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南墙》 对不起!我有张口就来的毛病! 季南渊今天穿了叁叶草的绿尾鞋,站在队伍后面由于阳光刺眼而眯着眼睛,身形挺拔,一如既往的好看。 吴非低头瞅了瞅自己的匡威,觉得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作般配。她挺了挺胸,又把脑袋转到右边去看。 一旁的梁祁实在忍不住开了口:“姐,太明显了吧?” 吴非当没听见,望着神情端庄的季南渊。自己浑身都洋溢着欢腾的多巴胺,笑得合不拢嘴。 梁祁见没有成效,伸了手去戳她,“别看了姐,升旗呢。” “升旗怎么了?”吴非拍掉男生的手,“又不是那里升旗。” “。”梁祁一时语塞。 吴非收回视线来才看见梁祁的脸色,无所谓道:“干嘛?我就这么会儿时间看美人儿,你又有意见。国旗能给我男人,我保证买一面贴眼皮上!”说完还摆手叹气,“你就是没心上人,你要是有,保准比我还想得多。” 梁祁斜眼瞪她,“你又知道了?” 吴非扬起下巴,有点得意,“不知道,猜的。” “季南渊是理科班的头牌,吴非是文科班的花魁。” “你恶不恶,”梁祁十分嫌弃地把草稿本丢了回去,“李逵的逵不是这么写的。” “你去死,”趁着老师背过身板书,吴非竖了个中指,“凄凉王八。” 梁祁笑了笑,撕下自己本子上的一角写了几个字扔了过去。吴非打开一看:王八活得久,能看见你怎么死的。 操!吴非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奋笔疾书了几个字,刚要扔回去就被老师点了名。 “吴非,你来读一下。” “你后来写了啥?”梁祁排在吴非的后面,随手捏起了几缕头发,“又染头了?” “染个屁,天生的,”吴非拿着饭卡当小扇子给脸上呼风,“你猜我写了啥。” 梁祁松了手,看着女生额头上一层密密的汗,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妮飘递过去,“活得久也不见得是好事?” 吴非边抽纸边竖了个大拇指,“差不多,知我者梁先生是也。” 理科班进来的虽然迟,声响不小。作为重点班,叁班永远是最晚到食堂的,五班其次。叁班什么来头?对吴非来说,别的不重要,重要的唯一一点是那是季南渊在的班。 梁祁回头瞥了眼,再看看吴非一门心思的盯着窗口顶上的菜名,用手肘推了推她。 吴非这正眯着眼睛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 “当然,”吴非依然看着红色的电子滚动字幕,“季南渊不来食堂的。” 吴非本来是不认识季南渊的,虽然对方的来头很大:入学军训第一天被传遍了名声,第二天就被学姐们挤在走廊上围观。 她不爱凑热闹,一门心思都扑在研究学校周围的美食据点。直到她终于完成了奶茶十佳排行榜,才好奇地问了句“季南渊是谁?” 说来不巧,每当季南渊在附近的时候吴非就有别的事情要做:要么是老师找,要么就是忘东西在教室。她转身离开没十秒,季南渊就出现了。李响珍由此来判断季南渊的方位,一旦吴非有事要告辞了,一定是季南渊要路过了。 直到后来一次社团招新,李响珍拉着吴非去看新鲜。两人在摄影社摊前刚站定就听见唧唧喳喳的人群忽然开始有定向的沸腾起来了,吴非一回头就看见了季南渊。 识别度高到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季南渊,吴非都不需要问就知道,那个个子最高面无表情的男生就是他。 那一瞬间,吴非耳鸣了。 李响珍在旁边挺兴奋,人群里的大部分女生脸都绯红了起来,其余男生眼里的敌意、羡慕、好奇和烦躁,全部都像电视机里的画面,而有人把声音调到了最大。 吴非什么都看得见,但是她宕机了。 从那往后吴非的理想男友就是季南渊了,她也不管可不可能,既然季南渊还没有对象,为什么那个人就不能是她呢?春去秋来,夏季轮了一回。李响珍都找了个别的男生当男友,吴非还在单相思。 “他有名字,不是‘别的男生’好吗?” “响响无需多言,在我的世界里,只有季南渊,还行的男生和别的男的罢了。” “??”李响珍咂舌,“那梁祁呢?” 梁祁刚咽下一大口水,眉头拧紧紧的,“关我什么事?” 吴非不说话,一边在英语卷子上写作文一边笑。 李响珍摇摇头,“要不是我让着你,你可就真没机会咯。” 吴非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谢谢姐。” 分班之后李响珍和男友幸福团聚在七班,吴非和梁祁分到了五班,文科重点班。 能和理科班有的接触只有升旗了,学校把尖子生都抓得紧,基本不放行。叁班五班两个分头忙,凑到一起的机会简直屈指可数。李响珍没少开玩笑,认准了吴非和季南渊是无缘无分的擦肩路人。 吴非不信这个邪,她就偏要在有限的机会里创造无限的可能。虽然她其实也没做什么,大部分时间都是发梦罢了。 李响珍见吴非这么坚持不懈没少请她奶茶,还顺带着劝劝,“要不算了吧,吴非,季南渊等级太高了,咱们从小怪开始?” 吴非直摇头,“不行,我都喜欢他了,还有谁能比得过他呢?” “你把他当追星,不影响你找个实际的呀?” 吴非头摇的更凶了,“不行,我不是那样的人。” 李响珍没辙,“别吧,难道你这辈子非季南渊不行了?” “可能吧,”吴非也很沮丧,“我无非就是撞个南墙,也不会把头撞破的,过不去就在墙边坐下,种种花。” 没有什么事比季南渊不喜欢自己更难熬了,如果现在他不喜欢自己都熬过去了,别的算什么呢。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来食堂?”梁祁回头又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因为我来食堂的时候就没见过他,”眼看快排到了,吴非踮了踮脚,“我恰面条,你呢?” “饭……”梁祁正要加一句什么,眼见着吴非已经排到面条窗口了只得作罢,顺带着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 不是季南渊还能是谁,梁祁心里好笑,和人对上视线想着刚刚的对话也大概被听了个清清楚楚。 “你应该习惯了吧?”梁祁说:“她喜欢你。” 季南渊好像愣了下,随后回了声“噢”。 梁祁排到窗口又侧头看了看,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撞鬼,季南渊今天居然也吃面条。 吴非肯定完蛋了,他想。 吴非有点郁闷,她眼见梁祁都端着饭盆找到桌子坐了,自己这个窗口面条才刚下锅。 每次都这样,轮到她就得等。不是前一锅锅贴刚卖完,就是最后一杯珍珠已售出。吴非不想和阿姨干瞪眼,侧了个身靠住台子无意识的往后看了下。就看了一眼,吴非燃起了把自己泡进煮面条锅里的冲动。 居然是季南渊。 妈的,季南渊真的好好看,谁要是能做他对象,谁叁生有幸。 谁要是能和他做爱,谁上辈子必定是个活菩萨。 脑筋转到这吴非忽然就沮丧了,她有点难过,距离都这么近了,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季南渊个子高,但站在自己身边刚刚好。吴非偷偷抹了把眼泪暗骂自己没出息,因为她太过清楚这根本不是喜悦的泪水。 以前吴非不相信有人去博物馆能被震撼心灵到哭出来,从今天开始她信了。因为靠近美好的事物而悲伤,这种自卑的痛苦实在太心酸。她觉得自己太渺小了,虽然他们都吃面条。 站在后面的季南渊有些惊讶,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没事吧?” 吴非浑身一颤,眼神躲躲闪闪,“没事,这面条闻着太香了,我感动的。”屁! “是吗?”季南渊若有所思。 “也不是……”吴非拿饭卡哆哆嗦嗦地敲着桌面,“就……还不错。” 季南渊想了想,看着女生不像撒谎,虽然连耳尖都是红的,“我听说你们模考有点难,是我们班主任出的卷子。” “是真他妈的难!”吴非一个顺嘴过后才意识到了失言,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对你来说没有难的吧?” “不一定,”季南渊笑了笑,“我也不是所有事情都擅长。” “不可能。” “真的。” 吴非不信“比如做爱?”说完她就后悔了,忙着去看男生的反应。 季南渊的眉毛挑了起来,眼里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 吴非恨自己不是地沟生物,无法抱头鼠蹿,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对不起,我是说谈恋爱不行不算数。”平时溜号也就算了,她爱开车这事不稀奇,但没想到一时顺嘴,连季南渊也敢开了。那之后男生都没有没吭声,好像陷入沉思。 “……”吴非从来没有恨过自己,但现在她真的非常恨,她应该在锅里不该站在这里,声音细弱蚊蝇般嘀咕着:“对不起……我有张口就来的毛病。” 当晚吴非做了个梦,梦见季南渊压着自己,还凑到了耳边说:“谁告诉你我不擅长做爱的?” 吴非在梦里吓得双脚乱蹬,醒来发现被子被踢到了地上。 她很失落,不明白梦里自己挣扎个什么,有这等好事还不赶快享受。 一边懊悔一边拿了瓶牛奶出门,吴非站在车站咬吸管,咬扁了一边不满意,用舌头卷了卷,把扁了的竖起来继续咬。 等到车来,车门口早就被挤了个满,她又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只得等在队伍最后慢慢来。好不容易挤上了车,一眼就看见了季南渊,吴非又抬头看了看车站停靠路线确认自己没坐错车。 太邪门了,怎么这么巧?难道自己最近开始走运了? 季南渊低着头,应该不是在看书。 吴非踮了踮脚,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专注回咬吸管上面。 其实从车停站的时候,季南渊就看见了外面的吴非。除了校服眼熟外,女生和抢着上车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既不争也不抢,神色甚至还有些被迫的厌恶。 吴非这个名字在理科班出现率极高,因为作文写的好,经常当范文贴到班级后面的黑板上。 虽然班上的人一直都说吴非这个名字一看就是个男的,季南渊从来都觉得吴非是个女生,这种直觉哪里来的他也说不好,总之就是这么个感觉。 她有虎牙,说话的时候若隐若现。虽然语出惊人,但很明显是无心的玩笑。 等他再抬起头看过去,女生在喝着牛奶发呆。侧面看过去,睫毛向下浓密地生长,一点也不翘,和她性子一样,特别直。 她的喝也不是真的喝,嘴巴没停下的动作是在咬吸管。咬是真咬,舌头卷来卷去的那种。在嘴唇闭合张开的瞬间,有隐隐的晶亮透出来。 这个画面有点情色。 她不应该在公众场合喝牛奶,他想。 我能去你家玩吗! 吴非下车的时候不知道谁把脚伸出来,她绊了好大一跤差点把半颗门牙交代在车上。 谁救了她呢? 季南渊。 吴非一回头,季南渊手刚从她书包上松开,神色比她还慌张“没事吧?”他是真的有点吓到,女生很突然的失去平衡,他下意识的就去抓。没想到一把抓断了她系在拉链上的铃铛,幸好他反应快的再伸手,拎住了几乎半腾空的女生。穿着校服看不太出来,这会儿季南渊才感觉到女生没多少重量。 吴非不知道季南渊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的,还刚刚好的给她拉住了。男生手上还拿着自己书包上的挂饰:一只黑色的方块猫下面挂了颗金铃铛。她刚站稳就立马就表达了感激“谢谢啊。” 季南渊看了看手上的挂饰,“没事,这个......” 吴非刚把牛奶盒扔进垃圾桶,回头说道:“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怎么也坐这路车了?” 季南渊见她没听见,顺手把方块猫揣进了兜里“我刚搬家。” “噢,”吴非想了想,决定鼓起勇气“我能去你家玩吗?” “???”梁祁惊了,“你没骗人吧??他这么好说话?”他可不记得两人一起在物理社团的时候,季南渊有这么亲民。在团里找他请教问题,人家从来不会多说一句废话,别的女生想跟他聊聊天根本没机会,季南渊做什么都公事公办的拉开距离,官腔好手。 “我也不知道,可能之前都没人有这个胆问他?而且我当时也是说搬新家需要冲喜,”吴非咬着食指关节,“梁祁你说实话,我美吗?” “……我的想法重要吗?”梁祁鄙夷。 “呸!”吴非翻了个白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得,”梁祁捶了一下无辜的笔袋,“就你这脾气,谁想夸你啊?” 其实吴非挺不错的,他都能想象她得意洋洋的表情,但梁祁就是不想让她乐。 他偏喜欢和她吵架,认识久了连脾气都摸的一清二楚。 果然,吴非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别人梁祁不敢说,他甚至没敢告诉李响珍因为怕自己被骂变态。在他心里,吴非和别的女孩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在于,大部分女孩都是笑起来可爱,愉悦的样子一定是加分项。但吴非恰恰相反,她面无表情的时候更让人觉得好看。梁祁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但吴非生气的时候非常可爱,懊恼的时候特别好玩,如果她哭,更让人觉得爽。 这种心理愉悦从哪来,梁祁觉得大概是人性的恶。从某种程度来说,他觉得挺糟糕的。 可是天地良心,吴非哭起来真的太漂亮了。 没有人能哭还好看,吴非就行。 周日的时候,吴非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她洗了澡,擦了身体乳,还敷了面膜。 化妆至今未学会,李响珍早就说要教她,但次次计划会被打断。好嘛,和男人约会哪有给姐妹打扮重要。不过换做吴非,要能和季南渊学习,她也宁愿不去和姐妹喝奶茶。 季南渊的家不难找,就新开的那个小区。吴非有些忐忑,但觉得人生难得几回和心上人“约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值了!她站在小区门口,决定买杯奶茶。 奶茶加上季南渊就等于完美,吴非喜滋滋地掏出手机给新存的宝贝号码拨了过去。 “是我!吴非!” “噢,你到了吗?” “对,”吴非翻着钱包,“季南渊,你要不要喝奶茶?” “喝吧,”季南渊走到门厅蹲下身开始穿鞋,“你喝什么就给我买一杯一样的。” “啊?”吴非拿了两张二十,“真的吗?你确定?” 季南渊锁上门,“嗯。”上次食堂吃面条他是第一次,就按着吴非要了份一模一样的,还不错,他不讨厌。 季南渊远远的就看见了吴非,她个头在女生里算高,头发也扎的高。 吴非两只手各拿了杯奶茶,走近了之后递给季南渊,“我没要塑料袋,想环保一点。” “那挺好。” 被夸了当然开心,吴非乐呵呵地说:“我没拿吸管,就带了一个不会锈的金属吸管,等下我洗一洗消毒能借给你喝。” “也是环保?”这种事她倒是不介意。 “嗯!” 季南渊握着奶茶在手里转了一圈,“在哪买的?” “吸管吗?淘宝,你要的话我可以干脆送你,这根我就用过一次,”转念一想不太对,吴非又急忙补充,“或者我买一套新的送你。” “行,你先喝吧。” 吴非伸出手,跟季南渊比了比有些惊讶,“你好白啊!” 季南渊低头一看,还真是,吴非的肤色是特健康的小麦色,跟她放一起,自己倒像有点营养不良。 吴非是真心实意的称赞,“本来我和梁祁在一块,他比我黑,我都意识不到自己这么黑。” “梁祁你知道吧?哦不对,你应该不知道。” “我知道,”季南渊按下电梯,“我们在一个社团。” 梁祁挺好认的,高一的时候每次物理排名都差个叁四分落在自己后面一位,后来进了物理社团算是活跃分子,跟谁都处得来。不过季南渊眼熟他倒还真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而是学校里沸沸扬扬传的八卦消息:分班志愿下来后,物理组长怒发冲冠的把梁祁叫到了办公室。 据一群趴在门口偷听的人回来后说,梁祁之所以高二分科没选理是为了追喜欢的女生,而那个女生不是别人,就是文科大佬吴非。 “咦?”吴非一拍脑袋,“噢!物理!物理好难!!你们怎么会的,当时分班我差点进不了五班。” 季南渊晃着手里的奶茶,看着冰块上下碰撞,“很难说,你写作文怎么那么好?” “没有的事...”吴非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她还以为季南渊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语文扛把子的身份。 “你不是怀疑我没有不擅长的事情吗,”男生笑着说:“写作文算其中之一。” 季南渊的家特别......空,和自己旧小区相比,这里户型宽敞的多,窗外也景色漂亮的多。但是可惜这间房东西摆放的少,过分整洁的有些冷清了。 吴非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甚至没有找到一张全家福的照片。 “我爸妈出差了,”季南渊把钥匙放在鞋柜上的筐里,“刚搬过来冰箱里没什么吃的,有点水果。” 早说嘛……吴非想,难怪季南渊不但去了食堂还开始坐公交车。她以为季南渊这样的男孩是会被好好照顾的,不然一定会买大包小包的零食带过来了。 季南渊从鞋柜里拿了双新的拖鞋,剪掉吊牌后放到了女生面前,“我家有点无聊。” 吴非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带了数学作业可以请教你。” 季南渊看着女生眸子亮亮的,明明门厅没什么光照进来。他应了声好,往自己卧室走去。吴非跟在身后,觉得季南渊真的太好猜了,这哪里是个正常男生的卧室,分明是个性冷淡人士的寝房。 房间比自己那个小窝大两倍,角落里甚至有个能席地而坐的地儿,幸好季南渊品味还不错,不像个禅房。男生坐在地板上扬了扬下巴,“你坐桌子吧。” 吴非很乖地坐了下去,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好奇,“你个子那么高,在那坐着不舒服吧?” “没有,我作业写完了,就看看书。” “......”也是,季南渊肯定是不会把作业留到最后一天的人。吴非吸着奶茶,从斜跨包里掏出作业,决定认认真真的把这个大困难解决了。 季南渊有点不习惯,他从来没有和这么吵的人呆在一个空间过。 说吵有点过于贬义,但是她真的总会发出点声响。要么是吸奶茶呼噜噜,要么是翻页嚓嚓,更要命的,是她的虎牙碰到金属吸管时似有若无的“叮”。 他不得不把头抬起来看着这个发声机,她皱着眉像是遇到了难题,松开奶茶开始咬自己的指关节。光是咬就算了,粉色的舌头也跟着露了面。 吴非抓着自己的头发,一仰头就看见季南渊盯着自己。她对数学是有点不开窍,但还没打算这么早就投降。 “我皮筋有点紧,你介意我把头发放下来吗?” 季南渊摇摇头“不介意。” 吴非放下笔,一手按着头顶,另一只手去解发圈。头发被约束的太久,一下子蓬了起来。她把皮筋套在手腕上,又将头发往后撩去。 两秒后,季南渊就闻到了女生洗发水的香味。他嗅觉特别灵敏,隐隐的香味里还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他把视线又放回了书上,那里面写“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乱且坚韧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 季南渊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但他又不太能确定地说出来到底是什么。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吴非擦眼泪的样子,那天排在面条窗口,她站在他前面,忽然就开始哭。 她看向自己的时候眼里不是痛苦,更没有喜悦。他又想起来刚读完的《洛丽塔》,那里面说:“只要看一眼,万般柔情……” 或许就是那个意思,季南渊忽然有些懊恼,为什么自己在这方面总是过于迟钝。他词汇匮乏,只会中规中矩的写一篇无功无过的作文。诚然季南渊永远霸榜第一,但相比其他学科的了然,他常常看着语文阅读觉得不知所云。对他来说找重点不难,但拿到分不代表就理解了。 心里品着好像是那个意思,但又形容不明白是个什么感觉。 吴非就不一样,从高一入学考的满分作文开始她就太有名了。季南渊看过她写的作文,觉得和自己读不懂的那些文学一样,特别饱满的情感能通篇流淌。后来有一回路过文学社,他看见一个女生坐在讲台桌子上晃着腿,脚踝细的漂亮,袖子挽的高高的,神情特别自由。 台下的人喊她吴非,他望着她,忽然有些羡慕。怎么说,一般人可能把这叫做暗恋。季南渊不知道吴非有什么法宝,但他确实有意无意的总能看见她。 她好像是喜欢自己的,虽然老和另一个男生呆一起。为此季南渊不是很高兴,但他也没辙。他多数时间都是理智的,崩坏的弦从来都拿捏的恰到好处。他必然是不可能为了她报文科的,他和自己说过如果她注定与自己没有交集,那就算了。 即使后来知道了那个男生是梁祁,季南渊也坚持着催眠自己不要在意。可是这个想法越到后来反噬的越厉害,梁祁找自己讨论题目他少见的不乐意回答,本来社团是他休息时最常呆的地方,到后来只要梁祁在,他几乎是能走就不留。 季南渊压抑着直到搬了家,又在做题的时候听见别人问梁祁是不是真的喜欢吴非,有没有追到手,他停下笔清清楚楚地听见梁祁说:“吴非那么好玩,我当然喜欢她。” 于是季南渊破天荒的跟着班里队伍去了食堂,只是他从未想到和吴非就靠近了那么一点,剩余全部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那些思念和不甘被搅在一起,拌成了催化剂滋养着他的私欲,叫嚣着让他把她关进笼里。 他甚至想,如果吴非不能是他的,那别人也不能有她。 不要了!【塞牙缝h】 鼻中的气息忽然浓郁,季南渊抬起头,看见吴非蹲在他面前,眼神里有点担忧。 “你没事吧?我刚刚喊了你几声,你没反应,你的表情有点……痛苦。” 季南渊合上书,“是吗?” “嗯,”吴非膝盖着地,往前移了一点,视线扫过男生的手,“《百年孤独》是挺压抑的,我一直没看完。” 季南渊觉得女生又凑得近了些,她的呼吸浅浅,温和的同时又像是掺了汽化的毒药,勾引着他品尝。大概是因为如此,他的喉咙干燥的像是灼烧了起来。 吴非身体行动比脑子转得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亲了上去……要怪就怪季南渊颜值太高,诱着她心中色魔作祟! 亲都亲了,吴非想,他要是生气赶自己走,那她就走。可是季南渊没有说话,短短的额发下面是一双澄亮的眸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只是看着她。 这下吴非不甘心了,怎么看都应该是被自己占了便宜,居然毫无反应,便又凑上去亲他。 两回下来,她的总结是:季南渊的嘴特别软,又软又薄,没什么味道。吴非和他对视着,对方眼里仍然一点波澜都没有,她没坚持十秒就泄了气,把垂落的长发拨到脑后,退回去准备站起身,顺带着赌气道:“算了。” 没想到站到一半,自己的手腕被拉住,一屁股坐了回去。 这个姿势让吴非有点惶恐,除了屁股疼之外,她背对着坐进季南渊怀里,一点都看不到他表情。 “……对不起!”道歉有用的吧?起码对季南渊应该可以?但他的行为好像回答了相反的答案,吴非不妙地感觉到自己的腰被环紧,脖子上痒痒的,是他过于平稳的呼吸。 季南渊感到了女生小幅度的颤抖,他问:“怕什么?” “我没怕......”吴非嘴硬。 “你想清楚了?” “......”吴非还准备再想想,却感到腰间的手已经往上移了,连忙回答道:“我没有!我什么都比脑子快!” 吴非一边挣扎,一边用手去挡,情急之下还无用地蹬了几下腿。季南渊张开嘴,往女生脖颈到肩膀的直角处咬了下去。 “疼疼疼!!!”吴非叫起来,可她越动被咬的地方就越痛,只得见好就收的不挣扎,让他咬。一感到对方松了口,立马求情,“我错了,季南渊,你放开我行不行?不行你就再咬一口,我们扯平了?” “那你转过来。”男生声音温和的令人不可置信。 偏偏吴非信了,她头刚转一半就被吻住。季南渊接起吻来比他长得凶多了,吴非被亲的昏头转向,胸被揉捏着让她不得不张开了嘴,接着自己的舌头被吸吮的阵阵发麻。 吴非是真的不会接吻,虽然黄片看得多,但她一点经验都没有。季南渊一边扶住她的下巴一边把手往下伸,看着因为分离而被拉长的津液从中断掉,附着到了女生的嘴角,还不忘调侃几句,“你不是挺会说的吗?” 等移到了腹部,对方才后知后觉地夹紧了腿。他松开她,品着嘴里的甜味,见她红了脸,眼睛也水汪汪的。她掉眼泪的样子太让人怜爱了,明明是在哭,眉头皱在一起仿佛隐忍着不甘心,又倔又像是依赖着他的动作而活,眼神迷蒙的不像样。 “别......”吴非连话都说不全,双手攥紧了季南渊的衣服下摆,“求你了......” 季南渊亲了亲她的耳朵,趁女生一个激灵把手挤了进去,“你不是说,我不擅长做爱吗?” 吴非伸手盖住男生的,可力气太小根本移不开,“我那是瞎猜的!” “那给你个机会,亲自体验一下我擅不擅长。” 吴非觉得体内的热潮一股一股往下涌,又讶异于季南渊的手法太过熟练,自己的私处虽然隔着层布料但还是被准确地拨弄住了要害,激的她弓起了腰。不行!太湿了,过多的体液已经把纯棉贴身内裤变得不再舒适,黏在下体上被作乱的手不停戳弄。 季南渊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听着她啜泣的声音把手指向内摁了进去。 “唔!!”吴非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虽然不觉得疼,但异物的入侵还是令人不适。越往后退就约贴近他的身体,腰间也抵上了一根硬硬的东西。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温度烫的吓人。 季南渊将她抬高了些架在自己腿上,感觉到她早已软了身体,才腾出手把自己的拉链解开。他撩起吴非的衣服,看见女生平坦光滑的小腹,往下褪去有些碍事的仔裤。那里早就湿透了,他把黑色的内裤拨到一边,将自己的阴茎挤到了穴口。 吴非哪里经历过这个场面,她一低头就看得见那有些狰狞的器官,红色的龟头露出来贴着她的私处。她害怕地缩起腿又被拉开,看着那个器物往自己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带出几条透明的黏液。 她抬起手臂把手指穿进他的头发,触感异常柔软像是属于温顺的小兽......只要不往下看。 季南渊抽出手,将两瓣穴肉拨得更开,没有任何犹豫地插了进去。 吴非的腰几乎是绷直了,她呜咽道:“疼......” “我知道。”季南渊喘息着,又往深处顶了顶。 我就是想让你疼。 吴非跪在地上,两人的姿势换成了后入。她早已支撑不住,半个身子都被压在了地板上,只有腰部被季南渊抬着,由此臀部能翘高高的给他操。她哭的嗓子都哑了,求饶一点用都没有,季南渊根本不会听。她不知道,自己的腰窝有多漂亮,连带着脊椎中间陷下去的一条线让人只想发狠。 等到对方停下动作,她以为终于要结束的时候,却被一把抱起放到了床上。 吴非红着眼,看到季南渊依然挺翘的阴茎上面亮亮的还滴着两人的淫液,她几乎绝望道:“我真的不行了,不做了好不好?” 季南渊抬起她的臀部,被操红的花穴已经合不上,微微张着口滑落出乳白色的黏液,他握住自己的勃发对准了穴口,没太犹豫地又插了进去,伴着女生有气无力的呻吟俯下身,叼住了粉红的乳头。 吴非的大脑里再次炸起了烟花,她眼前一片白,只剩下感官的愉悦。她真没想错,虽然累,但是和季南渊做爱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之一。 等到季南渊射出来的时候,吴非已经数不清高潮多少次了。他直起身,看着女生那里缓缓流出白液,才躺下身将她抱紧怀里。 吴非累的说不出话,一点动弹的力气都没有,闭着眼就要睡着。 季南渊凑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再睁开眼天都黑了,吴非尝试着活动筋骨像是死了一回。 季南渊睡在自己身边,手还勾着她的腰。吴非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本来以为自己喜欢季南渊这回事会撞南墙,哪想到是摔进了深渊。 早该猜到的,语文那么好,却连最基本的看文解字都没做到位。好生气,吴非心想,他甚至没戴套!妈的,可不能怀孕啊! “我喂你吃药了。” 头顶上忽然有声音响起,吴非吓了一跳,“啊?” “你睡着的时候,我喂你吃了。” “......”吴非不动声色地把自己隔远了些,“谢谢您。” “干嘛生气?”季南渊伸手拨弄着女生的头发。 吴非艰难地翻了个身躺平,龇牙咧嘴的哎哟了声,“你家没事为什么有避孕药?” 季南渊笑了,“给你准备的。” “扯蛋,”吴非忍着酸痛坐起了身,四处看了看没找到扎头发的皮筋,“你把我发圈放哪了?” “跟我谈恋爱吗?” “不跟。”女生气鼓鼓的套上衣服,努力忽略身上的痕迹。 “为什么?” “你自己反思反思为什么。” 季南渊支起身,“我是认真的。” 吴非不想理他,穿上好不容易才在床边找到的内裤,“我要回家了。” “皮筋呢?” “不要了,送你当纪念。” 吴非腰酸背痛的回到家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去练习蛙跳应付完父母,转身就溜进了浴室。 本来以为已经清理干净了,没想到季南渊居然射了那么多!回来的路上她能感觉到有东西从体内不停地往外流,虽然极力并着腿但根本敌不过地心引力。吴非在马桶上坐着等精液滴干净,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甚至能闻到淫糜的气息从自己腿中散出。 低头看了一眼,大腿内侧都是精斑,吴非把内裤脱下来放进盆里,一边搓一边生气。该死的季南渊,看上去性冷淡其实是个衣冠禽兽罢了,一点生理卫生的概念都没有居然内射。 洗完澡躺到了床上还没消气,看了眼手机叁通未接电话。她回拨过去,季南渊接得很快。 “干嘛?” “对不起。” “......”自己不也是稀里糊涂的就被上了,而且追究到底,也是自己先撩的人家不是吗,吴非摸了摸鼻子,“没事,我也不对。” 那头的季南渊站在洗衣机前面,看着滚筒里的泡沫拍打在透明盖上,情绪也跟着打转拧在一起,他捏紧了手里的黑色皮筋。 “吴非。” 能不能别射在里面了?【小h】 吴非这几天上学都小心翼翼避着季南渊,她把出门的时间推迟了,去教室的路线也变了。那天季南渊话没说完,自己手机就没电关机了。吴非觉得,要是他真的想和自己说什么,那就想办法来找她。 等下语文课要默写,她临时抱佛脚捂着耳朵背:“夜趋高邮,迷失道,几限死……迷失道,几限死……” “迷失道……限死……几……几限死……” 梁祁拿笔戳了吴非一下,“干嘛呢姐?就这叁句你读了十分钟了。” “要你管啊?”吴非瞪他。 “……我觉得……”梁祁摸着下巴,“你有点不一样了。” “?”吴非心一沉,“哪不一样?” “说不上来。” “那你说个屁啊?”吴非咬牙切齿道,一边摸了摸自己的领子给立好。身上的痕迹消差不多了,就剩那么一两个。早知道季南渊属狗,她就该给他带个防咬口罩。 体育课的时候吴非请假去交参赛作文,回教室路上撞见了季南渊。 本来她哼着歌散步往外看盆栽,刚一回神人家已经近在眼前了,她吓得浑身冷汗,加快了脚步想溜没想到还是被抓住了手腕。男生的手掌大,力气也足。握住她跟手铐锁上一样挣脱不了,吴非没法,抬头说:“你松开。” 季南渊不松,“为什么躲我?” 吴非左看右看没见到救兵,也不正面作答,“上课呢你怎么在这?” 季南渊笑了一声,就这一声,足以让吴非打个冷颤。他看上去没有不高兴的神色,要不是手上的力度越来越重,没人猜得到他在生气,“你管我为什么在这。” “不管不管!”吴非吃痛,又不敢声张,连忙服软,“我们去别的地方聊行吗?” “好啊。“季南渊说完就拉着女生往楼上走,顶楼有一个器材室,闲置挺久了,常年上锁。不知道男生哪来的钥匙,单手开了门之后直接把吴非送进了里面。 吴非早放弃逃跑了,四周寻了寻没看见椅子,乖乖地找了个空桌子拍拍灰,把外套脱了铺平,一屁股坐上去。 “我没挂你电话,我手机没电了。” “噢,你看了消息啊?”季南渊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没看呢。”他太清楚女生这表现就是没有往心里去,心中怒火更旺了。 吴非眼神闪躲,她当然看了消息,只不过忘记回复了。在她看来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季南渊这么生气,“……我以为你开玩笑呢……” “那你现在看看,我像开玩笑吗?”说着就往前走了几步,校裤几乎贴到了女生的膝盖。 吴非本能的往后躲,虽然明明躲不到哪去,她双手撑在后面,两个肩膀耸起来,季南渊眼神一垂就透过校服空隙看见了她锁骨口贴的创口贴。他伸出手,揭起一角将整张撕了下来。 “嘶——”吴非倒吸了口冷气,没敢吭声。 季南渊又腾了根手指抚上去,女生的肌肤颤了一下,咬痕不算深,但总归是破了皮。他当时脑子里想的事情还不算过分,尝到了点腥甜也就松开了。 男生靠的这么近,吴非只能盯着他看,一边赞叹皮肤好五官靓一边又随着对方脸上逐渐显露出满意的神情而感到不安。她并紧了腿,无意中好像碰到了什么。慌里慌张的抬起头,嘴唇正好蹭过季南渊的脸颊。 他心情很明显好了起来,手往下移没费多少力的分开了女生纤细的腿,紧接着又从后面把她往自己这里揽近了些,用鼻子蹭了蹭吴非已经通红的脸,“抱我。” 这样尴尬的姿势,吴非不敢抬眼也不敢夹腿,乖乖伸手环住男生的脖颈。她怕热,只穿了一条校裤,薄的要命,根本忽视不了在自己大腿中那根开始缓缓升温的东西。 “别……别在这吧……”这可是在学校,这间教室那么久没人来肯定不怎么干净,两人进来的时候门锁没锁她也没注意。 季南渊咬住吴非的下颚,随后又轻轻舔了几口,“你说话算数吗?” “不……不算……”吴非又要哭了,哑着嗓子问,“季南渊你怎么是这样?” “我还没操你呢。” “……你说话怎么这样?”吴非勾紧了手,把距离拉的更近方便自己把脸埋起来。反正是逃不过一顿操了,这种好事她求之不得,没必要假矜持。 季南渊身上没什么味道,干干净净的招人喜欢。不像他的脸,有的人吧,长相优异但是高洁的让人有敬畏之心。季南渊不一样,他嘴薄话少,平日里板着个脸表情没几个,就特别引人犯罪,让人想逼着他显出原形。 知乎上有个高赞的回答说大概率下,一个人平日里多正经床上就多风骚,越是冷淡上了床就越狂野。作为一个初中就浏览黄片的人,吴非一看到季南渊的脸就控制不住幻想他做爱的样子。不过现在也不是她犯罪,虽然意淫很久了,但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等了半天没回复,反而胸罩被解开了,一双有些凉的手已经揉了上来,激的她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吴非被揉的哼哼唧唧,浑身难受,“你都在哪学的?” 季南渊没停下动作,“跟你学的。” “你胡说,”吴非急了,“你就和我做过一次,上次就很会了!” “你很介意?”季南渊退了些距离,看着吴非已经泪汪汪的眼睛。 “你说呢?”吴非放下手,又没地方搭,季南渊的手停在自己胸前,她只能撑回背后,“我要是很会做,你有没有想法?我要是给你戴套比给自己扎头发还顺手,你上一次咬的就不是脖子了吧?” 不得不说,吴非有的时候还是很聪明的,对于计较的东西比谁都精。她要是不在意,那就是真的无所谓。虽然只是打比方,但季南渊的眉毛还是皱了起来,“你敢。” “我怎么不敢?”吴非也皱紧眉头,“你不能这样双标,你自己练了那么多次,凭什么我不行?” “你是我的,”季南渊把手往已经湿透的内穴抵去,“这里只能有我。” 吴非伸手去拦,又急着想把理说清楚了,哪想到季南渊反手就将她压在了桌上。他用腿挤着她的,空下的另一只手继续去撩拨,“你敢让别的人这么碰你,我就把你锁起来。” “你变态啊?”吴非望着他黑不见底的眼睛分辨不出真假,想要挣扎又逃不开。有些赌气地说:“季南渊你有本事就别强来,要么就名正言顺的上我。” 他是真的不知道她脑子里的都是什么,明明从情爱角度来说,吴非比他懂得多才是,可她到现在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令季南渊十分恼火。 如果说他什么都没说也就罢了,难道自己在她心中是随便谁都可以睡的吗。季南渊有些粗暴地把女生的内裤褪下,堪堪地将其挂在膝盖上,自己的欲望抵在湿润的穴口被微微的吸吮,他不想忍了,只想让她疼,让她求饶,让她知道做错了事。 “唔!”吴非绷直了脚背,她想不明白,季南渊的脸那么好看怎么会长出来这样的阴茎。倒一点没有取笑的意思,就是太长太粗了。 她没敢正眼瞧清楚那根东西,总之天下阴茎一般丑,季南渊的已经算是不错了。他那里的毛发也没有毫无章法的乱长,虽然抽插的时候总会搔着自己的大腿内侧发痒,但并不讨厌。 那里被撑的发胀,吴非红着眼说了句“难受”,像极了撒娇。 季南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种时候他偏偏就想让她难受。明明他不是靠欺负别人来获得快感的人,但轮到吴非这他就是了。她像是一剂玄妙的药引,勾着他内心里全部的恶蓬勃生长。 性交这回事以前从未多么有趣,朋友分享来的资源他一直都是八倍速的跳着看。经常结束了还没勃起,里面的人叫的难听,身形也不如她,特别没意思。 他的精水大部分都是发梦流出去的,梦里的吴非被他压在身下,娇喘着喊他的名字,和现在一模一样。 他喜欢她,是真的。 她的身体对他有致命吸引力,他想了一年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 军训的时候他排在她身后,奇怪这个女生怎么抽空洗的澡,别的人身上都是汗味,只有她身上是沐浴露的味道。后来市里作文竞赛获奖,广播里喊吴非上台领奖,她走上去一点都不像领奖人,尴尬的不行。可散会后,她在自己班里如鱼得水的样子和刚才判若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看见她,每次他在看她的时候,她都浑然不知的在和梁祁打闹。又是梁祁,想到这季南渊就更激烈地去撞她,引着她乱喊:“不行不行!太里面了!” 本来毫无交集的状态可以一直保持下去,但他压抑住的所有都被她轻松地撬开了盖,再也收不回去。 于是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吴非跪在季南渊的校服外套上,胳膊打颤的又要撑不住了,她不懂,季南渊是不是很喜欢后入。 后入不讨厌,但真的很累啊!她试着并紧腿,但又很快被撞开,湿滑的液体又滴又流,声音令人羞耻的不行。 不仅如此,季南渊做爱还不爱说话,根本没法一来一往的交流。幸好到了后面,吴非也没余力去思考说出一段完整的话。她喘着觉得自己可怜死了,季南渊一点都不心疼她,这个男人到底吃哪一套能够射快点? “你那……那个……”吴非隐约记得男性的睾丸还蛮脆弱的来着,不知道季南渊吃不吃这套。可这个姿势,她根本够不着,手移到一半就放弃了。 季南渊贴在她背上问,“我哪个?” “我……想摸摸你……”的蛋。 结果难得季南渊大发慈悲的把她转过来,吴非却悲哀的发现,这样也够不着。她没有力气合上腿,只能敞着大大的继续挨操。臀部被抬高,她看见那根红色的东西进去又出来,带出越来越多的白浆。 “你不是要摸我?”季南渊拨开她脸上被汗液粘住的发丝,又细又软还带点自然卷。 女生的胸像是有生命力一样地弹跳着,穴肉被顶进又带出,声音呜咽沙哑,眼神里全是情欲,“嗯……摸不到……” 季南渊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做我女朋友。” 大概是已经太不清醒,吴非想也没想就答道:“不要……” 一个发狠的顶入就足以激起不轻的惊叫,男生的动作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痉挛般的爽感又开始从下腹开始放电,吴非满脑子都是糊的,几乎哭喊着说:“做!我做!你不要再顶了!” 出乎意料的,季南渊停了下来,他等着女生回过神,才又轻轻地抽动起来。 “吴非。” 他喊她。 “吴非。” “下次,能不能别在外面做了?” “可以。”季南渊玩着吴非的长发,一圈一圈绕在手上又松开。 “那……能不能别射在里面了?”吴非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那不然射哪?”季南渊边问边将手指伸进她微张的嘴里,“这里?” “不行!”吴非咬他,“这样不卫生,我不要吃你的东西,你戴套。” “不可以。” 吴非瞪大了眼。 “我给你吃的药没副作用,挺好的。我专门问过医生了。” “?”吴非腹诽怎么还问了医生?这个年纪去医院问避孕药,居然没被抓起来吗? “我喜欢射在你里面,”季南渊抽回手,看了眼淡淡的牙印,张嘴含了进去,“然后看着你那里流出我的东西。” 怎么能形容的又色又美,低俗下流又挠的人心尖痒。 “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听我话?”吴非必须承认,她是享受方,可是季南渊在性爱上居然会是这个样子,谁又能相信呢? “不一定,”季南渊低下头吻了吻女生的小腹,“得看你表现。” “可是真的很难受,”吴非有些委屈,“你射完好了,我还要流好久。里面湿湿的,特别不舒服。” 季南渊想了想,把手贴上去,“那我给你抠出来。” “别别!”吴非把能使上的力气全用来夹紧了腿“饶了我吧。”她看见季南渊嘴角勾起来,笑的特别好看。这么帅的男孩,现在坐在自己双腿中间,一点也不嫌弃那里的淫糜,她抬起手,咬着自己的食指关节问,“你是不是……喜欢我?我是说……你看,我也没什么特别的。” “是,”季南渊低头亲了亲女生的嘴角,“我喜欢你。” “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啦?”吴非疑惑。 “我看了挺多书也没弄懂,你语文那么好,不知道喜欢是怎么一回事吗?” “……语文大师不代表就是爱情高手啊,我一路写到现在也就喜欢你一个。” 也许过几个月他们就会分手,谁知道呢。吴非看着季南渊又觉得他其实是特别固执的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他一定不会欺骗自己。 就算骗,那也无非是在渊里摔了一跤。 爬个几年,总能爬出来的。 我想你可能不知道 到底为什么物理竞赛必须要去闭关呢?又不是去香港考雅思,明明是在一个市里。 季南渊不在的第四天,想他。 吴非神情落寞的嗦着粉,第一次体验到食之无味的悲伤。 “不至于吧……”梁祁拿筷子戳着豆角,“你们才在一起多久。” “你不懂,”吴非火都懒得发,把筷子一放极其真挚地问,“为什么不是你去比赛?” “……姐?”梁祁用手贴住女生的额头,“醒醒,谁干的过季南渊?” 倒也是……季南渊的实力谁都得低头,就算他本人不想,校领导也不会同意别人去。换位思考一下,吴非咬着筷子想,作文竞赛自己还不是回回被顶出去应战,只不过写文章还没发展出校外闭营的备战方式罢了。 但两人毕竟确定了关系,一日不见如隔叁秋,怕打扰到他做题,吴非连微信都不敢发,所有的想念闷在心里都快憋坏了。梁祁见女生脸色越来越苦,赶紧换个话题问,“你最近怎么都不喝奶了?” 不提还好,一问吴非更委屈了,“季南渊说,他不在的时候我不准一个人喝牛奶,我已经忍了要一周了!” “……”梁祁心里骂了好几句脏话,妈的,季南渊真会啊! 吴非最爱喝牛奶,还是光明的纯牛奶,特别难买,平时小店里根本不卖。她定期从淘宝上联系卖家,这一周落下,客服都来私敲她是否平安。吴非赶紧补了单,还把地址留到了季南渊家,他既然管那么宽,干脆以后他给她带好了。 从小学到高中,季南渊之前,吴非也不是没对别的男孩动过心思,虽然都没有实质进展过。 她记得以前趴在被窝里偷偷刷微博,一个被营销号转了无数遍的女追男经验贴说:如果一个男生喜欢你,你绝对会知道的。男孩子对喜欢的人一定会主动争取的,这是天性。 吴非一直怀疑到现在,终于亲身体会了这种感觉。季南渊喜欢她,她太能感受到了。她当然也喜欢季南渊,只不过她的喜欢相对而言比较谨慎:晚自习下课回家偷偷拉他胳膊,两个人一起买东西或者等待的时候,她会从背后抱他。 男生或许是因为家境的优越,骨子里有种傲气。但这种傲气不是瞧不起别人,而是对大部分事情不放在心上,且对自己的决断有绝对的自信。 吴非一开始有被季南渊“不考虑后果”的行为吓到,比如在学校里堂而皇之的找她,还有上次居然在学校里就做了。 那次确认关系后她本来是做好了地下恋情的觉悟,对梁祁和李响珍抱着隐瞒的态度,没想到第二天人家直接下楼来找她要吸管,根本不避嫌的样子堪比明星们微博官宣,季南渊离开之后吴非被两死党差点揍的满头包。 当天吃饭的时候吴非好奇地问他,他奇怪的反问有什么不妥。吴非挠了半天头才结结巴巴的说:“老师和家长知道不好吧?” 季南渊的眼界似乎比自己宽的多得多,他不觉得有遮掩的必要,并且在第叁天被请家长的时候依然面无表情的进了办公室。 他长相好,又有礼貌,吴非的父母在老师们的评论声中听出了男生的优秀,只觉得自己女儿捡了宝,没怎么提反对想法。老师们只得转攻吴非,“你偏科那么严重,别以为在重点班就可以放松了!”“人家季南渊成绩好,你可不是能谈恋爱的阶段啊!”“与其花心思在谈恋爱上面,不如多提高提高自己……” 吴非张嘴想骂人,但父母在场,寻思了半天没找到不顶撞长辈的反驳方法,这时候季南渊开了口,十分淡然的说:“我会负责她学习的。” 一瞬间,在座各位全都哑口无言,校长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没顾上把假发拨弄整齐。吴非站在季南渊对面心安理得的退化成哑女,有他在,没她发言的必要。 她一边偷瞄他一边心里甜的不行,从来没见过这么有理有据的陈词,季南渊真的厉害。 在场的男教导主任倒是非想要给这个恋情画句号,质问男生的父母怎么没来。 那天季南渊父母还在出差,电话打通之后公放,态度基本上和儿子一个样。 “想谈恋爱就谈咯,又不影响学习,就算影响也影响不了多少,现在不谈难道指望毕业的时候从地里蹦出个儿媳妇吗?” 校长连连擦汗挂了电话,吴非望向自己父母,发现两位眼神炯炯完全是认可了季南渊的样子。 到后来,爸妈天天拉着她只问季南渊这那,好像季南渊才是亲儿子,她一个路人。 但总之,她确实是很爽啦!季南渊教她题的时候脾气好的很,温和的像个天使。吴非想,自己上辈子可能真的是个活佛,不然被季南渊喜欢这种稀有概率事件是不会落在自己头上的。 不得不承认的是,季南渊在床上依然不讲道理。每次做完回家,在父母的询问下吴非都感觉自己跟偷情一样,脸上装无辜,心里愧疚的不行。 但是她真的喜欢和季南渊做爱,对他有无条件的信任。他完美的不会搞砸任何事情,最起码,意外怀孕这件事至今没有发生。还有,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也有了提升,以前一两回就求饶,现在能坚持叁四次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段时间季南渊不回家,吴非每天放学会先去他家给植物浇水。 在一起之后,她实在是觉得季南渊家里太空了,一点生活的味道都没有。于是从自己家里东搬一点西凑一些算是挪了半个窝过去,说起来吴非还是会脸红,因为她甚至占了季南渊衣柜里的两格,放上了自己换洗的衣物。 这不是她的提议,她对天发誓。 今天周五班会课下的早,吴非匆匆收拾好书包就立马告辞。 梁祁追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人影了,他看着被落下的手机正准备绕路送到女生家里去,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看着来电毫不肉麻的显示“季南渊”,梁祁内心吐槽了把真不浪漫。 吴非到季南渊家门口的时候才意识到手机不见了,开门进了屋正准备去打电话就听见屋里传来了招呼。 “南崽回来啦?” 吴非一愣,南崽是谁? 里屋探出个脑袋,见来人不是以为的,赶紧走了出来,“哎呀!你就是吴非吧?” 出来的女人穿着黑礼裙,向自己走来的时候长卷发弹性十足,吴非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浑身香喷喷的女人拢住。 “你比照片好看多啦!”松开之后还不忘左右看看,“真好真好。” “呃……”叫阿姨吗?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叫姐姐?万一是季南渊的妈妈……照片?哪来的照片?一时有太多的问题让吴非纠结,脸渐渐憋的通红。 “没事没事,我就是路过来看看南崽,你弄你的,”女人拍了拍吴非的肩,随后往门口走去,“不过他不在家就算了,我得走了。” “他……他物理比赛来着……” “噢!好像和我说过,我给忘了,”女人穿上高跟鞋,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我是季芸,季南渊的……姐姐。” “姐……姐姐好。”原来季南渊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姐姐……家族基因优秀真的是有可能的。 季芸飞了个吻,“我得走了,代我问个好。” “对了,”门开一半又转过身来“你太瘦了,季南渊没给你吃东西吗?” “我……” “我晚上说他,你这样不行,太瘦了不好生孩子。” “??呃?” 季芸挥了挥手关上门,高跟鞋的“哒哒”声很快远去。吴非伸着的手还没晃几下,整个人僵在原地。 季南渊打开门的时候没想到吴非还在,从楼下往上看屋里黑漆漆的,他还以为她已经回家了。把书包放沙发上后,才伸手按下开关“怎么不开灯?” 吴非抱腿坐在沙发上抬眼看他,眼睛红红的,“我手机找不到了。” “在这,”季南渊走到女生面前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梁祁接了电话,然后就给我了。” 吴非跟着低下头,看向男生深棕色的眼睛,吸溜了一下鼻子。她的脚很快被捂上,对方明显是跑回来的,浑身散着温温的气息,连经常冰凉的手掌都是热乎的。 “怎么瘦了?” “想你,”吴非抿了抿嘴,“我看到你姐了。” “我姐?”季南渊皱了皱眉头,把女生的腿拉近了些继续揉。 吴非被服务的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扑扑的,“嗯……季芸。” “……”季南渊叹了口气,“那是我妈。” “啊?”吴非吓得本能想缩腿,但被握住脚腕又扯了回去。 季南渊倾身向前,吻了吻白洁的小腿,“要是我姐,也得叫季南芸才对。” “……你家按族谱取名啊?” “嗯。” “我就不是……”吴非伸手揉着男生的头发,“你放开我啦。” 季南渊一如既往的没听话,他闭上眼将脸贴着她的腿,所有的疲劳好像都得到了缓解。 “松开啦……”吴非被他的鼻息呼的发痒,搔了搔男生的后颈,“我想亲亲你。” 可以肯定的是,季南渊也很想她。他像要把自己吞了似的,吴非尝的出来。 不过他应该很累了,脑力消耗那么大应该补一补,估计今晚是不会被搞了。 她趴在床上给父母发了留宿的消息才给手机充上了电,又重新整理了遍思绪,决定等一下说清楚。 季南渊进屋的时候,女生正仰天躺着想事。他本来想直接压上去但犹豫了会还是躺在了旁边,没过一会,她就蹭了过来。吴非直起身,干脆坐在了季南渊身上,第一次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美男,她压抑着心脏的狂跳,清了清嗓子。 “说吧,”季南渊摩挲着她的腿,“怎么了。” “你知道我是相信你的吧?” “嗯。” “你妈妈说,我太瘦了,不适合……生小孩。” “……”他就知道…… “我应该没误会她的意思,但是吧……”吴非想了又想,硬着头皮问:“你们家是不是只有你一个?” “是。” “你……”吴非抓住男生还在游走的手,“你想要小孩吗?” “……” “哎!不是!”女生懊恼极了,松开了手去别头发,“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季南渊等她的手又垂下来才握上去,又往下拉了拉,引着对方倒下来。 吴非的确发现这样好说话一点了,被季南渊看着好像X光扫描,什么都被摸了个清楚。自己的手被拉到嘴边舔了舔,她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身子。 “我不想要小孩……”说着又补上句解释,“哎,我没有想那么远,但我就是觉得我的态度你得知道。” “嗯。”平时周末和她出门的要是迎面有婴儿车推来,她就往边上躲看都不看一眼。要是碰上一群出游的小孩,她跟辟邪一样,恨不得过到马路另一边去。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有这个态度也不难猜吧。 对方回答的如此快,吴非小心翼翼确认道:“真的?” “嗯。” “那你怎么想?”吴非稍稍抬起头,看见季南渊闭着眼,“你嗯嗯啊啊的,是不是困了?” “没,”他睁开眼,望向女生,“你哭是因为这件事吗。” “嗯……有点儿……”除开后面担心自己不想生孩子,被分手的猜想外。 “我妈想什么说什么,不会逼人的,”季南渊捏了捏吴非的下巴,“我对小孩没有兴趣,也没想有自己的小孩的打算。”他甚至除了吴非,对别的事情都没有兴趣。她不在自己身边的每时每刻,他都无比煎熬。 每一回分别,他都是忍了又忍的把她送到陌生人身边去。他不喜欢这样,但他又不能把她拴起来。吴非的性子本来就有点野,他是知道的。 “真的?” “……”季南渊心里升起一丝不爽,连带着把腿也支了起来,直接从中间顶着女生往上移了不少。 “哇!”吴非觉得自己好冤,“你怎么又生气了?” “你见我回家都没有刚刚眼里的惊喜多。” “呃!两码事啊,我那时候正苦恼呢!” “你苦恼什么,我让你给我生孩子了?” “季南渊!”吴非有点生气,提高了音量,“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季南渊不让她把手抽走,锢着不给放,“但我还是生气。” 吴非虽然挣不脱,态度依然强硬,“你松开!” “……”夜里他的眼睛是暗黑色的,幸好有月光漏进来把深处点亮,“我不想……” 谁说没人干的过季南渊呢,吴非看着这样的季南渊心又软了。 他不高兴的时候话说的直接,叫外人听去一定无理又蛮横。可他从不和别人起矛盾,生气最直接的反应也只展露给了自己。 吴非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些乞求,她怀疑可能是错觉,但很快又发现不是了。 他坐起身抱住自己,莫名其妙的甚至给自己顺起了背。 “……”吴非被摸得舒服,侧过脸亲了他一口,“睡觉吧。” 被窝没有她的身子暖和,季南渊贴近了些环住女生的腰。 “你好冷,是不是属蛇啊?”吴非给他搓着手,没听见回应心想大概是睡了。 手上的动作渐渐缓慢下来,她低声说:“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我也很喜欢你。” “我这几天特别想你,连吃饭都觉得不好吃了。” “梁祁说我就是被惯的,他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对我好。” “虽然说喜欢是不能比的,但我真的被你比下去了。” “我有点小骄傲,也很开心,但我没有你那么厉害,我总是担心这个害怕那个。可这不代表我不喜欢你,我希望你知道,但我不好意思说。” “我希望你能一直喜欢我,也希望你不离开我。” “无论怎么样,此时此刻我都真心爱你。” “我知道你也是。” 被驯服得出于愿意【1、、h】 周五的时候吴非从家里带了瓶光明酸奶,大课间的时候捏在手里和梁祁去小卖部,走在路上来了兴致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女孩。 梁祁鼻子里哼了一声,“喝你的奶,少管闲事。” “干嘛呀,这不是心系梁先生的终身大事嘛!”吴非吸了一大口咽下去,舔了舔嘴。 男生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喉结也滚动了一下,“你看我关心你和季南渊了吗?” 说到这吴非更来劲了,跳到梁祁面前倒着走,“还真别说,你知道季南渊多好玩吗?我以前还真不知道男生这么多秘密!” “你知道啥了?” “就你们随时随地可以升旗呀!”吴非伸出手指生动地比划着,“本来软软的,哇靠,一下子就硬了。” “......”梁祁拍掉女生邪恶的手指,“他属狗吧?随时随地发情。” 是属狗来着,但吴非还是很不客气地回了句,“你发情还没法解决呢!” “嚯?我又不是没手,”话音刚落忽然转过了脑筋,“等等......你们做过了?” “是啊!怎么啦!”虽然说的大言不惭,但脸还是红了起来。 真行,梁祁在心里把季南渊钉上了十字架,恨不得再撒几桶狗血。 “羡慕的话,你也快找个女朋友啊!”吴非笑他。 梁祁不答话了,挤去后面的冰柜拿冰水。小卖部本来就袖珍,走道根本不够两个人站,吴非跟在他后面吸酸奶,顺手拿了包果冻。付钱的时候赖着脸让梁祁给付了,一手握着酸奶,一手插腰站门口等他。 梁祁出来的时候把果冻递给女生,见她心满意足地揣怀里提醒道:“你欠我的。” “欠欠欠,回教室就还你。” 男生低头拧开瓶盖,翻开看见了内面谢谢惠顾四个字。 投入了成本的东西,本来也没指望着回报,可如果敞在自己面前提醒“你并没有得到那个幸运的小赠礼哦”,心里就难免涩涩的失落。梁祁仰起头看着吴非,八分认真地问,“跟他做什么感觉?” 女生愣了一下,和往常一样很快过滤掉问话中可能隐藏的情绪,“我觉得他挺会的,感觉挺好的。” “是吗?” “嗯,”吴非回到毫不在意的样子,把校服短袖又卷高了几层迭在肩膀上,“你们男生那个东西都长一个样,我本来还挺拒绝的,不过他的还不错,我可以接受。” “可以接受......”梁祁斜着嘴角,第一次任由胸膛中恶的藤蔓长出来,“舔过了?”说淫秽不那么淫秽,说刻薄又不是很刻薄。 “??你变态吧?”也不管对方刚喝了口水,吴非上去就是一巴掌,推的还挺大力,“呕呕呕。”梁祁以前也没少附和自己讲下流话,但这么直白的问自己实在是冲击力有点大。 “是你自己说还不错的......”梁祁擦着嘴角漏下的水,余光瞥见了已经走近的季南渊。他似乎很不高兴,正好,自己也不太高兴。 “你在干嘛?”季南渊视线扫过梁祁,停在吴非身上,问题也直抛给她。 女生这会儿耳尖都红了,因为没料到他会忽然出现,有些支支吾吾,“喝......喝酸奶。” “是吗?”语气简直把人压在谷底。 吴非浑身一个激灵,她最怕季南渊这个音调,要是在他家,自己早被按到床上屈操成招了。但她又不能真把刚才说了什么告诉他,那也太羞耻了。 “没说什么,”女生少见的没有求助自己,梁祁从她手里把果冻抽了出来,“找她要钱而已,既然你来了,你去给她买,我回去了。” “不行!”这下吴非倒是眼疾手快地又抢了回来,“钱我回去就给你,这是我的。” 季南渊用手指点了点女生手上的吸管,神情不悦道:“不准喝酸奶了。” 其实他说这句话完全是因为看见吴非喝着酸奶和梁祁打闹,心里不爽。自己去完教务处回班,正巧看见女生站在小卖部门口,他本来想过去打个招呼,不一会儿就看见梁祁出来,两人站在门口聊了起来。 大课间本来就吵,他听力再好也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走近了之后只看见吴非推了梁祁一把,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所以说到底季南渊一点也不针对酸奶,随便找理由说添加剂不好,而且冰的伤身当成论据,假装没看见梁祁眼里的鄙视,强行没收了女生手里的酸奶。 夏天令吴非又爱又恨,她爱夏天的感觉,恨夏天的温度。每次被问到最喜欢的季节,她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夏天,由此她估摸着,心底的爱可能还是比恨多一点。 以往的夏天,吴非从来都是靠一切和冰有关的事物而活。基本上她离开了空调房就变成了水产品,浑身湿淋淋的都是汗,这样的苦恼在和季南渊谈恋爱之后并没有特别显着的缓解。吴非本以为季南渊的蛇性体温可以提供阴凉的港湾,没想到这个港湾其实能瞬间燃成火场。 她现在在做爱之前,又多了一条推脱的理由,“太热了,我不要。” 可惜被另一个当事人拒绝的有理有据,“总是要洗澡的。” 夏天本来穿的就少,被扒光简直不要太容易,吴非把脸埋到男生肩窝里抗议道:“我才洗过的!我想睡觉!”她是想反抗,但根本敌不过,季南渊随便几下就能把她收拾舒服的只会哼唧。 他一边亲她一边抵在穴口蹭,龟头顶开紧闭的两瓣嫩肉,又顺着缝滑到上面去好像只是浅浅地尝一口。这样的坏心眼使几次,就能勾的吴非颤着腿去夹他的腰,胸也往高处里仰,侧着脸揪住枕头哭。 季南渊把自己勃起的那根搭在她的小腹上,换两颗睾丸去沾花穴外面溢出的蜜液,时不时撞几下顺带着往里面挤。 吴非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汗,迷蒙着眼睛望见他舔舐自己胸前的两团,下面被磨的湿透了只想让他快点进来,她松开手去抱他,又抬高腰贴紧了他。 男生轻轻地喘了一声,撑起身子看她的同时扶住那根东西,对准了口就往里面抵了进去。吴非快乐地呻吟起来,感觉自己像是要死掉,那一整根仿佛撑开了全部缝隙,把自己体内塞的满当当。 他把她的额发往旁边拨去,低下头咬住微张的口,把自己的津液渡给她,随后直起身,连根退了出去。那个穴口已经被插的闭不上,敞着流出因为激烈抽插而打出的白沫。他的手抚上那颗充血鼓起的阴蒂,稍稍用力地揉了几下,花心就喷出了淫水。 季南渊听着吴非失了声般的尖叫,没等她恢复神智就顶着那洞口又插了进去,伏在她耳边说:“你高潮了。” 吴非最受不了他这样,在自己高潮的时候还不停的顶她,又抓着她的阴蒂去刺激她持续高潮。潮吹的液体洒在两个人的交合处,他往里插一次就出来一股,明明羞愤的要死,理智却已经溃不成军,只能被操的乱喊“要死了”“不行了”“饶了我”。 到后来被抱着去洗澡也要被占便宜,吴非趴在浴缸边,阴毛被两人刚才的体液黏成一块,只能冲着水用手去洗。她自己浑身酸软手都抬不动,这种活只能季南渊来,可他来着来着手指就又往里面伸。 她呜噜着做没什么用的斥责,对方却说:“我得帮你把吃进去的精液抠出来,不然留到明天早上你自己弄不出来又要找我哭。” “那你一开始别射里面啊……”话音刚落,就被毫不客气地用手指插了进去,吴非连连认错,“别别别,你想射多少射多少!爱怎么射怎么射!别弄了,求你了,我真的想睡觉……” 某种程度上来说,季南渊挺黏人的,像他睡觉的时候就一定要抱着她。虽然他会在第二天早上唬她是她自己钻进他怀里的,但吴非从小就喜欢一个人睡,不乐意别人碰她,这种习惯怎么可能会忽然变呢。 不过只要是季南渊的话,就可以,她不讨厌,可以退步。 这周末吴非一家出门买东西,顺带着也捎上了季南渊。自从得知季南渊的父母长期出差,吴非的爸妈就热情地挑起了照顾亲家的担子,有什么家庭活动都招呼男生一起来。 能和吴非待在一起,季南渊当然不会拒绝。大人去挑菜,剩他俩添置日用品,分工明确。 女生挑选着沐浴露,心情十分憋屈,“都怪你,沐浴露用的飞快,一点也不环保。” 一旁的季南渊有些心不在焉的答着,“嗯,都怪我。” 吴非扭过头去看他,见他盯着货架潜心研究,“看什么呢?” “我在想哪个味道好一点,”季南渊拿下了罐多芬牛奶沐浴露,“这个不会盖住你的味道。” 吴非有些慌张地左右看了看,“你小声点,万一我爸妈听见就完了。” 季南渊是狗鼻子,她亲测过,他甚至闻得出自己什么时候来了月经。但这很明显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机场缉毒犬的地位并不需要他撼动。 “季南渊。” “嗯?” “我今天能买酸奶喝吗?”像是怕又被拒绝赶紧加了句,“保证就在家里喝,红枣味的也行。” “想喝就买,”他跟在吴非身后忍住没牵她的手,“别在梁祁面前喝就行。” 吴非回头看了一眼,“梁祁怎么了?” “我不喜欢。” “……?”吴非想了又想,没理清中间关系,“梁祁就是个弟弟,我和他没什么的。” “我知道。” “但你生气,”眼见男生脸上神情的默认,吴非叹了一口气,“你该不会对每个和我来往的异性都有敌意吧?”转念一想,季南渊好像没什么往来、亲近的同学或者朋友,所以她从来没有担心过。 假如季南渊不是这般冷淡的样子,和女生们处得非常来,自己心里醋坛子还不得翻天。不过,主要问题是,梁祁不是外人,他们从初中就认识了,熟的不行,要有那番心思早就在一起了。吴非主动拉起男生的手,安慰性地亲了亲,“你要不要跟我学学,不把他当男的看?” 说得轻巧,季南渊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他对梁祁的敌意不是单纯来自同为男性的竞争心理,而是因为他们恰恰是同一性别,男性眼神里表达的东西他太清楚不过了。那不是普通友谊层面上的注视,那种压抑的欲望他每天望进镜子里,在自己眼中看了一年。 虽然梁祁看上去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样子,但季南渊知道,其实他藏的比谁都深。十句话里十句都真假掺半,辨不出来他的目的。 到底他还是没来由的怕她离开,她就像是一种抓不牢的流质,甚至可能是气态,什么时候才觉得她是属于自己的呢。 或许她在无意识状态下寻求着自己的样子让他放心,被包裹在体内的湿热不断流淌才像融合。 每一次的高潮,每一回射入的精液,都是他虔诚的心愿:他想要把自己的全部保留在她体内,想标记她为自己的所有物。 季南渊摩挲着吴非的手腕,哪怕站在冰柜旁边,两人的触碰还是带着些湿热感。外吹的冷气微微扬起她的碎发,额头上的细汗也消了踪迹。 他不怕冷,也不怕热。春夏秋冬对他来说仅仅是一年的计量单位,可是从今年的夏天开始,他拥有了吴非。 夏天的夜晚总是在交缠下变得湿润,就算她嚷着威胁不把空调温度调最低就不做爱,他也还是有办法让她顺从。季南渊明白,她的被驯服得出于愿意,和他有时的妥协同理。她那么讨厌夏天挽手,讨厌洗两次澡的麻烦,讨厌黏糊糊的体液,讨厌和别人肌肤相亲,却向自己低头。 即使眼睛都睁不开了,也要爬到自己耳边嘀咕“喜欢你”。这对季南渊说,就是爱夏天的理由。 讨厌夏天! 到底全球变暖应该是真的,夏天越来越热,热到让人发疯。本来学校的空调就已经半退休状态,制冷效果基本不怎么样,吴非座位还离的远,空调在讲台旁边,她个子高永远都是倒数几排。 今天,她已经扇破了第叁把纸扇,咒骂贪便宜买水货的自己,气鼓鼓地从淘宝上下了新的扇子订单。吴非好恨,恨自己像极圈生物,一热就不能活。 以往勉强还能为夏天说说话,漂亮吊带和小裙子都属于夏天,晒过的床单被套上,太阳的味道比全年任何其他时间都正,甜品、汽水、冰沙、雪糕和冷藏过的水果只有在夏天才吃的最过瘾,但今年真太热了,她不行了。 浑身上下都因为夏天而变得黏糊糊的,出班超过十分钟校服就能拧出水来。季南渊就不会,甚至在她去过夜之前,他家里的空调基本是个摆设。太不公平了,吴非心想,光溜溜的夏天里,自己又酸又臭,男朋友又香又甜。 季南渊那灵敏的狗鼻子,使得她每次出完汗都恨不得找机会自己先溜出校门跑回家,生怕他闻到讨厌的汗味,可事实是她每次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拎回去。虽然他说了无数遍不嫌弃,但吴非就是不乐意。 到最后两人各退一步达成共识,只准牵手,别的一切都不能在洗澡之前干。 “吴非吴非!”李响珍喘着气冲到五班,一把抓住正在扇风喊热的女生,“你听我说,你可千万别晕倒!” “??”吴非表情凝固了一会,很快反应了过来,“干嘛?金城武结婚了?” “不是!”李响珍腾了支手把刚走近的梁祁也拉了过来,“是季南渊。” 梁祁被拉的突然,一个没站稳导致现在半个身子摔在桌子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怎么?他死了?” 吴非瞪他,“你才死了!” 李响珍咽了口口水,紧紧盯着吴非,“他们班转来个插班生,美国来的,点名道姓找季南渊,说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 “……所以?”梁祁甩开李响珍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肘。 “是个女的,叫陆夏天,又白又美胸还大!” “……你怎么知道胸大?”梁祁瞥了眼吴非,发现她的表情已经从刚才开始渐渐静止,“姐,不至于吧?” “我他妈亲眼看见的!吴非,你别怕,我觉得咱们大家都站你的!先来后到!” “呃……”梁祁拍住李响珍的肩膀,“先来后到也是那个夏天先吧?” “你少说一句会死啊?!”李响珍骂他,随后又转过来拉住吴非的手,“你说句话,看看妈妈!啊?” 吴非转了几下抽出手,人也往后坐了不少,“你夸她又白又美胸又大,就是说相比之下我又黑又丑胸又小咯?” “这……”李响珍快要抓狂,“我语文不好!你们两别跟我咬文嚼字,倒是认真点啊!” 梁祁耸肩,“我觉得悬,季南渊一心在吴非身上。” 李响珍又来气了,“梁直男,这不是季南渊有没有意思的问题,这个女的出现在这里就不行!” “这你也要管?”梁祁匪夷所思道:“她去哪还要被限制了?” “你有没有站在我们的角度想啊?” “有啊,我觉得没什么好在意的啊。” “能别吵了吗?”吴非摆出张完美的假笑脸,似乎毫不在意,“等下去看一眼不就行了?” 可是只有她知道,连从抽屉里拿书的时候自己的手都在颤。难道是报应?她才沾沾自喜季南渊身边无异性的可靠,如今就被打脸,跳出来个青梅竹马。 她果然,还是更讨厌夏天一点。 今天周二,没有升旗仪式。中午吃饭的时候,吴非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季南渊。她焦躁地抖起了腿,连带餐桌都颤起来。 梁祁看着自己的青菜汤不停泛着波纹,终于忍不住说:“求你,别晃了。”说完没见成效,失焦的双眼说明身体的主人正在云游,他一把按住吴非的腿,另一只手放下筷子打了个响指。 吴非回过神,“啊?” “你要是这么关心就去看一眼呗,总不能老等着他来找你啊。” 吴非想了想,“你说得对。” “相信我,”莫名的想给她打个强心剂,梁祁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就凭季南渊的性格能对那个女的有反应,我把头给你。” 吴非摸到叁班门口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到班上找过季南渊,以至于现在根本不知道他坐在哪。虽然她有足够的自信能在一群人中瞬间找到季南渊,可是探了半天脑袋,确实没看到季南渊的身影。 正疑惑着这种课间时候他会去哪,侧一下脸就看见了站在跟前的季南渊,他一如既往的清爽干净,不像自己被炎热的温度闹出一身汗。吴非当然没有忽略掉旁边的陆夏天,这个女的吧,漂亮是漂亮,个子比自己还高,柳叶细眉外还涂了双大红唇。 怎么上学化妆还没被请去教务处喝茶,难道美国来的能有特权? 吴非忍不住又看了几眼,平心而论,陆夏天五官长得大气,特别像以前和王祖贤那一批的香港影星,叫什么来着现在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总的来说,人不如其名吧,一点也没有夏天的感觉,吴非觉得她叫冬天还差不多。 “你在干嘛?”季南渊问,顺手给她擦了擦鼻尖的汗。 “我……”吴非直起身,尽量目不斜视地说:“我来找你,看你吃饭没。” “还没,今天没时间去食堂,”男生揉了一下肩,似乎有点疲倦,“你吃饱了吗?” “我吃了,那你没吃东西怎么办?” “我带了午餐,可以分你吃。”一旁的陆夏天开了口,她的嗓音有些哑,就这点居然也和香港影星碰上了。 吴非内心里的火已经冒了一丈,心想我的男朋友怎么可能吃你的饭,双眼望着季南渊都快滴血,恨不得扼住他的喉咙威胁“你敢”。 季南渊确实没有接受共享午餐的邀请,他摸了摸吴非的下巴,笑着说:“放学等我。” 这下吴非开心了,觉得季南渊嘴跟抹了蜜一样甜,笑起来好看的无敌。她乐嘻嘻地点点头,“好滴!”正巧上课铃响,挥挥手就往楼下跑。 陆夏天半挑着眉,跟在季南渊身后进了教室,“当着她面不理我,避嫌?” “我需要跟你避嫌吗?”季南渊眼也没抬,径直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陆夏天跟着坐在了旁边,翘起二郎腿,从包里摸了半天找出一包烟,“抽吗?” 男生摇头,“不了,谢谢。” “行,”她又站起身,“那我自个儿去,有钥匙不?” 季南渊总算抬头和女生对上视线,“去天台不行?” “你说的是人话吗,”陆夏天一把拉开窗户,热浪扑面而来,“这么热,我是去点烟还是烧人?”合上窗之后把手摊在季南渊面前,五根手指上温温柔柔涂着藕粉色的指甲油。 “……”钥匙递过来倒也没太不情不愿,男生不忘叮嘱道:“记得通风散味。” “知道,我又不是没躲厕所散过,这学校还能比我爹鼻子灵了?” 女生走到半路碰上刚进门的英语老师,一见手上的烟盒火机就要没收,陆夏天也没扯皮,双手背在身后说:“老师,我跟您去办公室解释解释?” 英语老师看着眼前的生面孔,妆容发型都有韵味的不行,特别像一个港台明星。跑歪的联想很快收了回来,她想到年级主任中午开会时叮嘱的事确认道:“陆夏天?” “是我。”笑的非常无害。 “……你走吧,别给别的学生看见。”陆总的女儿,想干嘛让她干嘛就是了。英语老师站到讲台上摇摇头,放下课本转身开始板书。 陆夏天拧开门,看见空中飘浮的尘埃细碎地翻滚着,她掩住门在窗边坐下,半只脚踩在椅子上往外看。 点了烟之后也没急着抽,看着火星红亮的燃烧了四五秒才叼进嘴里。 吴非吗? 吴非啊。 做爱吧 “我说呢!”李响珍一拍大腿,“像谁不好偏偏像的是邱淑贞!!” 吴非撑着脑袋,用另一只手推了推梁祁,“让她闭嘴。” “邱淑贞怎么了?”梁祁困惑,“邱淑贞不行吗?” “我问你,王祖贤和邱淑贞两个的感觉一样吗?”说完还搜出两张照片举到男生面前,“你好好看看,说出真实的感受。” “都是女的啊,”梁祁皱着眉头看了会儿,“你这不如问吴非梁朝伟和金城武有什么区别。” “这你就说到点子上了,梁朝伟的帅和金城武的帅是两种,梁朝伟的精髓在他的眼睛,是可以用眼神收缩自如的气场。金城武的话不仅仅是眼睛,整个人站在那里就盖不住帅气。同理,”李响珍用笔敲了敲桌面,“王祖贤和邱淑贞的美是两种美,王祖贤的美温温柔柔客客气气,招女生喜欢。邱淑贞的美太有攻击性了,是可以划分领地的那种。” “……合着就是你们觉得被威胁了呗。” “别讲了,”吴非往桌上一趴,“我认输。” “?这就认输了啊?”李响珍来了气,“季南渊本来等级就高,以后少不了王淑贞,张淑贞,你这点小打击都撑不住,怎么回事啊吴非?” “我认输和她比美,谁说我认输让季南渊了?”女生把脸转了过来,“我又不怕她。” 旁边的梁祁从李响珍手里把笔抢了回来,摆摆手催她回班,“你快回去找你的情郎,每次来都带丧气话,下次没点好消息别来打扰。” “我这是分享情报!你懂个屁!”李响珍白了男生一眼,又握了握吴非的手,“姐妹同心!” 吴非附和地笑了笑,“您走好。” 大课间的时候吴非又开始抖腿,她有些焦躁,把笔转到了地上好几回。梁祁正要开口,她就一个起身,站了一会开始迈腿往外走。 “去哪啊姐?”男生伸着脖子问。 “去杀人!”吴非一边往叁楼走,一边重新扎头发。她昨天忘了和季南渊说今天要去奶奶家,正好现在说了,免得晚上他没看见自己误会。她当然也有个小私心,那个陆夏天来了,她就像和鲶鱼共处一桶的沙丁鱼,不得不警惕着。 季南渊不在教室,吴非找的很认真,确定陆夏天也不在。昨天就是这样,两个人不知道去哪但总之是一起回来的。她上次没和陆夏天正儿八经的打招呼,但人家也并没有主动和自己认识。 吴非走到楼梯口,鬼使神差的上了楼,她把手攥地紧紧的,心里默念着:不要在那里,不要在那里。 结果事与愿违,她站在顶楼的闲置教室门口,看见了里面的两个人:陆夏天在窗台上靠着抽烟,季南渊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吴非没见过抽烟这么有气质的女人,黑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嘴角还带着笑。她刚好移开视线看见了自己,伸手招了招。吴非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关上门之后用背抵住,看见陆夏天咬着烟冲自己挑了挑眉,“嗨,吴非。” 这样的神态和姿势,和邱淑贞在赌神里叼扑克牌一模一样,吴非重重的咽了口口水,“你好。” 陆夏天取下烟,烟嘴那里已经印上了好几层口红印,她将烟转了个方向问吴非,“抽吗?” “你别教她这些。”季南渊已经走到了吴非旁边,拉住她的手往旁边一带,两个人一起坐在了椅子上。 “管那么多?”陆夏天在腿边用纸迭的小盒子里弹了弹灰,“他这么管你,不烦吗?” 吴非倚在季南渊怀里,后背开始发热,想拉开些距离又很快被揽了回去,“抽烟……对身体不好。” “做爱太多也对身体不好,”陆夏天仰起脸,往天花板的方向吐烟,“只要死不了,快活就行。” 不管陆夏天有没有那个意思,吴非听着都有点刺耳,她垂下眼,拍了拍季南渊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我要回去了。” “回哪去?”季南渊刚松开了点,女生就很快地站了起来想往外走,速度甚至快到他没来得及拉住,只得起了身跟出去,“还没上课呢,吴非!” 本来她闷着头只想快速离场,却还是本能地停了下来,心里偷偷骂了自己好几声没出息,“你陪她抽烟吧,我得回去写作业了。” “我没陪她,就是闲着上来的。” “我知道,”吴非终于有点理解季南渊的心情了,她转过身来,看见他半个身子被阳光照射出金色的光,“你是不是故意的?” 季南渊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又没有往前去,站在原地望着她,“你别哭。”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 “我没看见,”他说:“我感觉到的。” 果然在他面前,装什么都没用,吴非抬起胳膊擦了把脸,“我晚上去奶奶家给爷爷过生日,不和你回家了,”连着下了好几层台阶才回头看了眼,季南渊还站在先前的地方,“你站那干嘛,不晒吗?” “晒。” “那你过来啊,”吴非气呼呼地走回去,拉住他的胳膊往阴凉处扯,“我生气的时候你不能这样,看上去无动于衷,非常冷血!”站到太阳照不到的角落里才停下来,“我虽然很好哄但不代表你就可以不哄。” 季南渊低着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总之肯定不能去你那了,”根本就还是没听清楚自己的诉求嘛……吴非长叹一口气,伸了手去抱他,“给你抱了,不要太想我。” “这一会儿怎么够,”季南渊顺着她的背,右手向上滑到后脖颈抚住,“想你这件事也很难停下来。” 得,还是会说好听的话嘛!吴非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胸膛,“我真的要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吴非都有点忙。上次参加市里的作文拿了奖,老师想递到省级作文比赛去冲一冲,递之前让她再改改。 美其名曰课后辅导,其实就是把课余时间放在自己眼皮下监督着产出。吴非虽然喜欢语文,但这种正规作文比赛的题目一向很死,她并不乐意写。每次从办公室出来如同被心理凌虐了一回,脑子都揉成了正方形。 好在季南渊体贴,没有给她加晚上的体力劳动。过夜的几次在她爬上床后完全没有动手动脚的意图,使得其安安心心入眠,吴非每次都感动坏了,主动抱着他胳膊说日后补偿。 这样的惬意生活当然有结束的一天,她紧赶慢赶的交了工,心有旁骛思考着季南渊这段时间是不是憋坏了。洗澡的时候她一直在想要怎么提这件事,如果开诚布公地说:“我可以做爱了!”,显得自己很迫不及待,虽然她确实有一点,但还是很让人不好意思。 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季南渊坐在床上看书,吴非半条腿搭在床上坐在床尾,隔得有点距离导致看不清书名,“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季南渊合上书,身子一侧从床上下来,“走,去吹头。” 吴非连忙起身往房外溜,“我饿了,我先吃点东西。” “吹完头再吃东西,”季南渊也不急,拿着吹风机站在浴室门口摆弄着插头,“不然我就关空调。” “我靠!你!”吴非又开始磨后槽牙,“算你狠。” 其实季南渊已经很客气了,吹头用的风是温的,但大夏天洗完澡谁想吹热乎乎的风呢?起码吴非不想。坐在椅子上说话也听不见,她无聊地去解季南渊睡衣上的扣子,解开了之后把两边衣服绑起来打结,打完了像是很满意,扬起头冲男生嘿嘿笑。 季南渊手上摸着发根处基本都干了才关上吹风机,“解开。” “这不挺好看的嘛!”吴非戳了戳他的腹部,“这里没外人,给我看看不行?” “我觉得你裸体也挺好看的,”季南渊把吹风机放在洗手台上,“这里没外人,你脱光了给我看看。” “流氓!”吴非转身就跑,被中途拦截扛到了床上,她用脚去抵他,结果直接被握住了脚腕,双腿拉得更开,“让我先吃点东西!给我个机会攒体力!” 季南渊看着她,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好像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 “真的,我吃饱了就跟你睡,我保证!” 吴非踮着脚在柜子里翻找了半天都没看到狙击的对象,“我泡面呢?” “你上次吃完了。”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吴非退而求其次地拉开冰箱门,“你居然买酸奶了?” 季南渊从抽屉里拿出勺子递过去,“我说过的,不在梁祁面前吃就可以。” “嘁!”吴非屈起腿坐在高脚凳上,撕开酸奶盖见上面沾的不多懒得用勺子去拨,于是伸舌舔了舔,“我还没对陆夏天提意见呢!” 季南渊坐到吴非旁边,用手擦了擦她嘴边没来得及舔进去的酸奶,然后自己也伸出舌头舔了干净。 这么香艳的画面谁顶得住,吴非干咳了几声,低头去挖酸奶。 “有什么意见,”季南渊给她把头发别到耳朵后面,“你现在说说。” “我以为那个教室是你的秘密基地呢,”吴非用勺子搅拌着,“原来她也可以去……不过我后来想了想,现在天热,别的地方抽烟太为难人了。” “嗯……”对这样的陈述,季南渊有些意外。 “其实,她就是太漂亮了,你知道吗,我们都觉得她像邱淑贞,你知道邱淑贞是谁吗?” “知道。”季南渊本来是不知道的,谁都看的出来陆夏天漂亮,像谁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关心的。但是每次几家人一起聚会的时候,总有大人会拿这说事,一来二去他也就眼熟了。 “我吧……”吴非咬住勺子想了想,“我觉得你喜欢我,而且只喜欢我,就像我只喜欢你一样。如果你都做到了不干涉我和梁祁的友谊,那我也应该尽量不去生陆夏天的气。” 季南渊皱了皱眉,“这不一样。” “怎么会不一样?”吴非把喝空的酸奶盒还有勺子一起放到水龙头下面冲,“你行我也行。” “梁祁他……”他明明对你的态度,和陆夏天对我的态度是两回事,但是季南渊清楚这件事不该由他来说。 “他怎么了?”关上抽屉后,吴非刚转过身来就被季南渊抱住了。他的双手环过自己的腰,往上一提就抱离了地面。她为了稳住自己,用腿夹住他的腰,再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怎么了嘛?” “没怎么,”季南渊托住女生的腿,把她抵在了墙上,“做爱吧。” 想你等我【woo16】 到底性爱这回事,是真的既解压又快乐。 吴非前些天坐在办公室里改作文,笔芯用完了好几根,每次换新的晨光0.35时她都会在心里呐喊:好想和季南渊做爱啊!说实话,要不是奔着早写完,早和男朋友亲热这个念想,换做以前,她还得磨个一周才能改好。 作为一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人,季南渊各个方面都不让人失望。说完“做爱吧”之后,两人步入正题的速度就一路飙升,由此可见,憋坏的不仅仅一个人。 吴非环着季南渊的脖子,用胸去蹭他,“我觉得我的胸好像变大了一点儿,你觉得呢?” 季南渊抽出手,带着黏腻的体液就往她胸上揉,“是吗?” 胸脯上的红豆被挑逗的有些痒,吴非本想咬着嘴忍,却还是没绷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扭着身子往上躲,“被你亲手养大的,好歹有点成就感嘛!” “这不是在感受成功的果实吗,”说完男生吮了一口,“嗯,我很满意。” 吴非难耐地夹紧他的腰,下腹一缩一缩的又要开始颤栗,她仰起脖子带着哭音“唔”了一声,双腿酸软下来没一会就被抬的更高。滚烫的柱身连根抽出,把穴肉带着外翻,又狠狠地顶了进来,白沫在毛发上越积越多,撞击的频率逐渐加快,吴非眼前一白,下面喷出汩汩水液。 “我才洗的头……”女生坐在浴缸里上叫苦不迭,“你等下又要逼我吹头!” 季南渊温柔地给她揉着脑袋,打多了泡沫再沾点水冲掉,然后继续一圈一圈地按摩,你知道吗,”他用手指摩挲着她耳后凸起的骨头上,“你这里有一颗痣,小小的。” “真的吗?那里我看不到,”吴非抬手也去摸了摸,“你等下拍张照给我看。” “你身上别的很多地方也有,要不要我都拍给你看?” “那就不必了哈!”再笨也听得出来季南渊在开黄腔,吴非侧了半个身子去看他,“你不累吗?” “不累。”对他来说,和吴非在一起就是休息,满足感和开心永远多一些。 “……你一定会是个好爸爸,”说完吴非叹了口气,“可惜……”她把身子转了回去,下巴搭在浴缸边上,“哎!只有我知道就算了,我还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好好表现。” “你真的觉得可惜?”季南渊抬高了点声调。 “真的,”吴非垂下眼,“不过就一点点……”她听到花洒被打开,随后温水把包在脑后的头发冲散到了肩上,“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什么主意?” “没什么。”吴非把手指搭在浴缸边上无规律地敲点着,她透过镜子看见男生低垂着眼,认认真真的表情让人安心。 等季南渊关了水,吴非自己站起身,乖乖裹上了浴袍坐在洗手台上等他拿吹风机。她看着他低头打开理好的接线,左眼尾下面的泪痣在浴室里的蒸汽中显得特别可爱,吴非忍住了没去摸,压抑住的劲往别处使——刚荡了荡腿就被他按住,“别乱踢。” 这下吴非觉得有点好玩儿,她捧住季南渊的脸,对着那颗泪痣盖了个吻,“不踢可以,这位小爷,给美女笑一个呗?” 季南渊不知道她哪来的戏瘾,正考虑要不要配合的时候就又被亲了一口,女生笑嘻嘻地说:“这颗泪痣是本妖上辈子种下的情,你跑不掉咯!” “怎么自认是妖?” “见过我这么接地气的仙吗?”吴非一边把吹风机递过去暗示着快吹,一边大言不惭地说:“我这么坏,当然是个妖怪,最漂亮的那种。” 季南渊听着其实还算赞同,吴非这性格不吃礼数尊卑那一套,到底还是自由自在比较适合她。毕竟她胆大心不细,靠着直觉攒够了把握去做事。所幸大部分情况下直觉都很准,不然没什么心计实在太好骗。 开关按下,风一鼓,耳边全是轰隆声,也不知道盖不盖的过,吴非张开嘴用好大的声音说:“我喜欢你。” 季南渊看着她,见她又放慢了速度比口型说了遍“喜欢你”,关了吹风机放在台子上,“你要说什么好好说。” 吴非捏了捏他的下巴,“我说,季南渊是个坏蛋。” “这个观点我不反对,”季南渊挑眉,“但你刚刚说的明明不是这句。” “都听到了你还问我?”吴非耍赖,“事不过叁,我不说了。” 季南渊双手撑在女生两边,凑近了去亲她。浅浅地啄了几口,“行,那我收下了,”随后看进她的眼睛里,轻轻一笑,“我只喜欢照顾你,没有别人。” 吴非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往前凑,亲了亲季南渊的脸,“谢谢。” 季南渊这下彻底被逗笑了,他又拿起吹风机,在打开开关前眨了眨眼睛,“不客气。” “啊!我好爱床!”吴非整个人跳到床上,身子陷进被子里。 季南渊关了灯,躺进被窝,没过一会,另一个暖烘烘的肉体就钻了过来。他张开胳膊把女生揽了怀里,听见她满足地砸了咂嘴“你好凉快哦”,手收紧了些。 吴非听着男生的心跳闭上了眼,喃喃道:“冬天的时候你一定会比现在还喜欢我。” “因为你很暖和?”季南渊勾勾她的手,“但我每一天都更喜欢你一点。” “那当然啦!我这么可爱。” “吴非,”季南渊望着天花板,“你大学想去哪里。” “……”吴非睁开眼,抬起头看他,“我倒是都好说……你呢?你肯定早就计划好了吧?要不你先说说?” 过了好一会儿季南渊才说:“我要去美国。” 吴非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出口。 “我爸在那边,我妈两边跑,我大学要去美国,工作的话得等毕业再看,”季南渊停顿了一下,手移到女生的脸上摸了摸确定她还醒着,“高叁的时候我会不常在学校,但高考之前我会来陪你,如果……” 吴非本想把季南渊的手拉开,但对方并没有给自己放行的打算,她又想起身,却被压着起不来。 “吴非……”女生挣扎的力度大了很多,可他怎么都不肯松开手,“你说点什么吧,吴非。” 吴非不记得自己这么爱哭过,可是只要和季南渊有关,委屈这种心情随时随地都有了催泪弹的威力,她从一开始就有那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一句都说不出来,“……你想我说什么?” “说什么都好,你怎么想的,你生气或者不开心都行,只要……”季南渊跟着她坐起来,“你别走。” “你都要走了还管我走不走?”吴非气极反笑,“季南渊你怎么这么自私啊?”她看着男生拉着自己的手,“你放开。” “吴非,有什么我们都可以谈,你别走,”季南渊想抱住她,却像之前一样不敢再往前一步,“求你了。” “求我?”明明不是极端愤怒,吴非却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是我的问题吗?你怎么不求求你自己?” 女生浑身都在抖,像是发冷的寒颤,她还掉着眼泪,看得他胸口发涩跟被人攥团似的。季南渊愣愣地刚松开手,吴非就侧身要往外走,但她根本站不稳,直接摔到了床下。他连忙赶过去,看见她抓着床沿想撑住自己站起来,可腿颤的不像样。 “吴非……吴非……”季南渊抱住她,一遍遍安抚着叫她名字,“吴非……” “你为什么欺负我?”吴非哭着问,“你明明知道我考不到美国,更去不起和你一样的学校,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你知道,”季南渊皱着眉,“……想你等我。” “我为什么要等你?” “我不知道,”他松了手,顺着她的身子滑落,跪坐在地上,“所以我想求你,”他的额头抵着她的腿,“求你不要离开我。” /// 书籍的内容简介做了些更新 有时间愿意的话可以去看看 谢谢所有点开《非南》的读者 送了珍珠还有选择收藏的宝贝 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很大的鼓励 还有奶茶!谢谢你记得非南 给我留言 非常非常感谢 《非南》暂时停更 但是我保证 一定一定会回来更新的 /// 过段时间可能会把写过的其他原创发上来 /// 这一个月里我一直断断续续的在文档里修改 补句 到现在读起来还是会觉得差强人意 我喜欢《非南》 我希望所有耐心花时间来读《非南》的人能开心 我想把所有想做却没做到 渴求却再也没办法实现的愿望 通过《非南》正面且充满希望的表现出来 那些 快乐的 孤独的 伤心的 痛苦的 欣喜的 期待过的 无法达成的 全都在这里面 如果看到这里 谢谢你愿意花时间看《非南》 你的到来是我的荣幸 免·费·首·发:po18t.cοm [щоо18.νiρ] 你要和我分手吗? 季南渊要离开这件事情,吴非不知道该和谁说。和爸妈讲,他们很可能会觉得自己闹脾气是不懂事。和梁祁或者李响珍,也都不像是个好主意。 吴非虽然大部分时间没心没肺,但是真遇上难消化的事情,还是会难过。而眼下,她更是难以说服自己。诚然出国这件事已经越来越普通,签证和护照办起来都不算难事。 大概是泡在甜蜜里太久,人变得慵懒愚钝,要不是因为这一次,吴非不会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与季南渊的重迭率低到个位数。他可以做出任何理智的决定,而这里面她只是个附加参考项她并非自私自利的人,也丝毫不想他因为自己留在国内。 可是舍不得,美国到这里太远了。吴非没信心的对象不是季南渊,是自己。他会遇见更漂亮的女生,彼此或许很聊得来,她甚至觉得,陆夏天会和他一起去的。 陆夏天或许从来都不是回这里,她来是为了带他走。 “姐,卷子。”梁祁的手从吴非脸边伸过来,淡黄色的纸张甩起来十分吵人。 吴非接过来的时候没吭声,低头把自己卷子上的姓名补齐了。 “你想什么呢?”梁祁戳了戳女生的胳膊。 “没什么。吴非吸了吸鼻子,把卷子继续往前递。 ”不会是和季南渊吵架了吧?”一看这表情是没跑了,“什么事,说来给我听听。” “跟你说了也没用。” “怎么就没用了,你还没说呢。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来开导开导你。” “你有这么好心?”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算一算也认识要五年了,吴非耷拉着脑袋说:“季南渊要出国读大学。” “噢~跨国恋。” “我没想好呢,”女生摆弄着自动铅笔,“之前是觉得我努力一下没准可以去和他一个城市的大学,但是……我现在完全,一点动力都没有了。” “他把你惯成这样了?”梁祁恨铁不成钢道:“你没和他在一起之前不是挺独立的。” “那喜欢小狗,和自己养了一只小狗是两码事嘛。养的话就有责任在身,哪是那么轻松能躲掉的。”吴非伸手抓乱了自己的马尾,有些烦躁的把皮筋拆了下来。 虽然不清楚这条狗指代的是哪位,但梁祁还是决定善心大发的开导一下,“他那么小心眼,没邀请你一起去?”接收到女生的白眼举手投降道:“那你怎么想,就单单不想他走?” “我不想耽误他,就是这一下子冲击有点大,而且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好,万一他不回来了呢?”吴非直起身,捏紧了笔袋,“万一他回来了,可是不喜欢我了呢?” “你这些操心就很像我担心你明天被车撞瘫痪了怎么办。” “……”这比喻也太不吉利了。 “现在网络挺发达的,我觉得跨国而已,”梁祁说得义正严词,“黏在一起容易腻,距离产生美。” 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呢。 吴非拿起桌角的水杯站起身,“你离我也远一点。” “别介啊,”梁祁赶紧递上自己的水杯,“那个是情人之间的真理,不适用于朋友。” 接过来的时候心不甘情不愿,“我管你去死。” 看着吴非离去的背影,梁祁坐在椅子上不禁给她颁奖:口是心非第一人。 怎么说呢,季南渊从昨晚到今天早上都特别小心翼翼,好像知道做错了事,自知理亏的样子有点让人心软。可是吴非实在不知道能对他说什么,一张口就大脑空白,想久了眼睛又酸。她想得出神忘记看开水线,被烫着手了才“啊”了一声关上。吴非把食指含在嘴里,抬眼一下就看见了让自己心神不宁的源头。 季南渊站在她身边不知多久,一声不吭地拿起边上的盖子准备帮吴非拧上。吴非也没拒绝,含着食指看着他给自己服务。等到对方把两杯都接满,她才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季南渊的视线落在她发红的手指上,眉头紧拧。 得,听起来蛮刺耳的,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说话难听。吴非心情大坏也不想多说了,抱起两瓶水就走。 “吴非!”季南渊拉住她的手臂,看她有被停住才走上前,“疼吗?” “……”吴非看着他,眼神垂下后才开口,“还好。” 结果季南渊又不吭声了,再这么耗下去,上课铃就要响了,吴非叹了口气,“我晚上和你说好不好?” “真的?”他的眼睛这才亮了起来。 “嗯。” 男生松开手的时候有点不舍,吴非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看到了狗狗眼。 逃避可耻也没用,沟通才是幸福的桥梁。 哎,其实要说什么她也没想好,吴非就是没想到原来季南渊也有这么笨拙的时候。想说说不出口,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怪可怜的,和自己一样。 跟着季南渊回家的心情在以前都是很好的,吴非看见什么都能有话说,可惜今日不同以往,她不太笑得出来。 “你什么时候走?”等电梯的时候,吴非拽着书包带问。 “明年。” “明年的范围很大,我……”电梯门打开之后陆陆续续出来几个人,吴非让到一边等人走光了才继续说:“算了,你自己也不知道会要多久吧?” “……嗯。” “走的时候会好好道别吗?” “会的。” 吴非看着季南渊的手有些出神,再怎么样都是自己喜欢的男孩子,而且是非常非常喜欢的那种。 不想分开,脑海里的声音从来没有模糊过,不想和他分开。 可是说不出口,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回过神来的时候被他牵着进了门,吴非坐到沙发上望着季南渊走近,冲他张开了手。 想抱,想抱很久了。 她埋在他的怀里,又有些不争气的想掉眼泪。 “我没法在这里等你回来,我会受不了的,”吴非闷闷地开口,“我不喜欢倒计时,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我不想倒数。可是你要走这件事不是和我商量,是通知我。我得在你离开之前习惯你不在我身边。” 季南渊没有想到她会说出最后这句话,虽然有做好准备但还是被席卷而上的酸楚捏到了痛处。他既定的人生线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开始偏离轨道了,忍耐和退步都在不停地反噬着他的神经,可偏偏真有他做不到的事,人在这个世上不能随心所欲,起码他现在还不能。 挽留的话怎么说都显得苍白可恨,他觉得很痛,却指不清是哪里。 “你要和我分手吗?” “要的。” “提前走?” “手续不是办好了吗,先过去的话,也好熟悉,给家里帮忙。” “南崽,你确定吗?”季芸抬头看了眼时间,“那边凌晨,你睡醒了再和我说。” “我醒着的,”季南渊垂眼看着身边熟睡的女生,“他不是就等我同意吗。” “……我知道了。” 按断电话,季南渊俯下身望着吴非,终究还是没忍住,亲了亲她的唇尾。 她说的对,倒数这种事情他也做不到。心里那些想法,每一样都卑鄙自私,他从来不是大爱无私的人,对她更是不可能。 逼着对方等自己回来实在无耻,他已经任性的和她在一起过了。父亲那边做的让步条约明确,答应过的事情就必须做到。 搬家是真,原因她不知道。季芸回来看望是真,原因她也不知道。 他有好多话想告诉她,可是那么多次机会,他都错过了。 吴非,吴非,吴非。 季南渊埋下头,久久地贴在她颈边。 说到快乐这件事 吴非被闹钟叫醒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她抱着枕头蹭了一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这张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这种感觉像麻醉,她睁着眼,却很长时间没能缓过来。衣柜还是老样子,橱柜也没少东西,书包作业和牙刷都和昨晚一样,但是季南渊离开了。 吴非站在客厅里,忽然觉得很空荡荡,他什么都没有带走,甚至连纸条也没留。 不是你自己提的分手吗? 对哦,是我提的。 吴非锁好门的时候撞上了出门上班的邻居阿姨,对方有些惊讶地说:“这么晚啊?你哥哥没叫你?” 当初为了避免被说闲话,的确谎称是表兄妹来着,吴非挤出个笑脸,“他有事先走了。” “来得及吗?” “不赶早读了。” 学其实也不想上了,吴非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她不想站在邻居身边等电梯,转身去走了楼梯。 到学校的时候在门口被拦了下来,记名字扣班级分没有像以往一样令她感到羞耻。 没有感觉了,吴非想,什么都不太重要了。她自愿撞的南墙,不能怪任何人。 “没想到你是恋爱脑,”梁祁往吴非桌上放了包果冻,推过去的动作还挺慷慨,“请你的。” “你看不出来我正在伤心吗?” “那我总不能和你一起哭吧,还要不要人活了?”梁祁最会察言观色,理性分析下觉得失恋这种事不能丧着来。 “数学作业给我抄。” “不行,你得自己先写好,我的和你对。” “梁祁你有没有心呐?”吴非怒道:“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和我讨价还价。” “学业水平考试你考不考了?” “是个人不都得考吗?”她一想到这个就头大,季南渊走了,谁负责她的学习?当初话说得好听,走的也挺快,“考一次就饶了我吧,叁位一体不是我这种人去的。” 梁祁用笔敲了敲吴非的桌子说:“姐,季南渊在你考不考?” “......考......” “他不在你就不考了?吴非你就这点出息啊?男人是决定你追求生活品质高低的标尺吗?” 叁连问骂的隐晦,李响珍在一定第一个鼓掌。认清形势,接受现实,就算没有了季南渊,她吴非也可以发光发热,好好地活下去。 季南渊舍得走,她就要舍得向前看,她的人生还很长,总有一个人的人生能和自己交集。 冬天来的时候很冷,吴非接热水的时候总是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季南渊。他那么冷的体质,有没有穿够衣服呢?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不在他身边,被窝会不会不够暖和?他会不会想自己,后悔离开了?吴非这么想,又免不了自嘲,念念不忘的可能只有自己。 季南渊退学手续不是本人来办的,陆夏天也是真的一起离开的。 刚开始的日子是难熬,吴非穿行在学校里会被人小声议论,而那群校领导和老师们又最爱以过来人的角度进行点评。 “早就说没结果。”“看看人家家里有钱做什么都行。”“女孩子就是亏的。”“亏什么呀,她除了个子高点语文不错,还有什么好的吗?”“攀高枝罢了!”“不还是跟美女走了嘛!” 每个声音都做足了表面功夫避开她,可是看笑话的眼神挡不住。爸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默契的没有提。李响珍也很久不带男朋友来班里窜门,小心翼翼避开恋爱话题。基本上只剩下梁祁偶尔调侃几句,时间长了,吴非自己还真就习惯了。 夏天的时候她信誓旦旦:到了冬天季南渊会更喜欢自己,没想到短暂的初恋压根没熬到冬天。 算啦!吴非合上盖子,再多做点题把脑子里塞满就不会有空隙去想前男友了。数学题那么难,再不好好补,先不说真的拿不了A,梁祁绝对会边加大出题数边Diss她为了男人自甘堕落。 梁祁是她人生路上前进的鞭策人,吴非是真的挺感激他的。如果没有他,她现在肯定还在以泪洗面。虽然说话是贱,好心做的善事能因为那张嘴大打折扣,但好朋友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高考结束之后吴非没有出去玩,她一个人呆在家里把高叁以来想看但没时间看的漫画、书籍、电视剧、纪录片都补齐了。看的时候还算认真,偶尔心不在焉睡过去了,过一会儿就能闻着饭香醒来去厨房帮忙,日子平凡又普通的过着,除了灯火熄灭的夜晚。 吴非躺在床上,脑子里开始播放没法消除的回忆。季南渊,她在夜晚里思念最多的就是他。就算脑子不想,她的身体也记得他。最可恶的就是他,把自己惯刁了口味,连自慰都不再能尽兴。 她只会夹腿,手指伸进去一点就觉得痛。偏偏每次都被弄得太舒服,吴非记不得他是怎么讨好自己的。他好像也不太需要哄,光亲亲她下面就能流出水。是胸吗?她伸手去揉,可是身体根本没有反应。 进不去啊,手指在入口再怎么揉弄都伸不进去。那里紧闭着拒绝任何人的光临,季南渊那里那么大,到底是怎么插进去的?每次被捅开到合不起来的自己现在怎么接纳不下一根手指?这不合理,硬挤的后果就是吃痛地掉眼泪,怎么会那么娇气?吴非闭上眼让自己再好好想想,如果是季南渊的话,他会怎么安抚自己? 他前戏做得好,进来的时候虽然难受但不会疼,他的那根勃起会撑满自己的那里,抽插起来不带过多的怜惜。他还会说下流话去勾她,边说边咬吸着自己的肌肤。吴非夹紧了被子,使得那点被摩擦到,蹭动起来的速度由缓到快,不着要领毫无章法,勉强高潮了也完全不能满足。内裤是湿的但沾染上的仅仅只是自己的情液,没有他的白浊。那种被填满又流出来的失禁感不可能出现,腿肚子也不会哆嗦。 不够,好空虚。 不一样,怎么就和他的不一样?贤者时间的吴非除了唾骂自己还要唾骂季南渊,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落得如此可怜的下场? 他会有不好受的时候吗?他那么爱做的人,会憋坏的吧……可是如果他找了别人...... 不行,吴非睁开眼,他操着别人的样子,一定还是能让她赞不绝口。 虽然嫉妒又心酸,她却没有任何办法,有本事她也去展开新恋情啊? 吴非认怂,她还真没有那个本事。 分数出来的那一天,吴非查完就给两位战友打去了电话,叁个人的分数全在意料之中,去A市的分数线也都碰上了。梁祁大喊老天有眼,注定的缘,要一起聚聚。李响珍自告奋勇先来碰头吴非。 开心是有开心的,但没有快乐到不行的感觉。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夏天,热且潮湿的天气里,吴非躺在空调房里享受出门前最后的凉快。李响珍横躺在她身上,脑袋转来转去不歇停。 “吴非,有没有人夸你的脚趾漂亮?” “啊?”她还真没注意过。 “你的脚趾好纤长,和你的手一样,”李响珍半爬起来,勾着腰从地板上的笔盒里掏出尺子,“让我来量量看......你前脚趾快要五厘米诶!吴非!” 吴非坐起身来,比划起来还真是。 “我的脚趾短短的,还很圆,老天也太不公平了!”李响珍又伸手摸了摸,“吴非,你这么漂亮,一定会遇到更好的珍惜你的男生的。” “我哪里漂亮了?”吴非抱着腿,“脚趾长不是评判美女的标准吧?”而且比季南渊更好的男生?世界上会有吗?季南渊不珍惜自己吗?好像有一点,但是这个想法又很快被反驳倒,骂归骂气归气,季南渊对她到底好不好,吴非心里还是有数的。 “你很特别,真的!”李响珍凑近来贴着她,“美貌这种我不会夸,你只要知道你好看就行了!反正毕业了,你也不用在意那群小人的胡话,她们是嫉妒你能和季南渊在一起。” “啊......”不也还是被甩了吗,哦不,是自己甩了他,虽然说出来没人会信,“也没在一起多久。” “好歹在一起过呀!你算算,季南渊在咱们高中的一年多唯一亲近过的女生只有你。” “嗯。” “陆夏天不算数,他俩一点也不算好!” “我本来没想到她呢……”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领李响珍确实擅长。 “哎呀!!都怪我!”李响珍拍了拍自己的嘴,“吴非,到了大学一定有男生来追你!你幸福美满,到时候季南渊回来了哭都来不及。” “回不回来不好说,但他才不会哭呢,”吴非笑了起来,从来都只有自己哭给他看的份。季南渊跟哭这件事很难扯上关系,这个画面根本无法想象,“说到快乐这件事,我好像觉得,最快乐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她的人生还很长,可是那种心花怒放的心情再也没有了,起码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出现过。越热闹的假期她越想要逃,越应该庆祝的日子她越想要把自己藏起来。说出来很没良心,可是家庭和睦、亲人健康带给她的快乐不是那种最快乐。 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候真的停留在一年多以前,季南渊还在自己身边,她跟着他往家走,觉得月亮美,夜风凉,昏黄的路灯好温柔。她心爱的男孩会亲吻她,带着欲望和不带着欲望的她都喜欢。 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吴非都觉得满足,世界永远是最美好的状态,不会饱和过度。 可是那种感觉,已经消失很久了。 谁是谁的死穴 A大在市中心,离吴非家有两小时的车程,虽然梁祁在开学之前就已经拿下了驾照,但出于安全考虑,两家的父母决定拼车送小孩入学。 吴非和梁祁坐在后排,梁爸驾驶,吴妈副驾。气氛还算活跃,吴非看着手机说:“响响已经报完道了。” “这么快?” “男朋友一起帮忙了。”两人都站在校门口拍完合照了,发过来的表情喜形于色。 “他们在一起多久了啊?”前座的吴妈回过头来,“男孩怎么样啊?” “叁年不到?人还行吧?”吴非用手肘捅了捅梁祁,“你评价评价?” “?我见他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场吗?”梁祁刚剪短了头发,看上去还蛮洋气。 “我没太注意他。”是真没怎么注意过。 “非非,你不能老这样,都大学生了要多交点朋友,”吴妈语重心长道:“有梁祁啊,李响珍这样要好的朋友是好事,但普通朋友同学啊也要往来一些的。” 吴非正准备敷衍过去,旁边的精神小伙就开始表演了。 “阿姨,您说的太对了,我一定好好监督她参加学校活动,让她在新的人生阶段里开启华丽的篇章。” “你先管好自己别太彩旗飘飘吧。”开车的梁父从后视镜望了儿子一眼。 “哈哈哈哈哈!”吴非握着手机笑,“叔叔点评很到位!” “吴非这样挺好的,多乖啊,不凑热闹也不往外跑,是吧?” “嗯嗯,可好了~”梁祁配合点头,“阿姨你看我爸夸吴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考不考虑把她过继到我们家,圆二老一个心愿啊?” “哈哈哈哈,”吴妈笑的开心,“咱家也有心愿的,得先圆自家,再考虑你家。” 谈话乱跑话题早就是常态,自己倒也没有那么本分守己,还是会做出格事的......吴非心想。 当初和李响珍梁祁考上了一个高中,怕生又有点小胆怯才死命抱团。后来分班,自己“苦苦哀求”惹得梁祁善心大发选文科。同学里打招呼认识的当然有,但多年熟悉的挚友在身边她才懒得再去亲近别人。再后来和季南渊那事沸沸扬扬,收场和开始一样突然,她更是因为自保机制把所有张开的门都紧紧闭上了。 她太是个享受安逸的人了,比如习惯了的朋友,知根知底彼此合得来对吴非来说就够了,结识新的耗时又不一定有好结果,她懒得去尝试。 李响珍填志愿是和男朋友商量的,吴非跟梁祁呢,说不上来是谁照着谁选的,可能是双方达成共识吧。 “这回我可真不能跟你读文了。” “我知道我知道,”吴非用肩头抵住听筒,手上翻页没停下,“终身大事嘛,校区靠得近就行,还能互相帮忙打饭。” “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工具人啊?” “你就当我是吧!” “吴非,”梁祁停下手里的转笔动作,“我不会一直都陪着你的。” “为什么?友谊地久天长吗不是?” 那边翻页声还是很响,梁祁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说:“大学和高中不一样,我和你不在一个系,忙起来很可能对不上时间。你得有自己的圈子,我也会有我的生活。” “我知道了,”翻页终于停下,吴非低头写着记录,“我尽量。” “......”梁祁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 “你不挽留我一下吗?像文理分班那样?” “那时候不碍事,大学不一样,我没那么不讲道理。” “当初季南渊走,你也是这样吗?” “......”滑动的笔尖停住了。 “吴非,你真的很口是心非。”想要的不敢说,不想要的不出言拒绝。不在乎你的人还好,可是在乎的呢?把人推走的时候干脆利落,要人回来的时候又能泪眼婆娑。戏来戏走不知道真心到底在哪,有时候让人气得牙根痒,恨不得双倍折磨还到她身上......但是他舍不得,就算再喜欢她哭的样子,梁祁也舍不得。 “我挂电话了。” “哇,你也太冷若冰霜了吧?” “冻的就是你这种人。” “季南渊是你死穴吗,提了就要挂电话?” “不是,但是你能不能别提他了?”吴非的声音变得很轻,“我还是会伤心。” “......” 到底谁是谁的死穴? 吴非是最后一个到宿舍的,剩了个靠门的床铺,室友们友善地说实在不愿意可以换。她不是很挑,不过是肩负开关灯的使命,就也还好。 女孩子们套近乎从化妆品走到了男朋友,吴非喝着水听室友们的学生时代,顺带着还看了不少男生的照片。怎么说呢,就,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吴非眼光高,但这不怪她,和季南渊谈过恋爱的人,怎么还可能为凡夫俗子动心。 “你呢你呢?” “谈过一个。然后他出国了,我们就分手了。” “就这?有没有照片啊?”女生们磕着瓜子等后文。 有是有,但是不想给你们看。而且那时候她都是乱拍的,季南渊的手啦,背影啦,脸有一半埋在被子睡觉啦,正儿八经的照片是真没有。而且他俩在一起,做爱这种事也不能到处说吧。 “帅不帅啊?”女生们的重点基本围绕这一个问题展开。 “还不错。”非常非常帅。 “可是......” “吴非!有人找你!” 这边听的还算聚精会神,门被打开的时候齐刷刷看过去,还挺像猫鼬。吴非走到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哦嚯,是梁祁。 “我靠,帅哥啊!” “这不是你那个男朋友吧?” “那个出国了!” “吴非,行啊你?有备胎在呢!” 吴非礼貌地笑了笑,“我出去一下。” 她还是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接触,脑子里全是红色警告灯配音快逃。 “走,我被推荐了一家店,去尝尝!”梁祁戳着手机把截图给吴非看,顺带着问了一句,“你室友喊什么呢?” “夸你帅,说你是我备胎。” “?”梁祁疑惑,“怎么就备胎了,我完全available啊。” 吴非走在旁边白了他一眼,“好烦啊,不想住寝室。” “嫌她们吵?我室友都还不错,等下介绍你认识认识。” “啊?”吴非停下脚步,“我还以为就我们俩。” “他们推荐的嘛,人真的还行,你坐我旁边没事的。主要是那一家,评分很高,巨好吃,又辣又麻完全够味。” 她是因为美食而动心的,真的。 “吴非?名字挺特别的啊!” “是美女耶。” “你们好。”就算梁祁在身边,吴非也红了脸,晕!怪不好意思的。 “听说你们初中就认识了。” “好羡慕,我也想认识女孩子。” “你是想认识美女吧?” 吴非被簇拥的脑子有点疼,原来学物理的男生这么活泼,季南渊那种实属个例。 “你千万别和他们客气,”梁祁给吴非倒水,“拿出你的真本事,快点吃穷他们。” 贱不贱啊?真的太贱了吧?吴非捧着杯子说:“别人的钱我可不敢吃,你的钱我才敢。” “你能不能有点经济头脑,吃里扒外不会吗?” 他到底哪里帅了?吴非腹诽道,人模狗样的剖开来是个黑心怪。本来平心而论是个中等偏上的颜值,鼻梁挺,眼睛大,双眼皮深,挺讨人喜欢,但是真的一肚子坏水,A片都看巨乳翘臀,俗到爆诶。 “你又在骂我,”梁祁凑近来,“我从你的表情里看出来了。” 吴非一把子推开这张脸,“色情狂。” “?你在饭桌上想什么啊?” 吴非对其他人竖起来的耳朵压根没在意,心安理得说:“想你爱干的事。”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梁祁笑了,这种场面他得心应手。 “姐,你给干吗?” 风纪委员道德组长在吗?受到冲击的男生室友们差点彼此掐人中,这一切是真实的吗?之前说他们还不信,原来吴非真不是一般人。 “找到了,绝对合你心意。”陆夏天丢过来一个u盘,跟着走进来了一个留着妹妹头的男生,他的两只耳朵戴满了耳饰,亮闪闪的银色看上去都有些叮里咣啷。 “虽然是在别的高中读书,人还是见过的。” “我看了一点,像的,”陆夏天从茶几上顺了根烟,点燃之后先递给了旁边的男生,“我弟的眼睛这回真的准。” 季南渊看着手里的u盘,盖子滑开又闭上。陆睿吸了口烟,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喏,爱看不看。我随心情做事,不收钱。” “知道了。” “就当你说了谢谢。”陆睿挥挥手,扬着眉夸烟不错,探身把一整包都拿进了兜里,迈腿就往门口走。陆夏天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几眼,两年多了,真没个人样。 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全长一小时四十六分钟,命名是39。季南渊点开之后将播放钮移到了第叁十九分钟。就这样一个停止的镜头,却足以令他的呼吸停滞。 屏幕上是一个后入的视角,镜头压得很低,侧面放置的角度囊括了女优被插进阴茎的穴,向下延的腰,还有那张被支撑的胳膊挡去一大半的脸。胸型不一样,头发的长度也不一样,眼神也差得多,对他来说还不到非常像,但是像。 那双被操眯的眼盛满了泪水,额头上是汗湿的胎发。 季南渊按了播放,画面一动,女优的脸就在碰撞中完整了起来,只能再走叁十二秒,第叁十叁秒那只阻隔的胳膊就被移开了。他皱着眉,又把播放钮移回到了叁十九分。她的敏感点应该再往下一点,不能往上撞。胸在这个时候需要被揪住,带点力道去揉捻。她会哭,但不会这样乱叫。不是她,但是足够了。 解开皮带的同时,季南渊打开了信封。里面有几张照片,偷拍称不上,取景框看上去很正大光明。这会儿才是她,眼神垂着笑的才是她。头发更长了,没有像以前那样扎得很高,随意挽在后面,有几缕没扎进去的遗漏在胸前。 是她会喊热的日子,穿着吊带裙,因为双肘搭在桌上使得锁骨凸得更加明显,单薄却漂亮。她的瘦是健康的瘦,一点儿不让人觉得骨感。可以拢住的,浑身上下每一处都被他亲过,从脸颊到脖子再到胸口,没有别的痕迹,假使有的话,他一定会疯掉的。 下面涨得更痛了,他拉下拉链,将勃起的阴茎握在手里。这种想念无助极了,如熔岩般的欲望要把人点燃,在厚重的包裹下化成灰烬。 她的内壁会紧紧吸着他,她的腿会攀着自己的腰,被操着的吴非是最诚实的,上下两张嘴都不让他走。她的阴道在高潮的时候会绞得更紧,快感如痉挛,麻痹全部的神经,激的他想射,让那温暖的子宫里全是他的精液。她失了神智的时候是他最想要流泪的时刻,在不澄亮的眸子里,他们彼此臣服。 极乐就是如此吧,就算死亡也没有关系,他心甘情愿。 季南渊想念这种时候,想念她。在这里的日子犹如嚼蜡,学习结束就直接被载到公司。见的人形形色色,没有一张笑脸是真心。成年人的世界算不上讨厌,他足够聪明,但人不是机器。脑袋在高压下几乎要爆炸,理智的假象下是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丑陋的他。 扭曲又阴暗的想法被深深关在脑后,却一刻都没有停歇过。 欲望需要被排解,却没有发泄口,不是她的话,做不下去。陆夏天夸季南渊的生殖器认主人,有骨气。一旁的陆睿不相信爱是唯一这件事,他笑的鄙夷说我给你找替身,头一年照着吴非的身高体重五官发型寻的人,结果每一回找来的女人都被季南渊关在门外。陆睿递了几张钞票把人打发走,用钥匙开了门看见季南渊坐在客厅沙发上,腿中一团鼓鼓囊囊很明显是有了反应。 “你......” 季南渊脸色很差,声音低沉令陆睿莫名打了个冷颤,“我不是不举。” 也是,正常男性功能有,只不过他不是会正常解决的男人。 自那以后陆睿认了真,从不信这个邪到来了劲,他没遇过这种事,倒觉得蛮有趣。第二年的时候他特意回国,亲眼见了见吴非。 吴非不是第一眼美女,属于要慢慢看的那种。个子在女生中算高,跟着一个男生从校门口出来就往一边的夜摊走。陆睿越走近看得越清楚,她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显得很亮,鼻子小而翘,和身边人聊天的时候很专注,认真的样子比笑起来更让人看得入神。 他忽然明白了一点儿,哪怕这一点儿很可能不占季南渊眼里的千分之一。 说起来大部分人都会嗤之以鼻,一笑了之。可是当你遇到那个人,就全部都明白了。 那个人是你的死穴,无论你们的结果好不好,只要提起,心都会停跳一拍。 被谁认作唯一都好像是件幸福的事,可如果那个人是季南渊的话,认识他的人都会劝你快逃,逃得越远越好。 不为别的,就为不要被拉下深渊。 危险地带 “梁祁真不是你男朋友?” “真的不是,”吴非咬着牛奶袋弯腰系鞋带,“他不喜欢我这种。” “那他喜欢哪一种啊?”室友从床上探出个头来,问的还有点小兴奋。 “胸大屁股大,E的话最好。” “......”室友摸了摸自己的,“你看C的我还有机会吗?” 吴非失笑道:“这我可不能替他做主,你要是想,去试试呗。” 说来其实她也奇怪,以梁祁分享A片的频率,应该是个有需求的正常男性,可是到现在也没交过一个女朋友,不会全靠手冲解决吧? 有点可怜。 “姐真是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没谈过对象?”梁祁喝了口汤,“你眼里除了那位还有别人吗?” “谁啊?”吴非的筷子停在半空,“你对象是谁?” “一班的那个运动会举牌的。” “啊?”吴非没印象。 “二班的美术课代表。” “??” “四班的学习委员。” 见梁祁还要继续说的架势,吴非连连挥手,“等,等下?你爸那句话原来不是开玩笑啊??”她还以为彩旗飘飘的意思是生活多姿多彩,没想到居然真有人被自己亲爹diss私生活过于莺莺燕燕。 梁祁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我们班有吗?” “兔子不吃窝边草。” “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响响知道吗?” “知道的吧,打过招呼。你那时候不是全身心的在那谁身上,一打下课铃就不见踪影。” “......倒也不用指代称呼哈,”吴非汗颜道:“可是我和他分手之后,晚上都和你回家的啊,还有补习,你难道会分身术?”不会吧不会吧!晚自习下课陪自己吃夜宵的是另有其人? “想多了姐,”梁祁低头拌着饭,“那之后没谈了。” “哪之后?” “你和季南渊分手之后。” 梁祁从小不挑食不认床,和爸妈分开不哭不闹,托儿所到幼儿园再到小学,将将送到门口就能自己走,是个没什么追求的男孩。李响珍评价他过于随便,既好也坏。打个比方,如果季南渊是非吴非不可的话,对梁祁来说,不能是吴非的话,那是谁都无所谓。 谈恋爱这件事对他来说没有特别过,被骂渣男很多次,他从不往心里去。梁祁觉得,人都会有最爱吃的菜,吃不到的时候也不会绝食不活了。 不至于,真不至于。 高一的时候从办公室交完作业出来被表白,梁祁看着远处趴在走廊栏杆上的吴非说了句好啊。他待人如果不算认真,起码没有敷衍,带早饭送回家梁祁都能做到,可是前女友们一个个的都无比介意他和吴非玩,而这就是踢到铁板了。 他认识吴非好多年,从初一就是同桌,本来只是普通同学关系,质的飞跃诞生在一节平平无奇的生物课。生物老师一张扑克脸,不苟言笑的样子使得整个课堂都很严肃,可偏偏吴非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肚子低头抽肩膀。梁祁还以为她不舒服,但是抖动的桌子暴露了女生在忍住不笑的事实。他看着她眉头紧拧,脸都憋红了实在奇怪,低声问了句你笑什么? 吴非看了他一眼,用铅笔在教科书上写:老师一直在说根茎叶。 嗯……他也有听到。 茎叶,jingye。 ......开黄腔这件事,大部分时候令人不适,但偶尔,非常奇怪的能戳中人的笑点,尤其是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伴随着“茎叶是什么颜色的”“茎叶传输”的背景音,班上有两个人的脑子里浮想联翩。很难想象两人奇怪的友谊由此展开,从分享种子到共享网盘,吴非对性的好奇和兴趣确实与梁祁臭味相投,二位相见恨晚,初识的矜持早就抛诸脑后。 中考之前班上有保送名额,理科不行但是文科异常好的吴非被班主任优先考虑。班主任教语文,十分喜爱吴非,她把吴非视若己出,认定如此人才如果因为偏科而被埋没就太可惜了。这个决定也巩固了一段友谊,吴非保送的学校就是梁祁要考的。 生活过得再马虎梁祁也一定会衡量轻重,而天平上面下沉的那一头永远是吴非,他俩太熟了,熟到几乎要糊锅。中间有没有产生情愫呢?吴非是真没有,她产生好感的男生绕着梁祁转个遍,就是没有对他来电。一开始梁祁还有点记仇和不解,但发现了吴非喜新厌旧能力的高超之后,余下的不甘全部变成了庆幸。 女生的心仪对象栏好像billboard排行榜,冠军蝉联最多五周,友谊榜相比之下十分稳定。梁祁无欲无求,也不打算跻身竞争激烈的心动榜单。 这种情感难以解释,但吴非不仅仅是普通朋友,在她之后能顶替的人也还未出现,梁祁试过了,每一任女朋友都没法后来居上。 文理分科的时候他本来填了理,可是吴非犹犹豫豫地问了他能不能陪她读文。前面提过了,梁祁是个没有执念和追求,非常随遇而安的人。如果好朋友都这么开口了,他当然会照做。 被物理组长叫到办公室是意料之中,梁祁什么都没说,可老师们眼睛盯得久,早就对他和吴非的“亲密”关系有所介意。 “你是不是为了谈恋爱?” “为了女生去读文,脑袋不清醒吧。”别班的老师也来插嘴。 “吴非有什么魅力啊?” 问题抛得多,可是本人一点儿不回应,油盐不进的样子令老师们无能狂怒只能叫家长。梁祁回到教室的时候吴非满脸担忧,他笑着问她,“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要一个人读文了?” “都有!” “我决定的事就不改了,”男生坐下之后靠在椅背上,“放心。” 晚上来的人是梁父,听完事情经过表示会沟通。 开车回家的路上问梁祁怎么想的。 “读文读理不影响我,想考哪都行。”他不偏科,理科特别好是因为没花时间背政治历史知识点,物理化学记几个公式就行,省事多了。 “和吴非有关系吗?” “......”副驾驶的梁祁将头靠在座枕上,望着侧视镜里一盏盏后退的路灯说:“有。” 梁父见过吴非,两家人彼此对对方都有所耳闻,正式熟络起来是考上一个高中之后。他挺喜欢吴非的,觉得是个听话懂事又聪明的女孩。虽然聚会上对大人们的话不主动搭腔,该回答的也会回,和梁祁却是一向聊得热乎。 “你怎么想的?”同样的问题问了两遍。 “没想,就直接做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梁父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盘,“我和你妈是不会多管,你可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嗯。” 吴非心情有些忐忑,她看着一脸淡然的梁祁,思来想去都没找好措辞,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吴非对感情这件事自认是迟钝的,为此当初还被季南渊记仇生气,她是吃过亏的。话不坦诚说,她永远不会当作事实,但猜测的心会被激活,她不是傻子。 “你想什么呢?”梁祁伸手剥起了橘子,七零八碎的橘皮一块一块堆在桌上,空气中盈了水果的清香。 橘子有俩,吴非皱着眉拿起落单的那一个,用餐巾纸覆在外皮上开始剥,听上去有点奇怪,但纸其实是为了防止指甲被皮汁染黄。她剥出来的橘子皮完整多了,分出的五片摊开来能像个小人。她总是有些“奇特”的个人习惯,梁祁觉得有趣,观赏着她创造“艺术品”的同时送了一瓣进自己嘴里。 “为什么那之后没谈了?” “要高考了啊。”对答如流的样子差点让人信了他是真的心无旁骛。 “你喜欢我吗?”吴非低头撕着白色的橘线。 “喜欢啊。” “想和我谈恋爱的那种吗?” 梁祁愣住了,他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 “别打哈哈哦,”吴非吃橘子不整个吞,偏要咬一半,果肉亮又润,“我是认真问的。” “唔......做朋友更好一点。” “为什么?” “不想去危险地带,”梁祁对上女生的眼睛,“我想呆在安全区。” 他可以做一个最忠诚的珠宝管理员,名贵奢侈的珠宝当然会被借走,但一定会还回来。钻石当然能在别人身上熠熠生辉,但最后一定会躺回到定制的丝绒盒里。他恪尽职守,送出去接回来都不带杂念,偶尔心有私欲也能很快消化掉,他做得到,也已经做了很多年。 不会主动争取的人说的就是梁祁,但他属于大智若愚的那种明白人,吴非觉得这样对他未来的女朋友太不公平。 “我会被人骂诶。”甚至很可能已经被前几任骂过无数次了。 “你想太多,被骂的都是我。” 真是直男思维,没救了。偏偏又不是一般人,让人觉得他是个复杂的矛盾体。 “我还以为我不是你的菜,”吴非吃完橘子双手抱臂,“你不是喜欢洋妞那种吗?” “我也没想到你喜欢的是季南渊那种。”梁祁想结束这个话题,挑了个自认有些卑鄙的招想停下这列驶向未知的列车,他不想坠毁,只想回到安全地带。 “我喜欢的类型很多,”吴非硬生生把这列车又从歇停站拖了出来,“你真的不想试试吗?” “......” “我没有那种想法,目前甚至以后的一段时间。但是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要对你未来的人生负责。如果你心里惦记我,对全身心爱你的未来对象来说会很委屈......”她说得很认真,“你我都掐不灭这个念想,所以,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看看,到底是不是危险地带?” 这是梁祁听过的最不像表白的表白,吴非看着他的眼神里太干净了,他讨厌这样,可是他没法拒绝。他本来这一生都不打算轧出双黄线的,但是前面的路被堵住了,他被逼着回头。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要么他对她的男女之情消失,接下来能好好过自己的人生,要么他们两真的能在一起快乐。她做不到心安理得的随他谁都可以的样子,心里有一个永远美好的唯一,梁祁知道她想要亲手摔碎他对她的爱情滤镜。 可那或许从来都不是爱,也有可能是更扭曲的还没有被发现和定义的情感。就像季南渊一样,他们俩在某种程度上像是同类,却又千差万别。 “这是你说的,”梁祁看着吴非说:你不要后悔。” 一出好戏怎么判 和好朋友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吴非觉得有点费口舌,毕竟和周围的人解释起来总是要多说几句前情提要。大学室友们倒还好,似乎早已看破,李响珍那边可就是大地惊雷了。 “你们俩是喝多了吗?” “没……” “季南渊到梁祁,非非你是不是被下药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梁祁冲着听筒大声道:“李响珍,没看出来啊。” “梁祁你虽然不普通,但也别如此自信吧?季南渊是谁,你哪里比得了。” “怎么?人在你眼里叁六九等了?” 吴非举着手机进退两难,她适应这个身份还在循序渐进中,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附和姐妹还是撑腰男友。 “非非,万一季南渊回来怎么办?” “你好烦啊李响珍,丧气话说不停。”梁祁伸手勾了勾手指,示意吴非把手机给自己,她刚好不知道说啥,递过去的时候速度还挺快,收回来的手顺带从梁祁卫衣口袋里摸了20块钱。 “我去买冰棍。”吴非做着口型,还生灵活现地比手势。 梁祁点点头,捏捏吴非的脸,回了个口型。 “好。” 季南渊回来了怎么办?回来了也不会来找她啊,高二说的话怎么能做数,当时还在做爱谁知道他是不是精虫上脑……这样说好像有点严重。吴非摇摇头,就算真的来找了,她也不要给台阶下。 就算是我提的分手,就算是我提的,可是是他要走的啊。不是我的错,全是他的。 巧乐滋吧,脆皮好吃。吴非付完钱,看见梁祁站在外面冲她招手,好幼稚,好尴尬,但是好像一条大金毛。 “有没有偷看我手机?” “有。” 吴非挑眉,“找到我偷情的证据没?” “喂,我们才在一起多久,你怎么也这么晦气。”梁祁伸手又去捏她脸。 “干嘛老捏我啊?”虽然男生的力气永远温和,食指和拇指覆在两边的脸颊上轻轻往鼻子挤,有点亲昵,吴非不会应对。 “那你给亲吗?” 哪有人问这种,不是看氛围跟着感觉走吗。吴非把手机拿回来解锁翻了翻,“你看了什么?” “相册,”梁祁将手揣回兜里,“你好像不爱拍人,所以我自拍了几张。” “?” “不准删。” “谁说我要删了,”吴非瞪他,末了又晃晃手里有融化意思的巧乐兹,“吃不完了,你要不要吃。” “要,但这不算接吻哦。” “没在和你说那个!” “吴非,你谈恋爱怎么这么放不开?”简直和之前相差甚远,黄片反馈交流直线降零。 “怕你擦枪走火,对我图谋不轨。” “你是我女朋友诶,不能做吗?”金毛不解,甚至演出几分委屈。 吴非想到这个就头皮发麻,赶紧给自己加防御抵抗值,“去哪做?寝室你想都别想,开房也不行。” “......你在向我提出同居邀请吗?” “做得到吗?”不会吧,她不信做爱能给梁祁这么大的推动力。 “我看着办了,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吴非是有点后悔来着,有一说一,算起总帐来是她开的头,可她的理性思考总是慢很多拍,感性行为的代价貌似有点大……虽然梁祁没有对她动手动脚,但和他确定恋爱关系这个质的变化,很容易带出过分刺激的画面,她不知所措所以想逃避。 相比之下梁祁倒是游刃有余,牵手搭肩都做得自然,即使每回能把吴非吓个半死,还是接触的乐此不疲。他没有亲她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不想自己的女朋友每天像只受惊的兔子,显得自己很禽兽。 两个人你来我往变成一场很有看头的拉锯战,虽然没有兴致盎然的观众,但也绝对是一出好戏。 吴非不想住寝室的理由太多了:室友开语音吵、点外卖吧唧嘴、爱对她“特别”的日常习惯点评、日用品也十分有兴趣想试试……她不爱分享自己的东西,也自认阴晴不定的脾气不好和人打交道。有时候她熬夜写作业能听见睡着的室友鼾是鼾屁是屁,当然,是人都有生理反应,但吴非真不想听这个。 前面这些如果说忍到头大还勉强能憋,是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住寝室她不敢自慰。几条鲜活的生命和自己共处一室,夹腿动作能轻,但床板上了年纪会叫唤。吴非很痛苦,她不是禁欲系,让自己的妹妹开心是她解压的主力方式。 可惜九月入学到现在,她觉得自己被迫成了尼姑。 你看,吴非就是这么个怪脾气的女生,一堆挑剔和介意的事,偏偏不愿和人起冲突怕麻烦,什么都不说,苦熬了自己。 好消息是,她已经在找兼职工作了,攒够了钱就去找房子,她是认真的。 至于和梁祁会怎么发展,她还是没有深想,大部分时间觉得和高中一样搭伙过日子,上课忙的时候也见不到面,晚上能凑一起吃顿好的都算难得了。 打工加学业还有遛金毛男友把吴非的大学生活填得满满当当,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过季南渊了。但是很偶尔的时候,她的梦里还是有他的拜访,要说狠心还是他狠心吧,连梦里都不放过她。吴非在梦里没有两人已经分手很多年的现实意识,每回脚踝被锢着往肩上拽,她都得求饶,吓醒了一身汗,最糟的是内裤也有点湿,还不能解决,半吊子性欲折磨的她从床上坐起身来,捂着脸真哭。 仔细想想季南渊生气的样子,假若真知道她和梁祁在一起了,他可能做鬼都不会放过她,吴非觉得自己PTSD了。 “你最近好像很累,脸色不太好。”梁祁挑着辣子鸡丁里的辣椒,中途捡着鸡肉放她碗里。 吴非和他并排坐着,耷拉个脑袋扒饭,这该从何说起,她算精神出轨吗?思来想去不能坦白,只好换话题说:“我要搬出去。” “钱攒够了吗?” 摇头。 “房子看好了吗?” 继续摇头。 “姐,光想不行啊。” “我说的是要,我要,要都不行吗?” “可以可以,”梁祁哄她,“给自己定个期限呗?” 吴非吸着鼻子,忽然又好想哭。 梁祁吓了一跳给她抹眼泪,边擦边问,“你是不是要来姨妈了?” 女生打开备忘录记的日子算了算,点点头,“嗯。” “我陪你去看房子吧,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得看看班表......”吴非点开日历,“周二下午,周五晚上,周日。” “我家给的生活费我剩挺多的,你应该也攒了不少了,我们平摊?”语气温柔,循循善诱,真是一条善良可爱的大金毛。 “梁祁,你没想着占我便宜吧?” “吴非,你是蛇蝎心肠吗?我在给你出主意,你想的就是这?” 吴非知错就改,赔上最耍赖的笑容将下巴搭在梁祁肩上。 “你少来,我不吃这套。” “是吗?”吴非凑上去亲了亲男生的脸,“这样呢?” 她从来不是矜持的人,男朋友的话该亲的时候还是要亲的,而且每次两人都浅尝即止,久而久之吴非也就没在怕的。 “......” 她心情好起来了,狗狗真的是治愈人类的万能药,无论吴非的一天多么沮丧无聊,只要和梁祁呆一会,就能在低电续航的状态里重新养好精神。喜欢这种感情好像是可以培养的,她在安逸中觉得幸福,也并不想和以前比。 梁祁其实从和吴非在一起就有存钱了,他知道她想要搬出去的心是真的,虽然在这一点上,他藏了些私心。两人宿舍楼不近,又不是因为心动才在一起,不像热恋情侣会有每天都要见一面的心,同居的话就能提供很多机会。 聪明如他,和吴非交往这件事,得慢慢来。如此放长线钓大鱼也渐渐有了成效,有时候装个可怜能被亲吻补偿,梁祁觉得他离自己的终极目标又近了一步。要说看房子他也早有研究,哪个区域便利安全,晚上夜摊多全都摸得门清。 从上帝视角看,他已经布好了网,就等吴非走进来了。这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心情令梁祁感到兴奋,他很少有这种情绪,也早忘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忠诚度他可能养不出来,但依赖心梁祁还是志在必得的。 到底是谁在打受害者牌呢,法官看了眼最终陈词,发现每个人都有罪。 “你有没有觉得吴非好可怜?”陆睿坐在泳池边看着手机。 “能吸引两个变态,确实挺可怜。”陆夏天戴上墨镜在旁边的椅子躺下。 “季哥回去,我看是没有苦情牌可以打了。” “你脑子坏掉了?他是打苦情牌的人?” “说的也是......”陆睿滑着屏幕,“我们假装不知道比较好。” “躲的了现在躲不了以后,”日光浴给肌肤的烘焙感过于舒适,陆夏天的声音更加慵懒道:“这事主要还是看吴非,她哄的回来,咱俩能少挨点折磨。” 那种人,心眼缺又不缺,哪怕这事不关她姐弟俩一点关系,知情不报和知情报了都没好结果。当然,相比之下更需要担心的应该是吴非,季南渊这种打狂犬疫苗也没用的疯狗绝对不会跟她讲道理。 下面是季南渊的,上面就给我吧?【H】 吴非找房的愿望有,但兴致并不算高,她甚至觉得梁祁比自己上心多了。这种感觉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仅仅过了一个晚上,梁祁就给她发过来了一个几百kb的pdf整合文件,效率之高发挥之稳令人叹为观止。前几个房源吴非还认真读了每一栏,翻到后面就只阅读梁祁做的总结,好巧不巧,系里正在推文学之星的活动,吴非奔着一等奖3000块报了名,搬出宿舍这件事她彻底当上了撒手掌柜,懒的心安理得。 “你真的不和我去看吗?”梁祁的胳膊搭在桌上,微微侧身看着捧着热茶杯的吴非。 “让你当家作主不好吗?”吴非目光有些呆滞,视线停在梁祁手腕上的青色血管那。 “好是好,你到时候不满意怎么办?” “不会,”吴非眨了下眼,平淡地吹了几口热茶,“你总结的都很符合我的标准。” “没休息好?”眼神未免太恍惚。 “有点累,所以不太想思考和动弹......”吴非把自己的腿抬高了些搭在梁祁的小腿上,“昨天晚上牙也开始疼。” “牙疼?”梁祁凑近了些,“张开嘴给我看看是不是长智齿了。” 虽然无精打采,但很好说话,吴非乖乖地张开了嘴,任由这个赤脚医生给自己看牙口。 “有一点冒头,现在还疼吗?” 吴非摇头,闭上嘴之后收了收腿,无意间的蹭动撩高了梁祁的裤腿,露出男生骨骼明显的脚踝。她本来就垂着眼,看见这一抹“春光”感觉自己不存在的喉结滚动了下,操,她居然对梁祁产生了那么一丝丝性欲。 为了压下这诡异的情愫,吴非干咳两声喝了口热茶,赶紧转移了话题。金毛看上去倒是真的很好骗,跟着牵绳就走,献宝似地分享手机里的图片。吴非频频点头,除了房租价位不明以外挑不出什么毛病。好像期待的生活就要触手可及了,就算是在男友的帮助下,能够拥有一个暂时属于自己的住处,也足够令人兴奋。 这样的喜悦是第一回,从前到季南渊家过夜的日子乍一分析很类似,但由于年龄和社会定义的身份不同,现在才像是真正走在成为大人的路上了。 见房东和签合同这件事吴非跟着梁祁去了现场,房租不贵且和本身价值相比下还是超值的,梁祁已经和房东聊的很来,全程融洽又和谐。有意义的一天没有特别庆祝,两人拆了几盒打包好的箱子,布置场景轮到吴非积极了,她东摆西放,家具挪来挪去打扮起来。两人平时有空就搬点东西过来,如此往复了一周基本是要正式搬离宿舍了。 “我看你俩下一步就要买车了。”电话那头的李响珍很是羡慕。 “感谢你没说造人。” “我正准备说呢,你和梁祁做了没啊?” “额!”吴非缩起了脚趾。 “想你俩有种窥探我爹妈私房事的禁忌感,但是你俩就很......刺激你知道吧?” “我没问过你和你对象,你倒来打听我了?” “问呀,随便问!”李响珍来了劲,“我将毫无保留!”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收拾东西了。” “诶诶!吴非,你俩都要住一起了,别告诉我你还没想过这事,保护措施起码得做吧?” “拜拜。”逃命一样挂了电话,吴非打了个冷颤。不是说想象和梁祁做爱的画面不美丽,而是她对真枪实弹的性认知仍然停留在季南渊那。她见过的阴茎多,自己体验的就那么一根,确实是有点刺激的。 可是季南渊对她说“这里只能有我”的时候有想过会有这一天吗?她将躺在别的男人身下,接吻拥抱性交。吴非仰头靠在椅背上,这样的回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她是不是真的该放他走了。想这样做那么久,到现在也没有做到过,快乐是快乐,但仍然不是最快乐。 喜欢梁祁吗?喜欢的。但是没有那么喜欢,没有那种我愿意为你撞南墙的心情。 吴非深吸一口气,看着天花板上裂开的细缝想,希望你也一样思念我,有爱意偶尔从封闭的回忆里流淌出来。 真正搬进公寓了,吴非才有了脚踩在地的实感。她躺倒在沙发上开始思考,一个卧室一张床的话,要睡在一起吗?好像是废话,当初说不开房也不在宿舍搞的可不就是本人。想到这吴非警觉起来,他有没有买避孕套啊?这回她可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必须戴套,不搞特殊。 于是梁祁开门之后看到的就是正在翻找东西的女朋友,本来蹲着要去够稍远一点的抽屉,偏偏懒得起身直接跪在地板上,腰到臀部的曲线好极了,是一幕能让男人打开开关的场景,他放下钥匙问道:“你在找什么?” 临门一脚了吴非也算是坦然,头也不回地说:“这边是你收的吧?” “对啊,是我的东西。”梁祁干脆坐在了吴非身后,继续欣赏着完美的角度。 “你有那个吗?” “哪个?” “那个。” “哪个?” “你不知道我问什么吗?”吴非扭过头。 “我怎么知道你问的哪个?”言之有理但是笑得很可疑。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姿势之诱惑的吴非关上了抽屉,双手撑地组织着语言。 “额,就,安全保障类的日用品。” “什么啊?” “避孕套!”无语,说就说吧,也不会死人! 梁祁笑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这么着急吗?” “你不着急?”吴非不想猫捉老鼠了,“好啊,那咱俩继续柏拉图。” “别介啊姐!”梁祁从背后抱住准备离开的吴非,“我只是没想到今天就行。” “我就是问问有没有,没说要今天做!” 到嘴边的肉怎么可能放开,梁祁低头亲了亲吴非的脖子,“就今天吧,我忍好久了!” 很久没这样被近距离亲密过了,吴非身子敏感的随时能掐出水,可偏偏人在身后不好推拒,她挣扎了会儿也只是被压制在了沙发上,一来二去就红了眼,捂着梁祁的嘴问“下回吧?” 手心很快被湿润地舔舐了,他顺着指缝向上吸咬住了纤细的指尖。吴非脑子好像又要宕机了,是狗吧,真的是狗吧?! 梁祁亲得认真,见吴非已经浑身绵软的样子很是满意,手从衣服下摆钻了进去,柔软的乳盈了自己满手,也引得身下人哼唧起来。他将吻游移到她的耳边,伴随着喘息低声喊道:“姐姐。” 本来迷糊的吴非这下醒了一点,姐是常叫,姐姐还是第一回,迭字喊出来可就变了味。 “你喊我什么?” “姐姐,”眼睛圆亮亮的毛绒大狗,“吴非姐姐。” 不要乱叫啊!!吴非内心的高墙快要坍塌,天知道她最吃年下,梁祁比她小也是事实,但他是怎么知道的?重点是,他怎么还越来越往下?不会吧?难道! “唔!”吴非抓住褪下自己裤子的手腕,“你要干什么?” “哄姐姐开心。”而且说到做到,女生的力量还是太小,他甚至不需要用力挣脱,仅仅是落在腹部的一个吻就足够她失神。 不行不行不行,吴非脑子里拉满了警戒线,可是没有力气推开,勉强撑起身也只是亲眼目睹了梁祁贴近了自己的那里,似是虔诚而喜悦的亲了上去,完全超纲了啊!很久没被安抚过的花心早就湿了个透,甚至因为遇到久违的照顾而激动地流出更多淫液。 季南渊亲过那里吗,吴非头晕眼花到无法正常思考,迷离中感官全在那里被吸吮的爽感上,太犯规了,怎么还伸舌头?本就敏感的体质彻底败了,她绷起脚尖大喘道:“不行!那里不行!” 当然一定是可以的意思,梁祁埋得更深了些,舔动的速度更快,吸的力也加大了。 “不可以不可以!!”吴非腰往上挺,白皙的腹腔有着诱人的线条,两边那漂亮的肋骨也变得明显,是久违的失禁的快感,他怎么那么会? 梁祁抬起头,嘴边晶亮的样子十分淫秽,他落膝在吴非的腰侧,随后低下身吻着她的脖子,脸颊,眉骨和眼睛。等着那双朦胧的眸子渐渐回神,他才开始解下自己的皮带。每一个动作都堪称色诱,扣子被打开,拉链滑下,内裤只是拉下一点,那根勃起就整根弹了出来。 好粗!吴非咽了口口水,虽然很不该,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和前男友要对比一下。季南渊的阴茎大、长且翘,龟头粉嫩,而梁祁的弧度小一些,因为粗的缘故看上去没有那么长,阴毛也多很多……如果季南渊的睾丸能称作完美可爱秀色可餐的话,梁祁的就有点让人害怕了。怎么会这样,深色皮男孩的下体这么恐怖吗? “吴非,你给我舔舔吧?” 操,我才不要! 女生眼神里的吃惊和求饶溢出的泪水完全起了反作用,她可是吴非啊,吴非如果哭的话,可就太漂亮了啊,漂亮到让人想要做更加过分的事情。 “总有一个第一次要给我吧,吴非?”梁祁一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握住勃发的那根开始撸动,“下面是季南渊的,上面就给我吧?” 这是什么糟糕的画面啊,他怎么对着自己手冲啊?!吴非眼神游移着不知道该看哪最后还是落到了那根硕大上,因为前后滑动的动作,龟头深深浅浅露出着,就算看过那么多a片,但这样带着热度勃起在自己胸前的,果然还是太糟糕了。 “就一会儿,我不会射在你嘴里的......”大概。 谁能在这样的情境下保持清醒呢?甚至没注意计较前男友被多次提及的攀比心理。刚被照顾舒服一轮的是自己吧?甚至还到了高潮……看上去不好吃,但是很想试试...... 吴非舔了舔嘴唇,微微张开了些。 没有下次?【一、咬】 公司年会,无尽的攀谈。 季南渊刚结束了一段冗长的对话,放下手中的酒杯走到露台透气。推开门的时候看见正在打电话的陆夏天:她穿了一身露背的红裙,系带从胸口往上绕在后颈扎了个蝴蝶结,头发高高盘起,回过头的时候,细卷的长刘海微微随风摇动了几下。漂亮性感,几乎不会有男人不喜欢。陆夏天将手机递了过来示意他接,季南渊本来只是看着没有说话的打算,那头早有料到地打了招呼,“是我,胥禾。” “哦,”季南渊把手机放在桌上,交接的时候碰到陆夏天的手指,凉意透露着身体主人冻坏了的事实,“不知道你在这里,没有带外套。” “不打紧,就是为了感冒,”陆夏天斜身一靠,单肘搭在了冰凉的象牙白围栏上,“陆总安排我去服侍一老头,流着鼻涕应该就不想被传染病毒了吧。” “你做的亲子鉴定是不是假的,”罗胥禾叹了口气,“时至今日我都不敢相信他是你亲爹。” “畜生也是有繁衍后代的能力的。” “畜生都不如。” “他是不是个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陆夏天看了眼沉默的季南渊说:“别管我了,说说吴非吧。” 俊朗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一丝人还活着的神情,季南渊问道:“她怎么了。” “哎,我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你手机是丢了还是拉黑我了啊?” “说正事。” “我只是提前说好,免得你迁怒于人,”罗胥禾停顿了一下,着重声明了一遍,“我早就联系你了,是你不理我的,所以这事不能怪我。” “……” “看在我们两家关系好这么几十年的面子上,你最好做个人。” “吴非,”季南渊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连自己都有一瞬间的愣神,“怎么了。”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这么多年的朋友他实在瞒不下去,“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天气的冷只是肉体折磨,陆夏天的神经在罗胥禾说到第五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绷紧了,她不敢回头,给她十个胆子都不敢现在去看季南渊,早知道就把陆睿叫到身边来一起,不至于一个人面对这个阎王。 “你知道吗。” 陆夏天的嘴张不开,是怕的。 “哎,你别怪她,她和陆睿哪敢惹你。”绝对安全的一人隔空打圆场。 季南渊忍住胸口的怒火,押着眉心问道:“是谁,多久了。” “嗯……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很快就会结束的,所以没和你说,而且……”自知言多必失,罗胥禾不在现场都觉得后背发凉,硬着头皮推了推眼镜,缩短了话说:“姓梁,要同居了。” 异常安静的季南渊却是最恐怖,陆夏天觉得有些无法呼吸,抬手抚住双臂,已经全是鸡皮疙瘩。听到他起身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蝴蝶振翅之前,还是得拦一拦。陆夏天抓起手机就跑向前面,一把按住半开的门,接着整个身子抵了上去,艰难地张开嘴低声道:“你疯了?你爸和我爸都能在机场把你扣下来。” 电话那头的罗胥禾也急了,“季南渊你冷静点,据我所知他们没有过过夜。” “……我很冷静,你让开。” 陆夏天抬头望向季南渊的眼睛,那里面黑的深邃,看不到情绪也猜不出想法。具体是经历了哪件事想不起来,也可能是很多事积在一起。但一定是从某一个时刻开始,他们学会了不冷不热,学会了越彬彬有礼,学会了承受。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即便再深知彼此的脾性,也会有误判的时候。比如此刻,她忽然就明白了,那些予己的担忧其实是多余。 他的愤怒,他的悲伤,他的不理智,一切好的不好的,都只会展示给吴非。 这不是一种示弱的自保机制,而是认定了要同归于尽的决心。 季南渊想过很多次吴非和别人在一起的可能,也以为自己或许可以忍耐这个结果。但和高二那年一样,他再一次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这么些年来断断续续的能听说她过得还不错,在心涩的同时又强逼着自己再学快一点,把这边的事情做完,问题解决了就能够回到她身边。 可事实是,季南渊确定了自己的这份感情是不可控的,甚至毫无回转余地。 她敢,她只要敢…… “我们不是说好了,在你接手公司被转到国内之前,都不能回国。” “我从一开始就不明白这个前提条件的必要,但我高看了自己。不论是为什么我都并不在乎,我现在请您让我回去,该做的事做完我会回来。” “就因为吴非?” “是。” 季嘉铭看着站在桌前的季南渊,忽然觉得他可能真的是遗传了自己,第一次正面提出的诉求到对倾心之人的捍卫,虽是以卵击石的冲动行为,但,果然还是不爽啊。 “如果我说不呢?” 似乎是早已料到,季南渊神色如常道:“我不在意您的目的,但用这个要挟我,或者控制我,您都一定会后悔的。” 是,和他当年一样,太阳底下无新事。前人做过的,当下自然也在发生。如果季嘉铭拒绝,那眼前的人将会是最警觉的猛兽,等待着弱点暴露那一瞬的猎杀,划不来,也不至于。 “你还是要回来,那结果不就是一样?”解开袖口的男人向后靠在椅背上,眉眼凌厉地扫视着自己的儿子,“她可不是季芸,不是我领回来的,和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这点考验都受不住,你为何不放掉执念?” “人为考验的定量和变量本就不同,您又为何不放过她?” 不放过她的人是你啊,这样的偏执跟自己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只退步一回。”他当年也只得到过一次机会。 季南渊欠了欠身,再度直起身来才说道:“谢谢。” “你为什么总是要和你儿子过不去?”季南渊走后,季芸推门进来,皱着眉头走到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身边。 “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你把他折磨坏了,我可不会再给你生一个。” “他不会的,起码在那之前,也会先把我干掉。” “你当年这么想?”季芸有些惊讶。 “差不多吧,只不过,青出于蓝真的会胜于蓝。”男人揉了揉眉心,又露出有些欣慰的笑容将季芸揽了过来。 吴非不会口交,自己上阵的时候脑子里一锅乱粥,早忘了参考黄片里的动作。她握着那根热得有些发烫的勃起,小心翼翼地用唇贴了贴。目前来说,没什么味道。她以前听说男性的味道和石楠花差不多,还专门跑去着名的石楠花一条街闻过,但是败兴而归,因为和季南渊的味道一点也不像。 梁祁的这根也没有那种味道,或许是还没有太兴奋,她又伸出舌浅浅地尝了下有些湿润的马眼。手中的柱身似乎是动了一下,她定睛看去,下面的两颗的确在抽动。这个男性知识对吴非来说是新鲜事,一时就忘记了本该做的事。 梁祁忍得辛苦,捏了捏她的下巴,胯也往前顶了些,“别看了,我不会嫌弃你的。” 谁嫌弃谁啊?吴非抬头瞪他,换了只手,张开嘴含了进去,一边小心避着牙齿咬到,一边觉得这么长吞不完,干脆只含着前半根开始吞吐。她记得黄文里说和吃棒棒糖一个原理,模拟着模拟着唾液就开始顺着嘴边流淌到阴茎上。 梁祁喘着粗气,喉咙里也有些压抑的声音。 该不该吸啊?吸了那不就得咽下去了吗?吴非松开口,晶亮的银色还连接着深色的性器官与她的唇,现在嘴里的那些分泌液能吐吗? “吴非……你这样我真的受不了。”梁祁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这样的画面与她生涩的技术都令人无比兴奋,让人想要把她弄得乱糟糟。 “不是你要我舔的吗,还要挑刺……”说之前还是有些介意地吐掉了,口中的味道不差但也不好,不漱口可能不太行。 “你张开,我教你。” 虽然半信半疑,但考虑到自己被服务到舒服了一回,吴非还是听话地张开了嘴,而那一根很快就抵了进来,甚至没有给她太多缓冲的余地,来回抽插着嘴巴发酸,唾液也在不受控制的流淌,她终于还是本能的吸了几口,偏偏这个行为像是激到了他,那根粗长直接捅到了嗓子眼,生理性的干呕使得喉咙处开始收缩。 发不出声音,吴非呛到眼泪飚了出来,想去推开却被顶在了深处,她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听到男人终于没压抑住的呻吟,有什么东西喷在了她的口腔深处。 在射精的时候梁祁的私欲占了上风,抽出来不算及时,但还是有几股射在了她的脸上。 妈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那么深的地方她根本来不及全吐出来,咽了一大半,干呕着狼狈地用手擦着脸,虽然没异味,但是本来没打算做到这个地步的。 梁祁从纸巾盒里抽出好几张纸给吴非递了过去,自己留了张给她擦脸,这下好了,他一时没忍住,可能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有吃肉的机会了。 “你真是禽兽不如,”吴非红着眼哭诉道:“不是说不会射在里面吗?” “对不起,我真的……”是故意的,但是不能说真心话,“我也吃了你的……那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你……”吴非竟无法反驳,你是自愿的我不是,这种话说出来好像也太低情商,“我要去刷牙。” “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离我远一点。”她再也不要相信他了,跑到卫生间关上门的声音明显有些脾气。 梁祁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半勃起的性器,内心有了丝丝后悔。如果刚才忍住,也许还能继续做下去,不至于就这么一回,完全不够啊…… 照现在来看,只能等下洗澡的时候解决了。 等到他解决完爬上床,吴非又挪远了些几乎睡到床边,梁祁伸手把她抱了回来,动作的同时安抚着说:“我刚刚解决完了,不会碰你的。” 吴非鼻子哼哼道:“你现在不是在碰我?” “别生气了,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梁祁轻轻吻了吻她的肩头。 “没有下次!!” “好好好,没有下次。” 不过是需要他再一次放长线钓大鱼了,基本到手了,似乎也不需要像之前那样空着急了。 罗胥禾坐在驾驶座上给陆睿打着电话,“怎么办,他什么时候到?” “我查的就延误了一次,还有九个小时,你到时候先稳住季哥,我见机行事。” “你他妈远在天边怎么见怎么行?” “你知足吧,这么多年都是我和我姐踩钢丝,也该轮到你了。”陆睿开关着打火机盖,清脆的声音在他听来很是愉悦。 “……只有他一个人回来吗?”罗胥禾再次确认着。 “你还想有谁?我和我姐可不敢求那畜生。” “你说我是先和吴非报信,还是去季家?” “我建议你平等分配都做一下。” 罗胥禾挂了电话看了眼手表,一瞬间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守在别人的小区门口到凌晨两点,凌乱分析下来,大概是死前的觉悟吧,他擦了擦镜片,随后发动车子往季家开去。 你给他操过吗 还有十分钟下课,教授已经和前排同学聊起了周末计划,吴非座位靠后,转着笔思考中午是直接回家做饭吃还是在校门口买,如果自己动手可能还需要去趟超市,她一个人最多拎两袋。吴非看了眼手机,梁祁正好发了微信消息来说自己下午临时有事,晚上才能回家。 那就随便买点吧,周末再填冰箱好了。吴非挑了个ok的表情包算作已读给梁祁回了过去,随后把手机塞进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她大致翻看了一下今天做的笔记,确认了一下标注的需要后续查阅的部分,贴上了红色标签。 下课铃响的刚好,吴非收拾完书包站起身,戴着耳机往外走,打开歌单还没按下播放键就被叫住了。声音并不耳熟,她侧头一看脸上爬满了疑惑,又环顾四周一遍才指着自己问,“你找我?” 喊吴非的是个戴金边眼镜的男人,白衬衣黑西装,领带打得十分工整,穿的像金融业公司管理高层,不过气质没那么坏。 “是,你好吴非。”声音和脸一样年轻,没有久混金融业的老成。 吴非不记得自己最近投过简历,就算有也肯定和这人本职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她往过道边上站了些,摘下耳机握在手里问道:“请问你是?” “我姓罗,”男人笑着递来一张名片,“你可以叫我胥禾,我们以后会很熟的。” 额这......吴非拧着眉,礼貌地接了过来。名片质感很好,摸上去给人很精致的高档感,她稍微扫了眼,“你找我是?” “我是季南渊的朋友,有些事想要和你说。” 在听见前男友的名字时,吴非的右眼很合时宜地跳了一下,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会吧?难道...... “他的飞机还有一个多小时落地,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坐下聊一聊。” 哦,不是出事人没了来告知前女友出席葬礼啊。吴非莫名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皱起了眉,“这和我有关系吗?”掐指一算分手有四年多了,她当然没有忘了季南渊,但是现在这又是整哪一出? “有的,”罗胥禾左右望了望,“我希望能和你单独谈一下。” 他看上去没有奸商的气场,但是吴非有种即将踏入狗血连续剧的奇妙预感。她和季南渊彼此之间没有纠缠不休,这么多年来一点消息没耳闻过,她都几乎当这个人不存在了,照理来说不该被找麻烦。两人分开之后也都清清白白(起码她是),没有谁欺瞒谁,偷偷怀胎生子含泪养着,争夺抚养权的问题肯定不会产生。 那现在季南渊回来了,她有什么需要知道的?难道是他为了自己鞠躬尽瘁,呕心沥血,疾病缠身,现在需要她化身圣母玛利亚去给他救赎吗?别吧,这一点也不好玩,反而很恶寒。 “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我和他分开很久,现在也有男友了......你可能找错人?” “他回来是要来见你的,我想你有心理准备一些。” “?”吴非想走了,但又不想没礼貌,挠了挠耳后说:“他找我干什么?你是他朋友的话转达一下,就说我心里没准备见他,叫他不必来找我。” 她是真的不想见季南渊,赌气有,短暂理性思考下得出的结论也是不见。 “先和我去车上吧?”罗胥禾有点儿着急了,他有想到吴非可能会拒绝,但没料到态度这么坚定。 “你想要和我说什么?他这些年的情况?他是有苦衷?他其实很可怜?”吴非没有生气,一一发问的时候心态出乎她自己意料的平和,“我没有知道前情概要的心情,如果你看不出来,我已经move on了,他很大可能也是,真的不用费心了。假使他非要说,我确实不一定推的走,但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了。” 罗胥禾愣住了,他对吴非的认知一直停留在2D平面上,没预料到会有现在这番对话。他对她兴趣平平,哪怕好像是季南渊认定的人也没有过想要了解的欲望。罗胥禾一直以为吴非这个人,不是高洁小白花一朵,就是精明绿茶一杯,但现在看来,是他浅薄了。他以前是真没想到,季南渊和吴非的关系与势均力敌无关,更不是两极相吸。 难以描述,不是“就吃这一套”能解释清的情感。 “是我唐突了,抱歉。” “没事,”其实季南渊move没move on吴非根本不知道,她只是不负责任的单方面定了个论,“那我就先走了。” “吴非,”罗胥禾叫住正要转身的女人,“我不替他发言了,但他真的是因为你回来的。” “......” “你可能不全知道他的脾气,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务必联系我。” 吴非把手里的名片举到眼前晃了晃示意,歪头笑了,“谢谢你,胥禾。” 事情稍微可能真的有点棘手,吴非站着等黄焖鸡米饭的时候非常迟缓的感到了心虚。罗胥禾看上去斯文冷静也露出了一丝紧张,季南渊什么性子她怎么可能忘,就算一知半解也够吴非打冷颤。倒推一下,能让前男友今天回来的唯一触发点只能是她和梁祁住到了一起。 不会吧,这么变态……居然监视她的吗?吴非真没想到原来季南渊是这种人。她为两人老死不相往来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念念不忘倒也是幻想过的,唯独没考虑到死不放手的可能。会不会是罗胥禾夸张了?季南渊那么孤高,扑克脸一摆不置可否,让自己朋友会错了意? “小姐?”服务生把打包袋端高了不少,系的结几乎要碰到吴非的鼻子,“你的饭好了。” “啊!不好意思!”吴非接了过来,另一只手往兜里摸手机,要不要和梁祁讲啊,再怎么说,他也是她的现任男朋友......额,知情权和“你们不要再打了啦”,她都不想发生,绝了,两头不是人。 “什么?季南渊回来了?!” “你小声点......”吴非拆着外卖盒,“不要这么激动。” “吴非你还吃得下饭吗?”李响珍似乎是转开脸,离话筒远了些的声音喊道:“李燃,帮我查一下高铁票,去A大那边最近的!” 李燃?噢……应该是她的长情男友。 “你来干嘛?”吴非把并头的筷子一扯,“我当然吃得下,为什么不能吃。” “我看你是临行急急吃,吴非,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吴非沉默了。 “你都给我分析成那样了,自己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季南渊就是条疯狗,我赶过来救你命。” “也没那么夸张,你过来帮不了什么。” “吴非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李燃你看好了没?” “真不用,你别来了……”吴非快把鸡肉戳烂,“他有什么都是冲我来的,别人替不了也挡不住。我和你说就是不知道怎么和梁祁说,想问问你。” “你最好先闭嘴,和季南渊出去把事情谈干净。我帮你想想梁祁怎么办,”李响珍冲给自己看票的男友摆摆手,“你换电话号码没,季南渊联系得到你吗?” “换了他也有本事搞到,你说我是不是招惹了不得了的人?”不是幡然醒悟,也不是后知后觉,就是这么个总结陈词。 “你现在才觉得啊?当初你和梁祁在一起我就觉得大事不好,季南渊忍到今天绝逼是忍无可忍,吴非你有种干出这些事我真的给你砰砰磕头。” “别骂了,谁知道他真会回来。” “你摊上个这么难搞的烂摊子,我都不知道该不该骂你。有一说一,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想到。可是季南渊如果真的是回来找你的......”李响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比我们谁都知道他,做什么说什么都好好想清楚。” “......”吴非扒拉了两口饭,含糊不清回复着“知道了。” 距离罗胥禾说的一个多小时早就已经过了,时间在他告知季南渊飞机还剩一个多小时落地之后就变得很难熬。吴非只晓得了个结果,却不知道季南渊什么时候来,怎么来。她在公寓里好像做什么事都是在等他来,这种感觉很憋屈,于是吴非决定出门取包裹,昨天回来的晚,快递到的牛奶赖到了今天。 一路慢慢走正好消食,今天的天气相比之前也有些回温,吴非被太阳照得犯困,把牛奶用胳膊卡在胯上,停在单元楼前开始摸钥匙。然而不知道钥匙滑去了哪个口袋,端着牛奶的那边手臂已经开始发酸,她皱着眉弯下腰把箱子放在地上,再直起身就从玻璃门上的影子看见了身后的人。 吴非以为自己不会认得的,这么长时间人总是会变得不一样,而他也确实不一样了,个子高了好多,头发也理短了,少年气乍一看消失的无影无踪,可她还是认出了他。 “吴非。”他唤她,声音和脑海中的记忆契合,又带了些疲倦,是啊,赶飞机很累的吧?现在本应该是他的夜晚吗? 季南渊既不往前走,也不向后退,他和她隔了两米的距离,一切于他而言都好像梦境。这么冷的天她裹了件羽绒服出来,踩了一双露脚踝的匡威,鼻头和脸颊都有些红。 吴非转过身,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看他,果然还是,太帅气了啊。 瘦削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了英气的男人,虽然年龄上并不算完全成熟,但眉眼深邃,望着自己的样子太过深情。她一身鸡皮疙瘩立起,是久违的兴奋和惶恐,身体永远诚实,动作也差点比反应快,吴非想伸手摸摸那颗她最爱的泪痣,及时意识到不妥便打消了念头。 “吴非,”他又唤了一遍,“和我走吧?” “去哪?”她其实并不在乎这个,也知道自己是白问,蹲下身把牛奶又抱起来,走到了男人身边。 此时无声胜有声,季南渊伸手想把牛奶接过来却看明白了吴非的拒绝,收回了手带着她往小区外面走。 路边停了辆黑色的轿车,吴非心里乱麻一团,季南渊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她就顺着坐了进去。将牛奶在脚边放好,吴非系上安全带之后扭头问道:“你有国内的驾照吗?” “没有,”季南渊答得很快,“我有美国的。” “这通用吗?” “不通。” “你这是违法。” “我不在乎那个。” “我在乎!”一时嘴快的毛病还是没改,吴非懊恼极了,多此一举解释说:“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拘留15天。” “不会的,”季南渊似乎是笑了,表情没太大的变化,眼神温和了不少,“和我在一起,你会很安全。” 是吗,有钱了不起呗。吴非抠着安全带,心里积了不少怒气,随着车子发动认了栽。季南渊有这个本事,她真的拒绝不了,没骨气的样子好像招之即来的小狗,怪没面子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说完就送我回去吧。” “你当这是兜风吗?” “不然呢?”吴非侧脸去看他,这人长得帅但偏偏是个面瘫,而且很明显长大了更退化,冷脸程度比高中更甚。她知道他不高兴了,下巴到脖子那里绷得紧,大概率在咬牙切齿。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就算是条狗,也是狗中稍微有点自我管理能力的,“如果你不知道,我现在有男朋友了……你!” 一脚刹车踩得突然,由于惯性人被向前甩去,吴非身子勒着吃痛,定睛一看原来季南渊差点闯了红灯。他的胸口起伏着,几乎是强压着情绪说:“你如果想和我现在一起死,就继续说。” 神经病,变态,疯子,就会威胁人。吴非才不想死,可是开车的人是季南渊,她只能心里和他计较,嘴巴保持沉默。 车开到了一幢小洋楼门前,大门开得缓慢,等待期间吴非望着窗外,好奇季南渊家里到底有几套房,草坪修剪得整齐,花也开得不错,处处写着“有钱”二字。真行,她的前男友原来是贵公子。等着车停稳在车库熄了火,吴非才开了口,“现在能说了吗?” 以前没发现,季南渊生气的时候下颚线条特别好看,当然平时也不错,天资优秀不存在漏洞。 “你一声不吭把我带到这里到底想干嘛?”吴非压根不打算解安全带。 “干你。”言简意赅。 “......”你几岁啊,是堕落下海看总裁文学了吗?“我和你说过了,我现在有男朋友,而且不是你。”最后一句完全没必要说,她就是为了提醒一下他。 季南渊冷笑一声打开了车门,关门声倒听不出来在发脾气。吴非死到临头反而勇敢了,直勾勾盯着他从车后绕过来自己这边。动作利索一气呵成,就是解安全带的时候碰到自己腰的力着实过分大了些。她看着季南渊的脸,离自己这么近了瞧得出有些发白,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被自己气的。 “季南渊,你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 “你说呢?”他扭过脸和她对视上,忍了很久才没有亲下去,“你知不知道刚刚我站在你家楼下看见你的时候,有多想干你?” “你说话能文明点吗?” “能,”季南渊单手搭在座椅内侧上,将吴非圈在自己面前说:“你语文好,教教我‘我想操你’的文明说法。” “你是不是有病?”上车的时候只是解开了羽绒服的拉链并没有脱下,现在被靠得太近,整个人心痒体燥,吴非伸手去推他,“强奸犯法。” 她的长发散在身前,有不少因为冬季干燥静电的缘故,粘到了自己的衬衫上。季南渊原本只是想让她下车,可是来回几个动作早已被破了防,毕竟心心念念这么多年,她的味道终于真实的盈满了鼻腔。随便哪一处,任何一个眼神都能勾起他的欲望。 吴非被季南渊嗅到害怕了起来,身体对他的畏惧和渴望渐渐复苏,她推不开他又无处可逃,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他绝对干得出来。 “季南渊,”不是慌不择路口不择言,吴非真心实意的示弱求饶,“我真的有男朋友了,你放过我吧。” “我正好想问你,”季南渊退开了些距离,鼻尖碰着她的,注视着她有些泛红的眼眶一字一句问道:“你给他操过吗?” 好吃吗?别的男人的精液。【咬】 吴非的眼神躲闪,别扭的样子实在有些做贼心虚。她转过头,又加了些力去推季南渊,没想到他直接松开了手,退到后视镜旁站定。吴非看不见季南渊的脸,忽然被放了生路有些受宠若惊,迈腿下车的动作带着几分迟疑,不过,她很快就后悔了。 身子都还没站稳的吴非直接被拦腰抱起,一声惊呼半个调子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在季南渊肩头对折。救命,她的骨盆好痛!偏偏腰不是很好直不起身,毫无尊严的样子让她感到挫败,没用的,她就知道,季南渊根本不会听她讲话。 高中的经验是:根据季南渊的动作来分析他的心情,以此决定自己要做什么回应,然而现在放弃挣扎的吴非连脸也不捂了。她脑袋倒着发昏,两眼也开始冒金星,根本无心注意房里有没有别人,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被摔进床里还是放下去的。 “能不能不做?”吴非伸手盲握住季南渊的手,抓的力气很轻,“我想吐。” 季南渊看着吴非恍惚的样子,不像是骗人。他的耐心又忽然回来,垂眼帮她把羽绒外套脱掉,身上只剩一套棉质居家服。季南渊直起腰,刚下飞机就回这洗了澡,紧接着开车去找她其实他也很乏了。见吴非任由自己摆弄,他的气也早消了大半。她没有穿内衣,柔软的乳肉随着动作轻颤,季南渊把压在吴非膝上的腿往旁边一移,毫不客气地躺在了她身边。他将手臂横揽住她的腰,额头贴在了有些温热的肩头上,“陪我睡一会。” 胃部的不适没有散去,但好歹是平息下来了。吴非等视力恢复了正常才回头望他,是真的睡着了。她刚往外挪动一点,季南渊就睁开了眼,怅然不清醒的样子有些可怜。吴非印象里他没有这么浅眠,又心生不忍解释道:“你压着我头发了。” 季南渊起身抬手给吴非拢了拢头发,拨到自己压不到的边上才闭了眼,卷翘的睫毛好像一面羽扇合拢在一起,左眼尾的泪痣是点睛之笔,乖巧可爱。 好看的,喜欢的,越看越爱的。这种心跳动的频率让吴非觉得鲜活,先前的所有都不做数,她的最快乐回来了。再多烦恼与忧愁统统都在脑后,自私也好,背德也罢,她只想贪恋眼前的当下。 季南渊醒的时候夜幕将将要沉,怀里的人在滑手机屏幕。他用手指勾了勾她的腰侧,引得吴非一个激灵,转过头来看他,肇事者却自如的将头埋进她的肩窝里。 这是在干什么,撒娇吗?吴非伸手摸了摸季南渊的脸,轻声问道:“醒啦?” “......在看什么?” “电子书,毛姆的,”非常有弹性的帅脸蛋,怎么能一点瑕疵都没有啊,毛孔隐形在二十出头的男人脸上原来也是可行的吗?吴非在心里抱怨着上天不公,“你再不醒我的手机就要没电了。” “还难受吗?” “啊?”美色当前的吴非回神速度很慢,得亏睡饱的季南渊心情不错没有计较。 “不是说想吐?” “哦那个!还不是因为你肩膀刚好硌到我的胃,换谁都要吐。” 季南渊抬起头,刚刚眼神里面的迷蒙消失不见,已经完全清醒的状态令吴非内心惊觉不妙,很可能要被算总账了。然而他只是看了她一会儿,揉着眼睛坐起了身,“要喝水吗?” “要。”她一直醒着,又被抱着不撒手,早就渴坏了。 在季南渊下楼倒水的时候,吴非给梁祁发了措辞良久的消息,大致内容算是坦诚,报备了自己和谁在哪里,“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显示了很久,删删改改到最后回复的是一个“好”字。她放下手机,走到浴室洗了把脸,不自主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很干净,没有人生活在这里的气息,一点灰尘都没有。但是沐浴过,吴非闻到了,是他身上的味道。 怎么样能让他放自己走呢?他好像依然耐心不太好的样子。不说话也绝对不行,想来想去做什么都会踩雷区。 “你和他做过吗?” “!”吴非吓了一跳,扶住洗手台稳住身子,连做好几个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紧张。 季南渊把玻璃杯递过去,似乎是很享受她受惊的样子,“要我喂你吗?” “我拿得住,你不要小瞧我。”声音到最后已经低到没有,完全底气不足。 “他碰过你哪里?” 真的是在被提审,为什么有种做亏心事的负罪感?当时分手已经很久,自己有新的恋情合情合理,可是很心虚。 “情侣之间......”牵手、接吻、做爱倒是还没......但有口交,吴非卡壳卡半天,一个字都不敢说了。这下是真的有点握不住玻璃杯,很怕下一秒就摔碎砸伤人。她把杯子放到镜子旁,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随后抬起头望着判案法官,“我们能出去吗?” 季南渊往后退出了些位置,示意她先走,跟着的距离没有留很长,在吴非停下后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说:“你自己说,还是我动手?” “我们今天就只谈这个吗?” “先谈这个。” 吴非坐在床尾,忽然觉得委屈,双手举起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是想不想你,不是还爱不爱你,而是我有没有和别的男人睡过。季南渊,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就想知道这个?” 声音闷闷的,带着伤心与苦涩。 “我想你,”季南渊蹲下身,将她的手带下贴靠在自己胸膛,“非常非常爱你,一刻都没有停下。” 你对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其实不重要。对我来说,那个已经不足以改变任何我要对你做的事了。 因为,你一定会恨我的。 注定要消失的情感,没有确认的必要。“祝你幸福”这个选项从来没有存在过,他只是想知道她偏离航道有多远,以此判断予以怎样的惩罚。 “回答我,吴非。” 她还是心软了,手挣脱开来捏紧了拳,“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对你和我来说,很重要。” 虽然不明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吴非还是回答了,“没有进来过。” “真的?” “你不信我干嘛还问。” 被欺身而上的时候吴非还是有理智的,她太清楚季南渊现在顶多只是不那么不高兴而已,“你别这样。” 身上的男人当然是没听见,手从衣摆下往上钻,抚在小而挺的乳首,十分温柔地揉捻。 总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吴非下面已经有了湿意,妈的,为什么前男友随便摸摸就能流水,她前段时间自慰怎么来都干的像撒哈拉。 “真的不能做这种事,我不是单身。”换了个表达方法,这样起码没有提及另一个人。 “不是没做过?和单身有什么区别。” “那总还是有亲热的啊!”而且这个是劈不劈腿的道德问题,和性生活是否存在两码事吧! 但是季南渊手里的动作停下了,原本亲昵湿热的吻也瞬间退却。吴非后知后觉意识到说错了话,只祈求着他没有听懂那句话的引申含义。 “你给他口过了?” 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头皮发麻的恐惧感吓得吴非不知所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在片刻间把氛围转变,季南渊一张神仙脸怎么真身来自地狱啊? 受惊的样子根本不需要再问,男人将手收回来的中途急转直下,甚至直接伸进了内裤里包拢住已经有些滑腻的阴部。 “是你主动的吗?”从阴蒂开始。 “他射进你嘴里了吗?”两根手指插进了湿穴,敏感点不需要寻找,早就刻在脑中。 “咽下去了吗?”拇指抵着凸起,中指在温热内里也早就碰到了要害,季南渊从夹紧的双腿中抽离开来,“好吃吗?别的男人的精液。” 故意的,故意在到达前停止,吴非喘息着低下头,把他腿中鼓鼓囊囊的那一包看得清清楚楚,为什么忍得住?如果在战场,她早就投降了百八十次,刚被手指进入的不适已经全部变成了空虚,那里哭的绝对比自己眼睛可怜。 “我都没舍得让你吃过,”季南渊语气冰冷,居高临下地望着已经开始被欲望折磨的吴非,“消化别的男人的精液,融进身体里......血液代谢的周期超过100天,在那之前不碰你,如果我没回来还算做得到。但现在看来,还是覆盖最佳。” 虎狼之词,又色又符合科学逻辑。吴非条件反射地吞咽了几下,看着他脱下裤子,将那根勃起从内裤中掏出,侵略性地顶到她的嘴边。 为什么自己的胸部在高叁之后就再没有长过,他的阴茎却变大了这么多?马眼兴奋地馋出了分泌液,龟头是嫩粉色,性器上的血管有些狰狞,但是非常,非常想吃。 她几乎是主动地含住了带着热气的这根,先前一次的经历显然不够锻炼自己的口交技巧。吴非生涩地吞咽着,努力吃下去的样子莫名带了些讨好。 季南渊的脸色更沉了,他把自己的阴茎从她嘴里抽出来,银丝崩断后在她的下唇上击出白色的小点,而他侧身靠坐在了床头,“过来继续。” 自己现在的行为已经不能用任何理由解释了,吴非乖乖地趴到季南渊的腿中,将长发挂在耳后,看着性器根部的黑色内裤已经被自己口水打湿出深迹,伸出舌头从底端向上舔。季南渊的这根真的长,她舔到龟头再张开了嘴含,吞到喉咙口了也没含完全部,唾液不停地滑落,她也都心甘情愿地吸了几口咽了进去。 高中每一次见她喝牛奶的时候都幻想过这个场景,季南渊看她吞得辛苦,色情的样子诱人犯罪。她也是这样讨好别人的吗?舔舐肉冠时也露出这样渴求的表情吗?她怎么可以?她怎么能?! 可是他好爱她,爱到居然被这样的服务安抚到快乐。大脑说着不行,心脏却在欢愉下跳动的无比激烈。 再深一点,吸得再多一些。 吴非吃的认真,甘之如饴的状态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她记得自己之前在口梁祁的时候并不享受,原来喜欢只是喜欢而已,而爱一个人可以爱他的所有。比如这根并不美丽的性器官,在她看来可爱至极,没有异味的分泌液完全愿意吞下,只要是他的,她全都不会介意。 但嘴也还是会酸的,吃到自己的内裤和嘴下这条一样湿透,季南渊好像都没有要射的意思,吴非又专注回龟头上,用舌头打着圈并时不时吸吮几下。 先前独自的忍耐哪有现在的忍耐辛苦,她的口腔温热又湿润。季南渊仰着头压抑着自己的喘息,她明明不会,技巧还是要靠教和磨合,可偏偏还是,想射。想结束这一轮直接进入正题,操得她乱七八糟,哪里都给她填满了精液,完完全全是他的都不罢休。 吴非用手撸着下半段,嘴上也依然吸溜着没完。希望自己耕耘的样子能被认可“真是勤奋”,先前的不满就此一笔勾销。抬眼望着季南渊的表情感觉应该是要射了,成就感没有很高因为自觉没抓到多少要领。但总的来说还是一次不错的口交体验,听到他小声的低吟后,她张着嘴把那些白色含在了嘴里。 有那么一点还是射在脸上,吴非用无名指拭了拭,又从口里微微吐出了些滴落在半勃的阴茎上,剩下的精液在和季南渊的对视里全部咽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在他看来反而像是在说“这样够了吗”,还是最不耐烦的那一种语气。 季南渊压过来亲吻她的时候怒气是彻底传达到了,吴非挣扎着满脑子问号,他怎么又不高兴了?不是全都咽下去了吗?连刚才那一点点都不让吐吗?难道不应该是情趣吗?到底是要干什么,她嘴里都是他精液的味道现在又被咬出了血,疯狗疯狗,真的是疯狗! “你有没有心?”季南渊用腿压住她的,单手锢住女人的两个手腕,“算了,我已经不会在意那个了。” 在说什么东西啊?吴非嘴巴好痛,盲猜他刚刚是真的咬得很凶。 “你是我的就足够了。” “等......等一下!”非常奇怪而且可疑的发言啊!“季南渊你要干什么?” “我说过了,”他用腾出的另一只手勾开她的内裤堆在一边腿缝处,湿透的阴部不管准没准备好都要被操开了,“干你,干到你怀孕为止。” “你疯了?!”吴非急到哭出来,“季南渊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男人的阴茎已经抵在了花口,“吴非,你到这时候也说不出点好听的话。” 操啊!行动不是比语言更有说服力吗?我他妈都给你口出来全咽了还要怎样啊?“你王八蛋!我不要怀孕!” “会把你绑在这里的,”季南渊重重地撞了进去,引得吴非一声呜咽,“把你的子宫射满,上面和下面都喂,只要我愿意,你愿不愿意都没关系。” 说点好听的话吧,吴非。 说你需要我,说你爱我。 说你没有我就不行。 安抚安抚我。 求你了,吴非。 我真的要疯掉了。 想入非非不等于和好 虽然是久违的有爽到的性爱,但肉体上的愉悦感因为心里的不适相抵消了很多。可偏偏驾驭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是季南渊。他低头啃咬着自己的每一处,齿痕在肌肤上像是湖心沉下的石子,红痕由深变浅。抛石人并不乐意这样的结果,于是接二连叁地延长了痕迹。 刚一开始吴非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或许是太多年不见生疏了,该怎样安抚盛怒的爱人这件事,她已经全忘光了。 而他俩甚至现在,也称不上爱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在出轨。但她推不开他,一是真推不了,二是没那么想推。她忽然又对自己的人性有了一层并不美好的认知,那就是她心里有愧。 到后来记忆开始复苏,有的小狗生人勿近得凶,其实能让你靠近就已经是褪下防线了。 不过什么叫跟你在一起会很安全,傻子才会信呢。这次做完,内裤是不能要了,脸大概率也是不用要了。 吴非投降了,彻彻底底的认输。 “不要想别人,”季南渊捏住吴非的脸颊,相比胯间并没有太用力,“看着我。” 吴非的眼泪没有断过,鼻头哭得红红的样子令人心颤。她出乎意料的没有顶嘴,伸手搭在男人青筋暴起的手背上说:“我在想你。” 闹脾气的小狗温顺了,偶尔一两声的汪汪叫里还带着小舌舔舐的讨好。 “……”季南渊身下的动作缓了些,他望着她似乎是想了想,“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那就不放。”吴非用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腕,腰上使了些劲抬腿环上精壮的腰身,泥泞交合处吞吐的器具火热,好像一场燃烧。 “我想了很久要怎么温柔一点地叫你,刚才忽然有了主意,你要听听吗?”小狗会有坏心眼吗?“我讲的时候你也可以做的,不用特意停下来。” “我真做起来你不会有心情说话的。”虽然插在魂牵梦绕的温暖里很不想忍,但他很怕过了这会儿,就再也听不到她的真心话了。 “好吧,南南,”吴非侧脸吻了吻男人的掌心,“喜欢吗?” 迭词一般来说确实容易腻歪,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倒是……不排斥。 “说完了?” “差不多,”男人的掌终于被她十指交扣在一起,“还有两句,想听吗?” 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季南渊重重地抽送了两回,在吴非示弱的呻吟声中表达了催促。 “唔……我爱你,”女人的眼朦胧带着水光,看上去十分真心,“不要生气了。” 其实很怀疑季南渊先前的补觉是不是为了积蓄体力,照现在这个势头来看是八九不离十。吴非感觉自己的腰快要断了,再往下就不必提有多么一塌糊涂。不该给他口的,男人射过一次之后,第二次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是应该哄好了吧,那么先前说的什么怀孕之类的话就不作数了。阴部早就被喂饱了,不用看都知道久逢甘霖的小穴已经红肿外翻。小腹酸痛好像由内被顶到极限,罪魁祸首就是那根还不知道疲惫的阴茎。 双腿被压着打开,膝盖几乎抵在肩头,吴非喘息着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搂季南渊的脖子。 他居然这回是正入,显然自己被操到失神的表情是被看了个一清二楚。性爱中弱势的一方总是她,被欺负的只会哭叫,一句完整的话都表达不出来。 乳首挺立的样子明显是被好好照顾了,每一次高潮都是灭顶一般的快感淋至全身。 最后一次射出来的时候,吴非被温柔地亲吻了。 她睁不开眼睛,也再无力气回应,说来有些不可信,但在这份小心翼翼的唇瓣触碰中,她品尝到了季南渊的爱意。 “你什么时候能回到我身边?” 原本在看文件的季南渊转过头,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吴非侧躺着,已经睁开了眼,睫毛在闭合间颤颤,“你反正还是要走,我等不了你太久。” “你说真的?” “我说什么也不算数,你都不会听,可我希望你能对我好一点,所以在和你商量。” 季南渊合上了电脑放在一边,伸手将吴非抱了过来,女人软绵绵的身子重量很轻,他捋着她的长发轻声道:“我还没有原谅你。” “嗯,我也没。” 这完全是两码事,季南渊皱着眉正准备说些什么,胸口就被蹭了两下。 “你就没有和别的女人睡过吗?” “让你失望了。”还真没有。 吴非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那你都是怎么解决的啊?” “不要岔开话题。” 居然被发现了,吴非讪讪地想着他这么变态的人,其实大概也就是靠自己手冲解决了。“季南渊,你是什么旧时代的好男儿,一声不吭离开我,还要我为你守身如玉吗?” 又来了,不好听的话果然还是不爱听。 “吴非你想清楚再说。”胜似威胁。 “好啦,我很想你,我身体比脑子更想你,还需要我多说吗,刚刚冲你摇尾巴的不是我吗?”本意是说松口承认爱你,若当事人非要联想之前做到激烈处她翘着屁股挨操的动作,吴非倒也不是很介意,末了再一次表达了心意问道:“南南我的宝贝,你还生气吗?” 换做谁叫都要恶寒吐舌,但是吴非的话就一点儿也不讨厌。心尖上的人在荡秋千,勾的人心里痒痒的,脑袋也晕晕乎乎的,是被一种愉悦的情绪舔了鼻子,忍不住想要打喷嚏。 说不在乎和无所谓不过是气话,不被回应的爱到底还是苦涩。季南渊发现,他还是需要她的爱。 实在是过了太久,吴非捏了捏男人的下巴,“想什么呢,不准叫我非非,不然想入非非这个词我会没办法正常理解。” 季南渊本来就没分神,回复的还算快,“……为什么?” “不行啊,会想歪的。” 本来没人往那想,总有人要自投罗网。不过要说季南渊不会自己想到那一茬,吴非是肯定不会信的。 与其等他悟出来埋在耳边说让人脸红,不如先自保一下。 “确实比我想操你文明多了。” 她就知道!侧头趴下的动作有些愤恨。 “吴非。”季南渊捏了捏她的耳尖,不太有热度的微凉。 “嗯。”答应的时候鼻音很重,有些嗡里嗡气。 “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哪能这么便宜?霸王硬上弓就讨到好实在说不过去吧!可是吴非学聪明了,顺毛捋的他心情好,一切就有商量的余地。对着来除了激怒他,没什么好果子吃,季南渊是一不小心就能走上黑化的那种变态角色,她就算再喜欢他,也并不想要那种play。吴非可以坐在悬崖边陪他看日出日落,但绝对不想掉进渊里去,又黑又冷又潮湿,毫无退路接受着单方面压制性的爱与惩罚。 爱是折磨,她暂时还不要那种折磨。 “你说呢?”语气很平和。 “我总觉得你在骗我。”等我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你又会自由自在去了,明明被锁上镣铐的是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属于我? “骗你做什么?这叫哄你” “哄和骗有区别吗?” “当然有,如果骗你,我就会说季南渊我们结婚吧,这辈子我跟定你天涯海角的走,我最爱你了,我要给你生一堆小孩!”吴非将下巴抵在季南渊的肋骨上皱着眉说:“但我说的是我爱你,骗的话我一句都没说。” 季南渊望着她的眼,专注地问道:“吴非,你嫁给我吧?” “啊?”这是什么走向,吴非的眼睛一下子澄亮了,坐起身来捧住季南渊的脸,“你清醒一点,婚姻一张纸,订婚一只戒,统统都是虚的,拴不住什么真东西。”而且你现在是小叁啊帅哥。 也对……季南渊垂眸在心里自嘲,真是昏了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 “看来我们并没有和好。” 吴非总算是抓住了点门道,估摸着话虽然不好听,但现在季南渊的情绪离不开心还有点远,安全范围内可以适当牵个头,“南南,我身上一堆事,你大概也差不多,我们得先把自己的麻烦事处理干净,再解决对方的吧?”身下的男人没吭声,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你暂时来到我身边不是健康的缓解方式,所以,我们不会复合。” “我们会复合的。” “好吧,”吴非不想和季南渊争论,他一个不乐意能把自己的意愿价值直接抹消,“但不是现在。” 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但是有被安抚到,欲望情热之后心爱人还在眼前的实感,使得空虚被填满。 这回示弱的风换了方向,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只此一次的渴求,但确确实实是多年以来第一回。 “和他分手吧,吴非,”季南渊将额头搭在她的肩上,“求你了。” 是谁让你不快乐? “上次也是这么说……”吴非垂着眼,“你求我的事自己能做到吗?” 季南渊沉默了半晌,将手拢在吴非的后颈说:“我没有和别人在一起。” 答非所问。 吴非明知他耍赖却转了话题。 “你是不是想掐死我?” …… 一片死寂中,季南渊眉头紧皱,他忍了又忍,手里才没下狠劲。就在他准备开口时,吴非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冰冰凉凉的,轻轻摩挲猜不出目的。 “我有点怕你,你生气的时候总是一副想我死的样子。”或者受折磨吧,总之不是什么好表情。 吴非有一段时间特别沉迷诗集,聂鲁达、戴望舒、海子……艾米丽狄金斯印象深刻,看完顾城生平的时候狠狠打了哆嗦。她以前总觉得不开心的诗人有些偏执,那种悲伤和怜悯缠绕起来不自觉和爱情划上了等号。后来李响珍觉察到她的低沉,硬是压着吴非的头跟自己看治愈韩剧,新的情绪总是很好盖下旧的,百试百灵。 “不是的,”季南渊对上吴非的视线,“我想和你一起死。” 吴非知道他是认真的,应该打寒颤的,但是她没有。 “好吧。”她说。 玉石俱焚的意思,不该觉得浪漫的。 “你知道王小波吗?” 季南渊没跟上吴非的思路,甚至还卡在她似是妥协,照单全收的“好吧”上。 “想也知道你不认识,但我可是知道默多克的哦,”吴非坐起身,握住男人的手捂在脸边蹭,“你什么时候也了解一下我擅长领域的人?” “我对除你以外的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 “就不为了我努力一下?” “有什么好处?” “……”吴非皱了皱鼻子,“没劲。” 似乎是怕关了话匣子,哪怕这些对话很无厘头,季南渊捏了捏她的下巴,“我家不是做传媒的。” “?”吴非瞪圆了双眼,“他不是石油大亨吗? “……”季南渊一时不知道是该回答真正的石油大亨名字,还是解释自己家虽有涉猎,但不主攻石油。为了不让话题越来越歪,他把话头引回了最开始的地方,“王小波怎么了?” 吴非正尴尬自己混淆了人名,顺着台阶就下,“他给爱人写的信里说‘爱你就像爱生命’,我一直以为爱情应该是正向的。” “或许是吧,”季南渊看着她说:“可我不爱生命。” “谁让你这么不快乐?”吴非凑近了些,额头抵着他的,“我让你不快乐吗?” 季南渊对自己过往的人生没有任何总结陈词,在和吴非有交集之前,他从不觉得有什么事是值得期待和快乐的。 按说他小时候受的皮肉苦没有罗胥禾多,精神上的折磨没有陆夏天苦。一起长大的同龄人全都费解:季南渊,一个相比之下,在最正常管教下的小孩,怎么脾气比所有人都不正常。 热门游戏碟在角落落灰,最火小说初版印刷从伦敦急件寄来连邮包都没拆。吃饭聚会都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根本猜不透季家是生了个人肉胎还是造了个金属AI。 一年见几次面时根本落不下什么好印象,偏偏几家关系往来逐年增多,生日宴请自然不可能缺席。 大人们正在室内围着叁岁的陆睿夸可爱,受冷落的“大孩子”罗胥禾跟陆夏天坐在院子里,季家收的贺礼快要堆成山,他羡慕得眼红,又有一点嫉妒,“宠坏的王子病”“要啥啥都有的太子”想到啥坏话都往嘴外蹦。 一旁的陆夏天正为扎太紧的双马尾心烦意乱,她觉得自己头皮都要扯烂了,陆临山嫌她的碎发多要求处理干净,可发胶把头发变得硬邦邦,摸起来扎手又恶心。白裙子,黑皮鞋,白色荷叶边的短袜,浑身上下没有一件东西是她喜欢的,统统勒得她喘不过气。 就是那个时候,有一支手从她脸侧递来一把剪刀。锐器的寒意把陆夏天吓得不清,旁边正在说人坏话的罗胥禾做贼心虚,直接从石凳上摔倒在地。不知道季南渊站在他们身后多久,关于他的差评又听了多少,两个七岁小孩惊魂未定,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季南渊手心收紧,覆着剪刀口,将把手放低了些,“剪了吧。” 罗胥禾先反应过来,站起身说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她爸爸是谁?”边说边揉屁股,龇牙咧嘴的。 “我不知道,”季南渊收回手,“你爸爸是谁?” 说来奇怪,陆夏天从这个面无表情的男孩的问句里听出了做朋友的邀请,她扯着自己的裙子边说:“我爸爸喜欢我按照他的要求来,不然我会被关禁闭。” “哦,”季南渊看着女孩有些泛红的头皮,“我爸也是。” “不可能!”罗胥禾抱着臂打量他,“你家对你那么好,你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那是我妈想要讨好我。” 罗胥禾不信,又觉得季南渊不像撒谎,转了转眼珠,“怎么证明?” 季南渊思索了一会才说:“证明不了。” “你先把剪刀收起来吧,大人看见不好。”陆夏天抢在罗胥禾开口前赶紧抢话。 “明明是你过十四岁生日,怎么搞的像陆睿生日一样。”罗胥禾翻看着手里的请柬嗤之以鼻,主角名字的字号甚至没有配角大。 天气阴沉沉的又下不来雨,风倒是挺大,掀得人眼皮疼。 “可怜可怜他吧,他也没几天好过了,”躺在教学楼天台的陆夏天晃着腿,手里转着空烟包,“季南渊来了没?” “没。” “我让他给我带烟,磨蹭死了。” “你可真会使唤人,”罗胥禾看着请柬百无聊赖,废物利用开始迭纸飞机,“听说了吗,季南渊要去城南的高中。” “哦,我爹踹我去美国。” “我知道啊,不然陪你逃课逃大半学期我是有病?” “你去城南吗?”陆夏天侧着脸问。 “不去啊,我肯定还是留这边。” “你不牺牲一下,跟着去城南看看?” “我又不是书童,季南渊需要陪读?” 纸飞机试飞了没几下就栽秃了头,跌在刚推开天台门的季南渊脚边。他弯下腰捡起来看了两眼,“谁过生日?陆睿?”边说边抛了个打火机给刚坐起身的陆夏天。 “哈哈!真好笑,”陆夏天伸出另一只手,“烟呢?” 季南渊从口袋里掏出空落落的半包解释道:“被我抽掉了。” “你有啥事要发愁啊,抽这么凶?”罗胥禾双手插兜,神情困惑,“季南渊,你为什么去城南?” “不知道。”季南渊靠着围栏向下看,大概是多数人都会在放学后被门口准时等待的私家车接走,校园里早已空荡荡。 由于风太大,陆夏天不得不缩在罗胥禾身后点火,烟燃的时候也不忘再用手捂捂,“想离这远点。” “啊?” 陆夏天总算吸上了一口,胳膊肘搭在罗胥禾肩上,冲转过身来的季南渊挑了挑眉,“城西城东都不够远,城南最远。” “城北有啥不好啊,”罗胥禾抱着臂。“我爸可不会让我去城南,那边商科师资基本为零。” “没有不好,读哪都一样。”季南渊闻着烟味瘾又有点上来了,倒出来一根夹在手上打算拿打火机。 “借你点,别客气,”陆夏天把自己嘴里的烟摘下递过去,见对面没什么动作笑道:“干嘛?嫌弃啊?我可是怕你半天点不着,抽不到着急。” 季南渊没答话,拿起台子上的打火机一搓就着。 “得,当我神经。”陆夏天觉得没劲,低下头开始理衬衫衣角的线头。 “你俩有点奇怪,”罗胥禾左右看着,“什么情况?” “没情况,”陆夏天笑了笑,“提前祝你在城南治病顺利。” 这下罗胥禾也不吭声了,治病这句话他从来都不接。他不喜欢调侃这种事,虽然他确实觉得季南渊人格上好像有缺陷。不过现代社会,谁还没点病呢。 季南渊很难对什么事情产生兴趣,抽烟这件事不存在谁带坏谁,想抽就抽了。 要说舒缓什么了吗,还真的没有。就是习惯了,不然有点没意思。 递剪刀是因为被推出来和同龄人搭话,季南渊没什么话好说,看出头发是女孩的困扰源头,既然如此,剪掉不就好了。他一向不太关心其他生命的死活,情绪管理大部分时间对于他来说不需要,因为他没有情绪要表达。 陆夏天躺在地板上笑他生来就是病种,病得还不轻的那种。 罗胥禾看不出季南渊脸色有没有生气,又怕陆夏天像小时候那样不知情踩了雷,硬挤话缓和,“他就是没遇到感兴趣的。” “是吗?”陆夏天的校服衬衣已经翻到了胸口,双手搭在肚脐上,“季南渊,这世界上你还有什么东西没见过?” “话是这么说没错,世界人口那么多没见完,心诚则灵,”罗胥禾看着坐在皮椅上面无表情的男生说:“你今年生日许愿虔诚点,就许得个良人好吧,让你开眼知道世界上还有快乐这件事。” “好主意!”陆夏天翻身而起,把桌上一口没动的蛋糕拿到面前,“我帮你许。” “不用,”季南渊皱着眉,“你许你自己的,别浪费在我身上。” 陆夏天盯着男生黑黑的眸子良久,发现自己可能从被递剪刀那一天开始就在会错意,谈不上后悔,就是有点了然。 她那天没有许愿给季南渊,但是后来忽然有一天,罗胥禾给她发消息说季南渊谈恋爱了。 她不信,又知道是真的。所以她和陆临山做了笔交易,回国去城南那所高中看看。 陆夏天想知道,季南渊现在知道快乐是什么了吗? 或许是多年未展现过的情绪并不是真的不存在,它们堆积着,终于有了一个输出口,所以比一般人来得猛烈些。 她是他的万里无一,他没有任何办法。 可怜可恨 “你没有让我不快乐,”季南渊抚上吴非的脸,“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吴非当然知道季南渊脾气古怪,自己招惹来的当然要自己负责。她正准备开口,安静了许久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吴非扒拉着从季南渊身上下来,伸手去够地板上的手机,可当她看清楚来电人是梁祁的时候,根本滑不动接听键。 正当吴非愣神的时候,季南渊伸手截胡,同时把手机按了关机。 “既然不想接就别接。”他说。 吴非打了个寒颤,下一秒就被披上了毛绒小毯子。她回头看见已经下了床准备穿衣的季南渊,平静的表情,低垂的双眼,可惜在攻击力极强的五官美颜下一点儿也显不出低眉顺眼的样子。 他求人的时候是不是真心的?她想不起来高二的那一晚,季南渊是什么样的表情,因为她太伤心,只顾着自己哭。 “你在想什么?”季南渊看出了她并不是真在看自己,思维早不知道发散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要走了吗?”吴非问,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舍的意思。 季南渊站在床边想了想,没太犹豫地说:“你什么时候和他分手……” “我要是不分呢?”吴非双手拢着小毯,“季南渊,你一开始恐吓我,刚刚不是还求我,现在又整哪一出?我真的有点看不懂你。” “没有恐吓你,”季南渊的眼神深不见底,却并没有怒气,“我是说真的。” “我要是一直不分手,你就一直不走?”这样的好买卖怎么可能存在,吴非心知肚明。 她有时候真心觉得季南渊可怜,可是他又同时狠狠踩着她的怒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想这么轻易原谅他。更何况,此人归期不定,凭什么她要守活寡? “吴非,我下次回来就没这么容易了。” 吴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大哥?您和我在一个频道上吗?我们两这么半天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呢? 季南渊绕床走了半圈,坐在了她身边,“我不知道你有多难,因为我一定比你更难。我不太……冷静的时候顾不着你的感受,我太自我了。我以为可以忍耐的,但是我发现我对你做不到,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走了。” 好家伙,你也知道你很自我啊?吴非不记得季南渊什么时候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一通演讲下来中心思想总结两个成语:目中无人、高高在上。 “破美国有什么好的,”吴非换了个目标骂,“不去国外镀金就没法活了一样。” 季南渊盯着她,神色有些古怪。 “我就是没见识,不懂‘钱是全球流动的,要想更富就要走向世界’的那套说辞。我家普普通通工薪阶层,没权没势,不像你随便谁都能捏死。门不当户不对,咱俩在一起天理不容,你想过没有季南渊?”吴非深吸一口气,干脆把话讲开了,“我不信付出就会有回报,我真等到你回国那一天,不一定是苦尽甘来,你知不知道?” 季南渊的脸色依然没有大变化,他只是侧了侧脸,眼下的黑痣露全了,吴非算是明白这颗痣生得好在哪了,它是季南渊整张脸上唯一一处线条柔和的地方,给100%的不近人情里偷走了那么0.1。 “你信我吗?” ? ……吴非汗颜,当然不信啊。 “付出不一定有回报,但是你信我就一定有……”大概是觉得回报二字听起来十分别扭,季南渊皱眉半天也没说完这句话。 看出来你语文差了,吴非叹了口气,“季南渊,你能不能别欺负我了?我真的是个小市民,不想过那种跌宕起伏的人生,你要是像高中那样吊着我就算了,给了颗甜枣再给巴掌我会很痛的。” “没有欺负你,”季南渊跟着无奈,“等我回来,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提早兑现吧,我想自己过。” “这个不行。” 你妈的……吴非气得咬牙,眼下腰酸背痛也不好下床耍狠,她放弃般躺平,脸埋在被子里不说话了。 “吴非……”他倾身凑在她耳边说:“我是真的很爱你。” 屁,你懂爱吗?吴非根本不想吭声。 “我会把家里的事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我没有在担心! “我要走了,你抱抱我吧?” …… 上一次的确没好好告别来着…… 吴非转头露出半双眼,“你回来就是为了和我睡一觉?” 当然不是,他整个回程都非常的狂躁,脑袋像被炸过般疼痛。他根本是不计后果地打算和她同归于尽了,哪怕在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心里都是灭顶的摧毁欲。可是当一切沉淀下来之后,他忽然决定投降了。 也不是他大脑在深思熟虑后下的决定,而是他对她的理智在长久以来的不稳定波动中忽然随心了。 或许也该托这些年他受的苦的福。 季南渊没有回答,而是亲了亲她的眼睛,亲完后没有离开,用额头贴着她的脸,良久,像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她身边站起身离开。 吴非哭了,她后知后觉站起身,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手忙脚乱地套上睡衣跑下楼去,在季南渊上车前喊住了他。 他的额发被风撩动着,没料到她会追下来,神色有些讶异。吴非扑进了他的怀里,西装滑溜溜的面料根本不保暖,这人衣物钮扣冰凉刺肤,她不在乎地抱紧他,抽着鼻子说:“说话不算话,我还没抱呢就要走?” 季南渊张开外套的羽绒服把她拢进怀里,神色温柔的样子把罗胥禾看呆了,他站在寒风中好半天缓不过来。 “药在床头第一个抽屉,记得吃。” 看着吴非没反应过来呆呆的表情,季南渊低头又亲了亲她的嘴巴,“回去吧,乖。” 回到房间里拉开抽屉,吴非才领悟到季南渊的意思,还没拆封的避孕药躺在里面的,看小票记录是当天早些时候买的。她一边喝水把药片送下,一边想季南渊从不骗人,他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吴非不怀疑他先前说要让自己怀孕的真实度可行性,不过现在看来,生气的时候说的话最好不要太信,容易食言。 等到吴非洗漱好下楼,坐在客厅看报的罗胥禾抬手看了眼手表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吴非连连摆手。 “这里外面的车进不来。” 额……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吴非讪讪地笑了笑,“那麻烦了。” “不麻烦。”罗胥禾回忆起刚刚季南渊的表情,从头到脚又看了她一遍,说不出来哪特别,但是又确实不普通。 吴非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个……我来的时候拿了箱牛奶……” “那个我不清楚,我只送你回去。”罗胥禾懒得多嘴早些时候季南渊下令把那箱东西分给下人,他不理解也不想尝试理解。 “……”果然还是那个小气鬼。 车内空调热风温度正好,吴非手里捏着手机,坐在后座发呆。她觉得季南渊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叁言两语形容不出来,总之今天的久别重逢是真没走任何剧本,稀里糊涂就到现在了。 “我的号码你有存吗?”罗胥禾搭话。 “没有,”吴非从后视镜对上他的眼睛,“我们还会有联系吗?” 罗胥禾笑道:“当然。” 吴非咂舌,也是,毕竟是季南渊的朋友兼司机,她冲他晃了晃黑屏手机,“没电了,回去存。” “真可惜,”罗胥禾转开视线,“本来想把季南渊的手机号也告诉你的。” “?”有病? “等你什么时候发短信来,我就什么时候把他的号码发给你。” 吴非盯着他的侧脸,只感觉耳朵有点过尖了,看起来不像什么好生物会长的。“他要能给,自己早就存了。” “他当然不能给,”罗胥禾又笑弯了眼,“可是他家又管不着我。” 吴非很会抓重点,眉头皱了皱,“他家有多不喜欢我?” “没有不喜欢你,对你没意见。”罗胥禾实话实说。 “那为什么不准他联系我?” “他爸有病。” 吴非一时分不清真假,在后座咽了口口水,“那……他遗传他爸吗?” “问得好,可能吧!”罗胥禾一脚油门加了速,又补了句肯定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算了,我不想害他。”如果知道了季南渊的手机号,吴非可保不准自己忍不忍得住,电讯公司记录查一下对季家估计易如反掌,这种麻烦还是不要算了。 罗胥禾笑容就没消过,他现在觉得吴非挺有意思的,应该能和陆睿聊到一起。 临下车前,吴非冲罗胥禾说了声谢谢,拉开门只觉得温差有点大打了个喷嚏。 “吴非。”罗胥禾喊她。 “嗯?”她转过身,见罗胥禾也出了车,双臂搭在车顶上看她。 “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这是在干什么? “有你在,我觉得季南渊的病有得治,”罗胥禾说得情真意切,“你看啊,多个朋友有个照应。” 吴非轻轻关上车门,回答起来倒没花多少时间,“那季南渊的事我都能问你吗?” 不吃亏,还有点小聪明,罗胥禾笑得无害,“成交。” 用钥匙打开门前,吴非先敲了敲,她不确定梁祁在不在,万一在的话,敲能让他有心理准备。果然,门开的一瞬间就被拽了进去。梁祁抓着她翻来覆去地看,确定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吴非安慰他,庆幸自己的居家服是高领,不然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她脱下外套往屋里走,大金毛紧跟在屁股后面嗅。她无奈转身,“你干嘛?” 梁祁也不装,“你和他做了。” “……” “吴非,你现在怎么着也是我女朋友吧?”梁祁看起来并没有很不悦,但是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 吴非心虚,只想蒙混过关,“你别瞎猜。” “不敢承认?”梁祁单手一撑,拦住了逃跑的人,“你把扣子解开我看看。” “你别闹了。”反向捏紧。 “吴非,我给你打电话不接,问话也不回,是不是真当我不会生气?” “……没有……” “那你觉得,我是绿帽奴?”梁祁微微俯身,将脸与吴非的高度平齐。 “没有……”吴非眼神躲闪,手里的衣服攥得更紧。 “你下面洗干净了吗?”梁祁问完就自觉傻逼了,“也是,他才不会给你洗干净送回来,绝对是要留点东西气我。” “对不起。” 梁祁抓住吴非的手就往浴室走,引得她大叫“你干嘛!梁祁你别这样!”,可惜他力气大得很,根本挣不脱。 “我猜猜,他人走了吧?人在的话怎么可能把你送回来?妈的,”梁祁怒极反笑,“一直以为我鼻子不灵呢,闻着味就烦,操。” 再来一次我并不会做得更好 吴非抵着卫生间的门,死活都不肯进去。梁祁很少生气,他在吴非面前永远是嘻嘻哈哈的,两人就算拌嘴也从来不是真愤怒。 此时此刻她拿不准了,虽然害怕也强装硬气,绝不束手就擒,“梁祁,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想好好说的时候你和我说吗?”梁祁并没下全部的力,锢着吴非的手也只是不想她逃掉做缩头乌龟,“你现在想好好说,我就要耐心听你安排?我是什么,可重复利用回收垃圾吗?吴非,你是不是当我备胎,季南渊一回来就踹啊?” 话越说越难听,吴非脸色大变,很像是被戳到痛处,也是真的被激怒了,“是啊,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因为我是傻逼!”吴非呼吸急促,气得满脸通红,其实她的大腿还在酸痛,腰也不适,心情乱糟糟的根本不想哄人,“我只是想你不要喜欢我!” 梁祁这下彻底不管了,他拎起吴非就往卧室走,女生不带力气的抓挠基本是虚张声势,没多少狠劲。他把她扔进床,按着手不让挣脱,吴非并着腿又被梁祁强硬别开,大叫道:“你疯了!放开我!” 生气的男人已经把理智丢到了十万八千里远,梁祁拽下吴非的睡裤,里面连内裤都没有,一眼就看到了还红肿的花穴,连带着大腿上红红紫紫的痕迹都昭示先前的性爱有多么激烈。他红着眼,咬牙切齿道:“被操晕了就翻脸不认人?我可真他妈开眼了,你就是欠操。” 吴非从没被这样羞辱过,她怒视着梁祁,同样恶狠狠地说:“梁祁,你今天敢碰我,我明天就立刻搬走。” “反正今天过后你都不会给我好脸色,我为什么不敢碰?”梁祁一把摸上她的阴部,单根拇指揉着阴蒂,另伸两指就要往小穴里进。 “出去!你出去!”吴非吃痛,蹬着脚踹,心里怎么都不明白梁祁为什么忽然这样。他明明之前都好声好气哄自己,也一直知道她心里对季南渊的挂念。他们在一起本来就不是因为相爱,明明说得清清楚楚,她的初衷不是彼此占有。 阴部干涩,揉捏根本催不出情动的黏液,吴非痛到眼泪直流,连怒气都被冲散了大半,她喘息着,低声下气地说:“求你了……不要这样……” 梁祁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女生满脸泪水,眼睛通红,心里的难过翻天覆地。他松开禁锢着她的那只手,理了理女生被汗水沾湿的长发,默默地擦着她的眼泪。 真漂亮,他想,好喜欢。 “我们分手吧,吴非。” 吴非视线朦胧,看不清梁祁的表情。 “和你在一起这半年多太开心了,是我不应该越界的。”他有多么舍不得,连手都抽不开,像被泪水黏住。从收到短信的那一刻起,梁祁就像坠到了冰凉的谷底,好想呼救啊,他拼命地往上跳,却还是够不到。 “房子合同的事我会想办法,东西会尽早搬走,你实在看不顺眼的,丢掉就行。”梁祁下了床,脱掉皱皱巴巴的衣服。 吴非坐起身,看他打开衣柜拿出干净的卫衣套上,“你要去哪?” “离开你,”梁祁没有转头,连笑容都挤不出来,落寞地说:“别折磨我了吴非。” 吴非给手机充上电,呆呆地等着开机,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回忆起之前的口不择言,垂头丧气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把事情搞砸了。她先是给李响珍发了微信,对方没有回复,再一看时间,确实很晚了。吴非又跑到客厅从口袋里翻出罗胥禾的名片,照着号码发送了条短信,很快对面就回了消息过来。 [等下,我把私人号码发给你。] [1XXXXXX7XXX这个号码也存一下。] [你要季南渊的手机号吗?] [算了,我说话算话。1XXXX4XXXXX] [不客气。] ……吴非没想到一下子连收五条回复,默默新建一个联系人,照着存了两个新号。 吴非:[季南渊的手机号我有] 罗胥禾:[?] 吴非:[他高中用的也是这个] 罗胥禾:[……] 罗胥禾:[……你俩可真沉得住气!] 吴非:[我没想到他没换手机号] 罗胥禾:[微信呢?微信你也有?] 吴非:[那个倒没有 我把他删掉了] 罗胥禾:[那你先加我吧!] 通过新的好友申请之后,罗胥禾换了话题问:[你这么晚还没睡,跟现男友吵架了?] 吴非倒也坦诚,回了个[嗯],随后又补了句[你呢]。 罗胥禾:[忙公司的事。] 吴非:[哦 那不打扰了] 罗胥禾:[刚忙完!] 罗胥禾:[这周末有空吗?请你吃个饭。] 吴非想了想,回复道:[好]。 李响珍用梁祁给的钥匙开了门,看见睡在客厅的吴非,蹲下身戳了戳女生的脸。 吴非迷迷糊糊地睁眼,昨天睡得实在晚,一下子醒不太过来,软声软气地问“你怎么来了?” 李响珍看了眼手机,“欢迎一下你的新室友呗?” “?” “嗯,不太放心你一个人住,而且来的时候观察了下,环境和房子都挺不错的。” “你不是在……票没退啊?”吴非大概是醒了,“可是李燃呢?” “本来早就陪他姥姥过完生日了,正好要回来。李燃住家里,他妈不准他毕业前搬出来。”李响珍笑起来的时候,兔牙就会露出来,显得可爱。 吴非坐起身,揉着脸问“梁祁还好吗?” “嗯……怎么说呢,”李响珍也不隐瞒,“他挺难受的。”她虽然早就在得知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觉得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但现在说什么其实都没有意义。她对朋友的选择虽有责怪,其实多少也有些理解,毕竟同为女性。 如果人人都能绝对理性不犯错,那世界也不会是这样。 “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吴非望向窗外,“但是再来一次我并不会做得更好。” 从小区出来的时候吴非并没有多大心理压力,直到看见了罗胥禾开的跑车。仅仅车型酷炫也就罢了,星空紫实在是有些引人注目,吴非怀疑他是故意的,明明上次的车就很低调沉稳。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件事并不绝对成立,其实还很看脸。罗胥禾今天也穿着正装,款型搭配在吴非看来和售房业务员差不多,偏偏那张脸衬出了不是凡人的高贵感。众目睽睽之下,她恨不得用头发遮脸,走到车前跟贼一样钻了进去。 罗胥禾跟着坐进驾驶座,盯了她半天问,“我很丢脸?” 还好,就是有点骚包,幸好人长得并不阴柔,不然吴非怀疑他可能是gay……当然,他也有可能就是gay。 “说话啊,话不说清楚我可不开。” 怎么还有点赖皮的意思?吴非转头看他,“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见识,还有这个小区不太搭你的气质。”她现在唯一能联想到的相关影视剧作品就是冯小刚的《老炮儿》,罗胥禾换身衣服漂个头发,开着这辆车立马能加入京圈赛车族。 罗胥禾似乎能读懂人心,手握在方向盘上敲,“你可真有意思。” 本以为车要往什么高级商圈开,没想到越走越偏驶进豪宅区,吴非抓着安全带开始紧张起来。 罗胥禾余光看得一清二楚,就等她张口问,没想到都开到家了,人家愣是没吭声。行,那吓吓她也挺有意思。进了车库他熄了火下车,又走到副驾驶给她拉开门,“走吧。” 跟进电梯里吴非拘谨又别扭,心想就这么几步路也要装电梯,眼看罗胥禾解着西装扣意识到非礼勿视,硬生生盯着另一方向。 此情此景,配字《年轻总裁与初入职场小秘书的第一回偷情》绝对不违和。 电梯直达四层,门一开就是敞亮的起居室,落地窗擦得透亮仿佛不存在一样,不远处有张办公桌。这里怎么看都不像吃饭的意思,吴非心里打鼓,站在电梯里踌躇要不要出去。 罗胥禾一般没这耐心,但是对着吴非玩性大发,边扯领带边问她,“进来啊,怎么不进来?” ……吴非咽了口口水,西装帅哥摘领带谁不爱看?但这是在勾引她吗?他可是季南渊的朋友,总不可能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罗胥禾对自己的身材自信,但并没有脱衣展示的爱好,丢了外套和领带在沙发上就进了卧室。等再出来,已经换上了比较“平凡”的一套衣服,看不出牌子,但看得出宽松舒适。 “我算是领教了,你可真忍得住,”罗胥禾站在办公桌旁翻看着正中间的文件,“就没什么想要问我?” “我其实正准备问……”吴非还站在电梯门口,觉得腿有点酸,“不是说吃饭吗?” “嗯,”罗胥禾抬眼,有些意外,“你怎么还站在那?” “你没请我坐,我不好擅自坐。”吴非诚实交友。 “我们不是朋友吗?”罗胥禾疑惑。 “……还不是吧,才第叁次见面。”也太自来熟了吧!? 罗胥禾笑着把看过的文件放到右边的盒子里,“回来换个衣服再出去,那辆车是我后妈的。” 哦,难怪房间看起来挺正常。吴非双手背在身后,“那现在走吗?” “你先坐一下,我把这边看完,”罗胥禾过滤文件的分类速度不算慢,但手里一沓实在不薄。 我又不是来陪你处理公务的……吴非有些无语,刚坐在沙发上心情就被安抚好很多。不为别的,只为这沙发的软度和质感。有钱人的生活真是难以想象的高品质,吴非这辈子第一次坐这么舒适的沙发。太令人放松了,甚至能立马睡过去。 没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 吴非正要昏昏欲睡的时候,罗胥禾分完了文件。他走到吴非身边伸手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看见她醒过来,笑着说:“走吧。” 站起身的速度过快,吴非眼前冒花好一会儿才敢迈步,罗胥禾跟在她身边,并没有伸手扶的意思。 真冷血,吴非心想。 像是会读心术,罗胥禾笑着解释,“我不太碰季南渊的东西。” 在吴非眼里,他笑得十分伪善,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照你这意思,我在马路上被撞了,救护车不用来,就该等季南渊从美国飞回来给我当街做手术。” “你这属于上升高度了啊,”罗胥禾推了推金边眼镜,“要是有大碍,我肯定不会放着你不管。” “我和季南渊现在没关系。”吴非抱着臂。 “嗯,”罗胥禾点评道:“没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 罗胥禾换了第一次送吴非回公寓的车开,见她往后门走赶紧拦,“别这么见外,坐前面吧!季南渊把我当司机,你可得把我当朋友。” 吴非想了想,倒也没坚持,乖乖坐进了副驾驶。“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 “当然,”罗胥禾按开车库门,“十几年了。” “可高中的时候,我没见过你。” 罗胥禾看着后视镜不忘答话,“我没和他去城南,他自己一个人去读的。我过去也不方便,陆夏天你见过吧?” “……”这可不是吴非想聊的话题,“你请我吃什么?” 话题转的也太生硬了,罗胥禾觉得有些好笑,“你想吃什么?” “能不要太奢华吗?我尝不出太大区别。”而且吃的环境太高档的话,端着矜持很可能令她消化不良。 “行,这好办,”罗胥禾望了她一眼,“你没和他聊过陆夏天?” “没说太多,”吴非叹气,“那时候有点敌意,觉得她太漂亮了,现在想想其实可能没什么。” “你在我们这,超有名的,”罗胥禾打转向灯变了个车道,“不过小时候怕季南渊不高兴,没敢亲自和你打招呼。” “现在不怕了?”吴非疑惑。 罗胥禾实话实说,“怕啊,但直觉告诉我,跟你混熟了,他应该不会拿我怎么样。” “噢,”吴非明白了,“你这是想利用我。” 菜单递了两份,吴非象征性地摊开在面前,“你点吧,你比我懂这里什么好吃,我不吃甜酸口,不吃茄子、丝瓜、鳝鱼和猪肉,其他都行。” 罗胥禾挑了挑眉,“行。”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吴非身子朝前靠了靠。 “什么?” 为了显得严肃,吴非压低了些声音,“你看起来不像是会浪费时间在没意义的事情上,认识我值得吗?” 罗胥禾回答得坦荡, “季南渊肯,那就值得。” 吴非想不通,“他会变心的啊,我又没有什么附加价值。” “那你既不了解他,也不了解我们。”说完罗胥禾跟着啧啧两声。 一来一回不仅没解释清楚,反而更加迷糊了,吴非放弃道:“你们到底多有钱,比小说里写的还夸张吗?” “那要看你说的是哪本小说了。”罗胥禾合上菜单。 “……我说的小说和你说的肯定不是一回事。”吴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有钱人可不屑上XX网文网站。 “不一定哦,”罗胥禾也向前凑了些,压低声音说:“我的公司专门接洽些公关明星流量的工作,同人文网站被粉丝举报到关闭……” 吴非大吃一惊, “那是你们干的?!” 罗胥禾摇头, “就是因为没找我们。” 幸好不是你……吴非松了口气,“要是你干的,那可是真晦气。” “怎么?要拿红酒泼我?”罗胥禾抬了抬下巴暗示桌上的红酒杯。 吴非摆手,“哪可能!那也太浪费了,要泼也是用刚清过厕所的拖把水。” “嗯,有道理。”罗胥禾点头。 “你居然是做公关的,”吴非扁了扁嘴,“我还以为你是商业精英那种小老板。” “也有涉猎,”罗胥禾忽然灵机一动,“吴非,你暑假实习要不要来我家公司?” ? 啊? 罗胥禾只觉得自己可真聪明,“你语文不是很好吗,写东西都获奖,来我这工作吧!” “额……”吴非挠了挠脖子,“不好意思啊,我对公关不感兴趣。” “我家又不止一家公关公司,你对什么感兴趣?传媒?文科走的职业我这都有。” 吴非确实对暑假的去留还在犹豫,人才市场逛过几回,简历基本上都石沉大海,“这……不太好吧?” 罗胥禾乘胜追击,“公司本来就有实习生项目,我没打算给你开后门,你来试一试,万一面上了呢?” “原来你才是默多克……”吴非一时心情复杂。 “什么?”罗胥禾问。 “没什么……”吴非喝了口水,“我考虑考虑。” “有什么可考虑的,当然去啊!”李响珍一拍大腿,“你要不帮我问问,他家公司缺财务吗?” “可别啊,万一那不是什么有发展前景的呢……” “手机拿来,”李响珍伸出手, “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吴非怕她瞥见别的聊天内容,双击放大了其中一条举到李响珍面前。 “我操……”李响珍眼睛都直了,“四夕啊那是!” “这名字你不觉得挺奇怪的吗?” “奇怪啊,但他妈的是四夕啊!”李响珍把电脑转过来,“今年春天的爱豆选秀,9人成团,四个就是他们公司的!” 吴非面露难色,当时她住宿舍,只记得有叁个室友都在打榜,买的应援优酸乳在阳台堆了四箱。前几名虽略有耳闻,但她本人不追选秀,艺人旗下经济公司更是她的知识盲区。 “我们都叫这公司四喜丸子,”李响珍对着自己大腿又是一拍,“我靠!我懂了,罗拆开不就是四夕!” “严格意义上来说,罗上面那个不是四。”吴非皱眉。 “去,你必须去,”李响珍捧起吴非的手,“我终于有混娱乐圈的眼线了,豆块讨论小组里我再也不是潜水吃瓜党了!!” 吴非依然保持着冷静,把手抽出来,“不去,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那公司肯定有写文案的,你去了又不一定是伺候人!罗胥禾不是知道你写东西好,万一去宣发组呢?!”李响珍绝不言弃,“非非,你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干,四喜丸子的实习经验盖在简历上绝对不亏。” …… 李响珍看出吴非的动摇,再接再厉道:“你想想,他不是说让你参加面试走正常流程,从基层做起,你凭实力往上爬,这也不算开后门啊。天上掉饼砸你的时候,不要白不要。” “可是吧……”吴非绞手指,“我总觉得他是看在季南渊的面子上才想我去的。” “季南渊怎么了?你凭本事交到的男朋友,怎么就不能沾下光?”李响珍拍了拍嘴,“呸,前前男友。” “……” “而且这又不是季南渊的公司,你和罗胥禾甚至不用考虑避嫌,他就算再想给你便宜,要是你工作能力不行,肯定也不会给面子吧!商人多精明啊,更何况是四喜丸子,”李响珍划着重点,“他家公司可一点儿亏都不吃,利益最大化,培养出来的明星那都是能赚钱的。” “其实他应该不在这家公司,”吴非用鼠标滚了滚页面,“他的公司是管公关的。” “哎哟,娱乐圈就是他家天下呗!”李响珍喜形于色,“他都不管这家公司,你不就更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好吧,”吴非点点头,“我去。” “你把吴非骗过去了?”陆睿从沙滩椅上鲤鱼打挺,“牛逼啊你罗胥禾!” “请你注意用词,不是骗,是邀请,正式且合法……” …… 陆夏天从海里站起来,看见只穿着条沙滩裤的陆睿冲她使劲招手,都快20了傻不拉几的样子还像个小屁孩。她走得不紧不慢,一边拧着头发上的水一边从包里掏出墨镜戴上。等走到跟前的时候,陆睿已经挂了电话,兴致勃勃地问,“你猜猜罗胥禾干了什么大事?” 陆夏天喝了几口鲜榨果汁, “我不猜。” 陆睿不跟她一般见识,一股脑把知道的全倒出来了。 陆夏天站在太阳伞下把这些信息消化了会,“季南渊知道吗?” “那肯定不敢说啊!”陆睿斜眼看她,“季哥回来后跟坐牢一样,我打的电话全都被转接,上次我问那接线员就不怕我有什么要紧事,她居然说我的要紧事不是事!” “你确实也没什么要紧事,”陆夏天把浴巾抖开,“再看A片,陆临山能把你阉了信不信?” 说者恐吓之心溢于言表,听者陆睿还是吓了个哆嗦,嘴硬道:“我拿钱办事,又不是自己想看。” “你自己不信邪揽的活,人家让你找了吗?” “我这不是怕他憋坏了,季家要断子绝孙嘛!”陆睿回味半天,转过身来瞪她,“姐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喜欢季南渊啊?” 陆夏天躺到沙滩椅上没有答话。 “我就知道,你他妈每次一提起季南渊就不一样!”陆睿咂舌,“陆夏天啊陆夏天,你怎么这么心胸狭隘,季哥对你那么好,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你能闭嘴吗?”陆夏天把墨镜往下滑了滑,露出不耐烦的眼神,“第一,他对我称不上好,顶多就是正常。第二,我不喜欢他。” “对你正常已经够不错了,我18岁之前他除了‘生日快乐’就没跟我说过别的话!”陆睿说着说着委屈了起来,“要不是为了他能正眼看我,把我当个男人看待,我至于这么努力吗?” “哦,”陆夏天把眼镜推回原位,“原来是你喜欢他。” “那不是喜欢!是崇拜!”陆睿捏紧了拳头,“我不是gay!” 陆夏天随手拿了本杂志翻开,“我知道,别吵了。” “好想和吴非认识一下啊,”陆睿插着腰,表情十分惋惜,“胥禾哥都说她有意思。” “你要回国不是很容易的事?”陆夏天翻着书页,“给老太太打电话撒个娇,去外太空的票都能给你买了。” 陆睿摇头,“那不行,上次回国的事我可没忘,你一个人留在这,陆临山还不把你往死里弄?我不能走。” 陆夏天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了几下,“没所谓,你又不可能一直守在我身边。” “我有所谓!”陆睿喉结滚动,“算了,不说了,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 壹万戈林与徐悬 进四夕实习后,吴非被分到的组长叫陈礼澄,大概文案部真的比较隐形,回公寓说的时候李响珍一个都不认识。这个工作和吴非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性格完美契合,说实话,她做的挺开心的。罗胥禾本人很少过问四夕的事,要不是翻微信记录,吴非都忘了他和四夕有关系。屈指可数的几次关心说实话也很令人怀疑,毕竟你自己家的公司,员工档案不是很好翻? 最近陈礼澄把徐悬的团队文案打包“丢”给了吴非,据李响珍说是个地下乐队的主唱,挺糊的。吴非对负责的艺人还是会做功课,可惜网上没多少资料。李响珍八卦雷达灵,再加上坚信四夕不做亏本的买卖,不红的艺人不会捧,一下子来了劲,准备抢占先机,趁着他还不火搞养成。 吴非在虾仔音乐里搜到徐悬的乐队叫壹万戈林,皱紧了眉头,“一万个0?” 李响珍刚吸了口奶茶全都喷光,笑到满地打滚,边捂着肚子边用手指吴非,“你完了,我要打电话告诉壹万戈林粉丝后援会。” “不是啊,这个名字本身奇怪,我只是念出来而已,你不是说他很糊,居然还有粉丝团?”吴非抽着纸擦茶几又问了句,“这乐队是不是在找1?” “哎哟!!”李响珍还在笑,“你看看人家英文名!” 吴非看清楚了:Evangeline,嘴角抽了抽,“有些英文还是不要音译比较好……而且这不是日本动漫的名字?” “你管那么多,又不是要给他当助理,眼不见心不烦哈,乐队唱歌的能多有文化?” 乐队唱歌的有没有文化李响珍不一定说得对,但不需要亲自接触说到了点子上。吴非喜欢保持工作距离,毕竟不是帮徐悬搞自白书,她只需要陈礼澄给个主题和限定字数就能写。 小组例行周会开到一半,策划部的人就推门而入,临时公告道:新综艺将在Oka平台上线,徐悬将作为四夕的头号种子参赛。Oka还是有名的,能在大型视频网站热门度排前叁,李响珍追剧看综艺全用Oka,一起吃饭的时候吴非也会跟着看。此时此刻她对好友心生敬意,果然嗅觉灵敏,原来真的是要捧人了。 预热安排从这周末开始,邻座的王思思兴致勃勃要大展身手,吴非心里苦,总感觉周末要加班。她坐在工位上翻资料,徐悬剃着个平头,右边断眉,看起来很年轻,像是台湾高中生,教官是他亲爸的那种,这个长相很难和前几天听到的音乐连在一起。吴非定睛一看,嚯!居然已经27了,他要是自称15她都不敢猜16。 离艺人作品近一点,生活远一点。吴非催眠着自己,投入到了无限的工作文案中。 [Oka也是你家的??]吴非删了5个问号才发送过去。 罗胥禾:[是啊。] 吴非:[= =] 罗胥禾:[怎么了?] 吴非:[没什么 意外的同时又很不意外] 罗胥禾:[我知道了,最近新节目要上线,你是不是收到消息了?] 吴非:[是] 吴非:[你真的是在公关公司吗?为什么这个你也知道 你忙得过来吗?] 罗胥禾:[谢谢关心,勉勉强强吧。] 吴非把手机丢到一边望天,这个世界兜兜转转可能也还是在有钱人的股掌之间。她忽然就不想知道季南渊家是干什么的了,和幻灭没关系,就是怕自己一整个失去斗志,觉得人生没意思了。吴非现在很佩服傍大款的人,因为自己做不到心安理得花别人的钱,所以对那一整个概念都感到恐惧。想到这她又拿回手机,敲了一通发送。 吴非:[如果我去C市 能远离你们的帝国吗] 罗胥禾:[你想听真话吗?] 吴非:[嗯] 罗胥禾:[嗯,那我的建议是,你死了这条心吧。] 吴非:[……] 罗胥禾:[感觉到了你的烦恼,周末出来吃个饭?] 吴非:[谢谢你的好意 我周末要加班] 罗胥禾:[真可惜,那下次吧,我下周去B市出差,回来约你。] 吴非:[好的 一路平安] A市今年的夏天很仁慈,不闷不返潮,下雨很爽快,不算那么难熬。今天天气好,蓝天白云令人心情愉悦。正值午休,吴非坐在茶水间吃鸡蛋叁明治,细嚼慢咽,配着窗外的景色进入神游。 “吴非?”林匪羽端着马克杯进来冲咖啡,看见吴非一个人啃面包,心生怜悯,“你怎么不去食堂和大家一起吃饭?” 吴非的发呆被打断,从挂牌认出来的人是策划部的组长,职位比自己高,怎么会认得自己?蛋黄噎在喉咙有些慌神,她捂着嘴说:“之前促销买的,再不吃要过期了。” “面包而已,能有多少……”林匪羽意识到自己将要发出“何不食肉糜”的言论及时刹车,从玻璃罐里挑了个合口味的小杯放进咖啡机,“别饿着自己,公司饭卡的钱不用省,到时候也退不成工资给你。” “嗯,好。”吴非乖巧点头。 等咖啡机产出的时间林匪羽在吴非面前坐下,揉着因为踩高跟鞋而过酸的脚踝,眉头拧在一起。吴非看着她眼下遮不住的黑眼圈,觉得职场女性可真不容易,又要精致还要有脑子,时刻端着一股劲。对比一下男性领导,打扮明显没有女人细心,没准工资还高不少。 “你口红是什么色号?”林匪羽问。 “嗯?”吴非回过神,“啊,我涂的唇油,最近犯唇炎……” “哦,那你唇色还挺好看。”林匪羽撕下脚后跟的隐形创口贴,从口袋里拿出张新的补上。动作行云流水,可以看出习惯成自然。 吴非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匡威,往后缩了缩。 做完这一切的林匪羽站起身,从小冰箱里拿出杏仁奶往杯里加。吴非默默看着,觉得她生活一定很精致,不然一身“我很优秀”的自信怎会如此有感染力?林匪羽的脸不会让人大叫美女,但也是漂亮的。 “你实习结束之后考虑回来吗?”杏仁奶把黑色纯咖啡匀了个差不多的中和色,林匪羽扭着瓶盖问。 “啊?我还没想这个。”实习之后肯定要先回去完成学业吧。 “你回来跟着我干吧,”林匪羽关上冰箱门,“我看完简历就想要你,但是陈礼澄也想要,我欠他个人情只好放给他。你就当这是个offer,我希望你能接受。” 吴非心情复杂,只感觉这馅饼来得莫名其妙,“我……我可能没那么出色……”简历是参考各个模板拼起来的,个人过往经验也不过是学生时期过家家,没什么社会历练,怎么可能被看上? 林匪羽抽了根小木棍搅拌着,“我也是光来高中的,比你大两届,看过你给文学社写的稿子,一直记得你。” 吴非瞪大了眼睛,信息量有点大,一时语塞想不出答话。 “我很喜欢你写的东西,进四夕后也有关注你的稿子,”林匪羽尝了口咖啡,对味道感到满意。她冲吴非笑了笑,“你考虑考虑。” “香馍馍,吴非你就是大女主!!”李响珍用筷子指点江山,“妈的,当普通人还在当咸鱼大学生,你已经有了大公司的offer。” “那都是周末加班的血汗与时间换来的,”吴非这个周末压根没休息,身体缓不过来,吃什么都食之无味,干咬着筷子问,“你说她是不是知道我跟罗胥禾的关系?” “罗胥禾都没去过四喜丸子,你说的这个组长也不是什么高职,怎么可能知道!”李响珍放下筷子,“承认自己优秀有那么难吗?你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不配?” 也不是不配,就是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幸运。吴非并不否定自己的能力,可能就是没那么自信吧。 李响珍饭吃一半接到李燃的电话,做了个手势进卧室去了。 吴非抱起腿,一个人坐在餐厅纠结林匪羽说的话的真实性。高中时文学社的稿子她全是真情实感的自由创作,那时候社长要求一周交叁篇,她勤勤恳恳雷打不动地写了叁年,即使是和季南渊分手后最伤心的那段时间也不例外。不过吴非从不回头品读,她只负责写,不参与杂志审稿和校刊设计的后续。原本没有放在心上的东西,居然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手机提醒嗡嗡了半天,即使还不是完全成分的社畜,吴非还是不敢怠慢,她揉了揉眼睛,有些疲倦地解锁,看到工作小组发的集体通知:[@所有人 周末预热很成功,数据组反馈非常好,希望大家再接再厉!] 附和着发了庆祝的表情包,吴非退出界面发现陈礼澄单独私信了她。 陈组长:[吴非,你的稿子写得特别不错,徐悬的经纪人想要和你单独聊聊。] 吴非吓得坐直了,[啊?] 陈组长:[这是对你的肯定,我已经把你的微信分享给他了哈,加油!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吴非两眼一黑,不是吧?说好的工作距离呢?我要是假装微信号被盗了,可以逃过一劫吗? …… 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吴非在洗漱完后还是给新弹出的好友申请点了通过。没过多久对面就打来了招呼:[你好,我是徐悬。] ?不是说经纪人吗?怎么是主唱本人啊?! 您的消息被拒收了 近几天来吴非上班上的提心吊胆,生怕徐悬或者其工作团队找上门来。那天晚上她用了最拙劣的借口单方面结束了对话,对面虽然识趣的没再打扰,但吴非还是生怕转角掉进沟。 好在小组收到综艺开拍的提醒,各部门马不停蹄开始下一轮文案宣发,王思思负责壹万戈林的鼓手和键盘手,和吴非顺理成章形成了绑定关系。王思思对工作的热情令吴非望尘莫及,自己上一回这么有劲头还是高中不择手段地创造与季南渊见面机会的时候,虽然失败居多。 “壹万戈林的线下我去看过,很炸!”王思思捏拳,“没想到追星追到真的了!” “你是他们粉丝?”吴非问。 “没错!团粉!” 难怪,原来也不全是对工作的忠诚。检查完最后一遍,吴非把文档挂进附件,按下发送。她看王思思依然埋头苦干,浑身散发着“我积极我快乐”的气息,默默转起了笔,决定摸个鱼。 …… “吴非,走,跟我去一趟现场。”陈礼澄把文件夹递到吴非面前。 “啊?好……”虽然没反应过来,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提议,“组长,王思思也可以去,她特喜欢壹万戈林。” “她稿子都没交去什么去?”陈礼澄敲敲隔板,“又不是粉丝见面会。” 吴非含泪一步叁回头,不舍不愿是真的,王思思很大度,回了个“没关系,去者皆是客,给我冲”的眼神。 陈礼澄进了棚熟门熟路直奔休息室,临推门给心慌的吴非一锤定音,“你来现场了解了解情况更好写东西,林匪羽今天也在,我可得把你带着好好炫耀炫耀。” 前一句还算有人性,后一句是怎么回事?我又不是你们博弈斗争的棋子,幼不幼稚啊?但总算是松了口气,吴非心想,只要你不是把我安排给徐悬,一切好说。 没想到休息室逛了一圈没找到林匪羽,工作人员说应该是去舞台那边对流程了,吴非只得又跟着陈礼澄赶场子。进了场地陈礼澄忽然善心大发,让吴非自己转转,这难道不是个溜之大吉的好机会?可惜她还没高兴太久,后面一句 “等我找到人了回这汇合”划清了活动范围,彻底给她判了监禁。 现场正在彩排锣鼓喧天,的确炸,炸得人脑袋疼。吴非感觉自己耳膜都要被震碎了,同时不忘祈祷这场轮不到壹万戈林。她瞅见左边黑漆漆的角落人最少,应该不会是想火的乐队能呆的地方,便一小步一小步朝目的地挪移。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吴非还没站稳就被打了招呼。 “这位粉丝,想过来要签名就大胆点嘛!” 吴非回头一看,糟糕,壹万戈林! 出声的人是乐队鼓手高野,走不羁路线的那种,说直白点就是地痞流氓。他的耳洞用的扩环,镂空处的大小能塞两个弹珠。这男人翘着二郎腿,大爷一样瘫在椅子上,“来,我给你签!” 使不得使不得,吴非连连摆手,“不是,你误会了……” “人家是工作人员,”键盘手常简解围,“实习牌你没看见?” 好兄弟!吴非感激地望向他,长发飘飘果然是好男妈妈! 高野哼了一声,“你可太狭隘了,工作人员怎么就不能是粉丝?” 吴非鞠躬哈腰,“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先走了!”转身过急,差点撞上来人。 “你好啊,小朋友。”徐悬刚找工作人员要了瓶水从侧面回来,原本只是想给这个穿着打扮身形都显“稚嫩”的女生问个好,没想到她转身的太突然,吓得他倒退两步。徐悬的视力很好,实习工牌一下子就看清了,“原来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你看错了!吴非欲哭无泪,该来躲不过,这可能就是命! “谁啊?”高野问。 “给我写简介的,”徐悬看出女生想走,“这么怕我啊?小朋友?” 吴非讪笑道:“你好,没有。” “那坐坐?”徐悬善良提问,“跟我们聊聊会不会方便你写稿?” ……好吧!吴非妥协了,她点点头,“你坐吧,我站着就行,一会就走了。” 徐悬身上有一股贵价香水的味道,清清冷冷,很适合他。吴非发现他的断眉那里穿了个眉钉,整张脸即使是近距离也看不出来这男人要30了,或许搞摇滚的心态都很年轻? “你想问什么?”徐悬也没坐下的意思,就站在女生身边。 吴非抿嘴想了想,“你们是不是喜欢EVA?就是那个新世纪福音战士。” 高野积极参与,“我看不懂,不过画面很酷,所以喜欢。” 常简也很配合,“我看得懂,但是不喜欢。” 吴非扭头看徐悬的表情,“你呢?” “你觉得呢?”徐悬拧着矿泉水瓶盖,或许是光线作用,骨节分明的手背十分苍白。 “我猜你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得回去改稿子。”吴非坦白。 “那我不喜欢也得喜欢。”徐悬仰头喝了几口水,喉结正中心的黑痣随着皮肤起伏好像会动一样。 怎么有人这里长痣啊?而且还是唱歌的,也太犯规了……吴非义正言辞道:“那可不行,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可你写的那么好,给我形象加分很多,连我看了都要变成自己的粉丝了。” “你放心,你不喜欢,我一样可以把你写得很好,”吴非认真地说:“我写稿子不怕翻盘重来,就怕写出来是假的。” 徐悬抚着下巴,“你没写过违心的话?” “有啊!”吴非做了个嘘的手势,“高中参加根正苗红歌颂那啥的作文。”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愤青,”高野拍着手,“会摇铃吗?我们乐队还差一个人。” “摇铃?”吴非没懂,“乐队还有摇铃的?” “开玩笑的,你别理他。”常简再次解围。 “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EVA?” “喜欢啊,”徐悬双目炯炯,那是谈及真心热爱之物时人类会流露出的神情,“最喜欢了。” 吴非回到家翻箱倒柜的找U盘,那里面有她拷贝的无数漫画和动漫,其中也包括EVA。高考完之后她看过,对这部作品的感觉很复杂,引申含义非常高深,可是很难令她承认喜欢,因为看下来人会发自内心的难过。吴非很抵触负面情绪,也讨厌一切让人伤心的事物。 写稿子的时候是她结合着自己对这个动漫的初阶认知完成的,没有太用心去拆解内核。但是徐悬对EVA的热爱非常强烈,吴非被触动到,于是想要更加深入的了解一下,毕竟不做功课就下笔的写手不是好作家! 不过说实话,壹万戈林的现场出乎意料的“抒情”。吴非在台下抱着臂听,她不懂音乐,只感觉曲调和歌词都丧丧的,穿眉钉的忧郁男孩,应该能骗到许多少女的心。只可惜她并没有听完就被陈礼澄招呼走了,离场前吴非回头看了一眼,应该是错觉,徐悬好像也在看着她。 自从见过面后,吴非和徐悬成功破了冰,聊天增多,两人也变得熟络了起来。 得知吴非最开始逃避的原因,徐悬连声喊冤枉,解释说壹万戈林不缺人,这可是法治社会,就算团队缺,也不可能把不情不愿的人绑来。吴非自知理亏,误会消除之后接连好几天给壹万戈林全体成员点了奶茶表达歉意。 常简和高野算是沾光受贿,两个大男人居然也没有不好意思,谢谢说的勤快,喝的心安理得。 徐悬总是称呼吴非为小朋友,即便她再叁说明自己已经成年很久了,对方也依然用“好的小朋友”作答。最可怕的是,吴非一点也不觉得被冒犯,只是那么有一点点烦恼。可能她自己都已经把徐悬与忧郁少年划上了等号,毕竟他长得太逆龄,要是当年高中有这号人物,吴非一定会背着季南渊偷偷去看徐悬表演。 是的,吴非也会馋帅哥,这是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但是目前为止,没有男人能打败季南渊在她心中的地位,也不知道他要是能意识到这一点会不会烧高香偷着乐自己竟是如此无敌。 可能不会吧,季南渊那种性格,肯定是需要证据辅佐的,爱这种情感又能靠什么证明呢?就算吴非把心剖出来,这事也无解。但是他绝对不会浪费这颗心脏,鲜活的肉块会被做成标本珍藏,防腐工序独一人包办,季南渊绝对做得出来。 吴非终究是忍不住,从联系人里翻到季南渊,纠结了很久,小心翼翼地输入[hi]。 什么东西……即便只是两个字母,手指却狂按了数十下删除键。吴非深吸一口气,重新打[您好,您有一个顺风快件代取,领取码需激活,激活请回复Y。]这下看起来顺眼多了,她一鼓作气按了发送。 [您的消息被拒收了。] ? 一拳打在棉花上可能就是这个感觉,吴非忽然觉得自己很傻,幻想什么呢?人间蒸发一样的消失,怎么可能会允许短信联系? …… 但是拉黑自己未免也太过分了吧?哪怕猜到做这种事的不是本人,她还是报复似的把联系人名改成了[大坏蛋],确认之后又觉得实在是幼稚,动手改回了[季南渊]。 …… 我不知道你有多难,因为我一定比你更难。 好吧!勉强信你一回!吴非眼睛酸酸的,猛吸了一下鼻子,重新默默打着字。 [a坏人 绝对不可以主动联系] 确定储存。 夏天结束了要做什么? “很难的啊!我们打电话过去都要转接。”罗胥禾耸肩,虽然其实只有陆睿是这个待遇,但是其他人也确实不太得到答复,为了少费些口舌,他决定不说。 “真的?”吴非捧着奶茶还真被骗到了,“可是这样他都没有人说话,会闷出病的吧。” “怎么可能!”罗胥禾差点说漏嘴,“不会,你是不知道,小时候他有一周没说过话,我和陆夏天知道后又吓又逗,什么方法都用遍了,他死活就是不吭声。最后还是他妈请来了医生后,他才说‘我没事’。” “……”吴非震惊,“一周?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没什么想说的……”下车前罗胥禾忽然想起来了,“他觉得人话都不能信,而且没意义。” “真是辛苦你们了,”吴非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要是我妈,早就把我送精神病院去了。” “他家的事我也不清楚,不过挺一言难尽的,”罗胥禾关上车门,“你以后跟他结婚了,好好整改一下季家风气。” 吴非手里的奶茶差点没抓稳砸地上,“谁说我要跟他结婚了?!” “嗯……照现在看确实有点难度,”罗胥禾拍拍她的肩,“不过我依然看好你。” 倒是不需要你的这份相信……吴非跟着罗胥禾往他家里走,直到现在也觉得很神奇:明明房里空无一人,可是当你需要的时候,立刻就会有毕恭毕敬的下人出现。吴非只能猜是暗门不少,总不可能是地底下忽然蹦出来的。和罗胥禾相处下来,她终于算是对季南渊从小到大的生活水平窥得一二,又庆幸当年季南渊很接地气,不然涉世未深的她很有可能被吓跑了。 原本约着是吃饭,吴非拒绝了。孤男寡女见面就去餐厅有种约会的感觉,而且感觉那些地方罗胥禾都很熟,她不想被误会。罗胥禾表示理解,反正这种不定期的谈心算不上多正式,那就在家里好了,听吴非讲讲四夕的事情,他也可以顺便处理公务。 吴非渐渐习惯之后,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罗胥禾的沙发是她的心头好,坐上去基本就不想下来。她把下巴搭在沙发背上问,“季南渊在那边,有人照顾吗?” “相比照顾,监视更符合实际情况,”罗胥禾自己没去过,但没少听陆睿抱怨,“他那个人就是行走的机器,不需要太有人情味,就算端茶送水嘘寒问暖也是白费,因为他不在乎。” “那怎么行,人哪能是机器?”吴非听起来怪难受的,想起高中那段半同居生活,季南渊除了话少,哪有这么夸张,坚决反对说:“你们能不能对他好一点啊?” “还真没人敢虐待他,”罗胥禾撑着脑袋,把眼镜摘了下来,“所有外人的任何表现都不重要,吴非,只有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我这么特别,也没见他家里人把我当稀有宝物供起来,反而隔离拉黑,看来一家人都有病。吴非扭过头,赌气道:“不讲这个了。” “夏天结束要做什么?”罗胥禾善解人意的换了话题。 “谈恋爱。” “什么?”罗胥禾手里的钢笔一歪,差点把纸划破,“你可别吓我。” 然而女生趴靠在沙发上的姿势并没有变,她的脸朝向另一边,长发柔软绵延,“你认不认识那种医生世家,研发药物特别厉害的?” “认识啊,怎么了?” “失忆药什么时候能上市?”吴非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让他把我忘了吧。” 罗胥禾叹了口气,“很遗憾,这种药我不学医都知道存在率很低。” “我会回去把书读完,”吴非把脸转了过来,“你放心,我很难再喜欢上别人了。” “我的?” “对啊,”王思思用笔敲了敲又扁又平的快递,“什么东西啊,你买海报?” 吴非翻来覆去地看,又抽了把剪刀小心翼翼剪,“没有啊,我最近没买东西。” 硬纸板里面夹了两张东西,王思思一眼认出其中一张是壹万戈林的演唱会门票,大叫道:“我靠!” 吴非瞥见另一张卡片的开头写了小朋友叁个字,立马塞进包里试图遮掩。 “不就是送张票吗,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可是理智粉,就算徐悬亲自请你去看,我都不会生气!”王思思嗤了一声,椅子滑近的速度却很快,“我票早抢好了,咱们一起去吧?” 吴非相信她不可能知道这真的是徐悬送的,卡片藏好倒也不紧张了,“我那天不一定有空。” “他们现在人气可高了,都进半决赛了!”王思思不可置信道:“你给他们写了两个月的稿子了,还没爱上他们啊?”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吴非把票夹进笔记本里,“我看情况。” 演唱会的日子正好是实习结束后的第叁天,吴非不用提前返校没什么事干,再加上微信上徐悬时不时就来私敲游说,她终于还是决定去了。 夏天结束的时候要干什么?没有恋爱谈的话,就去看一场演唱会吧。 吴非本来还想喊上李响珍,没想到这丫头早就翻墙去了壹万戈林的对家,美其名曰多向发展,一个都不能少。这下有点尴尬了,王思思作为资深粉丝肯定早有同伴,她也不好回头去约。走投无路之下,吴非向罗胥禾发出了邀请,没想到他答应得很爽快。 “看不出来啊吴非,我还以为你会在家里睡个昏天黑地。”罗胥禾开车来接人,大老远就看见等在小区门口的女生。 吴非把水瓶放进布袋包,“拜托!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形象啊?” “我在你心里什么形象?”罗胥禾反问,“小众音乐品鉴家?” “这可是你家艺人!” “我家艺人多了去了,我要是每个人都关心哪有空和你去演唱会?” 言之有理,吴非从手腕上扯下皮筋开始扎双马尾,她把镜子翻下来,尽量将辫子往高了扎,收拾完头发又开始检查妆容。 “谢谢。”罗胥禾突然出声。 “什么?”吴非疑惑。 “你让我体验了一回有女朋友是什么感觉,”罗胥禾忽然笑得很开心,“季南渊要是知道,一定气死。” 吴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想要女朋友还不简单,别搞代餐啊。” “我想要还真不简单。” “谁啊?”吴非把遮阳板翻回原位,“不会是陆夏天吧?”看着他笑而不语的样子捂住了嘴,“真的假的?你喜欢她啊?!” “我可没说。” “我靠……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吴非顿时心生怜悯,“她喜欢你吗?” “那你得问她,”罗胥禾看了吴非一眼,接收到她的同情信号,“你这什么眼神,不至于啊!” 吴非忽然就脑补了豪门爱恨情仇与爱而不得的心酸,“你想她的时候是不是把邱淑贞的电影翻来覆去地看?” “那可没有,邱淑贞没她漂亮。” “哎哟!”吴非捂牙,“甜死人了。” 罗胥禾被逗笑,“你可别乱说啊。”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能和谁说啊!” “季南渊呗。” 吴非大翻白眼, “我都被他拉黑了说个屁啊!” 罗胥禾摇头,“我是说以后,他总是会回来的。” “这么肯定?” “那当然,你在这他肯定要回来。” 吴非不置可否,语气却变得认真,“我觉得你有点小瞧他,他那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你喜欢陆夏天。” 罗胥禾一怔。 副驾驶的女生没注意到这细小的神色变化,自顾自接着说:“季南渊看起来是连露水都不沾的神仙,其实可懂了,看人就跟扫描似的,什么都瞒不住他。你每次都把他说的像个大变态,正不正常先不管,可是我觉得你们都没把他当个人来对待。” 吴非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绿树,声音不自觉染上了些温柔,“我要是小时候就认识他,一定会从那个时候就真心对他好……当然现在的他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她收回视线,又转头盯着驾驶座沉默的男人,“我说的这些,你可不准告诉他!” 罗胥禾趁着红灯手从方向盘上松开,模仿着几分钟前吴非的样子捂住了侧脸,拧着眉说:“牙疼。” 演唱会租用的场地是一家酒吧,从外面看就能猜到里头并不宽敞,不过这样可能会显得更加热闹。检票队伍长到离谱,吴非等到停好车的罗胥禾出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啊,委屈你和我站这几个小时了。” 罗胥禾看了眼现场倒没什么不满,“没事,就当体验生活。” 吴非正要对资本主义的高傲进行抨击,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她并不遮掩的动作将[来电人:徐悬]给两个人都看了个明白。罗胥禾脸上的惊讶很明显,终究看着吴非按下了接听什么都没说。 “小朋友到了吗?”徐悬的声音懒洋洋的,背景音却并不是很安静。 “我和朋友在排队,”吴非抬头看了眼罗胥禾,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你能叫我名字吗?” “男的还是女的?” “什么?”吴非没听清。 “男的,还是女的,”徐悬重复了一遍,“你的朋友。” “男的,”吴非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没什么事我挂了哈,你好好准备。” “嗯,不骗人的小朋友值得奖励,”随着一声关门声,徐悬似乎进到了安静的地方,“一会见。” 吴非挂了电话终于看懂罗胥禾的表情,赶紧解释道:“你别瞎想啊,我和他没关系。” 罗胥禾歪头装傻,“我想什么了?” “少来,你脸都替季南渊绿了。” “那我请问一下,吴小姐,没关系为什么要叫你小朋友?” “那你得问他,”吴非照猫画虎,“罗先生,请你不要第一时间就问责女当事人,先入为主判定女性为过错方。” “你又上升高度,”罗胥禾无奈, “女人好可怕。” “这才哪跟哪啊? ‘邱淑贞’可比我还能说。”吴非至今记得陆夏天在那间闲置教室里语出惊人,差点把她噎死。 罗胥禾不开玩笑了,“他对你可不一定没意思。” “玩乐队的是情种也不奇怪,”吴非摊手,“所以不是请你来给我保驾护航了吗?” “?” “你的夏天也要结束了,得亏认识了我,”吴非拍了拍罗胥禾的肩,幻想圣光普照,“他们在美国抱团,我只好和你取暖咯。” 祝你成功 进场的时候吴非和罗胥禾都被绑了手环,颜色是初号机的紫绿。吴非想找找手环上有没有彩蛋,手臂抬高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 “有这么好看吗?”罗胥禾也跟着看了几眼,这个配色对他来说不是很理解。 “入乡随俗,小罗同学,”吴非心情不错,“今夜我们都是18岁!” 18岁?那可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好日子,准确来说非常糟。毕竟十八岁在法律意义上能够做很多事了,对于他,或者他们而言,年岁的增长从10岁开始就不再是蛋糕与礼物,那些恭喜与庆祝本质是开启新苦痛的补贴。他自己好一些,但对陆夏天和季南渊而言,那不过是家族迫不及待把他们送进地狱的虚情假意。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吴非抬头,看到罗胥禾失神的样子,赶紧解释,“其实那只是个数字,我自己也没有过得很开心,你把它替换成自己目前为止最快乐的那一年。” 罗胥禾恢复上了礼貌的笑容, “嗯。” 吴非早已会分辨罗胥禾的假笑,估计他一路来还没遇到什么值得印象深刻的快乐事,陆夏天就算喜欢人肯定会藏得很深,不被人看出来。吴非心里算了算,自己应该是16岁,因为那一年她和季南渊的生命线在光来有了交集。哪怕那时候只是她单方面的暗恋,但是故事没开始的话,总会给人无限希望和幻想的空间。 场馆的灯忽然灭掉,黑暗中只剩两盏从上至下的暖黄光束,舞台被打亮。人群忽然变得安静,大家都盯着前方,期待着壹万戈林的出场。罗胥禾微微俯身,凑在吴非耳边说:“开始了。” 初中毕业的时候,班主任给大家布置了最后一份作业:写一张遗愿清单。班主任上了年纪,带完这一届就要退休,吴非记得很清楚,他说:“你们的人生将永远在结束和开始中循环,这份永恒很平凡,但是值得纪念。” 青春期的孩子哪有这个耐心全听懂,有的盼着班主任少啰嗦早点解放,有的心思细腻的已经哭红了鼻子。那时候吴非更倾向于前者,因此她人生的第一份遗愿清单写的并不走心。没想到写完后居然要收的,有人抗议,班主任表情平静地说:“有些东西写了就是结束了,不要回头看。你们这么年轻,刚刚写下的愿望也许很快就会变了。但是我老了,记性不好,今天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要记得。” 吴非慌了神,刚才的瞎写一通此时此刻成了极力想要掩去的罪证,她把纸上下折迭之后准备新起一份充满正能量的遗愿清单。但是吴非不会骗人,从小到大她都是要么说,要么不说,没有中间选项。编谎话做不到信手拈来,她只能挠着头冥思苦想,磨磨蹭蹭成了全班最后一个没交的人。门口的梁祁不懂少女的纠结,他还要去打篮球不想迟到,瞎给建议嘴巴没停,敷衍几个交了不就行?吴非本来就着急,被催着烦了,赶苍蝇似的让他先走。 班主任理好撕的参差不齐的小纸片,走下台来到吴非身边, 草稿纸上写着: 1.每天开心 2.身体健康 3.赚很多钱 女生的脸色苦到和纸上的叁行字完全不搭,班主任笑着问,“吴非,这真的是你的愿望吗?” “算……算是吧……”吴非咬着下嘴唇,准备动手把这半张裁下来。 班主任用手点了点盖在下面的半张,“这边写的什么?” “没什么!”吴非觉得自己还能拯救一下。 “都毕业了,还怕老师呢?”班主任失笑,“别撕了,一整张都给老师吧?” 虽说有理,但是对长者的畏惧是很难战胜的啊!吴非视死如归,硬着头皮把纸递了过去。 展开后,初版遗愿清单耀武扬威现了原形: 1. 和大帅哥谈恋爱 2. 跟大帅哥看演唱会(我喜欢的歌手 他喜欢的再说) 3. 第一条最好长久一些! 吴非脚趾抓地,光听气音就能辨别出班主任笑得很灿烂。丢死人了,她恨不得钻地缝。 “挺好的愿望,”班主任把纸迭到合适的大小,放在了最上面,“老师祝你成功。” 吴非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教室的,她慌慌张张跑下楼,准备一个人承受着尴尬的折磨回家,没想到梁祁居然坐在花坛边上等她。 “慢死了,”梁祁站起身拍拍裤子,“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热的!”吴非又惊又喜,支支吾吾组织语言,“你……怎么没走?” “等你啊。” “你不打篮球了?” 梁祁双手插兜,一脸无所谓, “今天不打了。” 回家路上得知女生写的思春清单被抓包,梁祁毫无同情心的大笑道:“你怎么就这么点出息啊?” 吴非撇撇嘴,“你写的能有多伟大?” “你还别说,真的挺伟大的,”梁祁神色很得意,“我可是那种舍小家为大家的英雄。” “哎哟,鬼信你!” 梁祁摇摇头,“可惜,早知道你写的愿望这么肤浅,我就不浪费我的了。” “我怎么肤浅了?难道你没写想和美女谈恋爱?”吴非不服。 “我可没你这么笨,”梁祁鼻子里冷哼一声,“那种怎么可能写出来,脑子里想就够了。” …… 班主任坐在办公室翻看着收上来的遗愿清单,有的真心实意,有的打哈哈,天马行空的青春寄语不存在无趣这一说。说来有意思,在清一色的“我要……”“我……”中,全班43个人,只有两个提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一个是吴非,她的愿望都和另一个未出现的人绑定。而另一个,是梁祁。 啊啊,班主任靠在椅背上,笑着默念道:祝你成功。 散场后,罗胥禾说要去接个电话就不见了。吴非靠在墙边发呆,她觉得听摇滚需要的不仅仅是强大的心脏,还得有比城墙都结实的耳膜。非贬义,就是轰隆隆叁小时下来,常态的世界过于安静了。 “好听吗?” 耳边忽然响起的声音都不足以吓到吴非,别的人她不知道,但是兴奋过后的自己会变迟钝。她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没急着抬头相认了,“嗯,还不错。” “就只是还不错而已啊,”徐悬叹了口气,“看来我得再努力一点。” “不是,蛮好的。”吴非修正, “晚了,第二回说的往往不是真心话。” 吴非决定默认, “你怎么还在这?” “眉钉掉了回来捡,”徐悬指了指自己的断眉,上面的确空旷,“没想到有个落单的小朋友孤零零站在这,看着怪可怜的。” “我在等我朋友打完电话。”吴非解释。 “噢,”徐悬用肩碰了碰女生,“帮我个忙呗?” “什么?” “帮我戴一下眉钉,这里光线不好,我看不清。” 吴非看了他半天,似乎是思考这话的真实性。末了,伸出手,“拿来。” 徐悬双手递上,动作十分虔诚。 吴非接过来的时候,觉得耳钉被捂得很热乎,她招招手,“你蹲下一点,我够不到。” 徐悬很听话,往后退了两步,乖乖弯下腰。 “我没做过这个,你可能得教教我,有没有什么诀窍?”吴非盯着断眉那处的洞口研究,感觉和耳洞不是一回事,生怕自己给主唱的帅气脸蛋现场扎出个血窟窿,“而且这个掉地上脏掉了,是不是该消毒啊?直接穿回去不好吧?” 徐悬眨眨眼, “你说得对,我们去洗手间吧。” 吴非皱眉,“我说的是耳钉消毒,去厕所干什么,不是更脏?” 距离这么近,女生的眼睛亮亮的,神情认真。她化了淡妆,眼线勾勒下显得有些妩媚,芙蓉如面柳如眉…… 看着吴非毫无防备的样子,徐悬忽然有些情不自禁。 “吴非!” 在似乎快要触碰到之前,吴非转过了头,耳尖轻轻擦过他的唇珠。蜻蜓点水,却如星星之火。徐悬直起身,感到一丝腰部的不适,跟着女生的视线望过去,是早些时候他进场前看到的那位。 “你们在干什么?”罗胥禾神色不悦,脚步也有些急促。 吴非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自觉没做什么亏心事,很是坦然,“在聊天。” 刚刚两人的姿势换任何人来看都会觉得暧昧,罗胥禾捕捉到徐悬的挑眉动作,考虑到自己身份没有再多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要不要一起去庆功宴?”徐悬开口,“你朋友也可以一起来。” 来之前虽然垫了肚子,但毕竟不是正餐,站了这么久早就消耗光了,吴非咽了口口水有些动摇。 “我们晚上还有别的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罗胥禾的眼神有些寒意,“据我所知,壹万戈林还要为下周的半决赛做准备,对自己的喉咙和精力还是小心照顾些比较好。” 两人对峙了半晌,徐悬先退了步,他伸手拍了拍吴非的肩,“微信联系,走了。” “拜拜。”吴非挥挥手。 来的时候为了避免两个人坐车上找停车位兜圈导致迟到,罗胥禾先让吴非在门口下的车。如今走向停车场的路自然要他带,吴非紧跟慢跟都赶不上一致的步调,她有点不高兴,“喂!” 罗胥禾没有答复,闷头继续往前走。 “罗胥禾!”吴非喊道:“你再这样我走了啊!” 男人总算停下了身。 吴非往前跑了几步总算站到了他面前,“你干嘛这样?” “你说呢?”罗胥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就因为徐悬?”吴非皱着眉头,“他好意请我们吃饭,我虽然很饿,看你不高兴不是也没答应吗?” “你根本没拒绝,吴非,我给你实习机会不是让你来钓男人的。”教养与礼貌退居二线,他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给我的机会?钓男人?她的努力、付出和获得他人赏识的可能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眼里薄如蝉翼,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他们自认与上帝并肩,所谓机遇,常人眼中珍视想抓的机遇,不过是富人谈笑间落下的烟灰。 简直不可理喻,可笑至极。 吴非因为愤怒,胸脯剧烈起伏着,一腔怒气想往外发却忍住了。 上一次因为生气口不择言,她和梁祁再也没有过任何交集。她知道他是故意避着自己,虽然从来没何人说过这份心情,但是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更何况她和罗胥禾是真的朋友关系而已。 “你不应该对我发脾气,”即使有一层镜片阻隔,她也认出了这个眼神的含义,“你说要和我做朋友,不管真不真心我都没有介意。但你不能总帮着季南渊约束我交友,我是自由的。” 吴非垂下眼,后退了两步说:“今天谢谢你陪我来看演唱会,接下来不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罗胥禾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回味刚刚的话,只是下意识地阻拦,“不麻烦,我送你。” “我不想你送我,”吴非忽然就不愤怒了,“我在拒绝你。” “为什么?” “你觉得我很贱,”她可太会读人眼神了,即使这个天赋吴非一点也不想要,“我不想和瞧不起我的人呆在一起,我们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吴非转过身往返方向走,她忽然非常难过,只希望眼酸可以,不要掉下眼泪来。她对所有人的感情都光明磊落,要说全世界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梁祁。 因为错误的提议,她把他从安全地带揪了出来,他一颗真心对她,却被她狠狠抛弃。她很后悔,从梁祁离开的那天晚上开始,她后悔自己不应该居高临下的怜悯他,施舍他自己根本没有的爱意。她不应该践踏他人的真心,她罪该万死。 梁祁可以唾弃她、咒骂她、侮辱她,他可以恨她,可以这辈子都不原谅她。无论怎样的惩罚,吴非都可以承受。 她说过了,再来一次她并不会做得更好,所以她选择赎罪。 种子 李响珍不在公寓里,冰箱门上留了张便利贴说自己去找李燃了。 吴非没有开灯,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斑驳光影。因为饥饿,胃部的不适逐渐发展成疼痛,她蜷起身,觉得一切都好糟糕。 所有让她伤心的人都曾令她快乐,开始和结束真的是个闭环。 我又有什么资格抱怨呢?吴非心想,我没有在更好的处境里只是因为我不值得。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胃似乎还没醒来,既不饥饿也不疼痛。吴非坐起身抹了把脸,看到指腹上糊的眼线液,shit!她手忙脚乱跑到卫生间,照着镜子简直像活见鬼!居然忘了卸妆,吴非卸妆膏洗了两遍才用洗面奶,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的额头和下巴上已经有了好几处可疑的红色隆起,轻轻碰一下就会痛的雷点。 吴非对着空气就打了一套军体拳,操你妈操你妈!!为什么全世界都在欺负我!!! 无能狂怒拌着昨晚的emo情绪达到了宿醉的效果,吴非有气无力地走回客厅,准备点外卖,在开学之前本本分分做废物。 拿起手机的时候,吴非看见了不少未读消息: 罗胥禾:[对不起,今天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罗胥禾:[如果你不生气了,给我回个消息。] 徐悬:[小朋友晚上吃了什么?] 徐悬:[图片] 徐悬:[可惜,一桌子海鲜大餐你吃不到。] 徐悬:[生气了?] 王思思:[吴非,你是不是来看壹万戈林了,我看到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王思思:[本来想和你打招呼,看到旁边有个帅哥,那我就不打扰了哈!] 王思思:[对了,祝你学业顺利!毕业的话欢迎回来哦!!希望还有机会和你一起工作!] …… 吴非先是谢了王思思,随后给徐悬回了个[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就是烧烤吗],对面几乎是秒回,又跟她拉扯了半天。到最后罗胥禾的聊天界面,她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要说生气吗,其实早就消了,她对事不对人,也能换位思考到罗胥禾不爽的理由。但是经过这一波,吴非觉得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不怪他,地位不对等的人产生矛盾只是时间问题,她自觉退回到两人友谊开始时的起点线。 “功亏一篑,哎。”罗胥禾叹气。 “换我会直接骂你,”陆夏天一点儿也不同情视讯里的男人,“说话不过脑子。” “我当时代入了嘛……” 陆夏天冷哼一声, “关你屁事啊?是你女朋友吗?” 罗胥禾把文件合上,转了话题,“季南渊最近怎么样?” “就见了几回,他那死人脸能看出什么花来。”这话说的不带任何恶意,陆夏天是真的没什么机会接触到季南渊。 她估摸着他会来的场合,他压根就没出现过,自己抱恙、偷懒没去的聚餐,好几次季南渊都去了。这种阴差阳错多了也就烦了,陆夏天逮不到人及时放弃,无欲无求之后,反而见上了几面。他的脸色很少好看,晚宴灯光下也照不出什么不健康的痕迹。 “他问没问吴非啊?”罗胥禾停下笔,“你没说我的事吧?” “当然说了,但你和她闹掰的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啊?!没有闹掰,我觉得我还能拯救一下!”罗胥禾着急了,“他说啥啊?” 陆夏天拉开抽屉找烟,“他说挺好的。” “真的?!” “假的,”摸了半天也找不到剩的半包烟,陆夏天有点不耐烦,“他说哦。” 罗胥禾取下眼镜揉鼻梁,一张苦瓜脸惨兮兮的,“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快了吧,这种事也急不来。” “他女朋友太受欢迎了,我真的要顶不住了。” 藏匿于角落的香烟终于被找到,陆夏天搓着打火机,“他俩现在没关系,你别乱贴标签。” “你都不着急吗?” “急什么?”陆夏天深吸一口,肺部被尼古丁充盈,一颗颗肺泡似乎变得更加饱满,“我和那么多男人睡过,你着急了吗?” “……”罗胥禾一愣,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下了。”陆夏天按下结束的红点,合上了电脑。 罗胥禾看着瞬间黑下的屏幕,知道对面听不见,还是低声补完了刚才的话,“……我不介意。” “不好意思,陆小姐,您不能进去。”陈晃神情严肃,挡在门前。 “我有事要和季南渊说。”陆夏天伸手去推,对方却纹丝不动。 “不好意思,季总说了……” “那要怎样才能进去?”陆夏天抬头对着墙角的监视器说:“要我陪你睡觉吗?行啊,我没有意见。” “陆小姐……”陈晃面不改色地说:“您不需要这样作践自己。” “这叫作践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这么聪明,教教陆临山作践是什么意思,嗯?” 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季南渊的眼神疲惫,看着陆夏天问,“你怎么来了?” 陆夏天知道这门开了基本上就是能进的意思,她看陈晃的样子很是不爽,故意说:“找季大少爷睡觉,但是有条狗不让。” 陈晃并没有让开身位,但是侧身低着头,“少爷。” “你让她进来吧,”季南渊抬眼看了下摄像头,“她没关系。” 陈晃点了下头,站开了两米。 陆夏天进了门,把包随手往椅子上一丢,“季总?少爷?” 季南渊回到工作桌旁,“他跟着我,自然是要听我的。” “那也是你爸安排的人,你就这么相信他?” “嗯,我挑的,”季南渊抬起头,“你没这么找过我,什么事?” “罗胥禾不敢对你跪下认错,”陆夏天走到他正对面,双手撑着桌边微微俯身,“吴非不跟他玩了。” 季南渊没说话,只是收回了视线到电脑上。 陆夏天收了手,侧坐到桌子上,“你没什么想问的?” “没有。” “不会吧,季南渊,你转性了?”陆夏天撑着半只手弯腰去看电脑桌面,上面干干净净的,真的只开了邮箱和Adobe而已。 季南渊把手从键盘上移下来,搭在皮椅扶手上说:“只是这个的话,陈晃拦你是应该的。” “冷血无情,”陆夏天从桌子上跳下来,“你就不好奇罗胥禾对她说了什么?她怎么样?”等了半天没回复,她转过头去,看见季南渊神色如常,猜不透他是不是真的不感兴趣了。陆夏天不爱揣测人心,嫌耗脑细胞,捡起包就往门口走,嘀咕道:“你这么放养,吴非要是爱上别人了怎么办?算了,也不关我事!” 扭下门把手,在和陈晃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陆夏天听到季南渊淡淡地说:“杀了就行。” 陈晃因为多年部队训练的经历,听力和视力都很好,房外的光线强,也可能是恐惧,他看见这个漂亮女人的瞳孔猛地缩小了。 陆夏天自认不傻,但是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季南渊很陌生,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他,“你要杀了谁?” 季南渊看着她, “你说呢。”不是问句。 陆夏天似乎永远都比季南渊慢,不单指某一个方面。在她认为自己很酷的时候,季南渊的出现让她意识到自己一点儿也不酷。当她以为自己满不在乎就没人能伤害的时候,季南渊的存在总是能戳破她的逞强。陆夏天跌跌撞撞走在自己的路上,以为有人和她一样可怜,她请他来,想要展示给他看正确的生存方法。但是显然,季南渊并不需要。她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孤身一人,嗫嚅道:“你疯了。” “我只是想明白了,”季南渊理了理袖扣,“让一个人消失是很简单的事情,她是我的就行。” “你就不怕她知道?”陆夏天回头,望向不远处的他。 “怕啊,”季南渊笑了,眼神里没什么温度,“但是她会原谅我的。” 陈晃看着陆夏天离开的背影有些踉跄,收回了视线。刚才两人开着门旁若无人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跟着季南渊这么多年,他对经常出现的人名并不陌生。其实吴非的出现率不高,但是只要是季南渊比较“亲近”的友人,就一定会提到。 这个名字说实话没有太多的性别象征,陈晃也曾以为吴非是个在少爷心里地位很高的同性挚友,不过后来一段时间,在陆睿的长期往来中,他总算知道了吴非是谁,也知道了她对季南渊来说不仅仅是地位很高而已。 即使生杀大权并不握在陈晃手里,但他经历、执行过太多的生命消亡,季南渊的发言对他心里产生不了波澜。 习以为常了,这种对生命的蔑视。从小在耳濡目染的栽培下,他也下得了手。 工作结束后,前往车库的路上,季南渊忽然出声问道:“你觉得我疯了吗?” 虽然周围有五个人,陈晃知道季南渊问的是自己,他低声答道:“不觉得。” “她为什么总是很意外?” “陆小姐并不了解少爷。” 季南渊似乎是赞同了这个回答,拿出手机翻着消息,有些不经意地说:“那到时候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陈晃打开了车门。 “你知道要杀谁吗?”季南渊并没有上车的动作。 “除了吴小姐之外的。” “咦,”季南渊挑眉,“你居然知道。”他理了理衣领,五官凌厉被光线投射折出阴影盖住了眼下的痣,看起来非常不近人情。 陈晃神色如常地关上了车门,仿佛对话并不涉及杀人,只是云淡风轻的闲谈。他并不觉得自己能理解季南渊,之所以能答出正确答案,只是因为跟了他太多年。他们的思维不能用一把大众道德标准的尺来比对,因为他们的身份就不受限于如此,那些规章制度只适用于约束普罗大众。 其实没有什么公不公平,因为他们身居高位,付出的牺牲也大得多。 至于吴非,他没见过,更不提了解。陈晃只知道季南渊这些年抛掉的睡眠与“正常生活”就是为了尽早可以立足,等到他与自己父亲有“平等”对话权的那一天,她就会出现在他身边。 所以说到现在为止,甚至很远的将来,陈晃可能都无法理解为什么。 不该有交集的人为什么会有交集,不应当相爱的人为什么会相爱。 陈晃不信教,只是很多年前偶然在教堂外听过布道,当时他没有听完就跟着部队离开了,现在想来也许能解释一二。 没记错的话,神父说:只当这是神的种子,爱的因果。 理想 大四的课其实并不紧,除非要考研。四年下来吴非本本分分做普通学生,没和导师攀关系亲近,因为自己本身没有想要深入钻研的理论,再加上对学习也并不感兴趣,了解一圈下来,基本决定把中心放到找工作上面了。 她其实没什么宏伟志向,小时候被问都装傻卖乖答不知道呀,后来文章写的好就顺水推舟说当作家,再不济回语文老师也能收获到长辈们满意的表情。这对吴非来说算不上撒谎,毕竟她觉得凭自己的本事想做肯定能做。只不过吴非真心有兴趣的工作其实曾经有过二个:1.高中宿管阿姨,2.高中门口卖鸡排。 第一个是因为年轻不懂事,对高中男生的寝室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宿管权力很大,想哪个小帅哥了就能借查寝的名义推门而入,直到后来见识到血淋淋的现实,吴非立马划掉了这个理想。第二个因为吴非自己喜欢吃炸鸡排,每次排队的时候都会想如果自己是老板就好了,不仅想吃多少吃多少,而且馋嘴的学生们一个都跑不掉,填饱肚子又赚钱,一石二鸟。 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当年的吴非对高中少年(且帅)抱着非常大的爱慕。哪怕李响珍给她敲醒钟无数次:这个概率非常低,而且帅哥怎么可能爱吃油炸食品?吴非也坚信,有理想就是好的,吸引力法则。至于考上光来和季南渊那些年不可告人的秘密事,自然是后话了。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有出息的,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想往上爬。 不过随着成长,吴非领会到人生在世混口饭吃的道理。成年人的生活不仅有房租水电费要承担,还要尽量健康饮食不让自己的身体垮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身体怎么赚钱,没有钱赚就等于走上了绝路,直达通道:嗝屁。 所以宿管阿姨是不足以让吴非感到快乐的,鸡排店老板也是不能令她负担理想生活的开销的,自己脾气一般,腰也不好,受不了青春期男生的气,也扛不动面粉袋或者腌一晚上的鸡肉。 眼下纠结的点是要不要回四夕,吴非对林匪羽抛来的橄榄枝印象深刻,但她不确定林匪羽说的是不是真的。而且四夕是罗胥禾家的公司,对于“落下的烟灰”要不要接这件事,吴非很难做出抉择。已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就算跑到Z市都有很大几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打工,那么A和Z又有什么区别? 话是这么说,但是不知者无罪,知道了就没法做的心无旁骛。 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假如季南渊回来了,她岂不是更加在劫难逃? …… 他不一定回来呢。 潘多拉魔盒,关上。 “你真的不去?”李响珍捧着手机问,“总决赛诶小姐!” 吴非正在洗草莓,可能天气又热起来了,水龙头里出来的水都是温的,“你不是支持对家吗?”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一碗水端平了。” 即使泡了两遍,依然能漂出黑毛,这草莓怎么这么难处理?吴非正准备泡第叁回,李响珍就已经伸手抓了颗吃起来了。 “欸!我还没洗干净!”吴非动作上已经阻拦不了,口头上还是要进行些说教。 “吃了不会死人的,”李响珍连着草莓叶都吞了,看出吴非又要说话,赶紧插队发言,“我这样吃不制造湿垃圾,省得麻烦,你也太挑剔了!” 吴非不吭声了。 “你真不去?”李响珍凑过来再次确认。 “嗯,你和李燃去吧。” 其实徐悬经常来滴滴她,不见效果甚至开了个群把高野和常简一起拉进来游说。到最后吴非退了一步,说不管输赢,结束后都请叁个人吃饭才总算是平息。 徐悬:[请我吃就好啦] 高野amp;常简:[?] 壹万戈林总决赛那天,吴非给林匪羽发了一封工作岗位咨询的邮件,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内容表达了对吴非主动联系的惊喜、罗列了可以提供的岗位。加了微信之后,原本还觉得遥不可及的、不熟悉的陌生人,忽然就开放了社交权限给你,好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 吴非点进林匪羽的朋友圈,仿佛看到了一个精致OL的T台秀:西餐红酒和礼服,CELINE迪奥和爱马仕。阿弥陀佛,她默默退回聊天界面,假如自己银行卡里能有这么多钱,今夜做梦也会笑。 林匪羽在发完[会请HR单独联系你]之后就消失了,估计在总决赛现场忙到翻天。 吴非又点开了徐悬的头像,发了个[加油!]。 做完这一切后,她开始搜索最近比较热门的餐馆,货比叁家下来后挑了个便宜大碗物美价廉的食府,对叁个男人加自己的食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比赛结果是李响珍先发来的,她发了几条感叹号居多的消息之后干脆打了电话过来。吴非对朋友“虽败犹荣”的形容进行了猜测,“壹万戈林不是冠军?” “你怎么一猜就中?”李响珍声音还挺激动,“没差几票,太可惜了!!” 吴非开了免提边听着朋友叨叨不绝边给徐悬发:[你想今天晚上吃吗?还是之后呀?] 对面先是引用了吴非四小时前发的[加油],搭了个哭脸,然后回复:[难得小朋友这么主动 当然要今天] 吴非:[哎呀 我可不会赖账!你要是今天心情不好 我们就改天] 徐悬:[我今天心情特好] 徐悬:[快把地址发来 我先去卸妆] 上一次没帮他戴回去的眉钉落在了吴非这,她认真清洗消毒后装进了先前留着没丢的空首饰盒里,简单收拾了下就出发了。 坐在包间里等待的时候,吴非刷了刷微博,热搜好几条都是今天的比赛盛况,壹万戈林全员恶人,服饰概念可能是堕落天使。徐悬还是那个平头,鼻梁直挺,眉钉显眼,手上戴满了戒指。她点进去想听听壹万戈林的决赛曲,结果主唱本人的到来打断了这个计划。 徐悬几乎是全副武装,进来后关上门才开始摘帽子取墨镜脱口罩,吴非愣愣地看他变装,第一次亲眼见到明星的不易,感觉实在有够夸张。 徐悬笑吟吟地拉开吴非身边的椅子坐下,用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小朋友,好久不见。” 吴非看向门口,“高野和常简呢?” “去接人了,”徐悬撑着下巴,“你不介意吧,多几个人一起吃。” “都有谁啊?”吴非面露难色,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一丝不悦,她不喜欢“意外因素”,更何况那些人她很有可能不认识。 “女朋友。” “……我是没关系啦……”反正就这一次,没有下回了,吴非叹气道:“但是我的钱包可能会大出血。” 徐悬似乎料到她会这么说,笑着说:“没事,我请。” “那怎么行!”吴非惊呼。 “今天开心啊,”徐悬把菜单拿到面前来翻看着,“而且是你第一次和我吃饭。” “说好了我请的。” “下次吧,”徐悬的手指纤长,因为演出涂了黑色的指甲油,装饰用的戒指摘光了,只剩下一个银色的在左手食指上,跟着他的动作时不时反一下白亮的光,“下次绝对不和你抢。” 吴非没有再坚持,侧身从包里掏出首饰盒放到徐悬面前。原本在挑菜的他猛地抬头,欣喜地看着她,“是给我的礼物吗?” “额……”吴非意识到自己情商掉线,总决赛居然两手空空请人吃饭……她硬着头皮打开盒子,让事实说话,“是你上次落在我这的……” 徐悬看着躺在里面的眉钉,表情没变,“哦,原来是这个,谢谢。” 吴非赶紧挽救,“对不起啊,我下次一定给你补。” “没事,”徐悬把盒子盖上收进口袋里,“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知道什么?” “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悬哥,又老了一岁啊!!”高野和常简搂着各自的女朋友进了包间。 吴非愣住了,呆呆地问,“今天是你生日?” “对啊,”徐悬看着她摇头,“原来你写稿看资料是真的不走心。” 出生年月日这个资料是紧随名字、性别之后的,而且全网公开,惭愧,太惭愧了……吴非愧疚感爆棚,想到刚刚他惊喜的眼神,自己到底是泼了怎样一桶冰水下去啊!“对不起……” 徐悬叹了口气, “哎,是我自作多情了。” 吴非连连摆手,“是我不对,我忘了,我下次一定补你!” “你没忘,”徐悬安静地看着她说:“你只是压根就没记得。” “悬哥提早走,是为了先来拆礼物吧?”高野敲着桌子,“给我们大家看看啊,什么礼物?” 吴非内疚极了,闭着眼准备说没有的时候,徐悬从兜里掏出那个黑色的首饰盒说:“是收到了,但是不能告诉你。” “我靠!也太小气了吧?”高野伸长了脖子,“我猜是项链。” 常简反对,“手环也有可能吧?” “随便你们猜,”徐悬回头,对上吴非内疚又惊讶的眼神,“想看可没门。” “吴非,你送了什么东西啊?”高野知道徐悬不可攻破,转了目标,“上场前他可一直念叨你,又要请吃饭又说有礼物的。” “我作证,”常简倒着茶,“没见过他这么多话,烦死我们俩了。” 吴非的声音细弱蚊蝇, “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徐悬把菜单丢过去,被高野牢牢接住,“赶紧挑菜,饿死了。”接着,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对吴非说:“真觉得对不起,就让我今晚送你回家。” 没事 吴非没吃过这么难以下咽的饭,不是说菜不好吃,就是她心理压力太大了。主要是比赛最后一天撞上生日这件事也确实很少见,当然她自己也摘不开错。 壹万戈林彼此已经很熟了,两个女朋友都各自谈了两年以上趋于稳定,只剩她一个外人,和不熟的人难免拘谨,热闹之下又觉得自己作为徐悬朋友的身份很是尴尬。 这一场聚餐坐立难安,吴非有问才答,偶尔附和跟着笑,勉勉强强应付下来了。 散场后,大家彼此说了再见就各回各家,吴非因为答应过了,默默抱着胳膊跟在徐悬身后走。男人走到车前停下身,看着女生闷闷不乐的样子,出声逗她,“这么不开心,没吃饱?那我们再去吃一场?” 吴非摇摇头,“我是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也很对不起你。” 徐悬绕了小半圈到车的正前方,这下女生被夹在了车和他中间,而她并没有意识到,“那对我来说还不错啊,你觉得对不起我,就会一直记得我了。” 吴非抬头看他,原本想反驳,又觉得自己有错在先,寿星为大,最后什么都没说。 晚风温热,吹乱了女生的长发,几缕黑发刮在脸前,被鼻尖挡出个弯来。徐悬伸手,把作乱人心神的罪魁祸首理到她的耳后,指尖有些刻意地抚过吴非的下眼睑。 再迟钝也意识到这动作的暧昧,吴非想往后退,没想到小腿直直撞上车牌,一整个失去平衡,瘫坐在了引擎盖上。恍惚间,似乎有好几道白光闪过。 “哎呀!”徐悬给女生配了个音,双手撑到她的大腿两侧,“你没事吧?” 吴非看见路人投射过来的目光,心里记得徐悬是个艺人不能声张,没做出什么大的动作,“没事,是我没站稳,我们去车上说吧。” “好啊。”徐悬又向前倾了倾,过了五秒才退开。 第二天吴非是被摇醒的,李响珍双手抓着她的胳膊拉起来,力气不轻,“吴非,你怎么和徐悬谈恋爱了??” “?”吴非困得眼睛睁不开,耳朵倒是听得很清楚,“没有啊。” “没有?!你他妈都被拍到了!!” “什么拍到了?”吴非揉着眼,努力看清了面前的手机,“壹万戈林恋情曝光?” 李响珍急死了,“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吃饭啊,不是,那是他们乐队高野和常简的女朋友。”昨天晚上他们上了车之后就直接回来了,徐悬要送吴非到公寓楼被婉拒也没有再坚持,笑着冲她挥手就离开了。 “你给我醒醒啊!!!”李响珍狠狠搓揉着吴非的脸,用力之大令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扇人巴掌了。 吴非被折腾的清醒了不少,拿过李响珍的手机到眼前看,微博热搜叁个沸:[徐悬][徐悬与一女子约会吃饭][壹万戈林恋情曝光]。 与一女子?不会是我吧?吴非点进词条,靠,不是她还是谁?“这?” “这什么这?你他妈出息了啊,总决赛不去,原来是比完单独见?!”李响珍气鼓鼓地说:“吴非,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 冤枉啊!吴非越往下滑网友们的评论越离谱,欲哭无泪道:“不是啊,我真的只是去吃饭而已。” “吃个饭你们能车咚啊?” “什么?” “车咚!!”李响珍食指恨不得把屏幕戳烂,“徐悬把你按在引擎盖上,你们俩都快亲上了!!” 吴非看着这些图,忽然明白昨晚的白光不是一晃而过的车灯,而是狗仔的快门。她哭丧着脸说:“我说这是借位你信吗?” “不是借不借位的问题,”好友这个样子,李响珍心里算是明白了个七八,皱紧眉头说:“他这是利用你炒绯闻。” “利用我?”吴非不解,“我有什么好利用的,我就是个路人甲。” “你是真不关注娱乐圈啊,我的朋友!”李响珍把手机抓了回来,“徐悬人气虽然高,但是比赛结束了必定要炒一波新流量……你手机呢?有人找你没?” “不会吧,”吴非侧着身去拿枕边的手机,“黑不溜秋的除了你没人认得出来吧!” 然而30+未读消息击碎了吴非的单纯: 王思思:[????] 王思思:[链接] 王思思:[这是你吗????] …… 陈礼澄:[没想到啊……吴非……] …… 林匪羽:[看到新闻了,我没什么关系,HR的邮件可能要晚几天,你不用担心。] …… 罗胥禾:[吴非?] 罗胥禾:[真的假的吴非?] 罗胥禾:[是假的请你告诉我,我会去联系公司发澄清。] …… “连梁祁都来问我是不是真的,”李响珍看出吴非的在意,戳了戳她的脑袋,“我说假的,你是被人骗了。” “那……他说什么?” 不知道触到了哪根神经,吴非鼻子一酸,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李响珍伸手抱住吴非,轻轻拍着她的背,“他说他就知道,你眼光不可能这么差。”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陆睿急急忙慌冲进家里的时候,陆夏天已经盯着投影仪放出的视频循环看了二十分钟了。 “胥禾哥打电话没啊?”陆睿气喘吁吁的。 陆夏天歪着脑袋点评道:“还挺配。” “配什么配!!”陆睿抓起遥控器就按了关机,“姐,说正经的!!” “他说吴非没回复,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啊?!”陆睿不理解,“堵人去问啊?” “你们把她当什么了?”影像不见后,正面只剩一面空旷的白墙,陆夏天看了眼陆睿,又回头看着白墙,“季南渊的私人财产?” “这……” “是不是真的不重要,我想知道他还剩几天能活。” 陆睿张大了嘴,又迅速合上,“季哥这么说?” “嗯。” “你早告诉我啊!我就不想方设法告诉他了!!”陆睿懊恼地说:“我知道电话打不通就试着发短信,结果一直被拒收,后来好不容易联系到别人,求了半天让他帮我送消息。” “别人?” “哎呀这不是重点,反正我现在也没法后悔了,你说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啊?!” “不知道,”陆夏天把绑好的头发散下,似乎并不是很关心,“可能吧。” 季南渊原本确实不会知道,他的手机被加密过,会自动拦截很多季家不想让他看见的消息与联系人。今天的头痛非常严重,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连止痛药都没法缓解。以往的大部分疼痛他都能忍,因为疼痛带来的折磨使他方便清醒,不然会忘记自己还活着。 陈晃送完药就该离开了,但是他只是退开五米,站定不动了。 季南渊揉着太阳穴,“他要你盯着我吃药?” 陈晃“嗯”了一声。 季南渊睁开眼觉得好笑,拿起玻璃杯混着药片一饮而尽。“这样?” 陈晃深知自己不该多管闲事,言多必失的道理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陆睿说的话他还是听进了心里。是不是大事不是他们两能定夺的,但是因为这件事涉及的人很重要,所以季南渊应该知道。接了那通电话之后,陈晃一直在动摇,要不要说?说了事情会有所改变吗? …… 其实也可能不是什么大事,就像上次陆小姐来的那样,他应该对季南渊有信心。于是陈晃在玻璃杯放回桌面上时依旧没有离开,低着头说:“少爷,陆少爷让我带句话,请您搜索一下徐悬。” 和陆睿挂上关系的消息,除了她还能有谁?季南渊心想,她又惹出什么麻烦了?徐悬又是谁? 强忍着不适,季南渊坐起身,双手刚要碰到键盘意识到了不妥,侧脸对陈晃说:“你帮我拿一台电脑来。” 陈晃心领神会地退下,不久后在车边等来了“公务办完”的季南渊。 他的头痛依然没消,甚至有更加强烈的趋势,季南渊上了车吩咐司机往医院开。又抵住了门对陈晃说:“你也上来吧。” 挡板升起后,季南渊才从座位下抽出了笔记本电脑,打开网页在搜索栏停顿了一会才开始输入,虽然不确定是哪两个字,但他还是选了输入法联想第一个显示的徐悬。 什么类型的事其实不难猜,季南渊知道吴非不会出什么大事,可能从上次回国的事情后,他的朋友们达成了某种共识,但是小事同样令人不悦。 她瘦了,头发也长了不少,抱着臂的姿势本来应该是有点凶的,但是她的表情非常委屈。不是那种“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或者“太过分了”的委屈,而是自己做了错事的同时又并不认为全是自己的错,好像错的是我但是我不服的那种委屈。 即使照片暗到令普通人发指“能看清才怪”,他依然认出了她,因为太熟悉,已经刻在脑子里了。 其实屏蔽陆睿的事是季南渊默认的,季嘉铭很多事情无非是做做样子而已,他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说不联系就是真的不会联系。吴非其实并不会扰乱季南渊的思路,她只是会霸占满他的精力。只要她在,他就没有办法不去注意她,而这种分神对季嘉铭来说非常不成熟,并且浪费时间。 因此,任何能引起季南渊对吴非念想的,外在因素的苗头都要掐断,距离这种物理性远离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勉强够用了。 季南渊合上了电脑递给陈晃,同时从他腰间取下了别着的枪。 “少爷!”陈晃拿着电脑,精神极度紧张,他的一切注意力都绷紧在弦上,做好了随时解体手枪的准备。 季南渊摩挲着这把枪,似乎只是在熟悉着它的棱角,“没事,我只是头很疼。” 这把枪很快就物归原主了。 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季南渊下了车,安静地换上医院的病服,又默默地躺下。他听着旁人回答医生的问题,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睡了多久,进食状况……原来大家不过都是算好的机器,每个齿轮严密扣合着运转。这些人比他都清楚自己的时间表,可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当然,他们也根本不需要知道。 假使真能知道,一定会很错愕吧,会像看见了世上最丑陋的恶念,吓到说不出话来。 针管刺破皮肤的疼痛已经微不足道,直到冰凉的药液注入进血液里,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身体还有热度。 闭上眼睛前,季南渊很想她。 教你玩一个游戏【TriggerWarning】 徐悬与素人女性的恋情疑似曝光这个八卦在四夕发出澄清公告否认之后逐渐趋于平淡,实时热搜以并不可疑的速度渐渐消失,许多理智发言的账号看上去都很真实,但是吴非知道,这一切肯定不缺罗胥禾的操盘。她也收到了徐悬本人的道歉,相比于李响珍的不满,吴非其实并没有被利用的感觉。 徐悬是个聪明的男人,很会顺水推舟使得利益最大化。这种人吴非觉得不是简简单单的“坏”可以概括的,有一说一,假如她心无所属的话,还真有可能陷入恋爱幻想里。毕竟剃平头还好看的男人本来就已经很稀有了,才华和脸蛋都具备了,很难不心动。 说好的礼物还是要送的,吴非不爱欠人东西。她其实没打算和徐悬有什么更深一步的发展,即使是友谊范围内,也没打算给他比罗胥禾还多的空间。怪可能还是要怪她自己不太会拒绝人,只要不是触及到自己底线或者逼过头了,吴非不会很坚决地划清界限。 原本吴非打算投其所好,挑个EVA限定蓝光碟,或者类似的周边商品就够了,但是那天饭桌上徐悬毕竟用了首饰盒打圆场,戏要做全套,她在待购清单加上了一行:项链/手环/钉?网页上的商品琳琅满目,要配艺人的话怎么都不能太廉价…… 正发愁的时候,吴非接到了吴婕桦的电话,一下子有点恍惚,因为上一次和家里通话好像是很久之前了。妈妈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亲切的,问了问近况之后很快话锋一转,变成了打听她最近有没有空回家一趟。 “我……” “我问了梁祁,他说的开学日还有好几天呢,你说实习留在那边我们也不好打扰,现在告一段落了,回家里来看看呗?”吴婕桦语气温柔,“爸爸妈妈都很想你……” 吴非默默叹了口气, “好,我订好票了和你说。” 这个时候返程回A大的人比较多,吴非搭相反方向,车厢里显得极其空旷。以往回家的时候都是和梁祁一起,很热闹。现如今她一个人简单收拾了点必需品,背着包搭上了高铁。 城南虽然不如城北繁华,但也不是个小城市,从高铁口出来到居民区还是要上下几次高架桥。一路上吴非在后座并没有睡好,惊醒了好几次,说来奇怪,她最近总是做噩梦,又不知道为什么,李响珍买了红线给她绑床头也不见效。 进门之后吴非径直往卧室走,想换上家居服躺一会,吴婕桦从身后喊她,“别换衣服,在客厅坐坐我们就要出门啦。” 吴非放下包,有些奇怪, “出门?去哪里?” 吴林春正在脱鞋,头也不抬地说:“你表哥回来了,刚好今天一起吃个饭。” “哪个表哥?”吴非一愣。 “你舅舅的儿子呀,”吴婕桦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吴冕。” “怎么了?”吴林春换上拖鞋看见女儿倚在卧室门口不出声,“很久之前就约了今天,你刚好回来,就一起去呗。” 吴婕桦正从阳台拎出两袋礼品装燕窝和一袋阿胶,脸色愉悦道:“他和女朋友订婚了,我们得送点东西,不能空着手去。” 吴非看着她,低声说:“我不想去。” “哎哟,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了,都是亲戚,有什么关系?” “我回来是看你们,不是看吴冕。” “这不是碰巧嘛,”吴林春语气有些严肃,“吴非,你别耍脾气在这闹别扭。” “我没有,”吴非声音哽了哽,“我真的不想去。” “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想飞,”吴林春嗓门一下高了八度,“不听话是不是?” “好了好了,非非不想去就算了。”吴婕桦放下礼盒打圆场。 “你少帮她说话,惯一身臭毛病,暑假不回家,也不知道主动打电话。别人家姑娘都知道天天语音视频,就我们家跟养了个白眼狼似的,十天半个月都发不来一条消息!”吴林春越说越气,指着吴非说:“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得去。” 进包厢前,吴林春拉住了吴非,低声说:“人家订婚开开心心吃顿饭,别搁这臭脸。” 吴非挤出露八颗牙的标准礼仪微笑,同时被吴婕桦顺了顺背。 “姑姑姑父!”吴冕正好在门边拿果汁,看见跟在最后面的吴非笑着点点头,“小非。” 吴非的视线转开,低着头回了声, “冕冕。” 对她来说并不是有多亲近,只是从小这么叫惯了。 酒席桌上人不少,吴非挑了个最远的位置坐,幸好今天主角是一对新人,问题围着他俩团团转,她得以隐形。 一切似乎也没那么难。 吴非跟着敬酒举杯喝了两小杯茅台,辣得她喉咙疼。送了好几口白开水也不见热度消,她扯了扯衣领,不经意对上了吴冕的视线。他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又或者只是刚好视线碰到,两颊红的有些可怖。吴非心里咯噔一下,慌忙站起了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掬了好几捧冷水洒在脸上,吴非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也微微泛着红光。 好丑陋,她扭过头去不愿再看,扯下两张擦手纸把身上溅的水滴擦干。 逃吧,她忽然听见脑海中的声音,离开这里。 拉开门的时候吴非下意识的就往右边正门走,然而还是迟了,她听见吴冕喊她,距离很近。 “为什么躲我啊,小非,”吴冕凑上前来,动作虽然晕晕乎乎,眼神里却有清明,“这么多年了,那些事早就过去了。” 吴非别开视线,侧身想绕走,然而也只是被再一次别在了墙边。 “都说了那只是个游戏而已,”吴冕皱着眉头似乎是不解,“而且是你自己要玩的,怎么反倒怪我?”他借着酒劲又靠近了些,“小非,你还在怪我?” 吴非有些恶心,强忍着反胃说:“请你让开。” “刚刚叫我冕冕叫得乖,现在让我滚?” “你订婚了,大家还在等你。” “小非……”吴冕拉住吴非的手往自己胸口贴,“那件事真的不能怪我,当时还小,不懂事……” 吴非猛地抽出手,像是碰到了极其肮脏的秽物,又将一身酒味的男人往旁边一推,匆匆跑下了楼,也许是他追到了楼梯口,推开大门前她听到吴冕大喊道:“都说了那只是一场游戏!” 啪嗒,有什么东西碎开了。 “我非得好好说说她!”客厅传来了吴林春的声音,“一点礼貌都不懂!”边说边推开卧室的门,吴非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吴非!你少在这给我装睡,上个洗手间上回家里?你怎么回事?”吴林春一把掀开被子,拽着吴非的胳膊把她拉起身,没曾想看到了女儿满脸的泪水,“这?你哭什么?” 吴婕桦赶紧推开吴林春,揽着吴非到自己怀里,“她喝了酒不舒服,先回来躺着不行啊?你非要看到她在那晕倒?” 吴林春本来也不是真对吴非有意见,只当是小孩闹脾气想教育几句,看到她真的这么难受,立马软下来,“那你给她看看,家里没有药告诉我,我去买。”说完就离开了卧室。 吴婕桦拍着吴非的背,“没事了没事了,你爸就是一时着急……” 吴非轻轻推了推,让出半个身位,“妈,你是不是真的忘了?” “忘什么?” “我不想见他,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吴非眼睛通红。 “大家都是亲戚,总有那么层关系在……”吴婕桦伸出手想给女儿擦眼泪,却被躲掉了。 “亲戚……”吴非扯了扯嘴角,“他配吗?” 人会记得儿童时期发生的事情吗?据说2岁之前的记忆都会被忘光。 如果可以的话,吴非希望自己可以把8岁之前的事都忘光。 妈妈家的兄弟姐妹一共七个,妈妈年龄最小也最晚生育,所以吴非是最小的妹妹,而在她之上的6个表亲都是哥哥。逢年过节吴非回外婆家的时候就会被几个哥哥轮流带着玩,对于城里孩子来说,农村什么都很新鲜。六个表兄弟之间年龄差不太大,吴冕是其中之一,他既是成绩最好的,也是脾气最差的,要问为什么?因为家里把他宠成了个霸王。 吴非向来是有点怕吴冕的,他大她5岁,个子高的压人,又没什么共同话题,她压根就不爱找吴冕玩。再说了,有其他那么多脾气温和的表哥带她烤红薯、抓鱼、采果子呢。吴非相信,假如吴冕跟着他们去喂猪,猪都不一定吃他倒的饲料。 可是妈妈和舅舅的关系好,两家人过年守岁会一起打通宵的麻将,这导致有时候吴非不得不和吴冕单独相处。大人们不想吵到老人家休息,喜欢挑好的地方去,舅舅家比外婆家宽敞,麻将桌也高级些。吴非默默坐在地板上拼积木,心里怎么都想不通:明明舅舅学历最高,人也最勤劳善良,怎么就教出吴冕这样的儿子。想到这她偷偷瞥了坐在电脑桌前的吴冕一眼,他似乎在浏览着什么花里胡哨的网页,神情很专注。 吴非拼了半天,城堡初见规模,只不过口渴战胜了继续游戏,她站起身打算出卧室要水喝。 “你去哪?” 吴非吓了一跳,怕说错话触怒到他,软声软气说:“冕冕哥哥,我想喝水。” 吴冕从椅子上下来,刘海长到快要盖住眼睛,他站到她面前,声音有些哑,“小非,我教你玩个游戏吧。” 吴非一愣, “我不想玩游戏,我口渴……” “玩完这个游戏,我就给你接水喝。” 吴非看了看卧室门到自己这里的距离,又抬头看吴冕,咽了口口水问道:“什么游戏?” “叫王子与公主,”吴冕笑了,但是一点也不亲切,“你不是最喜欢当公主了吗。” “……可是,”吴非犹豫着说:“那谁是王子?” “当然是我,”男生半推半拉着把女孩带到床边,“你躺在这里,假装睡觉就好了。” …… 那时候的吴非并不懂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要假扮睡着的公主躺在床上,有重量压到自己身上,也只是紧紧闭着眼,不敢睁开。 吴冕一直在她耳边喃喃自语,许多听起来像是责怪的夸奖,好像都是她的错。她不该总是偷偷看他,不该糯声糯气对他说话,不该穿裙子在他面前跑,不该对他笑…… 吴非不记得自己冲他笑过,她从来都是躲着他,为什么他说的好像都是她的错? “你应该乖一点,不要出声,”他亲着她的唇,“这只是个游戏而已,你就是喜欢我,你愿意的。” 如果喜欢侵犯者能让侵犯者对自己做的事带来的伤害少一点,该不该骗自己?可是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 他做的事好像很亲昵,只有妈妈帮她洗澡的时候才做过……但是又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骗自己吧,这一切可以没有意义,她就可以假装没有发生。 从始至终,吴非都紧咬着牙不张嘴,她拼命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个王子与公主的惩罚游戏。 这样的荒谬游戏终于止于一次吴婕桦给女儿送零食时推门而入的撞破,从那之后,吴非再也没和吴冕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吴婕桦去哪都带着她。 “他碰了你身体的哪里?”吴婕桦问过她。 吴非摇摇头, “我不记得了。” 她没有睁开眼,所以什么都没看到,因为没有看到,所以一些事可以当做没发生过,起码她是这么想的。 吴婕桦没有再问下去,或许因为太难以启齿,母女两从此默契的闭口不提。 吴非把这段耻辱的回忆锁了起来,刻意抛在脑后。后来听到舅舅升官一家搬走的消息她只感到庆幸,只要不看见这一家人,她就不会想起自己曾经遭受过怎样的事情。 为什么能做到连医学都不一定解释得清,也许因为大脑对真正伤痛的事会做出应激反应。 很难说这件事对吴非的性格与成长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后来进入青春时期的她,对两性关系接受的也并没有什么障碍。 吴冕连带着那个游戏都被她埋了起来。 但是没想到这座坟又被刨开了,甚至是被加害人亲自掘出,而他没有任何歉意和做错事的悔意,只当那仍然是个游戏。 还小?不懂事?那我呢?我难道不是比你还小吗? 吴非看着窗外,心情非常沮丧,却无人诉说。 她对家里没什么想抱怨的,因为她有被好好养大,不愁吃不缺穿。 爸妈对她好吗?没什么大错的地方。他们爱她吗?大概吧。 他们是真的希望她好,还是想她达成自己的期待? 这些问题吴非统统没有肯定的答案,她只是在这个夜晚忽然明白了自己性格中的懦弱与忍耐是从何而来。 她的自由是一种渴望,她其实一点也不自由。 [教你玩一个游戏吧。] [闭上眼,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久而久之,你会发现,好像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日记本这一页的最底下用铅笔补了一行小小的字: [PS.此游戏不适用于所有人,也不适用于所有你想要忘记的事。] 请你记得我 吴非家一直都有一种对敏感话题闭而不谈的默契,每个人都自认提出问题后无法得到解决方案,与其陷入僵局不如不提。 之后几天一切如常,饭桌上闲聊气氛也算和谐。 返程的当天,吴非回了趟曾经和季南渊住的小区。原以为多年无人拜访的房屋会积满厚厚的灰尘,打开门之后,却出乎意料的整洁。 似乎有人定期来这打扫,连窗台的植物都还绿意盎然着。真奇怪,吴非摸了摸叶片,季南渊会闲到这个份上? …… 也是,毕竟他不缺钱。 房间虽然干净,但是并没有人气,冷冰冰的。 吴非在主卧侧卧走了一圈,最后进了书房。她以前很少进这里,因为来的时候不是在餐厅吃饭,就是在卧室“进入正题”,季南渊屋里有书桌做作业,就算两个人不定期聊聊天,也都是在客厅坐着。偶尔到书房门口找他,她也因为觉得里面很黑,没有想要进去的兴趣。 现在吴非知道为什么里面这么暗了,窗帘是有厚度的,挡光功能很强。有多强呢?大概是人在里面呆久了会不知道日夜的程度。 这样令人压抑的房间,不知道季南渊在里面干什么。书柜没有摆满,大部分是英文书,看名字就想睡觉的那种。 拉开抽屉也都不过是空的,很多储存空间并没有放任何东西。翻看了半天,吴非发现自己还是不了解季南渊,他好像对所有事物都不感兴趣。 可是人怎么会这么超脱?他一定有肯稍微多花点时间“浪费”的爱好吧? 然而很可惜,她在书房里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是真的人吗?是真实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吗?自己又是什么本事,能招来他的偏爱?太奇怪了,吴非想不通,她从小就是被排除在外的选项:分学习小组是最后一个被老师分配下去拼名额的,体育课挑搭档也是单数里多出的那一位。 毕业同学录的那张纸被递给她的每一次都不超过15张而已(班里50+人),寄语那一栏吴非写下的话没有变过:请你记得我。 即便对方她并不熟悉,但是总有股无名的讨好之心,希望自己不被讨厌。 请你记得我,请你靠近我。 请你了解我,请你喜欢我。 锁好门下楼之后,吴非坐在单元楼门口的椅子上很久。她有点不想离开这里,即使高中的过往很早之前就回忆完了。 如果人生能够一直停留在某一阶段就好了,她想,今天不会结束,明天不会到来。 “吴非?”一个穿卡通短袖的女生停在吴非面前,“是你吗?光来的那个吴非?” 吴非一脸茫然的样子似乎是逗笑了女生,对方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五班的,文科大boss,吴非。” “是我……”吴非有些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忘,”女生拨弄了下齐刘海,“你同学录写的不让人忘记你,自己却做不到哦!你猜猜看,我是谁?” 范围缩小了,光来高中,同学录,女生…… “看你愁的!”女生摇摇头,“不逗你了,我是你隔壁班的语文课代表,老和你一起参赛的。” 吴非想起来了,“袁菲飞?” “是,”袁菲飞坐了下来,“你好久没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搬走了。” “嗯……”吴非双手撑在椅边,“去A市读书之后就很少回来了。” 袁菲飞点点头,“大城市好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转过头问,“你和季南渊复合了吗?” 吴非愣住了,一时没有回答。 大概她失落的表情给出的答案十分明显,对方心领神会。 “对不起啊,不该问的,”袁菲飞抱歉地笑了笑,“以前老看见你们一起回家,好羡慕的。” “我向他告过白呢,因为当时觉得他可能对语文好的女生有兴趣,不过他只是扫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袁菲飞将视线移到了吴非的手上,“明明你不参加补习班,却总是信手拈来,我一直想比你写得好,可是怎么都写不过你……后来放弃和你竞争的心情之后,我才发现,你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女生。” 吴非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回答。 “就是这样,”袁菲飞指了指吴非的脸,“就是这个表情。” “什么表情?” “有很多想说但是偏不说,到头来真的什么都没说的表情,”袁菲飞靠在椅背上继续说:“你写东西特别能说,但是话到嘴边就完全说不出来。不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可凶了,没有表情的样子好像那种傲视群雄的侠女。和你认识一点之后呢,你就会做很多直来直去的表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是真的讨厌。” “很凶吗?”吴非有些意外。 “凶啊,”袁菲飞皱了皱鼻子,“凶到我们班男生不敢搭讪你。” “……” “不过呢,你和季南渊在一起之后,大家就是彻底死心了……扯远了,”袁菲飞仰起头看着高楼,“不知道季南渊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威胁他的事情。” “没有……”连告白这件事都没听说过。 袁菲飞呼了口气,“换做以前肯定死都不会告诉你,反正我现在不在意了。” “我也住在这个小区,假如你现在还不知道的话,”她的视线似乎更往上了,“有一天晚上家里没电池了,我去小区门口便利店买,季南渊也进来了。他进来之后我就一直磨蹭着不走,想看他买什么。他一直站在方便面货架区,好久好久,久到营业员问他要不要帮忙。他说要,营业员就问他喜欢什么口味的,他想了一会才说不是他吃,是他女朋友。” 今天的天空可真蓝,袁菲飞想,比那晚的便利店照明灯温柔好多。 “店员问他,那你女朋友平时爱吃什么,他说麻辣的,但是你们卖完了。店员让他等一下,自己去后面拿存货。然后季南渊就直接去收银台了,我跟在他身后,看见他一直盯着收银口架子上的避孕套……我知道你们住一起,于是我就对他说未成年性行为是不应该的,他看都没看我一眼的样子太令人不爽了。然后我很生气地说我要告诉老师,学校动不了他,肯定动的了你。” 她仍旧记得他当时的反应,因为准确的来说,季南渊没有任何反应。他很明显是听见了,只是不屑于搭理自己。 “他对我说,随便。” 别说是袁菲飞,其实学校里的其他女生基本上都没有机会和季南渊站这么近。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冷脸面凶,看起来没有耐心听人讲话,大家都怕惹他嫌,宁可退避叁舍也不敢打破距离。偏偏有一个人做到了,即使当事人没有得意洋洋耀武扬威,但依然令人嫉妒得牙痒。 袁菲飞从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父母都是教授,论各个方面她都不觉得自己比吴非差。 “我不死心啊,付完钱追上去之后和他说他会后悔的,这个世界不是他一手掌握的,总有他也管不到的地方。” 她拜托父母查过了,季南渊的档案很明显是动过手脚的,家里能力有限最多只知道他是城北来的,城北卧虎藏龙,袁菲飞知道自己惹不起。但是吴非不一样,她的档案看下来就真的只是个在城南长大的普通人而已。 “……他终于正眼看我了,也是唯一一次。他问我到底想干什么,我说想知道他到底喜欢你什么,学校那么多双眼睛,你们明明没什么接触,为什么忽然就在一起了。” 其实那个夜晚袁菲飞是哭了的,她真的很想知道答案。从头到尾,季南渊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厌恶,没有愤怒,没有任何感情,就像看着一件物品,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而她在恳求他的怜悯。 “我对他说,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想让自己死心。” “然后他说,你们很早之前就见过了,不是在光来开始的,他一直记得你。” 她忽然就明白了,他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无礼行为而感到被冒犯,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是因为真的可怜她。季南渊不会因为这件事讨厌自己,他记得自己也只是出于大脑记性太好的本能。他不会浪费自己的感情给不在意的人身上,袁菲飞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关系。 认清事实之后,她选择了及时止损。 “毕竟你在时间上就有了优势嘛,那我还有什么好说。” 不想深究因为没有意义,袁菲飞虽然骄傲,却不骄纵。 季南渊身边的位置只能是吴非,换谁来都不行,因为那是他亲自选的。 分别之前,袁菲飞回家拿了一小罐泡菜下来给吴非,说是自己腌的,很好吃。吴非本来想婉拒,但是袁菲飞坚持说就当是以前不懂事的赔礼,她只好收下。 “吴非,你一定会在A市再次看见我的,”袁菲飞郑重地说:“请你也要记得我。” 回程的路上,吴非一直在想,她和季南渊什么时候见过? 从高中开始倒推,一直推到幼儿园,按照她见了帅哥过目不忘的性格,不可能不记得。可是她对季南渊的记忆在光来之前根本无迹可寻,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大概老天对她还是有仁慈之心,愿望的实现概率有起有伏。 如果还能见到他…… 她想要再次见到他。 瓷片 在李响珍的参考建议下,吴非最终给徐悬挑了个黑色耳钉。考虑到艺人身份的复杂性以及上次假恋情事件,她打算用快递给他寄过去。徐悬没提反对意见,只要求她给自己手写张贺卡。 这个好办,即使科技足够发达,吴非依然一直优先使用纸笔,生日贺文几句祝福自然不算难事。 回到四夕之后,王思思对吴非的“跳槽”表示了理解,“但我还是有点不高兴啊。” 吴非抱歉地笑了笑,陈礼澄一没暗示,二没挽留,她做不到厚脸皮主动去要,而且林匪羽挺有诚意的。 “谈恋爱可以,不要影响工作。” 这是林匪羽的原话,你看,多么有大爱,多么有水准。不像陈礼澄,在微信上问东问西打探吴非和徐悬是否真有点什么,关心的样子好像想当两人的媒婆。即使是收到否认,也完全不信,坚持刨根问底。 男人不能太八卦,很败好感。吴非对前上司原本还留存的尊重基本上消耗光了,好在林匪羽给吴非安排的工作量很快挤满了她的生活。 四夕与Oka平台有隐形的绑定关系,Oka酝酿综艺和排片速度很快,因此四夕全年的流水线基本不停歇,吴非跟着林匪羽之后,少了很多跑腿活和应酬酒局,伏案工作基本就是一天。加班也不少,但是公司补贴制度完善,奖罚分明,她做的也算心甘情愿。 毕业末期比较忙的时候,吴非请了假,顺利进行完答辩后,算是彻底解放了。李响珍拉着男友做旅游规划,声称好不容易解放了,才不要立马当社畜。吴非对想做的没头绪,又没什么别的事好做,自然而然准备回四夕。 在那之前,罗胥禾要请她吃饭,说是庆祝她正式脱离学生身份。 吴非答应了,她耳根子对内一向软,而且有一些问题,她想问很久了。 “小时候?”罗胥禾抬眼想了想,“我和他认识是在7、8岁,在那之前只见过几次,没说过话。” “那他有没有去过城南?” “据我所知,没有,”罗胥禾擦了擦嘴,“你是不是想问他为什么去城南读高中?” “嗯。” “不知道啊,陆夏天说他是为了离城北远一点,也就是我们几家在的地方。” “他很讨厌他家吗?”吴非扒拉着盘里的芦笋,“我见过他妈妈,人还挺好的。” 虽然会面时间很短,但也还是亲切的。当然主要是人漂亮,颜值和气质在那里,很容易忽略掉一些细节。 “季芸吗?”罗胥禾喝了口水,决定引用原主的话,“她就是想讨好他。” “为什么?”吴非不解。 “因为她不像个妈妈,生下他之后就出国玩去了。” “……你们这种人不是都有保姆什么的照顾吗?” “是啊,但我妈也没有把我丢给保姆养六年,”罗胥禾叹了口气,“我们先开始还不信呢,但是后来才知道是真的。他妈很像小孩,比较顾着自己开心,生下他之后不想管,说是散心,自己跑到丹麦去了。她的下一站就是在地图上抛骰子,他爸去见他妈的时候可能也嫌小孩麻烦,总之是从来不带他。” “后来不知道怎么开窍了,也可能是玩够了,终于回来了,可是他妈就……很单方面付出,自我感动,你能想象吗?” 吴非听得认真,赶紧摇了摇头。 “她并不去真正花时间和季南渊待在一起,陪他聊天,反而问我妈我喜欢什么,问陆睿想要什么玩具,然后看电视上什么最流行就买什么回家,确实很多热门东西大部分小孩喜欢,但是……” “但是他不是大部分小孩。”吴非没忍住接了话。 “嗯,季芸好歹还做点努力,他爸是根本装都不装……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其他的问也问不出来,”罗胥禾的食指在玻璃杯外壁上打圈,“我们也不太敢问。” “你们为什么这么怕他?” “……” 季南渊很讨厌过生日,别人的和自己的一样厌恶,认识的第二年罗胥禾就发现了。 他的脸上一向不会有明显的喜怒哀乐,但是当季南渊很不高兴并且已经没有耐心隐藏的时候,不用看都能感受得到。所幸季南渊的发火基本上都很有涵养,不摔不砸,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会自行离开。 直到十叁岁那一年,陆夏天说出了那句话。 那天是一次商界几大家族的内部聚餐,叁个小孩七拐八绕像是探险成功,偷溜到了一间客房里喘气,而这趟旅程的初衷已经被忘记。 陆夏天拉开阳台的门,天色将沉有一种炫丽的美感,她情不自禁地说:“今天适合死掉。” 虽是有感而发,但她本来只是开玩笑,因为早上打扮的时候又被当成玩偶娃娃一般被摆弄梳洗。 陆夏天对自己年龄的增长有一股不详的预感,她不喜欢宾客夸奖她真漂亮的时候,陆临山的眼神,好像她是一件可以给他带来交易价值的商品, “你不要乱说,什么死不死的!”罗胥禾出声。 “没有乱说,今天天气这么好,死了不可惜。” “你应该选下雨天,”靠在门边的季南渊说:“雨水能把血液和脑浆冲干净点。” “你怎么知道我要跳楼?” “我猜的,难道不是吗?” 罗胥禾左看看右看看,“你们两够了啊。” “我只是提建议。”季南渊看起来很无辜。 废话!看得出来你是在认真分析下给出的最佳解!但朋友说丧气话的时候,总不能顺着说你去死吧!肯定要安慰啊!罗胥禾强忍着敲打季南脑门的冲动说:“你……” “你怎么不死?”陆夏天转过身来,因为背着光的缘故,表情很难看清,“我想死的时候管他妈什么天气都一样会去死,你呢?你不是也没人在意,你怎么不死啊?” 罗胥禾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只恨自己开口不够快,没想到陆夏天居然和季南渊杠上了,她的心情一定真的很差。 “我怎么不死?”季南渊照着陆夏天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对啊,我妈好歹还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人真的关心你吗?我摔到脑浆迸射也有人给我收尸哭丧,你要不要看看你死了会怎么样?” 孩童的吵架可以非常幼稚,也可以非常恶毒。因为那时的善恶都很纯粹,为达成目标不计后果。比如我想要你比我还愤怒,我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最能戳痛你的话说,而毫无筛选的措辞,就是被点燃的引线。 “好,”季南渊端起桌上的果盘又松开了手,清脆的瓷盘破碎声之后,他弯腰捡起了一片锐角最利的瓷片,“我不想看,你想看你看吧。” 他既像生气了又像是没有生气,神色像报复又像是解脱。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见这句话了,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喜欢不喜欢重要吗?季南渊自嘲地笑了,我什么都不喜欢。 在脖颈的皮肤被刺破之前,罗胥禾冲上前打掉了季南渊手里的瓷片,“你疯了?你干什么?!” 季南渊推开了他,又弯下腰想要捡起刚刚掉落的工具。 罗胥禾很快反应过来,又锢住季南渊的手臂喊道:“陆夏天你说句话啊!!你们干什么啊?!” 陆夏天没有见过季南渊这个样子,从小到大的抽血检查她都是扭过头去,没看过一次真血,可是此时此刻季南渊的手流血了,一滴一滴砸进地毯里,无声胜有声。 破碎声吸引了仆人的注意,很快,管家已经在外面敲门了。 “对不起,”陆夏天呆呆地说:“我不是真的想看……” 下一刻,门已经打开了,屋里叁个小孩的神情迥异。 季嘉铭第一个走进来,他神色不悦,看着季南渊问道:“怎么回事?” 罗文声也跟着走了进来,看着一地残局怒斥道:“罗胥禾!你干了什么好事?!” 罗胥禾吓得身子一抖,松开了环住季南渊手。 “我把果盘砸了。” 季南渊是叁个孩子里唯一一个没有低头的,也是唯一一个答话的。没有“不小心”的前缀,没有“是我的错”的结尾,他只是平淡地告诉所有人这个果盘是他砸的。 气氛凝结下,陆临山打了圆场,他吩咐下人进来打扫,又笑眯眯地请各位回到了宴会厅。 而季南渊手上的伤口,直到上了回家的车才被季芸发现。 那个时候他手上的血迹已经干了,这时候她才看似着急地叫司机往最近的医院开,到了之后又赶紧找来医生进行消毒处理和包扎。季南渊冷冷地看着她,觉得可笑,这么好的演技不该用在他身上。 医生一边涂药一边安慰说幸好没有很深,而且伤口顺着掌纹,愈合后不会轻易被发现。 没有人真的在意又怎么会发现?不被发现的话不就太好了。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没意思,季南渊想要发生点什么。 “那之后,我们有很长时间没见过他,”罗胥禾看出对面女生的脸色不好,“要喝点水吗?” 吴非摇摇头,“不用。” “后来几个月,他连学校都没来。我和陆夏天怎么打听都没消息,后来还是我妈悄悄告诉我,他被送进疗养所了。” “为什么?!”吴非有些激动,“他只是手划破了而已!” “是啊,可是他爸有病。” “……” “而且说实话,那天的情况,我也真的很害怕拦不住他。他是确定了要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做的性格,你也应该知道,所以……” 所以疗养院是他的最优解。 罗胥禾将盘内最后一块切好的牛排送进嘴里咀嚼,咽下之后又抿了口红酒,“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了,”吴非早早放下了刀叉,与罗胥禾的视线相交在一起,认真地说:“我们继续做朋友吧。” 他笑了,“我们一直是朋友。” 我们不会再相见 “我不会死了。”躺在病床上的季南渊听到开门声后开口。 “很好,”季嘉铭扬了扬手里的花,“那这个还要吗?” “丢了吧,”季南渊看着五颜六色的花束,想起了季芸的脸,“我不需要。” “你需不需要重要吗?”男人把花斜插进瓶里,站在床尾处说:“你的命也是我给的。” “我可以还给你。”季南渊发现自己连厌恶都消失了,他对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季嘉铭对他其实没有那么多亲情上的感觉,所以他对自己没什么反馈也很正常。毕竟季南渊的出生就是一个家族延续的必要零件而已,如果不能达标,那么他的存在就没有意义。所幸就目前看来,他在智力和相貌上是高于优异的。 病床上的男孩脸色称不上健康,他对自己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愉快的表情,没有讨好,也没有渴望。 季嘉铭对季南渊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看不惯,因此很多时候他都选择不看。 有些话说和不说都没有必要,他选择了最不浪费精力的那一种:什么都没有说就转身离开了。 很快离院准备的通知就下来了,季南渊顺从地换上了出院的衣服,来接他的人看起来很年轻,像大学生的年纪,头发剃得很短,自我介绍也很短,陈晃,军校在读,还要两年就要进部队了。 “在高中之前,我都会跟着少爷。” “之后呢?”季南渊问,即使他本质上并不想要个答案。 “我不清楚。”陈晃回答得很诚实。 上车前,陈晃被叫住了,似乎是离院手续有点小问题需要处理一下,季南渊看出他脸上的为难,善解人意地说:“你去吧,我不会跑的。” 也许先前被叮嘱过,又或许只是单纯的信任,陈晃点点头,跟着护士往里走了。 季南渊不是个容易感到无聊的人,从小就经常独自一人的他已经学会了打发时间的办法。漫长和短暂不过都是一瞬,而且他很擅长在脑里解题,做完一题能再想一题,周而复始。 “你也在等人吗?” 算到第叁道题的时候,季南渊的思绪被打断了。他往声音源头看去,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头发到肩,发色偏浅,眼睛亮亮的,很有神,也很……水灵?语文课本上好像有过这个描写。 “我陪你一起等吧!”女孩自顾自地说,和他并排站到了一起。 陈晃怎么还没回来,季南渊想。 “哎……其实是我一个人太孤单,结果看到了你,那就委屈你陪我一起等等啦。” 现在可以上车吗?季南渊回头望了望,应该不行,车里没人,刚刚也没解锁。 “好吧,其实因为你是整个停车场里最好看的,所以我才来找你搭话。” 季南渊终于有点忍无可忍,“你哪句话是真的?” “啊?”女孩一愣,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笑嘻嘻地说:“都是真的,合在一起只是需要按照重要等级重新排个序。” “……” “你在这附近读书吗?” 季南渊觉得,如果不理她,她也会一直说下去,不如换种方式令她闭嘴,“不是,我有病,没法读书。” “什么病能影响上学啊?!”女孩瞪大了眼,“我也想得!” “……你在哪读书?” “城南。” “这种病在城南也得读书。” 女孩嘟着嘴,有点泄气,“那太可惜了!” 嗯,季南渊松了口气,应该没什么想说的了吧? “那你是不是已经好了,今天可以出院了?” ……怎么有人这么没眼力见,按照他的认知,同样的壁碰过二次之后就不应该再继续撞了。 女孩看出了男孩的不爽,即使有些源头认知上的小误解,“不然你装病吧!装病之后你就可以不回去读书了。” 季南渊无奈,“你这么讨厌上学?” “也不是……因为我没朋友,班上的人都不喜欢我。” 这你也敢说?季南渊有些无言,却又大概猜得到为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女孩连忙辩解,“我其实很胆小,在学校很安静的,真的。我和你说话只是因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什么歪理。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什么?”季南渊反问道:“又为什么觉得我们不会再相见?” “……我就是知道你想什么,而且……因为我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所以一定要在今天认识你。” 这句话逻辑推起来没什么毛病,季南渊看着女孩认真的表情,有些无法理解,“你只是和我搭话而已。” 说话交谈并不等于认识,而且人与人之间的相见概率并不和固定的地理位置绑定。 “我运气很差的……我想要见的人一定见不到,”女孩的眉毛耷拉下来,有些丧气,“我喜欢的人都不喜欢我。” 那可能是因为你废话太多,季南渊心想,又正色道:“你怎么知道别人不喜欢你?” “我试过了,”女孩绞着手指,“有些事情不用问就能知道答案。” 好吧,这一点季南渊同意,这种无感的回应也曾常常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你说和我不会再见面了,那认识我又有什么意义?” “对我来说有意义,”她笑了,眼睛似乎更水灵了,“也许你会记得我。” “我为什么会记得你?”季南渊感到奇怪。 “不知道啊,”她笑得很开心,“你问题好多哦。” 他忽然有种被反将一军的感觉,长这么大被同龄人使绊子还是头一回,季南渊不服,“是你说奇怪的话,逼我问你问题。” 女孩乖乖认错,“嗯,我故意的,都怪我。” 明明是耍赖皮,却有拨动出弦音的后坐力,而他暂时没有意识到这个危险的靠近。 “我不会记得你的。”季南渊说。 “好。” “哪里好了?”她的不按常理出牌简直令他不可置信。 “不好,”女孩说:“但是我习惯了,毕竟连我爸妈都不记得我。” 她的语气有很明显的失落,引得季南渊愣了愣。 女孩垂着眼,睫毛很长,一点也不翘。 陆夏天是季南渊唯一比较近距离接触过的女生,而陆家总是把她打扮得很漂亮,睫毛像太阳花一样卷翘,她和她不一样。 “我在这等很久了,他们还没有来找我,本来很伤心的,”她脸上的神色很满足,“但是现在有点高兴,因为我遇见了你。” 本来很伤心的,但是现在有点高兴,因为我遇见了你。 这句话像是开启了重播特效回荡在季南渊的脑子里,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没有人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因为你的到来,原本伤心的我感到高兴。 有人为他的存在感到快乐。 季南渊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说不出所以然,就是好像,忽然有颗种子破土而出了。 女孩从男孩皱眉的神情上又理解到了什么,摇摇头说:“第一次被落下的时候比较难过,后面再发生就不往心里去了,不然就太笨了。” 为什么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季南渊感到了束手无策,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也坚信自己没做什么表情。 她好像将他变成了私有的提线木偶,牵引着他做出一举一动。 放过我吧,他本该这样呐喊的。 可是看着她的眼睛,他满脑子只剩下了“别离开我”的求助。 是你让我一步一步走到这里的,我不怪你,所以你也不能抛弃我。 如果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如果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季南渊下意识回复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是你希望我记得你,难道不应该主动说你的名字吗? “好吧,”女孩站直了身子,挺胸抬头地说:“我叫……” “少爷。” 快到口边的答案被忽然叫停了,陈晃的出现给这个插曲打上板,一曲未终,就谢幕了。 女孩识趣地让开了身位,陈晃微微鞠躬,几步上前给季南渊拉开了车门。 那时,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关心她的去留。默默经过她身边时,季南渊心里的问题越堆越多:你等了多久了?会有人来接你吗?我走了之后你怎么办?你会找别人搭话吗?你要不要说请我送你回家?城南的话也没有那么远…… …… 她真的一下变得很安静,连呼吸声似乎都消失了。 季南渊信了,她是认准了只有两人的空间才勇敢的。 短暂挣脱束缚获得自由的傀儡开始感到侥幸,似乎面前将是回归正途的光明大道。 她真是个胆小鬼,他没有再看她的眼睛。 关上车门前,季南渊仿佛听见她说了声拜拜。 她一定是故意不说再见的,因为她说了,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这种事又不是你说了算的,季南渊心想,你哪有那么倒霉,城南又能有多大? 无形的牵引线终究是系牢在了身上。 ///// 嘿嘿!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我真的憋不住: 终于熬出头了!! 季哥要回来啦! 她来 “晋升这种好事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呢。”王思思叹着气在吴非身旁坐下。 “陈组有要走的动向吗?”先前拿了筷子懒得拿勺的后果,就是玉米得一粒粒往嘴里送。吴非倒也悠闲,还真有这个耐心。 “没有啊,他垂涎林匪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王思思压低了声音,“不捞点好处肯定不走。” “可是林组真的对他没有兴趣啊。” “有的人就是不信这个邪,大多数的坚持不懈都源于痴人说梦。” “总结到位,”吴非还在数玉米,“不愧是你。” “你呢?”王思思把自己拿了还没用的小勺递过去,“来了一年多了,就不想往上爬爬?” 吴非摇摇头,不过呢,有助自己吃饭便利的善意还是要接的,她于是放下筷子,换上了饭勺,“我这人没什么志向,也不擅长领导人。”再加上自己的学历到本科为止,真要往高位竞争起码得是研究生以上。 “你确定这辈子就要这样平平淡淡,一眼看到头?” “不确定,但是先这样吧。”吴非对没头绪的事情一向选择逃避,她可能死到临头也就真的顺其自然躺平了。 “外派组这次有没有你啊?”王思思正式开始用餐,有些沉重的私人问题先按下不表。 “有啊,后天就走。”吴非想到这个就头疼,她不爱出远门,因为打包东西很麻烦。出差长短不重要,对她来说只要是去外面过夜都意味着很大的心理建设与工作量,洗漱用品化妆品,消毒的清洁的,前者能用赠品小样凑合,后者及其他琐碎就不一定了,把它们变成方便携带的旅行装不是件很简单的活。李响珍见一次嫌一次,常常骂她平民命公主病,没仆人使唤自己当上了自己的奴隶。 “G市吧?徐悬不是在那边参加下乡综艺来着?”王思思故作惊讶,“看来是月老要牵线。” “你别瞎说,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 “我知道,毕竟有个更好的人选嘛。”王思思挤眉弄眼。 吴非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啊?” “那个跟你一起去演唱会的,戴眼镜,看起来很有钱。” 哦,罗胥禾。吴非把勺子一放,“其实……” “我知道我知道!”王思思举手做投降状,“朋友,普通朋友对吧?”手放下后又咂咂嘴,“吴非,帅哥怎么都往你身边跑?我都要叁十了,分我点福气吧?” 这玩意不一定是福气,也可能是摆脱不掉的晦气。 吴非故作深沉地说:“其实,我小时候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这一生情路坎坷,有可能不得善终。” 王思思翻了个白眼,“哦。” “你别不信啊,是真的!” “没有不信,”王思思狠狠咬着排骨,“你听过那句话没,宁可红颜薄命,不要如花守灵。” “……” “以防你没听懂,最后一句请代入周星驰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如花。” 吴非是那种能把份内工作完成得很好的员工,下达了命令,明确了目标之后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这次去G市的外派和林匪羽其他工作撞了档期,她仅仅考虑了几分钟就叫来了吴非顶上。她说了,重点主要是做好监督工作,确保每一步都如计划书上的顺序稳妥进行。适当修改和创造新意就看吴非的临场发挥了,有灵感算赚到,没有也无所谓。这样的吩咐等同于给了吴非最大化的信任,基本上是认证了自己欣赏她的能力,且认可她的价值。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被肯定的感觉,吴非有点飘飘燃的幸福感。即使出差这件事对她来说本质上很麻烦,但是被人认可的感觉真的很好。 吴非没去过G市,从小到大甚至连飞机都没坐过几次。她的家庭出游历史非常简单,总计不超过五次,自驾游占了大头。倒不是说畏缩,就是比较忐忑,而且吴非不想因为自己可能的无知丢了上司或者公司的脸。 四夕这次派出的人都是女性,虽然性格迥异但是并不兴雌竞那一套,大家把工作与个人分的灵清,谈得来一点的也只是更经常搭伙而已,没有人做出深入交友的试探。吴非喜欢这样的工作氛围,没有虚伪的奉承,也没有被迫社交的压力。大部分同事比她年长一些,该指点的时候从不吝啬,尊重和礼貌体现在方方面面。 吴非越来越发现,一定概率下,当人处在健康状态里(精神、身体和环境),自然而然的会有足够的自信,与此同时正向吸引同类,从而由少变多,个体并成大家并作为一个整体积极的发展下去。不过既然说了是一定概率,自然不能以此盖全,总有外在因素会破坏这种美好的平衡,又或者将团体拆开来看,其实每个人都可能在尽力做到极限而已,生活中一地鸡毛。 出差这几天下来,吴非没有固定的生活搭档,她早就习惯了被遗落在外,曾经的不落单也都是自己主动争取来的。结束工作时同事们叁叁两两约着去喝酒,吴非识相的客气婉拒,单独回到了酒店里。洗澡的时候她安慰自己,这只是份工作,一个人就一个人吧。 就像视频总是会看完的,人也一定会有无聊的时候。吴非今天晚上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毫无困意,她拿起手机刷微博,寻思最近没扯到馋嘴、零食、辣、或者宵夜的关键词,但热门推荐清一色都是吃播。智能软件的算法吴非不懂,但是她看饿了。远在他乡约不到李响珍,罗胥禾不久前又去了B市,近在眼前的朋友选项似乎只剩下了徐悬。 徐悬现在的人气不算顶流但是绝对不糊,下乡综艺开播后因为有梗又全能,路人缘蹭蹭上涨。恋情乌龙之后,他们达成共识:互相理解互相尊重。大部分交流在微信,约饭时双方外加经纪人都很注意有没有狗仔跟车,错开时间、前后门进场已经得心应手。这几天两人打过好几次照面,在片场仅点头示意而已。 吴非敲敲打打半天发了过去:[拍摄结束了吗?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大概隔了十几分钟,在吴非看完第叁个探店视频后收到了回复。 徐悬:[你饿了?] 吴非:[嗯] 吴非:[你要是不方便我就点外卖 在酒店一样能吃] 徐悬:[太巧了,我今天赢了挑战,奖品是单独住总统套房一晚。] 徐悬:[来吗?] 吴非:[……我想吃夜摊] 徐悬:[那你买好了上来找我。] 吴非:[?] 吴非:[你那里面有摄像头的吧!] 徐悬:[没有啊,只是门口有。] 徐悬:[本来节目组想装,但是这酒店很拽,隐私原因不同意,合同都签了再找别家划不来。] 徐悬:[酒店的监控不外泄] 吴非:[地址 我买好了过来] 收到地址后,吴非起身换上了一套便装,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准备了套休闲服,不然穿着工作西装勒得紧,吃宵夜实在痛苦。她随便夹起了头发,又戴上黑框眼镜(大四配的),卫衣是李响珍看直播抢到的买二送一克莱因蓝(吴非觉得两个人情侣装,叁个成年人又不是亲子装本来拒绝了,但是李响珍戏瘾上身……此处省略五百字,总之是收下了,而且穿起来还挺舒服……),黑色的休闲短裤来自优衣库,普通平凡,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等食物打包的时候吴非一直在流口水,夜摊的魅力就是无法在厨房里被复刻,哪怕一模一样的步骤调料吃起来也差点意思。她跟着远处广场舞放的音乐用脚打节奏,微微还有些摇头晃脑。 老板娘看她心情愉悦的样调侃道:“这么高兴,什么好事?追到那个校草啦 ?” 吴非摆手, “我已经工作了。” 老板娘意识到自己认错人拿起杯绿豆汤就送过来,“不好意思哈,把你和一个女学生记混了。” “没关系,”吴非扫码补了两块钱,“那个女生喜欢校草啊?” “是啊,”收钱声响起老板娘才意识到对方会错了意,“小姑娘,这杯是我送你的!” “不用啦!这怎么好意思。” 老板娘知道这样推拉下去没结果,炒米粉的时候偷偷多加了颗蛋,“那女孩子每天下了晚自习来的,一提到校草两眼发光,比我这灯泡还亮!” 吴非笑眯了眼,想起自己当年对季南渊的迷恋。少女怀春是一件很让人羡慕的事情,喜欢季南渊这件事说实话,无论结局怎么样,她都不后悔。 跟着导航走到目的地,吴非抬起头发现这里好气派,是看一眼外面就知道很贵的那种豪华酒店。她觉得自己穿的这一身实在有些格格不入,拎着热腾腾的夜摊热炒进这种高档地方实在令人脸红。吴非给徐悬打了个电话,第一句话就是说咱别吃了吧。 “别啊,你问完我肚子就饿了,今晚上吃不到我就要死了!” “……” “你进来去前台,我给前台打过电话了,他们会直接领你上来。” “……” “我跟你说,今晚可不是我一个人等你啊,前台也有人等着你来呢,你可千万别走,我真的要饿死了!” 吴非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知道了,等下就上去。” 不该穿拖鞋的,她想,不该穿这一身的,千算万算没考虑到这一点,但是每家酒店都有总统套房,谁知道彼酒店非此酒店呢?凌晨都有门童给拉门,吴非礼貌性的笑,笑着笑着就想哭,太丢人了。 前台有一个黑衣西装男好像正在办理入住,吴非默默排开五米远。 大厅里除了古典的钢琴背景音再无杂声,为了把外卖塑料袋的摩擦声降到最小,吴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僵硬。她眼睁睁看着前面的男人被递了叁次房卡,不禁有些疑惑,一个人怎么睡叁个房? 很快吴非就知道为什么了,在电梯口等的时候,她看见黑衣男领着好几个人从右边的房间出来。也对,豪华酒店的高级客人怎么能坐在大厅等待呢?这可能就像机场的那种商务舱有单独休息室,至于她只去过两次机场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又是另一个丢人回忆罢了! 眼见乌压压一群人往这走,吴非绝望地盯着电梯显示的所在楼层数,默念着快点来快点来。即使他们并不认识,即使今晚过后不会再相见,她也依然感到了磨人的尴尬。 吴非闻得到葱香蒜香与辣椒香,这个味道本身没有错,但是在这样的场合是不合时宜的。因为它过于柴米油盐,过于接地气,过于粗糙的压了淡雅香氛好几头,见证人只有她和酒店人员就够了,可偏偏还有别人。 “叮。”救命的电梯终于抵达,门打开时好像天堂投下的圣光。吴非几乎是逃进去的,关门键也按的毫不含糊。 对不起了,她想,换做平时自己一定会很有涵养按着开门键等其他搭电梯的人到,但是今天让我们彼此放过,退一步海阔天空! 陈晃原本是想和那个女生商量一下电梯先让给他们使用的,季南渊头痛得厉害需要尽早到房休息,但是他转念一想,六班电梯不至于差多久,而且对方似乎也很急。 透过镜子,陈晃看见季南渊闭眼捏着鼻梁,这段时间他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飞机落地后却并没有接受去医院的提议,而是说想先睡一觉。 站在电梯口,陈晃闻到了还没散掉的夜炒味,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是对季南渊来说一定不是个好的存在,他本身就不舒服,这样刺激性的味道只可能加重不适或者令他作呕。 陈晃有些担心,但是在季南渊主动开口前,他什么也不能问。 …… 电梯门关上时,一直沉默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刚才这里是不是有个女人?”季南渊的声音非常疲倦。 “是。”陈晃回答得很快,并不明白其中含义。 “还以为是幻觉,”季南渊扯了扯嘴角,身体有些支撑不住的靠向扶手,他将太阳穴抵在冰凉的金属上说:“我好像看到她了。” 陈晃立刻就领悟了季南渊说的是谁,他不把这个看做默契,又莫名希望自己会错了意。 她出现在这里,从各个方面来说,都不是好事。 “查一下吧,”季南渊垂着眼,“我很少认错人。” 番外:撒娇导致生病生病促使同居 吴非感冒了,喉咙像有异物一样卡着不间断发痒。 相比于自身的不适,她其实更庆幸季南渊早上的飞机去了G市出差。得亏如此,他不会在送自己回家的时候发现她咳嗽不止,“代替”她做出休息的决定。 下班回到家后她冲了两包VC赶紧补救,但是为时已晚。 生病的感觉不好,不舒服在自己身上,再多的问候与关怀说实话都是隔靴搔痒。 吴非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多数时候不吃药抗一抗身体也就痊愈了。她并不想因为小小的感冒而请假耽误工作,给同事制造麻烦,第二天出门时只是多带了几包VC和口罩。 幸好季南渊和她一样不爱发语音打视频,对话在键盘上敲敲能掩盖住。但是吴非忘了,季南渊明面上不派人24/7跟着,背地里可从来不本分,于是她很快就被罗胥禾“贴心”的派去居家办公了。 吴非知道拉锯战的结果一定是自己的妥协,只好接受了上司的好意。 看着她戴着口罩乖乖低头的样子有些逆来顺受的可怜感,罗胥禾打趣道:“钢铁之躯这么易碎了?现在是温度最适宜的五月,你怎么会感冒?” 不问还好,一问就气,吴非翻了个白眼,“你问季南渊。” 做爱做到感冒,也许在情侣之间很常见,但吴非觉得很丢人。 季南渊很少刹不住车,闷头往疯里做说实话就两回,至于哪两回吴非不是很想回忆,毕竟两次之后她都心灰意冷,和季南渊几乎彻底决裂。 前天晚上其实他也没有很过分,知道吴非身体情况之后,季南渊都很护着她的腰,不用特别刺激的姿势。包括事后清洁,他也从来都是当和爱人增进感情的纽带,认真严谨的对待。 百密一疏的是,季南渊低估了吴非的撒娇能力。 很少有男人能抵挡住自己喜欢的人的撒娇,更别说季南渊对吴非的深爱程度。而且两人在一起以来,吴非撒娇的次数屈指可数,99%的情况下都是无意识的行为,剩下1%的刻意为之可以想象一下杀伤力有多大。 具体过程说实话吴非不太记得了,不是她记性不好,而是那时候实在被顶得神志不清,是不能正常思考的状态。 吴非有一次跟采访无意被科普到其实有一种做爱时的眩晕叫做Dick Dizzy,原意是说AV女优在拍片的时候,由于男优下体太大而被操到爽至意识模糊的状态。吴非听的耳朵都红了,她觉得自己经常这样,但是季南渊那里的尺寸倒也不至于那么恐怖。归根到底她猜是因为自己太喜欢他了,季南渊可能不擅长说话哄人,但是身体行动对吴非来说就够了,精神上的高潮能带着肉体一起到达极致的巅峰。 所以那天晚上,当他看着精液从她阴部流出来之后,本来是想抱着她去清理的。但是吴非抓住了他的手往脸边带,蹭在唇边轻轻舔咬,半睁着眼说:“等一会吧。” 她从来都是乖乖的被他抱去浴室,今天这样有些反常,或许是有点累?季南渊用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巴问,“为什么?” “喜欢这种感觉,”吴非笑得很甜,“我大概知道你当年那句话的意思了。” 爱液与汗水把性交变成湿漉漉的,相比于伤口之间的接触,做爱其实是一种并不直接交融的亲密感染行为。 内射其实也只是在体内的体表上留存短暂的时间而已,对季南渊来说,这越来越不够了。他并不想自己的精子落床于她的子宫和卵细胞结合,孕育出新的生命,繁衍对他俩来说都是不必要的累赘。 但是欲望是无止境的,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向她展示自己的全部。 “带你去洗澡,乖。”季南渊哄她,伸胳膊去揽。 一声“嗯……”转了两个调,不是同意,吴非拽着被角往反向躲。 季南渊有些无奈,给她捋了捋汗湿的额发,“会感冒的。” “就这么一回,”吴非眯着眼,“明天早上再洗吧。” “不行。” 这人就不累吗?吴非想不通,做了这么久还有精力照顾人洗澡,真是个怪物吧?她用小腿肚去蹭他精壮的腰腹,“陪我睡觉吧。” 季南渊握住她的脚踝朝自己的方向一拉,欺身上前,两膝压在吴非的腿边,居高临下地说:“你不要招我。” 她清醒了不少,眼睛一眨一眨很是无辜,“你还能来啊?” 他看着她,不置可否。 吴非抬起手将因为汗湿而黏附在身上的长发朝两边拢散,看起来像极了海里那摄人心魄的女妖。 “我有点怕你纵欲过度,到时候你整个家族都不会放过我,”她将手搭在自己白洁的小腹上,食指拢起打着无名的圈,“你爷爷肯定会把我杀了给你陪葬。” “不会的。”季南渊很肯定。 “嗯……你应该会先杀了我再死,”吴非停下手里的动作,忽然拉起他的手覆上来,“季南渊,我能母凭子贵吗?” 他的表情丝毫没变,不假思索道:“你想都别想。” “你家绝后的话,我可是罪人,”她握着男人带有热度的掌捂在腹腔上,“他们能同意吗?”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 “好吧,”吴非松开手,半撑着身子直起腰,“那你亲亲我。” 他吻过来的速度很快,他的齿带些气力地磨着她柔软的唇瓣,不是很带欲望的凶,有点像要把她生吃入腹。 吴非大概猜到了点什么,看来前几天那些来自季家的若有若无的暗示并不是空穴来风,不过她习惯了避而不谈,季南渊不愿意说的话,她可以不提。 他压着她倒在床上,复苏的欲望抵在泥泞的入口处缓缓摩擦。 “我还没想好解决办法,等我想到了,会和你商量。” 她笑了,“不是说不想讨论?” 他没有再回答,只是狠狠地撞了进去,由于先前已经完全被操开,这一下径直顶到了宫口。 吴非嘤咛了一声,觉得自己的大脑再一次被阴茎打碎了,又痛又爽的感觉很快让她思绪飘离。 性爱可以让人忘却烦恼,性爱可以将人送至云端。 所以感冒这件事也不全怪季南渊,吴非知道自己被操晕了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也就是说这一次生病,她自己脱不了干系。 但是这不公平,为什么他就没事?没记错的话,他的身体其实也并没有多好?虽然她有叮嘱陈晃多给季南渊纠正调理,但见效不该如此之快吧! 吴非强忍着头痛洗漱完,心里十分懊悔,是她不该贪玩的,没有下次了,软着身子扑倒在床上后就不再动弹了。 吴非睡的并不好,断断续续醒了好几次,每一回的天色都不一样。第五回醒来,房内已经漆黑一片,她猜大概是深夜了,因为口渴,不得不爬起来去厨房倒水。 要是季南渊在就好了,她也不至于这么可怜。又或者她不该这么坚持留着这个小公寓的,毕竟她和季南渊的“不同居”已经名存实亡,搬去他那边好歹有人照顾。 不分居了,她想,客房那么多,就算吵架了她也可以搬去别的房间睡,如果他态度强硬不准她走,那就到时候再说! 于是季南渊出差回来之后就收到了吴非申请同居的邀请,他有些惊讶,不知道自己盼了这么久的馅饼怎么今天忽然砸下来了。 吴非的感冒还没痊愈,咳嗽咳得眼泪汪汪,吸溜着鼻子吞下了季南渊递过来的感冒药,末了还不忘把自己受害人的角色演更惨一点,可怜兮兮地说:“季南渊,你能不能照顾好我啊?” 季南渊失笑, “你在怪我?” 吴非噘着嘴, “可不敢怪你。” 他凑近她,轻轻在她脸上盖了个章,“怪我,下不为例。” 在这里 “你居然戴眼镜?”徐悬门开的不大,整个人站在那就堵了进房的路。 吴非也不好硬推,“大哥,你让不让人进了?还是想坐在走廊吃啊?” “哎哟哟,脾气还挺大,”徐悬撑着门,“快进来吧小朋友。” 吴非瞪他,他反而摊手无辜,“你穿这样不能怪我。” “哪个小孩穿这样?我靠……”这脏话还真不是骂人,只是感叹。吴非体会到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心情:总统套房原来是这个样子,难怪一层楼就叁个房,叁个朝向叁种景,各有各的好,每一个富豪都不会吃亏。她这辈子住过招待所,也住过普通小宾馆,四夕这回包下的酒店自然不差,但是总统套房就是总统套房,吴非开眼了。 徐悬指了指小餐车上的香槟,“我也探索了很久才平复心情,体验一回总统待遇可真稀奇。” 吴非放下外卖,叫徐悬自便随便挑,自己也开始了探险之旅。 越逛心越凉,以前她还没觉得差距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即使越长大越体会到生活的残酷,但其实能接触的范围有限,很多时候真的只能被称作井底之蛙。吴非顿悟许多人放弃努力真不是没志气,起点线不一样跑的再努力也追不上,现实就是如此残忍。 真正的老钱(old money)对平常事物的淡漠不过是因为早就见过,代代财富累积下,高雅品味、得体的修为涵养和浓厚的家族文化底蕴使得其不与人发生争执,不能怪他们自恃清高或者不近人情,因为他们不需要看人脸色求人办事。 吴非决定了,回去之后就要问罗胥禾这家酒店和他有没有关系,这是不是他们的世界?每天早餐都是法国进口的食材,德国空运保鲜来的黑松露?她有点不想努力了。 就一点儿,真的。 “吴非,”徐悬在外面喊她,“我写了一首新歌,你要不要来听听?” “好。”吴非匆匆扫了眼洗浴室就转身了,她对富人世界的认知今日吸取量已经极限了。 徐悬摆弄着电脑,界面是吴非看不太懂的样子,他按了一下空格,音乐就开始播放了。 这首曲子出人意料的欢快,吴非惊讶地看着徐悬,“可以啊,不是伤痛男孩了。” 徐悬撑着脑袋说:“我打算取名Kid。” “小孩?” “唔……也可以这么翻译。” “还挺正能量,”吴非往沙发上一坐,“歌词有写吗?” “嗯,”徐悬望着她,“不过还没写好。” 吴非伸着手去拿绿豆汤,“这个不着急,慢慢来,你现在已经有一首很棒的曲子了。” “你说得对,”徐悬合上电脑,“我在等。” “等什么?”吴非刚咽了口淀粉肠,声音有些呜噜。 “你猜。” “嗯……等恰当的时机?” 徐悬笑了,跟着坐起身拿了一串豆筋,“差不多,不全是。” “不猜了,”吴非双手合十,“希望你心想事成。” “还没到我生日呢,”徐悬抗议。 “不是生日也能祝福好吧!” 吃饱后困意就上来了,吴非抱着腿缩在沙发里,下巴在膝盖上不停点。 “怎么样,要不要享受一下总统套房的床?”徐悬收拾着垃圾,敏锐捕捉到了她的懒意。 “不行啊,明天还要上班的,而且不能穿这身。”说是这么说,怎么回去倒是还没开始想。 徐悬想了想, “我帮你叫辆车?” 吴非把脸埋进膝盖里,“我自己能叫。” “……”徐悬放下手里的东西,默默走到她身边,“留下吧,我有衣服借你穿。” 吴非的笑声闷闷的传来,“孤男寡女总统套房,传出去可就全完了。” 徐悬没接这茬,从兜里掏出手机就给助理发了要一套女式半正装的消息,发完才说:“我正好有灵感,今晚不睡了,你想睡就去睡床上。” 既然都这样了,似乎没什么问题。这几天同事们都是分趟打车,确实不需要集合打招呼,吴非因为困倦,懒瘾跟着发作,一时间也就同意了,“行。” “……查过了,没有她的记录。” 季南渊在露天阳台上站着抽烟,“如果是来找人呢?” “没有登记……”陈晃噤了声,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失职,“我这就去。” 身侧的人离开后,季南渊满耳都是风声,他将视线移到正前方,看到了不远处山顶的信号灯,对山来说没什么必要,一切不过是为了人类。 那一闪一闪的光点提醒着夜航的飞机注意避让,不要撞个机毁人亡。 他又将视线移到了手机上,罗胥禾刚刚回复:[原本不是她去的,但是她的确现在人在那边。] 季南渊深深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这一团很快消散在夜色里。他感到了强烈的不安,说不清来由,只觉得烦恼。 她不该来这的。 闹钟响之前吴非就醒了,她看了眼手机发现没有未读消息。随后像是确认般往房外看了一眼,发现徐悬戴着耳机背对着她坐在桌前,真的一宿没睡。吴非正准备转身洗漱,徐悬就回头冲她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吴非指他,又比划着耳机的样子。 徐悬摘下半边耳机,指了指屏幕,“反光看见的。” “哦,间谍工具。” “我让助理送了套衣服来,放那边台子上了,你可以拿去穿。” 吴非很快找到了衣服袋子, “谢谢。” 徐悬挥了挥手,继续看电脑去了。 真是刻苦,吴非刷着牙想,他年龄也不小了,这样身体行不行啊?想着想着大脑又开始放空,在那之前想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她发现总统套房的床并没有罗胥禾家的沙发舒服。 …… “正好,我要回去拍摄了,”徐悬刚收拾完背包,看见走出卧室的吴非说:“我帮你叫了早饭,等下送来,你吃完再走吧。” “那怎么好意思,你也吃一点吧?” “我赶不及了,回去那边正好和大家一起做早饭。” “太可怜了,”吴非说的是真心话,“当代乐队主唱下乡务农喂狗。” 徐悬配合着做了个哭脸,“是啊,也不知道今晚总统套房花落谁家。” “加油,今天鸡窝能大功告成吗?” “你来看就知道了,”徐悬拉开门,“一会片场见。” “嗯,”吴非伸了个懒腰,“拜拜。” 关上门之后徐悬才发现另一边套房里的客人也出来了,他利落的脚步似乎在听到吴非的声音之后顿了顿。 徐悬感到奇怪,毕竟套房里有个女的算不上什么奇怪事。 徐悬感到奇怪,陌生男人正向他走来,这个男人西装剪裁高级十分贴身,身形高挑,五官非常好看(直男的客观评价),胜得过娱乐圈不少当红明星,黑色的短发理得整齐干净,擦肩而过的时候徐悬发现他眼尾下有颗痣,然而眼神里的冷漠足以吓退任何想要向他微笑打招呼的人。 徐悬感到奇怪,这个同样落住在总统套房的男人和他进了同一部电梯下到大厅后,径直走向了柜台。酒店门口的保姆车已经等他很久了,但是徐悬止不住的回头看,那个男人似乎要了什么东西,又往电梯口走去了。如果是套房的客人需要东西,那么打个电话让人送上去就可以了,他又为什么自己跑一趟? 徐悬感到奇怪,但是他没空多想就钻上了保姆车,车子发动时他掏出手机给吴非发了条消息:[你小心一点,我刚出门看到一个奇怪的有钱人。] 吴非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消息,因为手机随着震动滑落进沙发缝里,而她正在看着送来的豪华早餐犯难。 吴非对西餐的喜爱之情很是寡淡,罗胥禾请客吃的牛排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也许这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吧,她也很苦恼。 餐车送来的满满当当,吴非挑了半天才把欧姆雷特上的西芹挑干净,顺带着把培根拨弄到了盘边,黄油白糖和鸡蛋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不差,但是她更喜欢酱油荷包蛋。 吃吧吃吧,吴非想,这都是钱,不吃白不吃。 吞了几口之后就腻了,她转战新鲜水果,正当叉子穿进汁水饱满的果肉内时,吴非听到了门卡刷过的滴滴声。 她吓了一跳,又安慰自己大概是清洁人员以为客人退房了要进来打扫,心想自己可能没法厚着脸皮坐这吃完了,不管叁七二十一的塞了好几块水果,边嚼边用手挡着嘴,免得被酒店人员看出自己的仓鼠塞瓜子行为。 开门的人似乎并没有急着进来,吴非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什么动静,难道是知道还有人在,礼貌性的避让?她站起身,有些心痛的看了眼依然满当的餐车,举着小白旗摇了摇,恕我无福享受! “不好意思啊,”幸好换衣服的时候就把自己昨天穿来的衣服迭好收进袋子里了,吴非拎起东西就往门口走,“你收拾……吧?” 她因为过度惊吓而松开了手,装了衣服的纸袋掉在地摊上呈扑街状。 “你……你……”怎么会是你? “我只是来确认一下,”季南渊看了眼地上洒落出来的衣服,似乎早已了然,他淡淡地抬眼,对上了她不可置信的视线,“昨晚休息的好吗?” 平平无奇的问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令吴非打了个冷颤,她张嘴想解释,又忽然转过弯来,季南渊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会有这间房的门卡?他说的确认是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有多久了?为什么没有告诉她…… 最后一个问题是吴非最关心的,却也是最不能问出口的。她什么都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好像为了把鱼尾换成双腿而卖掉歌喉的小美人鱼,她失声了。 季南渊打开的房门一直没有自动关上,陈晃站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百闻不如一见,他想,即使是这样的场合下,原来是你。 意识到自己短时间内说不出什么话之后,吴非被脑中打着圈转的问题绕出了烦躁感,她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甘与委屈,蹲下身把袋子捡起来决定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季南渊并没有阻拦,他只是问了声,“你去哪。” 还是他那种不带疑问的问句,语气平到不像是发问,仿佛对答案并不关心。但是吴非停下了身,她果然还是那条挥之即来的狗,明明日思夜想的人近在眼前,却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能做,她嗅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感到无比的陌生。 我们原来有这么久没见了,久到我已经不再熟悉你,久到我已经忘记。 “上班。” “你最好说实话,”季南渊转过身来看着她,出乎意料的没有皱眉头,“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你一声不吭的出现,又凭什么对我发脾气啊?吴非想到自己发出的那些被拒收的短信,只感觉自己在被啪啪打脸,什么回国了就会来找我,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话,她还真的信了。 “我心情也不是很好,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吴非扭过头,往电梯口走去,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那般艰难。 季南渊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再看她一眼。 看着电梯里镜子上自己的脸,吴非忽然感到了汹涌而上的酸楚。 早知道会在这里碰见你,我一定不会来这里。 她双腿有些瘫软,仅靠抓着扶手而撑住身体。 不,不是这样的。 如果知道你在这里,我一定会早点来与你相遇。 可是遇见后呢? 吴非绝望的发现,即使那样自己也不一定会死心。 季南渊看着她的身影消失,转头径直进了套房里。 他想要确认一些事情,在看了一眼卧室之后得到了答案,但这个答案并不令他满意。幸运的是,他很快就在餐车旁发现了她遗落的手机。 陈晃安静地守在门口,回味着刚才的对话,在记忆里反复确认自己是否有看清她的脸,直到眼前递来了一部手机。 “破解之后恢复所有的数据,”季南渊理了理领带,“我回去抽根烟。” 别扭和小人 吴非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她大概猜到是落在了酒店,不过那里形象典雅高级,吴非对该处员工道德上有一定信任觉得不太会丢。在拍摄现场她不可能放下工作回去取手机,而且那里也并不是一个短时间内她想要再去的地方。 于是她在拍摄休息的间隙找到了徐悬。 徐悬正在和跟拍的摄像小哥聊天,看到吴非有些惊讶。她戴着口罩,中分的发在头顶处用黑白素色的小卡子别住,露出的双眼满是求助的眼神。 他向她走近了些问“怎么了?” 吴非本来看着不远处的摄像小哥还有些犹豫,等到徐悬和她说没关系之后才双手捧成拳状,拜托道:“我手机落在酒店了,你有没有办法可以帮我要回来?” “行啊,”徐悬回答得很爽快,“如果我赢了今天的挑战,咱们就能回去住。” “不是……”吴非着急到直摇头。 “知道啦,逗你的,”徐悬笑吟吟的,“瞧你这点出息。” 吴非心中的石头落地,很是感激,“谢谢你。” “倒不用这么客气……对了,你出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奇怪的西装男。” “谁?” “就是一个看起来很有钱,人也很帅的男的。个子好高呢,比我都高……”徐悬算了算,“得有1米9多。” 有是有,甚至产生了并不愉快的交流……但是酒店客人那么多,此男非彼男吧?!吴非否认道:“没有。” “哦,”徐悬莫名觉得有点可惜,“我很少觉得一个男的帅,本来想和你对一下审美呢。” 吴非其实已经有些心猿意马,勉强配合着答话,“那个简单啊,你说几个觉得帅的明星听听?” 徐悬摇摇头,“明星多没意思,素人比较有趣。而且他……” 话没说完被小跑来的助理打断,那边马上要开拍了,他打了个手势,“我先回去了,手机你下班前应该就能拿到了。” 然而取回手机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徐悬的助理打了好几个电话最终得到肯定消息:酒店方称没有在房间内发现遗落的手机。 吴非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忽然想起李响珍当年为了安全,强拉着她下载了一个会随时随地分享手机坐标的APP。幸亏想起来了,这样的话,如果手机真不在酒店而是丢了,她也好另想办法。 吴非找同事借了部手机给李响珍打了个电话过去,很快就确定了两件事: 一、 定位软件没有被刻意关闭,说明大概率没有被偷。 二、 手机依然在酒店。 接着她尝试着给自己的手机拨号叁次,都没有接通。 那么一切就很明了了,吴非犹豫再叁,硬着头皮发了一条短信过去:[请你把手机还给我] 送达很快变成了已读,却并没有对方正在答复的省略号。 要说手机本身有多值钱肯定是不至于的,可是毕竟从大学用到现在,里头存了很多回忆,包括聊天记录和单机游戏进度,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备份相册和备忘录了。 工作上的事情都有电脑邮箱和U盘留存档,但是私人生活上的很多日记、梦境记录都在手机自备的笔记里。那些虽然谈不上多么机密,好歹也是很私人的心情,平时难以启齿无法表达的话,统统都被藏在手机里面。她甚至想到了自己发送失败的那些短信,羞耻感汹涌而上。 她不想被他看到,她一点儿也不相信他能守住分寸不窥探自己的隐私,他巴不得把她解剖看个一清二楚。 越想心越烦,不想面对的同时又不是很服气,吴非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得又发了一条:[季南渊,要怎样你才肯把手机还我?] 这回送达后甚至连已读都没有。 吴非讨厌季南渊这个冷漠无情的样子(不管是不是本意),更讨厌自己没出息的样子,她生气,却没有任何办法。 在把手机还给同事之后,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懊悔中。 拍摄结束后,徐悬手里端着杯大麦茶往院角走,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人坐在秋千上的吴非,她轻轻用脚点着地,小幅度荡着,看起来非常垂头丧气。 他默默靠近后坐在不远处的藤椅上,随手把茶杯一放,“还是没有找到吗?” “嗯。” “我倒是有备用手机可以借你,只不过补办电话卡之类的事情要麻烦点。剧组有本地人,可以带你跑一跑。” “不用了,”吴非稳住脚,停下了摇晃的秋千,“谢谢你。” “我都还没帮到你,谢什么,”徐悬盘起腿,将先前干活挽起的袖子放下说:“吴非,我发现你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 他撑着下巴侧头看向她,她身后是院主精心呵护的蓝色绣球花,神色是欲言又止。 “你看啊,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总觉得你对我还是有刚认识那会儿的距离感,说远没最开始那么远,但是说近又没近多少……”徐悬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鼻子,“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你有亲近的人吗?动物也行。” 吴非一直在为该怎么回答犯难,好不容易等到了个回得上话的,“我喜欢看别人养的那种很乖的动物,比如院里的这几条土狗,我都觉得蛮可爱的,偶尔见见面不错。但是自己养不了,照顾起来太麻烦了,我脾气不好,没那个耐心。” 她将腿交叉着迭起来伸直了,把手搭在膝盖上,“我确实亲近的人很少,可能是我不太会和人相处吧,总是怕说错话而不知道说什么,一来二去就错过了最佳时机。” “你一直都这样?”徐悬问。 “不全是吧……”吴非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我碰到不确定的事情都会往坏处想,小的时候还敢不计后果往前冲几回,越长大得到的教训越多,就不再那么做了,我不想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他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栽过跟头之后就只走平路了,任何潜在的摔跤可能都会使得她绕路而行。 “太小心翼翼会很累的,”徐悬把茶杯往吴非那推了推,“喝点,我没碰过。” 吴非确实有点口渴,伸手拿过来喝了几口之后直接捧在了手里,“我朋友也总说我太端着,不过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别扭。” “还好,就是个青春期的小朋友。” “我青春期可不这样,”吴非一脸严肃道:“你要是认识那时候的我一定吓到下巴掉地。” “此话怎讲?” “……”那种时候的事怎么说?张口就来?还是算了吧!吴非转了话题,“手机的事我自己能解决,真有问题不行一定找你帮忙。” 她放下喝空了的茶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跟同事的车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徐悬看着她往外走,跨门槛前遇见了前来找人的助理,低头打了个招呼,随后很快就消失在了帘后。 “悬哥,这是明天的台本。”助理递上来个册子,连带着夹了支笔。 “喜欢一个人可真辛苦。”徐悬有感而发。 “什么?”助理一惊,“悬哥你也有觉得辛苦的时候?” “怎么,不行啊?” “倒不是不行,”助理挠了挠头,“她还没答复啊?” 徐悬挑着眉,翻起了台本。 “不是我说,悬哥,她是不是故意吊着你呢?”助理蹲在椅边当狗头军师,“你都这么明显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不吃这套的人当然看不出来,”徐悬用本子敲了敲助理的头,“再说了,我也没跟她直说过。” “那你什么时候告白啊?”助理捂着头,“时间不等人啊,悬哥,你也老大不小了。” “快了,等我把新歌写完。” 没了手机之后的不方便实在太过明显,工作交流联系同事都得人工跑腿,吴非掐指一算,顺利的话还要在G市呆半个月,她是真的耗不起。 但问题是季南渊那边打高冷牌,她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就算是她有求于人,但物归原主不应该是一个做人的基本礼仪吗?他不做人,逼得她叁番五次低声下气,这不是心机犯贱是什么? 吴非和房间内的电话干瞪眼快半个小时,终究还是咬咬牙拿起听筒照着本子上记的酒店号码拨了过去。 前台服务人员在听完她的叙述之后表示了理解,似乎早有准备一样熟练的拒绝叁连:不知道不清楚不负责。 “你们这算什么高级酒店啊?客人的手机丢了就是这么打发人的?!”吴非忍了一天火冒叁丈,“我又不是讹你们,这种记录查一下都知道我没有说谎,你们到底是想要我怎样啊?给你们跪下磕头吗?” “不好意思呢吴小姐,请您稍等一下。” 等你妈啊,我等了一天了你们还是这个狗屎态度,吴非一肚子气,虽然知道这事真不怪前台,前台也是无辜的,但是难道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就这么任由她倒霉? “……吴小姐,我是Wildon酒店的总经理,刚刚了解了一下您的情况,和您确认一下,是您遗落了一部手机在顶层贵宾区吗?” “是啊,”吴非捏着鼻梁叹气,“我求你了,你帮我问问那个人,他到底想要怎样行不行?” “请问吴小姐说的那个人是哪个人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吴非深吸了一口气,“季南渊,我不知道他具体住哪一间,你查一下肯定比我清楚,我拜托你就问他一声,说算我求他。” 季南渊这个名字一般人是叫不出的,即使知道,也不可能如此点名道姓。 那边反应很快,“没问题,烦请您再稍微等一下,我这边收到回复立刻答复您。” 等等等,什么都是等,我等了他这么些年还不够吗?就我是大冤种?委屈又逐渐压倒了愤怒,吴非觉得自己简直是惨败。 窗外的写字楼灯火通明,她看不见行色匆匆的职员,满耳都是楼下的车流鸣笛声。 良久,听筒那边的等待音乐终于被掐断,总经理的声音传来,“吴小姐?” “我是。” “吴小姐您好,帮您问过了,季先生这边的答复是‘你现在的心情够回答问题了吗?’,如果您的答案是肯定的话,您亲自来前台即可。” “……我知道了。” “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没有了,”挂断电话前吴非还是补了句,“谢谢。” “不客气,期待您的再度光临。” 她怎么就忘了季南渊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王八蛋?不过就顶了一句嘴,有必要这么搞她心态?吴非气到笑了,上一次好歹亲自来接算是有诚意,现在是彻底摆起架子了。果然是“下次回来就没这么容易了”,要不是人不在身边,她都能鼓起掌来为他说到做到的优秀品格拍手叫好。 好啊,你找我一回,我找你一次,咱俩扯平之后谁都不欠谁的了。 吴非进浴室洗了个澡,自欺欺人的默念着,我这么大张旗鼓并不是为了洗干净给人送床上,只是忙了一天本来就该就该清理一下。 她对着镜子整理仪表,生怕一会儿把持不住决定穿上半正式的西装裙,边拉拉链边想,我穿成这样就是为了公事公办,季南渊你要是这样都能下手,那是真的禽兽不如。 街机角色失败录 抵达Wildon之后,吴非觉得这个地方跟她应该是真的犯冲,来两回临进门都不是什么好体验,她诚挚的希望不要再有第叁次了。 往里走的时候看见柜台站着的是两个男性工作人员,吴非心里舒了口气,早些时候在电话里没控制住发脾气,对面是个女声,她犹豫着要不要麻烦前台带话跟人道个歉。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您好,我姓吴,是之前打电话来说丢了手机的那位。”面对面讲这件事还真挺容易不好意思的,吴非有些底气不足。 “噢!是您,没问题,请稍等,”前台转身用手一点,原本平整的柜面弹出了隐藏的抽屉,他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合上抽屉后双手奉上递给了吴非,“这里,请您拿好。” “……就这?” 如果生活是动画片,现场会应景的飘落几片枯叶,或者上寒气特效冻上冰,用来衬托出此刻的凉薄。 “是的,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前台笑的非常礼貌。 小丑竟是我自己,吴非忽然就笑出了声,前台有些不明所以,却依然举止得体。他越客气她越觉得讽刺,不过眼下这种时候就是要装厚脸皮,毕竟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吴非一边摇着头一边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自己的手机确认无误后把盒子推了回去,“这个不需要,你帮我丢了吧。” “好的。” 转身前她冲前台小男生微微鞠躬,“谢谢,如果方便的话麻烦您帮我和早些时候与我通话的女生说一声对不起,我不该出言不逊。” “好的,您慢走,期待您的再次光临。” 不必了,吴非加快脚步往门外走,低着头从亮到反光的地砖反射上看出了门童早就拉开了大门,而迎面有人进来,她赶忙侧着身有些无理地挤了些位置想出去,这个破地方她一秒钟也不想呆了,再你妈的见。 “吴非?”罗胥禾倒退了几步发现自己没认错人,“你怎么在这里?” 吴非停下身,对于他的出现也有些意外。 “你……”罗胥禾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住在这?” “怎么可能!”吴非看着门童目不斜视的正经样觉得实在过于做作,或许对于有钱人来说这就是高档次,又可能因为她戴有色眼镜,总而言之这个地方的装模作样实在令她厌恶,以至于出口的话没有尊重充满恶意,“我跑业务卖春,结果碰壁了。” 说实话,她骂的主要自己,先前一切的心理准备和行为都显得尤其多此一举,她唾弃自己,觉得自己真不要脸。 罗胥禾第一次见吴非这样,摸不清她说的是气话还是影射谁,又不好上手拉她往别处走,试探性问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先跟我进来说?” “不用了,他不想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主动招了,说完这句话才感觉听起来很像被抛弃的小媳妇,吴非迅速补充道:“我也不想见他,先走了,拜拜。” 欲盖弥彰的实在明显,这下罗胥禾心里对两人的情况有了底,犹豫半晌没有追上去,在前台拿上房卡扭头就进了电梯。 算了,他想,这事虽然重要但是没有他带来的消息棘手复杂,最好先别掺和。 吴非走在回酒店的路上路过了昨天拜访过的夜摊,心烦意乱的时候食欲出奇旺盛,她干脆点了几串烧烤准备坐着吃完再回去。 也许是打扮太不一样,老板娘没认出她,只让她随便找个地方坐就忙活去了。 吴非坐在小桌前把手机开了机,确定基本运行正常。翻看了一下未读消息发现自己下午发送的[到底要怎样才肯还我],原来在那之前就关机了……剩下的没什么紧急的事,逐一回复之后她才细细翻看起这部失而复得的手机。 他看过了吗?为什么要把它关机?如果早就这样还给自己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么玩弄自己? 她一点儿也不可怜他了,她觉得他非常可恨,极其恶劣。愤怒之下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忽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伴着夜色中的反光,吴非发现摄像头右上角的磕痕消失了。 她曾经不小心把手机摔在了楼梯间,翻砸几圈刚刚好磕到了摄像头边框,她记得自己吓坏了,梁祁安慰她好久说只是丑了点摸起来硌手,不影响功能,之后又找了几家维修店确定手机本身无碍才放心。 吴非用手指来回摸了几次都没摸到熟悉的花边,她非常肯定,自己的手机被掉包了。 这件事达不到细思极恐的程度,但是令她非常困惑。如果季南渊跟她耗这么久,就是为了买一个新的一模一样的手机,导入备份伪装成她的旧手机,未免也太无聊了吧?那手机里又没什么特殊芯片,至于做到这份上吗? 她几乎想要立刻起身回Wildon去质问他,但是这个冲动很快就被理智浇灭。 已经吃过闭门羹了,还有什么好纠缠的?他们到现在这样不就刚好应验了她说过的话:真等到你回来,不一定是苦尽甘来。 吴非此时此刻的心情确实挺苦涩的,她发现自己一点招儿都没有。季南渊做什么,她都只有受着的份。 烤串快要吃完的时候,吴非看见一个穿着校服戴黑框眼睛的女生走到摊前,似乎是刚下晚自习,手里还拿着两本书。老板娘热情打着招呼,看起来应该是昨天和自己搞混的那个高中生。 女生背对着吴非,大概是说了什么,老板娘脸上的笑容立马变成了心疼,从泡沫箱里拿出杯绿豆汤递给她。夜市里声音太多,但吴非估计是来自校草的坏消息。 看来她俩今天一样倒霉。 吴非舀着冰粉忽然很心酸,抹了把脸把手机解锁,从联系人里翻出[a坏人 绝对不可以主动联系]戳进了消息框。这么些年来的消息发送失败使得她早就把这个号码当成了树洞,有什么好事烦心事都往这发。 今天也不例外,她吸着鼻子,低头打了好长的话,从早上转瞬即逝的欣喜到后来赌气般的介意,再到后来的不解、愤怒、不甘和伤心,一篇小作文写出来不想用句号收尾,光标闪了好久。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为什么我还要这样呢? 吴非长按光标选了全选,之后删掉了全部。 她发了很久的呆,这段时间里她什么都没想,直到老板娘走过来问她还要不要吃点啥,吴非回过神来,“给我一杯绿豆汤吧,我想要绿豆多一点。” “豆子多的话,我给你打一碗绿豆沙吧?”老板娘建议。 “好。” “妹妹等等哈,马上就来。” 或许是她的要求太高了,原本最开始的她只要每天能在学校看一眼季南渊就能满足了,好歹到现在她觉得他记住她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记得她。 吴非再次解锁了手机,把与他发送失败的消息记录清空,随后开了个新框,界面干干净净的,像是和过去告别翻篇。 我不要再对你抱有幻想了,从今天开始,我要时刻告诉自己,你和我是真的没有关系了。 她终于编辑好了一条消息,并在发送前将联系人姓名改回了[季南渊]。 绿豆沙端上来的同时吴非按下了发送。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已送达] ? ? …… 熟悉的红色感叹号并没有出现,原本心如死灰的吴非瞬间感觉浑身烧了起来,一时之间她形容不出自己复杂的心情,假的吧?她点开季南渊的头像,确定这个号码就是她倒背如流的那一个。 为什么会送达成功?不是应该失败吗?救命,那他看到了吗? 吴非不敢回到短信界面上,怕看到[已读]的标识会瞬间跳到马路上被车撞。她忽然开始浑身发抖起来,控制不住的样子像是回到了高二那一晚。她感到了心跳加快,又拼命想要压住自己的颤抖,然而只是无用功。 就在吴非以为天旋地转一切都要完了的时候,屏幕顶端弹出了新消息回复:[我怎么了?] 怎么能有人不干人事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啊?她几乎要抓狂,季南渊是不是压根就没有脑回路,想一出是一出? 吴非:[你骗酒店说没有找到我的手机 然后其实是换了一个新手机掉包给我] 季南渊:[因为旧手机的机号不能用。] 吴非:[??] 吴非:[所以?] 季南渊:[所以这部新的加密过,你可以联系到我。] 吴非:[……] 季南渊:[不过暂时还不能打电话,] 季南渊:[你等一下,我和罗胥禾商量事情。] 如果吴非是街机游戏里的一个角色的话,她一定已经被K.O了。 她甚至可能是自爆的那一种,玩家一头雾水想输个明白得回主界面,从头去翻吴非的个人介绍,然后就会在个人缺点那一栏清楚地看见五个加大加粗加下划线的字:内心戏太足。 可这真不能怪她没骨气,毫无原则的原谅恶人。吴非行为上像个墙头草瞬间倒戈,其实也不是傻白甜随便谁都信的,季南渊说的有理有据,句句说在她心坎,字字打在暴击点上。 之前的一切疑问都有了解答,她甚至能单方面脑补出全部答案,吴非不否认此时此刻自己满心欢喜,假如他在她面前的话,她可能已经按捺不住冲上去又亲又抱了。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她就是这么好哄。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心情过山车,只是单纯地回答而已,毕竟他性格一直是这样直线,对她也从来都是有问必答。 虽然有时候真的很招人厌,可是她太喜欢他了,喜欢到没有原则,他只要靠近一点点,她的那些封条规矩就能全盘推翻。 我原谅你了,吴非想,既往不咎。 ///////// 本来这章打算写一些怨念极深的误会的 但是没写出来 主要是季哥的性格真搞不出那一套 然后我也不爱写那种很刻意制造矛盾的剧情 然后是想请个假 心情、状态方面不好 可能一周一更了 祝大家六月顺利 7758258 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吴非出了一身薄薄的汗。 她摘脱下首饰站在梳妆镜面前解衬衣扣子,如鱼游水般将身子从衣物的束缚中挣脱而出。肌肤在一些敏感部位被勒的有些发红,她将手指按压在上面,稍稍用力就褪成了白色,再一松手,血色又浮现回原位。 季南渊此时此刻在做什么?吴非低着头开始恍神,他回来有多久了?他今天有没有想自己? 她后知后觉的开始回忆起早上的重逢,后悔没有多看几眼。不过即便只有短暂的几秒钟,她也记得他的眉眼还是那样英俊,鼻梁直挺挺的。 他是他,又有一点不是他。 吴非不喜欢少年长大这个概念,漫画动漫都一样,因为有画面,那些青春气肉眼可见的逐渐消失,男孩的五官变得硬朗。小说好一点,文字的描述使得一切都很抽象,她还可以在脑中幻想这个男人的成熟程度。当然,从关节到指甲,皮相到骨,她对季南渊的长相从来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他看起来太完美了,完美到不真实。 可惜时间永不静止。 她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胸脯,绵软小巧,单手就能握牢,硬是用力挤的话,才会有乳肉从指缝间溢出来。于自己是如此,季南渊的手掌比自己大那么多,可想而知揉胸这个动作不是多么让人血脉喷张的限制级画面。她从来不羡慕大胸妹,却也在高中的时候试探过他觉不觉得可惜。 季南渊的回答很简短,他说是你的我都喜欢。 她大概猜到是这个答案,笑得心满意足回好巧哦,我也很喜欢。 吴非多数时候恨自己不够好,所以很少有人优待她,不过偶尔有些时候,她还是爱自己的。 如果我都不爱我自己,那还有谁会喜欢我? 然后他出现了。 她惶恐又快乐,侥幸又悲伤。 不知道这份幸运能持续多久,吴非在南墙边惴惴不安。 所有人都告诉她这一切是真的,可是会不会所有人都是在骗自己? 爱是会消失的,但是我对你不是。 她拧开淋浴喷头,将头仰起,冲刷着不知名的液体。 我永远爱你,就像我永远恨自己。 G市的天由晴转阴,据本地人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来势汹汹的雨。吴非揣着伞站在檐下,看着不远处的徐悬蹲着身给阿黄(大院主人的“看门狗”)添粮。他摘了那些银饰挂件,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良民,晚上抱起吉他哼歌会被字幕组打上伪民谣歌手的注释。 他们在开机的时候是不会有对视交流的,这也许算作另一种默契。但是吴非常常会觉得,自己大部分的工作时间都浪费在了观察别人身上。即使她明白再怎么演也一定有真情流露,可综艺节目必然免不了作秀成分。看着嘉宾们在台面上的往来和录影叫停后的身份切换,很难不让人陷入思考。 于是相比之下,吴非更喜欢阿黄,狗嘛,跟着本心走,不存在配不配合。阿黄对待她与对待其他人一样,心情好的时候给摸摸,不好的时候爱答不理,唯一一个特殊对待的人类就是徐悬。大概动物能透过表象感知到人类的本质,谁是真心照顾,谁是娱乐消遣。 “吴非,你今天跟不跟我们的车?”同事点了点她的肩,半个身子凑前,集市淘来的民族风大耳饰跟着倾斜,流苏撞出清脆的声响。 “方便吗?”吴非微微侧脸,对上同事的视线,“没位置的话我可以再叫。” “没什么不方便的,就看你介不介意跟我们去唱歌,”同事伸出手接了几滴落下的雨水,“今天天气好差啊,你回酒店会不会无聊?跟我们去唱卡拉OK吧,今晚不喝酒也不蹦迪。” 吴非想了想,“我不会唱歌。” “没关系,有麦霸。” “……好。” “别勉强啊!”同事扬眉,神情倒并不惊讶,“你想回去睡觉的话我们也可以先送你回酒店休息。” “不勉强,回去我没什么好干的,”吴非挠了挠脖子,“下雨嘛,在房间里做什么都感觉被困着。” 而且做什么都按捺不住想要靠近季南渊的心,可他自从那一晚说要忙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她,吴非不擅长主动,她得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临走前,吴非把伞留给了徐悬,对方并不理解,指了指门边的雨衣说:“有这个呢。” “以防万一,”她又将手抬高了些,“白天是谁淋着雨把阿黄找回来的?” 她说的是早些时候嘉宾们跑任务,叁件雨衣成了稀有品,在你推我让和女士优先的客套下,剩下的几个人不得不另辟蹊径套塑料袋遮雨。好不容易先干完活的一部分人回到院子里,该洗澡的洗澡,做饭的做饭,徐悬率先发现阿黄没有回来,众人就“土狗认不认路”进行了辩论,只有他一声不吭的出门了。 “我那件外套防水的。”徐悬狡辩。 “这雨会更大的,”吴非把手机里的天气预报给他看,“防水衣撑不住,雨衣抢不到,塑料袋也会用完的。” “哪有那么夸张,你这说的好像饥荒,”徐悬把伞接了过来,又在手里抛了两圈,“而且到时候怎么解释?” “……”倒是有点道理,“你说得对,还给我吧。” 他眼疾手快地握住伞柄,双手背到身后,“诶,这么快反悔了?” “没有,你不是说不好解释哪来的伞?而且如果到时候因为辈分谦让,上有老下有小,你还是用不到。” 徐悬摇头,“这话我可不爱听,在你心里我那么笨?” 吴非发觉自己跟不上徐悬脑子转弯的速度,回头看了眼同事们已经聚在了一起准备离开干脆放弃,“那你留着吧,我走了。” “吴非。” “嗯?” “你觉得我去找阿黄是多此一举吗?” 她觉得自己或许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因为她有听到工作人员间传某嘉宾认为一条狗而已,徐悬为了镜头戏多做作。她相信他并不是需要被人认可或者安慰,于是说:“当然不。” 他站在原地望着她问,“为什么?” “就算它会回来,但是能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你去接它,阿黄一定很开心,”雨势逐渐变大,瓦片被砸的声音有些吵闹,吴非不得不提高了些音量,“即使不影响结果,但做了和没做就是两码事,你是真心的。” 徐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黑痣随之起伏,“我不一定是真心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吴非拍了拍他的肩,“别想这么多,就算目的不纯,可你就是做到了别人都没做到的事。要么他们有本事自己和你做的一样,要么就管不着你怎么做。” 远处的同事开始呼唤吴非,她回头看见同事们已经站在了车前,又扭过头来对他说:“不是真心的付出也是付出,你看阿黄就很喜欢你。我得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他回。 阿黄站在门边,吴非路过的时候,轻轻摸了下它的耳朵,它没做出特别大的反应,只是摇了几下尾巴。看着她上车离去的身影,徐悬久久没有将视线抽离。 车门很快关闭,开走后只剩下了阿黄和叁叁两两工作人员。它忽然回头,在看见他之后跑了过来。 他一如既往地蹲下身,重复摸了摸毛茸茸耳朵后的位置。阿黄很高兴,尾巴摇得很用力像是螺旋桨,它黑黑的眼睛盯着他,灿烂的表情似乎在无声的回答:没关系,无论你是不是真心,我都感受到了被照顾和爱,所以我会永远记得你。 这是吴非第一次参加同事间的下班消遣活动,中国人不骗中国人,麦霸是复数,这场表演应该真的轮不到她上场了。 她默默坐在包间角落喝果酒,看着同事姐姐们跳舞唱歌解压的样子感觉被带动了。她当然不想加入她们,只是被气氛感染到露出笑容的程度。 几杯下肚之后吴非觉得脸有点热,掏出手机查了查果酒的度数高不了,应该不至于喝醉。她没喝过酒,不了解自己到什么程度,但依稀记得爸妈酒量都挺高,自己没理由这么差。在同事耳边嘀咕完要去厕所后,她晕晕乎乎站起身出了门,撑着墙靠了好一会儿。 如果她在电影里,那么此时此刻应该有男主角的出现,他们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小世界里相遇,彼此靠近,彼此拉扯,然后接吻,然后她从梦中醒来。 但是这里没有拍电影,他也没有理由在这出现。吴非稍稍侧身,将脸贴在大理石门框上,终于感到了一丝清凉。丝绒布铺满整个走廊,所及之处都是软绵绵的。 她好想他啊,怎么来了这里反而更想他了呢? 此时路过的服务生关切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吴非摇了摇头,又说了声谢谢。 “小姐,您的包厢是哪一间,我送您回去吧?” 真是热心善良又负责的好员工,“不用,我没关系。” 服务生不明所以, “那您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吴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联系人想敷衍过去,“没事,里面太吵了,我出来给朋友打个电话。” 她边按下拨号边将额头抵回冰凉处,闭着眼听嘟嘟声,再睁开眼的时候服务生已经不见了。 搞得好像刚才几分钟都是她的幻觉。 “吴非?”听筒那头传来了罗胥禾的声音。 她一惊,又很快镇定下来, “你好。” 对面似乎是愣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 “外面的雨停了吗?”她又闭上眼,“我怎么听不到一点雨声?” “……你在哪?” “嗯……你要来接我吗?” “……” 好热,但是脑子很清醒。 “……吴非?” “嗯,我在听。” “你现在去门口,不用急,慢慢走。等你到了门口,就会发现有人接你。” “好。” 吴非回去包厢和同事道了别,在承诺安全抵达后会发消息告知被放行。她确定自己没醉,顶多就是那么一点微醺,这样的晕乎恰到好处,还不至于做出格的事。她坐在门口的花坛边,悬空的腿微微晃荡,盯着几节台阶发呆。 直到有人站到了她面前,这个停留过于坚定,只有为她而来才会如此,于是她快乐地抬起头,于是她看见了他。 “为什么不联系我?”他看起来不是很真实,可是假人怎么会说话? 直到他捏住了她下巴,并不用力的。 “为什么不联系我?”他又问了一遍。 她终于开口, “你说还不能打电话。” 他的眉头皱起,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 她只好再开口,“好困,打不好字。” “你随便发什么,我都能找到你。” 她忽然笑了, “好嘛,对不起,下次不会这样了。” 随后又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这样的高度很完美,刚刚好能和他平齐视线,“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她凑得更近了,鼻尖贴上他的,“季南渊,你想不想我?” 不知为何,他陷入了沉默。 没关系,她自顾自将脸贴在他颈边,“奇怪,你闻起来不一样了,可我还是认得你。” “真喜欢你,如果你也还喜欢我就好了……”她倏地直起身,额头磕到了他的下巴,撞得轻,没有痛意,“亲亲我吧。” 像是走丢被主人寻回的家养小动物一样,明明亲昵讨好的小动作一刻不停,唯独眼睛不再看他。 “今晚限定也可以。”随着低下头的动作,她的睫毛扫过他的鼻尖。 也许是因为久久没有收到回应,又或者真的想到了伤心处,她的声音带了些哭腔,祈求道:“亲亲我吧爱我吧。” 我们没有明天 于是季南渊轻轻地吻了一下吴非。 该怎么形容这个蜻蜓点水的吻呢?比滑过额头的花瓣还要温柔。 这很不像他,虽然不是没有过。吴非从他的眼睛里面看见了自己,有些情不自禁的再次倾身向前。 她用舌尖描绘着他的唇形,完工后缩了回去,吸吮着他唇珠的同时又用牙齿带了些力地咬。 这并不深入的吻,一个劲做表面功夫。 真像讨好,真像小狗,季南渊想。 即使他从来没有拥有过小狗,更没接触过他人的宠物。 在他终于打算回以更激烈的主动时,她却忽然抽离开来。 “你不喜欢我了,对不对?”她问。 他的怎么会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她的眼泪坠下。 那是一颗非常非常饱满的泪珠,盈出眼眶顺着下睫毛滚落,擦过脸颊的时候留下一条水渍。 这道痕迹在他瞳孔里晕染开来,渐渐濡湿他的鼻腔,喉咙,和胃。他的心造出一股股酸楚,带着侵蚀感的痛意攥紧了他的五脏六腑,汇合在胃部的时候令他有些想吐。 汹涌而上的涩扼住他,像是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她将他沉入湖底。 这是季南渊并不熟悉的悲伤,它诞生于她的眼泪。 他很感激她。 正是因为这样的哭泣使得他的生命永不消亡。 吴非从没见过有人哭着还能漂亮,圣母像是一回事,人类的眼泪是另一回事。 她想起自己对他人哭鼻子的厌恶和嫌弃,后悔自己的哀怨太过明显。 于是她拼命收住情绪,坦白表达,“我想你亲我,求你爱我,可是你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 而他显然没有预料到她的哭泣会戛然而止。 “你甚至都没有抱我,”她放下环住他脖颈的手,“你不喜欢我了。” 她看起来非常受伤,失望的神情仿佛下一秒就要离他而去。 “我没有不喜欢你,”季南渊抓住她滑落的手,像是在确认一般,有些艰难地按在自己胸口,“……我只是在忍。” 吴非不明白, “为什么?” “……”他摩挲着她的手指。“我知道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她怎么可能信,怀疑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吴非,”时隔多年第一次完整叫出这个名字,他的声音十分克制,“爱不一定是要做那种事。” “少来了,”她嗤笑一声,“别人我不知道,你的爱不靠做还能靠什么?” “你说得对,”他眼神深邃,“但我也会改变主意。” 她忽然放弃,将手挣扎出来, “我走了,拜拜。” 吴非想要离开,然而跳下的身被拦腰抱起,她又被迫坐回了原位。 “不要这样对我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了些怒意,手中的力也收紧了。 “那说什么?”腰间的痛感加重,她觉得好笑,抱着臂看他,“告诉我,季南渊,你想听什么?” 他神色不悦,眉头拧起,“你非要和我吵架吗?” “我觉得我们现在是无效沟通,纯属浪费时间。” 夜晚会把喧嚣闷在瓶里,当吵闹失了尖锐,所有张牙舞爪都变成呜隆隆的低鸣。 大人与小孩在散步,老人跟指挥在跳舞,男人和女人在交谈。 所有的一切都在同时进行,所有的人都交错在一起,而每一个人彼此间都毫无关系。 那我和你呢,我和你是不是最好的关系? “你刚才哭的时候,我很想死,可是你好像不是真心的,”季南渊顿了顿才继续说:“我想像正常人一样对你好一点,仅此而已。” 吴非觉察到自己胸腔处似乎有什么突兀地弹跳了一下,也许是肌肉抽筋。人心隔肚皮有时候真不是件好事,因为她很难判断这句话的真假。大概是果酒带来的微醺在时间作用下挥发干净,她不再迷迷糊糊,乱七八糟的情绪也荡然无存。 “你做自己就好,”她在脑内抠了半天字,拼凑出几句话,“我喜欢你,不管你是不是正常人。” “我喝了点酒,情绪管理失控,你别当真。”她又一次低头,从龟壳里伸出白旗。 “吴非。” “嗯。” “你会原谅我吗?”他需要触碰到她才有实感,“无论我做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迟疑,目光紧紧跟着她。 “大概吧,”她倒是很坦诚,双手撑在腿边,“如果你早十分钟问我,我会说会。” “为什么?” “因为我刚才很需要你。” 而为了得到你的回应,我会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 季南渊追问道: “那现在呢?” 这一问,吴非选择了避而不答,转而发问,“你为什么忽然想当正常人?” 他也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说: “我送你回去。” 坐上车的时候,吴非发现驾驶座有一个人,似乎上回在Wildon的时候,他就站在季南渊身后,说跟班吧不太尊重,但要说保镖,也同样有些偏颇。他们之间不需要说什么,没有任何眼神交流,这辆车就在合理的时间点启动,并流畅地开进了车流里。 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又很快被跟坐在身边的季南渊分了心。即使二人分坐两边,也有些坐立难安。 车内没有播音乐,安静到令人呼吸都小心翼翼,直到某个人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你这几天不要看新闻。” “?”吴非原本看着窗外,扭过头的速度很快,又发现他可能上车后就一直看着自己,眼神迅速躲闪开来,“你知道越不让人做,反而越容易适得其反吗?” “……” 她心生不妙,“你不会和哪个财阀家的小姐订婚了吧……” 季南渊深吸一口气,“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不知道啊,你不想让我看见什么?” “我明天的飞机。” “哦。”熟悉的答非所问。 “你如果联系不上我,就联系胥禾。” “嗯。”真忙,忙死你得了。 “如果有不确定的事情,和我有关就直接问我,不要相信别人。” “你入职美国中情局了?”吴非终究没沉住气,“你到底干了什么事,今天一直试探我?” 季南渊沉默了半晌,“下次见面的时候告诉你。” “你怎么知道还有下次?”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没有下次。” 这要人怎么答?她干脆转头看向窗外。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不明白自己喜欢季南渊什么,跟他讲话能让人心力交瘁。也许她应该买一本蔡康永的《说话之道》送给他好好学学怎么和人沟通,又或许她该买两本,自己也补补。 他们似乎拿彼此没撤,却又不肯放手。 “你刚说联系不到你就联系胥禾,那和你有关的如果问他,他说的能不能信?” “能,但不要全信。” “你要求可真高,”吴非的手肘架在窗框上,撑着脑袋,“要求这么高,怎么看上我的?”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答话,她侧脸去看他,发现他正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即使这双手再修长好看,她也立刻负气般移开了视线。 她最讨厌说话的时候,对方在看手机了,很不尊重人,让她觉得自己很像白痴。 她的时间同样宝贵,她就没有在和他相处的时候一心二用。 爱到底是要言表还是靠行动证明? 她总是妥协退让示好,这么讨好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肯放手。他忽然出现,短暂停留,又将注定离去。 他的步调如此来去自如,只有她被栓在原地苦苦等待,现在是,将来很大可能亦如是。 他们不应该再彼此纠缠。 他们没有明天。 他和她也不会有未来。 车停下的时候,吴非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把话说开,等着季南渊抬头看向自己。她分辨不清是否已经得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但是用了足够他听清的音量说:“我有点累了,不想等你了。” 驾驶座的男人及时打开车门离开,留下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季南渊的神色晦暗不明,很难判断愤怒程度,你看,他是真的不一样了,连同曾对她会展露的情绪都消失了。 “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话音刚落,她就被他拽住了手腕,连推带撞磕在了门把手上,一记吃痛的闷声后,他也并未收紧力道,反而将她死死逼在角落,一字一顿地说:“晚了。” 她盯着他的眼,因为疼痛而皱紧了眉头,“你总是这样,永远这样。” 他并未客气,“你也一样。” “季南渊,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不讲理?” “你又好到哪里去?自顾自说完就想走?”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经意间的手臂后撤被误判成拉车门的动作,好气又好笑,“这么多年了,只准你走?我为什么不能走?” “我什么时候管过你?” “当初求我分手的是不是你?” 他冷笑一声反问道: “我逼你了吗。” …… 是,他没有拿枪抵着她的太阳穴强迫她,所有的选择和等待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太过讽刺,因为再一次的,这一切到头来全都是她的错。 做决定的人是她,背弃他人的是她,冲他笑的是她,惹他来的还是她。 吴非啊吴非,你一点也不无辜。 全部都,是你的错。 她的双眼在这须臾间失去了些神采,他捕捉到了,心生不妙,令他终日惴惴不安的梦魇似乎终在此刻变为了现实。 在这愣神间,她将手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连带着解锁推开了车门。 “是我犯贱。”她说。 路过的车灯一晃而过,隐隐约约照亮了她毫无血色的唇瓣,吴非心灰意冷道:“今后不会了,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 /// 谢谢宝们的评论和珠珠-3- 超级感动呜呜! 爱是 G市的雨连下了3天,乡下的路跟着泥泞,水洼深深浅浅,池塘水位线也明显上涨。 塑料雨衣不够全能,吴非跟着同事去商场补添了装备。 穿上靴子之后好走多了,泥点子不怕溅。她揣着兜跟在机位旁,和导演一样目不转睛。 徐悬正在切肉,菜刀和案板碰撞的声音非常有规律,他神情专注,弹奏乐器的手指此刻与柴米油盐同框,令吴非觉得违和。 她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但是此情此景对她来说就是暴殄天物。即便摇滚人也以食为天,猪油和血水只适合穿肠过,不适合被他的手指揉捏。 哎,她的心情跟着天气阴雨连绵,不仅仅是工作的缘故。 “送给你。” 放饭的时候,吴非被递了簇色彩鲜艳的野花,花茎打理得很干净,应该是提前被清洗过。她一口饭噎在嘴里忘了嚼,愣愣接了过来。 徐悬在对面自如地坐下,撑着下巴看她,“当初《Finale》的MV应该找你拍。” “?” “你这一天比一天丧,穿的黑色跟参加葬礼的复仇者联盟似的。” 吴非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含糊不清地说:“别乱讲。” “说真的,《Finale》拍的时候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女主角,要么哭起来太灵,要么情绪太平,你这样就很好,不高兴但是又有种隐隐的愤怒。” 她这几天伤心是真伤心,不过没品出来哪里愤怒,“你拍的时候我不一定有现在这个情绪。” “是啊,”他用手指点着桌面,“生不逢时,终究是错付了。” “你干嘛?”吴非左右看看,“又想害我上热搜?” 徐悬双手举脸边,“天地良心,我是看你一个人在这可怜,过来关心关心工作人员。” 她耸耸肩,默默扒了口饭。 “来我们乐队吧。”他忽然开口。 话题如此突然,听起来不像过了脑子。 吴非皱着眉,“你说什么?” “这个拍完我就不接综艺了,回去准备新专辑,你比较懂我们乐队的风格,帮忙规划规划?” “谢邀,我可真没什么艺术细胞,”她拨弄着米粒,“职场新人不兴跳槽,我不想被封杀。” “壹万戈林的文案你是写得最好的,”他叹惋,“在那之后别人写的我一个都不喜欢。” “你这是偏见,要多宽以待人。” “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只是今天才告诉你,”徐悬神情认真,“你如果愿意来,我就找四夕要。” 吴非思索片刻,“我不愿意。” 紧跟着解释道:“我喜欢做幕后,不是跟着艺人跑的那种幕后。我可以问林组长能不能把你们的文案包给我,我们保持现在这个工作距离足够了。” 他面色平静,听她说完才点了点头, “好。” 怎么着都算是拒绝了人家,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好不好面子。 “你没生气吧?”吴非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他反着手捂嘴,挡不住开心,“你终于把我当朋友了。” “什么?”她困惑,“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啊。” “不是哦,”他笑弯了眼,“刚才开始才不一样的。” 她大概明白他的意思,那些她之前对他的有所保留、迁就和客气在刚刚被打破了。她终于说出了真心话,在他面前畅所欲言。 这对他来说是件高兴事。 “谢谢你的花。” 离开片场的时候,小助理跑来叫住了准备上车的吴非,他气喘吁吁地把伞递过来,不忘说了句路上小心。 她谢过之后抬眼看到了不远处靠在门框上的徐悬,于是她挥了挥手以示感谢,对方明显会意,抬手指了指手机。 上了车之后吴非解锁手机,看到新收到的微信消息。 徐悬:[你什么时候走?] 吴非:[不出意外是下周末] 徐悬:[那赶不上了,我月底走。] 吴非:[?你为什么要走?] 徐悬:[不想当综艺咖了。] 徐悬:[想写歌,想创作。] 吴非:[那很好啊 可是合同能行吗] 徐悬:[嗯,说好了。] 徐悬:[会有空到录音室听歌吗?] 吴非:[不一定 看工作忙不忙] 吴非:[不过新歌发布一定会捧场!!] 徐悬:[好。] 退回主界面之后,吴非在听歌软件上搜索了《Finale》。她不爱用流量看视频,头往后靠闭眼听,是壹万戈林的丧曲风。 他们的丧,或者说徐悬的丧很特别。他看起来阳光健康,打扮新潮,接受采访和粉丝见面总是笑嘻嘻的,似乎没有烦恼的样子。 壹万戈林的歌都出自他手,每一首歌都令吴非感到孤独,而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即使节拍再强烈,她也察觉到了伤心。 也许只是她太爱把自己的情绪代入别人的故事,用无生命的事物当情感寄托反正无罪。 她当然还没有那么了解徐悬,她甚至觉得自己不了解任何人。 包括季南渊。 没办法,她总是想起他。 而他神通广大的再一次消失了,她怎么能不恨他? 就算如此,她也避开了一切可能看到所谓“新闻”的报刊软件。 不是温顺听话,只是一如既往的逃避心作祟。 她不想面对,也怕看到自己不想要知道的消息。 那一晚的单方面斩断关系其实并非她本意,不过是酒精与情绪推波助澜的结果。吴非知道,他那句话并无她理解的那层意思,但也成功地刺痛了她。 她是个非常缺爱和关注的人,相比缄口不言与爱你在心口难开,她更需要被肯定,需要小狗的主动摇尾和舔舐。 可是问题难就难在这里,她爱着一个并不会如她所愿般爱她的男人。 大部分时间吴非可以装傻充愣,当被爱情冲昏头脑的飞蛾,可是这样的反作用就是:清醒的时候尤其难熬。 他其实只要哄哄她就好了呀,看来不止她一个人说不出好听的话。 回到A市后,吴非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林匪羽布置了新任务,社畜的宿命大概是连轴转,能不加班都算是幸运,回到公寓也是倒头就睡。 忙起来好,忙起来时间过得特别快,让人不知今夕是何夕,没时间想伤心事。 直到市中心商业街的大显示屏开始预告壹万戈林的新歌MV,她才后知后觉问徐悬新专辑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上周定下来的,”他那边的背景音很安静,“怎么样,专门挑了显眼的位置宣传,你是不是午休的时候看到的?” 正站在落地窗前的吴非被猜了个准,“是啊,你可真神机妙算。” “一般吧,没有你厉害,上线是前两天的事了,今天才被你看见,说明小朋友是真的忙翻了……怎么样,概念还不错吧?” 她用手拱在眉上贴着玻璃看,“挺好的,一定大卖。” 听筒里传来几声轻笑,“有点敷衍。” “这你可难为我了,”她还在看外面的屏幕,“反证胜算很低的。” “我撤诉,”徐悬揉了揉眼睛,“你说过的哦,会来现场的。” “嗯,一定,”吴非直起身,“到现在为止我看了lt;One more Finalegt;3遍,真的很好,我很喜欢。” “……”听筒那边变得安静。 “Love is Destructive对吗?”她没记错的话,EVA电视剧版有过一张图是以这句英文做标语的。 无论是壹万戈林新歌宣传片里缓慢流淌的熔岩,还是勺尖低落的蜂蜜,破裂的冰川,以及穿刺进苹果的红箭。 慢动作的镜头如此深刻,疼痛中带着罪恶的爽感,吴非是这么感受的。 “开心一点,”她说:“爱只是一瞬间的事。” “是啊,”他答,“可是瞬间即永恒。” “请假?”林匪羽低头翻看着就差自己签名通过的审批表。 “嗯,答应朋友的……”吴非站在桌前,第一次正式请假有些忐忑,特别是四夕最近没有闲人,“我会把工作交接处理好,回来的第一时间跟进度。” “我倒不担心那个,”林匪羽拔开钢笔笔帽,手速极快地签完名,“我一直想问问你,高中喜欢的人,你们后来有在一起吗?” 吴非有些惊讶地挑眉。 “只是好奇,”林匪羽把文件合上推过去,“你写的隐晦,可是太真心,过目难忘。” 吴非想了想,发现自己对于哪篇文章早已没了印象难以筛选,但是整个高中她喜欢的人就那么一个,文里的指代人物只能是他,于是回道:“有。” 出乎意料的,林匪羽并没有对之进行评价或者陈词,她只是看着吴非,笑的温柔说:“去吧,玩得开心。” 回到工位上的吴非无法集中注意力,出神的状态很快被王思思发现端倪。她扒着隔板伸手挥了挥,“想什么呢?” “啊,”吴非微微扬了下头,“没什么。” “你是不是和帅哥闹矛盾了?”王思思仿佛看破,“眼镜男干了什么坏事我帮你分析分析。” “没有,我和他有段时间不联系了。” 王思思连眨叁下眼消化这句话的潜在含义,“从你出差开始?” 吴非摇头,“不是,真不是他。” “那是谁,你回来之后就怪怪的。虽然之前也怪,但反正不一样的怪。” “你绕口令呢?我怎么怪?” “反正你很难给人感觉好相处,谁跟你站一起都有点别扭,”王思思用笔戳着下巴,尽量保持客观,“眼镜男还行,你和他在一起比较放松。” 吴非有些哭笑不得,前阵子被徐悬分析,今天被王思思剖析,还真是一百个人有一百个哈姆雷特,她也算是千人千面团体中的一员。 “不是我说,你别生气。你就是给人感觉很有距离感,是不是帅哥都喜欢你这种啊?” “……”吴非沉默了一会,又向前凑了凑低声问,“你觉得我讨厌吗?” “啊?” “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讨人厌?” “我就知道,”王思思把笔往桌上一丢,撸起袖子,“说,谁讨厌你了?” “应该没有讨厌,就是……他不喜欢我了……”逃避了大半个月,盖棺定论的话还是从自己嘴里出来了,说的时候吴非还有些不想面对的难受。 “他亲口说的?” “没有,我感觉的。” “他冷暴力你?” 吴非再一次摇头。 王思思气的鼻孔出气,“感觉能当饭吃啊?我不在现场不好判断但是这种情感纠纷,你们有没有把话说开啊!” “问题就是,我和他没法好好说话。” “那你们用打字的行不行?”联想到之前追剧时被主角们莫名其妙且鸡毛蒜皮的矛盾喂屎,王思思真情实感了,“好好沟通,问题迎刃而解。他如果拒绝沟通,那你趁早把他踹了,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可是……”问题解决办法犹如纸上谈兵,懂得都懂可是做起来难,吴非有些为难,“他说的话让我很伤心。” “我没有劝你原谅他,只要你觉得他不是恶意说出那些话伤害你的,其实可以不那么严格……”王思思轻轻拍了拍吴非的膝盖以示安抚,“主要是我感觉你蛮喜欢他的,这么喜欢的话就不要太轻易算了。” 林匪羽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的牛皮笔记本,磨损痕迹之多显出了在职时间之久。里头记着一些临时的想法、创意和灵感,同时也有摘抄和记录的功能。 她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一页。 [我不该对我的小狗有太多期待,它也许本来并不想做我的小狗,它甚至可能连狗都不想当。我知道这个年纪的我不完全懂爱,可我爱它。我爱它的沉默,爱它的不善表达,爱它离我那么远,爱的我不得不靠近又迅速远离。爱是什么?爱是我,爱是你,爱是它。爱是,爱是爱你在心口难开。 ——高一(五)班 吴非]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糟糕,我们可真…… 比新歌发布会先到来的是吴林春的电话,看到来电人名的时候,吴非没敢接。 吴林春从来没有给吴非打过电话,这并非夸张。他们的父女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吴婕桦与她也并未好到哪去。 应该不是什么小事,可吴非还是眼睁睁看着电话响到被转至无人接听的状态。对面的李响珍正在改简历,眼皮抬也没抬地问,“谁啊?诈骗电话?” “……我爸。” 李响珍有些不可置信, “那你怎么不接?” 话音刚落,手机就再次震动了起来。眼见吴非和来电人干瞪眼,李响珍抱起电脑往里屋走,路过时拍了拍她的肩说:“我回避一下。” 吴非缓缓伸手拿起了手机,滑动接听。 “……” “喂,爸。” “……” 那头并未有人吭声,她不得不放下手确认来电人确实是吴林春,才又附到耳边,“爸?” 这实在不同寻常,吴非甚至隐约好像听见了几声啜泣,她连忙站起身走到卫生间里关上门,在安静的空间里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出什么事了吗?妈妈呢?” 电话似乎辗转了几只手,在被拿稳后,吴婕桦的声音传了过来,“非非,是妈妈。” 听到妈妈的声音后她松了口气,“爸怎么了,你们都还好吗?” “我们没事……但是……你不要生气,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是……”吴婕桦顿了顿,“是吴冕,他前阵子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他……他今天被找到了,但是人已经不太行了……我们在医院,医生说他应该是要残疾了……” 吴非在淋浴玻璃门的倒影上看见了自己,回避似地转了半个身,又在镜中与自己对视上,她发现自己面无表情,空着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她深吸了一口气,“所以呢?” “非非,舅舅舅妈已经知道了,他们说想向你道歉。” “……不用。” 电话忽然又悬空,一阵声响过后,吴林春的声音传了过来,“如果你不想回来,就不要回来。爸爸理解,是爸爸对不起你。” “……” “如果当初爸爸知道,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下楼丢垃圾的时候,吴非再一次看见了季南渊。 他站在正对她公寓楼门口的树边,手里燃着一根烟。夜晚散步消食的人很多,路过看清他容貌的阿姨们一步叁回头,无一例外。 她很想装作没看见他,可是又没法对既定事实视而不见。良久,还是硬着头皮朝他走去,并在距离仅剩两米时停下了。 吴非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好?好久不见?你去哪了?为什么在这里?不是说了离我远一点吗? 先开口的人,反而是季南渊。 他将烟拿远了些问, “你介意吗?” 她盯着那个红点,在黑暗中莹亮似星火,“还好,你抽吧。” “……”他还是将它灭掉了,走了几步扔进垃圾桶里又回到原地,“算了,见到你之后不需要了。” “那你问我干嘛?”她觉得好笑。 “……”他看着她问,“你要去哪?” 吴非扬了扬手里的垃圾袋,“你说呢?” “之后呢?”他的眼神很暗,路灯都照不亮,“你要回去见他吗?” “谁啊?”她灵光一现,却又存疑道:“你监听我手机?” “没有,只是知道了记录。” 吴非和季南渊对视了一会儿,默默转身往垃圾分类处走。 不是闹情绪,纯粹是不想拎着厨余喂蚊子。 走了没几步她就从地面上的影子认出他跟了上来,距离还是保持两米。 “穿这么严实,热不热哦帅哥!”分类处的阿姨如是评价。 吴非瞥了西装革履的某人一眼,发现他毫无答话的意愿,简直太没礼貌!她朝他靠近些,充当了发言人,“刚下班,没来得及。” 阿姨啧啧两声,“这么辛苦。” “是啊,”吴非微笑道:“我都半年没见过他了。” 原本关闭语言功能的机器人顿时皱紧了眉头,“半年?” “对哦!差点忘了,在那之前我们可是六年只见过一次呢!”她回答的毫不客气,又冲吃了不知道是个什么瓜但好歹是瓜所以吃了的阿姨笑着说:“厉不厉害?” 即便一头雾水,阿姨还是很捧场, “厉……厉害。” 在吴非潇洒转身后,阿姨插着腰走出来,站到“机器人”身边,“工作再忙也不能这样冷落老婆,传出去可不经说。” 没想到走出几步的人耳朵灵得很,侧了半个身子说:“我不是他老婆,他是我哥。” 阿姨彻底噤了声,需要时间消化一下这个关系。 “你瞎说什么?”跟上来的季南渊语气不悦。 “你自己不说管我怎么说,”吴非的脚步越走越快,“我们难道不是兄妹?当年在你家,邻居是不是这么叫我们的?” 季南渊身高腿长,跟上她的速度不在话下,然而此刻,他显然没有追逐的心情,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你——” “你干什么?!松开我朋友!”李响珍握着背带,一个皮包甩过来,准头极高,直奔男人的后脑勺。随着这声大喊与并不轻的一声“咚”之后,零零散散的路人各个都停下步子看向了这边。 直到李响珍冲到好友身前,才看清了自己刚下了重手的对象是谁,心头一紧,没忍住骂了声“我操。” 女人的力量本身不大,但是皮包的份量加上挂饰杀伤力就不一样了。季南渊捂住后脑,差点有些站不住。 此情此景,一个自知闯祸的宕机,另一个因为突然的疼痛没缓过来,只剩下吴非还算快速地反应了过来。她挽住被攻击者的另一边胳膊,连连鞠躬向四周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我男朋友,我朋友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拿出小医疗箱的李响珍满脸愧疚,“我在家里等好久不见她回来,怕她遇到麻烦,一下楼就看见你抓她手,以为你是流氓……” 吴非拿着冰袋帮季南渊敷肿胀处,听到流氓二字忍不住笑出了声,心想要是流氓都长他这样,恐怕世道还得再变一变。这声笑引得在场其余二人齐刷刷看她,一个不可置信,一个无声质问你是人吗? 气氛更加古怪了,吴非轻咳两声,不得不先打破僵局正色道:“幸好没有伤口。”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李响珍长舒一口气,对上季南渊视线的时候还是有些腿软,“大哥,我是真的赔不起!” “没那么严重,”吴非摆摆手,“敷一会应该就没事了。” “真的吗?不会脑震荡吧?要不要去医院拍个片啊?” “不至于,他也没晕倒。” “幸好没打到脸,破相我可就完了!”李响珍劫后余生拍着胸脯。 “哪有那么夸张……” 真正的伤者终于忍无可忍, “可以安静一点吗?!” 叽叽喳喳的两只麻雀闭了嘴,其中一只识时务者为俊杰,回屋收拾了个包小跑去门口换鞋了,“李燃忽然有事找我,我今晚不回来了啊!” 还能演得再假一点吗?吴非无奈。 随着关门声的结束,屋里又进入了静音模式,除了偶尔响起的冰块搓揉声,再无其他。 很难说这是不是一出闹剧,但是挺荒诞幽默的。 吴非拿起冰袋,看着男人发红的皮肤,心生怜悯,换上另一只手贴到受伤部位处,缓解一下过凉的温度。 而对于季南渊来说,他很难评价这个夜晚的好坏,因此他只感觉离奇。 脑中的事情混在一起太过凌乱,一时之间想不出要先说哪一件。莫名其妙地挨砸不能说不是因祸得福,按照刚才那个架势,如果不是李响珍,他绝对已经和吴非吵起来了,也许他们此刻早就像上次一样不欢而散。 “之前你说不要看新闻……”她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季南渊顿时神经绷紧,整个人紧张了起来。 吴非当然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尽量使得自己语气平淡,“你说过的,下次见面就告诉我。” 他吞咽了下口水,“嗯。” “吴冕的事,是你做的吗?” “是。” “你怕我不原谅你,也是因为吴冕?” 她的手指力度非常柔,他早已感受不到后脑的疼痛,但是另一种心理上的不适更加强烈的袭来,“嗯……但不全是。” “为什么?”她问。 他垂下眼,声音迟缓且沮丧,“因为我对你也做了同样的事。” 吴非一愣,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强迫你发生了关系,我当时只想着自己得到你,其他什么都没放在眼里……”他的心情已经沉重了很久,此刻更像是负罪之人临死前的忏悔有些颤抖,“我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补偿你。” “我不确定你对我是容忍还是逆来顺受,只想着……只想着一切都完了……”低声喃喃的时候,他忽然被抱住了。 她的脸贴在他的脖颈边,双手从后面向前揽,交叉着环住他,“谁说的?” “他求饶的时候说的一些话,让我发现我和他某种程度上,一样恶心。” 难得如此脆弱时刻,她将头埋进他的颈窝里,闭上了眼。 “……你是不是很恨我?”季南渊仍旧不敢动弹,他似乎被一张无形的网牢牢锢住,也无心挣脱,“我想杀了他,非常想杀了他,可是死对他来说太便宜了……那明明是我曾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情。” 吴非倏地松开了手,站起身的同时切肤感应到了他的冰冷与害怕,于是她绕过沙发边坐到了他身旁,缓缓收起腿并在一边。望着他说:“我喜欢你,喜欢会把很多缺点合理化,一件事情就是会有很多种不同理解的,而在我这里,你们不一样。” 他从未在她面前如此小心翼翼,这再一次令她发现,这么些年里,他一定经历了很多。 于是她又直起身向他抱去,在他朝后倒去时用手护住了他的后脑,即便沙发垫本来就是软的。 她趴在季南渊的身上,允许他的视线依然躲闪,“我恨你,但不是因为你害怕的那个理由。而且很可惜,我爱你比恨你多。” 他终于抬起手,紧紧地抱住她,又因为揽住的身体过于单薄而不禁眉头紧锁,“怎么瘦成这样,你吃的饭都到哪里去了?” 话题转的无厘头,她还是照单全收了。 “彼此彼此。”言下之意是你也好不到哪去。 良久,吴非听着他的心跳问,“我问你,如果重来的话,你会不会做同样的事?” 他望着天花板坦白道:“再来一次我并不会做得更好。” 如此耳熟的话,逗得她轻笑,又更加用力的与他贴紧了些,“糟糕,我们可真是天生一对。” ///// 写到这恍惚感觉可以完结了(x 开个玩笑,不过今年夏天结束前应该是可以写完的,嘿嘿。 希望你们看得开心,我觉得还挺甜的(? 那么下周见啦! 祝好祝健康祝快乐祝平安lt;3 不平等条约(h) 吴非以为季南渊不会留宿的,他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日程表排满的大忙人。 然而他今天很直接地说要呆一晚,明天再走。 幸好她的居家服里有不少超大码的短袖和宽松短裤,图案基本都极简非常中性,不然是真的拿不出手给季南渊穿。 站在浴室门口的吴非庆幸自己永远会囤货、多备着两只新牙刷和几条新毛巾的好习惯。原本是方便李响珍和自己,没想到也能造福季南渊,不然深夜还得下楼去买洗漱用品,实在麻烦。 “在想什么?”季南渊见吴非恍神,摸了摸她的下巴问。 “没什么,”她靠在门框的身姿有些慵懒,带着困意,“我已经习惯你离开了。” 吴非本身并不是想扮可怜,只是有感而发,毕竟从高中分手到现在,他们两少得可怜的几次见面里,他先行离去的占比高达99.9%。 而他听进了心里,拇指摩挲着她的唇角,认真地说:“对不起。” 她很惊讶,这是第一次听见他的道歉。 季南渊不是那种会把“谢谢”、“不好意思”、“抱歉”挂在嘴边的人,以往最极限的认错状态也不过是丧家之犬(浅漏一丝气弱)的沉默样。在吴非看来,他是个非常矛盾的人,矜持又随意,客气且无礼。不是说他端着,摆架子,而是太过自我,有些时候甚至能称得上极其自私。 这样的人居然真的会向她道歉,语气和眼神都非常诚恳,令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感到自己的脸一瞬间热到不可思议,连耳朵都在发烫。 明明是被道歉,到底有什么好害羞的啊?!吴非心里怒骂着自己的不争气,稍稍别过脸,眼神飘忽地问,“如果刚才我不下楼,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他向她靠近了些,“和你有关的事我总是会变。” 计划和预想永远跟不上变化,Plan ABCD都不管用。她不按常理出牌,他的情绪为此也很难稳定。 理智和冷静是控制人做决定的重要因素,而他对她难以保持。 吴非被这种非常陌生的温柔的亲昵堵在了墙角,一时间不知所措。 她急切地想找一个壳缩进去藏起来,退无可退的同时感觉脑袋要被脸红的热度轰炸了。于是她哆哆嗦嗦地捏住他的衣角说:“你这样我很不习惯。” “抱歉,”季南渊忽然笑了起来,低下头用脸蹭了蹭她,“我也是第一次。” 没人对他这么好过,从小到大他没有见过关系正常的家庭,更别提去观察相爱的情侣会怎么对待彼此。 他在学,不是学怎么爱人,而是学着压抑自己的本能。 他能把和她无关的所有事情做到最好,但是在面对她的时候,不沦落成欲望的奴隶不是季南渊擅长的事。 他曾以为自己做不到,也已经放弃了。 “嗯……”连来两次的歉意实在超标,吴非轻轻推了推他,无意间摸到了几下心跳,“你先洗澡吧。” “好。”他在直起身之前,亲了下她的脸颊。 热热软软,让他感到一些甜意。 这是快乐吗? 他喜欢这种感觉。 关了灯之后,季南渊躺在了吴非身边。 床不是单人床,但尺寸肯定比不上过往的豪华。 她把两人贴得有些近归罪在不相干的物品上,装睡是装不出来的,她的演技一向很差。 在他躺下后,好不容易降下的体温又再次蹿高。 即便理智告诉她:逻辑推理下,他不应该对她做肉体上的事。吴非依然忐忑不安地好奇,今晚他们会做爱吗? 毕竟他说了正在学正常人追女朋友,总不该是说说而已吧? 可是非常遗憾,她的身体有着极其诚实的期待。 如此距离下,她脑子里翻飞着黄色废料,下面变得湿润是无法被控制的事情。 两具身体并未紧密相贴,她判断不了他是否起了反应,不论他有没有,她反正是有了。 真丢人,她怎么如此好色?再这样下去她别想睡了! 于是吴非一个翻身坐起,并未遮掩修饰的动作掀起不小的动静,当事人在黑暗中找着拖鞋。 “怎么了?”季南渊也跟着起了身,同时打开了落地灯。 “没事,我去珍珍房间睡。”原本是个书房来着,李响珍搬进来后立马改造成了温馨小窝。 “为什么?”有人很是不解。 “……和你我睡不着。”总算穿对了脚,吴非刚站起身就被拽住了手。 她回过头,在昏黄的光线下看见季南渊的不情愿和欲言又止,他大半个身子都露出来,以至于…… 以至于某个部位也同样被她捕捉到了反应,虽然裤子宽松,但是由于姿势和尺寸的原因,还是看清了支起的帐篷。 她咽了口口水,“你……” 他显然知道自己勃起的状态被发现,“……我不会碰你的。” 倒不是因为那个……吴非心里无数个小人在打群架,做不做?好想做!不能做啊!为什么不能做?因为你们现在没有情侣关系啊!新时代的女性需要名分才能被支配身体吗? …… 空气大概安静了十几秒,她才默默地说:“其实……也可以碰的……” 在被压到床上的时候,吴非挣扎着想去关灯却被按住。 “我想看。”季南渊不打自招。 “有什么好看的?”双手被锢住,她甚至没法捂脸,“又不是没做过……” “好看,”他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看不厌。” “……”真是要人命了啦! 等到亲吻游移到嘴唇,他的手也早已抚在了湿透的内裤上,乱掉的鼻息带着些笑意。 吴非睁开眼看见他得意的表情有些不服,手腕扭着想逃离禁锢,“我不要做了,你放开我。” 他轻轻揉了揉指尖挺立的阴蒂,听到熟悉的哼唧之后才继续刚刚被打断的亲吻。 床事上她根本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被人心甘情愿的伺候给惯坏了,吻技不得章法却令季南渊很受用。 小小的胸乳终于等到宠幸,他啄吻伴着吸吮,舌肉带出的水声令人脸红。她难耐的夹紧了双腿,挺腰主动地蹭起他的下腹。 他很少有这个耐心,手指的抽动跟着加快了速度,眼见她快要攀顶,将她的内裤褪至臀下,扶着自己的阴茎顶了进去。 “唔!”吴非还没缓过来,穴内阵阵紧缩,“疼……” 这样的挤压很明显对季南渊来说是另一种折磨,他松开抓着她手腕的左手移到挺立的乳头上揉捏,右手仍在阴蒂处拨弄,低头舔舐着她的脖颈。 叁个敏感点被同时照顾,理智全线溃散,她是真的受不了了。 而他终于完整的进入了她,被温暖又湿润的裹覆着,她不住地喘息,手臂挡在眼前,小腹也被顶出了隆起。 花穴随着硬挺的进出而毫无规律地吞吐,体液将交合处变得泥泞,顺着肉缝往下滴滑。 “好胀……”她呜咽着,身子向往上躲又被抓回,换来更深的抽插。 “慢点……慢点!”她求饶,“让我缓一下……不行……” 他听得出她有些呼吸不上来,顺从地停下,撩了撩她颤抖的睫毛,继而用细密的吻去安慰。 吴非觉得今晚的季南渊格外好说话,又乖又温柔,她渐渐稳住了呼吸,伸手揽住他,“你为什么没有不应期?” 他撑起身有些疑惑,“什么?” “太久没做我都已经不习惯,你怎么还是这么游刃有余?” “……” “夸你呢夸你呢!”吴非见势不妙赶紧讨好,将他拉进怀里撒娇,“我休息好啦,你来吧!” 翻来覆去姿势都换了两回,季南渊仍然没有要结束这场性爱的意思。 “你怎么还不射?”吴非腿肚子一直抖,眼睛早已哭得通红问,“是不是洗澡的时候撸过了?” 他动作放缓,用手轻轻稳着她的双腿答,“嗯。” “……”她顿觉被阴,“你真的是个流氓!!” “可你刚刚不是也想我想到流水?” 吴非扭过头去,“别说这么色情的话啊……” “……”他发表感言,“你今天总是害羞。” “哪有你这么厚脸皮……”上一次肉体接触已是几年前,像你这么熟门熟路的还真不多见。 他握住她的脚踝往肩上带,这样的姿势使得她双腿大张,甬道的出入也有些近在眼前。白沫粘附在交合处,分泌物在龟头的刮蹭下被顶进又带出。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画面很糟糕,精神上却很爽,有点像发泄屋里摔烂的东西,越碎越响越满足。吴非看得清自己小腹被顶撞凸起,也看得见青筋暴起的器官把自己的下面搅得一团乱,如此不洁又如此神圣。 想被射满,想被精液冲刷内壁,想要露出餍足的表情再喊他的名字要亲亲。 她虽已耗尽基本力气,但是高潮时的神经会自然而然绷紧,紧紧咬住挺翘的阴茎,引得他往更里面的禁地去。 那个小口在已经被操开的穴内并不难找,龟头的小孔与它亲吻,做了问好的招呼。 他想要把一切都留在里面,他想要永远都不和她分离。 酣畅淋漓的性爱后原本是应该清洗的,整张床已经被体液沾染得一塌糊涂。 她仍然和他紧贴在一起,几乎不分你我。 白色的精液还在顺着穴口缓缓流淌至腿间,黏腻不适令吴非别样满足,她趴在他的耳边像讨糖要的小孩似地说:“腰好痛哦……上了年纪好可怜。” 季南渊想了半天解决方案才开口,“……以后不会让你一个姿势太久。” “……真可惜,”她叹气,“大好时光我们都浪费了。” 毕竟精力最充沛的18到20多岁,他俩都是靠自己手动解决,她总感觉可惜,未来也补不回来的那种。 他心领神会,“那现在再做一次吧。”说着就要动手。 “别别别!!”吴非无用功扑腾半天,料到自己只能靠嘴,“我浪费,只有我!我的腰越来越弱,体力一年没一年行了……” “没关系,”季南渊用手指绕着她的发尾打转,“多练练就好了。” “……”这人怎么说不通的?高中能培养耐久度因为可开发度高,现在遭受了生活的摧残可不一定那么耐操,简直是拒绝接受现实嘛。 “季南渊。” “嗯。” “南南。”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声音也有些干涩,“干什么。” “好凶哦!”吴非支起脑袋看他,“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没有……”他轻咳两声,“只是很久没听过了。” “你追我好不好?以成年人的角色?”她这不属于早有打算,顶多算是突发奇想,“高中稀里糊涂就在一起,也太便宜你了。”当然我自己也得了不少便宜,但好歹这么多年也算赔回去了点吧! 季南渊并没有马上答复,而是细细思索起来。 “不是我不想追你,你太忙了,我根本没法展开追求计划,你比较好找我,所以只能你来。”有理有据,同时非常赖皮。 他看着她,眼神意有所指,“那我们现在算是提前履行未来的情侣义务吗?” “……”吴非被反问到了,面露难色。 这要怎么答?她一时色欲熏心,透支了未来财产? “不然这样问好了,”听语气他似乎心情很好,“我在追你的期间可以提前使用男朋友的权利吗?” “当然……”不行……最后两个字没说纯粹是吴非底气不足,曾经她不相信季南渊的人性,此刻自己也信用破产。 美色害人!! 她咬咬牙开始发布不平等条约,“我想要的时候可以,你想要的时候得征询我的同意。” 季南渊被逗笑了,不是简单的唇角上扬,而是笑到胸膛都在震。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世界上所有其他人类都比不过他。 “……你今天怎么一直笑!?”吴非自知不占理但毕竟是在谈判,姿态还是要高,“高中都没见你笑过这么开心!” “嗯,”他眨了眨眼,“可以是可以,但有前提。” “什么前提?” “如果你惹我生气了,我不能保证还听你话。” “可是你怒点很难抓啊!而且又很难哄……”她有些苦恼,感觉是挖了个坑自己跳进去了。 可是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未来的事就应该由未来的自己担心。或许那时候他已经把她追到手了呢?也许那时候的季南渊比现在还好说话呢? …… “好,成交!”吴非侧躺到他身边,“24号你要腾出时间和我约会。” 邀约之快,热情摇尾之势早已将自己是被追之人的角色忘到九霄云外。 而聪明的人默不吭声,“24?” “嗯,我已经提前请好假了,怎样,要拒绝吗?” 季南渊并未过问是什么安排,只是从背后揽住她抱进怀里,“几点?” 就知道你没有一整天给我……她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说:“下午四点。” “好,”他亲了亲她的耳尖,“我会来。” 知道啦……我有点不好意思! 李响珍回来后罕见的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大概了解了个来龙去脉后抱着臂点点头。 “约会好,角色扮演确实可以促进感情升温,更何况你们这么多年没见过,生疏了也实属正常。” 吴非趴在床上没什么力气动弹,抱着枕头险些昏睡过去,李响珍拍拍她的脸继续问,“你可想好了啊?” “……想什么?” “你和他这回能不能别再折腾了?” “我没折腾。”吴非皱着眉头。 “那你要和他说清楚,别再丢你一个人守活寡了,做不到趁早放你走,不要再祸害人了。” 吴非倒是想这么理直气壮,有些无奈的睁眼,“我在你眼里这么有本事了?你用包砸他的时候咋不这么硬气?” “哎哟!”李响珍撇嘴,“我和你能一样吗?你是他什么人,我又是他什么人?” “知道了,你先让我再睡一会儿,”吴非扭过头去闭上眼,“下次见面会好好说的……” 24号并非什么特别的纪念日,却是壹万戈林的新专试听会。 试听名额是在微博评论转发里随机抽选的,按照常理,应该是要查消费记录提炼粉丝纯度的,但是徐悬坚持众生平等。即便后援会多次联系经纪公司进行交涉,然而主唱态度坚决,团员跟随主唱,事情闹得一度有点大。 徐悬并不是很喜欢饭圈那一套分级制,成年人力所能及买一张表示支持就好了,未成年人在软件上听就算支持了。吴非问过他难道不怕粉头转黑?收到的答复是:也不是没有过糊的时候。 如此平稳的得失心在得知团员都有副业不那么缺钱之后拨开云雾见青天,不到那么需要的份上自然不必跪着挣钱。当然, “上了年纪”可能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徐悬叁十而不立,直接进入了不惑和知天命的状态。 虽然后援会来势汹汹,但在徐悬本人出面后怒火悄无声息的灭了。或许是人格魅力,也可能是真的被触动,会长及多位骨干无一不泪眼婆娑,捏拳表示自己没粉错人。 吴非听着王思思绘声绘色的描述,对徐悬好感度蹭蹭涨了不少,不愧是她的朋友,叁观很正! “你是不是又能免费去?”王思思捧着手机祷告划十字,“一会开奖没我份,你能不能让我走后门?” “这个……” “一张,就一张!”王思思比着1,申请恳切,“我也算多年老粉了,你帮我找他要一张票好不好?” 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因为约了季南渊,吴非已经提前以朋友的名义多要了张入场券,再要一张好像有点恬不知耻的嫌疑。不过…… “我帮你问问。” “感谢!!” 为什么约季南渊去试听会?吴非想过了,电影院容易踩雷、咖啡厅容易无聊、公园游乐园都不太符合某个人的身份。试听会保密性高,不允许拍照录音,他们默默坐在后面也不引人注意,挺合适的。 他们现在是尚在暧昧期的男女,应该在纱窗纸时期多浪漫浪漫。而且壹万戈林这次新歌的概念还挺有一击即中的爱情感,季南渊也该下下凡。 在向徐悬打探入场券口风的时候,对方一点就通。 徐悬:[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多朋友听我们乐队的歌?] 吴非:[嘿……嘿嘿] 徐悬:[所以,你和你朋友总共叁个人?] 吴非:[嗯对!] 徐悬:[你不是借花献佛吧?] 吴非:[当然不是!我本人也要去的!] 徐悬:[好啊,看在你的面子上,多少张票我都有。] 吴非:[可不敢!真的不会再要了] 事儿是这么办成了,人情也算是欠下了。 24号来的不紧不慢,吴非却被影响到失眠,顶着黑眼圈站到梳妆镜前的时候,很想取消下午的约会。 这些天来,她和季南渊一条短信都没发过、就算她本人杂七杂八什么都能絮叨,但是碍于关系,也碍于面子,该死的矜持感作祟,吴非没能成功发出去一个字。她一向知道季南渊不爱说话,能动手绝不动口,这样的关系很容易在主动的那一方停止进攻后迅速冷却,给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感觉。 哪有人这样追女人的?没有献殷勤,没有嘘寒问暖,神龙见首不见尾,区别对待属于没有实感的猜测很像幻觉。 你要说他有什么内涵吗,吴非是没挖掘出来,他的人设放到小说里都很容易招黑:虚虚的立意,已知的兴趣爱好0,喜怒哀乐表现欲0,人物形象单薄,大概率没有男二男叁男四五六七讨喜。 非要给他个标签的话,大概率为:无聊的坏脾气帅哥。 备注:做爱还蛮厉害的。 说真的,季南渊除了皮相顶级,头脑优秀,家境殷实,没有什么别的优点了。 但对吴非来说,偏偏这叁点就很能打了。 好吧好吧,她都说过了,他们是天生一对。 四点整的时候,吴非收到了季南渊的短信:[下来吧。] 干练,简短,没有一句废话和多余的标点。 虽然因为没睡好,人不是很精神,但好歹也算是打扮到能见人,拎上包换好鞋就能出门了。 他的车不难认,吴非也不急,走得慢悠悠,快到车门前才看清驾驶座下来的人,见过,不是生面孔。 “吴小姐。”男人彬彬有礼。 “你好,”吴非笑了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陈晃。”边说边拉开了车门。 “谢谢!”上了车刚坐稳就被人当了靠枕,她心里一惊,很快反应过来,“这位先生,请你注意一下分寸。” 被警告的人呼吸平稳,“好累,让我歇一会儿。” “?”温热的鼻息洒在脖颈处让人有些瘙痒难耐,吴非感到别扭难受,忍不住挪了挪身子,“你换个姿势行不行?” 季南渊回答的很快,“那可能不太方便。” “……”不是在开黄腔吧?吴非有些汗颜。好在他说完后就稍微换了点角度,异感也随之消失。 “去哪你和陈晃说,他知道路。” “哦哦!”她解锁手机正准备说,又意识到什么,低声先问身边的人,“你吃饭没有?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对方显然没料到话题突转,“……没什么胃口。” 吴非不上当,“所以吃了还是没吃?” “……”季南渊默默咽了口口水,“没吃。” “那先去附近吃东西吧,”她报了个地址,解释道:“要去的地方就在附近,我们吃完可以散步过去。” “好。”陈晃心领神会。 “我真的不饿。”季南渊看着吴非轻车熟路地点餐,坐在她对面的自己好像处于下风,有种身份对调的违和感。 吴非哪管那么多,下完单之后倒了杯热水递过去,“你先喝热水暖胃。” “……”在目光炯炯下,他捧起杯子,吹了吹热气照做了。 “我就点了清淡的,粥也只有一碗,我们分着吃。” “……好。” 眼见着季南渊默默喝水,换个布景取名老年人喝茶也不为过,吴非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然有点雷厉风行的强势,悄悄缩起背,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昨天没睡好,中午响响给我泡了咖啡喝,现在精神可能有点亢奋……” “嗯。”他表示理解。 “……”吴非叹了口气,“你对我就没什么别的想说?” “有,但是我上一次睡觉是前天,大概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本来没什么,想着做完能见到你就觉得没关系,不过还是累,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困,”末了他又坐直了身子,“现在好一点了,但得等我缓一缓。” 如此长篇的坦白着实令人感到意外,她抠了抠手心,“其实……不用这么辛苦的,你如果告诉我,今天不来也没关系。” “说好了四点,”季南渊神情认真,着重强调道:“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倒是不必如此拘泥于形式!吴非看了眼厨房方向又回过头,“不然你现在跟我回去睡一会儿吧,其实等下要去的六点才开始。” 这是一个让人难以拒绝的请求,当然主要是前半句,他思索了一下可行性后总结说:“来去时间耗费占比太大。” 她大致一算表示了赞同,“下次别这样了,我们可以商量一个合适的时间。” “好,我尽量。” 吴非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尽量”基本上是可能性很低的意思,他太忙了,合适的时间很有可能排到几年后,这样看来他们的每一次见面可能都包含了彼此的牺牲和迁就,没有愿不愿意,而是不得不。 好烦,光是想想就觉得非常困苦。 她撑着下巴无奈,“怎么会这样。” “我的人生注定如此,”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搭在桌布上她的指尖,“有你所以好很多。” “怎么会?”吴非扁扁嘴,“如果为了见我要付出这么多,未免也太辛苦。” “和你在一起就是休息,”他冲她微微一笑,“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就算时间很短也没关系。” “知道啦……”她的脸渐渐泛红,低下头之后才发现连耳尖也被染上了颜色,她晃了晃他的手,小声道:“我有点不好意思,别说啦。”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试听会?” “嗯!”吴非显得兴致勃勃,甚至离开座位坐到了季南渊身边,拿出手机搜索到的图片展示给他看,“你有没有觉得宣传海报很酷?” “嗯,”他附和道:“还不错。” “不是很真心……”吴非按灭了屏幕,“你有没有喜欢做的事情?” “和你……”简直是不假思索的速度。 “那个不算!” 他有些面露难色,“你指什么?” “就是你的兴趣爱好,平时拿来消遣时间会觉得还不错的活动,”她凑近了些,“有吗?任何一个?” “我一般没有时间可以消遣,所以……” 因为一直在忙,所以时间过得很快,为此没有觉得无聊的间隙,永远有事做,永远在做事。 对于吴非来说,这一切想象起来好可怜。 当然她本人属于躺平摆烂的心态,不积极也没什么追求,诚然有理想的生活状态,但劳逸结合是其中必不可少的成分。 “辛苦你了。”她有感而发。 “不辛苦。”他单纯回答。 壹万戈林的试听会低调到需要持票人再叁确认门牌号的程度:没有大海报,没有小贴纸,也没有指引牌。 站在“平平无奇”的小洋楼前,吴非担心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 直到手握相同票券的女生路过他们径直推开小铁门,吴非赶忙小跑两步追了上去,“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你,请问是在这里参加壹万戈林试听会吗?” 女生扎着脏辫,唇钉鼻钉眉钉一个不落,她上下打量了吴非几眼,顺带着看见了跟在后面的季南渊。即便不理解帅哥的正装,却看在脸蛋的份上进行了单方面原谅,她挑着眉说:“是啊,你们第一次?” 吴非点头如捣蒜,“嗯!” “壹万戈林的试听会一直都是这样隐秘办的,前几年还在废弃工地办过,”脏辫女生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黏在某个耀眼不自知的人身上,“真羡慕你,我男朋友说什么都不送我来。” 吴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自觉朝季南渊站近了些,“其实是我威逼利诱,硬拉着他来的。” “那也得他愿意,到底是来了。”看出季南渊并无搭话的意思,脏辫女生没有再多说,转身走在最前面成了领路人。 洋楼的大门开启后,里面别有一番天地。内场应该是挪走了家具,将客厅与餐厅并在一起进行了家居式布置,没有赞助商,不带什么商业气氛,甚至有些回家的温馨感。 检票的人在核对门票的真伪后递上签名花册要求登记,吴非看了看已经入场的人画的各式涂鸦,心血来潮也想要画点什么,可惜脑子能文墨不能上彩,只好大大方方写上名字然后把笔递给了季南渊。 他签名的动作称不上认真,显了点漫不经心的意思。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小声道:“你多写点什么呗?” 季南渊皱眉,“写什么?” “随便什么都好,你看看人家画的又是猫又是狗又是兔子的,多可爱啊!” “……你想我画什么?” “不知道啊,我们第一次约会,你不想留点什么特殊的东西?” “留在这给他们?”他不理解,“又不能带回去。” “额,其实签个名也行的。”工作人员礼貌微笑。 “算了算了,没劲!”吴非叹气,把本子抢过来合上还给了工作人员。 随后,她拉着季南渊往边边角落走,这最不起眼的位置是她特意找徐悬要的。一路避让着他人弯弯绕绕,手不知什么时候牵上了。吴非专心致志找座位,又惦记着身后的人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或许会不耐烦,时不时回头看几眼确定他心情还好。 “你找谁?”他明显会错了意问。 “没有找,我在看你。” “看我做什么?” 这人怎么早些时候还会说话哄人开心,现在又跟个木头脑袋似的气死人?吴非抽出手停下身,“你说呢?” 手心忽然变空的一瞬,季南渊有些怅然,却默默地收回了手。 “坐吧!”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并没有注意他的情绪变化。 他照做了,并且意外的保持了一定距离。 这个场地本就是非正式的布置,座位自然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可近可远。不过很快,彼此之间的这点间隙就被她靠坐过来的动作填补上了。 吴非将手肘搭在椅背上,手背撑脑袋,倚靠着的姿势沾了些季南渊的衣边,“下一次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 今天还未结束,她已经在询问下一回。即便语气是轻飘飘的,却并非心不在焉。 他淡淡答道:“什么时候我都会来。” “用几天不睡觉来换?”她叹气,“我宁可你活久点。” “?” 吴非故作夸张道:“身体过劳会早死,这你都不知道?” 季南渊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却被灭掉的大灯打断了。 场内只剩下壁炉旁的舞台灯,暖黄色的光微微弱弱打在人脸上,她的视线看向远方,没有与他相汇。 “谢谢大家的到来,我感到很荣幸……”徐悬坐在舞台中心的高脚椅上,手里掂了掂黑色的话筒,“有段时间没这么忐忑了,我很少惶恐自己做不好,所以这次的专辑制作对我们乐队来说,是全新的体验。” “今天呢,对我来说,是个挺重要的日子,不管好不好,都很重要,”徐悬笑着垂下眼,“我等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倒是和勇气无关,就是感觉再不做就晚了……不过,还是留着等下说吧,我们先听歌。” 随着周围人小声的喝彩,季南渊很快将台上的人和之前网页上的侧脸对上了号。他察觉到自己心情有些古怪,侧身凑到吴非耳边问,“他是徐悬吗?” “嗯?”她稍稍偏头,眼神跟着转过来,“嗯,是啊。” 她的神情有些惊讶,紧接着说道:“你居然知道他?我以为你不关心这些呢。” “……”咔嗒。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One More Finale》的第一首歌。 “最后一首歌,叫《Kid》,写它的时候,我一直想着一个人,”徐悬单手举着话筒,另一只抚着喉结处的黑痣,“这种感觉很难说,但是有她在的时候,我都觉得快乐。” “因为她总能表达出我心里的想法,让我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 “有没有来?当然来啦,不过她不喜欢出风头,所以我不能让你们知道她是谁,”徐悬跟着台下的人互动,问答对话有来有回,“要先征得她的同意才行。” “嗯……最近嘛……” 吴非的胳膊早已从椅背换到了季南渊肩上,顺带又搭上了个下巴,身子歪斜似是无骨,好像软成一滩的猫。 她听得神情专注,整个人是很放松的状态。 舞台上摇动的光线会随着时间顺时针绕场打亮区域,这几道光并不刺眼,所以轮到吴非这边的时候,她的视线没有被晃乱,而徐悬也扬起了头朝她看来。 票是他给的,位置自然有数,她因舒适姿势未变,知道自己被发现于是冲他一笑,没有挥手。 而他望着她,不免看见她依靠着一个男人。他与他的视线只相触了几秒就散开,徐悬又看回她眼里,她依然在笑,是为他开心的表情。 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惬意慵懒,放松自然。即使想象过被她依赖,不曾料到这一幕真实存在,只是另一个主角不是他。 张学友有首歌叫《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徐悬坐在原地,看见她来自己的试听会。 啊,原来。 “吴非!”散场的时候王思思不知从哪冒出来,拍肩的时候吓了吴非一大跳。 “咦?”王思思审视了季南渊好几个来回,“这就是你那位?” 不知为何,吴非既不想逃避也不想找借口,坦然应了下来,“嗯。” “真行,难怪你看不上眼镜男,”王思思摇摇头,“我先走了啊,不打扰你们了。” “下周见。”吴非摆摆手。 “眼镜男?”季南渊喝了口水,喉结跟着滚动几下,“不会是罗胥禾吧?” “嗯,真聪明。” “你和他做什么了?” 她眨了几下眼,“你是在查岗吗?” “只是疑问。” “听演唱会啦。” 他把矿泉水递给她,手里捏着瓶盖,“也是徐悬的?” “嗯。” “你很喜欢他?” “咳咳……”这句话份量太重,吴非水呛到气管,咳到眼眶泛红,即便被顺着拍背,也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解释着,“他是朋友!” 季南渊看着她,沉声问道:“是吗?” “是啊,罗胥禾没告诉你啊,我给他们写稿子宣传,他们觉得很满意,甲乙方误打误撞产生的友谊,仅此而已。” “好。” 吴非擦着生理性眼泪,“好什么?” 他将瓶盖拧好,“饿了吗?” “……怎么知道?” “你刚才没怎么吃,以前到这个时候就要吃宵夜了。” “这种事你也记得啊,”她揉了揉鼻子,“我也不是总吃的。” “在做什么?”上车后,吴非就一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本来闭目养神的季南渊因为贴得太紧,这些声响实在无法忽略。 “祝贺他试听会完美落幕,歌也很好听。”她并不遮掩,屏幕就这么直接给他看。 他的确睁开眼看了看,等她发出编辑好的消息后伸手进行了没收处理。 “诶!”她不明所以。 他叹了口气,“你能收收心,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专心想我吗?” 帅哥无罪,阿门!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吴非坐直了身子,“你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不会走了。”季南渊答。 “那……你家里人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他似乎是想了一会儿,“……他们没有反对过。” 想到以前罗胥禾说的“他爸对你没意见”,吴非咬着下嘴唇措辞良久,“所以当初只是因为我提了分手?” 如果他们这么多年的受罪只是因为彼此间的猜疑和不成熟,毫无外力影响,实在会令人无语凝噎,摔碗砸桌。 季南渊看出了她的苦恼和已经冒了头的自责懊悔,伸手将她垂下的发丝别在耳后,“只是早晚,其他都不会变。” 包括不能联系,无法见面的过程,与此刻回到她身边的结果,对季南渊来说,注定是一样的。 “可是……”吴非贴了贴他的手心,“可能会有一点不一样的……” 也许她不会夜夜难眠,惊醒了哭,不会和梁祁在一起,那…… “你不是说,再来一次你也不会做得更好?”季南渊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而且其实,他们不反对,并不是等同于没意见。” “哦……”吴非品出了些话中潜台词,移开身往角落缩去,“那他们有找到和你登对的亲家吗?” 虽然不喜欢她的忽然远离,他还是忍住了靠近的欲望,“没有提过。” 她盯着他,声音有些小心翼翼,“你会同意吗?” “……”即使不明白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为什么要问,他依然耐着性子答了,“不会。” “如果不得不呢?” “他们不会用这种事要挟,”季南渊答得认真,“我家还不至于沦落到用婚姻当棋子的地步。” 他表情平静,也没有皱眉,配合着刚落音的话有些傲慢感。 吴非伸出手,攥住了他西装的袖口,“我觉得我们适配度挺低的,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因为我。” 车开进了车库,是之前来过的小别墅。吴非跟在季南渊身后慢慢地走,东看看西看看的同时不忘确认道:“这是你家吗?” “算是,”他牵着她的手停下身,“不常来。” 两人刚好驻足在一副油画肖像前,她打量着画布上的细节问,“你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不是。” 吴非从他的语气里品出一丝“不愿多说”的情绪,打消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晃了晃手,带着他的小臂跟着摇动几下,“走吧。” 走进餐厅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是要在家里解决温饱,有些讶异地问,“你要给我做吃的吗?” 她不记得季南渊厨艺精湛,高中的时候都是吴非自给自足。难不成去国外真能锻炼人的生活技巧?但是他家不可能亏待他吧? …… 果然,季南渊的脸上划过一丝犹豫的神情。 “我来吧!”她跳下凳子,自告奋勇拍拍胸膛,“冰箱在哪?” 按理来说,冰箱是很好找的,即使是开放式厨房也并不应该隐藏住冰箱的门把手,然而吴非环视了一圈实在没找到目标对象。 “这边,”他迈腿往右边去,拐弯之后再前行几米停在了一扇门前,拉开前不忘说了句,“也可以叫下人做的。” “下人?” “我刚回来,跟他们还不是很熟,”季南渊解释道:“没来得及记名字。” 随着门的打开,冷气拂面而来。 “……” 吴非见过双开门冰箱,听说过walk-in closet,但是walk-in fridge今天还是头一回。眼前的“房间”大小比得上自己卧室,储存食物之丰富和餐厅里的冷藏库比更高级,蔬果新鲜度与大棚比上档次。 即便跟着进了这个豪华大冰箱,但她陷入了沉默。 “平时没有这么多,因为我回来了才添置满的。” 说这番话的他当然不是怕吴非掉头就走,季南渊也不知道为什么,却很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忐忑不安。 “有钱真好,”她伸手摸了摸篮里的生菜,感受到了来源不明的旺盛生命力,“你每天吃什么?满汉全席?” “……”轮到他保持沉默了。 吴非大概猜到生鲜鱼肉在另一个“房间”,单手叉腰,剩下一只手抚着下巴,“本来我只想随便对付一点,可是这里这么多食材等不来有些人的宠幸,我不吃未免太可惜了。” 而“有些人”清了清嗓子,走到了她身后俯身问,“你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 她东挑西选看了半天,最终拿起了两颗鸡蛋,“会煎鸡蛋吗?点名你给我做行不行?” “……”季南渊的视线在鸡蛋和手捧鸡蛋的人间来回了几次,在对面的人眼睛越瞪越大的同时投降,“我见过你做,应该不难。” 吴非挑着眉,脑海中浮现的是姜文导演的《让子弹飞》里那句掷地有声的台词:什么叫她妈的惊,喜。 末了,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你要吃吗?” 他摇头。 “我做你都不吃?”知道他心虚,她存心逗他。 “……我……”季南渊没有晚上吃宵夜的习惯,从小到大一直是,原本很好拒绝的话此刻却令他非常为难。 而吴非笑出了声,她一边推着他往外走,一边说:“骗你的啦,我知道你不吃。” 等鸡蛋熟的时候,她咬着筷子感叹贫富差距,回头又看见乖乖坐在桌前等她的季南渊。哎,吴非在心里默默画了个十字,资本主义虽然可恶,偶尔可以无罪,阿门。 “我觉得某种程度上,你可以算作,笨蛋帅哥。”关了火之后,吴非转过身来点评。 放下手机后,季南渊尝试着理解了一下,“因为我不会做饭?” “也不是,”她用筷子扯着蛋白,“就很多普通人的生活常识,你都不太知道。虽然你的确用不着,但是还蛮……冲击的?” 似乎是怕措辞不当,吴非歪着脑袋补充道:“也很可爱!反正家里有一个聪明的就行啦。” “……” “生气了?” “没有,”他用视线示意了一下桌角方向,“有人找你。” 屏幕断断续续明灭很久了,虽然本不想提,理性还是占了上风。 她放下筷子走过去,拿着手机坐到季南渊身边的椅子上,进入了回消息时间。 大部分是李响珍的关心:约会怎么样,家里热水器好像出问题了,叫了李燃过来解决了,那位表现如何,今天晚上回不回来了……诸如此类。吴非笑着逐个回复,到最后回了个小狗依人的表情包答:明天回。 在检查完物业和工作群组消息之后,只剩下两条来自同一个人。 1小时前 徐悬:[谢谢小朋友:)] 15分钟前 徐悬:[今天晚上你的朋友,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自从对王思思大方承认之后,吴非再无心隐瞒,晃着脚回复:是呀,我们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 突然的出声把她吓了一跳,“你怎么看我回人消息?” 季南渊眯了眯眼,“只是同学而已?” “这种也不用说的那么细嘛,我都和你勾肩搭背了,懂得都懂。”她支起身去够斜前方的盘子,趁着鸡蛋的流黄还温热赶紧收尾。 “……”比他先发出声响的是手机震动。 “咦?”吴非扫了眼自己灭着的手机屏幕,“这么晚有人找你耶。” 而季南渊看着来电显示人皱起了眉头。 “你不接吗?”此情此景有些眼熟,吴非压低了些声音,“我回避一下?” “不用,”他拉住她的手腕,“是我爷爷。” “……”新的家庭成员出现了,吴非抿起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不会打扰,又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然而季南渊并没有接听电话,他将手机收起说:“我要回去一趟。” 吴非望着他,从表情上猜不出任何东西,“回你家?” “嗯。” “可是很晚了,老人家不休息吗?是不是不小心拨错了呀……”她越说声音越小越没底气,毕竟自己什么都不了解。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你知道我的房间,别太晚睡。如果明天我回不来,会让陈晃送你回去。” “是因为我吗?”吴非抓住他的手,喉咙有些酸涩,“严不严重?” 季南渊揽住她,拥进自己怀里,一边顺着她的背一边说:“有可能,我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 她惴惴不安,眼眶也早已湿润,哽咽道:“你会不会……” “不会的,”他安慰道:“我不会离开的。” “……”吴非攥着他的衣角,用力到指尖发白。 她还没准备好,她以为一切才刚刚开始要好转。 她忽然感到了汹涌而上的恐慌,即便幻想过要面对他家的压力,可是真到了眼前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渺小脆弱到不敢触碰。 想要逃离吗?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她不可能甘心。 被未知的网拢住,她却不敢挣扎,只知道不想放手。 “没事的”他一遍遍重复着顺背的动作,直到怀里的她冷静下来不再颤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真奇怪,”季南渊望着窗外,“只要她在我身边,和我说话,我好像什么都不那么介意。” “现在呢?”陈晃等着红灯,视线却并不往后视镜上看。 “现在吗?”季南渊注视着夜色下的远方,眼神没有聚焦在任何一处,“现在有点儿生气。” 陈晃想起不久前躺在冰冷地面上被折磨到体无完肤的男人,扭曲爬行着向他们求饶那个场景。多年来他见过无数场面,却从未在季南渊的脸上读出过怜悯或任何贴合人性的表情。 可是,和吴非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的确确不一样了。 不是说不像他本人,用“活了过来”形容更准确。 “家主有再打来吗?” “没有,”季南渊收回了视线,“你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派人多方了解之后确实没有动静,”随后陈晃思酌再叁开口道:“如果家主真的有所不满,不会等到少爷回来再动手。” “不一定,他不是一直很恶趣味?” “那吴小姐……” “胥禾知道,会照顾她的,”回忆起刚刚她两眼通红守在门口的样子,季南渊微微一笑,“虽然她肯定是要见到我才放心,不过,你也多安慰安慰她。” “可是家主…………”陈晃表情变得为难起来。 “他看不惯季嘉铭而已,爷孙很少隔代仇。” 大概? …… “对了,”下车后,原本紧闭的宅院门很快被拉开,季南渊走上石阶没几步,转过身来,“那边做饭的下人叫什么?” 陈晃无意间与院门口的守卫对上视线,双方都有些困惑不解,“姓杨。” 俊朗的年轻男人双手揣兜,一副气定神闲的样,然而说出口的话却令在场的人惊掉了下巴。 “帮我问问他,可不可以教我做饭。” 电子通讯实录与恋爱产能 吴非最近一直在调整作息,减少熬夜,早睡早起,然而今晚注定难眠。 季南渊的房子本来就大,此时此刻更是空落落的,对不熟悉的人来说,甚至有点恐怖豪宅的味道。 辗转反侧的她干脆坐起身来,拿起倒扣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这才看见徐悬断断续续发来的消息。 徐悬:[专辑今晚零点上线,你觉得好吗?] 徐悬:[我觉得自己好像失败了,不太高兴得起来。] 徐悬:[我想问你好多问题,但是由于太多了,不知道怎么问比较好。] 徐悬:[你是不是已经休息了?] …… 最后一条发自叁分钟前:你觉得真嗣是喜欢明日香的吗? 吴非慢吞吞地读下来,感觉对面碎碎念的程度像是醉酒之人,她从没收到过这多么条来自同一个人的信息,甚至还是男性。 于是她认真想了一会儿,才开始打字。 [如果你是指男女之情 我不觉得 但这只是我个人的理解 他对绫波丽的感情在我看来才是 要是真扯细节放大镜 知乎上的长贴比我分析的更有钻研价值 而且其实我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我并不偏爱某个角色 算不上什么党 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一直以来都如此] 发送成功后,ID栏很快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吴非曾经在吃饭的时候问过李响珍:你见过多少个人的对方正在输入?,李响珍挖着西瓜球,回答的云淡风轻:谁像你一样盯着那个看,我是真没数过。 末了还补了句问:“你为什么会在意这种细节?” 细节吗?嗯,算的。吴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盯着一些其他人根本不会注意到的事情不放手,即便这些东西带给她的失落远比快乐多,她也没有办法骗过自己的感觉。凭空幻想出的戏份与麻烦令人苦恼,可她感受到了,那就是真实的。 人可以是假的,可以戴面具,可以骗你,但是你的感觉都是真的。那些好的坏的痛的痒的全都扎在神经上,奔腾在血液里,冲撞在大脑与心脏间,来来回回。 徐悬:[你知道找到像你这样想的人有多难吗?] 吴非:[知道啊 冲出现频率就好判断 不过也不一定 也许像咱们这样想的人都不太外放] 徐悬:[哈哈!你知道吗,我一直是不收礼只收信的。之前签售会粉丝拿着明日香的周边来让我写祝福语,我其实真的有点哭笑不得。] 吴非:[不喜欢居然不说 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吴非:[不刻意讨好粉丝不是你的信条吗] 徐悬:[因为要尊重他人的喜欢嘛。] 吴非:[by…委屈自己的不喜欢?] 徐悬:[……] 徐悬:[可恶,被你问到了。] 眼见着对话轻松起来,吴非往腰后垫了个枕头,感到身体进入更舒适的状态才继续编辑道:为什么不太高兴?没有达到理想状态吗? 徐悬:[嗯。] 吴非:[是不是我的反馈给得不够好?我真的没想到Kid是你写给我的 小朋友的意思嘛 原来!! 还蛮感动 第一次有人为我写歌 好荣幸哦] 吴非:[你好厉害] 徐悬:[吴非,我问你。] 吴非:[嗯] 徐悬:[不喜欢是为了成全他人的喜欢,值得吗?] 吴非:[嗯……分情况喽 签售会那种我是觉得没必要 但是你我处境不同嘛] 吴非:[最重要还是你心里怎么想 如果涌现的是强烈的我不愿意 那当然不值得] 徐悬:[哪怕没有希望?] 吴非:[看你对结果的接受程度吧 就像渚薰找到他的答案与真嗣找到后做出的决定是不一样的] 徐悬:[真嗣有找到他的答案吗?] 吴非:[不知道呀 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徐悬:[哈哈。] 吴非:[大家都是知道结果后做出选择的 丽丽是 美里是 加持是 赤木也是] 吴非:[这里有“即便如此我也要……” 有“是啊我终究还是……” 有“我必须这么做”] 吴非:[你也会做出你的选择的] 对话似乎到此为止了,吴非猜是对面临时有事要忙,不然就是陷入了沉思。她退出微信界面,点开了信息,又点开季南渊,思索片刻,敲下了“我睡不着”四个字后发了过去。 已送达没有变成已阅,或许是还在家庭会议?此时此刻她有些后悔之前因为一时冲动删掉了聊天记录,即便90%都是她单方面的流水账小作文,但伴着日期的标签总还是有纪念意义的无价之物。 她更后悔删掉了季南渊的微信,当时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结果现在呢?一切有迹可循都变成了虚言。 撤掉赛博世界的罩子后,两个人之间好像什么都不剩。吴非想怪他,可是他本就话少,埋怨又变成了冲棉花打拳。她在这边忐忑,又默默乞求他能多爱自己一点,多深的程度永不设限。 下楼接了杯水上来后,短信栏并无动静,反倒是微信收到消息提醒。 徐悬:[吴非,你和我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多少?] 吴非花了好几分钟消化这条信息,点连成线,线织成面,脉络并不清晰,但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认真的感情值得认真对待,不是轻飘飘的一个答案,也不是“你喝醉啦”的一个搪塞。 她并没有大惊失色,却也不至于早有预感,心里的感觉复杂又古怪,琢磨来琢磨去发了个并不是最优解的“为什么?” 徐悬:[因为我喜欢你。] 吴非:[喜欢我什么?] 徐悬:[和你待在一起很开心,聊天的时候会一直期待着你的回复。想到能花更多时间与你度过,就觉得真是太好了。] 徐悬:[不仅仅是朋友,不仅仅是朋友关系为止。] 徐悬:[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只是想告诉你。当然也有一点侥幸心理,又想问你,如果我现在开始努力,有没有可能。] 吴非:[谢谢你喜欢我 对我来说有点意外 你等我想想] 徐悬:[好,没关系。] …… 吴非:[我知道我不能私自揣测你的感情 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 我甚至并不了解你] 徐悬:[那你愿意了解我吗?] 吴非:[愿意 但只是朋友那种] 吴非:[我有非常喜欢的人] 徐悬:[我知道。] 徐悬:[今天晚上我看见他了,有点眼熟。] 吴非:[抱歉] 徐悬:[为什么要道歉?] 吴非:[因为不能给你的感情同等回应 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这件事道歉的] 吴非:[一定有人和我一样对EVA的理解与你相同 你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而我有很多很多的缺点] 徐悬:[不是哦。] 徐悬:[抱歉,说什么都可以,但是这个忍不住要反驳你。] 徐悬:[以后也会听我的歌吗?] 吴非:[会的] 徐悬:[虽然……但是认识你还是很高兴。] 吴非:[我也是 :) ] 打完笑脸进行发送后,吴非把微信退出了登录。她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郁闷,又为此感到不应该,来自异性的爱慕之情,是应该感到开心的吧?为什么她会觉得麻烦呢? 她并不是厌恶徐悬,也不是因为他的表白而感到烦躁,她说不清自己情绪的源头从何而来,满脑子都是不应该,为什么,不至于此。 为什么是今天?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 来电铃声忽然响起,吴非并不想要接听,因为烦闷浑身上下绷紧了刺,像一只蜷紧了的刺猬,谁来都要碰一鼻子灰。 然而看到来电人的时候,这些敌意与不情愿瞬间就软化了下来。 她滑动了接听附在耳边,却并未发声。 “……还是睡不着?”季南渊的声音十分平静,一如既往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打电话,睡着也要变睡不着。”反倒是自己的声音没什么好气。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可你接得很快。” “……”吴非做了个深呼吸,“季南渊,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不是。” “……” 她正准备挂断电话,把手机进行关机处理,那边似乎早有预料的阻拦,“别挂,我这两天回不去,见不到你,”随着轻轻的关门声后,他问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 房间里很安静,手机听筒里传来的电流白噪音微微波动。 “有人向我告白了……”她开了免提,横躺在床上,“我很烦,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烦,为什么喜欢我?我有什么好喜欢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喜欢的,”季南渊点着桌面,视线下垂神情认真,“我就很喜欢你。” “你们不一样,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也早就知道我的脾气和喜好。” “我不知道的时候也喜欢你。”他并无讨好之意,直抒胸臆不过是出自坦诚,以及真心。 她有些措手不及,得益于电子通讯的纱帘而没被发现面红耳赤,“……你干嘛为情敌说话?” “我没有,我只是在说我自己。” 吴非翻了个身,与手机靠近了些,“袁菲飞的事暂且不提,以后再问你。” 他皱了皱眉,“谁?” “不要掉转话题!” “……”季南渊并不耳熟这个名字,诚然他记性好,但忘性亦然。对于印象不深刻、没必要记的人从不上心,短期内还能对上号,时间线一拉长,捕捞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他犹豫是否该问出口,又觉得现在执着于此不是聪明的决定,似乎不妥。 “我被人喜欢这件事你之前不是很介意吗?”她闭上眼,“现在不生气了?” “介意,现在也介意,”他走到窗边,将帘布拉开了些说:“可是我从来都觉得你被人喜欢是件很正常的事,只是不愿意你真的和别人走很近而已。” “什么……” “我觉得你很好,你会发自内心地说出一些让人难忘的话,确定做的事情就会认真对待,读书很好,写作很好,待人界限分明,也很好。” 吴非睁开了眼,“你是在告白吗?” 他轻笑出声,“算是吧。” “那你可真不会挑日子。” “是吗?” “我才刚告诉你我被别人告白了,你就紧接着说这些奇怪的话,搞得我脑袋很乱。”心跳是有一点快的,说不欣喜肯定是骗人的。只是严格来说,闷闷不乐的情绪没有一扫而空。她琢磨着他说的话,读书好,她哪里读书好?偏科严重的吊车尾,没少被数学老师点名查错题集。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很讨人喜欢,这一点很难,我就做不到。”他陈述事实,自觉带了爱慕之情,还有肯定,还有欣赏,以及一点点安抚。 季南渊察觉到她的情绪起于自我否定,因为过于敏感而总是小心翼翼。常年的分离使得她惶恐又自卑,明明本心是骄傲的,自爱也不自爱,有时好有时坏。明明感到快乐就好的事情,却往往会给吴非带来更绵长的自省与怀疑,她很需要安全感,即便外人看不出来,他却在与她的相处中感受到了。 他又何尝不是缺乏安全感的人,她从不曾大方表达“我爱你”,这就像高难度的隐藏成就,需要人摸爬滚打,就算存档上千也无法解锁,而爱情与人类是没有攻略可以查的。 没有作业抄,没有答案略,没有正确选择,只能两眼一抹黑的去撞个头破血流,最最残忍的是,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 吴非显然没想这么多,此时此刻她心思单纯,现代社会人类爱情迷思还没打进她的关注圈。她用鼻音轻轻哼了一声,“你明天中午往商业街中心一站,喜欢你要联系方式的女生能排到绕场十圈你信不信?” 可没有人像你一样。 你是唯一一个。 季南渊抬起头,看见院内爬架上开的花,“不是那种喜欢。” “可我当初对你就是那种喜欢啊,”她抚着额头,“我和其他人一样。” 她似乎再次读心,看到了自己所想,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可他这一回,已经不再是当年。 我要留住你,也一定会与你再次相见。 “没关系,”他说:“因为你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