疼。” 蒋明菀笑着谦虚:“能得您一句赞,也是他们的福分了。” 等两人说完了家常,高夫人又让孙女将芷姐儿待下去玩耍,自己则是和蒋明菀去了里间说话。 两人先是说了说京里的事情,听到那位王贵妃竟然怀了身孕,高夫人也有些惊讶,许久才道:“真真是世事无常啊,没想到她竟也有如此福分。” 说完又顿了顿才道:“只是不知道这福分能不能留得住。” 蒋明菀听出了她这话里的深意,却也没有深究,只笑着道:“因着这事儿,王家倒是没心思纠缠孟家了,也是一桩好事吧。” 高夫人此时也回过神来,笑着点了点头:“福祸相依的道理,真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等说完了京里的事儿,高夫人这才和蒋明菀说起了本地的事情。 “唉,你可不知道,这段时间,咱们广宁府也不安生呢,前段时间,谭大人家里的那个小妾怀孕了,为了这事儿,谭大人还把谭夫人给禁了足,谁知道,那个薛姨娘竟是个没福的,不过才几个月,孩子竟就这么没了。” “得亏那时候谭夫人被关在自己院子里,否则这事儿还真说不清了,听说薛氏哭的几次昏死过去,还为了这事儿大闹了一通,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怪只怪她自己爱摆谱,出门的时候,非得七八个人前呼后拥,结果一个丫鬟没走好,崴了一脚,连带着带倒了七八个人,也连累她摔了一跤,弄成了这个结果。” 蒋明菀听着这消息也有些诧异,这才几个月,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蒋明菀迟疑了片刻,道:“那谭大人怎么说?” 说起这个,高夫人嗤笑一声:“他还能怎么说?这次便是想怪也怪不到谭夫人身上了,只能让那薛氏好生养着呗。” 蒋明菀点了点头,心中却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不过高夫人的谈兴却不减,继续道:“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也是让人唏嘘,谭家闹出这些风风雨雨的,到底是传到了京里去了,听说还有御史上奏参了谭大人,皇上也有训斥的旨意降下,结果这头刚降了旨,那头文家人就上门退亲,而谭大人也是心狠,竟然一句辩解也没有就应了,结果谭公子这桩亲事也没了,谭夫人也哭的什么似得。” 蒋明菀神色微动,看了眼感慨的高夫人,心中却轻笑一声,只怕这个结果,谭大人也是求之不得吧。 不过在这儿自然不好多说什么,蒋明菀只是笑着含混过去:“果真是世事无常,只是亲事没了,也能说是缘分不到,想来日后谭公子也能有其他良缘。” 高夫人听着这话笑了笑:“徐夫人这话说的不错,只是我倒是怕谭夫人钻了牛角尖,毕竟这段时间,谭家上下的确不大安宁。” 想到这儿高夫人顿了顿,又道:“不如我们去潭府探望一下谭夫人吧,她这几日只怕过得不易。” 蒋明菀看了眼高夫人,却见她只是满脸的担忧,好似说这话只是因为担心唐氏,她便也笑了笑:“也好,既然夫人有此心,那去一趟也好。” 高夫人见蒋明菀应了,心里也松了口气,笑着拉着蒋明菀又说起了旁的。 很快蒋明菀就从高家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她还在琢磨高夫人的意思。 如今谭家后院的情形,且不说到底是真是假,但是看着明显就是个烂泥摊子,一般人家都会选择明哲保身,比如说按察使夫人,她以往和唐氏要好,可是这段时间也不见她多亲近唐氏。 但是高夫人却反其道而行之,本该是和唐氏毫无瓜葛的人,却对谭家的事儿异常上心。 这其中蕴含的意味为何,蒋明菀这会儿还没琢磨明白,不过想着自己走之前徐中行说的那番话,蒋明菀倒是释然了,她不明白,可以去问徐中行啊。 等回了徐家,蒋明菀定下了晚膳的菜单,就嘱咐人看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不过今儿徐中行倒是很给面子,回来的很早,他一回来也没去别处,直接来了后院。 过来的时候,蒋明菀正听女儿背诗呢,见他过来,急忙吩咐人给他更衣。 等到更完衣上了茶,徐中行这才坐到了一边,默默看着妻子和女儿交流。 芷姐儿仿佛是有些害怕父亲,徐中行看着她,她背诗也背的不顺溜了,蒋明菀又气又笑的瞪了徐中行一眼道:“你吓着芷姐儿了。” 徐中行有些无语,走上前来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你害怕我吗?” 芷姐儿仰着头看着父亲,一脸的天真:“不怕,但是爹爹看着我,我,我就把背下的诗都忘了。” 徐中行失笑,捏了捏女儿的脸蛋,柔声道:“那好,那爹爹出去,你好好背。” 芷姐儿这才仿佛松了口气,认真的点了点头。 看着徐中行出去,蒋明菀又继续听女儿背书,等到背完了书,母女俩这才从屋里出来,结果一出来,就看见徐中行站在堂屋里,看着挂在墙上的画。 蒋明菀顿时脸就红了,她此时似乎也感受到了之前芷姐儿的心情,急忙走上前去道:“老爷快别看了,我瞎画的,登不得大雅之堂,是玉兰这丫头,趁我不在非得挂出来。”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12节 原来这画不是旁人,正是蒋明菀画的,而且还是模仿了徐中行最有名的一幅画画出来的,只是这水平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徐中行听到她这么说,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许久才柔声道:“画的挺好的。” 蒋明菀脸上顿时一热,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一时间又有些恼羞成怒,急忙推着他往出走:“快走快走,该用膳了。” 徐中行也任由蒋明菀将自己推出去,但是面上的笑容却分毫未减,她偷偷画他画过的画,只是生出这个念头,便让徐中行心生欢喜。 这一晚的晚膳,蒋明菀吃的很是别扭,但是徐中行却看着心情极好,还给两个孩子都夹了菜,弄得两个孩子都有些惊讶,不过擢哥儿心大,根本不放在心上,而芷姐儿也只是欢喜父亲竟然还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又笑的甜滋滋的给徐中行布了菜。 等到一顿饭吃完,他们父子几个倒是都欢欢喜喜的,只留蒋明菀独自郁闷。 等到孩子们都走了,徐中行这才凑了上来,轻轻抱住了蒋明菀,柔声道:“怎么了啊?不开心吗?” 蒋明菀嗔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 徐中行顿时一笑:“真的画的挺好的,不是假话。” 蒋明菀听着这话,心里有些甜蜜,但是还是忍不住推了他几下。 后来两人玩闹够了,蒋明菀这才记起来问他正事。 “我走之前,老爷说,等我回来,就和我说谭家的事情,如今可是到了时候了?” 徐中行仿佛早就料到她会问这个,也迟疑,立刻点了点头:“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就把我知道的事儿和你说一说。” 他微微顿了顿,仿佛是在整理思路,不过很快还是开了口:“高巡抚是皇帝的人呢,这件事你当清楚吧?” 蒋明菀点头。 徐中行又继续道:“如今两淮的盐业,皇上借着当年孙知府的事儿,彻底都捏在了手里,而江北作为通衢重镇,皇上自然也不会放弃,只是江北天高皇帝远,皇上也不敢确信他们背后有没有什么牵扯,这才派了高航前来探查。” “按察使彭敏贤如今是什么深浅,我还没有摸清楚,但是布政使谭岑却和京城的文家做了亲,这放在明面上的事儿,即使他并没有倒向谁,也足够皇上琢磨了。” “谭岑应当也是察觉到了危机,却又不敢直接得罪文家,因此才有了这一番闹剧。 蒋明菀心中原本就有一丝丝预感,如今再一听徐中行的分析,心中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是这样行事,他果真能保证一切都按照预想的来吗?若是事情脱出了他的掌控,那又该如何?” 徐中行叹了口气:“官场上的事儿,哪有十拿九稳的,若是此计不成,他丢了官,却也能保住全家的性命,岂不是比斗争的牺牲品强些。” 蒋明菀顿时点了点头,确实,以谭岑如今的处境,若是能断尾求生,也算是不错的下场了。 不过想着如今的情势,蒋明菀却不得不佩服这位谭大人了,还真让他赌赢了,文家和他退了亲,他总算是从袁成壁这个漩涡中抽了神。 想到这儿蒋明菀又皱了皱眉:“可是袁成壁也不是个蠢人,为何会这么好心,放谭岑一马?” 徐中行却只是冷笑一声:“并非放谭岑一马,而是放他自己一马,若是谭岑都表现出如此抗拒之态,他依旧不依不饶,岂不是坐实了他心怀叵测?皇上可是盯着他呢。” 蒋明菀顿时将这件事完全理通顺了,忍不住笑着道:“老爷果真是看得分明。” 徐中行却摇了摇头:“这件事也不过是其中一件罢了,谭岑的立场十分清楚,你我都能看的明白,但是彭敏贤是个什么心思,我如今却依旧摸不清楚,只怕高大人那边也心有疑虑。” 蒋明菀听到这话皱了皱眉,许久才道:“那我之后行事可有什么妨碍?” 徐中行摇了摇头:“你不必操心这个,高氏喜欢拉着你做幌子,四处挑唆试探,你就跟着她行事便是。” 蒋明菀点了点头,心底对这几日高氏互相矛盾的行为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她保护唐氏,或许有同情,但是也有试探谭家的意思,而她言语刺激谭岑,只怕也是想看看他,为了家人能做到何种地步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9 22:47:20~2022-05-20 23:0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892386 20瓶;姜枳争朝夕 10瓶;秋月白、000 5瓶;躺躺别躺啦、48751106 3瓶;落落、流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说开 理清楚了谭家事情的头绪, 蒋明菀心里却有些忍不住同情谭夫人唐氏了。 她看得出来,唐氏是当真不知道这里头的关窍的,痛苦难受都是她的真实情感。 至于谭岑父子俩, 且不说谭岑这个主导者,谭琛的行事,如今想着就有些古怪。 明明是大家贵公子,长这么大年纪,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却偏偏一头栽进了余娘子身上,仿佛魔怔了一般, 这和他以往的行事大相径庭。 而且他对唐氏, 仿佛也并没有传言中那样孝顺。 蒋明菀本以为或许只是这位谭公子虚有其名,但是如今想着,只怕他也是在做戏。 想到这儿, 蒋明菀叹了口气。 要是唐氏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是会伤心还是高兴? 唐氏此时的情绪很复杂,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儿子, 她泪眼婆娑, 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而谭琛也只觉得心中愧疚难当,可是若是让他重选,他只怕也依旧会这么做。 想到这儿,谭琛跪着往前挪了几步, 一直到唐氏的膝下, 他将脸帖在母亲的膝盖上, 低声道:“母亲, 不是我和父亲不愿意告诉您这事儿, 只是您自来纯善, 又如何能在那些人面前遮掩过去,而且此事事关我们谭家的生死存亡,我和父亲,也是不得不为之。” 唐氏听着这话,眼泪又扑簌簌落了下来:“你和你父亲,真的是瞒的我好苦啊!” 听着母亲的哭腔,谭琛心中也是心如刀绞,这段时间看着母亲难受痛苦,又为了自己劳心劳力,他心中又何尝不难受。 母亲这辈子,只怕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楚。 可是他却只能忍着,忍着痛,忍着悲,忍着心中喷薄欲出的倾诉欲,只能老老实实的按照父亲给他的剧本来走。 直到今日。 谭琛抬起头看向母亲,眼圈也红了:“母亲,是孩儿不孝。” 看着儿子这样,唐氏心中又何尝不心疼,虽说都是演的,可是儿子吃的苦,却都是实实在在的,想着这些,唐氏忍不住对那人生出几分幽怨,他,他真是好狠的心啊!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唐氏抬头去看,却见谭岑缓缓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依旧还是以前那副样子,可是眉目间却仿佛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看着她时也不再躲闪。 可是唐氏这会儿却不想看见她,狠了狠心,别过眼去。 谭岑却并没有因此移开视线,反倒是缓步走到了唐氏跟前,他在她身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看了眼跪在地上流着泪的儿子,叹了口气道:“玉娘,别怪琛儿,此事都是我的错。” 听到这声熟悉而又陌生的玉娘,唐氏的眼泪越发汹涌了,她用帕子掩住唇,不让自己的哭声漏出来。 而谭岑就这么默默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言不发。 许久,唐氏终于侧过脸来,看向谭岑:“你和我就只有这一句话吗?” 谭岑顿了顿,这才道:“原本是有许多话要说的,只是如今看着你的样子,却发觉似乎说再多的话也无用。” 这话一说出来,唐氏顿时放声大哭。 谭岑急忙走上前去,搂住了老妻,一边的谭琛看着父母如此,也不敢多看,急忙退了出去。 而谭岑则是满脸柔和的轻轻拍着唐氏的背,安抚她。 蒋明菀第二日一早,就和高夫人一起往谭家去了。 路上高夫人都在和蒋明菀说谭家的事儿。 “那位薛姨娘自打落了胎倒是没什么音信了,我还当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哭也罢闹也罢,总该有些动静的,没成想她这回倒是识相,至今也没有消息传出来。” 蒋明菀沉默不语,她不知道高夫人这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按着她的猜测,此时薛姨娘也算是完成了她的使命,自然也该退场了,而这一点,高夫人不该不知道。 想到这儿,蒋明菀看了一眼高夫人,却见她神色坦然,仿佛刚刚的那些话也都是她的心里话。 蒋明菀神色微闪,到底没有多言。 等到两人到了谭家,下了马车,才听人禀报说,唐氏病了。 蒋明菀有些惊讶,倒是一旁的高夫人笑着看着来迎客的嬷嬷,道:“怎么是嬷嬷迎客,巧儿呢?” 巧儿就是唐氏之前的贴身丫鬟,当时唐氏落魄,旁的下人都各奔前程,只有巧儿不离不弃的跟在身旁。 而那嬷嬷听到这问话,面上的笑也僵了僵,许久才道:“巧儿得了太太的赏赐,已经放了良籍,如今只怕已经家去了。” 蒋明菀眉尖微挑,宅院里当家太太的贴身丫鬟,却被突然放了良籍,这么看怎么不对劲。 倒是一旁的高夫人似笑非笑:“谭夫人真真是菩萨心肠,巧儿能得自由身,想来日后也是有一番造化的。” 那嬷嬷干笑了几声:“谁说不是呢。” 说完也不敢多说,领着蒋明菀两人就进了宅子。 两人坐着软轿,一前一后的到了唐氏的院子,如今这院子里也比之前热闹多了,仆役进进出出,丫鬟们也都恭恭敬敬,十分守规矩。 一路将她们俩引进了屋子,这才退了出去。 蒋明菀看向床上的唐氏,她看着眼睛有些红肿,神色恹恹的,但是面色却不错,见着她们两人进来还对着她们笑了笑:“又劳烦你们来看我,快坐吧。” 高夫人毫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榻边,蒋明菀自然不会抢她的风头,找了个凳子坐下。 高夫人紧皱眉头:“你怎么病了?可是你们老爷又为了薛氏给你气受了?” 一说起这个,唐氏的面色便有些不自然,视线躲闪了一下,这才道:“没有没有,夫人多虑了,是我今儿早起身上有些乏,说病却是重了。” 高夫人叹了口气:“没病就好,那我且问你,你们家里的那个如今怎么样了?” 唐氏似乎有些不好开口,支支吾吾半天,这才小声道:“我们老爷不知怎么的,生了薛氏的气,然后就将人送走了。” 高夫人一愣,许久面上终于露出笑意:“这是好事儿啊!你怎么倒是表现出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蒋明菀坐在一旁差点笑出声来,可不是见不得人么,看起来唐氏应当也是知道了这里头的关窍了,如今她倒是明白了,为何谭岑不将这事儿告诉唐氏,因为这人实在是太不会演戏了。 唐氏听着这话,脸上也涨得通红,许久才讷讷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 高夫人却有些不同意见:“你倒是想着替他们遮丑,可是他们当时也不见得心疼你半分,如今薛氏既然走了,那指不定还会出个王氏李氏,你从今往后可得看好了你们老爷,再别叫他犯糊涂了。” 唐氏被说得满脸通红,最后只能老老实实的点头应下。 蒋明菀在一边看着着实有趣,心说这唐氏也太老实了点。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时间便也不早了,原本高夫人和蒋明菀要走,但是唐氏却留了她们用饭。 两人这还是第一次尝藩台府上的饭菜,味道很是不错。 几人吃完饭之后,高夫人便要离开,唐氏一路将她们送了出去,等到门口的时候,高夫人突然问:“你怎么把巧儿放了良籍了?” 唐氏顿时有些猝不及防,看着高夫人,讷讷了半天这才道:“巧儿,巧儿她在老家说了桩亲事,我想着总不能耽搁了她,便放了她归家。” “哦。”高夫人仿佛信了似得,她笑着拍了拍唐氏的肩膀,柔声道:“你就是心太善了,有些事儿,还是得自己有个主意才行。” 唐氏仿佛做错事般,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但是高夫人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是笑着寒暄了几句,便和蒋明菀一起离开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13节 蒋明菀坐在自己车上,心中若有所思,看起来这个巧儿,竟然也有些古怪。 不然也不会谭家一离开泥潭,就先将这个丫鬟处置了。 蒋明菀想了想,许久又轻声一笑,算了,索性是旁人家的事儿,又与她何干呢? 等到回了家,蒋明菀也把今儿的事儿说给了徐中行听,徐中行倒是表现的十分淡定,听了也只是点了点头:“能把谭岑逼到这个地步,想来京里那些人也是下了不少苦功的,一个丫鬟不过是小意思。” 说完这话他又顿了顿,笑着看向蒋明菀:“不过我倒是觉得谭大人的这番行事有些不妥,无论是什么情形,总归不该如此瞒着谭夫人,如此虽然事情成了,可是夫妻之前的情分却到底不复以往。” 蒋明菀听到这话忍不住失笑:“老爷如今倒是敢大言不惭,当年你事事都瞒着我的时候,却怎么不想着这句话。” 一说这话,徐中行立刻气短,急忙走上前来赔罪:“之前的事儿是我不好,夫人就原谅我吧。” 蒋明菀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点了点他的额头,轻声道:“那就要看老爷日后的表现了。” 夫妻俩说说笑笑好一会儿,气氛也比之前温情了许多。 之后广宁府便安定了下来,没了布政使府上的热闹看,大家一时半会的,倒是都有些乏味起来。 很快就到了年跟前,大家伙也就没心情再去关注旁的事儿了,各家各户都开始忙着过年了。 蒋明菀一边准备送往京城和鲁地的年礼,一边念叨着在京中的长子和长女。 “也不知道扬哥儿是过完年之后回鲁地还是年前就回去了,我想给他捎些衣裳,倒是不知道送到哪儿去。” 徐中行听到这话顿了顿道:“干脆两下都送些,索性也不缺这点东西。” 蒋明菀听到这话忍不住一笑:“老爷的口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徐中行看了她一眼:“若是我做官连妻儿子女的衣食都保证不了,那这官当得也没意思,我也不必想着救济天下苍生百姓了。” 蒋明菀一听这话倒是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徐中行竟然还有这样的志愿。 可是想想也是,前一世的徐中行,在扳倒袁成壁之后,又何尝不是为了这个目标宵衣旰食呢? 想着这些,蒋明菀看着徐中行的目光也越发柔和了,她轻声道:“老爷定能实现自己的志愿的。” 徐中行却是一笑:“实现如此宏愿我却不敢保证,若是能做到一两分,便也不负此生了。” 蒋明菀抿了抿唇,心中却是轻叹一声,她上一世,到底是没有看到最后,也不知徐中行到底有没有实现自己的志愿。 这一年的年节过得格外凄冷,徐家一家六口,如今却只剩下四个人,便是连往年最活泼的擢哥儿,此时也显得蔫巴巴的,他蹭到蒋明菀跟前,扯着蒋明菀的袖子耍赖。 “母亲,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蒋明菀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柔声道:“等秋闱过了就回来了。” 擢哥儿撇了撇嘴:“那不是还有一年,大哥真坏,自己出去玩也不带我,一点也不兄友弟恭。” 蒋明菀失笑:“你学会了一个词竟就如此瞎用,你大哥回乡考试,那是正经事儿,哪里能带着你回去呢?而且你若是回去了,也见不着我与你父亲了,难道你不会想我和你父亲?” 擢哥儿一时间被这话给难住了,沉默了许久才道:“嘿嘿,到时候您和父亲和我们一起回去不就成了?咱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一边的芷姐儿听到这话也应和:“再去京里接了大姐姐!” 擢哥儿一听这话也很赞同:“对,去接大姐姐!虽然大姐夫力气很大,但是我们带着张叔去,一定能把大姐姐抢回来!” 看着这一对宝贝儿女,蒋明菀心里原本的那点失落顿时消散,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一边的徐中行也走上前来,轻轻的握住了妻子的手,低声道:“总会见着的,别担心。” 蒋明菀侧头去看他,却见他一脸柔和的望着自己,蒋明菀心弦微动,他总是这样懂自己,总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想到这儿,蒋明菀的面上也露出一抹笑来。 过完年节之后,江北很快又恢复了繁华,毕竟此处也是通衢重镇,哪怕是年节,也挡不住南来北往的客商。 而蒋明晚在出了正月之后,也闲了起来,每日不是在家看看书,就是出去参加参加花宴,和那些夫人们交际交际。 在这个过程中,蒋明菀明显能察觉出,谭夫人唐氏的精神头一日好似一日,仿佛之前谭家的那点阴霾已经完全散了。 旁人看着也很惊奇,这世上只听过误入歧途越陷越深的,浪子回头的戏码却只在戏文上见过,没成想还真在现实里让她们见了一回。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打听,也不知道谭夫人是用了什么手段,这才将谭大人的心又栓了回来。 一开始这个话题还算正常,大家也只是开开玩笑的,但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传的,竟有人说,谭夫人是请了白云庵的一尊菩萨回府,这才让谭大人勘破迷障,浪子回头。 蒋明菀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只觉得好笑,并不当真,但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却一点一点诡异了起来,竟真的有人去了白云庵请菩萨。 蒋明菀听到这个,忍不住皱起了眉,这又是什么发展。 后来她找了人打听那个尼姑庵,这才知道,原来白云庵的主持,是广宁府以为十分有声望的女尼,以往常常进出高官府邸讲经,而且她还会看病,尤其擅长妇人病,很受女眷们的欢迎。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打从去年开始,这个智云女尼就开始深居简出,对外的说法是要认真参研佛法,但是内里到底是因为什么,却没人知道。 而就在一年多后的今天,这个白云庵竟然又借着谭夫人的这股东风,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蒋明菀下意识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大对头,有次宴会上就试探着问了唐氏一回。 没想到唐氏听了之后也很懊恼,咬着唇道:“也不知是谁传出了这样的无稽之谈,若是那些夫人们真的受了骗,那岂非是我的罪过。” 蒋明菀看着唐氏的神色,便知道此时果真与她无关,心中也松了口气,笑着道:“夫人不必担忧,等到下次宴会,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澄清一次便好,日后再不管发生何事,那便再与夫人无关。” 唐氏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忧虑道:“可是那些受了骗的人,又该如何?” 蒋明菀没想到唐氏竟然还是一副菩萨心肠,她笑了笑道:“夫人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至于之后如何,端看她们自己的选择了,夫人又能如何呢?” 唐氏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看起来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宴会便散了,蒋明菀上了自家马车,正想要离开,但是却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 蒋明菀转过头去,却发现叫她的人正是按察使夫人张氏。 她此时的神情十分端肃,仿佛是有什么大事儿要与她说,蒋明菀也就顿住了脚步,等着她走上前来。 而这位彭夫人也不废话,直接道:“这几日的流言你可都听了?” 蒋明菀点了点头,不止是她,只怕大半个广宁府贵妇圈的人都听说了。 彭夫人皱着眉道:“此事定是别有用心之人在背后鼓噪,我看多半就是那个智云,她之前行事就神神道道,后来眼看混不下去,这才做出了一副参研佛法的模样,这次突然出山,又不知是为了何事。” 蒋明菀一听这话也愣住了,她也曾听旁人说起过智云女尼,但是大多数人都只有夸得,没想到却从彭夫人这儿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蒋明菀立刻追问:“当年智云尼姑隐居,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彭夫人冷笑一声:“此事你来得晚,不知道也寻常,我气只气那些明知道此事前因后果的,竟还把那个装神弄鬼的智云尼姑当成菩萨敬畏。”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这才缓缓解释道:“智云当年最擅长诊治妇人疾病,因此时常出没官宦人家的后宅,只是我自己对她行事有些不喜,因此并未找过她。” “没成想就在你来之前那一年的年中,有位士绅之家的主母要生产了,本该是请了大夫进府诊治的,但是那家的老夫人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糊涂,非得请智云过来诊治,结果一治便是一胎两命,那肚子里还是个成了型的男胎呢,就这么没了,后来那家的老夫人听了这事儿,也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跟着去了,如今只能躺在榻上,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 蒋明菀听着这事儿忍不住咋舌,真真是庸医害死人啊,可是既然出了如此事故,为何这些人依旧如此相信智云尼姑。 仿佛是看出了蒋明菀眼中的迷惑,彭夫人也很快给蒋明菀解了惑:“那智云的嘴巴是个极厉害的,那夫人死了之后,她当时便一口咬定是那夫人不尊菩萨,对菩萨口出秽语这才招来了报应,后来她又连续治好了几个夫人的妇人病,大家伙一时之间也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不过我却不会忘了她的恶行,在一些场合刺了她几回,她倒也识趣,竟然就这么隐居了。” 蒋明菀听着这些,若有所思。 她看着彭夫人,忍不住道:“夫人为何会和我说这些?” 她和彭夫人的交情一般,甚至之前话也没说过几句,但是彭夫人却突然对她如此交心,这让蒋明菀有些疑惑。 谁知道彭夫人听了这话却只是叹了口气:“我说这话却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谭夫人,之前谭家的事儿,我没有为她出过一次头,也从未去看过她一次,只怕她心里也存了疙瘩,对这事儿我没什么好说的,做了就是做了,我也不辩驳,只是这回,智云突然出山,还将目标直指她,我怕她受了智云那尼姑的骗。” 蒋明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她这是想要借着自己的口,给唐氏传递消息啊。 不过对这个,蒋明菀到没有什么抗拒的,只笑着点了点头:“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您放心,您的话我也会带到的。” 彭夫人这才点了点头,有些冷淡的面上,强行挤出一个笑来,语气也温和了几分:“麻烦你了。” 蒋明菀觉得她这笑还不如不笑,不过还是神情平淡的道了声不敢。 两人说完了事儿,很快就分开了。 蒋明菀上了徐家的马车,而彭夫人却站在原处看着她离去。 她微微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20 23:08:18~2022-05-21 23:1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椿春春虫虫 20瓶;nako 10瓶;东蒙山人 8瓶;落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讲经 蒋明菀坐在马车上, 琢磨着刚刚彭夫人的那番话。 听着仿佛十分坦诚似得,可是蒋明菀还是觉得,许多地方有些违和。 且不说根据她的观察, 彭夫人并非爽快毫无心机的性格,便说她是真的想通过人给谭夫人递话,那也不该来找她,去找高夫人,都比来找她更合适。 因为很明显的,高夫人和谭夫人的关系更好,而且高夫人也更能劝得动谭夫人。 想到这些, 蒋明菀皱起了眉, 这个彭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不管蒋明菀心里想了多少,但是既然她已经答应了彭夫人, 自然不会食言,而且她也想看看, 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等到第二回 宴会上, 在谭夫人澄清完自己并未去白云庵求什么菩萨之后, 蒋明菀就把彭夫人给她说的话,告诉了谭夫人,并且道:“按着彭夫人所言,这位智云尼姑, 却也不是个简单的, 夫人也得小心这些才是。” 谭夫人听了这话, 心有余悸, 抚了抚胸口道:“你说的不错, 我竟不知道这些内情, 当年那个智云女尼出入各处的时候,我们老爷总说她有些古怪,不让我和她接触呢。” 蒋明菀一听这话恍然大悟,怪不得彭夫人让自己提点谭夫人呢,原来她之前竟和那女尼完全没有接触过。 两人正说着话,又一位夫人正好走了过来。 蒋明菀看的明白,那位夫人夫家姓胡,是本地一个大家族,祖上几代都有举人进士,在本地的影响力很大,与此同时,那位姓胡的士绅,也正是当时高巡抚到本地时,将自家别院献出来的人。 胡夫人今年四十多岁了,长得慈眉善目,衣着也十分简单朴素,看着很是低调。 此时她迎面走了过来,笑着给蒋明菀二人行了礼:“两位夫人有礼了,刚刚听到谭夫人那番话,我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老了老了,却差点被这些流言给哄了。” 谭夫人听到这话勉强笑了笑:“胡夫人自来聪慧,想来不必我说也能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胡夫人又是一笑:“谭夫人谬赞了,不过这次的事儿虽然是误传,那位智云女尼的本事却也不小,夫人之前从未和她打过交道可能不知道,这位女尼对许多妇人病都很有心得,我就曾在她跟前诊治过,日后夫人若是有什么不适的,倒是也可以找她。” 蒋明菀没料到,这才多会儿呢,说客就上门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14节 谭夫人听着这话也皱起了眉,但是她到底是不会与人随意起冲突的性子,只能勉强笑了笑道:“好,夫人的话我记下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胡夫人这才施施然的离开,谭夫人小声和蒋明菀道:“这个智云女尼倒是好本事,胡夫人这样聪慧的人,也被她蛊惑了。” 蒋明菀笑了笑:“能传出这么大的名声,自然不会是无能之辈,只是与人相交,最重要的还是要看起品性,旁的倒是其次的” 谭夫人也跟着点了点头:“夫人这话不错,我们老爷也曾说过,品性卑劣的人,才能再大也不能结交。” 见着谭夫人没有被胡夫人的话所蛊惑,蒋明菀也松了口气,两人之后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便分开来了。 蒋明菀去了一旁坐着喝茶,而谭夫人则是与旁的交好的人说话去了。 蒋明菀坐在原处看着谭夫人与人交际,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些揣测来。 彭夫人到底意欲何为呢? 这一日宴会结束之后,蒋明菀很快就回了家,结果刚回来还没坐稳,就有人上门禀报,今日有人送了帖子过来。 蒋明菀倒是没有多惊讶,因为自打立春之后,广宁府大大小小的宴会就没停过,她直接让人将帖子呈上来,心里却在猜测,这又是哪家设宴。 结果等帖子送上来,她却愣住了,这并非寻常人家的帖子。 在广宁府,只要有本事设宴的,那都是大户人家,人脉也广,给人下的帖子自然也都是精美异常,不是烫金烫银就是自家做的极为雅致的书笺。 但是眼前这个帖子,却显得格外的朴素,最普通的纸,最普通的墨,只那书帖封面上的字极为秀美,还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蒋明菀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她放下手里的茶碗,将书帖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果然不出她的所料,正是那位智云女尼下的帖子。 而下帖子的原因也很简单,智云女尼闭关参研佛法有所感悟,想要开一场讲经会,宣扬佛法,希望蒋明菀能够拨冗莅临。 蒋明菀看完之后,将帖子放到了一旁。 在她跟前伺候的海棠和玉兰互相对视一眼,有些莫名。 最后还是玉兰先开了口:“太太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蒋明菀摇了摇头,许久才道:“这是那智云女尼下的帖子。” 玉兰听了一愣,许久才诧异道:“她这是为何?之前咱们可和她不熟。” 蒋明菀将帖子扔到了桌上,轻笑一声:“只怕她给很多人家都下了帖子吧,毕竟广传佛法,说起来也是善事呢,又怎么会分熟与不熟。” 玉兰听了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而一边的海棠忍不住道:“这智云女尼难道是真心弘扬佛法吗?奴婢怎么觉得有些不大对头。” 蒋明菀笑而不语,连海棠都能察觉出不对,看起来这位女尼行事也是有些操切了,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意欲何为。 蒋明菀心里倒是想要把这场戏看下去了,她立刻嘱咐海棠:“去吩咐底下,这帖子我接了。” 海棠立刻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而蒋明菀捏着那封帖子,眼中神色意味深长。 这日下午,徐中行回来,蒋明菀便将这几日的事情都和他说了一回。 徐中行听了沉思一会儿道:“那个智云女尼我也听人提起过,在旁人口中,倒是仿若神仙一般神通广大,在江北很是有些信众,你莫要小瞧她。” 蒋明菀一听这话倒是愣住了,没想到这个智云女尼竟然不仅在贵妇圈出名,还有许多信众,蒋明菀不由皱了皱眉:“这里头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徐中行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别多想,应当不是什么大事儿,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彭家的立场。” 蒋明菀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终归是个机会。” 徐中行定定看着蒋明菀许久,终于露出一个笑来:“此事当是之前就有的吧,你如今才告诉我,是不是早有打算?” 蒋明菀也是一笑:“我是想试探一下,却怕你觉得冒险。” 徐中行走到蒋明菀身边,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永远不必担心我的想法,你只要记着,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身后。” 蒋明菀听着这话,眼睛有些酸酸的,但是面上还是装着没事的样子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我也永远站在你身后。” 徐中行看着她,又露出一丝温柔的浅笑,紧紧的回握住了她的手。 智云女尼的讲经会定在五天后,蒋明菀这一日特地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芷姐儿原本还想跟着,但是蒋明菀想着这样的讲经会,小孩子去了可能不大合适,就没有带着。 芷姐儿十分不高兴,蒋明菀哄了她好一会儿才把人哄住。 白云庵在城外不远的地方,蒋明菀本以为今日的讲经会,应当就是个内部的小型集会,但是没想到出了城门,却看见许多人家拖家带口的在赶路。 蒋明菀心里有些疑惑,不过也没多想,很快就到了白云庵,结果发现这些人果然都是冲着白云庵去的。 她微微蹙眉,看起来智云尼姑竟然是要做一场大法会了。 不过这和她关系也不大,蒋明菀很快就被知客尼姑引了进去,她被直接引到了后殿,结果一进去,就看见一个长相清秀的中年尼姑正和高夫人讲经。 蒋明菀一愣,顿时猜到这个尼姑应当就是智云女尼。 而这两人见着她进来了,也都停下了话头,智云女尼起身迎接:“徐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蒋明菀淡淡一笑:“师太客气了,师太弘扬佛法,广传善音,我虽是俗世中人,却也想沾染几分禅音。” 见着蒋明菀如此客气,智云尼姑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请了蒋明菀坐下,又亲自给她斟了茶。 言语间十分谦和恭敬,竟是看不出半分害死人命的过往来。 不过蒋明菀经历了这么多,也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因此也不多想,只暗自观察。 之后智云尼姑和他们坐着说了一会儿话,等到听到外头说,谭夫人到了之后,这才起身致歉,出去迎接了。 等到人出去,一边的高夫人这才笑着道:“我看你仿佛对她有所防备,可是这其中有什么事情?” 蒋明菀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压低了声音,把当日彭夫人的话说了一遍,说完道:“夫人也该知道,我不是喜欢背后道人长短的人,只是彭夫人这话,却让我有些胆战心惊,若是真的,那也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是今日看着这位师太的模样,却又仿佛并不像是个夺人性命的恶徒,总之这事儿一直让我心有惴惴。” 高夫人听着这话若有所思,许久才道:“这话你还和谁说了?” 蒋明菀叹了口气:“这样的事儿,我怎好和旁人随意说,只按着彭夫人的吩咐,告诉了谭夫人。” 高夫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谨慎行事是对的,此事只有彭夫人的一面之词,其中到底如何,咱们还不清楚,且先看看吧。” 蒋明菀也点了点头,高夫人这话的确说的不错,目前来说,都只是彭夫人的一面之词,她回家之后,也曾找人打听过,虽然也打听出来一些事情,比如的确有一家人,主母在生产的时候难产而亡,他们家老太太也的确因为这事儿气的中了风。 可是到底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她却一点没查出来,毕竟这种事也算得上是阴私,又有哪家人会光明正大的放出来让人知道呢? 正在思索间,智云女尼也和谭夫人一起走了进来。 谭夫人看着而有些不自在,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但是智云女尼却看着十分热情,笑着给谭夫人介绍今日的事情。 等到进了屋之后,谭夫人急忙走上前来和蒋明菀高夫人打招呼,顺势也摆脱了智云女尼。 智云女尼因为她如此行事好似是楞了一下,但是到底也没有的多言,很快也跟着走了过来。 很快的,其他家的夫人也都陆陆续续的来了,只有彭夫人并没有过来。 蒋明菀扫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和一旁的谭夫人说话。 谭夫人絮絮叨叨的说着的,自然是智云女尼的事情:“原本她下了帖子,我是不愿意来的,但是听到你们都过来,而且弘扬佛法也是善事,我便也咬了咬牙过来了,却没想到她竟然对我如此热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了。” 蒋明菀只是一笑,柔声道:“维持住面上的客气便足够了。” 谭夫人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你说说,这样面善的人,竟然也能做出那样的事儿,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话蒋明菀没有接,只是仔细打量着智云女尼的一举一动,想要猜出她如今高调出现,到底为何。 很快的,讲经会眼看也要开始了,智云女尼道了一声恼,去了后头更衣,而剩下的宾客们,开始自顾自的聊起了天。 蒋明菀原本和高夫人谭夫人三人说话,但是那位之前曾和她搭过话的胡夫人也凑了上来,她笑着道:“夫人这回果然是过来了。” 蒋明菀也笑着和她客气几句:“听闻智云师太佛法精深,我自然不会错过如此盛事。” 一说起这个,这位胡夫人倒是有了心劲儿,滔滔不觉得和他们说了许多智云女尼的辉煌过往,说完之后还指了指外头,笑着道:“今儿原本只是一场小型讲经会的,但是消息一传出去,几乎半个广宁府的人都过来了,就是想着,便是听不到师太讲经,也想沾一沾佛音,可见智云师太的功力,大家伙都在传,她是菩萨转世呢。” 蒋明菀这才了然,原来那些人过来是因为这个。 不过也是奇怪,智云女尼邀请贵妇们上门听经的事儿,又是谁传出去的呢? 还没等他们多想,智云女尼已经出来了,她换了一身华丽的袈裟,神态慈和安详,眼中满是悲悯,远远看着,竟然真像是悲天悯人的菩萨似得。 蒋明菀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是很快又压了下去。 至于智云女尼,她也不耽误工夫,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开始给众人讲经。 蒋明菀对佛法并无钻研,但是听着智云女尼的讲解,竟也听出了几分意趣。 转头去看信佛的高夫人和谭夫人,两人更是听得如痴如醉,眼中对于眼前的这个尼姑,也有了几分尊崇和信服。 蒋明菀心中忍不住暗道了一声厉害。 等到讲经结束,这些人还陷入刚刚的佛法中,久久不能回神,许久之后,谭夫人这才满脸激动的握住了蒋明菀的手,笑着道:“这位智云师傅果真是佛法精深,这经讲的竟比我之前听一位高僧讲的还要清楚。” 这一点蒋明菀也不得不同意,她有些神色复杂的看向智云,这人既然有如此本事,为何又非得掺和进着红尘俗世中来呢。 一边的高夫人比起谭夫人看起来就矜持多了,她点了点头道:“这个智云的佛法的确精深,只是旁的事儿,却也不能忘了。” 谭夫人这才从刚刚的激动中回过神来,有些懊恼的低下头:“唉,既然有如此本事,又何必……” 她后头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其中的意思是什么,大家都一清二楚。 这一日的讲经会十分圆满,除了后来外头的信众们实在是太过于热情,智云女尼不得不出去又讲了一回经,其他的都没出什么岔子。 等到最后结束的时候,许多位夫人太太,都上了布施,蒋明菀当然也不会白听人家讲经,跟着上了一点。 其中出的最多的,却是高夫人和胡夫人,其实蒋明菀觉得,若不是大家不好越过高夫人去,那位胡夫人还要出的更多。 而智云女尼对这些阿堵物也仿佛没什么兴趣,只让一个小尼姑出来收下。 而她自己则是矜持的行了一礼:“多谢诸位施主礼赠。” 胡夫人听到这话,抢先道:“师太们侍奉佛祖,咱们这些俗人也就只能出些银钱了,师太不嫌弃就好。” 智云女尼仿佛是十分满意这个捧哏,矜持的笑了笑:“施主过谦了,施主也是有佛性之人呢。” 等到上完了布施,诸人这才从庵堂里出来。 出来的时候,外头的信众们大部分还没走,外头依旧热闹。 蒋明菀在原处站了站,看了一会儿,这才上了自家马车,等上了车之后,脑海中却忍不住开始回忆今日的事情。 智云这回的讲经会的目的现在已经很清晰的,无非就是为了给自己的重新出山造势。 这一点还算是很成功的,反正现在满广宁府,从上到下都知道了,那位佛法精深的智云女尼出关了,同时她也借着这次讲经,募集到了不少的银钱。 蒋明菀刚才算了一下,就他们这些人的布施,就起码有几千两银子入账,更不必提外头的那些信众了。 这加在一起可不是个小数目。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15节 可是看着白云庵简单的陈设,蒋明菀又有些不明白,那些银子都被花到了那儿去了。 她皱眉沉思良久,觉得这一点确实应当深究一下。 蒋明菀的猜测没有错,自打那次的讲经会之后,智云尼姑又开始在广宁府走动了起来。 其中以去胡家的次数最多,就蒋明菀知道的,她在一个月内,就起码去了胡家五次,三次给胡夫人讲经,一次给胡家人祈福消灾,还有一次说是给胡家那位幼孙定魂。 胡夫人顿时成了智云尼姑的大客户,即便是胡家豪奢,蒋明菀估摸着这也应当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过这和蒋明菀的关系不大,她又不信这个,只是偶尔听人提起的时候,要不然附和几句,要不然细心聆听。 眼看着快入夏了,智云尼姑的热度却一点都没减,这天谭夫人和蒋明菀提起的时候,都犹犹豫豫的道:“之前我们琛哥儿的亲事没了,最近老爷又给他重新相看了一个,我想着该给他算算八字的,你说找谁合适呢?” 蒋明菀看了唐氏一眼,一下子就明白,她说这话,只怕是犹豫要不要给智云尼姑算,蒋明菀想了想道:“不知道是哪家的闺秀?” 说起这个唐氏倒是有了笑意:“是卢家的一位姑娘,言谈举止真真是一点都没得挑,若非我们家琛哥儿浪子回头,和那戏子彻底了断了,只怕还说不下这么好的亲。” 蒋明菀听着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大家贵公子行差踏错,只要一句浪子回头,便又能重新做人,但是若是女子呢? 只怕别说重新做人了,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两说。 不过这话当然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说,蒋明菀沉吟了一下道:“卢家是本地的大家族,家里对这事儿想来也是讲究的,不如找个香火盛一点的寺庙,好好算一算,也不枉费你们家老爷的这番心思。” 蒋明菀说这话,主要还是因为八字这东西,不管是对男子还是女子都是很重要的,如今智云女尼的心思不定,要是让她握住了谭家人的八字,只怕也不是一件好事儿。 谭夫人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一听蒋明菀这么说,顿时也觉得有理,立刻点了点头:“您这话说的不错,刚刚倒是我糊涂了,我只想着卢家那位太太仿佛也信这位智云师傅,便……” 听到这话,蒋明菀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道:“不如这事儿你也和卢家人商议一下吧,这种事儿,还是要慎重。” 谭夫人又点了点头:“我回去就和我们家老爷说。” 蒋明菀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道:“倒是还没有恭喜,贵府公子喜得良缘。” 一说这个,谭夫人又高兴了起来,笑着嘴都合不拢了,但是嘴上还是在谦虚:“只盼着他们小两口和和气气的便是了,旁的倒是不敢多求。” 蒋明菀看着高高兴兴的谭夫人,心里却又想起了那位余娘子。 自打出了正月之后,谭琛就再没有去过双喜班看戏了,外头也在疯传,谭公子移情别恋的小道消息,可是渐渐的,这样的小道消息也没有了,因为谭公子仿佛是真的浪子回头了一样,只是用功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时间又有人说是谭公子被退了亲之后,幡然醒悟了,这才发愤图强,想要一雪前耻。 且不说这话是真是假,反正谭琛表现出来的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至于那位被抛弃的余娘子,却并没有人关心她怎么样了。 蒋明菀不知道这回的事儿,余娘子到底知不知道内情,是主动配合,还是被动接受,可是不管怎么样,旁人都有了美好的结局,那她呢? 蒋明菀想到这儿,叹息了一声,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希望事情能朝好的地方发展,余娘子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受太大的影响吧。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21 23:14:13~2022-05-22 23:3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暖暖的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433837 20瓶;停云. 10瓶;西瓜刨冰 2瓶;忙碌中的陀螺、落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新妇 这一日与谭夫人交流过后, 蒋明菀就再没有关注过谭家的事儿了,一直等入了秋,这才断断续续的听到消息, 谭家和卢家订了亲。 定亲那天,蒋明菀和徐中行都在邀请人之列,上门的时候,谭家别提多热闹了,一点也看不出之前舆论风暴中心的样子,大家都乐乐呵呵的恭喜谭夫人喜得佳妇。 谭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前后招呼客人, 都来不及和蒋明菀她们这些相熟的人说几句话。 直到最后送他们离开的时候, 谭夫人这才抽空和蒋明菀说了几句:“之前我听了你的话,就把这事儿和我们老爷说了,我们老爷说你考虑的很是, 便与卢家人一起找了一位高僧合了八字,正是天作地和的大吉之兆呢。” 看着谭夫人高兴成这样, 蒋明菀也跟着笑了笑:“那我就先在这儿, 恭喜夫人了。” 谭夫人笑着客气了几句, 但是能看得出来,眼角眉梢还是透着喜气的。 等从谭家出来,高夫人这才问蒋明菀:“你和她说了什么?” 蒋明菀把之前的事儿和高夫人说了一遍,高夫人听了轻笑一声:“彭夫人还真是没有估错, 谭夫人的确容易受人蛊惑。” 蒋明菀虽然心中也觉得这话不错, 但是面上还是只是笑笑没有多言。 高夫人见她不说话, 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言, 转而道:“如今这个智云尼姑倒是越发势大了, 前几日我听人说, 她又开了一场法会,其中光是布施银子就不直到收了多少,说是要给庙里的佛像塑金身呢。” 蒋明菀听着这话微微蹙眉,给佛像塑金身倒不是说打个纯金的佛像,而是给佛像身上刷金漆,看着华美,但是追根究底,却也花不了多少钱,那么剩下的又去了那儿呢? 蒋明菀下意识觉得这个问题应该不小,不过当着高夫人的面,还是没有多言,只笑道:“说起来也是善事呢。” 高夫人看着蒋明菀笑意吟吟的脸,也笑了笑,竟也有了几分心照不宣的意思。 智云尼姑的事儿着实在广宁府热闹了好几日,蒋明菀在一边冷眼看着,也没有掺和。 只是将那些和智云尼姑亲近的人家都暗暗记了下来。 不过很快蒋明菀也就没这个心思管这些了,扬哥儿秋闱的日子到了,同时他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 过定的日子定在了秋闱后,蒋明菀和徐中行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让蒋明菀上京一趟。 因此入秋没多久,蒋明菀就往京城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蒋明菀也适应了许多,很快到了京里,同时到的,还有扬哥儿中举的消息。 蒋明菀接到消息自然高兴,不过孟家那边就更高兴了。 毕竟成亲的对象是秀才还是举人可是大大的不同,尤其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举人,那更是不一般。 孟夫人拉着蒋明菀的手说了一箩筐的话,话里话外的都是对扬哥儿的夸赞。 蒋明菀也就笑着听着,不过她心里考量的,还是这次京中的变化。 那位王贵妃,不出意外的失了孩子,与此同时,也失了圣宠。 而那个蒋明菀前世十分熟悉的吴姓宠妃,此时也冒了头,不过如今也不只是个嫔位,并不怎么显眼。 蒋明菀心里琢磨到底是谁出的手,但是琢磨到最后又觉得自己白担心,不管是谁出手,反正和她关系不大,而那人也定是落不到好的,毕竟这位皇帝的掌控欲,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来的。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小动作,不查出来还好,若是查出来,那肯定…… 蒋明菀想到这儿欲言又止,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如今这个情形,还是先老老实实做好自己,就和二哥说的那样,莫要行险。 这话她当时也和徐中行说了,可是徐中行听了之后神情却十分平淡,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蒋明菀想到这些,忍不住皱了皱眉,她当时觉得二哥这话定然是存了别的意思的,可是看着徐中行的神色,又仿佛看不出什么,她最后只能按下这个心思。 反正她确信,徐中行并非顾前不顾后的人,二哥都能看出来的事儿,他没理由不清楚,而且现在他还有他们这一家子,行事定然更会谨慎。 想到这儿,蒋明菀心中叹了口气。 过定这天,孟家十分热闹,而徐家也很给孟家面子,定礼准备的十分周全。 扬哥儿在定礼的前一天已经从老家赶了过来,蒋明菀再一次见到儿子也很高兴。 快一年不见他,他高了许多,身体也结实了许多。 言谈间还是满满的自信,但是却并不显得轻浮惹人讨厌。 不过蒋明菀却能看得出来,他行事到底比以往稳重了许多。 后来蒋明菀问他才知道,这回他参加秋闱,认识了许多同科,也见识了鲁地的文风,广博了眼界,再加上他自己这回的排名只在中上,因此也就越发沉下了心思,开始正视自己的不足。 蒋明菀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少年人再得意,也总得长大,而长大了,总会面对这样或那样的遗憾和挫折,提前让他感受一下,总是没有坏处的。 不过过定的这一日,扬哥儿还是十分高兴的,哪怕去了孟家之后,被未来的岳父当成吉祥物一样拖出来给各家大人观赏,他也乐呵呵的十分配合。 等到定礼结束回家的时候,扬哥儿更是一路上就没个停嘴的时候,一直在和蒋明菀说宴会上的事儿,听得蒋明菀都有些烦了,恨不得找人捂了他的嘴。 不过好歹是自己儿子,蒋明菀也只能笑眯眯的听着他眉飞色舞的说话。 过定了之后,成婚的日子也定了,日子就定在一个月后,成婚之后,直接回广宁府,等到地方的时候,时间也差不多。 蒋明菀掰着指头算日子,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徐孟两家的婚事也算是一件大事儿了,成婚当日,来了不少人祝贺,有徐中行的同科同乡,还有交好的友人,蒋明菀认识其中大部分,还有少部分不认识,幸亏张怀提前和她说过一回,这才没闹出笑话来。 这一日蒋明菀也换上了一身早就做好的华丽袄裙,进进出出的不知多少人上前来恭喜她,蒋明菀笑的脸都僵了。 幸好蒋夫人派了人过来帮她,不然蒋明菀还不知道忙成什么样。 同时徐家也来了人,徐中行的大哥徐中德且不说,蒋明菀的大嫂刘氏却是帮了很大的忙。 她是个做事十分麻利的妇人,一来就和蒋明菀道:“接人待客上的事儿我可能不大懂,但是灶上的活计我还是能做的,弟妹,你也别和我客气,有什么事情吩咐就是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也是心里一热,不过却也不好意思让大嫂为了自家的事儿太忙碌,只笑着道:“大嫂的情分我领了,但是灶上忙碌,怎好叫大嫂独个操心,这样吧,我把我跟前的玉兰给你使唤,大嫂看着有什么不好的,只管吩咐她一声便是。” 刘氏听了这话没有不应的,笑着点了点头。 蒋明菀看着刘氏离开,心中也是叹了口气。 刘氏这样的女子,配徐中德还是真的委屈了,若非徐中行出息,带起了整个徐家,刘氏这辈子不知又要受多少的罪。 刘氏也果然没有胡乱夸口,她在灶上的确是把好手,只是两三下便理清楚了其中头绪,菜单,需要采买的东西,更是十分迅速的整理了出来。 等到成婚当日,酒宴就没有人不夸的,甚至蒋夫人都拉着蒋明菀的手道:“你这个大嫂真是个能干的,今日的席面不错。” 蒋明菀听了也高兴,笑着道:“大嫂她本就是灶上的一把好手,之前在家的时候,哪家成婚都想请她过去管事儿呢。” 蒋夫人听了笑着点了点蒋明菀的鼻子:“倒是叫你捡了个便宜。” 蒋明菀笑着靠在了母亲身上,心中却是格外的宁静。 现在扬哥儿应该已经到了孟家吧,她的扬哥儿,也终于要长大了。 等到新娘子迎进门,家里又是一番热闹,蓁姐儿是跟着去孟家娶媳妇的,如今回来,也和蒋明菀学了一遍当时的情形,结果还没说完,人已经进来了。 徐中行不在,因此拜高堂的时候,也就只能拜蒋明菀了。 蒋明菀坐在高堂之上,眼含热泪看着儿子与新妇行了大礼,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忐忑。 如今,算是彻底与前世不同了,那之后,每个人的命运又当是如何呢? 看着新妇被人扶了下去,又有人上前来给蒋明菀道喜。 蒋明菀拭了拭眼泪,面上迅速恢复了正常,但是心中,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16节 这一日蒋明菀忙了个天昏地暗,等到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她也松了口气。 海棠扶着她往后院走。 蒋明菀看着院里来来往往的仆役,低声道:“扬哥儿如今在哪儿?” 海棠抿着唇一笑,柔声道:“已经去了后头了。” 蒋明菀一晃神,很快又忍不住笑了笑,道:“没喝醉吧?” “太太放心,有人看着呢。” 蒋明菀点了点头,有想要问些什么,可是却又突然意识到,孩子已经长大了,如今也已经娶了媳妇了,自己做母亲的,日后倒是不必管的太多了。 想到这儿,蒋明菀叹了口气,然后又笑了笑:“好好好,他们夫妻俩过得好就好。” 等到三日回门之后,蒋明菀就带着这对新婚的小夫妻南下了。 原本按着规矩,应当回到南边再拜堂的,可是徐中行想了想却并没有这么做,一方面他是觉得如此行事太过繁琐,还有就是怕路上生出什么波折来,因此索性就让在京里拜了堂,不过等到了地方,还是要再拜一次的,毕竟徐中行这儿正经公公可还没喝到茶呢。 如此行事,倒是让孟文茵轻松了许多,哪怕上了船,也不必和新娘子一样被困在船舱,反倒是被扬哥儿领着在外头看各种江景。 孟文茵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这个读圣贤书出身的夫君,竟然如此把规矩不当回事。 晚上拉着她溜去厨房偷吃东西都是轻的,有一次船舶停靠在岸边,他还差点带着孟文茵女扮男装出去逛街。 后来被婆婆发现了,孟文茵还紧张了一下,生怕婆婆因为此事训斥她,没想到婆婆只是不疼不痒的说了扬哥儿几句,便让他多带了几个护卫一起下船了。 孟文茵走到街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以为她的母亲已经足够宽仁的了,毕竟可以容忍她许多不着边际的奇思妙想,但是没想到,她的这个婆婆,比她母亲还要好说话。 想到这儿,孟文茵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 他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再稳重不过的人,但是性子却仿佛是个孩子,对什么都好奇,又对什么都满怀热情,这样的人,她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可是此时看着她,她却忍不住的想,自己的这个决定,果真没有做错。 这一路因为有扬哥儿这对小夫妻,最后热热闹闹的回到了广宁府。 等到了广宁府,孟文茵又上了花轿,一路被抬进了徐家,徐家也早有准备,几人在堂上又行了大礼。 蒋明菀坐在徐中行身边,看着儿子儿媳又行了一回礼,心情倒是比上回开阔多了,她转头看了一眼徐中行,却发现徐中行也在看她,两人相视一笑,眉眼里满是温柔。 又再经历一回忙乱,不过这回可比京里的时候轻松多了,毕竟广宁府里值得蒋明菀应付的人家还是少,也就高夫人谭夫人彭夫人几个。 高夫人谭夫人是联袂过来道喜的,蒋明菀和她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至于彭夫人,却等到这两人走了这才上前,先是给蒋明菀道了喜,这才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你不在,府城的事儿只怕你也不大清楚吧?” 蒋明菀一愣,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却是不太清楚,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彭夫人抿了抿唇,这才低声道:“前段时间,那位智云女尼竟然进了布政使府上讲经。” 蒋明菀听了这话不由挑眉,许久却笑了笑道:“原是这个,夫人觉得可是有什么不妥?” 彭夫人微微蹙眉,许久才道:“谭夫人耳根子软,如此行事,莫不是被那智云女尼给蛊惑了。” 蒋明菀笑而不语:“谭夫人并非无智之人,再说还有谭大人在,应当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彭夫人见蒋明菀不接招,咬了咬牙,但是却也不好再说下去了,毕竟这件事要是再说,可就显得太刻意了。 “徐夫人说的也是,倒是我多心了。”彭夫人勉强笑了笑道。 看着彭夫人的神色,蒋明菀也勾了勾唇:“也是彭夫人关心谭夫人的缘故,何谈多心呢?” 彭夫人总觉得她这话里有话,勉强干笑了几声,便急忙告辞离开了。 看着彭夫人略显狼狈的身影,蒋明菀皱了皱眉,这人到底意欲何为呢? 她这回去京里,也找人打听了一下这位彭夫人。 毕竟她也是京城出身。 但是却并没有打听出什么消息来,只说她在闺中的时候有贤名。 至于她和什么人相熟,与谁亲近,却因为时日太过久远,知道的人不多。 蒋明菀最后只能作罢,只能零碎打听了一下彭夫人娘家的事情。 彭夫人的父亲当年官职不小,但是如今也已经致仕,据说是个十分端肃清廉的人,当时的张家虽然也是官宦人家,但是日子却并不怎么好过,彭夫人一个大家闺秀,还得自己做针线。 但是正因为张父的名声,彭夫人在相亲市场上却很受欢迎,许多官宦世家都有意联姻,只是后来张父选来选去,还是将女儿嫁给了自己的学生。 而这位彭敏贤也和自己老师的性子很像,耿直,尽责,也很有能力。 不过有一点,彭家的日子可比张家强多了。 想到这儿,蒋明菀眸子闪了闪。 只是还未来得及深想,便又有人上前来给她道贺。 蒋明菀只能继续招呼客人。 等到一日的忙碌结束,蒋明菀也松了口气,她回了正房,刚洗漱完,徐中行也回来了。 蒋明菀回过头去,便看见他靠在门边看她。 夫妻俩的视线猝不及防的撞到了一起,然后又相视一笑。 徐中行走上前来,接过了丫鬟手里的毛巾,一边帮她绞头发,一边柔声道:“路上可还顺利?” 蒋明菀眯着眼睛享受着他的服务,轻轻点了点头:“都好呢,只是扬哥儿调皮,竟然悄悄拉着孟氏想要去岸上,被我发现了,这才找了几个护卫带上。” 徐中行听了一笑,这在旁人家可以说大逆不道的行为,到了她口中倒是轻飘飘的就过去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蒋明菀,见她眯着眼睛靠在自己身上,心下不由一软,俯身抱住了她:“你这回许久不在家,我很想你。” 蒋明菀一下子就睁开了眼,愣愣的看着徐中行。 徐中行却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角,柔声道:“你想不想我?” 蒋明菀呆滞的点了点头:“想,想的。” 徐中行又是一笑,俯身将蒋明菀抱了起来,朝着屋里去了。 第二日早晨,蒋明菀是被人叫醒的。 她昏昏沉沉的起身,等洗漱了一下之后,这才清醒了许多。 她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脸带红晕的自己,忍不住暗自啐了一口徐中行,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胡闹,差点让自己在这样的日子出丑。 结果刚在心里骂完人,那边徐中行便掀了帘子进来了。 他倒是看着神清气爽,眼含笑意走到蒋明菀跟前,柔声道:“早膳备好了,你要是洗漱好了,就一起出去吧。” 蒋明菀斜睨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徐中行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急忙凑上去小声道:“昨夜是我孟浪,夫人别生气了。” 蒋明菀的脸顿时红了,忍不住拍了他一把:“一大把年纪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徐中行却反握住蒋明菀的手,笑着道:“夫人别生气了。” 蒋明菀看着他,抿了抿唇。 其实说起来,如今的徐中行也不年轻了,可是他的眉眼依旧清隽,身形依旧挺拔修长,只是站在那儿,依旧能吸引人无数人的目光,也依旧只是一句话就让自己心跳不已。 她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后还是别别扭扭的起身,被他牵着走出了内室,去了外头用饭。 两人甜甜蜜蜜的用完了一顿饭,儿子儿媳也来请安了。 蒋明菀看着一身红的儿媳给自己磕头奉茶,笑着叫了起,又将早就备好的礼给了她。 她给的是一对翡翠镯子,这是她出嫁时,母亲特意为她打的,一共有两对,一对她给了蓁姐儿,这一对就给了扬哥儿媳妇。 其中蕴含的祝愿之意自然不必多言。 而孟文茵看着这对镯子仿佛也很喜欢,笑着谢过了她。 等轮到徐中行的时候,他则是给了一对双鱼玉佩。 这也是早就备好的。 等夫妻两个行完了礼,作为弟弟妹妹的擢哥儿和芷姐儿也上前来见过嫂子。 昨个人多事忙,蒋明菀都没来得及和两个孩子亲近,但是今儿看着,两孩子的情绪倒是还算稳定,一口一个嫂子叫的十分亲近,拿了礼之后,也是高高兴兴的。 等到礼数行完了,一家人这才开始用饭。 孟文茵原本还想站规矩,但是蒋明菀却拦着没让:“咱们家自来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便是我当年也是一样的,你快坐下吃饭就是。” 孟文茵心中有些惊讶,但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看向扬哥儿,扬哥儿对她笑了笑:“早就和你说了吧,还不信我,快过来坐下。” 说话间毫不避讳,哪怕孟文茵城府极深,也霎时间红了脸。 蒋明菀在一边看着好笑,拍了儿子一把:“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胡说八道什么呢!” 扬哥儿笑嘻嘻的看向蒋明菀道:“难道孩儿说的不是实话?母亲如今有了儿媳妇,倒是忘了儿子了。” 蒋明菀笑着摇头:“成了婚还是这般不稳重。” 很快一家子用完了饭,徐中行便带着人去了祠堂给孟文茵记名。 孟文茵心中有些诧异,竟然这么快就上族谱了,她之前还听人说,成婚两三年才上也是有的。 不过这到底不是孟家,她面上还是维持着平静,跟着一起去了徐家的家祠,和扬哥儿在祖宗面前行过大礼之后,便看着徐中行将徐孟氏三个字写到了扬哥儿旁边。 等到从祠堂出来,扬哥儿拉住了孟文茵的手道:“我听人说今儿外头有新的杂耍班子来府城,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孟文茵都惊住了,一句话也不敢答,眼角却是瞄着公公那边。 结果看到公公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抬手给婆婆理了理披风,这才回过头来看向他们小夫妻俩。 在孟文茵紧张的情绪中,徐中行却只是淡淡道:“如今你成了婚,就给你几日松快的日子,早去早回,记得带着护卫,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去。” 扬哥儿高兴的应了下来,孟文茵却觉得有些恍惚。 婆婆也就罢了,怎么公公也这般开明,她都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嫁人了,还是在闺中。 不,不对,在闺中也没有这样松快的时候啊。 可是扬哥儿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拉着她就往他们的院子去了。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22 23:31:02~2022-05-23 23:0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冷库的西瓜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17节 第89章 、牵动 自打有了儿媳妇之后, 蒋明菀觉着自己的日子仿佛也松快了许多。 早起孟文茵来给她请安,她便将扬哥儿院里的事情都交给了孟文茵。 一开始孟文茵还有些惶恐不安,但是渐渐的便也摸清楚了家里几个长辈的性子。 公公是不怎么管后宅的事情的, 但是却对婆婆十分着紧。 而婆婆则并不十分看重规矩,行事也一向随心,只是为人处世还是十分周全的。 想着这些,孟文茵倒是越发觉得自己这个选择没有做错了,嫁入这样的人家,对她来说,的确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蒋明菀也对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 人很聪明, 行事也妥当,更难的是,与扬哥儿相处也极为融洽, 蒋明菀之前总是担心儿媳妇与扬哥儿这样跳脱的性子说不到一块去,但是如今看着, 却是多虑了, 他们两人, 看着竟也十分融洽,有时候扬哥儿突发什么奇思妙想,孟氏也并不排斥。 想着这些,蒋明菀面上也露出了一丝笑, 对于儿女的婚事, 她也只有一个期盼, 便是孩子们自己能高高兴兴的就成。 成婚之后没几日, 就入了冬。 徐府上下也开始做冬衣了。 蒋明菀今年因为有了儿媳妇帮忙, 倒是没有往年那样紧张, 两人有商有量的定下了徐家父子冬衣的花色样式,倒不是她们婆媳俩不愿意尊重他们的意见,只是这父子俩对于衣裳都是一个态度,能穿就成,从不挑拣,而且审美也很堪忧。 一开始孟文茵不知道,还曾犯过一次错误,等青着脸看见扬哥儿选出来的样式,以后便再不让他自己选了。 后来孟文茵把这话当成笑话说给蒋明菀听,蒋明菀也乐的不成,自此之后,婆媳俩个就达成了一致,这种事上,再不问他们。 等到选完了花色样式之后,又是量体的事儿,这个就无法代劳了,蒋明菀只能算了个全家都可能在的日子,让绣坊的人上门。 等到绣坊的人都走了,孟文茵这才和蒋明菀道:“母亲,前儿大爷接到了一封帖子,是他学里的一位同窗下的,仿佛正是彭大人家的公子,说是庄子上的果子下来了,请我和大爷过去尝个新鲜。” 蒋明菀听了点了点头:“你和惟扬的事儿不必事事都来问我,既然是同窗邀请,去一趟也无妨。” 孟文茵看了一眼婆母的神情,也没看出什么不妥,不过她早就敏锐的发现,婆母对彭家的事儿格外上心,虽然不知为何,可是她心里还是存了几分心思。 现在见婆母并不拦他们,孟文茵心里也有了底,笑着起身行了一礼:“是。” 等到孟文茵出去了,蒋明菀面上这才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她沉吟了片刻,将海棠叫到了跟前问道:“这段时间府城里可都平顺?” 海棠回忆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一切都好,没什么风波。” 蒋明菀眸色一沉,许久才道:“无事就好。” 孟文茵第二日就和扬哥儿去了彭家的庄子上做客。 走的时候,两人来蒋明菀屋里辞行,蒋明菀只是淡淡的叮嘱了几句,便让两人离开了。 看着他们出去,蒋明菀低声吩咐了玉兰一句,玉兰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点头应下,也跟着出去了。 这一天因为没有孟文茵在跟前帮衬,蒋明菀倒是觉得有些不适应了,不过她到底也是主持惯了家务的,因此很快就将事情又都理顺了。 下午的时候,扬哥儿夫妻俩还没回来呢,平安先回来了。 没错,今儿蒋明菀叮嘱玉兰的话,就是让平安派个人一起过去打探一下。 平安办事儿自然不必多说,十分的妥当,扬哥儿夫妻俩人还没回来,他这边的消息就先回来了。 “派去的人传回来消息说,今儿彭家的庄子去了许多人,大家伙就是坐在一处吃吃喝喝,吟诗作词,旁的倒是没有,至于后头的太太们,也只是坐在一处说话,还看了小戏,只记得那位彭家奶奶十分亲近咱们大少奶奶。” 蒋明菀若有所思,许久点了点头道:“除了这些,再没有旁的吗?” 平安仔细想了想,这才道:“除了这些,仿佛席间也有人提起那位智云女尼的故事。” 蒋明菀听到这个微微蹙眉,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笑着点点头:“很好,日后你也需盯着点彭家的情形,不要懈怠。” 平安点头应下,这才恭敬退了出去。 而蒋明菀看着平安退了出去,这才开始思考今日之事,这是看着从自己这儿打不开缺口,转而开始找自己儿媳妇了吗? 不过孟氏可不是轻易能动摇的了的人,这些人若是打着这个主意,只怕是错了心思了。 蒋明菀再没有深想此事,她到想要看看,这彭家人到底想做什么。 到了年底之后,蒋明菀跟前的事儿就更多了,而徐中行那边也不轻松,他在衙门里忙的好几天都不着家,蒋明菀一边要操心着家里的事儿,一边还要操心着给衙门里的徐中行送饭送衣,一时间忙的一个头两个大,也就忘了彭家这回事儿了。 不过她忘了,但是旁人却不会忘。 等到蒋明菀再一次听到有关于彭家和智云女尼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年跟前了。 那天她刚点验完采买单子,海棠就走了进来,一脸凝重的禀报:“太太,外头今儿突然传出一个消息来,说是智云尼姑将这么多年信众奉上的布施,都拿去贿赂了一位官员太太,因此才能在广宁府如此横行无忌。” 蒋明菀一皱眉,但是心里却是松了口气,只觉得这只靴子终于落了下来。 打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个智云尼姑很不对劲,若是背后真的没有任何势力,又怎么能如此顺畅在权贵之间游走自如呢。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觉得智云尼姑在上头是有人照应的,只是这个照应的人是谁,她一开始还没拿捏准。 一直到后来彭夫人突然自作聪明跳出来,她心里便隐约有了个估测。 想到这儿,蒋明菀神情顿了顿道:“可传出来是谁了吗?” 海棠摇了摇头:“具体的人没有传出来,但是无非也就那几个人,太太,您说会不会有人借着这个机会污蔑……” 蒋明菀点了点头:“这个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不过我却觉得,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海棠听到这话倒吸了一口冷气,比这还不简单,那又要牵扯到什么啊?不过她却也知道,这事儿自己不该多问,只能闭口不言。 而蒋明菀思索了一会儿,也很快道:“你多打探外头的消息,一有什么变动,就立刻告诉我。” 海棠恭敬应下。 等海棠下去之后,蒋明菀又叫了玉兰过来,让她去前头打探一下徐中行在做什么,若是闲着,就来后宅一趟。 很快的,徐中行就来了,他看着神情十分平静,进来之后,也先拉着蒋明菀坐下,这才细细听着她说刚刚海棠的禀报。 徐中行听了也不惊讶,毕竟他的消息,可比蒋明菀灵通多了。 “此事早有征兆。” 等到蒋明菀说完之后,徐中行只说了这一句话。 蒋明菀皱了皱眉:“老爷可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委?” 徐中行点了点头:“之前从高巡抚那边听到了一些端倪,彭大人这回,只怕是要坏事了。” 果真不出蒋明菀的所料,她眉头皱的更紧。 “可是因为智云女尼的事儿?” 徐中行点点头:“正是,之前智云女尼一直受彭夫人庇护,为此,可是往彭家送了不少的东西,其实这事儿旁人早有察觉,但是因为算不得什么,因此并没有人说破,直到高大人来了江北,他察觉出这里头好似不止牵扯了彭家,这才决定彻查,彭家那边仿佛也是察觉出了什么,因此才会狗急跳墙,弄出这场闹剧出来,无非就是想要扰乱视线,然后再牵扯更多的人下水,让人心存忌惮,毕竟这种事,是不经查的。” 蒋明菀叹了口气,果真和她想的不差。 不过她沉默了一阵之后,还是不由问道:“那之前被智云女尼治死人的事儿也是真的?还有那个胡家,也和彭家有牵扯吗?” 徐中行叹了口气:“治死人倒是说的有些夸张了,那个妇人原本就是难产,智云女尼便是再妙手回春,只怕也无能为力,不过那时候彭大人或许是察觉到了不妥之处,就借着那个机会,让智云偃旗息鼓了,只是他们也没料到,高大人竟会对此事如此看重,即便如此避开,也不放过。” 蒋明菀点了点头,其实说起来她也没想通,高大人为何会对此事如此执着,难道这事儿牵扯到了上头?或许此事,也不过是一个借口?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京中诡异的氛围,高大人是皇帝的人,而对皇帝来说,最怕的,莫不是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被人惦记。 只是不知道,皇帝这次想要整治的,又是哪个儿子。 广宁府城中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过完年之后,原本过完年之后,府城中应该热闹几日的,各家各户都会摆宴。 可是今年却显得格外凄清,除了高巡抚家里摆了几桌意思意思,旁的人家都不敢出头。 尤其是彭家,显得更是比旁的几家更为萧索。 蒋明菀这一日带着儿媳妇往高家去参加宴席。 到了之后就发现彭夫人并没有来。 她微微蹙眉,其实说起来,彭夫人行事已经足够周密了,明面上和智云女尼仿佛势不两立,一点也不牵扯,一嗅到京里要派人过来,立刻让智云偃旗息鼓,不要冒头。 若是放在寻常,定不会有事,可是她却偏偏落在了高大人手上,偏偏遇上了这样的情形,做的再周密,也只能说一句可叹可悲。 等进了高府,发现高府还是十分热闹的,大家不管各自怀了什么心思,反正看着都笑呵呵的。 蒋明菀领着儿媳妇一路与人打着招呼进去,后来坐到了谭夫人身边。 谭夫人看着有些愁眉苦脸的,看着蒋明菀过来,拉着她的手,真真是满肚子的话要说。 蒋明菀给媳妇使了个眼色,孟文茵立刻笑着告辞,拉着谭夫人的儿媳妇卢氏去了媳妇圈子里说话了。 而唐氏看着晚辈一离开,也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我真是没想到,她竟然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拉我下水,我后来听人说,之前说我从智云哪里请了菩萨的事儿,就是她传出来的。她后来又三番四次的借着你的口和我说智云的事儿,明里是劝我,暗地里却不知怀着什么心思呢。” “之前你去了京里给你家公子定亲,胡太太不知怎么的,就凑到了我跟前,行事说话都处处和我的心思,我竟是觉得她是个好的,而她也和我说了不少智云尼姑的事迹,我也是糊涂,还真的就信了胡太太的鬼话,让智云进府做了一次法事,后来我们老爷狠狠的训斥了我一回,我这才知道自己做错了。” 蒋明菀听着这些絮絮叨叨的话,心里却叹息,彭夫人还真是没有看错唐氏,真真是个耳根子软的,自己不过走了几日,就被人忽悠的信了。 而她如今也明白了彭夫人的形式逻辑,彭夫人一开始和她说起智云的时候,应该是想要在自己面前撇清和智云之间的关系,但是暗地里却派了胡太太去接近自己和谭夫人,只是自己不吃这一套,胡太太这才找了自己离家的空档,去蛊惑谭夫人。 要是能把布政使也拉下水,那也算是一个筹码。 想到这些,蒋明菀叹了口气,握住了眼圈有些发红的唐氏的手:“您也别多想,兴许她是真的有心提醒您呢。” 唐氏摇了摇头:“你也不必安慰我,她是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这几日我反复思量,她打的,只怕就是这个主意!” 蒋明菀沉默了,许久也没说话。 唐氏难受了一会儿,也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叹了口气道:“得亏高大人明察秋毫,没有因此牵连上我们老爷,否则我真是万死难赎了。” 蒋明菀却摇了摇头:“但凡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被这些蒙蔽了双眼,此事也不过是彭夫人垂死挣扎罢了,至于之后事情如何发展,还要看皇上的意思。而且这事儿也怪不得夫人,人家有心算无心,只有千日做贼的,又哪有千日防贼的。” 这事儿往小了说,是贪污受贿,往大了说,那就没边了,皇帝要是不想闹得朝野震荡,也不会让此事牵扯太多的。 唐氏听着这话,神色一缓,拉着蒋明菀的手,满脸感激:“听了你这话,我心里好受多了。” 之后两人又说了会儿别的,蒋明菀扫了一圈屋里的人,除了彭夫人,还有几位和智云走得近的人家也没来。 其中就有那位高巡抚以来就送宅子的胡家。 蒋明菀眼中若有所思,但是很快也恢复了平静,只当无事发生。 今日高家的宴会不算特别热闹,却也还算得体,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又看了戏赏了花,便各回各家了。 蒋明菀今儿没能和高夫人多说几句,但是等到往出走的时候,却是高夫人亲自送的她。 高夫人笑着道:“以前我都喜欢热闹的地方,但是如今看着,人少些也有少的好处,人多要是心不齐,还不如少一些人,只要心思正,人再少,凑在一处也有趣。”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18节 蒋明菀知道高夫人话里有话,却不好回应,只笑着道:“夫人这话说的有理。” 高夫人见她如此,却只是神秘一笑,低声道:“徐夫人,你是有福之人,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希望你日后,也能如同今日一般秉持中道而行。” 蒋明菀眸色微动,看了一眼高夫人,但是高夫人此时却已经转过头去,和另一个人说话了。 蒋明菀压下心中情绪,也没有多言,很快就上了马车离开了高家。 出了正月之后,广宁府也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秩序。 同时有关于彭家的事儿,也陆陆续续有更多的消息传来。 彭大人被停了职。 智云尼姑入了监。 几家和智云交好的人家,家中的情势也开始变得岌岌可危。 一时间,整个广宁府风声鹤唳。 直到过了二月二,徐中行这才带回来了最新的消息:“高巡抚已经给京里递了折子,再有一两个月,此时应当就会有定论。” 这并不出乎蒋明菀的预料,但是她疑惑的是,彭大人在此事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蒋明菀想到这个自然就问了,而徐中行听了之后,却沉思良久,这才道:“要说他一无所知,那肯定是胡说八道,他做官做到这个份上,难道连自己的枕边人都看不透吗?再加上他们彭家如今的家业,再蠢也知道这里头不简单了。” “而且彭夫人给那个尼姑便宜行事的权利,也是借着彭大人的手,他是跑不脱的,至于这事儿要怎么处置,就要看皇帝的意思了。” 蒋明菀点了点头,觉得徐中行这话不错。 这几日广宁府中一直传出来,说是彭夫人害了彭大人,彭大人是被妻子害了的言论,这就让蒋明菀心里很不满。 夫妻几十年,彭大人又怎么可能对此事真的一无所知。 传出这话的人,不知怀着什么心思,但是这话却是着实可笑。 想着这些,蒋明菀又道:“那你可知道此事到底牵扯到了谁?” 徐中行沉默了一瞬,到底还是开了口:“我听高大人的口风,说是那位彭夫人,和睿王王妃曾是闺中密友。” 蒋明菀听了这话并不惊讶,她早就猜出来,这件事必然是牵扯到了京里的人,至于牵扯到的是谁,不是惠王就是睿王。 不管是这两个的哪一个,她都不会太过惊讶。 “既然是睿王,可是皇上对睿王有什么不满?” 蒋明菀这样不混官场的人都看的明白,这件事可大可小,智云尼姑说白了也只是个骗骗愚夫愚妇的神棍,高大人作为封疆大吏,何必为了这事儿劳心劳力。 可是他既然这么做了,那就一定不单单只是为了这事儿。 蒋明菀估摸着,更多的还是想要为皇帝敲打睿王找个借口。 徐中行也早知道蒋明菀定能看明白这一点,因此对她这个发言也不惊讶,叹了口气道:“我猜测,之前那位王贵妃失子,只怕就和睿王脱不开关系。” 蒋明菀一愣,心里顿时一下子清晰起来。 王贵妃失子,是在自己第一次从京中回来的路上。 而自己回来之后,智云尼姑就开始活跃了起来。 看起来皇帝当时就应该查出来了什么,然后给自己的心腹高巡抚给了讯号。 蒋明菀心中忍不住感叹,这个睿王还真是胆大,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就敢对宠妃下手。 可是如今却失了彭家这一个助力,自己只怕也即将要收到惩罚,不知道他是觉得值还是不值呢? 蒋明菀摇了摇头:“若真是睿王所为,那他也太糊涂了些。” 徐中行却只是冷笑:“睿王虽然表面看起来英明果决,其实不过是个刚愎自用,心胸狭窄之人,他的生母出身不高,如今也只是妃位,若是王贵妃诞下皇子,皇上又将她册封为继后,那他半生谋划只怕都会转身化为泡影,因此这个险他必须要冒。” 蒋明菀想着当时京中的情形,确实,要是以旁人的眼光看皇帝宠幸王贵妃,的确会当皇帝是真的昏了头了,对王贵妃言听计从,因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毕竟当时王贵妃的娘家为难朝中大臣,也不见有人敢出来吱一声。 更不必提王贵妃本人了,在朝臣的心目中,那更是妖妃一般的存在。 想着这些,蒋明菀竟觉得有些好笑,说到底,也是皇帝亲手造成了今日的局面,他又有什么资格觉得生气愤怒呢? 此时的京城,睿王听着属下回禀江北的事宜,等到听完之后,一挥衣袖,将桌上的笔墨纸砚尽数扫到了地上。 回话的人被吓得不敢动弹,只能紧闭嘴巴站在原处。 而睿王的怒气在这之后还是没能消减,又将身侧一个花瓶扔到了地上,瓷片伴随着花瓶里的水,浸湿了回话之人的衣摆。 睿王喘着粗气,许久才平复下来。 可是即便如此,眼中的冷意还是没有消减半分。 他闭了闭眼睛,许久才轻声道:“去告诉王妃,这几日王府闭门谢客。” 回话的人听出了王爷言辞间的愤怒,哆嗦了一下,应了声是,这才急忙退了出去。 等到人离开,睿王却是看着满屋子的狼藉发愣,许久终于开口又叫了一个心腹进来。 那个心腹一进门,看到如此情形,眼皮子也跳了跳,但是睿王此时好像又恢复了正常,淡淡道:“往那边传句话,我要见他。” 心腹一听立刻恭声应下。 而睿王则是思索片刻之后又道:“你告诉他,他的分量还太轻,他若是真心想要助本王,还需拿出更大的诚意来。” 心腹心下哆嗦了一下,但是到底也没敢多话,讷讷退了下去。 而睿王则是看着心腹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这次损失这么大,他必须得尽早恢复过来。 不过他并不后悔,损失一个彭敏贤没什么,可是要是父皇真的犯了糊涂,那自己这辈子就完了。 如今父皇只有自己和三哥两个成年的儿子,他能选择的余地不多了,这次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将自己彻底的打入谷底,他,还有希望!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23 23:07:22~2022-05-24 23:3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醨酒 10瓶;蓉蓉 5瓶;躺躺别躺啦 3瓶;汐哦豆豆呵、落落、77777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归京 彭家的风波,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闹得很厉害,但是最后解决的时候,却是无声无息的。 高巡抚送上去的折子, 很快就批复了下来,彭大人被贬了官,发配去了西南一个深山老林里做官,而睿王也被皇帝在朝堂上当着许多大臣的面,狠狠斥责了一番。 大臣们看着这个状态,也没有一个人敢多嘴,都老老实实的听着皇帝骂人。 不过对于自己的儿子, 皇帝明显要比对大臣宽仁多了, 睿王最后也不过是罚了几个月的俸禄,然后被禁足在王府之中。 高高拿起,却又轻轻放下, 皇帝的态度越发莫测了。 只是这些却都不关蒋明菀的事儿,现在她最操心的是, 徐中行越发忙碌了, 彭大人被贬职, 现在按察使府上没有主官,之前彭大人管的事儿,便都分派到了徐中行这个佐官身上。 他这几日几乎是忙的脚不沾地,每天回家, 都是夜里。 蒋明菀怕他熬坏了身子, 便吩咐了厨房, 给他做了许多汤水补身。 兴许是起了些效果, 徐中行这个春日过去, 也没瘦多少。 可是朝廷还是没有派主官下来, 只带来了一个含混不清的话,让徐中行暂代按察使职位。 徐中行听了这消息没什么反应,不过广宁府旁的那些士绅们反应就大了,消息刚一过来,就不知多少人上门拜访蒋明菀。 蒋明菀帖子收的手软,但是想着徐中行如今的处境,她真正接下帖子的却不多。 如此倒是越发让这些人热切了,可是蒋明菀心里却明白这些人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因此对这些热情邀约,依旧保持距离。 后来大家伙见着这家人果真是软硬不吃,便也收了那些小心思,只是暗地里打了什么主意,蒋明菀就不知道了,她现在日子过得不知道多舒坦,这些事儿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过去,徐中行在代行按察使的位置上也做的越来越顺手,一直等到年底,徐中行将衙门的事情交代清楚,便也要开始准备第二年上京大计的事情了。 三年一次大计,徐中行这回入京,若是不出预料的话,定是要调回京城去的。 蒋明菀想着上一世的情形,心中忍不住生出些许澎湃。 这回她与徐中行回了京,便也能长长久久的在父亲母亲跟前侍奉了,同时距离徐中行上一世的地位也越发近了。 不过她也知道,调入京城,不仅是代表了远大的前程,更有波云诡谲的危机。 袁成壁父子,皇帝,几位皇子之间的战争会越发激烈,危险和挑战可能要比如今多几百倍。 但是即便如此,蒋明菀也明白,这条路徐中行,还有他们一家子,必须要走。 这一年她们的年过的还算热闹,孟氏比去年行事更加老练了,也能在更多的地方帮助蒋明菀了,因此这倒是蒋明菀这许多年来最轻松的一个年节。 等到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她们一家子坐在一处,好好的吃了一顿团圆饭,大家各个脸上都挂着笑,这一年以来,徐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在饭桌上,擢哥儿缠着扬哥儿要喝酒,芷姐儿和孟文茵坐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 其实说起来也怪,芷姐儿竟是和孟文茵十分投缘,自打孟文茵来了徐家,两人关系就处的很好,孟文茵很会哄孩子,芷姐儿也尊敬佩服自己的这位大嫂。 而蒋明菀则是坐在徐中行身边,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样和和气气的场景,她便是看上一百遍也不会厌。 而一边的徐中行在这个时候,也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蒋明菀转过头看向他,却见他正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轻声道:“开心吗?” 蒋明菀眨了眨眼睛,笑着点头:“开心,我真希望我们一家子,能永远这样和和睦睦的走下去。” 徐中行淡淡一笑:“会的,一定会的。” 蒋明菀看着他的笑,觉得自己也仿佛有些醉了,她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上,只觉得心中满是平和。 出了正月之后,徐中行就要入京了,蒋明菀他们自然不能跟着去,但是还是将人一直送到了码头,看着他上船。 徐中行在上船前还不忘叮嘱儿子:“我这次去,无非是三个结果,被留在京中,被调往他处,或是继续留在江北,若是继续留在江北或是调往他处自不必说,我定会回来接你们,但是若是被留京,只怕就不好回来了,我到时会让人给你们送信,到时候就需要你护送你母亲弟妹一起入京了。” 扬哥儿成了婚之后,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玩闹,但是内里却已经稳重多了,听到父亲这话,便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您放心吧。” 徐中行深深的看了一眼儿子,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和儿子说完之后,他又来与蒋明菀辞别。 两人目光相视,却是久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蒋明菀没有忍住,先开了口,她忍着心中的不舍,轻声道:“你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19节 徐中行点了点头,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温柔:“你在家里也要好好的。” 蒋明菀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担忧,面上反而露出一抹笑来,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我在家能有什么事儿,瞎操心!” 徐中行听到这话,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浅笑,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如今这个场景却有些不大适合,他只能紧紧了握着她的手,低声道:“那我走了。” 蒋明菀眼眶有些泛酸,但是还是假做平静的点了点头,笑着道:“快走吧,不然赶不上船了。” 徐中行深深看了蒋明菀一眼,仿佛想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里似得,之后才转身离开。 蒋明菀看着他上了船,看着他站在甲板上凝望自己,看着船缓缓的离开。 她的眼泪这才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一边的扬哥儿温声安慰:“母亲,别难受,咱们很快就能再见到父亲啦。” 蒋明菀听着儿子的安慰,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年纪越大倒是越发矫情了,急忙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尴尬道:“我是被风迷了眼,别胡说。” 扬哥儿闷声笑了笑,没敢回话,一边的孟文茵瞪了扬哥儿一眼,扬哥儿这才止住了笑。 但是蒋明菀还是觉得尴尬,转头就上了马车,嘴里嘀咕着:“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 扬哥儿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回便是孟文茵瞪他也不好使了。 徐中行走了之后,蒋明菀的心情便有些低落,家事儿也懒得管了,都交给了儿媳妇打理,自己每日不是读书便是写字,有时候还会拿出徐中行之前写的文章出来读,一点一点去感受他的思想,他的理论,好似这样,她就能离徐中行更近一些。 就这么一直到了三四月的时候,他们家终于收到了京里的来信。 徐中行被调入京中,任翰林院侍讲,兼司经局洗马。 和上一世一样,蒋明菀并没有太过惊讶,不过扬哥儿听了这个任命却很激动。 “不曾想,陛下竟然如此器重父亲。” 看着扬哥儿的神情,蒋明菀当然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这两个职位,看着不怎么高,不过从五品罢了,但是这位置却很要紧,翰林院侍讲,讲的是经史,而宣讲的对象不是旁人,正是皇帝,乃是皇帝近臣,时时刻刻都能在皇帝跟前露脸, 至于司经局洗马,掌的却是东宫的图书文集,乃是翰林的进身之阶,接下来不是入阁拜相,就是外放封疆。 如此要紧的职位,每年大计不知道多少翰林都盯着,没想到皇帝这回竟然给了徐中行,可见他对徐中行应当十分看重。 而这事儿被扬哥儿这么一解释,家里的其他孩子们也高兴了起来,尤其是擢哥儿,昂着下巴十分骄傲:“父亲是状元出身,学问不知多深厚,担任翰林侍讲也是寻常!” 蒋明菀听了这话简直哭笑不得:“这话可别乱说,你父亲能有今日,还是多亏了天恩浩荡,你这话要是让旁人听去了,指不定人家以为你父亲轻狂。” 擢哥儿聪慧,自然也听出了蒋明菀的话外之音,急忙躬身受教,一边的扬哥儿看着弟弟难得的老实模样,也眯着眼睛笑了笑:“如今在江北,咱们家看着无人敢欺辱,但是到了京城,王公贵族数不胜数,你这性子只怕也要改一改了。” 谁知擢哥儿听了十分不服,有些不屑的看了哥哥一眼:“哥哥都行,难道我还不行?” 扬哥儿都被这小子的话给气笑了,上前敲了敲他的脑门:“好啊你,胆儿肥了,敢和哥哥这么说话了。” 擢哥儿有些不满的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嘟嘟囔囔道:“还是大哥先说我的,你就放心吧,我自然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啊。” 扬哥儿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你知道就好。” 看着这兄弟俩的样子,蒋明菀面上也是笑眯眯的,上一世这兄弟俩走在一处几乎没什么话说,扬哥儿因为自己的身体,不爱说话,擢哥儿却因为自己和徐中行太过关心扬哥儿,而对哥哥起了隔阂,那时候自己做梦都想着两个孩子能够兄弟和睦。 这一世,她的理想终于实现了,同时她也明白了自己前世的许多错处,太过着紧扬哥儿,又太过忽略擢哥儿,结果让两个孩子都不好。 想到这些蒋明菀叹了口气,其实自己的这许多遗憾,其中也有很多她自己的失误啊。 既然徐中行的信到了,徐家一家子也该上路前往京城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和当地的人一一辞行。 因为徐中行被调入京中的缘故,前程肉眼可见的一片光明,因此这段时间很多家人都送了帖子想要上门恭喜。 蒋明菀看着这帖子的厚度,觉得还是办一个辞行宴为好。 这般想着,她便与儿媳妇两人,开始张罗起来。 而扬哥儿自然不会违背母亲的意思,甚至还亲自去了高巡抚和谭布政使大人家里送了帖子。 等到辞行宴的当天,徐家高朋满座,不知多少人凑到蒋明菀跟前来恭喜她,而她也笑眯眯的受着这些贺词。 只是大多数人,蒋明菀都不怎么认识,而认识的这几个人,说的话就实际多了。 高夫人道:“你这一路去北边,那边可比咱们这边冷,你衣服可得带好了。” 而谭夫人也跟着补充:“京里的地皮可比咱们这边贵多了,也紧张多了,可得提前找人入京置办宅子。” 两人的关心都是发自内心的,虽说蒋明菀对这些事儿早有准备,却也笑着谢过了她们。 等这一日的辞行宴结束,蒋明菀送走了前来送别的人,等回到家里,看着一屋子的残羹冷炙,她心里却是火热的。 她们家终于,终于要回到京城了。 他们是四月初五上路的,扬哥儿早在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就让人联系好了上京的船,等到徐中行留京的消息传来,这船都不必他们再找,送上门来的就不知道多少。 不过最后扬哥儿还是一一拒绝了这些人,依旧选了之前定下的那一条。 蒋明菀看着徐家的家当一点一点的被送上船,又嘱咐了几句留下来收拾后手的玉兰和平安夫妻俩:“你们俩是做惯了这样的事儿的,我也不白嘱咐你们,只是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你们也可以找高夫人帮忙,只是万不要以此作为依仗,胡乱行事。” 这夫妻俩恭敬应下,之后蒋明菀又叮嘱了几句别的,这才上了马车,往码头去了。 因着是一家子上京,因此这次光是船就包了三条。 这还是压缩压缩再压缩之后的结果,不过这架势虽然比起普通百姓看着可能大一些,但是比起那些大户人家来说,就属于普通了。 这也是蒋明菀的意思,徐中行时隔多年回京,还是低调些为好。 这一路上京,路上还算顺利,主要是这一溜的官船,一般人也不敢招惹。 除了这些,蒋明菀倒是察觉到,扬哥儿比起之前可是成熟多了,第一次她带着扬哥儿入京的时候,一路上他就只顾着看热闹了,什么护着母亲的保证,早就不知道忘到哪儿去了,那一路还是要多亏张怀看顾。 但是如今,扬哥儿不管是行事还是言谈,都有了大人的模样,这一路的衣食住行,都是他在打点,竟也没出什么大乱子,蒋明菀看着都忍不住和孟文茵道:“他看着倒是比以往稳重了许多。” 孟文茵听了轻笑:“大爷得了老爷的嘱托,自然是不敢轻忽的,在走之前,就和许多人打听走水路需要注意的事儿呢。” 蒋明菀听了感慨的点了点头,扬哥儿如今也是真的大了。 因为带着这些家当,他们直到快六月了这才到了京城码头。 结果刚一下船,徐家的人就在码头上等候,见着他们来了,都一脸兴奋的迎了上来。 打头的是当年被留在京里看宅子的管事何大,他今年大概四十多岁,膝下已经有两个儿子了,都在徐家的产业中做事,他虽然不如平安和福安得用,却也是徐中行信得过的人。 他见着蒋明菀之后十分激动,当场就给蒋明菀行礼:“老奴见过太太。” 蒋明菀笑着让海棠将他扶了起来:“不必多礼,许久未见,你倒是比上次精神了些。” 何大笑着点头:“自打知道太太和老爷要来京里,老奴的精神头就一天比一天好。” 这话说的蒋明菀都笑了。 等客气话说完,几人也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一路往徐家的宅子去了。 徐家的宅子算起来也在城西,不过在城西最边缘的位置,比不得蒋家大宅的位置好,但是周围也都是官宦人家。 蒋明菀坐在马车上,走过陌生而又熟悉的路,心中心潮澎湃。 许多年前,她也是顺着这条路离开京城的,现在她又顺着这条路回来了,其中艰辛不言而喻,可是蒋明菀却觉得这么多年的时光并没有白白蹉跎,反倒是这样一番经历,这才造就了如今的徐中行和她自己。 只盼望日后在京中的日子,也能平平顺顺,安安稳稳。 他们很快就到了徐家的宅子。 徐家一看接太太的马车回来了,直接开了中门迎接,一直到了二门上,马车这才停下,蒋明菀下了车,便看见仆役们都聚集在二门处等候,婢女中打头的,是一个精明强干的妇人,她正是何大的媳妇,何大家的。 她一看见蒋明菀下车,便笑着迎了上来:“给太太请安。” 随着她的声响,周围人也都给蒋明菀行了一礼。 蒋明菀抬了抬手,免了礼数:“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等到众人起身,她这才道:“老爷呢?可是不在家?” 一边的何大回话:“老爷去衙门了,要等到下午才能回来。” 蒋明菀点了点头:“先回后院,旁的明儿再说。” 何大恭敬应下。 而蒋明菀也带着儿子儿媳,还有女儿上了轿子,一路往后院去了。 徐家的宅子,是个三进的宅子,之所以能在京里买下这么大的宅子,也是多亏了蒋家的脸面,当时这个宅子的主家致仕,因为他们家老爷与蒋珩相熟,这才将宅子出给了徐中行,否则徐中行钱再多,只怕也连这宅子的边都摸不着。 等到了后院,蒋明菀大致看了一下自己的住处,打理的还算妥帖,她点了点头,对身后何大的家的道:“你将宅子打理的很妥当。” 何大家的听了笑道:“太太吩咐下来的事儿,奴婢是万万不敢懈怠的。” 蒋明菀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琢磨,还是要仔细查阅一下这段时间以来的账目,毕竟人心思变,守着这样多的产业,谁知道这些人会怎么想呢? 不过有自己娘家从旁看顾,想来便是贪也贪不了多少。 想到这儿,蒋明菀转过头,满脸柔和的看向何大家的:“好了,不必跟着我了,家里的事儿,明儿再处置,今儿你就先回去歇着吧,我一路过来,也有些累了。” 何大家的一听这话,也不敢耽误蒋明菀歇息,急忙道:“太太一路奔波,确实不宜操心,奴婢也早就让人准备了热水,以备太太洗漱。” 蒋明菀又笑着夸赞了一句:“你做事细心。” 何大家的满脸的笑,立时吩咐人去抬热水。 蒋明菀这边要洗漱,便也让儿子女儿们都回了各自的住处。 擢哥儿和芷姐儿还是第一回 来京里的宅子,处处都十分新鲜,擢哥儿四下乱转,也不休息,而芷姐儿看着自己的新屋子,也很喜欢,将屋里的丫鬟指挥的团团转,开始给自己布置屋子。 蒋明菀却没有孩子们这么旺盛的精力,好好的洗了个澡之后,就歇下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徐中行都回家了,她这才从床上起来。 徐中行进屋的时候,蒋明菀正坐在镜子前梳头呢。 结果就感到身后一阵掀帘子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转头,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屋里的丫鬟们都识相的退了出去,蒋明菀轻笑一声,也不回头,柔声道:“老爷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徐中行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沉声道:“翰林院的事少,所以回来得早。” 蒋明菀这才回过头,看向徐中行。 已经有快小半年没见面,他好似还和离开的时候差不了多少,神情平淡,眉目俊朗,只是蒋明菀看得出,他眉宇间的神色,比以往不知道开阔了多少。 蒋明菀忍不住一笑:“这段时日,老爷可还过得好?” 徐中行看着她摇了摇头:“你不在,我总想着你。”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20节 蒋明菀心头一颤,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几日不见,你竟变得油嘴滑舌了。” 徐中行亲了亲她的掌心,轻声道:“这都是实话。” 蒋明菀像是被电了一下似得,急忙收回了手,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红晕。 她侧过头去,嗔道:“你就会哄我。” 徐中行却凑过来亲了亲她的侧脸,含混道:“没骗你,真的。” 蒋明菀被他弄得心尖发颤眼神迷离,顿时也顾不得许多,被他摁在梳妆台前,亲了许久,两人耳鬓厮磨,缠绵悱恻。 结果正亲热呢,外头却突然传来了擢哥儿的声音:“母亲,父亲是不是回来了!” 蒋明菀顿时回过神来,推了徐中行一把:“还不快松手!” 倒是有了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了。 徐中行心里有些恼火,又凑上去亲了蒋明菀一口,这才松了手。 而转眼间,擢哥儿也闯了进来,他可一点都看不出父母之间的暧昧,只笑着跑到徐中行跟前来,道:“爹!你总算是回来了!” 徐中行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儿子,淡淡嗯了一声,然后又道:“看你这样高兴,待会儿我考较考较你。” 擢哥儿没想到父亲见他第一面,竟然会说这个,脸顿时垮了下来,再不见一丝刚才的兴奋。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24 23:36:35~2022-05-25 23:5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7940572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亲家 徐中行既然回来了, 晚饭也就该张罗起来了。 蒋明菀这边一边张罗晚饭,一边又吩咐了人去给扬哥儿院子和芷姐儿院子捎了信,今儿在正房一起用膳。 毕竟今儿也算是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的时候, 一起吃个饭还是应当的。 蒋明菀开始热热闹闹的张罗晚膳,而擢哥儿则是耷拉着脑袋坐在一边,看起来十分不高兴。 徐中行却只当看不见,眼神只跟着蒋明菀移动,看的蒋明菀十分好笑。 没一会儿,晚膳就安排妥当了。 随着下人们提着食盒进来,扬哥儿和孟氏, 还有芷姐儿也都过来了。 扬哥儿看着十分精神, 孟氏倒是神色有些疲惫,芷姐儿应当是中午没睡,因此也看着有些没精神。 蒋明菀见了神色微动, 问了儿媳和女儿几句。 芷姐儿有些不好意思:“中午忙着收拾屋子,倒是忘了歇午觉了。” 蒋明菀失笑:“屋子什么时候不能收拾, 真真是因小失大。” 芷姐儿笑着拉着蒋明菀的手撒娇:“好啦, 女儿知道错了, 以后不会了。” 蒋明菀点了点芷姐儿的鼻子,眼中满是宠溺。 至于孟文茵,她却不是耽误了午睡,而是这几日不知怎么的, 身上一直有些乏困。 蒋明菀听了, 心中存了个心思, 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的事儿可大可小, 明儿还是请一个大夫上门吧。” 孟文茵一惊:“不过是小事, 不必如此麻烦。” 蒋明菀却是一笑:“人身上的事儿, 哪有小的,而且这回咱们一家子都赶了这么久的路,是该请个平安脉了。” 听着这话,孟文茵这才松了口气,笑着点头:“还是母亲想的细致。”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晚膳也上齐了,徐中行站起来说了几句话,无非是日后来了京里,再不能和以往一样行事松散之类的话,然后这才开始用膳。 因为厨子还是徐家用惯了的厨子,所以这顿饭倒也吃的平顺,等用晚饭之后,徐中行带着扬哥儿和擢哥儿去了前头说话。 擢哥儿一脸的为难,仿佛是要上刑场似得,蒋明菀忍不住轻笑一声,倒是惹得一边的孟氏和芷姐儿不住看向她。 不过蒋明菀也没好意思说刚才的事儿,只能假做无事遮掩过去。 第二日起身,蒋明菀就开始整顿家务了。 这天早上,徐府上下都聚集在前花厅回事。 蒋明菀则是高坐堂上,一波一波的见府上的管事,先见内宅的管事,再见外面铺子的管事。 一波一波下来,有吓的冷汗直流的,也有淡定如水的,更有哭的涕泗横流跪地求饶的。 可是蒋明菀却依旧面不改色,处置的干脆利落,让他们便是哭,也找不出一个理由来。 因着事情繁杂,蒋明菀一直处置到中午了还没处置完,最后只能暂停处置,先简单的用了一顿饭,又继续处置。 一直到夕阳西斜,里里外外的事情这才理清楚。 蒋明菀捏着那厚厚的账本,心里有了底。 而何大站在一边,额上早就满是冷汗。 “何管家。” 听着蒋明菀平淡的声音,何大心下打了个哆嗦,急忙走上前来:“奴才在。” 蒋明菀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浅浅勾出一个笑来:“我刚刚处置的,你觉得如何?” 这话一说出来,何大想都不想立刻道:“太太公正严明,处置的再妥当不过了!” 蒋明菀却只是冷哼了一声,淡淡道:“家里的这些管事的位置需得调换调换了,我过几日会让福安与你交接。” 何大心下一跳,知道这是要撸了自己京城宅邸管事的职位了,可是他却一句怨言也不敢有,急忙恭声应下:“奴才知道了。” 蒋明菀看着何大,冷冷的勾了勾唇,这个何大,大的错不敢犯,但是这么多年,小动作也不少,得亏没敢太得寸进尺,否则,便是之前多年的情分,只怕也讲不得了。 何大颤颤巍巍的出了前花厅,刚一出来,就看见他媳妇一脸焦急的等在外头。 见着他出来,急忙迎上去道:“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有什么吩咐,怎么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 何大这会儿腿肚子都有些转筋,哪里还能回答这连珠炮似得话,只咬了咬牙:“别问了,回去再说。” 何大家的一看这样子,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有些不好,她有些惊惧不安的看了一眼丈夫身后的花厅门,到底不敢再多说一句,扶着丈夫离开了。 至于此时的前花厅,海棠皱着眉道:“没想到这个何大看着老实,行事竟也敢如此欺上瞒下。” 蒋明菀收拢着手里的账簿,淡淡道:“索性不过是一年几百两银子的回扣,也没耽误什么大事儿,这才看在他伺候老爷多年的份上,给他几分脸面,日后这事儿也不必提了。” 海棠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又道:“奴婢倒是觉得,何大家的仿佛比何大要更放肆些,厨房和采买上的管事,都是何大家做主重新换的,若非昨个太太回来,换上了咱们从江北带来的人,指不定老爷太太的膳食都要被他们应付过去呢。” 蒋明菀听了这话只是淡淡一笑:“后宅油水多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如此行事也不出奇。” 听着太太的话似含着一丝冷意,海棠也不敢多言了,只心里想着,这回何大夫妇怕是要倒霉了。 此时何大夫妇也回了自家住处,何大靠在榻上喝茶压惊,何大家的却一脸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说起来咱们也是在老爷太太跟前伺候了好几年的人了,当年老爷回乡丁忧,路上马车陷进了泥坑里,还是你背着大爷走了二十多里路,如今怎么太太一回来,竟就变了脸了,撸了你的管事职位不说,连我也闹了个没脸,竟是连前花厅的门都进不去。” 何大听着媳妇的抱怨,许久才叹了口气:“别说了,这回到底是我们行事行差了,太太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之前就让你悠着点,莫要太过分,你却眼红旁人家,如今闹到了这个地步,又何必说这些!” 何大家的一听这话就火了:“当时老爷留我们在京中看宅子,本就是因为你在老爷跟前的脸面不及平安和福安那两个小子,后来家里一日日艰难,我们若不是多少拿点,这日子又要怎么过?你没见这京里看宅子的不都是这么做的,怎么到了我们家,竟就成了滔天的大罪了!” 看着媳妇哭天抢地的样子,何大神色不变:“你和我说这话有什么用,你倒是和太太说去。” 何大家的顿时蔫了,咬了咬牙道:“早知道,我就不把厨房的张婆子挤走了,昨个我看着她往宅子里去了,不知道在太太跟前又说了什么。” 何大摇了摇头:“别操心这些了,先安生几日吧,以我在老爷跟前的情分,太太定不会因为这点银子就赶尽杀绝,倒是你若是再上蹿下跳,那就指不定什么结果了。” 何大家的对丈夫的这话,还是有几分信任的,毕竟何大可是在老爷太太跟前伺候惯了的,自然比她更知道两位主子的心思。 因此她也只能偃旗息鼓,叹了口气道:“我倒是可以忍下这口气,可是两个孩子呢?若是太太也牵连了他们,那日后又该如何行事?” 何大却摇了摇头:“太太不是这样的人,你放心便是。” 何大家的看着丈夫皱了皱眉,到底也没好多说什么,只心里想着,还是得再观察几日再说。 徐家的风波很快就平息了,前管家何大老老实实的按着蒋明菀的吩咐交出了管家的权利,其他管事看着,也不敢再蹦跶,也跟着交权的交权,认罚的认罚。 不过福安对这位老哥哥还是十分客气的,笑着道:“如今太太虽然吩咐我总管家里的事儿,不过何大哥你到底是在京里待久了的,有些事情,还是要麻烦大哥你提点呢。” 人家给面子,何大当然不会给脸不要脸,也笑着顺着梯子下来了。 “提点不敢当,你有什么想知道,只管问我就是了,一定知无不言。” 福安看着这位老大哥的神色,知道他是转过心思来了,心里倒也松了口气,毕竟都是当年一起入府的人,他也不想看着他沦落。 这天下午刚交接完家务,文昌伯府和蒋家的帖子便送上门来了。 蒋明菀一听是娘家和女儿婆家的帖子,急忙让人呈了上来,看了一下,娘家的帖子是母亲递过来的,女儿婆家的帖子,却是文昌伯府的老太太亲自送来的。 蒋明菀看着后者挑了挑眉,是了,她之前虽然来了京中好几次,但是却一次都没见过这位亲家老太太,这回倒是真要见上一见了。 蒋明菀点了点头:“去拿笔墨来,我亲自写回帖。” 海棠恭声应了,而蒋明菀却是在考虑,到时候该怎么招待这两家亲戚。 蒋明菀的回帖中,邀请了两家人后天上门,倒不是她不急着见亲人,主要是要招待亲戚,还是要准备准备的,现在徐家刚来京里,自然得多准备几天。 两天的时间过去,蒋明菀也算是重新摸清楚了如今京里的情形,底下准备的东西也差不多准备好了,这天一大早,中门大开,两家亲戚也上门了。 蒋明菀亲自去二门处迎接,等了一会儿,便看见蒋家的马车先进了宅子。 蒋明菀心下一颤,急忙走上前去,掀开帘子,将母亲亲手从车上扶了下来。 蒋夫人笑着拉住了蒋明菀的手,高兴的见牙不见眼:“之前你说迟早能回京,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在安慰我,没想到女婿果真有本事,真么快就调回来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也忍不住笑了笑:“若说他有本事,还不如说您和父亲有眼光呢。” 蒋夫人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不害臊,不过这也不是我和你父亲的眼光好,该说你的眼光好才是。” 母女俩亲亲热热的说这话,后头的大嫂邓氏脸上神色却不怎么自然。 之前她还可以鄙夷徐中行不是京官,但是如今,徐中行的前程肉眼可见的一片光明,她这酸劲儿就涌了上来。 怎么什么好事都让这个小姑占住了,夫君英俊有才干,自己也受父母宠爱,儿女还有出息,真真是一点不好的地方也没有。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21节 再想想自己的日子,邓氏心里越发酸了。 一边的韩氏看着大嫂的神色,心里忍不住偷笑,虽然她的日子也不如小姑舒坦,可是看着大嫂露出这样的神色,她心里还是很痛快的,谁叫大嫂平日里一副什么都看不上的样子,仿佛只有她才是这世上最高贵的人,如今可有人出来把她治一治了。 就在两个儿媳妇各怀心思的时候,蒋明菀和蒋夫人也说完了话,蒋明菀也回过神来和两位嫂子打招呼。 “本该我上门去看母亲,还有大嫂二嫂的,倒是劳动母亲和两位嫂嫂上门。” 邓氏的面色瞬间变得和气起来,笑着道:“你好不容易回了京,家里的事情肯定忙乱,又何必多跑,都是一家人,谁上门不是一样。” 蒋夫人听着这话也笑着点头:“你大嫂这话说的不错,你啊,没想到如今礼数倒是多得很。” 蒋明菀轻轻一笑,对于母亲自然不必这么讲礼,可是面对两位大嫂,该客气还是得客气客气的。 正在说话间,沈家的马车也远远进来了。 蒋夫人一看,也不走了,笑着道:“没想到沈老夫人也来了,那我们就在此处站一站,到时一块去后头,也免得你来回跑了。” 蒋明菀笑着谢过了母亲。 没一会儿,沈家的马车就到了跟前,马车帘子一掀开,蓁姐儿的脸先露了出来,她满脸都是笑,一从马车上下来,就对蒋明菀行了一礼:“母亲!” 蒋明菀也有些激动,急忙将女儿扶了起来:“好孩子,不必多礼。” 话音刚落,后头的马车帘子又掀开了,蓁姐儿急忙走上前去,将沈老太太扶了下来。 蒋明菀乍一见着这位亲家老太太,只觉得这位老人家看起来只有一个词能形容,那就是端肃。 扣子扣到顶上的一颗,衣着也十分庄重,神色凛然,仿佛是那种标准的一手掌控整个家族的大家长。 不过在看见蒋明菀的时候,她面上的神色还是柔和了几分。 蒋明菀笑着行了一礼:“见过老夫人。” 沈老夫人急忙上前将蒋明菀扶了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两人说了几句客气话,蒋明菀也察觉到这位看起来端肃的老太太,行事还是十分圆滑的,心里便也松了口气。 之后沈老太太与蒋夫人相见之后,又是一番客气,等到客气话说完,一行人这才上了轿子,往后头花厅去了。 为了今日亲戚上门,蒋明菀准备的还是十分齐全的,上上下下都照顾到了,甚至连沈老夫人,蒋明菀都提前写了信和女儿打听了一下她的喜好,力求将宴会办的妥当周全。 因此这场宴也算是宾主尽欢。 沈老夫人虽然看着严肃,但是言谈间还是很宽和的,后来甚至还给了芷姐儿一个玉坠子,蒋明菀看了一眼,那玉坠子虽然小,水头却很好,是个珍品。 如此看起来,沈老夫人对蓁姐儿应当还是满意的,否则也不会给她妹妹这么重的礼了。 等到宴会结束,蒋明菀又亲自将母亲和亲家送了出去。 不过蓁姐儿却没有跟着一起离开,只因为沈老太太拉着蓁姐儿的手道:“你母亲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这几日就多陪你母亲几日,也算是在你母亲膝下尽尽孝。” 蓁姐儿满脸感激的谢过了沈老夫人,蒋明菀也客气的谢过了她,心中却对这位老太太越发佩服了,这拿捏人心思的本事,真是厉害。 等到将两拨人送走,蒋明菀也在女儿的搀扶下回了后宅。 等到母女俩坐到了正房的榻上,蒋明菀这才满脸感叹的拉着女儿的手道:“你这位太婆婆倒是个通情达理的。” 蓁姐儿抿着唇笑了笑:“您别看她外表严肃,其实心里也是十分心疼我们这些晚辈呢。” 蒋明菀点了点头,许久又道:“那你婆婆呢?如今怎么样了?” 蓁姐儿一提起婆婆,神色就有些尴尬,许久才道:“还在东院禁足,看公公的意思,仿佛是不想将她放出来了。” 蒋明菀点了点头:“不放出也好,如今京中形势复杂,有她这样一个糊涂的主母,还不如没有,没得最后行了什么糊涂事,连累了你和女婿。” 蓁姐儿看着母亲这样说,神色微动:“母亲也觉得如今京中形势紧张吗?” 蒋明菀看着女儿轻笑一声:“这还有什么觉不觉得的,当今圣上年岁日高,却又迟迟不立东宫,此等情势,任是放在哪儿,都会生出事端来。” 蓁姐儿听着这话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如今京中的情势复杂,可是,可是世子他却偏偏……” 蒋明菀一听这话皱起了眉:“世子怎么了?” 蓁姐儿咬了咬唇,许久才道:“我总觉得他在瞒着我做什么,每日都会悄悄见什么人,十分隐蔽,若不是我有一天去他院里给他送汤,只怕也察觉不到这个。” 蒋明菀一听眉头皱的更深了,难道沈嘉言牵扯进了什么里头? 可是想着沈嘉言这个女婿,可是徐中行亲自提出来的,她又觉得心中安稳了几分。 徐中行再怎么样,也不会拿女儿一生的幸福做赌注。 想到这儿,蒋明菀的神色和缓了几分,温声道:“世子他毕竟在皇帝跟前做事,难免牵扯到一些阴私,应当不是什么大事儿。” 可是蓁姐儿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她咬着唇道:“可是我,我总觉得世子仿佛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蒋明菀看着女儿,叹了口气:“这世上做夫妻的,又哪有真正什么事儿都坦诚相待的,总是有些事,他不愿意你知道的,比如朝中那些勾心斗角,他便是说给你听,也不过是让你徒增烦恼罢了,有些时候还会害了你,好孩子,别多想,这事儿我会和你父亲说的,到时总归会给你一个交代。” 听着这话,蓁姐儿的心情这才和缓了几分,她乖乖的点了点头:“那我都听您的。” 蒋明菀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心里却到底存了一份阴影。 正在言谈间,蓁姐儿的儿子佑哥儿跑了进来,乳母还在后头追着。 不过等进了门,乳母就不敢追了,只行了一礼告罪:“奴婢无能,没能拦住少爷。” 蓁姐儿却笑着摆了摆手,伸手将儿子抱到了榻上。 佑哥儿如今也有三四岁了,看着却比普通的孩子健壮些,小胳膊小腿十分有劲,也从不让乳母抱自己,最喜欢跑来跑去。 蒋明菀看着外孙,笑着捏了捏他白嫩的脸蛋,柔声道:“他这双眼睛倒是像了你,也像你父亲。” 蓁姐儿也是满脸的柔和,一边给儿子擦汗,一边笑着道:“若是他能有几分像父亲,也是他的福气。” 而佑哥儿则是乖乖的坐在蓁姐儿怀里,让母亲给自己擦汗,也不躲闪,看着十分乖巧。 蒋明菀越发稀罕了,等女儿给外孙擦完汗,就把孩子抱到了怀里,笑着逗他:“叫外祖母。” 佑哥儿口齿清晰的喊了一声外祖母。 蒋明菀笑着喂了他一块点心,他小仓鼠似得一点一点吃下了点心,又笑着腻了过来,还要吃。 蒋明菀喂了他两块,之后却不肯再喂了,生怕伤着了孩子的脾胃。 而佑哥儿也很听话,并不歪缠,乖乖的坐到一边玩起了七巧板。 看着外孙如此,蒋明菀眼中生出柔色:“真是个乖孩子,你将他教的很好。” 蓁姐儿看着母亲的神色,眸色微动,笑着道:“母亲这般喜欢孩子,不知道弟妹可有了喜信了?” 蒋明菀一听这话就笑了,她将女儿拉到跟前,低声道:“前段时间我看她仿佛是有些乏困,用饭也不太好,心里就估摸着是不是有了喜信,但是前几日请了大夫进府请平安脉,却说是有些拿不准,日子有些太浅了。” 蓁姐儿一听这话,面上顿时露出喜色:“即是如此,倒是有八成准了。” 一般大夫说话,总是要留几分余地的,能把这话说出来,那就说明可能性很大了。 蒋明菀笑着点头:“我也觉得如此。” 蓁姐儿笑着恭喜蒋明菀:“那真真是要恭喜母亲了。” 蒋明菀笑着摇头:“如今还做不得准,我也只是和你说,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蒋明菀却已经差不多确定了,自己应当是要当祖母了。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25 23:55:12~2022-05-26 23:4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妖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104228 55瓶;小小梅花 20瓶;看书乐无穷 10瓶;不可挹酒浆 9瓶;小妖精 6瓶;无花果 5瓶;48751106 2瓶;落落、烟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有孕 晚上徐中行回来, 知道蓁姐儿也来了,十分高兴,立时让厨房多做了几道菜, 让一家子聚到了一起用饭。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聚到了前厅,蒋明菀看着这场景十分欢喜,孟文茵和蓁姐儿很是谈得来,两人不过两三句话,就说到一块去了。 而擢哥儿则是好不容易见到了比他还小一辈的佑哥儿,十分稀奇,拉着佑哥儿的手让他叫舅舅。 佑哥儿十分乖巧, 一口一个舅舅喊得十分干脆。 擢哥儿小手背在身后, 做出一副大人模样,点了点头:“好孩子,待会儿舅舅带你去吃点心。” 佑哥儿面上露出喜色, 一把就抱住了擢哥儿,又喊了几声舅舅。 倒是把擢哥儿喊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蒋明菀在一边看着好笑, 心里却又觉得十分温馨。 至于芷姐儿, 则是坐在姐姐身边, 乖巧的听姐姐和嫂子说话,时不时的也插上一句。 看着这样热热闹闹的场合,蒋明菀心里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若是他们一家人, 能永远这样下去, 不知该多好。 等用完饭之后, 蒋明菀和徐中行回了正房, 而蓁姐儿则是去了自己出嫁前住过的院子里休息。 蒋明菀自打来了京城之后, 就让人将那个院子打理了一遍, 几乎恢复了他们之前离京时的场景,她也想让自己的女儿,回到婆家能处处舒心。 果不其然,蓁姐儿一看到自己院子的情形,眼里的泪就止也止不住,哭了一场之后,这才安歇。 蒋明菀自然不知道这个情形,她如今还和徐中行坐在屋里说话呢。 她把今儿蓁姐儿对沈嘉言的顾虑说了一遍,道:“老爷你可知道这里头的缘故?” 徐中行听了这话之后脸上并没有半分惊讶,稍微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你告诉蓁姐儿,不必担忧,嘉言是个稳重的人,他行事我一向放心,之所以看着隐秘,也是为了帮助皇上处理一些私事儿,没有旁的牵扯。” 蒋明菀听了这话后挑了挑眉,总觉得徐中行这话里敷衍的意思居多。 不过看徐中行此时的神情,她却也明白这事儿只怕不好问,便只能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看着蒋明菀没有多问,徐中行心中也是叹了口气,倒不是他不愿意告诉蒋明菀,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实在是不好宣之于口,也只能先瞒着她,至于日后如何,也只能看自己的手段了。 蒋明菀知道了徐中行的态度之后,对蓁姐儿心中的担忧也放心了一些,她还是比较信任徐中行的,徐中行或许会有事情瞒着她,但是却不会在这种大事儿上骗她,既然他说无事,那应当是无事的。 等到第二天,蒋明菀把这话给蓁姐儿说了,蓁姐儿也松了口气。 “若是如此那就最好,我也是怕他一时糊涂,行差踏错。” 蒋明菀听了笑笑:“有你父亲看顾着,不会出事的,你放心便是。” 蓁姐儿也跟着笑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22节 中午的时候,沈嘉言来了徐家接蓁姐儿,蒋明菀招待女婿吃了顿饭,又问了他几句话,看着沈嘉言言谈都十分妥当,便也没有多想,送了蓁姐儿离开。 蓁姐儿上车前,拉着蒋明菀的手直掉眼泪:“等明儿我有了空闲,再回来看母亲。” 蒋明菀笑着点头:“如今我离你近了,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便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蒋明菀看了一眼女婿沈嘉言。 沈嘉言立刻意会,急忙点头:“岳母说的是,如今也方便了,你日后若想探望岳父岳母,我亲自送你过来。” 蓁姐儿听了这话这才转悲为喜,笑着点了点头。 蒋明菀看着女儿女婿离开,自己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想着如今离女儿这么近了,心里倒也松快了些许,很快又在儿媳妇的搀扶下回了后宅。 京中的日子无波无澜,虽然朝堂上形势波云诡谲,但是出乎意料的,朝堂之外却显得格外的平静,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无知无觉的人们,依旧过着自己安静的小日子。 而蒋明菀自己当然是知道这里头的问题的,前世皇位更迭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这一世自然也不会例外,只是希望事情也能和前世一样顺利。 不过去考量这些问题如今还是太远了,现在蒋明菀最关注的,还是自己儿媳妇的肚子。 隔了半个月之后,蒋明菀又将那大夫请上门诊脉,这一回,大夫总算是给了她们一个准信。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的确是喜脉啊!” 这话说出来,屋里的氛围顿时一轻,蒋明菀更是满脸的喜色,急忙让人给大夫赏银。 而大夫也明显很喜欢这样的好事儿,又笑着谢过了蒋明菀一遍。 至于扬哥儿夫妇俩,此时更是高兴的都懵了,扬哥儿呆呆的看着妻子,一时间竟是有些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而孟氏也是呆呆的坐在榻上,手下意识的抚上肚子。 许久之后,两人这才回过神来,扬哥儿笑着扑到了媳妇榻前,像看珍奇动物似得看着孟氏的肚子,好奇道:“这里头真有一个孩子吗?” 蒋明菀听了这话,又气又笑的拍了一下儿子的脑门:“说什么傻话呢,都是要当父亲的人了,竟还是这般不稳重。” 扬哥儿听着这话,傻呵呵的笑了笑。 孟文茵此时也意识到了什么,满脸温柔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嘴角勾出一抹笑来。 “这孩子倒是乖巧,我这段时间,竟是一点别的感觉都没有。” 听着这话,蒋明菀点了点头:“这样的情形也是有的,当年我怀着蓁姐儿时便是如此,也是快三个月了,才感觉出了不对。” 孟氏一听这话有些惊讶,急忙求教蒋明菀有关于怀孕的事宜。 蒋明菀自然是知无不言,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婆媳俩说的热闹,倒是让一旁的扬哥儿急的抓耳挠腮,他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在屋里打圈,就没有一刻空闲的时候。 蒋明菀自然知道儿子的心思,说了一会儿之后,也就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的看了儿子一眼,道:“行了行了,我也不打搅你们小夫妻俩说私房话了,就先回去了。” 这话一说,孟氏顿时红了脸,但是扬哥儿依旧一副厚脸皮,笑着道:“那儿子送您出去。” 蒋明菀顿时失笑:“行了,用不着你送,你还是多看顾你媳妇才是正经。” 说完便带着侍女出去了。 而扬哥儿自然也不会真的不送蒋明菀,一路将她送出了院门,看着蒋明菀走远,这才回了自家院子的正房。 他一会去就冲进了里间,正好看见孟文茵在喝汤,他立时凑了过去,拉着她的手问:“你喝什么呢?” 孟文茵的手被裹在一个温热的掌心里,微微蜷缩了一下,这才笑着道:“是母亲吩咐厨房做的鸡汤,说是补身子的。” 扬哥儿一听这话急忙点头:“补身好,你现在确实要好好补补。” 孟文茵忍不住轻笑出声,拍了一下他的手:“你如今怎么看着傻乎乎的。” 扬哥儿傻傻的笑了笑:“我真是没想到,没想到我竟然要做父亲了。” 孟文茵满脸温柔的抚着自己的肚子,柔声道:“我也没想到呢,不过他既然来了,那我们就要好好的为他想一想。” 扬哥儿立刻点头:“你说的不错,的确要为他好好想想,等他生出来了,若是个姑娘,你就教她读书刺绣,若是个儿子,我就教他习字骑马,还有父亲和母亲在,他一定能事事顺心,岁岁如意。” 孟氏听着这些,眼圈有些泛酸,她靠进了扬哥儿怀里,语气越发温柔:“一定会的。” 蒋明菀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也没有闲着,立时让人去给孟家和蒋家还有沈家报了信。 这样的大喜事,自然得说给亲戚知道的。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老家那边,不过这个,就要等到徐中行回来之后,再和他商议商议,看什么时候合适给老家那边报信了。 等报信的人一一离开,蒋明菀心里也松了口气,她靠在榻上,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来,如今扬哥儿也要有孩子了,倒是比前世早了几年。 前世的时候,扬哥儿和纪氏是成婚三四年了才有了孩子,而且那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扬哥儿身体的影响,也显得有些病恹恹的,她和纪氏精心给那孩子调养了好几年,这才好了一些。 后来也不知受这个孩子的影响,扬哥儿再不愿意留下血脉,又隔了几年,才诞下一个女儿,勉强算是凑出了一个好字。 纪氏是个温柔的女人,知书达理,细心聪慧,和孟文茵虽然性子大不相同,蒋明菀对她们的喜欢,却也是不相上下,可惜这辈子她与扬哥儿没有缘分,这些往事也都成了空谈。 只是不知道,如今的纪氏又嫁了什么样的人家呢? 前世在纪氏进门前,她仿佛也听人说过,纪氏在嫁给扬哥儿之前,曾和自家的表兄订过亲,只是因为一些误会,这桩亲事黄了,后来她才从父母跟前离开,到了祖父母跟前伺候,也是因此,那位纪大儒才会有机会将自己的孙女儿说给了扬哥儿。 她隐约还记得纪氏的表哥也曾上过徐家的门做客,她当时见了那人一面,也是仪表堂堂,言辞周全,不过说了两三句话,却也能看出并非俗物。 至于他和纪氏,婚后也只是见了那么一面,两人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仿佛只是最普通的亲戚。 当时蒋明菀还在想,看这两人的神情,应当是没有什么的,否则若是拆了一桩好亲便是他们家的罪过了。 可是现在想想,她却又察觉出了不对。 纪氏以往对人都是温柔可亲,让人如沐春风,可是偏偏那天,她对自家的表哥,却显得格外的生硬,而那位纪家表哥,若是真的不放在心上,又何必来徐家探望。 更不提他和纪氏说话时,几乎不敢看她的脸,其中的克制和隐忍可想而知。 想着这些,蒋明菀又叹了口气。 前世她到底都错过了什么啊?真真是糊涂透了。 报喜的帖子送出去不过两个时辰,各处的回帖也都来了。 其中以孟夫人最为激动,当即就表示,明日便要上门拜访道喜。 蒋明菀自然没有不应的。 至于蒋家和沈家,也要上门道喜,不过这回蒋家来的,就不是蒋老夫人了,而是蒋家的二太太韩氏,沈家自然还是蓁姐儿亲自过来。 蒋明菀揣摩了一下明日要来的人,吩咐了底下人一一准备着,而她也给三处各自又写了回帖。 虽然麻烦,可是这会儿就是讲究一个礼多人不怪,反而要是礼数少了,会被人诟病。 第二日一早,孟家的人先来了。 孟夫人脸上的笑简直掩都掩不住:“哎呦,亲家母,我正想说找个时间上门拜访呢,没成想就收到了这样的好消息。如此,倒不仅是乔迁之喜了,竟是双喜临门。” 蒋明菀也笑着点头:“也是茵姐儿这孩子有福,这一路上这般颠簸,竟也一点事儿都没有,我听到喜信之后都有些后怕,不过大夫却说这一胎很是安稳呢。” 孟夫人一听这话更高兴了。 而在这是,孟文茵也从里头出来了。 一见着她母亲,孟文茵立刻红了眼,两三步走上前来,拉住了孟夫人的手:“母亲。” 看着自家闺女,孟夫人哪有不高兴的,眼圈也瞬时红了:“好孩子,母亲总算是见着你了。” 孟文茵忍着泪点了点头:“本想说这几日就想回去看您的,没想到又被诊出了身孕,倒是劳烦您过来一趟。” 孟夫人听着这话,面上又有了笑:“都是一家人,何必分个过来过去的,只要你好好的,母亲便是奔波千里也是情愿的。” 这话说的,孟文茵的眼泪立刻下来了。 孟夫人急忙劝慰:“好孩子,有了身孕可不兴轻易落泪的,对孩子不好。” 孟文茵这才止住了泪。 蒋明菀就看着这母女俩说话,心里也有些难受,孟夫人的心思她又何尝不知道呢,她与蓁姐儿母女俩,也是分离了许多年呢。 之后蓁姐儿和韩氏也陆陆续续的来了,蓁姐儿自然不必提,韩氏那面上也满是笑,好好的恭喜了一番,又奉上了一份厚礼。 她笑着对蒋明菀道:“我来之前,老太太还吩咐我,扬哥儿媳妇是第一次有身孕,一定要小心照看,若是人手上有什么不凑手的,只管和她言语。” 蒋明菀笑着点头:“二嫂的话我记住了,也请二嫂回禀母亲,我这儿一切都妥当了,她老人家不必操心。” 韩氏也笑着应下。 等一番恭贺结束之后,几家人就坐在一起说话。 说着说着,倒是说到了韩氏身上。 她与蒋明菀的二哥育有两儿两女,两个大的如今都有了婚配,甚至长子媳妇去年已经诞下了一个麟儿,至于长女也已经有了孩子,而小儿子的婚事如今也大概定下了,只剩那个小女儿,却如今还没有说下人家。 韩氏提起来这个就发愁。 蒋明昱不是官身,又没有功名,依仗的,也不过是父亲的余威,可是蒋珩如今还能靠得住,但是他年纪毕竟大了,迟早有靠不住的一天,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蒋家这是在走下坡路呢,哪怕蒋宁之十分不凡,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而且也与蒋家的二房无关,韩氏的两个儿子都十分平庸。 因此这个小女儿的婚事也就越发艰难了起来,高不成低不就,让韩氏十分费心。 这话往常韩氏倒是不好说,但是如今到了自家小姑面前,就难免诉一诉苦水,心里也是打量着小姑能帮她留意一下人家。 蒋明菀自然明白韩氏的意思,可惜她初来京城,一时半会的,还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人家。 孟夫人倒是京城里的老人了,只是她如今子女都已经婚配,也很少关注这个。 最后还是蓁姐儿灵机一动,道:“说起来,我二叔家里的一个堂弟,正好与表妹年纪相仿,而且这孩子也很上进,前段时间刚被选了侍卫,在皇上跟前当差,还曾得过皇上的夸赞呢。” 韩氏一听这个,眼睛就立刻亮了。 勋贵家的孩子,若是能通过点选,入了宫当了侍卫,那已经是了不得的前途了,帝王心腹,日后的前程更是肉眼可见的光明,更不必提文昌伯府现在的情势也很是不错,嫁进这样的勋贵人家,哪怕没有大出息,那锦衣玉食总是能保证的。 想着这些,韩氏心中便有些蠢蠢欲动,不过嘴上还是矜持道:“若是如此,那果真不错,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要回去与老太太商议商议。” 蓁姐儿笑着点头:“自当如此,说句老实话,我那二婶,为了堂弟的婚事也是十分发愁呢,堂弟如今虽然任了武职,可是自小也是跟着世子读书识字,因此二婶也想给堂弟找个读书人家的闺秀,如此小两口在一处,才有话说,您说是不是?” 一听这孩子还不是个只会武功的莽夫,韩氏心里越发情愿了,笑着点头:“这话不差,孩子的婚事嘛,还是要孩子们能说到一处去为好。” 蒋明菀看着这一幕,心里也觉得这婚事不差,她是知道二嫂的心病的,两个儿子且不必说,日后前程如何,只能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但是两个闺女,大女儿因着蒋家的余威,嫁进了一家世家之中,可惜那家人也不见得多看重自己那个外甥女,一开始的时候,很是吃了一阵子苦头,后来慢慢有了子嗣,境况这才好转。 也是因着这个,让二嫂对于这些世家大族有了阴影,因此给小女儿找下家的时候,她也更多的将视线放到了出息的寒门门子弟身上。 可是有出息的寒门弟子又哪是这般容易有的,因此二嫂一直没能给女儿找到合心意的人家。 现在突然听蓁姐儿提起勋贵那边,想来也是给二嫂一个新的思路。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23节 因着蓁姐儿的这个牵线搭桥,后来的宴会就越发热闹了,尤其是韩氏,显得十分的激动,酒都多喝几杯,蒋明菀甚至觉得她是不是有些喝醉了。 后来送人离开的时候,蒋明菀亲自将人送到车上。 而到了车上了,韩氏还是热情的拉住了蒋明菀的手道:“小妹,这回蓁姐儿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若是这桩婚事能成,我是定要给蓁姐儿一份谢媒礼的。” 蒋明菀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她哪里用得着谢媒礼,不过刚好撞上了,这才说了几句罢了,能不能成的,还要看以后。” 但是韩氏却还是不依不饶,一定要给蓁姐儿谢媒礼。 蒋明菀看她可能是真的喝醉了,只能笑着应付过去,然后将人在车上安置好,又吩咐了几句跟来的丫鬟,这才看着蒋家的马车远走。 等韩氏走了,蒋明菀又送走了孟氏,孟氏看着有些依依不舍,拉着女儿的手反复叮嘱了许多。 后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和蒋明菀道:“亲家母别怪我啰嗦。” 蒋明菀笑着摇头:“自然不会,你也是操心孩子,哪家都一样。” 等到孟夫人离开,蒋明菀这才拉着蓁姐儿的手问她:“你给你表妹保媒拉纤,虽然是一片好心,可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就是你的事儿了,你果真觉得沈家的那个堂弟不错吗?” 蓁姐儿笑着点头:“若不是真觉得不错,我也不会开这个口,世子经常在我耳边夸赞他,说他踏实本分,努力上进,是个好孩子,比嘉明强多了。” 蒋明菀有些无语,沈嘉明可是沈嘉言的亲弟弟呢,说这话也不怕被人听去了。 不过看着女儿的神情,这话也应当只是夫妻间的私房话,蒋明菀便也不追究了,只道:“既如此,那也算是一桩好亲,你那个表妹你也是知道的,知书达理温柔细致,这孩子也是奇了,既不像你舅母,也不像你舅舅,却是像极了你外祖母,你外祖母也十分心疼她,若是真有个好下场,只怕你外祖母也要感谢你。” 蓁姐儿嗔笑一声:“我也是看着表妹性子好,不好她一生蹉跎,这才张的口,哪里用得着外祖母感谢我。” 之后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蒋明菀了解了一下沈家二房的情形,等心里有底了,这才安心。 后来又是沈嘉言来把蓁姐儿接走的,看着小夫妻俩甜甜蜜蜜的样子,蒋明菀心里也高兴,一路将女儿送出了二门,看着他们的马车走远,这才回转。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26 23:46:51~2022-05-27 23:4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妖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517177 11瓶;小妖精 3瓶;落落、雪雾森林blo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王事 蒋明菀送走了女儿, 回了家之后,把今儿的事儿也仔细想了想。 她自然知道蓁姐儿能开这个口,肯定是有很大的把握这才敢说。 而且这桩婚事, 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只是对文官家庭来说,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韩氏会欢喜,只怕也是真的女儿的婚事有些难挑。 想着这些,蒋明菀还是决定先观察一下,且看看韩氏回去了母亲说了之后,母亲的意思。 蒋明菀存了这个心思不过几日, 娘家那边便送来了消息, 老太太挂念她,想要见她。 蒋明菀接到消息就急忙回了娘家。 一到二门上,却见韩氏正站在门边迎接, 脸上满是笑,一见着蒋明菀就拉住了她手:“可把姑太太给盼回来了, 老太太这几日一直念叨着姑太太呢。” 蒋明菀隐约摸出了点意思, 笑着道:“是我不好, 没有及时回来探望母亲。” “哎呦,又哪里是姑太太的错呢,你说这话可是外道了。” 两人客客气气,说说笑笑的就到了蒋家后院。 蒋明菀进去的时候, 发现二哥竟然也在, 见她进来了, 冲着她笑了笑。 蒋明菀心里有些诧异, 但是再一想却又想明白了, 到底是二哥的闺女, 二哥再任事不管,也不可能放下闺女的婚事。 压下心思,蒋明菀上前给老太太请了安。 老太太笑着将女儿拉到了自己跟前:“你如今礼数倒是越发周全了,我倒是忘了问你了,扬哥儿媳妇最近可好?” 蒋明菀笑着点头:“都好呢,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请大夫上门请平安脉,每日里也换着法子给她熬滋补的汤水,大夫说了,她和孩子如今都好。” 老太太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女人家怀孕的时候,就是得细致些才好,不然日后可有苦头吃。” 听着老太太的絮叨,蒋明菀也不觉得烦,等她说的差不多了,这才道:“这次叫你过来,还是要问一问上回蓁姐儿说的那件事,我对沈家二房了解不深,你到底与他们是亲家,今儿你就和你二哥二嫂仔细说一说。” 蒋明菀看着母亲言谈间仿佛并没有什么抗拒,便知道她心里多半是愿意的,不过想着到底是一个孩子的终身,该说的,的确还是得说说。 蒋明菀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把当日蓁姐儿和她说的话,都给二哥二嫂说了。 无非就是如今沈家二房的近况。 如今的沈家,文昌伯自己并不管事,家里上下,内宅的都交到了老太太和蓁姐儿手上,而外头的事情则是交到了沈嘉言手上。 沈嘉言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对和他关系还好的二叔一家也算大方,即便是如今沈家还没有分家,沈嘉言却已经把该给沈家二房的田产土地都交到了二房手上打理,日后便是老太太过身,沈家分家,也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的问题。 至于沈嘉行这个堂弟,沈嘉言也很照顾,一直提携关照,如今这孩子已经在御前当差了,日后若是放出去做官,总比那些苦哈哈吃老本的勋贵子弟强些。 老太太听着十分满意,笑着点了点头:“这么说这,倒也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咱们也不想着什么万贯家财,只要孩子争气有上进心,那便是金山银山也不换的。” 蒋夫人的态度蒋明菀早有预料,她听了只是笑笑,眼神却看向了坐在底下的二哥和二嫂。 二嫂韩氏看了一眼丈夫,这才道:“老太太这话说的不差,我也觉得挺好的。” 蒋明昱此时却显得十分严肃,微微蹙了蹙眉道:“蓁姐儿怎么想起给曦姐儿说人家了?” 曦姐儿便是蒋明昱的小女儿,大名叫蒋曦。 韩氏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帮着外甥女辩驳:“也是那天我去姑太太家里道喜,正好遇到了蓁姐儿,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事儿上,蓁姐儿也是一片好心……” “好了好了。”蒋明昱打断了妻子的话:“我自己的外甥女自己当然了解,蓁姐儿能开这个口,肯定也是觉得这个人合适,只是我们家除了蓁姐儿这门亲事,与沈家并无交集,倒也不必填两个闺女进去。” 蒋明菀听着这话蹙了蹙眉,她怎么觉得二哥对于沈家有些抗拒呢。 老太太也听出了这个意思,立刻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叫填两个闺女进去,若是那个沈家儿郎是个好的,曦姐儿便是嫁过也只有享福的。” 蒋明昱听了这话急忙笑着赔情:“是我不会说话,您别生气。” 说完他又看向蒋明菀:“给曦姐儿牵线搭桥这事儿,外甥女婿知道吗?” 蒋明菀听了一愣,然后摇了摇头:“当是不知道的,蓁姐儿当时也是想起来了,突然提出来的。” “哦。”蒋明昱沉吟了片刻,又道:“既是如此,那此事倒是可以先看看,不着急,索性曦姐儿如今也不大。” 韩氏急的话都说不囫囵了:“怎么还不急啊,曦姐儿都十六了,再不说,可就成了老姑娘了。” 蒋明昱看了妻子一眼:“急什么,没了这个还有旁的,我还能耽误了自己闺女不成。” 韩氏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丈夫的,主要是他平日里也是没个正行的样子,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她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忍下心中焦躁,再没有多言。 看着妻子不再说话,蒋明昱这才看向蒋明菀,言辞恳切:“妹妹,我不是不信任蓁姐儿,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到底关系着曦姐儿的终身,我做人父亲的,总要仔细考量之后才敢决定。” 蒋明菀当然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笑着摇了摇头:“哥哥说到哪里去了,这样的事儿当然要仔细考虑才行,你若着急,我还不答应呢。” 蒋明昱见着妹妹面上果然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也跟着笑笑:“妹妹心胸开阔,倒是为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蒋明菀看他倒是和自己开起玩笑来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哥哥这嘴皮子倒是越发利索了。” 蒋明昱哈哈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这天蒋明菀在蒋家用完了午膳,这才被徐中行接回了家。 说实在的,徐中行过来接她,她也很惊讶,因为这段时间徐中行一直很忙,每天都一大早就出去,晚上才回来,和一开始的闲适简直形成鲜明对比,蒋明菀也曾问过他可是朝中有什么事儿,但是徐中行一直没有正面回答,蒋明菀看着这里头可能有事,也就没有再多问了。 今儿他这么早来接自己,蒋明菀心里也有些疑惑,忍不住就问他:“今儿你倒是空闲。” 徐中行却只是一笑:“知道你今儿回来岳母家,我又怎好叫你一个人回去。” 蒋明菀一愣,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 徐中行却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言。 心中却是想起了沈嘉言每次来接蓁姐儿时她的神情,那时候他就想,日后若是她回了娘家,他也要去接她,再忙也要去接。 蒋明菀当然不知道徐中行这心思,只当是他一时兴起才过来,不过蒋明菀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一路都和徐中行嘀嘀咕咕的说今日的事情,徐中行在听说女儿给蒋明昱的女儿说媒这件事后,也不惊讶,只道:“这样的事儿还是要看缘分。” 蒋明菀笑着点头:“也就是这么一说,能不能成的还要看他们自己。” 徐中行也跟着笑了笑,心中却在想,蒋明昱心里大概是不情愿的吧。 若是可以,他只怕也恨不得明菀从未嫁给他,不过这样的事情,他却不允许发生,自打那一日见过她,他与明菀之间,便是解不开的缘分。 第二日是休沐日,但是徐中行却早早的起身,洗漱用过饭之后,便离了徐家大宅。 他乘着马车一路出了城门,直奔京郊的一处庄园,听人说,这儿今日要举办一场文会,主持文会的主人给徐中行下了三道帖子,这才将人请动。 徐中行一下马车,就收到了主人家热情的欢迎,徐中行也很客气,笑着与人寒暄了几句,就进了里屋说话,文会现在还没开始,去里头坐着说会儿话,仿佛也很正常。 可是外头的人不知道的是,徐中行一进堂中,并未和主人家坐着说话,而是在主人的引领下,穿过一道暗门,直奔一处僻静的所在。 大约走了半刻钟,他这才到达了目的地,那时一间十分幽静的小楼,掩映在花木之间,从外头乍一看,只怕还不能分辨的出来。 徐中行站在楼外,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这才上前敲了敲门。 不过片刻,屋里就传来一声舒朗的声音:“进来吧。” 徐中行这才缓缓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而那个领路的主家,也老老实实的守在了门外。 徐中行一进屋子,只觉得屋里有些昏暗,他眯了眯眼睛,这才看清楚屋里的情形。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坐在书桌后,半阖着眼,神情平静,而在他下手坐着的,正是卫云清。 看见他进来了,卫云清对他笑了笑。 徐中行也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才向座上之人行了一礼:“见过殿下。” 那人终于睁开了眼,看着徐中行,面上满是温和的笑:“徐卿不必多礼,请坐。” 徐中行这才坐下。 那中年男子等到徐中行坐下,便开口道:“徐卿,我这几日听说沈家在和蒋家议亲,不知是真是假?” 徐中行对于男子的消息灵通并不惊讶,略略点了点头:“只是有了这样一个想法,具体如何,臣并不知情。” 中年男子听了这话不以为忤,反倒只是温和的笑笑:“婚姻之事,当然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身为亲戚不知道也寻常,不过我倒觉得这桩亲事是门好亲,若是能成那就再好不过了,蒋家二郎也是难得的人才呢。” 男子的未尽之言,在场之人当然都心知肚明,卫云清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徐中行倒是神色平静,听到这话也只是神色淡淡。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24节 “殿下说的很是,只是蒋明昱对臣十分抗拒,若是臣张口撮合,只怕会适得其反。” 中年男子神色微顿,许久,笑着点了点头:“你这话倒是不假。” 说完之后,面上又流露出些许失落之意:“只怕在他心中,孤无论如何,都比不得两位兄长吧。” 这话一说出来,徐中行和卫云清二人急忙起身连道惶恐。 男子却只是摆了摆手:“不必如此,孤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当年的惨事,孤当年身为局外人,如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更不必提身在局中的他了。” 徐中行听了这话默不作声,心中却是有些不安。 而男子沉思片刻,这才终于又开了口:“前段时间,沈卿与我说,父皇这段时间,越发宠幸吴妃了,这对我们是好事,只是父皇他年纪到底大了,如此下去,只怕身体也是支撑不住。” 徐中行没吭气,但是心里却在琢磨,许多年前这话就有人说了,可是皇帝至今为止,还是活的好好的,儿子都熬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半死不活。 男子或许也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敏感,很快又转移了话题:“只是父皇越发敏感了,如今对这些新入宫的皇妃也不多信任,即便是吴妃这般受宠,也从未在殿中留宿,而睿王那边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多,孤王听人说,他府中的长史,又去了江南。” 这话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徐中行微微蹙眉,这才道:“皇上并非溺于美色之人,当年送吴妃入宫,也是因为她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这才得了皇上青眼,如今睿王殿下再想要搞什么小动作,只怕很难。” 男子先是蹙了蹙眉,很快就想明白了徐中行的言外之意。 吴妃和先皇后相似,这或许可以归为偶然,但是若是再出现几个相似之人,皇帝再蠢也知道有问题,而若是找些庸脂俗粉,只怕皇帝也看不上,这件事的确不简单。 想到这些,男子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来:“还是徐卿看事分明。” 徐中行道了一声不敢。 解了这幢心事,男子心中仿佛也畅快了许多,笑着道:“前段时间,父皇又招了钰儿入宫,他小小年纪,竟是让父皇夸赞了好几回,倒比我这个做父亲的倒是要强些。” 徐中行听到这话微微挑眉,只道:“小殿下聪慧,也是随了殿下。” 男子却只笑着摆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好事,你不必如此小心。” 徐中行看着男人儒雅的面孔,心中叹了口气,惠王殿下虽然略显仁弱,但是不得不说,性子是真的好,这话但凡放在旁的皇子身上,斥责都是轻的,可是他却浑不放在心上。 一边的卫云清似乎也觉得这个话题有些不妥,急忙转移了话题,说起了这段时间朝中的事情。 他如今身在通政司,朝中大事不说了如指掌吧,至少八成是要过他的耳目的,因此说起这事来也是滔滔不绝。 惠王听完之后点了点头:“不错,劳烦卫卿了。” 说完这话之后他又看向徐中行:“徐卿,这段时间以来,睿王那边与袁家的联系越发紧密了,我的眼线说,他已经与袁同徽见了几次了,仿佛是达成了一致。” 徐中行点了点头:“此事早在预料之中,不知袁成壁可曾表露过什么?” 惠王摇了摇头:“并无,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大对头,仿佛只是袁同徽一个人的意思,袁成壁竟是毫不知情似得。” 徐中行听到这话却只是冷笑一声:“绝不可能,以袁成壁的城府,怎么可能看不出袁同徽这点小九九,他之所以毫无表示,只怕也想两头下注,毕竟他也要为袁家的日后考虑啊。” 惠王顿时恍然:“不错,倒是孤王想岔了。” 徐中行又道了一声不敢。 但是惠王却显得很兴奋:“袁家如此首鼠两端,父皇知道了,只怕也会心中不喜。” 这话在场的人当然都知道,卫徐两人自然也跟着应和了几声。 等说完了这些正事之后,惠王倒是又说起了一桩逸闻:“前几年睿王的长子没了,本王只以为是我那大侄子体弱,没想到这段时间,睿王的次子又病了,而且好似还病的很重,如此接二连三,睿王府的情势,本王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说到这儿,惠王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其实也怪不得他关注这些,惠王身为年长一些的皇子,之所以在储位之争上,一直被睿王压制,就是因为他一直没儿子,如今这唯一的独子,也是这几年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今年不过十岁,和擢哥儿差不多大。 而子孙满堂的睿王自然要在这一点上,大大的领先惠王,在惠王世子出生之前,最得皇帝喜欢的,可都是睿王的几个儿子。 惠王也一直因为这事儿,坐下了心病。 现在看到睿王家里兄弟阋墙,惠王的心思如何,自然不言而喻。 徐中行当然也听说了这件事,不过他表现的却很平静:“睿王的长子和次子都平庸,倒是三子还有些城府,睿王也对前两个儿子不大满意,如今这结局,说不得也是睿王愿意看到的。” 这话说的极为冷酷,惠王脸上的笑都凝固住了,许久他终于沉下了脸。 因为此时他也明白了,这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以睿王的心胸和城府,难道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吗? 可是他,却一直没有追究,甚至二子病重,也不见他入宫求御医进府,这是正常父亲应该有的表现吗? 想着自己的钰儿得到父皇喜欢时,睿王看着那孩子的眼神,惠王就觉得毛骨悚然。 他猛地站起身来,语气冷冽:“世子跟前,必须安排一些信得过的人。” 说完这话,他看向徐中行:“徐卿,此事就拜托你了。” 徐中行立刻起身领命:“臣遵命。” 这场文会办的十分热闹,文会的主人广邀友人,有朝中大臣,也有学子书生,大家同座一处,也不分高下,只是以文会友,如此风雅之事,几乎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交口称赞。 当然了,其中最被众人所佩服的,自然是在场之人中,科举名次最高的徐中行。 这位前科状元郎果然非同一般,出口成章,言辞犀利,虽然面冷,但是在接人待物上,又十分有分寸,让人想不钦佩都难。 而等到文会之后,又有许多人争先恐后的给徐中行投名帖。 徐中行一一收下,对诸人也并无丝毫不悦,礼貌的告辞之后,这才离开。 而载誉而归的徐中行,坐在马车上,心情却不平静。 他一边听着卫云清絮絮叨叨的劝导,一边想沈家和蒋家的这门亲事。 他有些没想到,惠王殿下竟也会对蒋明昱感兴趣。 而且他本身能知道蒋明昱当年的事儿,就让他十分惊讶了,要知道,他自己,也是在和蒋明昱做了亲戚之后,从他的言行之间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 这事儿只怕蒋明昱的亲爹和皇帝可能都不知道,否则蒋家只怕要早十几年败落。 也不知道惠王是从哪里听说的。 想着当年惠王的情形,他外表仁弱,性格宽和,当年和每个皇子关系仿佛都不错,甚至和如今针锋相对的睿王关系都不差,更不提当年饱受赞誉的那位了,难道是那位说的? 想着这些,徐中行皱起了眉,要是这样,可是有些麻烦了。 徐中行心思急转,而一边的卫云清还在苦口婆心的劝:“既然殿下觉得这桩亲事不错,我觉着,最好还是成了为上,毕竟沈家那个二郎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也不算辱没了你内兄的女儿。” 听到这儿,徐中行开口打断了卫云清的话:“我内兄的事,我岳父都做不了主,更不必说我,他自来对我没什么好脸,这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卫云清听到这话叹了口气:“唉,我自然知道你的难处,不过也是怪了,无缘无故的,殿下为何说起你内兄的事儿呢?难道他并非纨绔?而是有别的情由?” 徐中行抿了抿唇,没有吭气。 而卫云清也很会看人脸色,知道这事儿只怕不好说,便也不问了,笑着道:“行了行了,我也是白劝你一句,你自来是个有主意的,这事儿我也就不瞎操心了,只是给世子跟前找人的事儿,你一定要上心,你是知道的,殿下最着紧世子。” 徐中行点了点头:“此事是大事,我自然会仔细斟酌。” 卫云清自然信徐中行的办事能力,也不再多言,又说了几句闲话,两人便一路往京中去了。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27 23:49:32~2022-05-28 23:4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妖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尘埃何处飘 20瓶;小妖精 6瓶;4875110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当年 自打那日去了一次蒋家之后, 蒋明菀便再没有关注过蒋家和沈家这桩婚事了。 如今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还是要看二哥考量之后的想法。 蒋明菀这段时间的精力,主要是集中在自家的事情中了, 且不说儿媳妇怀了身子,便是家里的家务也足够她忙一阵的了。 一直等到快入秋了,孟文茵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家里的事情才被蒋明菀差不多理顺了,蒋家那边也终于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经过再三考量,反复对比斟酌,二哥到底还是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沈家那边自然是没有半分不情愿的, 一有了消息, 就忙不迭的上了蒋家的门。 蒋明菀听说之后楞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笑,这桩亲事确实是一桩好亲呢。 晚上徐中行回来, 蒋明菀和他说了这事儿,徐中行楞了一下道:“没想到他竟然会应下。” 蒋明菀听着这事儿有些好奇:“你为何觉得二哥不会应呢?” 徐中行摇了摇头:“我也只是随便一猜罢了, 不过如今看着, 倒是我想多了。” 蒋明菀淡淡一笑:“沈家那孩子我见过一次, 是个好孩子,日后想来也能和曦姐儿相处的好。” 徐中行也跟着笑了笑,却是没有多言。 之后两人又说起了家里的事儿,不过是些琐碎的小事儿, 但是徐中行倒是听得十分认真, 仿佛这是什么要紧的国家大事似得。 蒋明菀说到最后都忍不住笑了, 徐中行却只是轻轻揽住她, 柔声道:“继续说, 我喜欢听你说这些。” 蒋明菀靠在他怀中, 嘴角噙着笑意:“你也和我说说你今日的事儿,我也想知道。” 徐中行听到这话,竟也没有拒绝,细细的给她说起了今日的事情。 无非就是些枯燥的公务,但是蒋明菀也听得津津有味,她这时也感受到了之前徐中行的心情,忍不住又露出一抹笑来。 蒋沈两家的婚事,也很快就传遍了他们各自的社交圈,大家伙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因为这两家之前就是姻亲,如今再亲近一重,仿佛也没什么差别,但是这在有心人眼中,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反正惠王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十分高兴。 这一日沈嘉言来惠王出禀报消息,惠王就拉着他说了许久的话。 其中多半是围绕这桩亲事的。 “蒋家二郎虽然看着不着调,其实却是个人才呢,如今他既然能松口与沈家结亲,可见他也是放下了当年的心结,你也该多与他亲近亲近才是。” 沈嘉言心里怀着疑惑,但是面上还是道:“他本就是臣的舅父,臣自然不敢疏远。” 惠王笑着点头:“我倒是差点忘了你们这一层关系,不错,你是他的亲外甥女婿,亲近也是应当的。” 沈嘉言看着惠王喜形于色的样子,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些许狐疑,可是他到底有些城府,因此并不表现出来,回完话之后,很快就离开了惠王的宅邸。 不过他出来之后,却也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吩咐车夫,去徐家。 他心中揣测,自己那位看起来永远高深莫测的岳父大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很快,沈嘉言就到了徐家,徐家的门子一看是姑爷上门,急忙开门迎接,又有人立刻去后院回禀。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25节 等到沈嘉言进了大门,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他的小舅子扬哥儿迎面走了上来。 扬哥儿满脸都是笑:“姐夫,今儿怎么过来了,我记得姐姐今日可没来家里。” 沈嘉言早就习惯了小舅子的言辞不谨,因此也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妥,只淡淡道:“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岳父大人,贸然上门,失礼了。” 扬哥儿笑着攀住了自家姐夫的肩膀,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失礼不失礼的,走,去书房,父亲这会儿应当就在书房。” 沈嘉言点了点头,跟着扬哥儿一起往书房走去。 两人走到徐中行书房门口,小厮们早就得到过吩咐,因此直接将二人请了进去,等进了书房门,便看见徐中行正坐在书桌后,仿佛是在等着他们似得。 沈嘉言心中一凛,走上前去对着徐中行行了一礼:“岳父大人。” 徐中行抬了抬手,让他们二人坐下,又让屋里的小厮都下去,这才道:“你从哪儿来?” 沈嘉言眉头微蹙,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扬哥儿。 徐中行仿佛是猜出了他的意思,淡淡道:“不必顾虑他,他是我儿子,若是这点事儿也承受不住,又何苦考什么科举,入什么官场。” 沈嘉言松了口气,这才道:“我刚刚从惠王殿下府上过来。” 说完这话,他又看了眼扬哥儿,却见他依旧神色平静,仿佛早有所料。 沈嘉言心中,对自己这个一直嬉皮笑脸的小舅子,顿时又高看了几分。 “唔,那你此次前来,应当是要问你二舅父的事情吧?” 沈嘉言神色一顿,但是心中对于徐中行的神机妙算,却没有半分惊讶,老实的点了点头。 徐中行此时却仿佛陷入了沉思,神色有些恍惚,仿佛是在想什么事情,好久之后,这才回过神来,他轻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徐中行叹息一声,继续道:“大概是二十多年前,我刚与蓁姐儿母亲成婚,那时我便觉得他仿佛有些不大对头,说是愚笨吧,却是个极聪明的人,可说是聪明,却并不把聪明用在正道上。” “而且他似乎对我也隐隐存了敌意,因此一开始,我本也十分头疼他这个内兄,可是后来事情慢慢的发展,我便也看出了一丝不妥。” 说到这儿,徐中行看向儿子和女婿:“或许你们不知道,二十多年前,朝中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皇子,并非是如今的睿王和惠王,而是太子与端王。” “太子乃先皇后所出,又是嫡长,身份尊贵,人也谦恭有礼,皇上十分看重。” “而端王,乃是当时最受宠的秦贵妃所出,再加上那位端王殿下也是文武双全,才能出众,皇上同样也十分疼爱,给他的仪仗规格,远超普通皇子,甚至与太子之间,也只是一线之隔。” “这样的偏宠,自然让许多人心中起了心思,一时之间,太子与端王之间的氛围也开始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当时我只不过是翰林院中一个普通的修撰,自然掺和不到这种事情中去,只是当时我的恩师乃是当朝首辅,因此也隐约听了些消息。” 说到这儿,徐中行稍微顿了顿:“且不说朝中的这些波云诡谲,这件事后来的结果你们当也知道,太子和端王,一死一废,皇上至此再不愿意亲近皇子,之后许多年,惠王和睿王之争这才浮出水面。” 沈嘉言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片刻道:“岳父大人说这些,可是二舅父与那两位殿下有关?” 徐中行叹了口气:“确实如此,我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只知道,二内兄在一段时间内,与端王十分亲近,后来端王被废囚禁,二内兄他也便彻底的自暴自弃,沦落到纨绔之流。” 沈嘉言虽然早有准备,可是听到这话,心中也不由大受震撼。 他定定看向徐中行,许久才艰难道:“既是如此,当年皇上处置端王余党,为何没有牵连到二舅父?” 徐中行却只是摇了摇头:“此事极为隐秘,便是我,也只是在仔细琢磨之后,看出了一星半点,更不提皇上了,只要端王那边不松口,只怕没人会知道这事儿。” 沈嘉言听到这话,先是蹙了蹙眉,最后却又不得不认同这话。 不得不说,蒋明昱隐瞒的实在是太好了,即便是他,如今真切的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不敢置信。 沈嘉言沉默良久,这才整理好思绪,他又道:“既是如此,那为何惠王殿下会如此看重二舅父?” 徐中行此时却摇了摇头:“具体内情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与那位关系亲近,但是具体做了什么,却是一无所知,但是既然能让惠王殿下如此欣喜,应当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沈嘉言眉头皱的更深:“若是如此,却怕是有些麻烦了。” 这短短一句话,在场的三人却全都听懂了。 这个所谓的麻烦有三重,第一重,能这么隐秘,那蒋明昱负责的一定是大事儿,第二重,惠王能知道这事儿,定然是与端王达成了什么交易,否则徐中行都没看出来的事儿,皇帝都没查出来的事儿,他又怎么会知道,还有第三重,蒋明昱明眼一看就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再不想掺和进皇家的这些事儿里面,但是如今要是又再卷进来,这不知又要搅动多少风云。 三人沉默着坐了许久,最后却是扬哥儿先开了口:“大家伙倒是不必先这么悲观,舅舅他是个聪明人,这回和沈家的联姻,他既然答应了,那是不是说明他也早就有所准备?” 徐中行看了眼儿子,不得不说,他的这个儿子的政治敏锐度还是很高的。 “扬哥儿这话说的不错,此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了,只怕还是要从长计议,嘉言,今日你先回去,记住不要露出行迹,等我和你舅父商议过后,再说此事。” 沈嘉言起身应下,但是眉头却依旧没有松开,此事即便是在他看来,也并不简单,若是惠王能听人劝倒也罢了,可是若是他一意孤行,强行相逼,那此事的结局定然不会太好。 等到沈嘉言告辞离开,徐中行让扬哥儿送他出去。 两人不管在屋里什么表情,但是等一出去,面上都恢复了平淡,两人甚至还边走边谈,看起来氛围十分轻松。 扬哥儿送沈嘉言上了马车,又目送他走远,这才转身回了书房。 他回来的时候,徐中行还坐在原处,甚至面上的神色也没什变化,仿佛就是在这儿等他似得。 扬哥儿也不客气,直接在刚刚的位置上坐下,喝了口茶,这才道:“父亲,您刚刚与姐夫说的话中,只怕也隐瞒了一些事情吧?” 徐中行看向儿子,神色平静。 扬哥儿勾唇一笑:“您只说了二舅舅的立场,但是您却没有说杨老大人的立场,父亲,当年杨老大人被冤杀,到底是因为被袁成壁这个小人所害,还是牵扯到了国本之争中?” 徐中行听到这话,脸色立时变得铁青,他定定的看着儿子,许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而扬哥儿竟也毫不退缩,就这么与父亲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徐中行终于移开了目光,他有些怅然的望着虚空,突然叹了口气:“你确实长大了。” 扬哥儿此时紧握的拳终于松了松,掌心满是冷汗,他轻咳一声:“孩儿也是乱猜的,若是猜错,还请父亲指正。” 徐中行摇了摇头:“你猜的很对,恩师他确实陷入了国本之争的漩涡中。” “他在当上首辅之前,曾担任过詹事府詹事,后来又加封太子少师,与太子殿下有师徒之宜,也是因此,他从一开始就被人归入了太子党中。” “一开始皇上与太子殿下关系和睦的时候,恩师他老人家还有腾挪的余地,但是后来,太子坠马而亡,朝中事务瞬息万变,恩师是被迁怒也罢,忌惮也罢,到底失去了皇上的信任,袁成壁,也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扬哥儿此时终于恍然大悟:“也是因为杨老大人是太子一党,因此二舅舅才会对父亲不满?” 徐中行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道:“原来你是从这儿看出破绽的。” 扬哥儿嘻嘻一笑:“孩儿也是觉得,二舅舅虽然看着不着调,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徐中行没有再说话。 扬哥儿此时看着父亲,也笑不出来了,他心中竟隐隐觉得此时的父亲浑身都散发着悲凉。 是啊,若说之前扳倒袁成壁,是为了给恩师报仇,可是如今知道袁成壁也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他又该如何呢? 想着父亲突然掺和进储位之争中,扬哥儿似乎也理解了父亲的用意。 想着这些,便是永远保持乐观的扬哥儿都忍不住叹了口气,或许这也是父亲能想出来的,最恰当的法子吧。 前院的这番议论,蒋明菀并不知情,不过当她知道女婿来了又走,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等到徐中行来了后院,她便忍不住问了徐中行一句这事儿,谁知道徐中行听了之后,却呆呆的坐在原处,许久都不说话。 蒋明菀一愣,有些诧异的走上前去,却看见徐中行面上是十分罕见的颓败神色。 蒋明菀心下一惊,急忙拉住了他的手:“怎么了吗?可是出了什么事?” 徐中行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许久才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有些累了。” 蒋明菀才不信这些,可是看着此时徐中行的面色,她却又不忍再问下去,只能轻轻抱住了他,柔声道:“不管有什么事儿,你都可以和我说,我永远都在这儿呢。” 徐中行也抱住了蒋明菀,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蒋沈两家的婚事,很快就按照流程开始走了。 等到合完了八字,算出了一个大吉,韩氏便与蒋明昱上门来,亲自谢蒋明菀。 这倒是弄得蒋明菀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韩氏的心也是好的,蒋明菀并没有拒绝,两人坐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韩氏道:“也是奇了,一开始的时候,你哥哥十分抗拒这门婚事,我说十个好处,他也有十个坏处回我,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竟就想通了,松了口,我心里也琢磨着,估摸着他之前也是想拿一拿老丈人的气派,这才不愿意松口。” 看着韩氏满脸的笑,蒋明菀心中却觉得二哥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如今喜事都到跟前了,她倒是不必为了这点事儿争论个对错,因此也是笑着附和了几句。 这回过来,不仅是韩氏和二哥蒋明昱,还有曦姐儿。 曦姐儿此时看着十分羞涩,低着头坐在母亲跟前,也不说话。 蒋明菀看了一眼侄女,只觉得几日不见,侄女的神情气质比起往常松快了许多,虽然含羞带怯,但是却也没有抗拒的意思,蒋明菀知道前几日两家刚刚相看过,便明白侄女应当也是满意这桩亲事的。 想着这些,蒋明菀心里也轻松了一些,这桩亲事,她更看重的,倒是两个孩子的意愿,若是她们都满意,那旁的倒是无关紧要了。 这边后院里说着家长里短,看着十分热闹,那边前院此时却是落针可闻。 蒋明昱和徐中行面对而坐,一个神色平静,十分端肃,一个眉尖微挑,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许久之后,到底是蒋明昱先开了口:“妹夫请我过来,是为了修炼闭口禅的吗?” 徐中行定定望着蒋明昱:“二舅兄当是明白我所为何事。” 蒋明昱却只是轻佻的笑了笑:“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你的心思。” 徐中行依旧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最后看的蒋明昱也有些绷不住了,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看你大概也是看出来了,索性就和你说了吧,你那位惠王殿下的意思我知道了,他若想用我,自然可以,只是有些事得提前说明。” 说到这儿,蒋明昱顿了顿,许久才道:“我只是我,不管日后出了什么事,不许将蒋家牵扯进去。” 徐中行眉头皱的更深:“我此次并非是来当惠王殿下的说客,我只想知道,你当年在端王跟前,到底是担的什么差事?端王现在,是不是与惠王联手了?” 蒋明昱听到这话,却只是嗤笑一声:“如此见不得人,还能是什么好事儿?无非是收集文臣武将的把柄短处,为端王所用罢了,至于如今他们二位是否联手,你且看我被出卖的这么彻底,难道还想不明白吗?” 徐中行长出一口气:“你又何必如此呢?以你的才能,即便不走这些小道,也能有所成就。” 听到这话,蒋明昱面上的讽刺之意越发浓重:“怪只怪我蠢,信了士为知己者死的鬼话,到最后才发觉,我竟不过是旁人掌心中任意拨弄的一个小丑。” 说到这儿,他的义愤再也掩不住,猛地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你可知道?当年皇上其实并未冤枉端王,太子殿下那匹马,的确是被下了毒的!而奉上那毒药的人,就是我!” 扔下这句石破天惊的话,蒋明昱两三步走到徐中行面前,死死的看着他的眼睛:“如今你知道了,你的恩师,其实是被我间接害死的,你可还后悔娶我的妹妹!” 徐中行此时却显得十分平静,仿佛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 “我相信,你并非是有意的。” 听到这话,蒋明昱却只是惨笑一声:“并非有意,这么多年了,这话我只和你说过,却万万没想到你会这么回我。” 他仿佛是失了全部的力气,低垂了下了脖颈。 许久才疲惫道:“确实,我当时并非故意,可是我的行为也算不上什么好人,端王让我找一种追查不到来源的毒药,我意识到他可能使用这药做什么坏事,可是当时的我仿佛被迷了心窍,竟也一句没有多问,便为他找来了那药,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会拿着这药去毒害太子。” 说到这儿蒋明昱顿时有些咬牙切齿:“蠢货!蠢货!真真是个蠢货!亏我将他视为知己,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如此蠢事!太子活,他才能备受荣宠,若是太子死,那他也活不了,这样简单的道理,他竟也看不懂,亏得那些老酸儒夸他英武,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26节 徐中行听到这话却只是摇了摇头:“并非他蠢笨,只是身在局中,又有谁能参透这锦绣荣华呢?” 蒋明昱听到这话又是惨笑一声,眼中几乎渗出泪来:“不错不错,锦绣江山,远大前程,又有谁能参透呢?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呢?当年的我,也不是被从龙之功惑了心神。” 徐中行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发癫,这积压了许多年的愤懑、不甘、痛苦,终于在此时此刻,尽数发泄出来。 徐中行仿佛也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蒋明昱。 他和蒋明菀极像,尤其是那双眼,不管是浮动着笑意,又或是散漫不羁,眼底却永远含着淡漠,让人摸不着,抓不住。 当时的蒋家二郎,不知是多少闺秀的春闺梦里人,又不知被多少人夸赞前途无量。 可是或许只是一夕之间,他的名字就和纨绔挂在了一起。 这一挂就是半生。 徐中行深深叹了口气,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28 23:49:04~2022-05-29 23:2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影若晚晴 3瓶;77777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来客 此时的蒋明菀一边和二嫂韩氏说话, 一边有些疑惑的想着,为何二哥这次没有过来一趟,好像一来家里, 就和徐中行去了前院。 他们是不是在商量什么要紧的事情呢?蒋明菀心中疑惑更深。 一直等到快用午膳了,徐中行这才和蒋明昱来了后头。 蒋明菀打量了一下自家二哥,只觉得他仿佛有些蔫头耷脑的,看着没了往日的活力。 不过在见着自己的时候,二哥还是强打起了笑脸,笑着道:“妹妹今儿看着倒是比上次精神了许多,可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啊?” 蒋明菀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还不是和往常一样, 倒是哥哥家中喜事连连, 我倒要恭贺一番了。” 蒋明昱的情绪勉强好转了一点,淡淡一笑:“能有这样的喜事,也是因着你和外甥女费心。” 蒋明菀轻笑一声, 邀请二哥入了席。 因为都是一家人,因此这日的午膳也就没有分席, 大家伙都坐在一处。 扬哥儿对这个小舅舅还是十分喜欢的, 席间一边吃饭还一边不停的问他有关于京城的好去处。 蒋明昱也对外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把扬哥儿说的心潮澎湃,恨不得立时就去蒋明昱说的地方游玩一番。 倒是一边的擢哥儿有些鄙夷的看了哥哥一眼,不屑道:“哥哥都是举人了,怎么还想着玩呢, 该好好用功, 准备春闱才是。” 扬哥儿听了这话又气又笑, 狠狠的敲了弟弟脑门一下:“好你个擢哥儿, 你自己如今什么功名都没有, 还敢看不起哥哥, 你这么好学,先考个秀才功名出来!” 擢哥儿哼了一声:“我恨不得现在就回乡去考,可是父亲非说我年幼,不让我回去罢了。” 扬哥儿看着弟弟乱飞的眼神,顿时就明白了弟弟提起这事儿的原因,他笑着看向父亲,道:“父亲,如今擢哥儿眼看十岁了,也不算小了。” 徐中行却摇了摇头:“他学识的确可堪下场一试,但是性子还需打磨。” 这话说的毫无转圜余地,擢哥儿面上期待的神色顿时消失殆尽,大人似得无奈的叹了口气:“父亲总说我性子还需打磨,那到底要打磨多久啊?” 看着外甥语气中含着抱怨,蒋明菀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这小子,不让你下场考试,你还觉得不高兴了,你可知道,科举可不是这么好考的,就你这个小身板,肚子里的东西再多,进去了只怕也熬不过一个时辰,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 擢哥儿听了这话,十分不服气:“我虽然年纪小,但是骑马射箭也是会的,怎么会熬不过。” 蒋明昱却一脸煞有其事的摇了摇头:“你现在这么说,不过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险要,等你知道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蒋明昱这般遮遮掩掩的说话,倒是引起了擢哥儿的兴致,追着非得问问他科举有什么险要的地方。 一时间,席间又恢复了热闹。 蒋明菀看了眼和外甥闹作一团的二哥,又看了眼神色平静的徐中行,突然觉得,上一世徐中行和擢哥儿关系紧张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擢哥儿执拗,认死理,而徐中行却偏偏做什么事儿都只说结果,不多解释,或许小的时候,擢哥儿还能勉强听话,可是等到年纪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父子之间自然会产生嫌隙。 想到这些,蒋明菀忍不住叹了口气。 得亏这一世他们父子之间还没有闹到那个份上,还有回旋的余地,自己倒是可以和徐中行说一说这方面的问题。 等到用完了午膳,徐家一家子就将蒋明昱一家三口送了出去。 韩氏和曦姐儿上了马车,蒋明昱却留在了最后和徐家人道别。 “妹夫,之前我在书房说的话,倒也并非是一时激愤,你可以仔细斟酌。”他此时的神情显得格外的郑重。 徐中行心下一动,知道他说的应该是可以投靠惠王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倒是不必着急,因此徐中行只是斟酌道:“此事不急,等过段时间再说。” 蒋明昱蹙了蹙眉,觉得徐中行的态度仿佛有些不大对,不过也没多说,反正他也是信任徐中行的能力的。 因此只是点了点头道:“好,那就日后再说。”说完转身也上了马车。 这段对话,蒋明菀也听到了。 她看了一眼徐中行,又看向二哥一家人的马车背影,心中隐隐有些沉重。 等到送完了人,蒋明菀和徐中行回到了后院,蒋明菀这才迫不及待的问他:“你刚刚和二哥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中行沉默了片刻,这才道:“没什么,只是二舅兄如今想通了一些事情。” 蒋明菀见他说话还是遮遮掩掩的,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又何必还瞒我,你与京里的联系,当年在明州府的时候,我便发现了,只是你不说,我便不问,可是如今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你又何必还瞒着我?” 徐中行也沉默了,许久才道:“不是我想瞒着你,只是怕你因为这事儿担惊受怕。” 他并不惊讶蒋明菀看出了什么,因为她自来都是一个十分聪慧的人,能看出来也是寻常。 蒋明菀摇了摇头:“你不告诉我,我才会担惊受怕,我们之前不都已经说过了吗?彼此之间要坦诚相待。” 徐中行定定看着蒋明菀,将她眼中的恳切,担忧,不安都一一看进了心底。 许久他终于笑了笑:“是我不好,竟又忘了当年的诺言。” 蒋明菀也笑了,主动拉住了他的手:“既然知道不好,就赶紧改正吧。” 徐中行握着蒋明菀的手,只觉得心底一片熨帖,他牵着她坐到了一边的榻上,和她说起了自己这么多年,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他从恩师的遇害,一直讲到前几日和惠王见面时的情形,就连之前和沈嘉言与扬哥儿在书房的对话都说了,至于蒋明昱的事情,他斟酌了一下,到底也全部告诉了蒋明菀。 而蒋明菀听着对她来说,不管是前世今生都十分震撼的消息,神情却一直十分平静。 哪怕是听到了二哥的那些往事,她也不过是睫毛颤了颤。 等到徐中行说完话,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静。 蒋明菀有些出神的看着虚空,开始回想自己的前生。 她那时虽然不开心,但是却也是一生安稳,可是她却从不知道,自己的安稳之外,竟然也有如此的波涛暗涌。 蒋明菀在发呆,徐中行也就看着她发呆,并不打搅她。 等到她终于回过神了,这才将她揽进怀中:“你是怎么想的?”他轻声问道,有些小心翼翼,有些不安。 蒋明菀听出了他话里的情绪,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我觉得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她眼眶有些发酸。 前世的时候,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将这些事情都深埋心底,然后又在她面前强作镇定的呢? 蒋明菀不敢想,因为只要一想,她的心都会忍不住颤抖。 而徐中行听到这话,就仿佛听到了赦令一般,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很怕她会觉得自己心机深沉,觉得自己有失臣节。 这也是他为何一直都不愿将这事儿告诉她,他总想着迟一些,更迟一些,等到自己都处理妥当之后在和她说,这样或许就不会吓着她。 可是现在听到她的回应,他心中原本的不安,恐惧俱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欣喜。 她懂他,理解他,这世上还有比这样的事更美好的事情吗? 徐中行紧紧的抱住蒋明菀,久久都不松开。 俩夫妻说开了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越发亲密了。 徐中行也开始将朝中的事儿,带回来给蒋明菀说了。 这天徐中行从外头回来,就和蒋明菀说了今儿发生的事儿。 “今日惠王殿下又传我过去了,问我二舅兄的意思,我的想法是,按着眼前的情形,二舅兄倒是不必彻底投向惠王,还是得先周旋一下,且先看看惠王殿下的态度,我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惠王殿下,是否真如他表现出来的如此仁义。” 蒋明菀看着徐中行略显凝重的神色,知道他此时心中只怕也在激烈的斗争,不过想想如今复杂的情势,便也释然了,点了点头道:“的确该试探一下,否则日后若是真的惠王得势,倒是不好行事了。” 徐中行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如此行事对二舅兄也有好处,若是二舅兄投的太快,只怕惠王也不会看重。” 蒋明菀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点了点头道:“老爷考虑的周全。” 定下这事儿之后,夫妻俩又说了些闲话。 如今几个月过去,蒋沈两家的婚事,也算是彻底定下了,过定的日子就定在了十一月,婚期定在了来年三月,都是算好的大吉之日。 徐中行琢磨了一下时间,道:“这两个日子,虽然都不是休沐日,不过我到时候也会尽力抽出时间来的。” 蒋明菀笑了笑:“大婚那日必要去的,但是过定的时候,若是太忙也就罢了。” 徐中行摇了摇头:“到底是亲侄女,还是要去一去的。” 蒋明菀见他这么说,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不过既然说起了家里的亲戚,她也问起了徐中行这边的亲戚:“上次你说执哥儿过了秀才试,今年的秋闱可要参加?” 徐中行点了点头:“其实他的学问还不大扎实,我本意是想让他再夯实几年的,不过想着他到底年轻,也可以先下场试一试,知道知道这里头的深浅。” 蒋明菀也跟着笑了:“正是这个道理呢,一次就过的人,也是极少数呢,想来以执哥儿的心性,也不会因为一次半次的挫折就彻底失去信心。” 徐中行点了点头。 之前蒋明菀和他谈论了一下关于教育孩子的问题,他也察觉出了自己的问题,觉得蒋明菀的话很有道理。 因此之后他便撕掉了不让执哥儿下场的那封信,重新写了一封可以一试的信,同时也和他说了科举里的许多门道,指出了他此时的不足之处。 这是他的第一次尝试,他也希望能起效果。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27节 等入了十一月,曦姐儿和沈家行哥儿的过定之日也终于到了。 蒋明菀和徐中行带着儿子女儿一起去了蒋家道贺。 这回孟文茵并没有跟着,她如今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也不适合出行。 因着两家都是望族,因此这场定礼也办的十分热闹体面,蒋明菀作为亲姑姑,给侄女儿送了一份厚礼。 韩氏拉着她的手,笑的见牙不见眼,看起来也是十分满意这桩婚事的。 沈家的二太太对蒋明菀也多有谢意。 她自打蓁姐儿入了沈家门,就一直想着要给自家儿子也找个读书人家的闺女,这回总算是如愿了,她心里也十分高兴。 等到定礼结束,徐家一家子往家去,走在路上蒋明菀也和徐中行提起这些,徐中行只是静静的听着,眼中满是柔情。 眼看着入了腊月了,蒋明菀跟前越发忙碌了。 孟文茵的肚子已经八个月大了,现在几乎已经做不了什么事了,因此蒋明菀也只让她在屋里休息,请安都给免了,更不必提管家了。 但是这样行事的后果就是,蒋明菀自己忙的团团转。 她一边准备过年的东西,一边还要照料儿媳妇。 一天下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眼看着到了年底,衙门那边也封了印,徐中行这一日早早回了家,也没去前头,直接去了蒋明菀屋里。 蒋明菀此时正在看采买单子呢,见着徐中行进来也没来得及打招呼。 结果徐中行就这么默默坐到她跟前,轻声道:“有件事要和你说。” 蒋明菀百忙之中抬起头,有些疑惑:“什么事啊?” 徐中行叹了口气:“有一位故人进京了,只怕要先住在我们府上。” 蒋明菀一下子愣住了:“故人?哪位故人?” 徐中行神色有些怅然,许久才道:“恩师的长子,杨如瑾。” 蒋明菀一下子呆住了。 对于这个名字,她当然还是有些印象的。 少年才子,状元及第,在徐中行冒出来之前,杨如瑾才是京中最才华横溢的少年郎,他的聪慧,甚至打破了高官之子科考名次不能太靠前的潜规则。 要是在旁人身上,辅臣之子当上状元,难免会被人诟病是否有舞弊之嫌,但是杨如瑾实在是太过聪慧,大家伙甚至觉得他不当上状元才是黑幕,可见当时杨如瑾当年的风光。 不过他比徐中行要大几岁,等到徐中行崭露头角的时候,杨如瑾已经在翰林院当上侍讲了。 只是后来杨言正当了首辅,杨如瑾的仕途也差不多折了一半,哪怕再聪明无双,才华横溢,他的上限也就是翰林院了,完全不能靠近政治中心。 至于后来杨言正倒台,杨如瑾也受到了牵连,被贬谪到西北。 现在过了这许多年,蒋明菀也没料到,自己还能听到杨如瑾的消息。 想着这些事儿,蒋明菀许久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既然是恩师之子,当然要好生招待,我看将西院收拾出来,再派几个妥当的仆役过去,你看可合适?” 徐中行点了点头:“此事你看着办就是,杨兄并非挑剔之人。” 蒋明菀听着这话有些无语,杨如瑾出名的时候,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在家里也听姐妹们提起过,这位杨大才子,喝酒只喝十年的女儿红,吃菜只吃明安寺的素斋,用墨只用徽墨,用纸只用澄纸。 简直是挑剔的不能再挑剔了,徐中行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 不过她到底也没张口说这些,只是默默算着家里的用度能不能支应起来。 腹诽完这事儿之后,蒋明菀又问了问杨如瑾入京的时间。 徐中行叹了口气:“杨兄行事自来出人意表,他来之前也没给我来过信,等快到了这才遣人告诉我,他说,不出五日,就会到京中。” 蒋明菀一听这话,只觉得时间越发紧张了,不过勉勉强强也能准备好。 她点了点头:“即是如此,那今儿就得准备起来了,老爷,你与杨公子相熟,也要麻烦你和我说说他的喜好,总不要怠慢了人家。” 徐中行神情有些迷惑,仿佛是不大懂蒋明菀的意思。 蒋明菀叹了口气,她也是白问一场,他都能说出杨如瑾不是挑剔的人了,又如何能知道这个。 “好了好了,我还是问问张怀吧,他是杨家的人,当是比你知道的多。” 徐中行松了口气:“正是这个道理!” 因着这事儿,这五天蒋明菀越发忙碌了,张怀也果然没有辜负蒋明菀的期待,当他知道旧主家的大公子要来,也是一脸的激动,还不等蒋明菀仔细问,就滔滔不绝的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了蒋明菀。 蒋明菀听着张怀的话,只觉得头皮发麻。 但是还是强撑着一一记下,又急忙让平安福安去采买。 五天之内,连过年的事儿都放在了一边,全家上下,竭力准备杨如瑾的到访。 等到五天之后,杨如瑾入京的消息传来,蒋明菀这才锵锵准备妥当。 杨如瑾是徐中行亲自接回来的。 蒋明菀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着杨如瑾。 他看起来沧桑了许多,完全没有了当年京城第一公子的风华。 可是那身风流倜傥的气度却依旧没有消减,面上也不见丝毫苦闷,和徐中行谈笑风生,甚至和扬哥儿几个孩子,也很是谈得来。 蒋明菀都有些恍惚了。 前世的时候,没有杨如瑾进京这一出,她对杨如瑾唯一的印象就是,她们婚礼上,杨如瑾曾来过一次。 那时的杨如瑾,一身锦衣,谈笑自若,不管是气度还是风华,都能藐视一众人等。 而此时看着他,他当年的形象仿佛也和现在的形象重合了,好像在他身上,除了年岁的增长,旁的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蒋明菀很快回过神来,请人入了花厅,将早就备好的饭菜也让人提了上来。 都是按照张怀所说,杨如瑾喜欢的味道准备的,杨如瑾果然也十分喜欢,一边吃一边夸赞。 蒋明菀心里松了口气。 等到用完了饭,杨如瑾便和徐中行去了前书房说话。 蒋明菀看着两人离开,又看了眼满眼依依不舍的两个儿子,总算是明白了,当年杨如瑾为何能风靡万千少男少女了。 此时的徐家书房,徐中行再没有了之前在席上的轻松,他眉头紧皱,有些不解:“杨兄,这个时间,你为何突然回京?” 杨如瑾淡淡一笑:“你别着急,我回来并非一时兴起,只是突然察觉到了京中的情势有变,这才想要进京一观。” 徐中行皱起了眉:“京中有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如瑾叹了口气:“贤弟,你难道没有发现,袁家此时已经有些急了吗?” 徐中行眉头皱的更深:“即便如此,那也是袁同徽,袁成壁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只怕不会轻易动作。” 杨如瑾却隐秘一笑:“袁家父子俱为一体,若是袁同徽栽了,难道袁成壁能够独善其身吗?” 徐中行抿了抿唇,没说话。 而杨如瑾继续道:“你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估量,而且若是我没有猜错,惠王殿下此时应当也有些着急了吧?” 徐中行的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点了点头:“没错。” 自打惠王收到了袁同徽和睿王勾结的消息,确实是有些坐不住了,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打击袁家父子的好时机,也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可是徐中行考量的并非袁同徽或是睿王,他更多的考量的还是袁成壁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只要皇帝还看重袁成壁,那袁同徽不管怎么闹,皇帝都会庇护袁家,毕竟,这可是他一手扶持出来的鹰犬,好用又合心意,皇帝又怎会轻易舍弃呢? 杨如瑾淡淡一笑,仿佛看穿了徐中行的心思:“慎之,你的想法我明白,若是往常,也算是老成持重之举,可是如今,却不同以往了,袁家勾结了皇子,这可是致命的把柄,若是此时不出手,难道要等到皇帝老死了之后再出手吗?” 说这话的时候,杨如瑾面上带出了一丝戾气,彻底破坏了他之前那副翩翩佳公子的姿态。 看起来这十几年的流放日子,在他的身上也并非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徐中行垂眸深思,许久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杨如瑾:“杨兄这话不错,这次的确是个机会,不过我觉得,还是要小心行事,若是我没有猜错,惠王和端王只怕也有了牵连,要小心泄漏消息。” 杨如瑾却只是淡淡一笑:“慎之放心,我既然能等得了这十几年,也不会在乎这一时半刻,而且惠王和端王联合,也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毕竟折磨一个人的最好方法,就是先给他希望,然后再将他狠狠的打落谷底。” 徐中行瞳孔骤缩,有些惊诧的看向杨如瑾,却见他只是面含浅笑,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 大家应该能看得出来,已经在慢慢的收伏笔了,大概会在六十万字内完结,下一本大概率会开佟妃。感谢在2022-05-29 23:25:32~2022-05-31 00:1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ink 20瓶;且听风吹 10瓶;杰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算计 自打杨如瑾来了徐家之后, 整个徐家比之前可是热闹多了。 扬哥儿和擢哥儿都十分喜欢这个学识渊博说话又有趣的伯父,每日里倒是有大半时间和杨如瑾腻在一起,连父亲母亲都忘到脑后了。 蒋明菀看着这情形又气又笑, 这孩子,算是白养了。 她也和徐中行说起这事儿,不过徐中行倒是不放在心上,只道:“杨兄虽然看起来行事不拘小节,其实也是知道进退的人,不会出事的。” 蒋明菀都被他气笑了,她这是担心杨如瑾教坏孩子吗?她是担心在这么下去, 他这个当爹的都比不过杨如瑾一个世交家的伯父了。 不过看着徐中行认真的表情, 蒋明菀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扬哥儿和擢哥儿来给她请安的时候,暗戳戳的叮嘱他们要用功读书, 没事儿不要打扰客人。 扬哥儿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而擢哥儿却拧着脖子有些不服气:“杨伯父学识渊博, 我在杨伯父跟前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怎么能说是打扰呢,杨伯父也十分喜欢我呢,还说让我多去找他说话。” 蒋明菀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人家和你客气呢,你倒是当真了, 行了行了, 我总归是没你的道理多, 你愿意去就去吧, 我也不拦你了。” 擢哥儿哼了一声:“才不是客气呢, 杨伯父就是喜欢我, 总夸我来着,您不信就问哥哥。” 扬哥儿听到连他也牵连上了,连忙摆了摆手:“说我做什么,我可不知道这些。” 擢哥儿气的脸都涨红了,从椅子上跳下来就要和哥哥理论。 看着他们兄弟俩打打闹闹的样子,蒋明菀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真是白操心了。 而杨如瑾这边,虽然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徐家兄弟待在一处,但是偶尔也会出门一回,只是他出去,不是拜访以前的旧友,就是去酒楼戏院里闲逛,看起来悠闲自在的很,让那些盯着他的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天杨如瑾又出了徐家门,直奔东城新开的一家戏院,去的时候戏楼里已经宾客爆满了,但是前京城第一才子杨公子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戏院老板特意给杨如瑾留了一个雅间,他一进门,就被小二领了上去。 而跟着他的人,自然就没这个待遇了,最后只能几经周折,将杨如瑾隔壁的雅间买下。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28节 而这件事情办妥,已经是一刻钟过去了,两人凑到墙上听了一会儿,只听到杨如瑾正哼着台上的曲调,认真的看着戏,这才松了口气,他们刚刚可是一直盯着这雅间的门口的,杨如瑾进去了就再没出来过,如今也还在里头,看起来是没出什么事儿。 两人一直守着杨如瑾看完戏,一路又跟回了徐家,这才和前来接手的人交了班,就急忙回去给主子禀报了。 两人一路去了南城,进了个地段幽静的大宅子,没一会儿那宅子里又有人出来,在京中三拐两拐,几经周折,最后入了袁家的大门。 这会儿袁成壁已经下衙了,正在书房等消息,听到传递消息的人来了,急忙叫了人进来。 这人进来之后,就一五一十的将今日的事情说了,其实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但是袁成壁听了却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沉思良久,这才道:“好,继续盯着便是,下去吧。” 来人恭敬的退下,而袁成壁则开始想今日的事情。 要说杨如瑾入京没什么想法,只是随处乱转他是不信的。 今日他去戏园子看戏,只怕就是为了和什么人见面,至于为何自己的人没有发觉,只能说杨如瑾做的隐秘。 可是他见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袁成壁心里冒出来一个名字,但是又有些迟疑,即便他见的是惠王的人又能怎么样呢?自己也没有任何证据,便是说道皇帝跟前,只怕皇帝还会揣测他的用心。 离间天家父子可是大忌。 袁成壁沉默良久,又将外头的小厮叫了进来。 “去将大公子传来。” 小厮应了一声,闷头出去了。 而袁成壁坐在原处,神色凝重的望着虚空,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这一日晚些时候,徐中行从衙门回了府邸,刚一回来,就被杨如瑾跟前的小厮给拦下了。 “杨公子说有事儿和老爷说,命奴才特在此地等候老爷。” 徐中行脚步一顿,最后还是跟着小厮去了西院。 他一进院门,便看见杨如瑾神情舒缓的躺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拿着几粒鸟食,仿佛是在喂鸟。 见着他进来了,对着他笑了笑。 徐中行眉尖微蹙,两三步走了上去。 “大冬日的,杨兄何必坐在这儿,若是着凉了可是不妥。” 杨如瑾却只是笑笑,指了指放在脚边的暖炉道:“弟妹准备的极周全,冻不着我,再说了,在西北那几年,什么寒冬我没遇到过,如今也不是好好的。” 徐中行听着这些,心头有些沉重,顺势也坐到了杨如瑾对面。 “杨兄叫我过来,到底是何事?” 杨如瑾将手里的鸟食都丢进了鸟笼之中,看着雀儿迫不及待的过去抢食,面上露出一丝浅笑:“我今儿出去了一趟。” 徐中行听了挑眉:“可是有人跟着?” 杨如瑾点了点头:“自打我入了京,便一直有人跟着。” 徐中行叹了口气:“杨兄不要行险,袁成壁并非蠢人。” 杨如瑾却是一笑:“我就是想看他狗急跳墙,不过你放心,我只是稍稍刺激一下他,想看看他有什么应对。” 徐中行沉默片刻到底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之后两人又商议了一下日后行事的计策,徐中行这才从西院出来。 他出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夜色掩映之下的西院,叹了口气。 他看得出来,杨如瑾他还是有些着急了。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他又有什么资格苛责他呢,当年他的父亲,可是死在了袁成壁手上啊。 徐中行神色凝重的转身往正院走去,心中却在想,还是得像个办法,稍微控制一下杨如瑾,否则要是坏了大事,那就不好了。 徐中行这边和杨如瑾谈完话,而此时的袁氏父子也正在袁家的书房里交流。 袁同徽坐在袁成壁下首第一个位置上,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把玩,看起来神色轻松。 袁成壁看着儿子,微微皱了皱眉:“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他没有丝毫转圜的问道。 袁同徽把玩折扇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对着袁成壁笑了笑:“还能做什么,上衙下衙,努力当差,父亲您不都是知道的吗?” 袁成壁冷笑一声:“这个时候了还想要糊弄我,说说吧,你和睿王见了几回了?” 袁同徽的脸色一青,他是真没想到,自己都做的这样隐蔽了,父亲他竟然还是知道了。 看着儿子的神色,袁成壁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不够沉稳,竟然被自己一炸就露出了原形。 袁同徽此时仿佛也反应过来了,不过他也知道再假装不知情已经迟了,只能有些无奈的笑笑:“父亲果然明察秋毫,孩儿这样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也瞒不过您。” 袁同徽这会儿也通过袁成壁的态度想明白了,父亲他肯定是早就知道自己和睿王通信,可是他之前却一直都没有说,看起来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愿意这件事情发生的,如此,自己倒是不必太担忧。 果不出袁同徽所料,袁成壁听了这话,并没有暴跳如雷,只是淡淡道:“既然你已经和他搭上了线,那睿王的态度你可清楚?” 袁同徽听到这话,心里松了口气,面上还是一副轻松的姿态,笑着道:“自然也是揣摩出了一二,他一直觉得儿子的分量还不够,想要父亲也有所表示,不过孩儿知道父亲向来对皇上忠贞不二,因此也从不敢将这话说给父亲。” 他说忠贞不二这四个字的时候,仿佛带着一种讽刺的语气,可是袁成壁听了,面上却不见分毫变化,只淡淡道:“除了这个,还有旁的吗?” 袁同徽见着父亲竟然如此淡定,心中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和父亲比起来,果真还差得远。 “除了这些,睿王如今仿佛是十分痛恨惠王家的那位小世子,将他视为最大的绊脚石,按着睿王的口风,若是能除去那位小世子,想来惠王角逐储位的最有利助力也会失去,到时睿王得位也是理所应当了。” 袁同徽一边说着话,也一边在观察他父亲的神色,想要从他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一星半点父亲心中的想法。 可是他到底也还是失望了,袁成壁的神情稳如泰山,几乎没有露出半分可供人琢磨的神色,只淡淡道:“若这真是睿王的想法,当年端王的下场,便是他日后的下场,皇上只是成年皇子只有他和惠王,却并非除了他们二人就没有别的子嗣,如今皇上春秋正盛,想要再扶持出一个惠王睿王来,也不过翻覆之间。” 袁同徽对这个回话早有所料,笑着点点头:“父亲说的很是。”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他心底却不怎么同意,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皇上年轻力壮,当然可以再扶持其他皇子,可是如今皇上年纪大了,身子骨也大不如前了,他真的敢冒这个风险吗? 要知道主少国疑,皇帝再自私,也不敢拿江山社稷当赌注。 袁成壁仿佛也能看出儿子心中的想法,继续道:“你也不必觉得我这话是夸大其词,皇上的心思,没人能够猜透,可是有前车之鉴在前,睿王真的敢冒此奇险吗?” 袁同徽听到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自然是不敢的。” 睿王此人,外厉内荏,色厉胆薄,确实不是能成事的,可是正是这样的人,才更好控制,反倒是惠王,虽然看起来仁弱,可是袁同徽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他。 想着这些,袁同徽也皱起了眉,心里忍不住嘀咕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 袁成壁并不知儿子心中所想,顿了顿继续道:“如今最要紧的,还是砍断惠王身边的枝蔓,这是皇上愿意看到的,也是最容易成功的。” 袁同徽听到这话回过神来,思索一下,也觉得父亲这话不错,点了点头道:“此话不错,可是惠王这个人十分谨慎,他跟前的人都很难抓住把柄,父亲,您说该从哪个下手呢?” 袁成壁轻笑一声:“既然他身边的人都十分谨慎,让你无从下手,那就自己找个下手的地方,这种事不会还要我教你吧?” 袁同徽先是一愣,顿时又明白了父亲的言外之意,面上露出一丝浅笑:“父亲所言甚是,那您觉得,从哪儿下手合适呢?” 袁成壁拨弄了一下手中的玉球,淡淡道:“杨如瑾前几日进京了,我看从他下手最好。” 袁同徽一听这话,面上顿时露出了笑意,起身行了一礼:“父亲果真高明。” 之后几日,京中情势还算平静,等到过完年,衙门开了印,徐中行开始忙碌了起来,杨如瑾似乎也忙碌了起来,一天也不着家。 因为这个,擢哥儿还闹起了脾气,老是来蒋明菀跟前抱怨:“杨伯父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说好了要教我读书的,也总是不见人影。” 蒋明菀看着儿子失落的样子,出声安抚了几句:“你杨伯父并非无信之人,如今定是有要紧的事儿忙碌,并非故意爽约的,而且你也有先生教导,何必为了这么点事,耽搁他的正事呢?” 擢哥儿也是能听得进去劝的,见母亲这么说,便也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好吧,那我日后有空了再去找杨伯父。” 看着儿子不再纠缠此事,但是蒋明菀心里却忍不住生出些许疑惑。 杨如瑾最近到底在做什么呢? 别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想着杨如瑾的身份,蒋明菀心里有些紧张。 或许是真的想什么来什么。 这日晚些时候,外头突然有人报信,刑部的人将城东的一个戏园子围了,好像是要找杨公子的麻烦。 蒋明菀一听这话,心里先是一慌,但是又很快镇定下来,一边吩咐人去给衙门的徐中行报信,一边让福安带着人先过去看看,将事情打听清楚。 扬哥儿当时正在家里,听到这消息之后,便要急忙过去看看,却被蒋明菀给拦住了。 “你这会儿去不得,此时还不知内情,你杨伯父一个人陷进去也就是了,你若去了,只怕也是羊入虎口,若是有人趁乱做些什么,那我和你父亲还活不活?” 看着母亲严厉的神色,扬哥儿也不敢再坚持了,只能满心焦急的在家里等消息。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福安这才急匆匆的回了蒋家。 他看着有些焦急,一进门就立刻回禀:“太太,奴才过去之后,杨公子已经让人抓走了,奴才使人去打听,这才听人说,定的是妄议朝政的罪名,一起被抓的,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奴才让人仔细打听,也没打听出那人的来路,只怕是,只怕是有些不妥当啊……” 蒋明菀自然是相信福安的能力的,可是福安都没有打听出来的人,只怕背后牵连很大,想到这儿,蒋明菀心中一紧。 “那老爷呢?可将话传到了?” 福安摇了摇头,面上有些不安:“今儿翰林院突然安排了紧要的差事,去给老爷传话的人,连门都进不去。” 蒋明菀心下一沉,阴谋之感越发深了,看起来今日之事,明显是人安排好的! 蒋明菀沉默半响,终于道:“去我娘家,找我父亲,若是我父亲不在,就去找我二哥!” 福安也不知道为何太太会这么说,但是还是立刻应下,急忙出去了。 等到福安出去,蒋明菀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自己这样行事,到底对不对呢? 她现在倒也有些看不分明了。 去蒋家报信的人倒是很快回来了,带回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她父亲至今也还没有归家,据说是今日礼部也突然有了差事派下来,忙的分不开身。 第二个消息,她二哥倒是在,但是听到这消息之后,却只给她捎了一句话,让她安稳度日便是,不必大惊小怪。 蒋明菀把这话在心里琢磨了两三遍,最后到底松了口气,神色也安稳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好,既是如此,那从现在开始,家里需紧守门户,无事任何人不得外出,一直等到老爷回来。” 福安听到这话,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道:“那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该如何处置?” 蒋明菀沉吟了片刻道:“继续让他们打听便是,不必撤回来,还有去给老爷传信的人,也不要回来,继续在翰林院门口等着。” 福安行礼应下:“是。”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29节 等到福安离开,蒋明菀神色这才稍微松动了些许。 二哥并非无情之人,他既然能这么说,看起来今日之事,多半是杨如瑾设下的局,既然如此,自己倒是不必着急了,且看看事态如何发展为妙。 蒋明菀倒是不着急了,可是擢哥儿在听到消息后可是急的不行,火速跑到正房来,见着母亲还在喝茶,忍不住跺了跺脚:“母亲,杨伯父都被人抓走了,您怎么还有功夫喝茶啊?” 蒋明菀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儿子,道:“那母亲该怎么办?跑到衙门去击鸣冤鼓吗?” “哎呀,倒不是这个,但是也该让人去打探一下啊!”擢哥儿急的不成。 蒋明菀笑着招了招手,将儿子叫到了自己跟前,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样大的事儿,我怎么会不派人去打探,只是如今,咱们不知内情,一动不如一静,若是胡乱行事,反倒会乱了安排,不如等你父亲回来,再仔细商议。” 擢哥儿听到这话,有些奇怪的看了母亲一眼,之后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气定神闲,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大哥。 心里突然就冒出来了一个念头,他顿时恍然大悟,有些诧异的看着母亲。 蒋明菀自然也察觉到了儿子的变化,心中不由叹了口气,这小子,还真是机灵的紧。 擢哥儿此时面上一惊露出了笑来:“母亲说的有理,倒是儿子着急了。” 蒋明菀嗔怪的点了点他的脑门:“既然知道错了,就回去好好读书吧,不要再胡闹了。” 擢哥儿高声应了一句,便兴冲冲的离开了。 看着弟弟出去,扬哥儿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小子,脑瓜子还真是灵啊。” 蒋明菀也跟着笑了笑,却是没有多言。 聪明是聪明了,但是稳重还是不太稳重,需得好好打磨。 这一日,蒋明菀一直熬到快熄灯了,徐中行这才匆匆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外头的消息。 “杨兄过几日大概就能回来了。” 蒋明菀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徐中行此时的神色还算轻松,笑着道:“这回袁家父子算是栽了大跟头了。” 蒋明菀听到这话眉尖微挑:“这事儿还真是你们鼓捣出来的?” 徐中行淡淡一笑:“正是,只是之前不知道袁家人会何时出手,因此这才没告诉你,我都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迫不及待。” 蒋明菀瞪了他一眼:“这也不是你瞒着我的理由。” 徐中行急忙赔情:“是我不好,只是此事是杨兄主导,我也不好……” “行了行了。”蒋明菀终于笑出声:“办妥了就好,只是以后可不能这样吓人了。” 徐中行这才松了口气,上前轻轻搂住了蒋明菀:“多谢夫人谅解。” 蒋明菀轻轻捏住了徐中行的袖子,面上也露出一丝笑来。 此时的袁家却显得格外的凝重,袁成壁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卷宗,神色有些难看。 “可审问清楚了?那人真的只是外地来的行商?” 袁同徽的面色也很难看:“是,我反复找人斟酌比对,那人的确是个行商。” 袁成壁气的将手中的卷宗直接扔到了桌上:“那他怎么会跑到惠王府上去!” 袁同徽咬了咬牙:“他有个亲戚,是惠王府上的奴才,他过去,是为了攀关系。” 袁成壁神色微凝:“既然能联系上,或许也可以做些文章。” 袁同徽皱了皱眉:“可是当时审问的时候,谭岑也正好过来了,您知道的,他可是皇上的人。” 袁成壁冷笑一声:“你又没说谎,至于内情如何,还要看皇上判断。” 袁同徽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看着父亲此时的脸色,也不敢纠结,只能点头应下。 “是,我这就去准备。” 袁成壁挥了挥手,让儿子退下。 等儿子出去,他这才瘫倒在椅子上,面上神色十分凝重。 他当然看出了这事情里的蹊跷,以杨如瑾的心性,真的会给他留下这么大的漏洞吗? 只怕不会。 可是抓捕杨如瑾的事情已然惊动了圣上,自己若是不能拿出些东西来,只怕更会引得圣上猜疑,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袁成壁心中纠结万分,一边是当年他与杨如瑾把酒言欢的场面,一边又是杨老大人死后杨如瑾看他如同看死人的眼神。 他曾和杨如瑾相交,甚至有段时间,两人可以称得上是挚友,他最明白杨如瑾的本事,也最明白他行事的风格,他知道,自己这回棋差一着,那么等待他的,只怕会是万劫不复。 想到这些,袁成壁心中越发惶惑不定。 第二日一早,有关于杨如瑾案件的奏折便呈报到了皇帝眼前,一份是刑部呈报上来的,一份是都察院呈报上来的。 两份奏折,说的都是一件事,可是其中的措辞口吻,表达出来的意思,却完全是两样。 皇帝有些意味深长的看完了这两份折子,面上神色不变。 他先捏着谭岑的折子看向他:“除了这些,那行商可还有旁的证供?” 谭岑摇了摇头:“目前只审出了这些,微臣觉得此事大有蹊跷,还需仔细审问。” 袁成壁此时看了一眼刑部尚书,那人立刻站了出来:“臣倒是觉得此事事实清楚,无须再审,杨如瑾因为当年之事,对朝廷心存怨恨,其心当诛!” 皇帝听到这话,面上依旧没什么波动,他略显浑浊的眼睛,一一扫过殿中的人,等看到袁成壁的时候,眼神顿了顿,然后又轻轻移开。 许久他终于道:“还是仔细审一审吧,不然旁人倒以为朕昏庸无能。” 他一说这个,在场之人都急忙起身连道不敢。 皇帝却只是摆了摆手:“好了,不必多言了,都下去吧。” 皇帝都这么说了,朝臣们便在袁成壁的带领下起身告辞离开。 袁成壁心里期待皇帝能开口留下自己,可是等他出了大殿的门,皇帝也一言不发。 袁成壁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而此时坐在殿中的皇帝,沉思片刻,却道:“去传徐翰林过来,我这几日有几处道经有些不解。” 皇帝跟前的大太监心中微微一惊,但是还是恭敬应了一声,然后缓缓从殿中退了出去。 他走到殿外,远远看着被人簇拥着走了好远的袁成壁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大周的天,又要变了啊! 此时在家中的蒋明菀却并不知道宫中事情的变化,因为她现在在家里,也已经忙得腾不出手了。 就在今早,扬哥儿的媳妇,突然说是肚子疼,蒋明菀一听不好,立刻让人将孟文茵抬进产房,又让人去请府医过来。 自打孟文茵怀了身子,蒋明菀便做主请了府医进门,也是怕有个万一。 结果正好便利了现在,府医很快就过来了,然后一看情状,立刻断定要生了。 得亏产婆什么的都是早就备好的,徐家也开始因着此事忙碌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5-31 00:10:42~2022-05-31 23:0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雾森林blo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加官 孟文茵生产还算顺利, 因着府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再加上这段时间照料的又算精心,因此不过几个时辰, 里头就传来消息,大奶奶产道开了。 蒋明菀在外头紧张的握紧了拳,扬哥儿也焦急的在屋外走来走去。 蒋明菀看着闹心,忍不住道:“你坐下也是一样等。” 扬哥儿面上哭笑不得:“儿子实在是坐不住啊!” 就在说话的功夫,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大奶奶生了!” 蒋明菀一听这话,猛地站起身来,扬哥儿也急忙冲到了门边。 “是位千金!”稳婆的声音带着喜气。 蒋明菀面上顿时就露出笑来。 等到稳婆一出来, 急忙问:“孟氏如何?孩子如何?” 稳婆笑着报喜:“恭喜太太, 母女平安呢!” 蒋明菀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道:“好好好!” 说完又对一边的海棠道:“今儿在跟前伺候的都重重有赏!” 海棠高兴的一口应下。 而一边的扬哥儿,早就迫不及待的冲进了产房。 蒋明菀不仅没拦着, 自己也跟着进去了。 一边的稳婆看了忍不住咋舌,往常在旁人家, 都觉得产房晦气, 避着都来不及呢, 更不必提还会往里冲的,这徐家的少爷太太倒是奇了。 蒋明菀自然不知道稳婆的腹诽,跟着扬哥儿进了里间之后,就看见孟文茵满脸疲惫的靠在榻上, 脸上头上满是汗, 扬哥儿半蹲在床前, 拉着她的手, 细细的在和她说什么。 蒋明菀自然没往人家小夫妻跟前凑, 只让人将孙女抱过来看看。 刚出生的孩子, 红彤彤的一团,一点也不好看,可是蒋明菀看着自家孙女,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笑着抱了一会儿,这才将孩子给了乳母。 一边还嘱咐道:“好好照顾姐儿。” 乳母笑着应了,抱着孩子就去了隔壁早就备好的婴儿房安置。 而扬哥儿那头,孟文茵累了几个时辰,不过看了一眼女儿,又于扬哥儿说了几句话,便困得睡了过去,扬哥儿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孟文茵一会儿,这才跟着母亲一起出了产房。 等出来之后,扬哥儿这才记起了女儿,想要过去看看。 蒋明菀笑着道:“行了,你去看吧,我也回正房了。” 扬哥儿急忙行了一礼:“今儿让母亲操心了。” 蒋明菀看着儿子,笑着点了点头:“如今你也做了父亲了,日后行事更是要稳重些才是。” 扬哥儿笑着点头:“母亲的话孩儿记下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30节 蒋明菀这才回了正院。 等到了自己的屋子,蒋明菀舒舒服服的靠在了榻上,原本心里一直提着的那根线这才松了下来。 孟氏终于生产了,家里的这点牵挂总算是安顿了下来,日后也不必再操心外头的动静会影响家里了。 这般想着,蒋明菀又嘱咐海棠:“你去叮嘱灶上,这几日给大奶奶的份例再增添二成,还有大姐儿,也不能怠慢了。” 海棠笑着应了。 就在徐府沉浸在大少爷喜得千金的欢欣中时,徐中行也从宫里出来了。 他一边皱着眉沉思今日皇帝见他的意思,一边想日后该如何应对。 结果刚走到自家马车跟前,平安便一脸喜意的给徐中行道喜:“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刚刚家里传信,大少爷喜得千金!” 徐中行一下子愣住了,片刻之后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忍不住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足以看出来他此时的心情。 “立刻回府!”徐中行二话不说就上了马车。 平安也不敢耽搁,急忙就让车夫赶紧回府。 徐家大公子喜得千金的消息很快就在徐家的社交圈子里传开了。 洗三那天,徐家的几家亲戚都上门恭贺,而徐家人也将洗三办的十分盛大。 大家伙都能看出来徐家对这个长孙女的看重,因此口中的吉祥话像是不要钱似得往出冒,毕竟现在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位徐中行徐大人,最近可是皇上跟前的新晋宠臣呢。 这样洗三宴会就在这样各怀心思的情形下,热热闹闹的开始了。 蒋夫人今儿也是来了的,此时正拉着蒋明菀的手在里屋说话。 “前段时间我听说寄居在你们府上的一个人闹出了不小的事情,如今不知如何了?” 蒋明菀笑了笑:“老爷说当是无碍的,只是好似闹到了皇上跟前,因此需要仔细调查几天。” 蒋夫人也不怎么在意这些事情,听说牵扯不到女儿女婿头上也就不不多问了,拍了拍她的手道:“如此便好,菀姐儿,听母亲一句话,日后行事还是要慎重一些。” 蒋明菀明白母亲心中的担忧,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洗三的宴会热热闹闹的结束之后,徐家也恢复了平静,徐中行从前头回了后宅。 进正院的时候,看见蒋明菀正坐在廊下和海棠她们说话,他脚下顿了顿,到底走上前去。 蒋明菀也看见了徐中行,笑着起身迎接他。 “前面的人都走完了吗?” 徐中行点了点头:“今儿人来得多,辛苦夫人了。” 蒋明菀却只是轻笑:“哪里就说得上麻烦,大姐儿也是我的孙女呢,为了自己孙女的洗三热闹热闹,不是应当的吗?” 正在说话间,丫鬟们也都退了出去,徐中行走上前,拉着蒋明菀的手坐了下来。 “今日后头没出什么事吧?”徐中行问道。 蒋明菀笑了笑:“这样大喜的日子,能有什么事儿。” 说到这儿她略微顿了顿,又道:“不过是我母亲,问了一句有关杨兄的事情。” 说到这儿蒋明菀看向徐中行:“如今杨兄的案子如何了?” 徐中行叹了口气:“已经开始调查了,皇上应当是已经对袁成壁起了忌惮之心,因此这次调查,全部由都察院负责,刑部只是负责协助。” 蒋明菀一听这话淡淡一笑:“如此情势,袁成壁能甘心吗?” 徐中行摇头:“自然不甘心,只是他不甘心也没法了,皇上下了令,他不敢违背。” 蒋明菀自然也明白这里头的道理,却只是浅浅一笑,再不言语,若是她没有猜错,再有几日,杨如瑾就该回来了。 蒋明菀想的果然不错,不出五日,杨如瑾就被宣判了无罪。 宣判那天,徐家派了人去衙门听信,可惜或许是顾忌着什么,衙门并没有公开审讯,去听信的人在衙门门口守了一个时辰,这才得了消息,将杨如瑾接了回去。 而杨如瑾自己,却看着像是没事人一样,大模大样的从衙门走了出来,上了徐家的马车,人看着都胖了一圈,仿佛他来这儿是来游玩的,而不是来受审的。 徐家接人的小厮都忍不住心里嘀咕,这位杨公子到底演的是哪一出啊! 杨如瑾安全无虞的回到了徐家。 结果他回来的时候,徐中行并不在家,杨如瑾听到这话也只是哂然一笑,转头就回了西院。 不过徐中行不在家,蒋明菀和两个孩子可都在。 蒋明菀立刻让人将准备好的接风洗尘的东西送到了西院去,扬哥儿和擢哥儿也急忙去了西院见杨如瑾。 杨如瑾看到蒋明菀特意让人送来的东西,有去晦气的柚子叶,也有一些洗漱用品,并没有推辞,让人伺候着洗漱了一番,,等到从净房出来,只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结果一出来,就看见徐家两个公子坐在屋里候着,见他出来了,两人都同时转过身来,各个眼里带着期待的望着他。 杨如瑾心里咯噔一下,想着现在是不是可以掉头就走。 可惜这不过是奢望,那两个小崽子已经站起身来迎了上来:“杨伯父,您可算是洗完了。”擢哥儿先张了口。 杨如瑾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你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在念书吗?” 擢哥儿有些得意的昂了昂下巴:“这会儿早就放学了,而且听说您今儿出狱,晚辈无论如何也得来见您一面啊,念书算什么。” 杨如瑾听着这话,心里觉得好笑,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到了榻上。 “说说吧,过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杨如瑾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俩小子有什么话憋在嘴里。 扬哥儿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伯父别生气,我和弟弟过来,也只是想问问您,有关于刑部大牢里的事儿。” 杨如瑾顿时皱起了眉:“问这个做什么?” 扬哥儿一脸笑嘻嘻的看着他:“自然是好奇,伯父不知,侄儿长这么大,刑部的大门都没去过呢,到底不如伯父见多识广。” 杨如瑾听了这话,面上似笑非笑:“哦,既然你这么想去,不如我这就和你父亲说说,送你过去看看。” 扬哥儿急忙摆手:“不必不必,伯父误会了,侄儿刚刚只是说笑呢,今儿过来,就是为了探望您。” 杨如瑾轻笑一声,敲了敲扬哥儿的脑门:“你这小子,都当了父亲了,还是这般不稳重。” 扬哥儿摸了摸脑门,只是笑笑,也不反驳。 而擢哥儿在一边看着哥哥挨打,则是挺了挺小胸膛:“哥哥不稳重,我可是极稳重的!” 杨如瑾又敲了一下擢哥儿的脑门:“你也是个不稳重的。” 说完他笑着叹了口气:“你说说,你父亲那样的人,怎么就生出你们两个这样的儿子。” 扬哥儿一边摸脑门一边笑:“这可能就是物极必反吧。” 杨如瑾一听这话,忍不住大笑:“是极是极,正是这个道理。” 几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外头这才有人传信,徐中行回来了,马上就会过来。 结果这两个小子一听这话,立刻就坐不住了,俱都匆匆起身告辞离去。 杨如瑾有些哭笑不得的送走了这两人,心里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都说父子是天敌,这在徐家倒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想到这儿,杨如瑾又不免想起当年他与父亲的关系,那时他也觉得父亲老古板,对他的管束十分不耐烦。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年,他最想回去的,却依旧是当年父亲对他严加管束的时光。 想到这儿,杨如瑾深深的叹了口气。 徐中行很快就过来了。 他来的时候,杨如瑾正一脸怅然的坐在桌前喝茶,见他进来,也只是笑着摆了摆手:“来了啊,坐吧。” 徐中行看出了他笑容下的苦涩,微微蹙了蹙眉,但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的坐到了杨如瑾对面。 杨如瑾给他斟了一杯茶,笑道:“你也尝尝我点茶的手艺,看看可是退步了。” 徐中行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许久淡淡道:“还是一如当年。” 杨如瑾又露出一个笑来:“你倒是说起违心话来了,你看我这手。”他伸出自己的手。 那双手虽然依旧修长,可是指腹掌心,都留下了岁月摧残的痕迹,老茧,皲裂,一个不少。 徐中行一时间欲言又止。 杨如瑾却仿若不在意,将手塞入袖中,淡淡道:“今时不同往日,今日的我,也再不是当年的我,徐贤弟大可不必为了我忧心,只要能报杀父之仇,我是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的。” 他这话里,带着淡淡寒意,听得徐中行心下也有些悚然。 他抬起头,定定看了杨如瑾一眼,这才道:“杨兄的意思我明白了。” 杨如瑾听到这话,浅浅露出一个笑来:“好,那就不说这个了,贤弟,我先和你说说今日刑部衙门的事情吧。” 今日刑部衙门审案,主审官正是孟曾,身为徐中行的亲家,本该在这场审讯之中避嫌的,可是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亲口点了孟曾为主审官。 而孟曾也是莽,丝毫不为自己这个身份所束缚,一样样让人呈上来证据,然后严格的按照证据审案。 先是证明了那行商与惠王府毫无关系,只是为了生意想要请托熟人,还吃了个闭门羹。 可是这事儿也是惠王府人的一面之词,刑部那边咬死了这行商是惠王府的人,杨如瑾意图不轨,与王府之人结交。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一下子破开了这个僵局,那个行商突然道,他在去惠王府之前,也曾去过睿王府,难道还要算他是睿王府的人吗? 听到这话,原本在侧厅旁听的袁同徽直接打翻了手里的茶碗,而在场的刑部官员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这几天他们也不是在吃干饭,差点就要把这个行商的祖宗十八代挖出来了,可是这个消息却是丝毫都不知道的。 刑部尚书当场呵斥那行商胡言乱语攀扯皇子,可是谁知道立刻又被打了脸,那行商很快就报上了一个人名,可为人证。 闹到这个份上,傻子也知道这是落入人家的陷阱里了,几个刑部官员面面相觑,各自都下了保全自身的决心。 之后的审问过程,便成了孟曾的个人秀,刑部的官员们再不敢多发一眼,而这桩案子,也火速的定了性,孟曾整理了案卷让人送入了宫中。 没一会儿皇帝的回话就来了:“孟爱卿按律处置就是。” 只这一句话,孟曾当即就将杨如瑾和行商开释,在场之人也没有一个人敢有意见。 说到这儿,杨如瑾忍不住笑了笑:“说起来我倒是没能见到袁同徽狼狈的模样,还是有些可惜。” 徐中行摇了摇头:“你若想见,日后有的是机会。” 杨如瑾没料到这个永远板正的小师弟还能来这么一句话,先是一愣,然后就忍不住笑了笑:“师弟这话不错,确实如此。” 两人说说笑笑交流了一下意见,杨如瑾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31节 “如今闹出这一桩事,皇帝只怕也能看出来,袁氏父子开始蠢蠢欲动了,对他们的信任估计也会减少。” 徐中行点头:“皇上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单独召见过袁成壁了,今儿早朝,袁成壁提出想要向皇上单独禀报西北旱灾,皇上却只让内阁商议,并没有见他。” 杨如瑾听了这话喜形于色:“好好好,袁成壁也有今日,我现在就是想要让他一点一点看着,自己会落入何等下场!” 徐中行看着杨如瑾略显狰狞的脸,心情十分复杂,可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之后的日子里,袁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袁成壁在皇帝面前,也越发不受信任。 直到三月的时候,皇帝竟然没有和袁成壁商议,就直接将侍讲学士徐中行提拔为吏部侍郎。 正三品的高官,这算是难得的拔擢了。 满朝上下几乎都能看得出来,袁阁老失宠了! 宣布旨意的当天,袁成壁的面色十分难看。 而其他大臣们,心中却是各有想法,不过大多数还是幸灾乐祸,毕竟袁家跋扈,这么多年来,可没少得罪人。 至于徐中行这位新晋的宠臣,却显得十分平静,平静的领了旨意,等到从殿中出来时,面对同僚的恭贺,也表现的十分得体。 如此下来,许多人原本心中的妒忌和不忿倒是少了许多,再想一想,徐中行之前在外做官,那也是做了不少实事的,入京之后,又一直深受皇帝信任,担任这个职位倒也不算太过离谱。 如此,他们对徐中行倒是越发热切了,毕竟那可是吏部啊!吏部尚书是天官,吏部侍郎作为佐官,那也是了不得的。 而徐中行对这些或是亲近或是提点的态度,都表现的十分冷静,笑着与众人一一寒暄过去,等到看见蒋珩在前面等候,这才摆脱。 蒋珩看着女婿大步朝着他走来,面上也带出几分欣赏的笑意。 “慎之,恭喜啊!”蒋珩满眼都是笑,只觉得当年这个女婿真是选对了,对女儿好,也有才能。 徐中行虽然升了官,但是对岳父依旧恭敬,他行了一礼这才道:“承蒙皇上看重,小婿不胜惶恐。” 蒋珩见他话虽然这么说,眼中神色却十分浅淡,便也隐约明白了他的态度,笑了笑道:“吏部尚书自来与袁阁老亲近,如今你去了吏部也要小心行事。” 这一点徐中行当然也知道,岳父话里的意思他也明白,因此他只是点了点头:“岳父放心,我都明白。” 蒋珩看女婿听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也不多言,一边和他往宫外走,一边和他说这京里的人际关系。 徐中行恭敬的听着,但是心里却不免开始猜测皇帝如此大力拔擢他的意思。 要知道,这样的拔擢,在普通官员身上可不多见。 徐中行眼中神色微闪,很快又掩了下去。 不管皇帝是为了什么,但是目前来说,和他的目标是没有冲突的,那他也不放顺应一回他的意思。 徐中行心下做了决定,但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与岳父在马车便分了手,便直接吩咐车夫回府。 他坐在车上,感受着马车的颠簸,心中想着,看起来最近还是得找个机会,和惠王殿下见一面才行。 徐中行还没回家,升官的好消息就传到了家里,等到他回了家,整个徐家已经陷入了一片狂热之中。 每个仆役见着他都要恭喜一番,各个脸上都是笑意吟吟,仿佛升官的是他们自己似得。 徐中行对仆役的这个行为到没有什么感觉,他出身底层,当然也理解这些人的想法,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吏部侍郎家的仆役可比翰林学士家的仆役有牌面多了。 徐中行此时心里是急着见蒋明菀的,因此一路急性,往后宅去了。 结果刚一进正房门,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声含着笑的恭喜:“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都是一样的话,但是徐中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却忍不住涌上一股莫名的喜意,他急忙伸手扶起假意要给自己行礼的蒋明菀,将她揽进怀里,轻声道:“何必多礼呢?” 蒋明菀笑着点了他一下:“老爷加官进爵,妾身怎么能不行礼道贺?” 知道她这是说笑,徐中行也笑着拉住了她的手:“夫人与我夫妻一体,我加官进爵,夫人自然也诰命加身,如此说,我倒也要行礼恭贺夫人了?” 蒋明菀到底忍不住笑了出来,徐中行也跟着露出了笑,手上却是紧紧的拦住了蒋明菀,眼中满是温柔。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我有罪,昨晚写着写着写糊涂了,在此郑重声明一下,男主没重生。感谢在2022-05-31 23:01:22~2022-06-02 04:0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妖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茹#、椿春春虫虫、晞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旧识 徐中行加官进爵, 越发得皇帝的赏识,徐家上下喜气洋洋,但是此时袁家的氛围, 却显得格外的低沉。 袁成壁和儿子坐在书房,两人神色都很沉重。 袁成壁眉头紧皱,袁同徽面色铁青。 许久,终于是袁同徽先开了口:“父亲,如今这个情形,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袁成壁叹了口气:“皇上如今虽然对我颇有疏远,但是还是信任我的, 以我对皇上的了解, 他这么做,也不过是在敲打我。” 袁同徽听了这话,有些焦躁的站起身:“话虽然这么说, 可是皇上这次如此不给您面子,吏部侍郎的位子, 咱们的人盯着多久了, 好不容易空了下来, 却给徐中行做了嫁衣裳。” 听着儿子抱怨的话,袁成壁心里也有些沉重,不过他到底还是能稳得住的,沉思了片刻道:“吏部是要紧的位置, 皇上不可能让谁一家独大, 这回便不是徐中行上去也会是旁人, 我们这边的人没有机会的。” 袁同徽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好转,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敌人得利的事情, 还是让他心头不爽。 袁成壁此时神色却缓和了许多,轻声道:“同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不说你也该知道,如今我们父子最要紧的事,就是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如此,才能言及其他。” 袁同徽一听这话,脸色越发阴沉了。 给皇帝当狗当了这么多年,他又何尝喜欢被人如此驱使,可是袁家满门富贵,都维系在这上头,他也只能咬牙忍下。 袁同徽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如若不然,我再让人去找几个道士入宫?” 袁成壁看了一眼儿子,许久才道:“这事儿要是放在之前自然妥当,可是皇上如今受了几个妖道的蒙骗,对此事已经没有之前那般热衷了。” 袁同徽有些恼火:“如今这位,是越发难伺候了!” 袁成壁倒是没有这么着急上火,依旧神色平静:“我说这话,倒也不是否定你这个主意,只是想要叮嘱你,这回若是要找道士,一定要找有真才实学的,不能再和之前那般糊弄。” 说到这儿,袁成壁看向儿子:“之前你找的那几个道士,闹出事儿来,我为了给你平事儿,可废了不少心思,这回定然是不能够了!” 袁同徽咬着牙点了点头:“孩儿明白。” 袁成壁看着儿子脸上一脸的不服气,叹了口气:“你还是太过年轻气盛,也怪我,从小都太宠你,这才养出了你这副性子。” 袁同徽没吭声,心里却并不这么想,他小的时候,父亲不知对他要求多严格,哪里称得上宠。 袁成壁约莫也能猜出来他心中所想,但是到底也没有再多说,只是叹了口气,挥手让儿子出去了。 等到袁同徽出去,袁成壁冷冷的望着虚空。 突然就记起了当年他被人诬陷,他去杨家求杨老大人救命的情形。 那时候他满心惶惑,跪在地上不知磕了多少个头,心中既是不安又是屈辱。 同样都是同朝为官,可是杨言正就能平平顺顺一路官至首辅,而自己呢? 寒门出身,好不容易考上功名,没当几年官,就以为得罪当朝权贵被罢官。 后来等到那权贵倒台,自己才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可是没成想,还没松快几日,又遇上了那事儿。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怕了,多年的沉寂,郁郁不得志的苦闷,还有对死亡的惧怕,让他几乎彻底的抛下了文人风骨。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是四处求告无门,最后听人说杨老大人最爱惜人才,这才厚着脸皮求上门去。 他心里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可是他没想到,最后杨老大人竟然会应下,而且还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对他谆谆教导。 那时他的心里是感激的,是真的将杨老大人看成救自己于水火的活菩萨。 甚至从杨府出来之后,他还在想,日后杨老大人便是他的再生父母,他无论如何都要报答这份恩德。 可是终究,时移世易。 他们到底还是走到了对立面。 皇上不喜杨老大人刚直,更因为怀文太子新丧,对身为太子师的杨老大人生了迁怒之心,当然了,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便是杨老大人名满天下,让皇帝起了忌惮之意。 当时满朝文武,或许只有他看出了皇上的心思,不,不对,应该是只有他看出来了这心思,并且愿意为皇上所用。 因此这才有了后来他的发迹。 可是若说起来,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得,可是说到底,再深的恩情,也比不过自家的荣华富贵,他真的居于下位太久了,也压抑克制的太久了,向上的野心和欲望也几乎吞噬了他的良心和理智,他终于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而自打迈出去之后,他便再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想到这儿,袁成壁苦笑一声。 真是讽刺啊,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当年有他横空出世取代杨老大人,今日便有徐中行出来取代他。 只是他却不知,如今他这般行事到底只是垂死挣扎,还是真的可以求得一线生机。 想着这些,袁成壁又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啊! 自打徐中行右迁之后,徐家的门槛就差点让人踏破。 不管是之前认识还是不认识的,如今仿佛都和徐家有了交情,不间断的递帖子想要上门拜访。 幸好蒋明菀经历过一世,因此对这情形倒也不陌生,很是干脆利落的将事情处置清楚,既不显得太过高高在上,也不会让旁人拿住话柄,孟文茵在边上看着,心里都忍不住给自己这个婆婆竖个大拇指。 孟文茵如今出了月子,也开始慢慢将之前管的事儿接了过来,不过蒋明菀还是怕她太过劳累,因此并不让她太过操心。 但是孟文茵自己却很要强,不过几日,就将自己这几日耽搁了的事情整理清楚了。 蒋明菀看她如此,也就没有再拦着了。 今儿天气不错,蒋明菀和孟文茵正坐在一处说话,突然外头有人进来传信,文家送了帖子上门。 蒋明菀一下子愣住了,文家,就是京城那个文家吗? 他们家和自家可是真真切切没什么交情的,怎么竟是送了帖子过来。 要说文家和他们家唯一打过交道的,那当是…… 想到这儿,蒋明菀微微蹙了蹙眉,让人将帖子奉了上来。 蒋明菀翻开一看,果真不出她的所料,是文家大奶奶孙氏的帖子。 而这个孙氏,正是当年嫁入文家的婷姐儿。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32节 蒋明菀想着当年在明州府时的几次见面,其实相处的都算不得多么愉快,至于之后的结果,那就更不必提了,孙知府就是在和徐中行的斗法中落败的。 婷姐儿不说躲着点他们家了,恨上他们家也是寻常,怎么这会儿倒是送帖子上门了。 难道是有所求? 这也不大可能,文大公子的亲爹,可就是如今的吏部尚书,徐中行的顶头上司,他们能有什么事儿求到徐中行头上来。 如此想着,这件事倒是越发有趣了。 蒋明菀略微沉吟了片刻,便道:“送帖子的可说了什么时候上门拜访?” 海棠沉声回话:“说是明日。” 蒋明菀点了点头:“那好,那你就告诉他,我明日在家中恭候文大奶奶的大驾。” 海棠点头应了,便出去回话了。 而一边的孟文茵忍不住道:“家中竟然与文家有旧吗?” 蒋明菀笑了笑,将当年在明州府的事情说了一遍。 孟文茵听了,也有些迷惑:“即是如此,这位文大奶奶怎么还会上门。” 蒋明菀摇了摇头:“这会儿猜是猜不出来的,还要等文大奶奶来了才能知道原委。”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蒋明菀还是吩咐底下人打听一下这几年婷姐儿在文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这话不问还好,等得了消息,便是心中对婷姐儿颇为不喜的蒋明菀都忍不住咋舌。 原来婷姐儿这段日子过得颇为不好。 一开始孙知府还没倒台的时候还算好些,文大公子再跋扈,对正妻也算尊重,一床大被掩下去,大家伙也能维持住表面的体面。 但是自打孙知府倒了台,孙夫人又携着儿女入京投靠幼女,婷姐儿的日子便是一年不如一年。 先是传出了文大公子对她动手的传闻,后来被文家紧急辟谣,可惜看到她手腕上乌青的人却是一点都不信的。 后来有了身孕却又离奇没了,许多人都在传说是被文公子打没的。 再后来,便是妾室通房没个停歇的往府里抬,其中甚至还有青楼女子。 这些消息在京中不知传成了什么样,看文家笑话的更是不计其数,到底是不是真的,如今倒是说不准了,可是既然能传出这些流言,可见婷姐儿在文家的日子一定不怎么好过。 想到这些,蒋明菀皱了皱眉,一边的海棠察言观色道:“太太,您说这都是真的吗?” 想着上辈子那位文公子的行事,蒋明菀叹了口气:“只怕是八九不离十。” 说完顿了顿又道:“那孙家人呢?” 海棠这才回话:“一开始是借住在文家的别院,但是前段时间好似是一家子回了乡,外头有人传言,说是文大公子把孙家大公子给打了,二公子要去和文大公子拼命,最后也被打了一顿,孙夫人看着形势不对,便立刻带着一家子回了乡,再不敢在京城待了。” 蒋明菀点了点头,孙夫人自来是个会看形势的人,他们回乡,到不一定是为了这两顿打,否则之前受了那么多委屈怎么不见回乡,这会儿离开,只怕是嗅到了什么味道,知道京中事情有变,这才不敢待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明日应付婷姐儿。 蒋明菀斟酌了一下道:“明儿她过来,就让孟氏和芷姐儿陪着我待客。” 如今芷姐儿也有十一二岁了,也该知道些道理了,自己总不能一辈子护着她。 海棠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立刻笑着应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徐家刚用完早饭,蒋明菀正想去前花厅处理家事呢,外头突然传信,文家大奶奶到了。 蒋明菀忍不住蹙眉,怎么这会儿来了。 不过既然人家来了,自然不能拒之门外,她搁下手头的事儿,立刻道:“去叫大奶奶和二小姐来,让他们二人去二门上迎一迎客人。” 虽然文家门第高,但是按辈分来说,婷姐儿也不过是晚辈,蒋明菀自然不会自降身价亲自去迎人,让儿媳妇女儿过去,已经算是足够重视了。 海棠二话不说,立刻让人去给孟氏和芷姐儿传话。 蒋明菀则是高坐堂上,只等人过来。‘ 没一会儿,孟氏和芷姐儿便领着婷姐儿进来了。 几人一进来,便对着蒋明菀行礼。 蒋明菀也趁着这个机会,打量了一下婷姐儿。 和多年前相比,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说起来也没比孟氏大几岁,但是看着却仿佛老了许多。 蒋明菀按下心中情绪,笑着抬了抬手:“文大奶奶不必客气,快起身请坐。” 婷姐儿面上这才挤出一丝笑来,谢过了蒋明菀,然后在一旁坐下。 几人虽说在多年前有几面之缘,但是说起来其实并不熟悉,因此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家常话之后,场面便陷入了尴尬之中。 倒是孟文茵能说会道,东拉西扯的,总算是没有冷了场子。 而婷姐儿则是时不时露出几分为难神色,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似得。 蒋明菀察言观色,心下觉得她这次过来只怕另有所图,便对着屋里的下人使了个眼色,等他们都退出去了,蒋明菀这才正色道:“我看文大奶奶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如今下人们都出去了,大奶奶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婷姐儿一听这话,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她立时起身,对着蒋明菀行了一个大礼:“徐夫人,晚辈这次来,不是为了旁的,是想要请夫人救我啊!” 蒋明菀看着她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挑挑眉,面上仍旧不咸不淡:“文大奶奶这话却说得新奇,你如今不是好好的,有什么需要我救的?” 婷姐儿听着这话,眼泪越发多了:“徐夫人不知道,自打我嫁进文家,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我知道外头传了许多文家的闲话,徐夫人您别不信,那些传言还是往轻里说了,文思贤他根本就不是人!经常羞辱我不说,甚至还对我动手,我头一个孩子,就是被他打没的,我如今能煎熬着过下去,也是想着父亲母亲生了我一场,不好叫他们难受,这才强撑下去,可是如今,如今,我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这般说着,婷姐儿的眼泪滚珠似得扑簌簌往下落。 蒋明菀看着她,微微蹙了蹙眉。 “大奶奶这话,我听了心中也十分不忍,可是这是文家家事,大奶奶来求我又有什么办法?” 不说她和婷姐儿非亲非故,两人甚至还是仇人,婷姐儿突然上门恳求,蒋明菀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事儿。 而婷姐儿似乎也猜测到了蒋明菀心思,她擦了擦眼泪道:“我知道徐夫人不信我,只是我如今也是穷途末路没法子了才来求您的,您有所不知,文思贤最近正琢磨着娶新人进府呢,他嫌我家世不高,又怕休了我遭人闲话,因此竟是想要弄死我给新人腾位置,若非我一直防备着他,只怕就要一无所觉的送了命!” 蒋明菀恍然,原来是因为知道了这个,可是即便如此,又为何要求到自己头上。 蒋明菀上下打量了婷姐儿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婷姐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她知道这人只怕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自己想要用这话让她松口只怕是不能了。 不过所幸自己也早有准备,她咬了咬牙,低声道:“我知道夫人不信我的话,可是有件事,我想夫人还是应该感兴趣的。” 说完这话,她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孟文茵和芷姐儿。 蒋明菀蹙了蹙眉,到底摆了摆手:“你们俩先下去吧。” 她倒要看看,婷姐儿能说出什么话来。 孟文茵和芷姐儿这会儿也看出来了些许端倪,十分听话的就退了出去,等到人都出去了,婷姐儿这才开了口:“夫人,我知道徐大人一向和袁阁老不和,可是您不知道的是,其实我们家老爷,虽然看着清明正派,却切切实实是袁阁老的死党!” 婷姐儿自以为说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但是蒋明菀听了这话却无动于衷。 且不说这事儿她早就知道,便是不知道,混到徐中行这个份上,也多少能察觉出一些端倪,倒是不必她来告密。 而婷姐儿似乎也没料到蒋明菀会是这个反应,一下子倒是愣住了。 蒋明菀笑了笑道:“若是你说的是这事儿,只怕分量还是不太够啊。” 婷姐儿咬了咬牙,心情有些复杂。 她竟然早就知道了! 自己原本还想先用这个消息镇住她,然后再慢慢用别的消息吊着她,与她讲条件,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早知道这个消息,那之前的方案就不能用了。 想到这儿,婷姐儿心中越发复杂,她垂下眸,思考了一会儿,这才道:“既然这个消息夫人都知道了,那我也就直说了。” “我们老爷与袁首辅是死党,他老人家深谋远虑,手里可是掌握着不少袁首辅的把柄,我虽是内宅妇人,但是之前为了能在府中立足,曾和老爷院里一个屋里伺候的搭上了线,我助她有孕,她则是帮衬我在老爷面前说话管辖大少爷,但是有一回我悄悄去前院找她,正好老爷不在院里,我便看到了老爷桌上的一份书信。” 说到这儿,她抬头看向蒋明菀,道:“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我如今当然不能告诉夫人,可是我敢肯定,夫人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十分满意。” 蒋明菀听到这话却只是轻笑一声:“不管那封书信里写了什么,如今既然不在你手上,那便毫无用处。” 婷姐儿听到这话语气一滞,许久才道:“我当时心中慌乱,的确没敢拿那书信,但是若是夫人许诺我出了文家的火坑,我便是冒死将书信拿出来又何尝不可?” 蒋明菀却摇了摇头:“你当时看到书信,也不过是机缘巧合,那样要紧的东西,文老爷又怎会轻易让人得了去。” 见她竟然如此油盐不进,婷姐儿也有些着急了,急声道:“那夫人要怎样才肯帮我?” 蒋明菀似笑非笑的看着婷姐儿,这才说了几句话啊,就暴露本性了。 明明是求人,却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好似自己就应该帮助她似得。 婷姐儿也察觉到了蒋明菀的情绪,她咬了咬牙,到底低了头:“夫人恕罪,我刚刚言辞不谨,冒犯了。” 蒋明菀依旧笑而不语。 婷姐儿只能继续道:“夫人,我知道您对我的投诚多有顾虑,我也不指望您能一次就信我,我今日先回去,等日后我自会让夫人看到我的诚意。” 蒋明菀没有说话,但是婷姐儿却已经自顾自的站起身来,她对着蒋明菀行了一个大礼,道:“今日打搅夫人了,那晚辈就先告辞了,说完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蒋明菀等到人都退出去了,神色这才凝重了几分。 说实在的,今日婷姐儿这一出,她不仅是不信,心里还生出了许多猜测。 可是现在猜测再多也无用,此事还是要和徐中行商议一下,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自己在后宅,消息还是闭塞了一点。 刚想到这儿,外头的孟文茵和芷姐儿也进来了。 孟文茵倒是没说什么,芷姐儿却没什么顾虑,直接亲昵的依偎了上来,撒娇道:“文大奶奶和您说了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蒋明菀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不是你小孩子家家的该听的话,等你大了母亲再和你说。” 芷姐儿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不过很快又被蒋明菀给哄好了,说到底,她也不是个任性的孩子,也看出了这里头事关重大,因此便也不再多问了。 孟文茵在边上听着,也察觉出这事儿只怕不小,不过她到底聪慧,也不多问,还帮着蒋明菀劝芷姐儿。 蒋明菀心里倒是越发喜欢这个儿媳妇儿,行事有进退,也聪慧。 等到下午徐中行回来,蒋明菀也不等他来后宅,就亲自去了前院。 虽然打着送鸡汤的幌子做遮掩,但是这会儿就把东西送过去,也显得格外不寻常,很快就被徐中行请了进去。 等进了屋子,蒋明菀这才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而徐中行在听了之后,若是若有所思,许久终于道:“此事或许可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2 04:00:20~2022-06-03 00:1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成年儿童 20瓶;rani 6瓶;奔跑的胖子 5瓶;汐哦豆豆呵 1瓶;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33节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不堪 蒋明菀听了徐中行的回话也有些惊讶, 难道他看不出来这里头的问题吗? 这不大可能,蒋明菀这念头一出来就立刻自己否定,自己都能看出来不对, 没理由徐中行看不出来。 难道是…… 蒋明菀面上闪过一丝恍然,许久又笑了笑道:“老爷难道是想要将计就计?” 徐中行点了点头,轻笑道:“夫人知我。” 蒋明菀嗔笑一声:“我若这都想不明白,岂不是是个傻子,只是咱们该如何行事呢?我可是要配合你的安排?” 徐中行顿了顿:“你先按兵不动,等到孙氏下次上门再说,我先调查一番, 再做决定。” 蒋明菀点了点头:“也好, 想来孙氏最近几日,应当不会急着上门的,我们倒是还有些时间准备。” 徐中行点头:“正是如此, 若是显得太过轻易了,难免不好取信于人。” 之后夫妻二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 蒋明菀这才回了后院, 但是徐中行却没跟着一起回去, 而是等到蒋明菀离开之后,就立刻叫了车,出府去了。 蒋明菀自然知道徐中行的行动,因此下人来禀报的时候, 她也只是点了点头道:“老爷有事出去, 估计等再回来就晚了, 让厨房留着火。” 下人恭声应了, 这才退了出去。 等下人出去了, 蒋明菀则是坐在原处沉思。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 婷姐儿这次过来,应当所图不小,往小里说,可能是有人借她生事,往大里说,可能是想要谋划徐中行什么。 不过不管到底是什么,反正蒋明菀现在是不敢信她的。 这天徐中行果然回来的很晚,一直到徐府都快熄灯了,这才回来。 蒋明菀在屋里等的迷迷糊糊的,听到外头有动静,这才惊醒。 起身迎了出去,就看见徐中行正在自己解自己的披风,见着她出来了,神情顿了顿,然后笑着道:“吵醒你了。” 蒋明菀摇了摇头,走上前去,帮着他更衣:“还没睡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徐中行满眼柔和的看着她,温声道:“商议的久了点,不过暂时已经有了一个打算。” 蒋明菀解开一颗扣子,抬头看他:“什么打算?” 徐中行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蒋明菀听完之后,露出一丝浅笑:“确实是个稳妥的办法,那既然如此,我就等着文家人上门了?” 徐中行点了点头:“如今文则恕并不得皇帝信任,否则也不会将我安排进吏部了,我想他心里也是有些不安的。” 蒋明菀想着上一世的情形,到底点了点头:“老爷猜测的有理。” 婷姐儿是在三天后上门的。 这次她过来,面上显得越发憔悴,她掀开自己的袖子,让蒋明菀看她的手腕:“夫人请看,不过几日,他就是这般待我的。” 蒋明菀看着那狰狞的青痕,挑了挑眉:“文夫人竟也不管吗?” 说起这个婷姐儿眼泪更多:“婆母她自来宠溺大爷,否则也不会将他养成如今这个性子,便是对我,也只是嘴上安慰,从不会帮着我出头,我心里明白,她也是嫌弃我的出身的。” 蒋明菀恍然,文夫人段氏,她其实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也是出身同为世家的段家,家里头规矩很大,而她本人,看起来也是个端肃刻板的人。 想到这儿,蒋明菀笑了笑道:“既是如此,你也可以同文大少爷合离,想来按着他的心思,定是不会拒绝的。” 婷姐儿一听这话,忍不住咬了咬唇,许久才道:“夫人有所不知,文思贤最近勾搭上的人,是袁阁老那位守了寡的侄女,那人性情孤拐,是容不得前房还在的。” 蒋明菀有些诧异:“你竟然这都知道了?” 婷姐儿面上有些尴尬,咬唇道:“原本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又一次他在屋里和人谋划,我正好去前头给他送汤水,这才听到了。” 蒋明菀轻笑一声,这也太巧了一点了。 婷姐儿也不知道蒋明菀心中的想法,只当她是在笑话自己,面上越发难堪,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忍着羞愤继续道:“正是因为听了这个消息,我才来求夫人的,夫人,您就帮帮我吧。” 蒋明菀看着她笑而不语。 婷姐儿看她这副神情,心中暗恨,许久终于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来:“夫人,这是我这几日默写出来的当日那封信,您看了就明白了,我这几日也让我安排在前院的那人打听老爷房里的消息,若是有机会,一定能将信偷出来的。” 蒋明菀挑了挑眉,让人接过了那封信。 她上手捏了一下,薄薄的一层,应当不怎么长,她能纠结着几日,可见也是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只是不知道这番斗争是不是真心实意了。 蒋明菀也没客气,直接将信拆开,细细研读。 不过短短的一页纸,但是里头所蕴含的信息量却不少。 蒋明菀看完之后,将信收了起来,脸上神色莫名,她看向婷姐儿,淡淡一笑:“这消息的确不小,那你说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应了! 婷姐儿面上露出一丝喜色,急忙道:“夫人,我不求别的,只求顺顺利利的从文家脱身!” 蒋明菀可不信这个,挑了挑眉道:“文大奶奶,我这人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今儿和你说这个,也是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你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不必顾忌。” 婷姐儿面上神色一滞,许久才道:“还有就是,还有就是也请府上帮我找个出路,我一个弱女子,若是离了文家,有没有娘家帮衬,也不知会沦落到什么地步,徐夫人,不瞒你说,如今我母亲看我毫无用处,也不愿意再理会我了,我如今这个处境,真的是真的是……” 说着这话,婷姐儿又落下泪来。 蒋明菀看她如此,微微蹙了蹙眉,孙夫人如今的确已经携家带口的回了孙家老家,看着仿佛是与这个女儿断了联系,可是谁又知道这里头有没有其他龌龊呢? 蒋明菀淡淡一笑:“此事重大,我还要与我家老爷仔细商议,这样吧,你先回去,三日后,你若是方便,就去朱雀大街上的锦绣坊,我在哪儿等你,到时候不管是商议什么,也总比你来我家里方便。” 婷姐儿一见她连这个都考虑周到了,只觉得此事有望,急忙点了点头:“好,我都听您的。” 这回婷姐儿离开,是蒋明菀跟前最得力的海棠送她出去的。 婷姐儿看着海棠,心里隐约琢磨出了点什么,心里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 她等到上了自家马车之后,面上这才露出喜悦的笑容,总算是说通了,她就知道,这封信一出来,她绝对会动心。 想着信里的内容,其实婷姐儿也有些心惊肉跳,可是想着夫人给她的承诺,她又安下心来,她知道的事儿可不少,甚至她母亲知道的更多,如今她母亲已经平安返乡,文家人便是想对她出手,也得顾忌着母亲那头。 想着这些,婷姐儿却是有些得意,文家大奶奶的身份她要,文家上下的尊重她也要,当年文家既然将她娶进门,就别想着甩脱她再找下家! 而蒋明菀这边,等到婷姐儿离开之后,她又打开那封信看了一遍。 这信里写的不是别的,正是当年杨言正倒台的真相。 当年杨言正之所以会以首辅之尊被处以极刑,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他被定下的罪名是里通外国叛国通敌。 当年大周正在与西北的夷族人交战,夷族人占领了大周西北一座重要的城池,还将整个城都屠了。 事情出了之后,震动朝野,皇帝命内阁查议此事,很快就被查出来,有人里通外国,传递了朝廷用兵的消息,这才被夷族人知道同城空虚,占了同城。 之后为了查出内奸,皇帝又命三司会审。 当年的刑部尚书,正是身为内阁排行第三的袁成壁。 他主审此案,都察院都御史和大理寺卿胁从办案。 一开始的方向还算正常,一直往军队里查,但是查着查着,突然就有些不对头了,竟是传言是中枢泄露了消息。 这下子事情就闹大了,皇帝亲自过问自此之后,事情也开始不受内阁的控制了。 后来经历了半个多月的调查,终于查清楚,泄露军机的,竟然就是内阁首辅杨言正,而首告之人,便是杨言正的贴身侍从。 杨言正经历了同一天内,被两个信任的人背叛,而且皇帝也没给他多少辩驳的空间,这件事很快就被定罪了,甚至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后来也有不少人给杨言正喊冤,但是皇帝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旁的人是很难动摇的。 而且这件事从表面上看起来,也是切切实实的证据确凿。 可是现在看着这封信,蒋明菀总算是大概知道了当年这件事的情况。 文则恕在杨言正倒台前,是杨言正最好的朋友,也是当年的那位大理寺卿。 是他利用杨言正的信任,将那封里通外国的信放到了他的书房。 甚至最后从杨家搜出来许多罪证,也有他的手笔。 而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杨言正不能够帮他加官进爵,他在这件事后,很快就被提拔进了吏部,后来吏部尚书致仕,他又上位成为吏部尚书,成为了威名赫赫的天官。 想着当年杨言正入狱后,文则恕还曾帮杨言正求过情,甚至因为此事,被皇帝杖责过,蒋明菀的心中就十分复杂。 原来当年的背叛者不是两个,而是三个,原来文则恕不是在袁成壁上位后才和他沆瀣一气,而是当年就已经勾连在了一起。 他这许多年,之所以还维持表面的清正,也不过是为了维护家声罢了。 蒋明菀竟是有些不忍心将这封信给徐中行看了,虽然她确信,徐中行应当是对此事早有猜测的。 蒋明菀叹了口气,无论如何,眼前的事情还是要解决,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三次元很忙,卡文又有点严重,所以更新有点不规律,实在是抱歉。感谢在2022-06-03 00:15:16~2022-06-05 00:0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菜菜子 5瓶;杰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动静 已经入了四月了, 但是老天爷还不见一丝雨,天气干燥的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这天,徐中行同样回来的很晚, 而蒋明菀今天却没心思再迷瞪一会儿了,一直坐在外头候着。 等听到外头动静,急忙站起身来。 徐中行很快就走了进来,神色看着还挺轻松,见着蒋明菀,倒是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蒋明菀神情凝重, 却也没立刻开口说这事儿, 只是走上前去,帮着他更衣。 徐中行心里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开口问, 只是配合着她换下了身上的衣服。 等到换好了衣裳,丫鬟又端上了一杯热车, 徐中行这才终于开了口:“可是今日孙氏过来, 出了什么问题?” 蒋明菀看着他, 是在有些张不开这个嘴。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34节 她是知道徐中行对杨言正的感情的。 当年杨言正斩首,徐中行本要去亲自给杨言正收尸,可是在前一天探监的时候,杨言正却抓着他的手, 要他起誓, 那天决不能出现。 徐中行从监牢里回来之后, 就将自己关到了屋里, 整整两天两夜, 一口水米也未进, 她当时心中担忧,面上却偏要做出淡然的模样,可是到底也用不下什么东西,陪着他熬了两日。 等到杨言正被处斩的消息传来,徐中行这才从书房里出来。 那是她这辈子,见到徐中行最狼狈的时刻。 他没有哭,没有做出一副悲愤交加的模样,可是你只看他的样子,便知道他心中的痛苦和悲愤,那双眼中,仿若再没了光芒,永远笔挺的腰背,也在那一刻仿若失去了支柱,她看着都只觉得心头不安,想要说些什么话安抚他。 可是他却没有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只是淡淡的看着她,轻声道:“这几日,劳烦夫人为我操心了。” 她当时想说什么来着?好似是想要问一问他这几日还好吗?又想要催促他赶紧吃些东西。 可是最后嘴里出来的,却只是淡淡的一句:“你我夫妻,不必如此客气。” 疏离又淡漠,仿佛陪着他两日两夜没睡好也没吃好的人不是她一样。 现在想起来这些,蒋明菀就觉得心头酸楚,她走上前去,扶住了徐中行的肩膀,指尖颤抖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低声道:“这是今日孙氏送来的信,你,你看看吧。” 她递了过去,可是这动作却仿佛有千般万般的不情愿。 徐中行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接过了那封信,他拆开信封,正要阅读。 蒋明菀却有些不忍看这一幕,她转过身去,就要离开。 但是徐中行却一把拉住了她,他头也未抬,轻声道:“别走。” 只是淡淡的两个字,却让蒋明菀的脚步无法挪动一步。 她咬了咬唇,当年那件事,她没能陪着他一起熬过去,如今还要再逃避吗? 她终于转过身去,坐到了徐中行身边,反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好,我不走,我陪着你看。” 徐中行侧脸看着她笑了一下,眼中满是柔意。 蒋明菀却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不知他看了那封信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徐中行一只手拉着蒋明菀,一只手展开信件研读。 不过看了三两行,他的神色便凝重了起来。 之后越往后面读,他的脸色越难看,等到将信件读完,他整个人,都已经开始散发着暴怒的气息。 蒋明菀看着他这样,心中有些担忧,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轻声道:“慎之……” 徐中行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妻子。 看着蒋明菀担忧的眼神,他脸上的神色顿时一软,轻轻摇了摇头:“你放心,我无事。” 蒋明菀却不信这话,以徐中行对杨言正的感情,又怎么会无事呢? 徐中行仿佛也知道蒋明菀心里怎么想的,只淡淡道:“其实在知道文则恕和袁成壁有所勾连之后,我就猜出来了,当年的事儿,必有他的手笔。” 蒋明菀听到这话神情一怔,然后又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不错,虽然文家装的什么似得,但是既然能和袁成壁勾搭到一起,那当年那桩事自然引人怀疑。 毕竟当年三司会审,袁成壁临阵倒戈,都察院都御史本身就是皇帝的人,他一个大理寺卿若说不知内情,只怕也是说不过去的。 想到这儿蒋明菀叹了口气:“那你决定要怎么做?” 徐中行眼底划过一丝冷意:“他既然出卖友人也要换取荣华富贵,那我便也要让他感受感受,这荣华富贵到底好不好享受。” 蒋明菀听出了这话里的杀气,可她心里却一点也不怕,反而依偎在徐中行的肩上,轻声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徐中行心下一暖,拦住了妻子,语气也变得温柔:“你放心,当年恩师离世的时候我就曾发过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冲动行事,这是恩师离世前留给我最后的话,我永世也不会忘。” 蒋明菀听了这话,只是浅浅一笑,然后将手指伸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我信你。”她轻声道。 三日之后,蒋明菀带着芷姐儿去了朱雀大街逛街。 先是去了首饰铺子转了一圈,又去了香粉铺子看了看,最后终于到了锦绣坊了,母女俩直接被掌柜的迎上了二楼。 那掌柜的满脸的笑道:“夫人,您先在这间房里休息一下,待会儿我便让人将今年新晋的料子给您送来。” 蒋明菀看眼隔壁的房间,笑着道:“先不忙,不知道这件屋子里是哪家的夫人?” 掌柜的神色一顿,很快又笑着介绍:“是文家的大奶奶,不知道夫人可知道?” 蒋明菀听了点了点头:“之前在明州府,却有几面之缘,倒是巧了。” 掌柜的一听这话,心里立刻有数了,笑着道:“既然是熟人,那倒是巧了,夫人可要与文大奶奶打声招呼?” 蒋明菀听了只是淡淡一笑:“也不知文大奶奶还记不记得当年几面的缘分了。”说完也不再多言,抬脚进了自己的包间。 掌柜的在原地站了站,琢磨了一下徐夫人这句话的意思,最后到底还是敲门进了文家的包房,和孙氏说了徐夫人也来了的话。 而婷姐儿也早就等人禀报这事儿呢,一听这话,立刻起身,笑着道:“原来是徐夫人,之前在明州时,她与我母亲相熟,我倒要上门去请个安才是。” 掌柜的松了口气,心说这位孙夫人今日倒是难得的懂礼数,但是再多的也不敢多想,急忙领着婷姐儿往隔壁去了。 蒋明菀进屋之后,先将芷姐儿打发出去看花样子,又等了没多久,很快就听见婷姐儿上门请安的声音了,她让人开门请了婷姐儿进来,婷姐儿此时看着倒还算镇定,笑着走进门来,满口都是故人相见的客气话。 掌柜的往屋里扫了一眼,也没敢多言,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婷姐儿这才露出焦急神色,道:“夫人可算是来了。” 听出她这话里仿佛有嗔怪之意,蒋明菀神色微冷,淡淡道:“如今京中形势紧张,不管做什么都需要谨慎行事,难道文大奶奶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一看蒋明菀生气了,婷姐儿越发紧张了,急忙上前给蒋明菀行礼赔罪:“夫人误会了,我并非这个意思,怪我,怪我不会说话,夫人只管罚我就是了。” 看着她接连赔罪的样子,蒋明菀拿捏了一会儿,到底松了口:“文大奶奶应该也知道,我答应你这事儿,是冒了多大的风险,谨慎小心也是必要的,文大奶奶你自己也是一样,越是紧张的时候,就越要小心。” 婷姐儿听着这话,虽然心里有些不屑,但是面上还是笑着应了,一张脸都快笑僵了。 等说完了这些闲话,蒋明菀这才把和徐中行商议出来的决定和婷姐儿说了。 “五日之后,皇上要去京郊祭天,到时候你家老爷,甚至,满城的高官显贵们都要跟着同去,到时候京城空虚,却是个逃离的好机会,寅初时刻,你拿好信,收拾好细软,扮作丫鬟,在文家后门等着,到时候自有人与你接应。” 婷姐儿听着这话,不由皱起了眉,斟酌了一下道:“您的意思是说,让我当日就逃出京城吗?” 蒋明菀浅浅一笑:“并非如此,这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若是这个时候出京,你一走,只怕文家人就能想得到你是趁着京中空虚逃脱,定会对你紧追不舍,我们老爷的意思是,先将你安置在我们府上,过段时间风声过来之后,再将你送出去。” 婷姐儿听着这话,顿时松了口气,急忙感恩戴德道:“多谢夫人厚恩,我永世不敢忘。” 看着她这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蒋明菀面上私下非笑,只淡淡道:“不必如此,咱们也是各取所需。” 婷姐儿被这话噎的面上一僵,但是很快还是恢复了正常,有些尴尬的干笑了几声。 之后蒋明菀又细细与她将这个计划说了一遍,婷姐儿内心忖度着,只觉得徐家人果真是用了心思将她从文家偷渡出来,看起来果真是信了自己之前的话。 这般想着,婷姐儿越发踏实了,高高兴兴的从徐家的包房走了出去。 不过等到出去之后,面上这才露出一丝冷笑,这个时候就先让你得意一会儿,日后自有你哭的时候。 等到回了自家的包房,跟着一起来的丫鬟立刻上来问话。 婷姐儿看着这丫鬟趾高气昂的样子,心里就有些不忿,但是想着她到底是公爹派来的人,也不敢拿捏自己主子的款儿,只能一五一十的将蒋明菀对她说的话都说了。 说到最后,那丫鬟忍不住蹙了蹙眉:“她怎么安排你怎么做就是了,何必多嘴问一句,之前老爷不和你说了,要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婷姐儿语气一滞,知道她这是在说自己问蒋明菀的那句话,她不由有些委屈:“我也是想将事情问清楚嘛,再说了,我也没说什么啊。” 那丫鬟听着这话,忍不住等了她一眼,心中暗骂,真是个蠢货,量谁瞧不出她不想离京的心思呢? 她估计是怕若是真的被徐家送离了京,到时候文家顺水推舟不认她了。 可是她也不想想,一个迫不及待想要立刻逃离的人,又怎么会问出这句话,只怕是忙不迭的想要赶紧逃走吧。 想到这儿,丫鬟皱了皱眉,只盼望那个徐夫人没有察觉出什么东西来。 丫鬟忍不住瞪了婷姐儿一眼,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婷姐儿也被这一记白眼给瞪得心下忐忑,难道自己刚刚那话真有什么不对。 可是她也是怕啊,她现在和文家是与虎谋皮,若是万一文家半途翻脸,自己虽然也有后招,可是到底得不偿失。 她现在也只能盼望着,文家能顾忌着她的后手,信守承诺了。 蒋明菀虽然是打着逛街的借口出来的,但是后来倒还是真的挑选了几匹花色鲜亮的料子,一点让人起疑的地方都没落下。 芷姐儿并不知道这次出来的内情,坐在马车上还有些激动。 “母亲,今儿锦绣坊的花样子倒是真的不差,有几样我之前都没见过呢。” 蒋明菀听了这话淡淡一笑:“你若喜欢,只管挑选就是了,带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芷姐儿笑着攀住了蒋明菀的臂弯,撒娇道:“早就选了,等回去了,我也给母亲看看。” 蒋明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回了徐家,母女俩先将今日逛街的战利品都归置好,芷姐儿挑选的那几样花样子倒也是的确不错,蒋明菀对女儿的审美给予了很大的肯定,直把芷姐儿哄得眉开眼笑的。 等到归置完,前头突然有人传信,老爷回来了。 蒋明菀急忙让人去请,很快徐中行也来了后院。 芷姐儿知道父母有事商议,也早早的就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蒋明菀将徐中行迎进门,便将今日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徐中行听完点了点头:“果然是有些猫腻。”他也很敏锐的发觉了婷姐儿那句问话里的问题。 蒋明菀抿着唇笑了笑:“那你说,她之后会如何行事呢?他们百般周折又是为了什么呢?” 徐中行的神色暗了暗:“我看多半问题还是出在那封信上。” 说到这儿,徐中行像是陷入了沉思,许久才道:“恩师他老人家并非蠢人,也不是轻信之人,就算当时文则恕与恩师关系再好,恩师也不会轻易让他在书房这样的重地自行其是。” “当年事发之后,恩师曾与我说过,搜出通敌之信的地方,其实之前放的是他与友人的书信,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就无端端变成了通敌的书信。” “此事一开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后来我慢慢也琢磨了出来,或许其中有问题的,不是那些信,而是他的友人,在延宁府的时候,我曾见过人用过一种药水写字,肉眼看的时候,上面好像什么都没有,但是经过烛火烘烤,就会显出字来,或许他们就是用了这个法子,才将那书信里的东西,变换了内容。” 蒋明菀听着这话,也觉得有理:“那你的意思是,现在他们也用这一招来陷害你?” “多半如此,否则也不会用一封书信来引诱我了。” 蒋明菀顿时了然,心中越发恼火:“听说当年那封书信,是在杨阁老的随身侍从的检举下被搜出来,当时负责搜杨阁老书房的,还是与杨阁老交好的挚友,想必这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了,他们早就知道会搜出来书信,故意让那人负责,就是为了不落人话柄。” 徐中行容色沉重:“杀人诛心,他们想要毁掉的,不止是恩师的性命,更是他的声望。” 看着徐中行如此,蒋明菀心中也有些难受。 许久才道:“索性现在我们已经有了防备,这次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徐中行听到这话,浅浅一笑,握住了蒋明菀的手,轻声道:“正是如此。”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35节 一切的事情,都按照计划一步一步的展开。 婷姐儿在回到文家之后,被领着去了文则恕的书房,和文则恕汇报了徐家那边的打算,文则恕听了浅笑着抚了抚须:“不错,他既然信了,自然要为你考虑的周全。” 看到公爹没有斥责自己,婷姐儿心里也松了口气。 文则恕思索了一下又道:“你先回去吧,这几日好好准备,到时候行事一定不要再鲁莽了。” 婷姐儿心头这口气又提了起来,但是却什么话也不敢多说,只讷讷应了,这才从书房退了出去。 等到人走了,文则恕这才歇下了面上的笑容,神色变得有些冷淡。 一边的侍女忍不住道:“老爷竟是不追究她之前的莽撞吗?” 文则恕冷笑着摇了摇头:“如今还要用到她,先不忙说这个,等日后再一齐算账。” 听到这话,侍女这才有些解恨的松了口气。 而文则恕则是突然道:“袁家那边有消息了吗?” 侍女点了点头:“今儿回来的时候,将消息递了过来。” 说完,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枚蜡丸。 文则恕接过来看了一下,见着蜡丸毫无破损痕迹,这才小心拆开,拿出其中封存的纸条,细细读了一遍。 一开始的时候他看的眉头紧皱,但是等看到了最后,他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袁阁老所虑极是啊,的确应当如此。” 想到这儿,他神色一正,将侍女叫到跟前,仔细叮嘱了一番。 侍女听到这话,神色一怔,但是许久之后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奴婢知道了。” 文则恕笑着抚了抚须:“此事就交给你了,还有要记得,斩草要除根,那母子几人也不要忘了,一定要做的干净漂亮。” 侍女点头应下。 五天之后,天还未亮,整个京城就动了起来。 不为别的,只因为今日皇帝要前往京郊祭天。 之所以这会儿去祭天,只因为京城已经有两个月没下雨了。 眼看着春季都快出去了,但是却一滴雨都没有,这怎么看怎么不好,满朝文武在关注皇子夺嫡的间隙中,也不禁为了此事忧虑,后来争执来争执去,只能想出来让皇帝祭天的法子。 皇帝最后自然也是可有可无的应了,不过否决了为显诚意步行前往的提议。 要知道,从宫里到京郊,那可是不短的路程呢,皇帝如何能受的住,不过皇帝也没让提出这个请求的文武大臣好受,他们同样也要跟从。 既然满朝文武要跟随,那徐中行自然也跑不脱,他丑时初就起身了,在家里用了饭,又穿好了朝服,这才被蒋明菀送着出了门。 走之前他还拉着蒋明菀的手道:“今日之事,你不必操心,都有杨兄操持,你只需在家中安心等候就是,家里的护卫我都给你留下,你到时只需要紧守门户……” 蒋明菀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这话你都说了一百遍了,我都能背下了。” 徐中行忍不住露出一丝浅笑,低声道:“那我就走了?” 蒋明菀点头:“去吧,不要操心家里。” 徐中行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似隐隐藏着什么忧虑,可是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出了正房的门。 蒋明菀在门边目送他的身影隐没在暗夜之中,心中隐隐有些忐忑,可是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房。 而徐中行从二门一出来,就看到了守在二门边上的杨如瑾,他神情平淡,见着他出来了,只是淡淡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徐中行深吸一口气:“自然是准备好了。” 杨如瑾轻笑一声:“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快走吧,京里就交给我。” 徐中行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许久又忍不住道:“今日若是无事便也罢了,若是有事,我家中上下,就都托付给你了。” 杨如瑾定定看了他一瞬,又忍不住笑了一声:“真是奇妙啊,十几年前,我被流放西北,走之前也是这么嘱托你的,没想到十几年后,你也会这么嘱托我。” 徐中行定定看着杨如瑾,他的脸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幽暗不明,可是他却读懂了他这句话的意思,当年他护住了杨如瑾的家人,那今日,杨如瑾就能护住他的家人。 徐中行郑重点了点头:“如此,那就拜托杨兄了。” 杨如瑾笑着点了点头:“去吧,今日无事则已,若是有事便是惊天动地,我等这一天也等的太久了,希望姓袁的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此时的袁家。 袁成壁在仆从的服侍下正在换朝服。 一边的袁同徽看着父亲如此,心里有些着急。 他忍不住道:“父亲,您之前还说,如今最要紧的,是重获皇上的信任,那为何如今突然又要开始对付徐中行了,若是徐中行出了事,您不怕皇上猜疑吗?” 袁成壁看了儿子一眼,许久,竟然露出一个笑来:“徽儿,今日听你这话,我才觉得,你果真是长大了。” 袁同徽不由一愣,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袁成壁闭上了眼,淡淡道:“为父自然知道我们家如今的处境,也早就对今日的事情有所预料,你放心便是。” 袁同徽忍不住咬了咬牙。 “父亲您到底……” 袁成壁却摇了摇头:“今日京郊祭天,朝中事宜都安排的怎么样了?” 袁同徽心中虽然对刚刚袁成壁的话还有疑虑,不过听到父亲问话,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都安置妥当了,这次因为是大祭,因此朝中的文武百官,皇子皇孙,尽数都要跟从前往,因此京中格外……” 说到这儿,袁同徽的眼睛顿时大睁,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父亲。 而此时的袁成壁却显得格外的淡定,他并不看儿子此时的表情,只是望着屋外,语气平淡:“徽儿,我如今再教你最后一个道理,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该静时,不动如山,该动时,就要雷霆万钧,切不可前瞻后顾,畏首畏尾。” 袁同徽此时已经听不进去父亲的话了,他愣愣的看着袁成壁,脑子里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6-05 00:08:27~2022-06-06 01:3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杰子、躺躺别躺啦 2瓶;汐哦豆豆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前兆 蒋明菀送走了徐中行之后, 本想回去再睡个回笼觉,但是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许久都睡不着。 最后她还是早早起身了。 她知道今日的事儿不止是有关于文家那么简单,徐中行在离开之前, 早把这其中的所有可能都和她分析了一遍。 蒋明菀听得心惊肉跳,她说不准若是真走到最坏的一步,到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毕竟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徐中行可没有这一世这样受皇帝宠信,也没有将袁家逼到这个地步,因此谁也说不准袁成壁会做出什么选择。 按着徐中行的话说,袁成壁已经在暗地里笼络了一大帮人, 这些人虽然不能说为了袁成壁出生入死吧, 但是却是切切实实与袁成壁利益捆绑的,若是袁成壁倒了,这些人绝对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说不准这里头就会有什么人敢铤而走险, 做出大不敬的事情。 想着这些,蒋明菀深深叹了口气, 只希望事情不要走到这个地步吧。 除了袁家和徐家, 此时的蒋家和沈家的氛围也同样凝重, 蒋珩和蒋明昭都要跟随皇帝离京,他将家里的事情就都交到了蒋明昱手上。 看着眼前这个儿子,蒋珩一时间都有些恍惚,许久才回过神来, 轻叹一声:“家里的事儿都交托给你了。” 蒋明昱看着父亲此时的模样, 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感受到, 父亲真的老了, 他淡淡一笑, 起身走到父亲身前, 低声道:“父亲放心,我早有安排。” 蒋珩的神色十分复杂,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最没出息的儿子,竟然会隐藏的这么深,若不是这些都是徐中行透露给他的,他是万万不会信的! 想着这些,蒋珩心中越发复杂,最后却只化成一声叹息。 “你去吧,我和你兄长也该走了。” 蒋明昱十分罕见的郑重行了一礼,然后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蒋珩看着小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收回视线。 蒋明昭看着父亲神情复杂:“父亲,留二弟一人在京妥当吗?” 蒋珩摇了摇头:“不必多言,为父自有安排。” 蒋明昭听惯了父亲的话,也不再多言,只是神色依旧凝重。 此时的沈家,沈嘉言一身朝服,坐在老太太下首,他低垂着眉眼,看不清面上神色,而沈老太太手里捻着佛珠,不紧不慢的拨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老太太终于叹了口气:“你去吧,不必顾念家里。” 沈嘉言抬起头看向祖母,眼中神情十分沉重。 但是沈老太太却浅笑了一下,淡淡道:“我这辈子,大风大浪也是经历过的,这点事儿还吓不住我,再说了,也不一定会真的出什么事儿。” 沈嘉言听着祖母略显轻松的语气,知道她这是为了安慰自己,但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只能点了点头:“那一切都交托给祖母了。” 沈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许久又问:“你和徐氏说了吗?” 沈嘉言抿了抿唇,摇头:“未曾。” 沈老太太一笑:“不给她说是对的,她再聪慧沉稳也还是年轻,若是吓着了可就不好了,而且我看她这几日的行状,仿佛是有了似得。” 沈嘉言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老太太。 但是沈老太太却只是浅笑:“嘉言,如今你上有我这个祖母,下还有妻子儿女,这回过去,一定好好的回来啊,否则咱们这一家子,又该交托给谁去呢?” 沈嘉言听着这话,眼眶有些发酸,他知道祖母说这话的意思,咬牙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回来。” 沈老太太又是一笑,将手里的佛珠递了过去:“这串佛珠,是你祖父当年在庙里为我求来的,今儿我就将它送给你,只盼你也能得佛祖保佑,平安归来。” 沈嘉言并未推辞,接过了佛珠,他一脸凝重的看着祖母,点了点头:“孙儿明白。” 天还未亮,文武百官们,便开始一点一点的朝着皇宫汇聚,等到人都到齐了,皇帝这才从内宫出来,三跪九叩之后,皇帝宣布了祭天的旨意,然后满朝文武们,就簇拥着皇帝的御驾,往京郊去了。 蒋明菀此时正在家里,听着芷姐儿给她背书,听到外头的动静,微微蹙了蹙眉,只盼望今日能一切顺利。 芷姐儿看着母亲皱眉,笑着道:“母亲,父亲说啦,下午就回来了。” 蒋明菀听着这话有些哭笑不得,瞪了女儿一眼:“胡说什么呢!谁想他了。” 芷姐儿只是抿着嘴唇笑,父亲和母亲亲密无间,家里哪个人不知道,她看得出来,母亲是担心父亲了。 婷姐儿听到外头动静,知道公爹离开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36节 文思贤去送人,结果送完人后也没回她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跨院妾室那边。 婷姐儿心中暗恨,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几句。 就在这时,公爹跟前的侍女突然进来了,她面上冷淡,见着她也不行礼,只淡淡道:“大奶奶,该去了。” 婷姐儿咬了咬唇,只觉得心里有些不安,自己要是这么离了文家,日后还能再回来吗? 那侍女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忍着不耐烦道:“大奶奶,该走了,老爷不是言而无信的人,答应大奶奶的一定会做到,而且大奶奶手里也捏着文家的把柄,难道还不放心吗?” 婷姐儿没想到她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干笑了一声道:“秋云姑娘哪里的话,什么把柄不把柄的,我倒是听不明白了。” 秋云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摆手道:“那大奶奶到底去不去?您说是不去,也别怪老爷不认前面应承您的事儿。” 婷姐儿心底一颤,想着自己如今的日子,只能咬牙忍下心中的不安。 “那,那就去吧。”她语气有些忐忑。 秋云心里冷笑了一声,只觉得她为人处世都是如此瞻前顾后,怪不得大少爷看不上她。 想到这儿,秋云又扫了一眼屋里,见到桌上的汤碗空空如也,眼中闪过一道异色,淡淡道:“大奶奶用过早膳了?” 婷姐儿听着这话的语气,仿佛她才是这屋里的主子,心里有些愤懑,但是到底不敢在秋云面前摆她主子的款儿,只能闷声点了点头:“用过了。” 秋云这才一笑:“用过就好,那这就走吧。” 婷姐儿纳闷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是也没多想,跟着她就出了屋子。 她早早就换上了丫鬟的衣服,又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因此此时出来,也看着不显眼,顺着墙根一路到了后院,然后又悄悄摸到了后门上。 两人在此处等了不到一刻钟,就听到外头约定好的三声响。 婷姐儿心头惴惴,有些不安,在秋云的示意下,磨磨蹭蹭的走到看门的老婆子跟前,拿出了自己悄悄藏下的的令牌,小声道:“奴婢是厨房的小双,奉主子命令,外出采买东西。” 那婆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面上似笑非笑:“小双姑娘这会儿出去可有些早啊,还带着这么些东西,实在让人费解。” 婷姐儿咬了咬牙,暗骂了一声狗奴才,但是手上到底还是从袖子里掏出几粒碎银子塞了过去,小声道:“奴婢家里穷困,这包袱里也只是一些不常穿的衣裳碎布头,想要拿出去接济家里,还请嬷嬷宽恕则个。” 那婆子结果碎银子捏了捏,面上一喜,这个小丫头看着寒酸,出手倒是大方,再一看那包袱也不大,想来便是偷运什么也不是个要紧的东西,便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老婆子行善积德,就放过你这一回,下次可不许了啊!” 婷姐儿勉强一笑,也不敢乱看,急忙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秋云站在阴影里,就这么看着大奶奶离开,面上闪过一丝冷意,大奶奶,你这回走了可别怪我啊,怪只怪你自己太贪心,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又要求你求不到的事儿,如此下场也是你自找的。 秋云叹息了一声,终于转身回去了。 而婷姐儿一从小门出来,便看见不远处的阴影里停着一辆马车,她两三步走上前去,便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车夫坐在车辕上,看见她了也不多问,直接从车辕上跳了下来,掀开了马车帘子。 婷姐儿心里头突突突突跳,有心想要问一句,你是不是徐家的人。 可是想着当时蒋明菀给她说的话,让她见着人了不要问什么,只要见着一辆青布帘,枣红车身的马车就上去,那个赶车的,左腿有些不稳当。 婷姐儿扫了一眼马车,果真是青布帘枣红车身,而那个打着帘子的马车夫,也确实是左腿有些不利索,她心下松了口气,立刻上了车子。 而那马车夫也是一言未发,等到人上了车,又重新跳上车辕,一拽笼头,转头往巷子外去了。 杨如瑾此时正坐在徐中行的书房里,不过他可不像徐中行似得正襟危坐,只是大喇喇的靠在椅背上,手脚松散,看着倒不像是商议什么正经事,而像是躲懒偷闲。 福安看了眼这位公子,心里叹了口气,但是还是一丝不苟的给他回话:“公子,文家那位,已经接到了。” 杨如瑾点了点头:“接到了就好,送到准备好的地方去就是。” 福安点头应了,又道:“袁家那边,仿佛还没什么动静。” 杨如瑾听了这话却只是一声冷笑:“没有动静才是最大的动静,继续盯着。” 福安点了点头应下。 杨如瑾则是继续道:“让人盯着南、北、东三处兵马司,还有兵部也要盯紧了,若有什么动静,必然是从这几个地方开始。” 福安听着这话心下一惊,负责京中治安的五城兵马司,竟然有三司都捏在袁成壁的手里吗?那位身在皇城的九五之尊知道这一点吗? 福安心下咋舌,却并不敢多想,急忙退了出去。 而杨如瑾则是目光沉沉的看着外头还有些昏暗的天,心中心思翻涌。 且不说兵部那边,就这三司,虽然被他查出来都是袁成壁的人,却不一定都会为了袁成壁火中取栗,南城那位,勋贵出身,祖上还有爵位传承,只是到了他这一辈,家业败落了,这才不得已投靠袁成壁。 为他摇旗呐喊或许可以,但是要真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举,只怕很难。 东、北两城的都指挥使倒是袁成壁的亲信,可是东城的那位平日里只知吃喝玩乐,混到这个位置,也不过是应付差事,底下的几位副指挥使都各存心思,不一定愿意为他所驱使。 也就只有北城那个,有点东西在身上,也算是袁成壁铁杆中的铁杆,行事也很缜密,需要重点防范。 想到这儿,杨如瑾又让人叫了张怀进来。 张怀见到旧主难免激动,叽叽咕咕的问了一大堆,把杨如瑾问的心中好笑,急忙打断他,交代了他几句话,张怀神色这才凝重了些许,急忙出去了。 而此时的京郊,皇帝一行人还在往祭坛赶路,皇帝坐在御驾上还算得体,但是大臣们却是老老实实的在底下走路,徐中行年轻,还算撑得住,蒋珩现在已经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蒋明昭扶着父亲,满脸凝重:“父亲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您要不要歇歇?” 蒋珩白着脸摇了摇头:“歇不得,继续走。” 蒋明昭心中不忍,却也知道此时情形,容不得他们放肆,只能继续扶着父亲往前去。 而蒋珩此时却是紧紧的盯住了走在最前面的袁成壁。 他看起来十分轻松,甚至还能与身侧的人谈笑,仿佛一点心事也无。 蒋珩皱着眉叹了口气,如今他倒是不知道该痛恨他还是佩服他了。 蒋珩的眼神又移向皇子皇孙的队伍,睿王昂头挺胸走在惠王后头,看那架势仿佛并不把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他身后跟着两个儿子…… 等等,两个? 除了死去的长子和次子,睿王不是还有三个儿子吗? 蒋珩又扫了一眼,却发现那位新晋的睿王世子,并不在其中。 他心下一沉,又看了眼惠王,他神色平静,仿佛并未察觉到什么,时不时还和身边的独子说上几句什么,而惠王世子,看着也不过十二三岁,年幼青涩,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蒋珩又看了一眼御辇中只隐隐透出一个身形的皇帝,心中情绪越发复杂,真不知道今日的事情到底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祭天是件大事儿,皇帝出动,文武百官随行,京城的老百姓们也格外重视,今日许多有条件的老百姓,自个在家里也设了祭坛,只盼着老天爷能长长眼落几滴雨下来。 蒋明菀用完早膳之后,也让家里人摆设了香案,自己亲自上了一炷香。 几个儿女也都一一上来上了香。 扬哥儿知道今日的情形,因此显得格外郑重,而擢哥儿还是不太知道发生了什么,闹着要和哥哥去街上逛逛,最后却被扬哥儿严词拒绝。 擢哥儿有些生气,上完香之后,就赌气去了书房读书。 扬哥儿看着弟弟别扭的背影,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蒋明菀道:“你别和他一般计较,等今日过去了,我再教训他,你也去歇着吧,今日若是无事,不要出去。” 扬哥儿拧着眉点了点头:“母亲不必操心我,我知道该怎么做,至于弟弟,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蒋明菀在这方面当然是信儿子的,她又叮嘱了几句,便目送儿子去了前院,而自己则是转身回了正房。 孟文茵也跟着来了正房,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大姐儿。 大姐儿满月的时候,徐中行亲自给她起了名字,叫徐妙莹。 如今都叫她莹姐儿。 莹姐儿养的白胖,人也活泼,一被孟氏抱过来,就对着蒋明菀伸手要抱,蒋明菀笑着将孙女接了过来,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逗她:“我们莹姐儿昨晚睡得好不好啊?” 莹姐儿啊啊的回应她,小模样还挺认真,乐的蒋明菀直笑。 孟文茵在边上看着婆母和女儿互动,也是一脸的笑。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很敏锐的察觉到今日家里情形不对,可是她却没有多问,只是抱着孩子来了正房,因为她心理清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整个徐家,最安全的可能就是正房,既然婆母不慌,那她也没有必要惊慌。 蒋明菀哄了一会儿莹姐儿,看着时间不早了,竟也没有让孟氏母女离开,而是留她们用午饭。 孟文茵心下一沉,婆母以往行事,自来不爱晚辈在跟前伺候,今儿特意留了她,可见是真的是有事。 可是孟文茵面上却一丝一毫都没露出什么不妥来,笑着安置好了膳食,又给蒋明菀布了几筷子菜,这才在蒋明菀的催促下坐了下来和蒋明菀一起用膳。 她察觉到婆母似乎有些不安,时不时的就会抬起头往外头看一眼,但是面上却只做不知道,一句话都不问。 蒋明菀此时确实不安,她掐算着时间,知道这会儿只怕就是今日之事成与不成的关键点,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丝焦虑来,可是她也明白,自己再焦虑也无用,事情如何发展,都得看徐中行他们如何博弈。 此事的京郊祭坛,天气有些燥热。 大臣们三跪九叩的走完祭奠流程,已经有几位老大人受不住晕了过去。 皇帝这回倒也宽厚,让人将几位老大人扶了下去安置。 蒋明昭对着父亲使了几个眼色,想要父亲也跟着一起晕过去,可是蒋珩却像没看见似得,依旧强撑着身体。 蒋明昭心下焦虑,只能去找妹夫说话。 结果找到人的时候,却看见徐中行正和自己的女婿窸窸窣窣的说什么,见他来了,这才止住话头。 蒋明昭走上前去,说了自己的担忧,徐中行神色一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大哥放心,我待会儿若有空闲,一定和皇上禀明。” 蒋明昭松了口气,妹夫是皇上跟前的新宠,有妹夫说话,想来事情也能好办些:“那就麻烦你了。” 徐中行笑了笑:“大哥客气了,岳父大人年迈,这本也是我应该做的。” 蒋明昭又与妹夫说了几句话,这才想要告辞,结果告辞的话才说了半句,突然听到殿外有动静传来。 蒋明昭神色一动,立刻看向徐中行。 他说不上来此时徐中行的神色是什么,但是却只觉得他的眼中仿佛有光亮显现。 蒋明昭迟疑了片刻,结果突然身后就传来了父亲的声音:“慎之!” 徐中行两三步走上前去,对着蒋珩行了一礼。 蒋珩一把拉住他,神色凝重:“你心里有数吧?” 徐中行此时却笑了,伴随着殿外越来越近的呼和声,他点了点头:“自然有数,否则也不敢冒此奇险。” 蒋珩眉头紧皱,面上不见分毫轻松。 刚刚用完午膳,莹姐儿玩的好好的,突然就开始哭闹起来。 孟文茵哄都哄不住,一时有些歉意的看向婆母:“母亲,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竟是哭个不休,打搅您休息了,不如我先抱着她回东院。” 蒋明菀却摇了摇头:“不必,就在这儿哄,我今儿中午不困,正好帮你看看孩子。” 孟文茵抱着莹姐儿的手紧了紧,心中越发不安。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37节 杨如瑾闭着眼睛坐在屋里假寐,屋里屋外安静的落针可闻,但是就在这片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杨如瑾猛地睁眼,电似得眼神望向屋外。 很快,福安的身形出现在门边,他不顾急喘,走上前来,长长一拜:“公子,北城兵马司有了动静,东南两处都无异样,兵部也无异样,但是,但是,宫中仿佛有些不对!” 杨如瑾听着这话,却好似没有丝毫惊讶,他长长出了口气,面上露出一丝浅笑:“很好!” 京中的氛围突然紧张了起来,北城兵马司的人突然调动了起来,一路往各处衙门去了。 兵部尚书本该是节制五城兵马司的,可是此时听到底下的那些兵痞竟然将衙门给围了,顿时留守的文官们都起了一阵骚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 底下人心下不安,立刻有人提议去见留守的左侍郎。 结果等到一行人过去,却发现左侍郎正在与人议事,让他们等候。 外头的人越发不安,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在议什么事! 有人耐不住想要强闯,却根本过不去门口守卫那一关。 外头的人急得跺脚,最后只能放下这点面子,高声呼喊起来。 或许是到底不能当听不见,兵部侍郎的门终于开了。 他缓步从屋里走出来,扫了一眼外头焦躁不安的人群,淡淡道:“各位同僚,如此斯文扫地,到底所谓何事啊?”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 快要完了,卡文卡的很厉害。感谢在2022-06-06 01:35:22~2022-06-08 00:0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虐虐的星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杰子、48751106 2瓶;汐哦豆豆呵、爱虐虐的星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谋逆 兵部侍郎的一句话出来, 屋外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看着此时上官的面色,俱都各怀心思。 刚刚外头喊得这么热闹, 若说他没有听见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竟还是这么问,可见这里头定是有什么猫腻。 一时间,许多人倒是不敢搭话了,只有一个性子莽撞的,也没想这么多,直接发问:“大人, 如今北城兵马司带人围住了府衙, 这些人如此大胆,大人该拿出个主意才是!” 兵部侍郎听了这话却只是浅浅一笑:“我如今能有什么主意,这些人若是有谋逆之心, 我即便是兵部侍郎,只怕也节制不住他们, 诸位同僚还是静等时局变化, 再做处置吧。” 其他人一听这话, 俱都变了脸色,这是不管此事了? 而问话的那人,也满脸的焦急,忍不住道:“大人, 怎能如此啊, 好歹也该往御前送信啊!” 那兵部侍郎却只是摆了摆手:“诸位同僚都先回去吧, 容我思索片刻, 往御前的信自然不会落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底下人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能面面相觑。 而那个发声之人,也被相熟的同僚拉住了袖子,冲他摇了摇头。 那人并非蠢人,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到底只能皱眉忍下。 而兵部侍郎此时仿佛也并不想与这些人纠缠,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外头的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各自眼底看到了不安和忐忑,可是却什么话都没说,各自散了。 那率先发声的人是最后才走的,他眉头紧皱,也并没直接回自己的官署,而是匆匆往官衙后头去了。 杨如瑾很快就接到了各个衙门的消息,知道了北城兵马司果然已经有了动静。 东南两处毫无动静,而西中两城的兵马司,仿佛有些躁动,派了人出去打听消息。 杨如瑾神色平静,只令人紧守门户,旁的一概不管。 福安有些焦虑:“公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杨如瑾却只是淡淡一笑:“能出什么事儿,你且看着就是了。” 福安自然不敢违背杨如瑾的话,毕竟在徐中行走之前,就把徐家上下大小的事情,都交到了杨如瑾手上。 正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福安有些诧异的看向门外,却见是扬哥儿缓步走了进来。 杨如瑾丝毫没有惊讶的神情,只淡笑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扬哥儿抿了抿唇:“杨伯父,如今情势如何?” 杨如瑾只是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你放心便是。” 扬哥儿有些不甘心,可是看着杨如瑾的神情,又不好再多问,只能低声道:“若是有用得着侄儿的地方,还请伯父不必客气。” 杨如瑾笑着点头:“这你放心,今日这等情势,我定不会有所保留。” 扬哥儿松了口气,进来坐到了杨如瑾下手,杨如瑾挑了挑眉,看出来他不想走的意思了,也没有出声赶人,而是继续和福安吩咐事情。 此时的京郊祭坛,大臣们歇脚的偏殿已经被团团围住了,不知内情的人吓的脸色惨白,惶惶不可终日,而知道些许内情的人,面色也不见得多平静,俱都低垂着眉眼,琢磨着如今的时局。 最后有人终于忍不住低声喝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皇上呢?” 守门的人没有动静,只是冷冷的看着殿中的人。 这样冷肃的气氛,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许多大臣都与相熟的人凑到了一起,低声议论如今的情形。 可是说来说起,也说不出个因果来,只能焦急的看着门外。 徐中行此时自然是和岳父舅兄还有女婿几人站在一处,后来又渐渐的有同僚和相熟的友人凑了上来,倒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势力圈子。 蒋明昭手心发汗,面色惨白,忍不住低声问徐中行:“慎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中行面容平静:“兄长不必着急,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蒋明昭听到这句异常冷静的话,忍不住看了妹夫一眼,见他的面色依旧不动如山,心中不由纳罕。 难道他早有所料? 正在蒋明昭疑惑的当口,外头突然又传来一阵喧嚷。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都定定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很快,门被打开了,然后一群人,簇拥着一位老人走了进来。 众人一看来人,面上俱都露出喜色,有人已经忍不住开口:“袁阁老!” 袁成壁看着众人,笑着点了点头:“让诸位同僚受惊了。” 大家都急忙连道不敢,有些性子鲁直的,已经忍不住开口问了:“阁老,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怎么竟将我们围在此处,陛下如今在哪儿?” 袁成壁的目光,从在场之人的面上一一扫过,只在徐中行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他对着众人淡淡一笑,道:“诸位同僚不必焦急,是刚刚有歹人行刺皇上,如今歹人已经被制住,皇上也安全无恙。” 他这话一说出来,殿中的大臣们顿时都慌乱不已,皇帝被刺杀了?这简直荒唐! 许多人忍不住追问袁成壁皇帝的现状,但是一些聪明人,却看出了其中不对的地方,不动声色的退到了后头,不敢再往前头凑。 而徐中行在殿中,依旧不动如山,只是淡淡的看着袁成壁安抚朝臣。 蒋明昭脸色惨白,低声道:“慎之,这到底……” 徐中行语气依旧平静:“兄长莫慌,且再看其中变化。” 袁成壁很快就安抚住了周围的臣子,不过他也察觉到了此时徐中行的不同寻常之处,他浅浅一笑道:“徐侍郎不想问问皇上的近况吗?” 徐中行看着他,冷笑了一声:“陛下乃是圣天子,有上天庇佑,自然安然无恙。” 袁成壁笑着点头:“徐侍郎这话不错。” 徐中行此时却语气一转道:“不知如今我等可能觐见陛下?以尽臣节。” 袁成壁的笑容一僵,片刻才道:“陛下受了惊吓,需要好生休息,只怕不能见徐侍郎了。” 这话说出来,殿中的氛围一下子变了,便是再蠢的人,也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 徐中行看着袁成壁,冷笑了一声,语气讥讽道:“不能见下官,却能见袁首辅,却不知下官到底做了什么,让陛下如此厌弃。。” 袁成壁听了这话却是一笑:“徐侍郎言重了,你忠公体国之心,皇上也是深知的,只是如今到底精神不济,无法见诸位同僚,并不单你一个。” 徐中行定定望着袁成壁,神色冷厉。 袁成壁却只当没看见,淡淡道:“如今陛下受惊,令我统辖百官,又令睿王殿下监国,一时半会的,可能顾及不到诸位同僚,还请同僚们先在此处稍作歇息,等到事情平息之后,再做论断。”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顿时鸦雀无声,官员之间面面相觑,竟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一些胆子小的,此时早已经抖如糠筛。 他们也是万万没想到,袁首辅竟然和睿王勾结在一起了,便是一些阁臣,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可是袁成壁此时依旧面上带笑,仿佛并未看到此时情形似得,继续道:“诸位都是国之栋梁,想来也能理解我此时难处,当不与我为难吧?” 依旧是一阵沉默。 最后到底是徐中行先开了口:“大人这话,下官不懂,若是有皇上圣旨在此,我们自当遵从,只是如今只有大人一面之词,下官心中还是难安。” 这话一说出来,袁成壁的面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之前他还觉得徐中行是个聪明人,但是如今看着,却是高看他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竟也一点都不识时务。 至于殿中的其他大臣,也都心中叫苦,生怕徐中行一句话惹怒了袁成壁。 而袁成壁也很快就整理了情绪,笑着点了点头:“徐侍郎此话有理,只是如今乃是非常时,当行非常事,只怕是不能遵从往日的规矩了,不过诸位放心,等回了京城,我自当给诸位一个交代。” 这话说的,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心中腹诽,等到事情真的安定下来,交代与不交代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袁成壁看向其他的内阁成员,还有六部的高官们,笑着道:“诸位大人们,请先稍作歇息,我去去就来。” 那些人此时大部分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次辅站了出来,叹息道:“袁阁老,既然陛下遇刺,那睿王和惠王殿下此时又在何处?” 袁成壁神情淡淡:“两位殿下都在陛下御前伺候。” 次辅眉目凝重,缄默不语。 袁成壁见他如此,心中稍稍放松,继续笑着道:“若是诸位同道再无其他疑惑,那我就先告辞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38节 这话说的,就看着这屋里虎视眈眈的侍卫,在场的人便是有疑问还不敢开口。 最后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袁成壁转身出了屋子。 而等到袁成壁一出去,屋里顿时陷入一阵哗然,许多人都凑到次辅跟前,低声询问该怎么做。 而次辅被人则是秉承着自己在朝堂时的行事风格,不管谁问,都是一言不发。 大臣们各个都满心焦虑,但是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暗自揣测,袁成壁到底要做什么,皇上现在还活着吗? 有些事情,真的是越想越怕,一时间正殿中四下都是大臣们商议的嗡嗡声。 最后还是那个侍卫看不下去了,冷声道:“安静!” 要是放在往常,在场的文官们,哪个会把这样的兵痞放在眼里,但是此时听着他略带杀意的声音,各个都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再不敢多说一句。 而此时的徐中行,则是扶着自己的岳父,找了个空地坐下,转身对身后的舅兄蒋明昭道:“大哥不必心焦,等着就是了。” 蒋明昭这会儿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拉住徐中行的手道:“慎之,现在这个情形,到底……” 徐中行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放心。” 蒋明昭看向父亲,但是蒋珩此时是一派平静,他淡淡对儿子道:“如今我们都被困在此处,便是想做什么也无法,还是安心等候吧。” 蒋明昭抿了抿唇,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守门侍卫的冷眼已经扫了过来,蒋明昭一下子噤了声。 徐中行拉着蒋明昭一起坐下,淡淡道:“大哥且安坐,莫要心急。” 蒋明昭即使如今心急如焚,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跟着妹夫和父亲坐下。 此时的京中,已经彻底乱了,北城兵马司突然出手封锁了城门,又围困住了诸衙门,尤其是兵部,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其他兵马司一时间也慌了手脚,毕竟他们也是受兵部调派的,如今兵部那里可是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西城和中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派人去北城兵马司打听消息,却被一句,京中出了刺客,北城兵马司奉皇命封锁京城给堵了回来。 两人听说这事儿之后,震惊不已,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宫里又有了动静,宫里的侍卫们,突然被主官聚拢起来,封锁了宫门,同时也控制住了宫中的各处要地。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京里没跟着一起前往京郊的人家,各个心惊胆战,他们很清楚,只怕要出大事了! 这样紧张的氛围徐家自然也感受到了。 不过因为有杨如瑾在,因此此时的徐家却显得格外的从容。 杨如瑾很快吩咐了底下人守住门户,又调派了人前往相熟的人家报信。 一时之间倒是忙的热火朝天,看起来没有半分担忧的意思。 扬哥儿在一边看着,心里仿佛也隐约明白了什么,面上的担忧之色也淡了几分。 至于后宅的蒋明菀,在听到前头的动静之后,还是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果真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走了。 不过半个时辰,京中上下便是一杀肃杀之气,便是普通小老百姓,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各个关门闭户,街上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此时的袁家,袁同徽稳坐中堂。 没错,今日京郊祭祖,袁同徽并未跟着一同前往,袁成壁在离开前,将京里的一切事情都交代给了他,袁同徽听完之后只觉得心潮澎湃。 他从未想到,父亲这样老成持重的人,竟然也会做出如此石破天惊的事情,而自己身为父亲的儿子,竟然一无所觉。 想到这儿,袁同徽心里又有些不服气,父亲如此行事,难道是不信任他吗? 这念头在他心里滚了一圈,到底没能诉诸于口,不管父亲怎么想,如今袁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自己一定要稳住,好好完成父亲的安排,至于旁的,只能日后再议了。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外头突然有人冲进来回话:“大公子,皇宫那边,有消息传来。” 袁同徽猛地站起身来:“出了什么事?快说!” 传话的人满脸的惊惧,低声道:“前去围困昭明宫的人,受到了阻碍。” 袁同徽瞳孔骤缩,皇帝不是已经将贴身侍卫都带走了吗?怎么昭明宫还有人! 袁同徽心中顿时生出不妙的念头。 此时的京郊祭坛,袁成壁离开困着大臣的偏殿之后,便往皇帝所在的正殿去了。 他身前身后都簇拥着不少侍卫,但是他面上却没有分毫骄矜之态,相反,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谦卑而恭顺。 他缓步进了殿中,又去了皇帝休息的后殿,进去的时候,只看见睿王再殿中来回踱步,并不见惠王的踪影。 袁成壁皱了皱眉:“惠王呢?” 睿王回头看向他,面上有激动,也有遗憾:“我刚刚让人去抓他,没想到他倒是机谨,已经逃了。” 袁成壁一听这话,眉头紧皱:“怎会被他逃掉?可是有人通风报信?” 睿王却只是一笑:“阁老安心,我已经让人去追了,他逃不远的。” 看着睿王已经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袁成壁心里却是越发的不安,只是此时却不好多说什么,他只能压下心中情绪,低声道:“陛下如今如何?” 说起这个,睿王倒是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道:“我刚刚进去看了一眼,似是有些生气,并不愿意见我,还在卧榻上休息。” 袁成壁心中的不安越深,以皇帝心性,真的会如此安静吗? 他心中的恐慌止不住的涌了上来,脚步急促的冲进了内殿。 徐家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恐慌了一瞬,如今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 蒋明菀坐在屋里抱着孙女逗她,小孩子刚刚还哭闹个不休,如今就被祖母逗得咯咯直笑。 粉团子一般的模样,让蒋明菀看的十分心疼,搂着她根本不松手。 一边的孟文茵倒是没有蒋明菀这么担心,手里的帕子揉成了一团,一时间坐立难安。 蒋明菀看出她的担忧,笑着道:“别担心,扬哥儿刚刚不是已经传了话过来了吗?已经令人去你家里了,你母亲和兄长一定会无事的。” 孟文茵勉强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心下还是有些不安,父亲跟着去了京郊,如今家里就剩下母亲和兄长,母亲柔弱,兄长又不见得能靠得住,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可是不管多担忧,此时的孟文茵也只能期望一切顺利了。 袁同徽火速跟随人赶入宫中,他倒想要看看,这守着昭明宫的人,到底是哪路人马? 可是他刚骑马进入宫城,还没来得及走出宫门,突然原本守门的侍卫就一拥而上将他为主,其中为首之人,厉声道:“谋逆罪人袁同徽!还不快束手就擒!” 袁同徽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其他的几处兵马司,也接到了皇帝手谕。 上面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北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意图谋逆,立斩不赦! 接到消息后,中城和西城的兵马司立刻出动,前去拿下北城兵马司的人,而东城和南城,却在犹豫了许久之后,眼看着北城兵马司不敌,这才磨磨蹭蹭的加入了其中。 京中一时间四处都是喊打喊杀声,氛围越发紧张。 京中守卫互相攻打,京中情势一片混乱,同时也不免有些漏网之鱼,抱着发一笔横财的打算,想要趁火打劫。 京中几家富户都受到了劫掠,索性这些人家平日里也会养一些看家护院的家丁,因此一时间倒是没有闹出大乱子来。 至于西城这边,因为是达官贵人所在,而西城兵马司又是皇帝铁杆,所以一时间还没受到什么波及。 可是即便如此,听到外头的呼和声,也不免让人胆战心惊。 蒋明菀当即召集了后宅中的奴仆,聚集在了正房周围,如此一方面是好管理,一方面也能壮胆。 这法子也果然不错,原本还惶恐不安的仆役们,此时俱都老实了许多。 蒋明菀转过头也开始安抚女儿和儿媳。 “ 别怕,咱们家里的家丁自来强健,不会出事的。” 说完这话后又对孟文茵道:“刚刚扬哥儿也来传了话,往你娘家去的人已经到了,你安心,不会出事的。” 孟文茵感激的点了点头,心也放下了一半。 至于一边的芷姐儿,倒是一点也没露出害怕的神情,反而看着有些激动,不停的问蒋明菀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蒋明菀自然不好吐露实情,只能敷衍道:“如今还没打探到什么消息,你先老实些,等日后理清楚了,我再和你细说。” 芷姐儿倒也听话,见母亲这般说,便不再追问,只安安生生的靠在母亲身边,只是心里却忍不住猜测,京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这也是此时袁成壁心中的想法。 他看着床榻上满脸惊恐,和皇帝有三分相似的人,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住。 而一边的睿王更是吓的肝胆俱裂,差点跌倒在地上。 袁成壁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谁?皇帝呢!” 那人吓的已经失禁了,哭着道:“小人,小人不知啊!大人,大人饶命!” 袁成壁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日的事情,竟是皇帝布的一场局,而他,此时也正切切实实的陷入了局中。 袁成壁心中突然生出许多惶恐,立刻转身朝着外头高声道:“来人!来人!” 几声下去,外头却是鸦雀无声,袁成壁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十分熟悉,又有些陌生。 “袁阁老,如此疾呼,可有要事啊?” 袁成壁瞳孔骤缩,紧咬牙根:“惠王!”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6-08 00:02:24~2022-06-09 23:5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nger 10瓶;29433837 5瓶;那那那那、汐哦豆豆呵、别拿我不当饭、雪雾森林blo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平息 京城中的骚动, 一直到入夜了这才平息。 蒋明菀听到前头动静小了,就遣人过去问话,得到了杨如瑾的肯定, 这才让身边的下人们都下去休息,她也带着女儿儿媳去了里间休息。 孟文茵还说想回东院,却被蒋明菀给拦下了。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39节 “这会儿就别回去了,今夜还不知道会如何,你今晚就歇在正院的东厢房,一切都等京城的动乱平息了再说。” 孟文茵点了点头,心里知道婆母也是为了自己好, 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蒋明菀, 如今这个时候了,公公还没回来,只怕婆母心里也不踏实吧。 蒋明菀心里当然不踏实, 等了整整一日,也不见徐中行回来, 甚至一条消息也没有捎回来, 她心中实在不安, 也不知道如今外头到底怎么样了。 蒋明菀看着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心中满是忧虑。 此时的徐中行却是已经忙的,来不及顾及家里了。 虽然惠王杀了个回马枪,将睿王和袁成壁都堵在了皇帝的寝殿之中, 但是与睿王和袁成壁勾结的那些侍卫却不是白给的, 惠王这边先让人控制住了袁成壁二人, 就拿着皇帝早就准备好的手谕, 联合徐中行等几个皇帝的心腹臣子, 开始统率禁军平叛。 徐中行虽是文官, 但是大周朝自来都是以文制武,所以他这一日也没个什么清闲的时候。 等将祭坛附近的叛军都一一拿下,已经是深夜了。 徐中行也是这会儿了,才想起京中的家人,急忙亲手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送了回去。 而等他忙完了事情之后,惠王又命人将他叫了过去,他一进惠王暂时驻扎的侧殿,便看见惠王正在和一身甲胄的沈嘉言说话。 今日平叛,沈嘉言可是出了大力气的,当时惠王假意逃离,就是沈嘉言一路护送,后来惠王带领兵马杀回来,也是沈嘉言从旁协助。 两人见着徐中行进来,俱都迎了上来,惠王笑着拉住了徐中行的手道:“今日之事多亏徐侍郎筹谋了。” 徐中行却只是一笑:“下官不过是顺势而为,一切还多亏殿下英明果决。” 这世上就没人不喜欢听好话,惠王听到这话,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虽然这次的事情,是徐中行先发现了端倪,又为他出谋划策。 但是后头的事儿,他却也费了不少心思,别的不说,沈嘉言这个钉子,可是他亲自送到父皇身边的,如今父皇还把沈嘉言当做耳目派到自己身边监视自己,殊不知,沈嘉言早就是自己的心腹了。 两人寒暄过后,徐中行又道:“世子如今如何了?” 说起这个,惠王脸上的笑倒是越盛了,道:“为了取信于人,这次不得不将他也带过来,我一直担心这孩子会因为这次的事儿受到惊吓,没想到这孩子却是丝毫不惧,逃离之时,还出言安抚我这个做父亲的,怪不得父皇喜欢他呢,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魄。” 徐中行一听这话,自然也是出言夸赞:“世子胆气过人,正是殿下教导有方啊!” 听到夸自己的儿子,惠王比听到他夸自己还高兴,笑着抚了抚须:“小儿浅薄,徐侍郎过誉了。” 说完了家事之后,几人这才转而说起了国事。 惠王道:“如今京中的叛乱已经平息,袁同徽和睿王府上的人已经被父皇拿住了,刚刚父皇降下谕旨,命我及早返京,此处的事物都交给禁军统领。” 徐中行听了点了点头:“此次皇上虽然倚重殿下,但是却也是怕殿下顺势掌控兵权,这才急着催殿下回去,殿下不可久居,最好即刻启程。” 惠王点头:“我和嘉言也是这个想法,只是世子年幼,只怕奔波不得,只能托付给徐侍郎了。” 徐中行郑重点头:“殿下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护卫殿下安全!” 惠王拍了拍徐中行的手背,眼中满是感激。 两人叙完话,惠王也没歇口气,立刻就让人牵了马过来,带着几个随身侍卫,一路往京城去了。 徐中行和几个朝中重臣送惠王离开,这才回返。 次辅还是那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但是在面对徐中行的时候,语气却温和多了:“这次的事情,果真惊险,幸好皇上运筹帷幄,这才能挽江山社稷于万一,慎之啊,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啊。” 徐中行知道,这人只怕是察觉出了自己参与了此事,因此倒也不急着反驳,只笑道:“大人言重了,下官也不过是做了下官该做的事情,至于其他,都靠皇上英明。” 次辅听着这话,隐晦一笑,摇了摇头,领着内阁其他成员离开了,蒋珩看着这些人走了,这才走到女婿身边,低声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徐中行神色平淡,道:“只怕是想试探点什么,毕竟如今袁成壁倒了,他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任首辅,如今见我如此得皇上宠信,心中不安吧。” 蒋珩却是一笑:“他这般想,却是有些杞人忧天了,你这次最多被简拔进入内阁,如何能影响到他的地位。” 徐中行却没有吭声。 岳父这人,虽然也是官场老人,也能揣摩出几分皇帝的心意,可是他还是对皇帝这个人了解不深。 皇帝最喜平衡,如今去了一个袁成壁这样的鹰犬,皇帝又如何能安心呢?定是要找一个人出来,接袁成壁的班的,而自己这个,看起来忠心耿耿,跟脚又不如其他朝中大臣深厚的人,自然就是最佳的人选。 想着这些,徐中行心中一沉,如今想再多也无用,到底如何行事,还要等明日回京之后再说。 这一晚,蒋明菀没能睡上一个踏实觉,半梦半醒间,她总是挂念着出门在外的徐中行,生怕错过了他的消息。 一直睡睡醒醒熬到三更,果真收到了徐中行的来信,她梳洗都来不及梳洗,急忙让人将信拿过来。 独个坐在榻上,将徐中行的信看完,见他说一切顺利,所有人也都平安,她这才松了口气。 之前徐中行和她说了自己的安排,蒋明菀哪怕心里再信任他,可是冒着这样大风险的事情,她心里总是提着一根线。 现在看到事情果真如同当时推演的一样发展,蒋明菀也安心了,后半夜也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不过第二天早上,她还是早早起了身,先将家里的仆役们都叫了过来,好生安抚了一番,然后又给他们一一分派了差事,就和往常一样。 仆役们原本还心存忐忑,但是如今看着太太都这般淡定,心里的惧怕也渐渐消散了。 徐家开始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不过京城还是没有解禁,大街上依旧没什么人,只有五城兵马司还有皇城中的侍卫们来回走动。 福安出去打听消息,很快就回来了,他先去了杨如瑾跟前禀报:“袁家、睿王府,还有与袁家亲近的几家大臣府邸都被宫中的侍卫给围住了,奴才也不敢凑过去看,只找了相熟的人打听了一下,听说袁同徽已经被下了大狱,是皇上金口玉言亲自下的旨,其他几家却只是禁锢,至今也没什么动静传出来。” 杨如瑾听着这话,眸色微沉:“皇帝行事,自来喜欢谋定而后动,如今看着没什么动静,只怕并非要轻易放过这些人,而是在谋划什么大动作,你继续着人打听,不过不要太过明显了,以免引起有心人的主意。” 福安点头应下。 说完这事儿之后,杨如瑾又淡淡吩咐:“也去后头给你们太太报个信,让她安心,这几日,只怕也让她操心了。” 福安恭声应下,这才退了出去。 而杨如瑾看着福安离开,心中却不免生出些许烦闷。 这次袁成壁谋逆的事情,他们一开始只是猜测出会有这种可能,又察觉到文家那边蠢蠢欲动,于是就明里暗里的给了皇帝那头暗示,皇帝也真不负他多疑的性格,立刻将袁成壁监视了起来。 也是因为这个,他们这头倒是不好行事了,只能暗中观察,等着事发。 发展到如今,袁成壁的行为果真没有出乎自己的预料,不过皇帝如今的暧昧态度,倒是让他有些不安。 将袁同徽下了大狱,但是袁家的其他人却只是禁锢,难道他竟是改了性子了,想要放过袁家的其他人吗? 想着这些,杨如瑾的拳头紧握,当年他对待他们杨家,可没有如今这般慈悲啊! 父亲事发当日,整个杨家人就被投入了天牢,父亲定罪之后,他甚至想要将杨家满门抄斩,最后是满朝文武在文华门外跪了七天七夜,又有士林的许多儒生学子上书求情,他这才放过了杨家满门,可是对父亲,却是一点都没有容情,都等不及秋后,当即就在午门外斩首示众。 可怜父亲对大周朝忠心耿耿,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 杨如瑾的牙关咬的咯咯响,袁家人,他必不会让他们好过! 此时的皇宫中,皇帝刚刚用完早膳,他跟前的大太监,已经在昨日星夜赶回宫中,这次为了演戏演的真实,他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幸好惠王殿下仁厚,在逃离的时候,带上了他,否则他这条老命,只怕也要交代在祭坛。 因此听到外头惠王殿下求见的时候,大太监特意挑了皇上心情好的时候禀报了上来:“陛下,惠王殿下求见。” 皇帝一晃神,哦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听说他昨晚星夜回京,倒是让他久候了。” 大太监笑着打了个哈哈,也没敢为惠王多说什么好话,因为他心理清楚,若是自己真说了什么,才是害了惠王。 很快惠王就被传了进来,他在宫门外等了一夜,如今看着,倒还是精神奕奕,他两三步走到殿中,然后对皇帝行了一礼:“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然后淡淡一笑:“听说你昨晚就回来了,怎么也不回去修整一番,竟就在宫门外等了一夜。” 惠王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模样,轻声道:“儿臣脚程慢,回来的时候,宫门已经下了钥,儿臣不敢打搅父皇安睡,又怕回去之后,耽搁了时间,不能向父皇及时禀报,这才自作主张在宫门外等候,还请父皇恕罪。” 皇帝听到这话,面上的神色这才和缓了一些,笑着点头:“不怪你,你已经回来的很快了,好了,你这就和我说说京郊的情形吧,说完之后,你也早些回去安歇。” 惠王很是感动的应了一声,然后便和皇帝说起了京郊的事情。 皇帝听得仔细,中间还打断他问了几句,等到听完之后,笑着点点头:“你处置的很好。” 惠王尴尬一笑:“也是多亏了文昌伯世子和诸位大臣从旁协助,儿子自来不善武事,没有耽搁父皇的重托便是万幸了。” 皇帝却只是笑着摇摇头:“你身为皇子,能善用人才,使其各安其所便是最大的好处,若是样样都好,便是圣人也不能保证。” 惠王一听这话,立刻露出惶恐神色:“都是父皇安排的妥当,儿臣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 看着儿子如此,皇帝的眼神也缓和了几分:“好了,不必如此惶恐,你的心意朕明白。” 说完又语气一转:“对了,垚儿如何?” 皇帝口中的垚儿,便是惠王的独子,赵君垚。 惠王听到这话叹息了一声:“垚儿一切都好,只是儿臣怕路上颠簸,垚儿年幼不能疾驰,便将他留在了京郊,想来今日就能回来。” 皇帝笑着点头:“正该如此。”说完顿了顿又道:“等到垚儿回来,你就将他送入宫中,朕亲自教养。” 惠王一听这话,顿时喜不自胜,立刻满脸感激的给皇帝行了大礼:“儿臣代垚儿谢过父皇隆恩!” 皇帝笑着让他起身:“好了,你我父子,不必如此多礼,你回去吧,好好洗漱安歇,日后朕还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惠王又再三谢过,这才恭敬的从殿中退了出去。 皇帝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神色微凝,许久又轻咳了两声,他跟前的大太监立刻一脸紧张的上来问候:“皇上您……” “我无事。”皇帝摆了摆手,只端起桌上的放着的茶盏喝了一口,然后这才又道:“端王这几日可还安生?” 大太监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声,难道皇上这是对惠王殿下有什么不满?怎么好生生的提起了端王,而且以往陛下提起端王的时候,不是逆子就是孽障,今日怎么…… 大太监不敢多想,垂眸掩去了面上神情,轻声道:“端王殿下这几日还算安稳,奴才前几日听伺候的人说,用饭比以往都多了半碗。” 皇帝听了这话,却是冷笑了一声:“太子被他害的早逝,他倒是活的自在。” 大太监不敢吭声。 而皇帝沉默良久才道:“告诉底下的人,那逆子的供奉,再减两成!” 大太监终于松了口气,轻声应下。 徐中行是快中午了才回到京里的,不过他回来之后,也没能第一时间回府,而是先去了衙署,等待皇帝的召见。 皇帝也果真很快就召见了这次前往京郊的大臣们,他先是好言安抚了几句,这才解释了以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朕之前得到密报,说是袁成壁与睿王有不臣之心,因此这才定下了这个引蛇出洞的计策,没想到,这二人果真大胆,竟敢想要挟持于朕,谋逆犯上,倒是让诸卿受惊了。” 大臣们连道不敢,不过心里早就对这次的事情有了个大致的猜测,因此也并不惊讶。 等说完了这个,自然要对这次谋逆的人论罪,睿王这个皇子他们不敢先议,但是袁成壁父子就没什么好估计的了,在场的文武大臣们,各个都化为正义使者,被议一个满门抄斩都是轻的,还有人建议要把袁成壁父子凌迟处死。 皇帝听了这些,却只是摇了摇头:“此事容后再议,袁成壁朋党无数,得先将这些毒瘤拔除。” 这话一说出来,整个殿中一下子冷了下来,许多人面上已经渗出冷汗。 而皇帝仿佛没有看见似得,依旧浅笑着道:“好了,诸位爱卿,都先回去吧,此事就交移三司会审。” 皇帝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多言,只能讷讷退下。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40节 而皇帝等到人退出去了,面上这才露出浅浅寒意,看起来袁成壁这件事,里头还有的文章做。 徐中行离开宫廷之后,和岳父在宫门外浅浅交谈了几句,便急匆匆回家了。 蒋珩站在宫门外看着女婿离开,面上神色莫名,一边的蒋明昭忍不住道:“父亲,袁成壁谋逆,罪在不赦,为何皇上却对此避而不谈?” 蒋珩沉吟片刻,终于道:“皇上只怕要借着此事,做些文章了。” 蒋明昭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蹙眉,他心中隐约察觉到,京中近几日要不太平了。 徐中行一回到徐家,整个徐家上下都振奋了许多。 别的不说,家主回归,总是能让家里的人更安心些,哪怕这几日杨如瑾表现的也很妥当,但是旁人再好,又哪里有自家人好呢? 徐中行倒是没察觉出这细微的差别,直接就去了后宅。 蒋明菀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徐中行归家的消息,她也来不及换件衣裳,就急忙从房里走了出去,结果一出去,就看见徐中行正好进来。 终于再一次见到他,虽然只隔了短短两日,但是蒋明菀却只觉得恍若隔世,她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远远望着他,眼中满是柔意。 而徐中行则是三两步走上前来,毫不顾忌的拥住了她,他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我回来了。” 只这一句话,蒋明菀的眼泪瞬间破框而出,她也一把抱住了徐中行,柔声道:“你这一行可都还好?” 徐中行抱着她点了点头:“都好,让你担心了。” 蒋明菀嗔怪的拍了他一把,低声道:“你还知道我会担心。” 徐中行忍不住浅笑,却将她抱得越发紧了:“是我不好。” 蒋明菀听着这话,却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她轻轻的凑到了徐中行耳边,柔声道:“你很好,没有人比你更好。” 且不说徐家夫妇久别重逢有多激动,伴随着朝臣回家,京中的其他人家里也恢复了平静。 尤其是孟家,孟夫人坐在孟大人身边,哭的梨花带雨,把孟曾都哭的有些无语了,忍不住道:“亲家家里不是遣了人过来了吗?我看家里上下也没什么损失,你又哭个什么劲儿啊!” 孟夫人被这话气的不轻:“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一去就出了什么大的事儿,一点消息也没有,我还不是被你给吓的,你如今倒是嫌我哭了。” 孟曾一听这话,心也软了半截,急忙上前安抚老妻:“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说你,这段时日,让夫人操心了。” 孟夫人这才好转。 眼看着老妻的眼泪收住了,孟曾心里也松了口气。 不过孟夫人这会儿也有功夫问其他事了,她道:“这回可是多亏了亲家,当时事发,我们全家上下,竟是没有一个有主意的,差点就被外头鼓噪的叛军给打进来了,幸好亲家的人来的快,这才帮家里稳住了局面,老爷,你这回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孟曾听着这些话,眼睛眯了眯,许久才道:“却是该多谢谢人家,你就放心吧。” 孟夫人这才点了点头。 如此谋逆大案,整个京里足足封禁了七日,这七日,不知多少人家一夜破家,又不知有多少人家飞黄腾达。 但是等到整整七日后,所有和谋逆案有关的人,全部收押,而对于袁成壁的审问也终于进入到了正式的审理环节。 这天皇帝又收到了三司那边传来的案卷,他仔细翻阅之后,召集了内阁重臣,当着所有重臣的面,拿出来一封案卷,看向坐下的徐中行。 徐中行的上官文则恕此前已经因为涉及谋逆案被下了狱,如今徐中行代理吏部尚书,因此也有资格参与内阁会议。 “徐爱卿,这是文则恕的供词,你可能猜出他都说了什么?” 徐中行听到这话,微微沉吟片刻,便点了点头道:“微臣大胆猜测,可是与文家长媳有关?” 皇帝听了朗声一笑:“正是此时,徐卿果真聪明。” 徐中行道了一句不敢,这才道:“此事微臣之前也曾禀报过皇上,文家长媳孙氏,曾来找过内子,说是不堪文家公子折辱,想要逃离文家,内子怜其遭遇,便想要收留她几日,再与文家商议,臣往日与文大人并无交集,因此思来想去,便也只有此一桩事了。” 皇帝笑着点头:“正是此事,却让朕有些不明所以,徐卿不知,文则恕的供词却与你所言有些不符,他说你拐带文家长媳孙氏,还下毒致其死亡,竟是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徐中行身上。 而徐中行此时却显得格外的淡定,面上几乎没有丝毫波动,道:“皇上容禀,此乃无稽之谈,孙氏如今还活的好好的,若是皇上不信,可招孙氏入宫,当面对质!”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感谢在2022-06-09 23:53:04~2022-06-11 02:0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结束 宫中因为文则恕招供的事情正在忙碌, 而此时的徐府也正热闹,因为蓁姐儿今儿回来了。 蒋明菀一听到女儿要回来的消息,便立刻让厨房开始准备女儿喜欢吃的饭菜, 同时又让人立刻收拾女儿的屋子。 匆匆忙忙的准备了大概一个时辰,蓁姐儿也总算是到了。 蒋明菀不好自己过去迎接,便遣了儿媳和小女儿前去迎接,她在屋里等了好一会儿,都等的有些焦虑了,这才听到屋外头的动静。 她急忙笑着起身,便看见蓁姐儿已经在孟氏和芷姐儿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一进门, 就笑着走上前来给蒋明菀行礼:“母亲。” 蒋明菀哪里会要她行礼, 急忙将人拉起身来,心疼的抚了抚蓁姐儿的鬓发:“你这几日可都还好?家里可还安稳?” 蓁姐儿笑着点头:“都好呢,家里也安稳。” 蒋明菀这才松了口气。 等到拉着女儿坐下, 蒋明菀又忍不住问了问她如今文昌伯府的情形。 蓁姐儿自然一一说明:“世子自打之前回来,就没个安生的时候,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 老夫人一直管着家里的事儿, 至于伯爷,之前的事儿仿佛是被吓到了,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家里休养生息。” 蒋明菀听着这话挑了挑眉:“你们家老夫人在管家,那你呢?” 一说起这个, 蓁姐儿的脸一下子红了, 轻声道:“女儿这次回来, 正是有件好消息要告诉母亲呢, 昨个大夫请平安脉, 竟是诊出了喜脉。” 蒋明菀一听这话, 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急忙拉住了女儿的手问:“大夫可说了你这一胎胎像如何啊?” 蓁姐儿笑着点头:“都好呢,这段时间我一直身子不适,我还以为是病了,也不敢和您说,但是老夫人许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一直十分照顾我,等到昨个大夫上门,我这才知道,原是怀了身子。” 蒋明菀听着这话,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一切都好就行,如今佑哥儿也大了,再给他添个弟弟妹妹也好,只是你一定记着,要好好的保养身体,家里的事儿能放就放,不要因小失大。” 蓁姐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乖巧的点了点头。 而此时一边的孟文茵和芷姐儿也笑着恭喜蓁姐儿,尤其是芷姐儿,几乎是有些敬畏的看着姐姐的肚子,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这儿是有个娃娃吗?” 蓁姐儿一下子被妹妹逗笑了,温柔的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点了点头:“是呢,芷姐儿又要做小姨了。” 芷姐儿笑着抬头看向姐姐,道:“若是这个娃娃也和佑哥儿一样乖巧就好了。” 蓁姐儿抚着自己的肚子,眼中满是母性的柔和:“一定会的。” 之后几个人坐在一块,又说了会儿家常话,主要是说了些怀孕期间的养生经,蓁姐儿都一一应下。 一边的孟文茵看着说的差不多了,便主动起身告辞:“母亲,今儿大姐回来,又怀了身子,我只怕准备的午膳有什么冲撞了,不如我先过去看一眼。” 蒋明菀笑着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孟文茵急忙道不敢,笑着出了屋子。 芷姐儿也看出来母亲和姐姐似乎有话要说,因此她虽然有些不舍得离开,到底也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蒋明菀叮嘱了小女儿几句,也就没有拦她。 等到她们二人出去了,蒋明菀这才拉着蓁姐儿去了里间,说些私房话。 蓁姐儿先是一笑道:“我这个弟妹,倒是个聪明人。” 蒋明菀也笑:“当时她嫁进来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吗?” 蓁姐儿笑着点头。 笑完之后,蓁姐儿终于进入了正题:“母亲,您可知道这次事情的前因后果?世子和老夫人都把我当成瓷做的似得,一点外头的消息都不说给我听,那天的事儿,我竟是一点都不知道,等到第二天了,这才知道前一天发生了什么。” 蒋明菀听了这话先是点了点头:“沈老夫人和世子做得对,你当时可还怀着身子呢,要是知道这些,岂不是影响你的心情?不过如今你既然想知道,那我也能和你浅浅说一说。” 蓁姐儿一脸认真的看着母亲,而蒋明菀沉吟了片刻,也开始叙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你父亲觉得文家突然给咱们家设局有些不合常理,按道理来说,只要文则恕在尚书位置上一天,就能辖制你父亲一天,他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忙慌的对你父亲出手。” “第二则是,如今皇上已经明摆着对你父亲信任有加,要是这个时候出手,只怕会更让皇上厌恶,以袁成壁对皇上的了解,必定不会出这样昏招。” “因此你父亲猜测,这其中只怕有诈。” 蓁姐儿听着这些,神色也不由凝重了许多:“父亲对袁成壁果真是了解颇深,竟是能依靠着他这些动作,就猜测出这么多事儿。” 蒋明菀又是一笑:“其实你父亲一开始也不敢保证,只是想了好几种袁成壁的目的,然后一一作了防备,最后等到事发,这才知道他到底选择了哪条道路。” 即便是如此,蓁姐儿心中对父亲也是无限敬佩:“父亲能想到这些已经十分不易了,若是女儿,只怕真被文家的那些事儿给牵绊住了。” 蒋明菀听到这话只是笑:“孙氏当天就被你父亲送到了咱们京郊的庄子上,我后来还听你杨伯父说,那个文家十分心狠,在孙氏出来之前,竟还给她灌了毒药,想要嫁祸给咱们家。” 蓁姐儿心头一跳:“那后来怎么样了?” 蒋明菀笑着摇了摇头:“自然是好好的了,你杨伯父心细如发,早就猜测到会有此事发生,也拿捏准了,文家是不会下什么见血封喉的烈性毒药,因此一从文家出来,就直接去了医馆,如今养了许多日,听说仿佛是好了。” 蓁姐儿这才松了口气:“若真是死在外头,那咱们家倒还真的说不清了。” 徐家母女正在议论此事,如今的朝堂上,原本被认为已经死亡的孙氏也出现了。 被拉过来对质的文则恕看到这一幕,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而徐中行却神色平静的看着皇帝道:“文大奶奶因为受不了文公子的虐待,这才向内子求救,内子心中不忍,便将她安置在了庄子上修养,说什么拐带谋杀,却是真真的无稽之谈!” 婷姐儿此时听着这些话,只是默默流泪,但是看着文则恕的眼神,却是带着隐隐的恨意。 皇帝不动声色的看着此时殿中的场景,许久才浅浅一笑,对婷姐儿道:“徐侍郎的话可是真的?” 婷姐儿流着泪点头:“正是如此,当日我从家中逃出,多亏了徐夫人救助,我这才捡回一条命来,说什么拐带良家,却是万万没有的。” “捡回一条命来?这是什么意思?”皇帝挑了挑眉? 婷姐儿咬了咬唇,终于哭着道:“那天我在家里喝了一碗汤这才出门的,结果一上马车,就感到身体不适,去了医馆检查,才发现原来是中了毒,我那天就只吃了文家的饭,皇上,民妇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啊!” 皇帝一听这话,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文则恕:“文爱卿,这你还有何话说啊?” 文则恕脸色铁青,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孙氏竟然会逃过一劫,看起来从一开始,徐中行就对他们家起了防备。 想着这些,他忍不住咬了咬牙,心中对徐中行越发痛恨。 但是此时面对着皇帝的疑问,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这,这是徐中行和孙氏联合起来污蔑微臣,皇上明鉴!” 首辅夫人重生后 第141节 皇帝一听这话,忍不住大笑:“好,文爱卿还真有几分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心气儿,那朕就好好查一查这桩案子,来人啊,去给我把孙氏所说的那个大夫传进宫来!” 文则恕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完了! 徐中行是在午饭前从宫里出来的。 今日的这场闹剧,最后不出所料的,以文则恕的失败而告终,他惨白着脸被侍卫们重新拖回了天牢,他的罪名上也加了一项,意图毒害儿媳,嫁祸朝廷重臣。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即便是没有这些罪名,单单一个勾结袁成壁的罪行,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而徐中行则是通过今日的这一场闹剧,明白了一个道理,皇帝对袁成壁的态度虽然看起来暧昧不明,但是却并不像是要这么简单的放过他。 而是仿佛捉住老鼠的老猫一样,想要好好的戏耍他一番。 想着皇帝的性格,做出这种事来,倒也不足为奇,毕竟袁成壁可是他曾经最信任的臣子,最后却做出这种事来,皇帝没有立刻下令将袁家满门抄斩,都已经十分克制了。 事情的发展也果然如同徐中行所料,这件事之后就在皇帝的暗中示意下,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下查,今儿查出来一点罪名,明儿又查出来一点罪名。 这样的煎熬和折磨,对身在天牢中的袁成壁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他的生命力,精气神,在一场又一场的提审中渐渐消耗,甚至到了最后,他恳求别人判处他死刑。 当时徐中行就站在后堂看着这一幕,可是他却面色冷凝,一点都没有心软。 当年他害死恩师,就该知道,会有今日的果报。 这桩案子一直拖到了秋季。 此时的徐中行已经被皇帝调入了内阁担任阁臣,排行虽然是诸位阁臣最末一位,可是却深受皇帝信任,首辅对着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可是徐中行还是和往常一样,谦逊而又低调,面对任何人都是有礼有节,没有丝毫倨傲。 他这样的态度,也让其他人对他印象极好。 这一日,他被皇帝招到了昭阳殿,说是要让他代皇帝拟旨。 徐中行对这事儿早就是轻车熟路,也不惊讶,进了殿中,便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笔墨,开始记录。 可是听着听着,他却一下子僵住了。 “……皇四子赵敏修,废为庶人,圈禁皇陵,罪臣袁成壁,罪无可恕,斩首示众,罪臣袁同徽,斩首示众,袁家上下发配西北充边。” 徐中行抬起头看向皇帝。 自打入秋之后,皇帝便生了咳疾,如今说起话来,也带着急促的喘息,可是此时的他显得格外平静,并没有因为徐中行的注视,而有任何神色上的变化。 只淡淡对他一笑道:“怎么了?徐卿,朕的这道旨意,有什么不妥吗?” 徐中行抿了抿唇,低下了头:“臣不敢,只是乍一听闻此事,有些惊讶。” 皇帝轻叹一声:“袁成壁罪无可恕,落的这个下场也是他应得的,只是或许是如今朕年纪大了,倒是不愿意再大开杀戒,袁家的其他人,就饶过他们一命吧。” 这话仿佛是在对徐中行解释什么,又仿佛是解释给他自己听的。 徐中行垂着眸,到底没有吭声,手下迅捷的将一封润色过的圣旨写了出来。 皇帝跟前的大太监等徐中行写完之后,就将圣旨呈到了皇帝面前,皇帝没有接,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就对徐中行笑着点了点头:“好,不错,我是信任徐卿的。” 徐中行急忙惶恐的行了一礼。 皇帝却抬了抬手:“徐卿,不必多礼,我如今年事已高,跟前留得住的老人,也一天比一天少了,只可惜惠王仁弱,剩下的几个儿子也都不成器,日后这江山,也不知该托付给谁啊!” 他这话仿佛只是一声随意的感叹,但是徐中行听了,冷汗都冒了出来,他急忙跪倒在地,沉声道:“皇上春秋正盛,何言及于此。” 皇帝却只是哂然一笑:“我这一生,一直想要求个长生,但是等到老了老了,却倒是看开了这世事无常,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徐卿不必安慰我。” 说到这儿,他又轻咳了几声,带动着胸腔的震动,声音有些不详。 徐中行握紧了双拳,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皇帝并未看到他此时神情,继续道:“如今我看来看去,倒也只有惠王了,哈,年轻的时候,我总以为我受天眷顾,儿子各个都出色,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才明白,非是天弃于我,乃是人祸,太子没了,端王废了,睿王也被袁成壁蛊惑,如今环视身侧,却只留得一个成年的儿子……” 说到这儿,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徐中行抬头看了一眼,见他用帕子捂着嘴,而那帕子上,也仿佛有点点血星,徐中行心下一沉,急忙低下了头。 而皇帝看着那帕子上的血,却像是没看到似得,只是扔到了一边,接过大太监手中的温水喝了一口,这才道:“好了,这道旨意你拿出去吧,让他们按照旨意办事。” 徐中行又行了一礼,这才捧着圣旨,出了昭明殿。 秋日的午后,便是太阳高悬,空气中也浮动着一丝寒意,徐中行看了一眼这皇城中显得有些冷肃的天空,目光微沉,最后到底还是拿着那封圣旨,朝着内阁走去。 这次的谋逆大案,终于在皇帝的一道圣旨中落下了帷幕,杀的杀,圈禁的圈禁,发配充军的充军。 袁成壁行刑的那天,杨如瑾特地穿了一身极为喜庆的衣服去观刑了,他甚至定了视野最好的一间酒楼雅间,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笑着等着袁家父子身首异处。 而袁成壁,作为前任首辅,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还是保留了自己最后的一丝体面。 他对着皇城三跪九叩,又对着西面,拜了三拜。 旁人都不知道他这样是为何,可是站在阁楼上的杨如瑾却一清二楚。 西面正是当年杨家大宅的方向。 他冷笑了一声,如今知道忏悔,可惜也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牙关紧咬,双目通红,死死的盯着袁成壁,想要将他今日的下场,一点不落的记在心里。 终于,行刑时间到了。 监斩官的令牌扔了出去,袁同徽吓的涕泗横流,可是袁成壁却只是闭了闭眼睛,趴到了行刑台上。 此时他的心里,闪过他少年时的志得意满,闪过他得罪上官时的悲愤压抑,闪过被杨老大人拯救后的欣喜若狂,又闪过他最后害死恩人的纠结兴奋。 还有最最后的画面,则是他出任首辅时的春风得意。 袁成壁的嘴角微勾,他这辈子,风光过,低沉过,不亏。 同时,他也终于在临死前,看明白了自己,他果真,当不了一个好人啊。 手起刀落,血溅五步,两颗头颅冲天而去,带走了悲鸣和不甘,杨如瑾看着这一幕,又是哭又是笑,像是个疯子一般,可是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却只觉得心酸。 父亲,父亲,您看到了吗?儿子终于给您报仇了! 杨如瑾心中有无数委屈想要呐喊,可是最后,却只能将这些委屈压入心底,他仇恨的目光看向皇城的方向。 现在鹰犬死了,而操纵这鹰犬的主人,也该到时间了。 此时的徐中行,却并没有出现在行刑现场,就和当年恩师行刑一样,他还是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 他面上没有多少情绪,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此时的心情。 孤独、悲伤。 这一切阴郁的情绪都在他周身酝酿,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绝望而又无助的一天,任他再才华横溢,可他最后还是救不了恩师,甚至不敢去行刑现场为他收敛,只能像个懦夫似得躲在这儿,静静等这一切过去。 他痛恨自己,鄙夷自己,却又不得不在煎熬中,再一次站起身来。 因为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做,还有恩师死前的交代要完成,他不能让恩师失望。 想着这些,徐中行的眼神越发沉郁。 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和当年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虽然已经为恩师报了仇,可是却依旧没法子为恩师翻案。 想着这些,徐中行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进了掌心,心中不由生出一阵挫败感。 但是就在此时,书房门边突然传来一阵动静,他猛地抬起头,不是早就说过,不许打扰吗? 可是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所有的话都凝固在了嘴边。 他看到了蒋明菀。 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袄裙,穿过书房门缝中投射进来的光影,一步一步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她还是那样美丽,面上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那容色,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让他心折。 她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你怎么躲在这儿?孩子们都在找你呢。” 他愣愣的抬头望着她,任由她将自己从书桌后拉了起来,有些踉跄的跟随她朝着书房外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对他说:“慎之,这回,我们一起出去。” 他心下顿时一热,是啊,这一回,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他也有了他的家。 作者有话说: 嗯,正文应该已经结束了,番外写不写,我现在还很犹豫,因为这一本到后面我是真的很卡,卡的我更新都不稳定了orz 好了,暂时就先这样吧,番外就算是更新,时间也不会很固定,随缘吧。 下一本要开佟妃,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佟妃大概会在七月份开,具体时间会在微博通知,大家可以关注一下:@晋江子夜灯火 最后,再次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小天使们,谢谢你们愿意陪我一起讲述完这个故事,希望最后的最后,没有让你们失望。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