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言听计从》 第1章 [我的狗男人01]《要你言听计从》 作者:决明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第一章 哈士奇,没有护卫看家的本领,对主人、客人甚至是闯空门的恶人都一样友善,咬着皮球跟小偷一块玩你丢我捡也不用太惊讶,时常被人认为忠诚度不足。 贺世祺背靠在冰冷玻璃落地窗前,一整间屋子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也好,反正他现在什么也不需要看到,只要耳朵还有听觉就好,顺便听听贴在耳边的手机里还要传来多少令他发火愤怒的言语。 “忠诚度?我是没有,那么,你打算炒我鱿鱼了吗?需不需要我打辞呈给你,让人事部方便进行作业?现在用e-mail非常方便,不用十秒就能送到你手上……赌气?我不是在赌气,从副总裁降职为襄理是大事吗?不,我不在乎,我他妈的一点都不在乎——” 手机另端的人试图安抚他,贺世祺听毕,带着嘲讽淡淡笑了。 “要我站在你的立场想,那么,你站在我的立场想过吗?还是这是你想完之后所作的决定?不用说了,我不会回去,不只是公司,还有那个家,我都不会再回去,再见,亲爱的爸爸。” 贺世祺按掉手机通话键,走回床边,整个人呈大字形瘫倒在床上,他的屋子很空旷,新搬进来的只有一张大床以及他,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空旷到连他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一点小小的笑声也会在屋里形成巨大的嘲笑。 他闭起眼,明明不想去回想通话内容,但越是拒绝,一字一句越是清晰反刍,这让他原先冷凝的脸孔更加阴鸷,就在他皱眉皱到眉心逐渐泛疼之际,却突然听到屋外有人在唱儿歌,将他浮躁的思绪就此中断。 “公鸡啼,小鸟叫,太阳出来了,太阳当空照,对我微微笑,它笑我,年纪小,又笑我,志气高,年纪小呀志气高,将来做个大英豪——” 他没听错,是儿歌。一个声音轻嗲的大女孩在唱儿歌,儿歌唱不出太高昂悦耳的声调,也不会放太多感情下去润泽它,但听在耳里让人舒坦,好像他真的看到一幅画,里头有公鸡、小鸟、太阳,以及志气高昂的黄毛小丫头。 贺世祺睁开眼,自床上起身,虽然他不想承认自己竟然被儿歌吸引——天籁美声才有吸引人的本事,不然至少也该是深情款款的醉人情歌,一曲骗小孩的儿歌怎么能骗着人?只有智商停滞在幼年的蠢蛋才会上当——所以,他告诉自己,他只是要到阳台去抽根烟,对,抽烟,然后“顺便”找找歌声的来源。 贺世祺叼着烟,连火都还没来得及点燃,便瞧见了唱儿歌的身影。 她就在他对面栋的大楼,与他同一个楼层,两户间只隔了一条巷子,距离大约两辆公车车体宽,那并不远,他可以清楚看到她的模样及长相,她有张白白圆圆的脸,脸部线条很……柔软。这两个字,是他脑中第一个念头,那不是一个多漂亮的女孩,但是看起来很柔软,不是温柔与软弱的综合,是一种膨胀起来的松软感觉——似乎不该拿形容面包的形容词来形容女人,但是他实在想不出其他更贴切的用词。 一个柔软的女人。 她唱着歌,爬上爬下地在她的阳台挂满手中剪贴的圆圈彩带,活像是小学生办活动时的拙劣布置手法,他远远望进去,视线落在她的屋子内,里头同样热闹活泼,张贴在墙面上的“生日快乐”大海报,显示着不久的将来,她的屋子里将会有一场庆祝派对,寿星的名字叫“柏翔”,旁边贴满火红的爱心,真是热情如火,大概是准备替情人办的生日宴会。 贺世祺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叼着烟好久好久都没点燃,只像个笨蛋看着对面屋子忙碌的女孩。他撇撇嘴角,缓缓点燃烟头,深吸一口,呛辣的味道总是能让他精神一振,再吐气,也让他吐出满腔的胡思乱想。 耳里听着一遍又一遍的童言童调,那么单纯,平复他讲完手机之后的心浮气躁,他开始不觉得心情恶劣,甚至觉得方才与老爸的冷言对骂真是幼稚。 如果现在他跟着那女孩哼起儿歌,会不会很愚蠢呢? “嗨!你是新搬来的吧?”在对面的女孩发觉了他的驻足,立刻挥舞着手上的剪刀和他打招呼。“我姓满,叫满意,很好记的名字吧!你呢?你怎么称呼?” 贺世祺看着她的热络,没有开口的打算,他并不想要认识她,应该说,他并不想要认识任何人,他已经厌烦了付出,更厌烦了付出之后的“错误”。 “这个社区的人都很好,要是你遇到什么麻烦,大家都会很乐意帮助你,你的家具是不是还没买齐全?我看你只搬了一张床进去,日后要是有很多东西要搬,你不用客气,说一声,我帮你。”满意一点也没有因为对方的沉默而吝惜她的友善,仍轻快说道。 贺世祺抽完一根烟,淡淡瞅她一眼,没回应她,也没转身走开,维持着看她的动作。 “你饿不饿?我这边有吃剩的披萨,热一下就很好吃了,要不要?”那好嗲好酥骨的声音又热情地问,他本来以为她是故意扬高声调在说话,后来才发现那种娃娃音是自然天生的,难怪那么适合唱儿歌。 “……”贺世祺惊讶于她的坚持,换成是他,面对一个问也不答,说话又不应的家伙,早就掉头走人,理他去死。 “还有冰红茶。”满意笑着补充,她也正巧做劳作做到有点饿了。 “……过来吧。”贺世祺更惊讶于自己的屈服,竟然屈服于她的示好。 满意一听他这么说,放下手边工作,笑嘻嘻跑回屋里,身影忙忙碌碌地像只觅食麻雀,没一刻停下来,接着屋子里没了她的踪迹,反倒是几秒后,她出现在楼下巷子,手里端着食物,朝他这栋楼的门口小跑步过来。 这女人不懂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无吗?都这么晚了还敢接受陌生男人的邀约,是忘了长脑还是压根就期待发生什么事? 叮咚。电铃响起。 贺世祺丢掉烟屁股,没挪动脚步去替她开门,甚至再拿了根烟,叼在唇上,手里的打火机点了又熄,熄了又点,就是没凑到香烟头去点燃它。 叮咚。电铃再次催促。 他终于有了动作,走回玄关,没有开门迎接她。 “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一个男人,如果你只是单纯想送食物过来,放在地上就可以走了,如果你想额外做些什么,我今天没心情。”他对着门板说。 满意在门外只听到大概。她当然不是单纯想送食物过来,她是准备来敦亲睦邻的,这是他们这个小社区的习惯,在这里,每户人家都热情,毫无隔阂,大家像亲朋好友一般熟悉,她刚搬进来时,也被邻居的盛情吓得不知所措,尤其是当下班回家,才一走到巷口就被人拖住,害她以为遇上暗夜恶狼,将要惨遭辣手摧花,没想到开门迎接她的,是满桌子的好汤好菜及亲切笑容。 这里就是这么可爱,家里有事,吆喝一声就会有十几二十个人跳出来帮忙,谁也不在乎报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长期耳濡目染下来的她,也跟着变得积极。或许她遇见太多的好人,所以以为全世界的人类都该如此善良敦厚,自然没为自己的安全担心太多,也直觉认定能搬进这社区的人,不会是坏人。 再说,在这小社区里,只要唤一声救命,不用十秒就会有几十名邻居冲出来救人,真的没什么好烦恼的。 “我想顺便跟你聊一聊,会不会太打扰你?”认识邻居第一守则,厚着脸皮打通良好关系。 贺世祺口中的“额外想做些什么”和她心里想的可谓天差地别,他深沉,她单纯;他思想污秽,她心思纯净。两人认知上有了差别,而那扇门却在此时打开,将两人牵扯在一块。 他没收敛瞅她时的目光,这么近距离看她,才发觉她比他方才看见的似乎更娇小一些,更明亮一些,也更柔软一些。 满意同时仰首打量他,他没有慈眉善目,长相还颇威严,不笑的时候,连眼睛都沉沉的,眸子的颜色很深很深,深到像黑洞,让人瞧不到底,但目光不邪恶。 “嗨。”满意率直地打招呼。 “你不知道大半夜进入陌生男人的家里,会发生什么危险吗?”贺世祺有些气恼她的不知险恶,他才开口恫喝她,倏然裤管一紧,伴随着低狺声。 “呃,我有带狗陪着。” “我看见了。”看见那只个把月大的哈士奇努力咬扯他裤管,像在示威。 就是这家伙陪着她来,想要保护她的安全吗? 这么小不隆咚、这么自不量力,何必将它说得好似哪只威猛勇敢的巨犬,有哪个歹徒看到它会害怕? “宝宝,不可以这样!”满意将披萨递到他手上,赶忙抱起没大没小的幼犬。“对不起,你不会讨厌狗吧?”她小心翼翼问,因为从他脸上没看到喜悦的表情。 “很讨厌。”谁会喜欢一见面就被咬? “那我不能抱它进你家?”满意脸上写着失望,一人一狗兜在一块的模样,同样可怜兮兮。 “连你也不行。”他瞥她一眼,拿走一块冷硬掉的披萨,眼看就要关门。 他也弄不懂自己刚刚是着了什么魔,为何会受她影响,同意她送披萨过来的要求? 是因为他想要近一点看看她吗? 贺世祺为这个念头冷笑,他有这么蠢吗? 第2章 “可是……”她还要敦亲睦邻呀! 铁门关上。 “一个人吃披萨很难吃呀……” “汪。” “都是你啦,你咬他,害他生气了。”满意责备地揉弄幼犬的脑袋。“奇怪,你不是连看到小偷都会摇尾巴要跟人玩,为什么对新邻居这么没礼貌?!”哈士奇明明就是没有节操的狗,不是对谁都好吗? “呜汪。” “坏孩子!” 铁门二度打开,满意及怀里的哈士奇都吓了一跳,满意以为新邻居受到她的热诚感动,终于愿意打开qi書網-奇书心门——“不是说还有红茶?”他已经啃完冷披萨。 “有有有,冰的。”她立刻奉上。 宝特瓶被屋里的人接过去,门也关上。 新邻居不接受她的热诚,只想要冰红茶,呜,这个事实太伤人了。 “……至少一块披萨要换一下你的名字嘛。”她在门外嘀咕,临走前,还不断回头往他家大门看,期待他会打开门,邀她进去做客。 然而,没有。那扇门如同他的心,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买了太阳饼。”附带甜甜笑靥一个,媲美寒冬中的暖暖小太阳。 太阳饼收下,甩开咬住他裤管的小哈士奇,关门。 “这是人家送我的富士苹果,分你两颗。”附带俏皮酒窝两颗。 两颗富士苹果登堂入室,再度甩开咬住他裤管的小哈士奇,人呢,就免了。 “你喜欢吃甜食吗?虽然一般男生好像都不太喜欢,不过这家面包店的蛋糕真的很好吃,你要不要尝看看?”附带比蛋糕更可口的诚意。 蛋糕没受到拒绝,三度甩开咬住他裤管的小哈士奇,一人一狗又成为被拒绝的那方,孤零零地站在楼梯口对望。 或许她的行径可以称之为纠缠。 这一个星期,满意时常往他家跑,虽然始终只能站在门外,但是她送来的食物,他没有一回拒绝过,只是他很少说话,往往冷冷地接收她讨好的食物,凝觑她一眼后便关门不理人,都不顺便问问她要不要一块吃,这让满意实在很挫折,虽然她并不是唯一一个被他拒于门外的邻居,方圆十里之内各家亲朋好友的热情体贴差不多都被这名新邻居给摧残殆尽了。 她当然也可以不必要让自己面临这些,反正是他要将他自己孤立起来,她犯不着拿笑脸去贴他寒冰似的脸庞,但是她就是不想看到他没人理睬,好像完全不需要人关心的孤僻模样。 “宝宝,你真的很不听话,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这样呢?!我已经教过你了,他是新邻居,你为什么老爱咬他的裤管?!” 满意又迁怒了,将她第十九次被拒的原因全推给这只次次见他就张嘴咬人的小家伙。 “你怎么就是学不会讨好他?要是他喜欢你,说不定我也可以沾光跟你一块被他请进屋里坐坐,你的看家本领不是对着陌生人摇尾巴吗?” “呜汪汪……” “你下次没带狗的话,我会考虑放你进来。” 贺世祺靠在铁门旁,噙着浅淡到几乎瞧不出来的笑,打断她教训狗儿子的兴致。 “呀?”满意一时反应不过来。 贺世祺将她今晚装满炒饭来谄媚他的大瓷盘交回她手上,那是足足三大碗饭的分量,他花不到十分钟就吃个精光。 满意回神,一方面想问他炒饭的味道合不合他的胃口,一方面又想问他刚刚那句话是说真说假,但最后她问出口的却是——“你有没有吃饱?” 他倒是颇惊讶她先问这个问题,毕竟……她首先关心的,是他这个接连几天没给过她好脸色的陌生人。 “如果你没吃饱,我家里好像还有一些材料,我可以再弄——”满意正想要奔下楼,回家再炒一盘饭,手臂却被贺世祺轻而易举地擒祝“你何必处心积虑接近我?妳到底有何目的?”他冷笑,受够了她泛滥成灾的善意,当他发觉自己开始期待她频繁到按照三餐来按他家门铃的行为,他觉得一切都该到此为止,不能再放任下去。 “我……关心新邻居而已呀。”满意被他的神情吓着了。 贺世祺撇唇,似乎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一字一字再逼问她:“你未免也关心过头了吧?看不懂什么叫拒绝的表情?弄不清楚什么叫烦躁的嫌恶?不明白“知难而退”这四字怎么写?”他可不认为自己对她和蔼可亲过。 “可是你没有拒绝呀……我拿什么来,你就吃什么……”她手上的盘子不正是铁铮铮的证明吗?连颗饭粒都不剩——她在心里希望他不是暴殄天物将食物倒进垃圾筒。 贺世祺脸上有窘暗的红潮,虽然勉强掩饰,还是偷偷在俊颜上留下蛛丝马迹。“这是两回事!” 她看不出来哪里是两回事,表情酷酷的吃光她奉上的食物,就比较有尊严吗?她实在是弄不懂男人的标准。 “再说,你三天两头在我身上发挥你的“关心”,你的男朋友没开口数落你吗?”他没忘记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忙着在屋里屋外布置甜蜜的生日惊喜,那么认真、那么喜悦,他甚至还记得那男人名叫“柏翔”! 眼睁睁看女朋友对着新邻居嘘寒问暖,是男人都会发火的好不好? “男朋友?”满意一脸茫然。 “我对有男朋友的女人不会有兴趣。”依他大男人的观点,她会抛弃前一任男友来讨好他,当然也会抛弃他去讨好另一个家伙。 他讨厌得到后又失去的感觉。 “我没有男朋友。” “那么柏翔是谁?!” 或许是贺世祺的口气太冲,甚至带一点逼问的低咆,让宝宝以为他和自己的主人在吵架,它一呜狺,挣开满意的怀抱,又跳下来咬住贺世祺的裤管,左拉右扯。 好一只忠犬,脑袋只有花生米一般大小的忠犬。 贺世祺只要抬起脚,再使劲一蹬,凭它这么小排的狗牙根本就咬不牢,一秒之内就可以教它滚下楼去重学做狗的基本礼貌。 “宝宝!你、你、你不要甩脚,千万千万不要甩脚,它才刚满两个月,还是小宝宝!宝宝,快住口——”满意急着安抚贺世祺。 她祈求的眼神太水亮,逼得他无法漠视及拒绝,加上她突然蹲低身子扯抱在他裤管上胶着不松口的哈士奇,他若抬脚甩狗,势必也会伤到她。 宝宝被满意拔下,但它不安分,几声汪呜,又从她手里逃掉,这回神速地钻过贺世祺的脚边,往屋子里跑去。 “宝宝——”原来还有这招,太好了,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踩进他的屋子里找狗。“抱歉,我进去把它逮出来,万一它咬坏你的家具就不好了……” 笑得这么灿烂,一点也不像有歉意。 继哈士奇进占他的私人天地,那个名叫满意的女人也跟着闯入,只不过满意在跨进门的同一瞬间又停下脚步——很明显的,这间屋子,让她吃惊。 满意觉得自己好像踩进了出售的空屋,正被销售人员推销着屋子的结构,瞧,左边窗户望出去,一片青山绿水,右边这一大片空白的墙可以悬挂旷世名画,三房两厅两卫浴设备……好、好空旷的房子呀,连她吞口水的回音都变得特别大声。 “你不是搬进来好多天了吗?家具都还没送到?”偌大的客厅,什么也没有,偷偷瞟了饭厅,一样是空空荡荡,没有奇迹似地多出一张桌子或半张椅子。“该不会……这整屋子里,只有上回我看到你搬进来的那张床而已吧?” 在满意身后的贺世祺没正面回应,但看他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猜中了十成。 “这样哪像一个家呀?这里应该要有一组布沙发,这里要有茶几,这里要有电视,人才能躺在布沙发上享受,然后这边是放零食的地方,这里再加上抱枕——”满意非常不满意地在空屋子里假想着摆设,手脚并用地比画,一会儿跳到东边画出虚构的沙发椅,一会儿跑向西边模拟电视的位置。“饭厅要有餐桌、餐柜……不会吧,连厨房都是空的?!”除了一个流理台之外,而且这还是前任屋主留下来的。 满意嘴里满是嘀咕地走回贺世祺面前。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喝水怎么办?想吃泡面怎么办?想看八点档怎么办?”没热水瓶、没瓦斯炉、没电视、没冰箱……要数出“没有的”太累了,还是数“有的”,嗯,一张床,就只有一张床,干脆铺报纸不是更省事? “便利商店要水有水,要泡面有泡面,还有,我不看八点档。”她所提出的问题都不曾困扰他。 “你都不觉得屋子里缺了什么吗?” “不觉得。” “可是你这样跟睡在公园有什么差别?” “不用喂蚊子。”贺世祺没关上门,因为他只是允许她进来捉狗,然后就要请她滚出去,所以他门开得好好的,等着恭送她退常“但客人来时要坐哪里?也没有茶可以请对方喝。”她抱怨。 “我不会有客人来。”他没闲工夫去招待人。 “我现在就是客人。” “你只是来将那条狗带出去。”连客人的边都沾不到。他残忍地提醒她。 没关系,下次我自己搬椅凳过来,顺便自己泡壶茶,自己招待自己。满意扁扁嘴,在心里这般忖度着。 “它跑进我房间了。”贺世祺从狗吠声研判,那条畜生已经放肆到大剌剌进占主人房。 “喔。”满意被他一眼瞪来,只好加快脚步去逮回小狗,因为他看起来一副很像“你再不动手就由我来,而我一出手,你就别期望它的狗脖子能安然无恙”的冷笑。 第3章 然而,她才到房门口,就脸色铁青地惊呼一声,急乎乎奔过去,一把将正在他床边“做记号”的宝宝抱到胸口,一边压低音量斥责它的胆大包天,一边偷偷摸摸回头,暗瞄贺世祺有没有看到这幕极可能会令他狂爆青筋到想杀狗的画面……“我突然想起我家缺了什么。”贺世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满意虽然缩了缩肩,但觉得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平稳,仿佛在与她闲话家常,看来似乎是没看到什么。 “真、真的吗?缺什么?”满意压抑她的紧张,试着恢复轻快自然,不让自己看起来有掩盖坏事的心虚。 “电锅。” 原来是吃饭的家伙,的确的确,买个电锅才能煮出好吃的米饭,这是生活必需品。“那我陪你去买?” “还有菜刀和砧板。” “你会做菜呀?”从他的外表实在无法判断。 “不会。”贺世祺走近她,伸长的右臂绕过她胸前,满意看到好大好有力的手掌横亘过来,手臂上隆起的肌肉线条好硬好性感,包裹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手毛似乎十足柔软,掌心的纹路清晰明显,生命线、事业线、感情线一条一条都可以看得好仔细,手指头也好修长……满意还在怔忡研究着他的手相,贺世祺的手已经逼近她的胸口,将窝在她怀里的哈士奇拎走。 “不过我不介意我第一道学煮的菜叫炖狗肉。”口气转为狰狞,就算满意不回头看他,也能听出来他咬牙咬得多凶狠。 空敞的房间一遍又一遍将贺世祺最后说的三个字回荡缭绕,久久不停休。 炖狗肉……炖狗肉……炖狗肉……炖狗肉……他看到了! 满意抢回宝宝,护在胸口。“不可以吃炖狗肉!” “汪呜汪!”对! 一人一狗落荒而逃。 贺世祺环臂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宝贝家伙逗趣逃难的模样,尤其逃窜时一人一狗赏给他的怨怼眼神好似在指控他狼心狗肺,她的目光可怜兮兮也就算了,连那条狗也能流露水汪汪的泪眼……让他忍俊不禁,放声大笑。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他第一次笑出声音,那么毫不掩饰、那么随心所欲、那么真真切切。 原来他还笑得出来嘛。 他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开心,再也不想开心。 贺世祺慢慢、慢慢的停下笑声,只剩回音还在,他站在应该称之为“客厅”但实际上不过是一大片面积的“空房子”中央,黑眸眯起,突然觉得空虚,一点一滴蚀骨的空虚。 他还来不及咀嚼什么灰暗情绪,长腿却率先有意识地展开行动。 他快步奔出阳台,只看到满意抱着宝宝的身影闪进对面栋大楼的铁门间,他停下来的笑容重新回到唇畔,数着她可能奔跑的楼阶,或许她正跑到二楼、二又二分之一楼、三楼、三又二分之一楼、四楼……然后打开家门,开灯。 果然,对面小房子明亮起来,温暖的淡黄色,像月晕那样。 她从屋里往对面看见他,手指指向他,一人一狗的嘴巴都动起来,他不会认为那两个家伙在说他的好话,八成正交头接耳说他是坏人,虽然没有期待被夸奖,但是他还是觉得想笑,隔着巷子,她的表情仍然很清晰,清晰得可爱。 空虚,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 第二章 哈士奇,外表虽然粗犷不羁,实际上内心渴望主人关心,温柔而敏感,喜欢撒娇。 “我是来帮你换床单的。”满意一早就来按他的门铃,面对他老大不爽的起床气,还能平稳甜笑地说道。 “你不会下午再来吗?!”贺世祺摔上门,拒绝被破坏大清早的好眠。 叮咚叮咚。 贺世祺走没两步,电铃声又不死心地响起。 “妳——” “喏,烧饼和米浆,我还多加了两个三明治。”满意用食物挡在自己面前,果然不出她所料,咆哮声没再接续下去,手里的食物被人接过。 俗话说,喂久的狗就是你的,满意也开始对这种说法有了点头如捣蒜的认同感,虽然将贺世祺比喻成狗一定qi書網-奇书会被他剥皮杀掉,但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与她的行径越来越像喂养流浪狗——她是喂食者,他是被喂食者。 他虽然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对食物就不会,而她也拜食物之赐才能更加靠近他。 贺世祺盘腿坐在地上,不发一语地拆起塑胶袋,两三口就吃掉一个三明治,满意趁他将注意力放在食物上,干净俐落地将旧床单扯下,铺上新的。 很好,他吃东西吃得很专注,所以即便看见铺在床面上的是少女气息十足的粉红小花图案也没有吭声或发火。满意将床单上最后一丝皱折抚平,枕头重新放置好,拍了拍枕面,人才刚爬下床,贺世祺已经二度躺上去,眼一闭,又睡沉了。 “床单我拿回去帮你洗,因为是我家宝宝弄脏的。”她对着俯趴的背影说,不过他连应声“嗯”都懒。 满意环视他的屋子,细眉皱起。 “哪有人的家里长这副模样?一点都不温暖。” 她收拾好脏床单,本想回自己的屋里去洗,但偏着脑袋想一想,放下床单,走回对面去拿了洗衣粉和小椅子,窝在他的浴室里将床单洗好,又从家里扛了竹竿来晒床单。 快到中午,她干脆搬来单身贵族的救世主——小巧电磁炉,在他家地板煮起开水,有了电磁炉,又觉得少掉桌椅太寒酸,所以从自己家里搬来可以席地而坐的日式矮几和软垫,再摆上电磁炉,上头的锅子冒出暖暖热气,感觉温暖多了。 趁热水煮沸,她丢下高汤块,在厨房里用着同样是从她家里带过来的菜刀和砧板切洗青菜和肉片,还有些食材是她早上在她家与他家这一小段距离来回奔波,搬桌子又搬碗筷时,和蔼可亲的众邻居塞给她的,有一袋魩仔鱼、番茄、豆腐、芽菜和草虾。 等她弄好材料简单的小火锅,折回他房间,他还在睡,身上的小凉被也是她从家里摸来为他盖上的,健硕的身躯加上突兀小被子,说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而且他蜷卷着被单的模样和她家宝宝一样,连睡姿都有七成的相似度。 满意捂着嘴笑,但没有吵醒他,看着他几乎及肩的长发和许多日不曾清理的胡碴,她实在是忍不住去拨好他凌乱的半长发。她当然也想问问他为什么自己一个人搬到这小社区里,又为什么好像不愿意在乎周遭的事物,不过她知道,问了也只会换来他的瞪视,他的防备心还是很重。 贺世祺突然睁开眼睛,正好对上满意拨弄他头发到一半的窘态。 “你怎么还没滚?”他醒来的口气都很恶劣,不单单针对她。 “吃饭了,我弄好午餐了。” 果然还是要先采取食诱。她刚说完,贺世祺的表情才变得温和一点点——就真的只有一点点。 “赶快去刷牙洗脸,别告诉我,你家里没有牙刷牙膏呀。” “啰唆。”他掀被下床。 “有刮胡刀顺便刮一下胡子,你看起来只比流浪汉好一丁点。”她像个老妈子般交代。 浴室传来咕噜咕噜的含糊咒骂声。 等他将自己整理得人模人样出来,看到客厅的情况,很明显呆楞好几秒钟才吼:“这是在搞什么?!” 这里是他的屋子吗?!原本空空荡荡的地方,多了茶几、垫子、电磁炉,还有一股清甜的食物香味和热气,明明就只是增加了那些东西,为什么……整间屋子都热络起来? “煮火锅呀。”满意已经盛一碗在吃了,劳动了整个早上,肚子饿得很,没空等他坐定再一块喊开动。 “你在我家煮什么火锅?!碗给我!”他睡醒也是很饿的! “你的在那边啦!”满意护住自己的饭碗,下颚努努另一端的碗筷,示意他要吃就赶快,否则她也不会客气的。 “今天没带那条畜生来?”贺世祺在火锅里捞到一片肉,“还是它已经在锅子里?那家伙身上只能勉勉强强挖下这么几片薄肉?”也难怪了,那么小一只,剃毛去骨后也没剩几两肉。 “那是猪肉片!我家宝宝还好好的活在人世间!你没有听过一种传说吗?吃过狗肉的人,走在路上会被其他的狗猛吠,甚至比不吃狗肉的人更容易被狗咬——” “没听过。”光听她讲没两句就知道那是诓小孩的话,只有她这种单“蠢”的人会相信。 “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你怎么会忍心将“朋友”杀来吃呢?” 贺世祺没空回答她,肉片现在这种熟度最好,嫩而不老,不用沾酱都很好吃。“果然是猪肉片……”啧。 “你那是什么不满意的口气?!”难道真以为有机会吃到她家宝宝的嫩狗肉吗?!被他这么一隐喻,害满意对火锅里的肉片也为之却步。 下一秒,她倏地想到—— “呀!难道就是因为你吃过狗肉,宝宝才会每次看到你都想咬?!”传说果然是真的! “你从小到大吃过多少猪肉、鸡肉、牛肉,你有被猪咬过?被鸡啄过?被牛顶过?”他睨向她,一脸鄙夷。 “没有呀。” “那么你怎会以为只有吃狗肉才会被狗报复?其他生物就毫无灵性吗?明明就是自己家里的哈士奇家教不好,不要牵拖有的没的。”他生平连片狗肉都没吃过,还不是被那条小疯狗卯起来咬! “我家宝宝平常不会这样,它是谁抱都好好的乖狗狗。”最可耻的事迹是在某天夜里,用最热忱的肢体语言恭迎爬窗进屋的小偷,又是摇尾巴又是不断舔拭,一点也没有看门狗的自觉。 第4章 贺世祺很明显对“乖狗狗”三字嗤之以鼻,不过实在懒得为那条小疯狗浪费美好的吃饭时间去讨论它乖或坏这种烂问题,他现在只想知道冬粉可不可以吃了。 “你不用去幼稚园上课吗?”贺世祺大啖三口冬粉后,才有闲情开口。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幼稚园老师?”猜都能猜得这么神准,下一期乐透的号码不知道有没有办法猜哦? “一个成天从幼稚园娃娃车上上下下的人,除了娃娃车司机、幼稚园老师之外,再来就是幼稚园的小鬼头,如果你不是老师,难不成你是幼稚园园童?”若她点头说是,他不会惊讶,一点也不会,毕竟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嘴里哼的就是儿歌。 “原来你是看到黄伯伯用娃娃车送我回来才猜中的。”千万乐透飞走了,哎。“幼稚园放暑假了,只剩几个爸爸妈妈都要上班的小朋友会来幼稚园,所以我们几个老师采轮班制,一人上班两天,陪那些小朋友玩游戏。”她今天正好排到轮休,所以才有办法在他家忙了一整个上午。 不过,既然他自己提到了工作这档事,她也顺水推舟,问及一些她老早就好想问的私事——“你呢?你怎么都不用上班?” “……”他的眼神像在说——你管我? 果然,他一定不会说的。就在满意已经不抱希望能听见他的回答时,贺世祺却一反她预料地开了金口。 “我刚被开除,无业游民一个。”他懒散地耸肩。 “哦……”原来是因为这样才看他整天都窝在家里睡觉。“没关系呀,工作再找就有了,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她看看有没有办法透过幼稚园的家长们帮他找一个职缺。 “副总裁。” 满意被这个答案吓到,手里筷子夹着的鱼丸还因此掉到桌面上,一路滚呀滚的,滚到贺世祺手边。 “有必要这么吃惊吗?不然你以为我会说出什么答案?”他叉起鱼丸,将已经被她咬掉一小口的丸子吃掉。 满意打量他一身白色汗衫加牛仔裤的打扮,胡子虽然刮了,但看得出来有多潦草,八成是刀片随随便便来回两下就解决,半长不短的头发简单地用橡皮筋扎在脑后,称不上不修边幅,但又浪荡不羁得很,着实和“副总裁”这种印象中穿西装、打领带外加一颗油腻腻的发雕头打扮完全无法兜在一块。 满意讷讷说出她从头到尾都在心里猜测的职业。 “……水电工。”从水电工到副总裁的严重落差是让她吃惊的主因。 “原来我现在看起来像水电工?” 原来财富可以让一个人改变恁般大,以往有钱有势,他可不曾听过有人说他像水电工。 “有气质的水电工。” “这种补充让人高兴不到哪里去。”有气质的水电工,是指在装水管时会吟几句诗、念几句词吗? “不过……既然是副总裁,为什么还会被开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阶职位,应该只有他去开除别人,哪轮得到别人来开除他? “问那么多干嘛?!吃你的火锅。” “闲聊嘛,顺便可以多认识认识你呀,再说,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 她苦皱起小脸,总觉得两人的“交情”应该要更进一步了吧?毕竟同吃一锅饭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虽然总是他在他家吃,她在她家吃,今天才算是头一次同桌,至少也算是另类情谊吧。 “看在你喂了我这么多顿,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口气很像施恩,跩得二五八万,只差没要她先叩谢皇恩万岁万岁万万岁再说。 “真的?”满意眼睛都亮起来了。 “贺世祺。”他说得很快,三个字咻一下就带过了。 “在我家呀。”满意直觉接话。 “你在说什么?”他皱眉。鸡同鸭讲呀? “你不是问我哈士奇?在我家里呀,我没带它过来,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就是怕他拿宝宝来当火锅配料,所以才不敢让宝宝出现在他面前。 “我是说我的名字叫贺世祺,祝贺的“贺”、世界的“世”、谨祝时祺的“祺”,你的耳朵是下锅去煮来吃了吗?!”难道他刚刚吃掉的不是大朵香菇,而是她那对看起来很漂亮但实际上没有半点功用的耳朵?! “呃——喔。”乍听之下很像嘛,谁教他又说得那么含糊? “你那又是什么口气?”他瞇起眼。这种有话想说又不说的吊人胃口最讨人厌了! “没有没有,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哈先生。”满意赶忙讨好地伸手要与他来个友谊之握。 “贺!” 虽然这个姓氏,再过不久就不再属于他……贺世祺抡握住双拳,食欲在这一瞬间完全消失,他只想狠狠地抽包烟,将满肚子的烦躁给熏死。 “你不吃了吗?”满意看到他站起身往阳台走去,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她有些困惑地跟上。 她讨厌烟味,被呛得鼻腔很难受,可是又无法不跟着他。 他看起来……好落寞。 “从国小开始,我的绰号就是哈士奇,跟了我好几十年,国孝国中、高中、大学,连出国读书也让人husky、husky的叫,有时候真他妈的想翻脸,不过再过不久,就不会有人这样叫我了。”贺世祺仿佛知道她一直在身后没走开,抽完一根烟之后,缓缓开口。 “为什么?” “因为我不姓贺。”明明不用再和狗画上等号,高兴都来不及了,他又何必觉得他妈的沮丧?! “那你姓什么?” “不知道。”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贺世祺将烟蒂丢在地板,一脚踩熄踩扁,给她一个嘲讽的笑容。“我是抱错的小孩,正牌的贺家公子被找回来了,我这个冒牌货就该滚回自己的家里去。” 啧,他竟然会跟这家伙说这些。 “你是说真的还是在编故事诓我?”感觉好像大洒狗血的台湾八点档,豪门恩怨录,太过戏剧化而显得不真实。 “随你怎么想。”贺世祺扯扯笑,不多说。 两人在阳台上安静的一站一蹲了好些时候,满意觉得干坐在阳台上也不是办法,将气氛弄拧,陪着他一块沉浸在哀怨中,不是她的处事态度。 “……要不要再进屋子吃火锅?”她提议。 “肚子还饿,可是没有胃口。”没看到他忙着耍忧郁吗? “不要心情不好嘛,不管发生多少烦心事,肚子还是要顾,又不是光在这里耍暗沉就能吸收营养。” 满意不顾他的意愿,拉起他的手臂,把他半拉半拖地带回屋内,殷勤地为他夹起火锅里的食物,最好吃的全留给他了。 “我相信你刚刚对我说的是实话,那好像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我不会安慰人,也不想假装出自己有多善解人意,随便用几句话就想打发你的烦闷,那太不负责任了,我还没想到该说什么,在我想到之前,只好请你多吃点东西了。” “我不需要任何安慰,省省功夫吧。”贺世祺冷哼。 他的人生会怎么铺陈,全是他自己的事,谁能用三言两语就想抚慰他?!他遇到的事情,难道凭几句“怎么会这样?太可怜了,你一定很难受吧”之类的废话便能得到解决,一切就可以走向光明灿烂的康庄大道?! “要是你真的不需要人安慰,我也不会去安慰你。”可是谁教他偏偏就摆出一副很受伤、很在意的模样,嘴上说不要,实际上应该还是很想有人拍拍他吧? 满意将装得满满的碗搁在他面前。 “吃吧,我再去切一些青菜来加,你要加汤的话,我烧了一壶在保温瓶里。”她边说边走向厨房,不一会儿,厨房传来清脆的切菜声,夹杂着她轻哼的旋律。 又是儿歌,这女人难道都不听些她这种年纪该听的流行歌曲吗?成天什么松鼠松鼠蹦蹦跳跳、蝴蝶蝴蝶生得多美丽——他却被这样的声音再度吸引过去。 站在厨房门边,看着她背对他,在小小的厨房内切切洗洗,俨然成为这屋子里的女主人,连他都不曾多加驻足的厨房,她在里头忙碌的模样似乎比他更称职。 他来到她身后,两手撑在流理台边,将她囚住,一切都像是情不自禁。 她身上的味道,是甜的,像枫糖浆的香味,让人有种想凑过去,再贪婪深吸的冲动。 “你干脆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好了。” “呀?”满意回头,正好撞进他的胸口,她很娇小,必须仰头才能与他低垂的黑眸四目相交,她眼底全是疑惑,因为方才他那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发现你很适合我的屋子,不管是在我的房间替我铺床单,还是在我的客厅煮小火锅,甚至是现在在我的厨房切菜,都让我觉得很顺眼。”贺世祺逼锁住她的脸蛋,此时越是瞧着她,“顺眼”的念头只增不减。 “你、你在说什么呀?!我又不是家具,哪来的什么适合你的屋子?!我、我要回去了!”满意不想曲解他的意思,可是他嘴里说的、眼里写的,让她不误解都很难,所以“逃跑”成为她在混乱脑袋中唯一来得及捉住的讯息。 她胡乱在身上抹干双手,闪身就要跑,贺世祺身子一挪,又挡在她前方。 “你不是正好也自己一个人住吗?我这边有空房间,坪数也比你的小屋子大上足足一倍,你搬进来既省房租又能多个人照应,一举两得。”贺世祺贴近她,嗓中带着一点点笑、一点点诱惑、一点点命令及一点点央求,热热的气息拂过,烫着她的脸颊。 第5章 这、这、这、这不是同……同……同居吗?! 他竟然对她提出这种要求?! 她要是有胆点头,她爸妈也会有胆打断她的手脚,再将她快递打包寄回家里,从此活动范围只得在他们视线一百公尺内,吃喝拉撒全都失去自由。 怎么会邻居变狼人?! 难道“饱暖思淫欲”,是她用小火锅喂饱这头大狼吗?! “我、我不是那么随便的女生……我喜欢自己付房租!喜欢自己住!我要回去了!”她想从他腋下钻出,规画好最快的逃离路线,但他好似察觉她的意图,马上缩小囚禁区块,封死她妄想逃掉的契机。 “说话不要结巴。”他笑,“我不是觉得你“随便”才提出这种建议,我说了,因为你很适合我的屋子。” “你的屋子需要的是沙发、冰箱这类的东西,不是我!让我回去!”她加大音量,藉以壮胆。 “我还以为你会很兴奋地答应,并且连夜搬过来。”他挑挑眉。 “谁会呀?!”他这句话分明暗指——不,明指她毫无节操、没有矜持,只要男人奇qisuu.书勾勾手指她就会跳扑过去,亏他还说什么不觉得她随便,心口不一! 知道她又误会他的本意,贺世祺迎向她不满的瞪视,他不做解释,只补充道:“因为你看起来很像非常想就近照顾我。” “我才没有!”满意脸一红,确实被看透。 “你搬了很多东西到我家里。” “那是为了煮火锅方便,要切菜、要烧开水、要……” “把你自己搬过来最省事。其余那些,买新的就好。”他倒不认为她搬来的小家电与他的屋子有什么契合美感,重点在于她。“你要是想将我的屋子布置得和你家一模一样,我也不反对,就算沙发上放着一大堆看起来很愚蠢的娃娃抱枕,小冰箱上贴满奇形怪状的磁铁,甚至音响里永远只能播放婴幼儿才会想听的儿歌都随便你——” 他说着,像在勾勒一幅多温馨的远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才发现原来他是那么喜欢从自家阳台朝她家望去的一景一物,喜欢到也想将自己的世界改变成那个模样。 他总是轻而易举看到她在屋子里活动,有时躺在沙发上睡着,软软的身子陷在一堆抱枕里;有时在小小客厅里蹦蹦跳跳,练习着明天要带到幼稚园去教小孩子的简单舞步,扭腰甩手、学狗学猫学兔子;有时拎着拖把在抹地;有时替她养的小畜生洗澡梳毛,真温馨的感觉。 那间屋子不大,但是有她,几乎就圆满起来。 原来他是羡慕的。 贺世祺倾身靠近她,长指眼看就要触及她柔软的脸颊。 他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蓦地响起,不识情趣地打断他未完的说服。 他皱眉,并没有接起它的打算,但对方也不死心,一通停了再一通,一通不接再一通,贺世祺终于忍无可忍,掏出手机,狠狠按掉。 满意见机不可失,趁他松懈,弯下腰,钻出他的箝制,头也不敢回地冲出他的家门——“他是坏邻居!一个才认识人没几天就无耻地提出同居要求的坏邻居,而且用的理由竟然是我很适合他的屋子,当我是艺术品还是美术画呀?!”满意一边跑一边碎碎嘀咕,想起他刚才好认真的表情仍是心有余悸。 她咬咬唇,脚步声在楼梯间啪哒啪哒响着,慌乱的巨大声响还让好几户熟识的邻居探头查看。 “发生什么事了……咦?满小姐?” “失火了吗?失火了吗?谁在逃命?唔……小意老师?” 面对几名邻居的询问,她没有停下步伐,没有回答,也没吆喝众人集合起来一块去痛扁新搬进社区的恶邻,因为……她在他眼里没有看到淫邪的恶念,他要她搬过去与他同住,感觉就真的只是因为她很适合他的屋子,除此之外,他对她这个人没有太多其他的下流欲望。 满意停下脚步,也冷静下来,细细反刍他的话、他的反应,才察觉他好像在撒娇,用着不算高明的方法,笨拙得很。 满意站在一楼大铁门前,就是无法伸手去按下开门的按钮,逃回自己的小窝去避难。 她不是一个很自以为善良的人,也没有救赎任何人的慈悲胸怀,她只是一个幼稚园老师,每天为了糊口,认真上班、认真教学、认真生活,她的人生其实很平淡,但也同样平顺。她喜欢认识新朋友,欢迎这个小社区搬进来更多好相处的好邻居,但是如果朋友不对味,她也不会想去改变别人,当然更不会改变自己去迎合谁,她就是她,一个名唤“满意”,对自己的人生满意得不得了的“满意”。 就算不去认识贺世祺,或是不能与他成为守望相助的好邻居,对她的人生也起不了多大的波澜,明天醒来,太阳一样高高挂着,清风一样吹来很快意,歌照唱,舞照跳,小朋友照样嘻嘻哈哈绕在她身边嬉闹。 那么—— 她为什么一步一步又慢慢地往她刚刚逃命似地奔跑下来的楼梯走回去,一阶一阶越踩越高,越走越快? 等她终于能控制住自己的双脚时,她又停在贺世祺的门前,方才她跑得太急,用力过度地摔上他家铁门,所以她只好按下电铃,听到门后传来转开门锁的声音时,深深吸口气,门一开,她也抢先开口说话——“我不会搬来跟你同居,最多只会常常过来煮饭给你吃!”这是她最大的让步。 满意呀,你真是自讨苦吃,干嘛还关心他的死活,他只拿你当成会呼吸的家具,说不定更当你是会说话的电锅,你现在又自己送上门来,怎么?想报名当他家会走动的微波炉吗?! 贺世祺甫拉开门,耳边的手机里传来令他心烦火大的责备,他一面用尽粗话回轰话筒彼端的家伙,一面惊讶地看着刚才逃得很尽兴,而此时又站在他家门前的满意。 左耳听到的是—— 公司虽然日后会让我儿子接手,但是该给你的,我也不会少给,你赌什么气?没有血缘就可以断得这么绝情绝义吗?!我打了多少通电话,你死不接就是不接,你摆明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右耳听到的是—— 我不会搬来跟你同居,最多只会常常过来煮饭给你吃! 两耳落差太大,娃娃音略胜一筹,干掉他左耳手机里的中气十足老人声。 他按掉通话钮,反正他的耳朵已经拨不出空间来听手机里千篇一律的废话,满满的、满满的,全是她好听又可爱的嗓音。 她的表情好坚持,一副她说了就算的威严,只是镶在那张稚嫩的脸上,实在是强调不来气势,但的的确确吓阻了贺世祺心里那股好想一把将她拉回他的屋子里,压在门板上好好亲吻她红嫩嘴唇的冲动——她给他再一次的机会,要是吓跑了她,她就真的不会再跟他有瓜葛,贺世祺明白她的任性。 他咧嘴一笑,点头,与她达成共识——达成满意自己以为的共识。 第三章 哈士奇,聪明机灵,会选择性服从主人的命令,你叫它往东,它会考虑东边的狗粮好吃还是西边的骨头诱人,如果是骨头得胜,很抱歉,它是会违逆主人的。换言之,它是只顺从自己心意更胜主人的狗,自我意识相当高。 贺世祺不是一个听话的人,即使当日他表面上答应了满意,要维持这种让她很放心的相处模式,心里却从头到尾没做那样的打算。 尤其在他发现,她的出现总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就抚顺他的情绪,有时只是一句话,有时仅仅就是一记笑靥,哪怕那天他接到几百通打来狂骂他的电话,心情恶劣到快要撑爆满额的青筋,她一窜入眼帘,他脑中会立刻变成一片空白,那些坏心情全被抹干净了。 她以为他是被她带来的食物收买,一有得吃就安静下来,实际上他是被她安抚下来的。 这女人,真不可思议。 光是坐在他屋子里,都让他有种想依偎过去的念头。 “给你。” “唔?”满意张手接住贺世祺抛给她的东西,还来不及反应,他又有下一步动作。 “密码是——”他念出一长串密码,也不管她有没有听懂消化,径自坐在她搬来的座垫上喝她泡的红茶。 “等等、等等,这是金融卡……” “不然它长得像光碟片吗?!”贺世祺拉开老是咬住他裤管不放的小哈士奇,将它抛滚到几尺远的厨房,不一会儿,它又跑回来,狗牙一张,继续在他裤管上烙齿洞及抹口水。 “不是呀,你给我金融卡干嘛?” “你每天弄这些吃的喝的,不用花钱吗?那张卡拿去用,要提多少就提多少。”他不想加重她的负担,一个幼稚园老师能赚多少,要养活自己外加一条小疯狗,哪有太多闲钱再养他? 死狗!牙齿痒不会去咬行道树吗?! “这种东西怎么可以交给我?!你不怕我卷款潜逃吗?!” 他冷笑,那神情仿佛在说:你敢吗? “关系到钱的事,你要再小心一点,哪有人把卡和密码随便给人的?”满意以为他帐户里的钱应该没多少,了不起个把万块而已,不是会让人起贪念的天大巨款,所以才放心让她动用。 “当然是摸透了你的为人,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才把我身上全部的财产都交给你,这有什么好怀疑的?”贺世祺拿出塑胶袋里的布丁蛋糕,瞧瞧袋子,又瞧瞧宝宝,他终于笑了,在宝宝发觉他的意图之前,大手一捞,将小狗装入塑胶袋里,只露出一颗狗脑袋,其余四肢尾巴都绑在塑胶袋内。 第6章 呀哈,这招真该早点用。 笨狗是属于不可资源回收的废物,放进焚化炉随便烧一烧就好。 “呜汪汪汪!” “我有把它的笼子搬过来,你干嘛又欺负它啦!”满意抢在贺世祺打开垃圾筒要出清“垃圾”前救回心爱的宠物。 没错,满意将狗笼子搬来他家阳台,不只是狗笼,还有狗碗、狗粮、狗玩具,然后他的屋子里也多出一组便宜沙发、抱枕、书柜、电视,橱柜上一应俱全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盆、红茶绿茶乌龙茶、咖啡奶茶阿华田,饭厅一角的三层柜上有饼干海苔洋芋片,放得满满的。 他的屋子已经不再空旷,开始有了“家”的感觉,与他以前住的那个家全然不同,华丽昂贵的水晶灯被日光灯取代,真皮沙发换成只比普通木质座椅多出一层劣质海棉的折迭沙发,连咖啡都只能喝糖粉比咖啡粉还多的三合一随身包,却更加温暖。 “这条狗太惹人厌,把它关起来也难泄我心头之恨。”贺世祺与宝宝互瞪,一边发出幼犬无力的低狺,一边迸出人类不甘示弱的沉咆。 满意噗哧一笑,不小心脱口而出:“你们两个好像喔!” 贺世祺眯眼扫来寒光,“你再说一次?” “呃……”完了,她踩到贺世祺的痛处了,她竟然说他和他目前最嫌恶的生物很相似,他一定不会饶过她的。 “你再给我说一次!”他逼杀过来,即使裤管又被那条只剩脑袋活动自如的小疯狗咬住,也拖不住这名对着它家女主人恶声恶气吼叫的臭男人。 “哇——”满意尖叫着跳开,跑给他追,但是两人腿部长短相差将近一倍,她卖命跑两步,他只要半步就足够,所以她才跑到沙发旁就被他逮祝“再给我说一次!” “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她忙摇头。 “欲盖弥彰吗?”哼哼。 这叫屈于淫威好不好?满意在心里咕哝。 “我收回我的话,你跟宝宝一点都不像,虽然你们睡觉都爱卷被子,被吵醒时脾气都很不好,一碰到食物就乖巧安静下来,当人家没空理你们的时候,你们硬是会用各种把戏来吵着要人注意,宝宝是会一直号叫,你也一样。” 看到他挑眉,一副“我什么时候干过和那条小疯狗一样愚蠢的事”的困惑样,满意替他解惑。 “就是昨天,我只不过去洗个澡,你不是在自己家的阳台一直叫我吗?害我早上还被好多邻居围起来问。”就为了问她,她将他那件洗好的内衣收到哪里去这类小事。 “问什么?”她的小嘴一张一合,看起来好诱惑人。 “问你呀,谁教你都不和人打交道,大家对你很好奇,缠着要我说说你这个人。” “那你怎么说?” 满意有点想用沉默干笑来打混过去,但她的算盘打得太响,响到让贺世祺一眼看穿,他不介意跟她耗时间,反正他们现在的姿势他还颇满意——她被他捉在胸前,虽然不是整张脸蛋塞填在胸口,她浅浅的呼吸还是靠他靠得好近,从他圆领汗衫中透进胸腔,热热的,很舒服。 “我当然是挑你的好话说呀。” “例如?” “长得帅。”只是很凶。“身材高挑。”所以压迫力十足。“眼睛很漂亮。”所以瞪起人来更有威吓感。“有点怕生。”所以很难亲近。“处事小心谨慎。”所以处处防人。“要按他家门铃最好是下午。”省得早上去捋到起床气超暴烈的大狂狮鬃毛,被咬也是活该倒楣。“最好的见面礼是食物,热的比较好,他不喜欢吃冷掉的东西。”挑食,食量又大。 “你说出口的听起来都很正常,可是你每说完一句,嘴唇在哪边蠕呀蠕的说什么小人嘀咕?!”看嘴形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绝对没有说你坏话。” “我也不希罕你对其他人说什么好话,反正我不会和他们有所往来,要是他们再问起我,你能将我说得多坏就有多坏,要他们有多远就离我多远,省得要麻烦我陪他们耍那套人际关系。” 他从一开始就是这种打算,不要有任何朋友,更不想认识邻居,他要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好好的、安静的、不被打扰的思索一些事,一些……他该如何抉择的事。 虽然她的出现是突发状况,打破了他的某些设限,不过例外只有一次。 “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多认识一些人对你又没有坏处。” “当然有。至少我很讨厌被打扰。”见她又想对他发表“朋友是无价珍宝,远亲不如近邻”这类的长篇屁话,他干脆拿回主导权,转移话题:“密码记住了没?”他问的是那张金融卡。 “有、有点忘了。” 他就知道。贺世祺赏她个白眼,再重复一次,满意跟着他念了几次,越念越熟悉、越念越顺口。 “呀!密码是你的生日,对不对?” “对。”懒人用密码,出生年月日,最容易被破解的危险密码。 “和我哥同一天,很好记,我记住了。” “妳有哥哥?” “嗯,我家就我和我哥两个小孩,一家四口。” “我还和乐融融哩。” 他满不在乎的嗤笑,让满意想起了他的家庭情况,有些懊恼自己在他面前提到家庭的幸福美满,感觉像是在炫耀,但她真的没这种恶劣的想法,只是一时无心。 “对不起……” “你在对不起什么?!我就知道,刚刚煮给我吃的那碗面里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呀?!”他作势要捏她软嫩嫩的脸颊。 “才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 她不用说他也知道,这小妮子,何必介意这种小事? “你的家庭幸福快乐跟我现在无家可归八竿子打不着边,不是你幸福多一点我就会不幸多一点,道什么歉呀?!”他故意弄乱她的发辫,笑意爬满他的双眸。“你就继续幸福下去吧。” 他一点也不会嫉妒她,更不会觉得当她笑得幸福时是扎眼的。 “你家人是不是也都像你这副德行?” “什么意思?” “单纯的笨蛋呀。”什么样的家庭养出什么样的家伙。 “少乱讲,我家人都很好的!” “我没说你这种德行不好,很可爱呀。”没烦没恼的快乐。 “我家倒是真的没遇过太戏剧化的大事,我们的日子很平淡,所以变成单纯的笨蛋也很正常吧。” “真好。”他由衷地说。 他也希望有“平淡”的生活,平平淡淡,无波无浪,不要惊涛骇浪,如涓涓细流就好。 她看着他,他回她一抹笑,笑中有同等的鼓励,让她扫却阴霾。“嗯,真好。” 满意今天要上课,虽然只有半天,不过她和另一名老师留下来将小朋友玩的玩具全部清洗干净,忙到下午两点半,正好赶上巷口面包店的面包出炉,她挑了两袋,现在多了贺世祺一张嘴,该买的东西数量都得两倍两倍往上加。 是不讨厌这种感觉啦,只是她自己也有察觉,她的行为已经超出关怀邻居太多太多了,她虽然有点小博爱,却不至于泛滥到连自己都无法收拾的地步。 那天,他才刚搬来,她心里好奇新邻居是怎样的人,所以从自己的屋里往他家看,想瞧些端倪。隔着窗户,她看到他坐在阳台,抽着一根又一根的香烟,隐约可听见在咒骂什么,一手爬梳着头发,手臂遮住他半张脸孔,一手狠狠握拳——就只是那样的一幅画面,她竟然鼻头一酸,几乎有股冲动想要跟他说说话、想要安慰他。 她接近他,是带有目的。 几天之后,她终于找到机会,也鼓起勇气,主动与他攀谈,虽然早有准备会得到他的冷睨及不友善,但她的坚持死缠似乎收到成效。 他现在会对她笑,也会和她天南地北闲聊,对她的戒心一点一滴撤除,这是好事吧,嘻。 “对了,要记得领一些钱去帮他挑衣服,他总是要去找工作吧,正式一点的衬衫和西装裤是一定要的。”满意买完面包,先绕去提款机领取家用,插卡,嘴里默默念着密码,手指上的动作也没停。“嗯……先查余额,万一里面连一千块都没有就不能领——咦?!” 满意一毛钱都没有领,握着金融卡的双手还在微微发抖,她急急跑回贺世祺家里,用他给的备分钥匙——她本来不收的,可是他坚持塞给她,因为他痛恨早上必须爬下床替她开门,干脆给她钥匙最省事——打开铁门,嘴里正要喊他,却看见他躺在客厅地板上,脑袋下垫着抱枕,一旁的笔记型电脑已经进入省电模式,他闭着双眼,像个贪睡的孩子,一点也没被她惊醒,宝宝仍是咬住他的牛仔裤管不放,只是睡得和他一样熟,狗脑袋枕在他的脚踝上,平时剑拔弩张的一人一狗竟也能和平相处。 满意着迷且不忍心破坏这样的祥和,所以她放轻动作,蹑手蹑脚掩上门,将所有音量降至最小,就算她被金融卡里显示的巨款吓到不知所措,那也不及让贺世祺与宝宝好好睡觉更重要。 “个、十、百、千、万、十万……”再上去的位数虽然知道怎么数,但是满意这辈子看过的最高金额仅止于六位数,再进阶就太陌生,何况还是比进阶更进阶的数字。“他竟然放心将这么多的私房钱交给我处置,就算我不吃不喝好几年也不见得能赚到里面数字的一半吧?不行,我要把卡片还给他,要是帐户里的钱有什么闪失,把我卖掉也赔不了。” 就在满意握紧手上的明细表,作下决定的同时,又快又狠的门铃声响起,叮咚叮咚叮咚叮咚毫不间断,显示按门铃的人毫无耐心,甚至从门铃的急促能听出门外来者的不怀好意。 第7章 太没有礼貌了! 满意跳起来去开门,想阻止嚣张的按铃方式吵醒贺世祺。她打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一名怒气冲冲的中年男人。 “你要找谁——” “让开!”中年男人沉声一喝,他身后的另一名男人便上前将发楞的满意拨到一旁,让中年男人登堂入室。 “你们——”满意完全来不及阻挡他们,更别说问出他们的身分与来意。 一只长腿横亘过来,正好踩在墙上,形成屏障,挡住门口,裤管上当然还叼着一条小小哈士奇。 “进别人家前,不用问问主人准不准你们滚进来吗?”贺世祺醒了,谁在那种火气十足的按铃声下还能维持熟睡?又不是吃了安眠药的猪。 “这里算是一个家吗?!看起来只比仓库好一点点!”中年男人毫不客气地批评。 “没人请你到“仓库”来。”贺世祺冷淡的撇撇嘴。没想到住处竟然轻易被查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了。 “若不是我请不动你回家,你以为我爱来吗?!看看你住的是什么地方?!你房间的浴室还比这里大上几倍,你住得惯吗?!逞什么强?!赌什么气呀?!马上跟我回去!”中年男人伸手去捉他。 “我不会回去!”贺世祺挣开他的手。 “你这孩子脾气为何这么倔?!我都亲自来请你回去,你还不满意吗?!”中年男人拉下老脸。 “我从头到尾没听见半个“请”字。”贺世祺作势掏掏耳。 “我的行动还不够明显吗?!”难道要他三跪九叩才叫明显?! “我倒认为你撵我离开贺家的行动更明显。”尤其是当日立刻将他从副总裁刷下成为襄理,以血统来取代他的努力。从那天起,他就明白中年男人的真正心意,现在八成是正牌的贺家少爷没本事稳坐副总裁的位置,才会想要找他回去收拾残局。 “满意,你要去哪?”贺世祺虽然和中年男人在说话,但目光时时投注在满意身上,所以当她一脸踌躇,考虑该不该离开现场让他与中年男人好好谈话时,她才刚挪动一步,他就轻轻扯住她的手臂。 “你们在谈正事,我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我先回去了。”虽然她很想多知道关于贺世祺的事,但不是在这种像争吵的情况下了解。 “你到我房里去等等,我马上就打发这两个家伙走。” “可是……”满意迟疑,心想两人的住家那么近,等他谈完正事她再过来就好了呀。 “留在我的屋子里。” 他的声音在细细央求,虽然表情不像,但是她听出来了,也教她拒绝不了。 “好、好吧。”满意点头。 “不但住的地方变差,连挑女人的品味也退化这么多,你女朋友丽莲比她美上几千倍。”中年男人听见贺世祺用着天差地别的温柔口吻对满意说话,对他却是冷言相向,心里一不畅快,嘴巴也跟着恶毒起来。 “喔?你是说那位一得知我不是血统纯正的贺家少爷,立刻脱掉高级套装跳上正牌贺少爷大床的名媛淑女吗?”冷冷哼笑。 房间门带上之前,满意只听到最后这两句对话。 她在他房里踱步,隐约还有几句咆哮声从客厅传来,但内容说些什么无法完全听清楚,她猜测着中年男人的身分、猜测着自己听到的片段拼凑起来会是个怎样的故事、猜测着那个叫丽莲的女人有多么多么的美丽……“比我美上几千倍?这种说法太抽象了,我这种长相再美上千倍会是什么模样?眼睛更大?鼻子更挺?嘴更小?脸形更像鹅蛋?”满意挤眉弄眼的,无法否认自己很在意中年男人的那句话。 要是有一个条件与她相去悬殊的美女跟贺世祺交往,表示他的眼光就是那么高,他会觉得像她这种等级的女生好看吗?她虽然长得白白净净,但只能算中下等的美女——这辈子从没被夸奖过美丽,最勉强套在她身上的字眼就是“可爱”罢了——在他眼里,她恐怕未达标准吧? 所以他才会觉得她适合他的屋子,而不是适合他啰? 满意好沮丧,因为这样的自知之明跌坐在他床上,更因为发现自己的沮丧而吃惊。 “我……怎么会这么在意呢?”她捂住脸,闷着声音。 很多事情,当不去想它时,它就会被轻易粉饰,就如同她,一直不去思索她对贺世祺的感觉,粗心的忽略掉心里的莫名悸动,从来就没去深思探索,以为她的关心仅是对邻居的关心……“满意。”房间门被打开,贺世祺站在门口。 “呀?”满意摊开覆住小脸的手掌。 “你买面包回来当下午茶吗?嘿,我喜欢吃咸葱口味的,你果然没忘记。”他挑起咸葱面包,也给她一个蛋塔,真弄不懂她怎么如此爱吃甜腻腻的蛋塔。 “他们走了吗?”客厅已经安安静静,没听到动静。 “走啦。” 满意看他脸上表情轻松,完全没有争吵过后的面红耳赤,心里安心多了。 “你们都谈妥了?” “谈个屁呀,他只会从头到尾骂些听烂的废话,手机里没骂够,当面再来骂一次,理他哩。那男人是我爸。”都忘了跟她介绍一下。 她猜也是。 “他好像很希望你能回去……虽然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是那也不是他的错呀,我看他还满疼你的。”她小心翼翼地措词,毕竟她是局外人,不能明白贺世祺的心思,更不能假装自己好像很懂似的开导他。 贺世祺在床边一角坐下,有一口没一口啃掉面包,回望着她时,他缓缓笑了,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父亲找上门来,他原本应该会和他父亲争执发火,在他父亲被他气走之后,自己也愤怒得不知如何倾泄,但有她在,他就能心平气和地笑着、说着——“我可以感觉到他还是希望我回去,毕竟在这之前,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确实将所有心思都花在培育我上头,给我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环境、最好的一切。我成为他的儿子,自然也知道自己该担的责任,我从小到大的努力,都是为了贺家,我不仅仅要帮他管理产业,我有更大的野心,要将贺家现在所拥有的以两倍、三倍甚至十倍以上无限扩展,但是有一天,他们告诉我——错了,抱错了、养错了、认错了。” 他的努力,在那一刻,全部化为乌有。 “那种滋味,真的很干。”贺世祺说出他对整件事最贴切的用词。 “……你怎么在淑女面前说脏话?” “那改说:很不“通体舒畅”。”这样文雅多了吗?哈。淑女?哈哈。 听起来还是怪。“但你父亲还是当你是他儿子,你们说不定可以维持现况,你继续当贺家的一分子,我相信你父亲会很乐意接受吧?”几十年的亲情不是一句抱错就能抹杀的,人是感情的动物,相处久了自然会舍不得。 “这不是单纯一个家庭的问题,另一边抱错小孩的家庭,他们失去一个儿子,难道不会想找回亲生儿子?”他淡笑提醒。 “你是说你的亲生父母……”对了,现在不仅是贺家的事,还要考虑另一个家庭。再说,他们怎么可能会愿意两个儿子都给贺家?那对他们也不公平。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也还没决定要不要回去认他们,不是因为我舍不得贺家的财富或物质享受,而是对我来说,他们跟陌生人没有差别,说什么亲情浓于水,实际上不会有距离才有鬼——” “发生这种认错的事情,他们也不乐见吧,可是你说那位正牌的贺少爷已经回去和你父亲相认,那么他们应该会急着想找回你。” 他点点头,也同意她的想法。 “但有很多事,我都还没作下决定,我还没选择好。是要回去贺家和正牌少爷争宠,用本身的能力将贺氏抢过来,反正血统纯正和血统不纯正的两派斗争也不稀奇,好像血统不纯正的那方一定要耍一些下流手段才像在尽义务;再不然,就安安分分回去那个我完全不熟的家庭,乖乖去学习做别人的儿子,我还在思考。你认为呢?” 呀?问她? 这种事情太复杂了,她偏头思考,一会儿沉吟,一会儿默想。 “我也不会作决定,反正你就挑会让你高兴的决定就好啦,如果你想去争或是选择放手,只要那个决定能让你笑,那就是对的决定吧。” “就知道你给不了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贺世祺笑觑她,故意给她一记睥睨眼光,但眼神温柔。 “我本来就不擅长思考太艰难的问题嘛。” “不过你把问题变简单了。”她要他摒除其他考量,不用担心任何一个人的想法或意见,更毋需在乎任何眼光,只要他觉得快乐,就去做。 “有吗?”她自己完全不觉得。 跟她解说清楚太累了,他刚和老爸吵完一架,没太多脑力做这种苦差事。 “对了,我刚刚开门进来的时候,你在床上捂脸呻吟什么?”肚子痛喔? “你听到了?!”满意瞠着圆圆大眼。 “没听得很清楚。”只听到什么在意不在意的。 “没听得很清楚就算了,不要问了。”她挥挥手,不自觉抿紧嘴。 她越是要他别问,他就越是好奇,尤其她突地扁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让他跟着正色起来,拍掉手上的面包肉松屑,朝她靠过来。 “妳的表情有鬼。” “没有啦。” “是不是因为我老爸对你不礼貌?别太介意,有钱人的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我保证,他今天的态度还算彬彬有礼。” 第8章 要是真想见见什么叫有钱人的嘴脸,一定要去看看贺氏企业的会议报告,贺总裁骂人像在骂狗一样。 满意没说话,只是蠕蠕双唇。 “还是他那句我挑女人品味变差的嘲讽?” 猜中。 “……那个丽莲,很美?”她挣扎良久,还是问了。 “说腰是腰,说胸是胸,脸蛋五官精致完美,不管任何人看她,都不得不承认她美。”贺世祺实话实说。 “真的比我漂亮千倍?” “不。”贺世祺连思索停顿的半秒钟都没有,“万倍。” “你——” 可恶!决定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满意忿忿地从他床上跃起,快步捉起老当他裤管是玩具咬的宝宝,抱在怀里就要走人。 “啧,说实话也不行吗?”贺世祺手长脚长,轻轻松松地扯回她,“我要是现在睁眼说瞎话,哪天你亲眼见到丽莲时,不就立刻知道我满嘴谎言吗?” 丽莲是真的比满意美,有眼睛的人都不会否认这个事实,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女孩,韵味上就差了一大截,难道要他昧着良心说假话? “不要拉我!我要回去了——”满意想挣开他的箝制,可惜他的手掌太有力,轻而易举就牢牢锁住她。 “不管是谁和丽莲相提并论,都会被她比下去,你不用自卑呀。”以上的所有评比都不针对她一个人发表,甭对号入座。 “我、我才不会自卑咧!我长得也够可爱的,我自己很满意就好!”她不想输,只好很无耻的替自己加分。 她腮帮子气鼓鼓的、红通通的,眉头纠得死紧,视线偏到另一边不去看他,薄薄的氤氲笼罩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眼睫毛的阴影像是一大片的乌云,只要再累积一些,眼底的雨水就要倾盆而下。 “我老爸说得对,我看女人的品味真的变差了。”他抚上她的脸颊,逼使她不得不看他——或许说怨怼的“瞪”他更合适。“我竟然觉得……” “……”她用力瞪他。 “你比丽莲美。” 说完,他在她鼓胀的脸颊啾了一记。 满意怔得无法做出反应,只能让他得寸进尺在另一边脸颊补上第二个唇樱“真的,妳美多了。” 第四章 哈士奇,精力旺盛,活泼好动,你可以管教它,但它不会太鸟你,你可以轻声软语恳求它,它会小小考虑一下为你保留破碎不堪的主人尊严。它破坏力超强,尤其是当你放它孤孤单单一个时,它会跟你闹脾气,既然你不陪它玩,它只好自己找乐子——例如,咬破你家的沙发,看看里面会不会藏了一罐狗罐头。 她还以为,贺世祺会吻她的唇,但是他没有,他蜻蜓点水碰完她的脸颊之后,深深地与她相互凝视,然后笑着转开头,将一切粉饰得好像没有发生过似的。 满意是一直等到事情发生后好久好久才整张脸涨红,觉得两边的脸颊就像要燃烧起来,整颗脑袋热烘烘的,连鼻心都冒出无数颗小汗珠。 他为什么不吻她? 是的,当满意回想起这些时,她也同时产生了困惑,他为什么不吻她呢? 他看起来明明就像想吻她,她也没有挣扎,那时就算嘴对嘴吻上了也是理所当然会发生的事情,他却看着她笑,笑得高深莫测,到底是不满意她哪里? “小意?小意,你还有没有在听妈妈说话?”电话另端传来的声音敲醒满意的出神。 “呀?在!在!” “心不在焉的,妈妈刚说了什么?”马上就要考验满意有没有真的专心听进她的话。 “呃……你叫我三餐要准时吃。”满意瞎猜。天下父母心,朝这方面去猜应该有八成的正确机率。 “你又不是小孩子,那么会照顾人了,妈妈还交代这种多余的事干嘛?”一个幼稚园老师要是连自己都顾不好,干脆甭干了,丢人现眼。“妈妈叫你回来一趟,有点事要当面跟你说。”满妈妈的口气变得严肃,不开玩笑了。 “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耍神秘哦? “呃,是关于……” “满意!我饿了!”贺世祺在阳台上朗声叫着,晚上十一点,社区已经沉寂下来,所以他的声音更加嘹亮。 “妈,你等一下、等一下喔!”满意放下话筒,跑到阳台。“柜子里有泡面呀!”她替他准备了许多吃的食物在家里,以防他随时会饿。 “我不想吃泡面。”大少爷今天胃口很刁。 “那你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贺世祺反问。 “我又不饿。” “可是我饿了。”一饿,心情就很恶劣。 “所以我才问你想吃什么呀?”她要是有办法就马上变出来喂养他。 “我们去外面吃,我过去接你。”说得好像两人相距好几个城市似的,实际上也不过是跨越一条小小巷子罢了。 贺世祺说完话,人就闪进屋内,根本不给满意拒绝的机会,满意只好回到客厅接电话。“妈,我会找时间回去,今天就先这样吧。” “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妳跟人同居?!” 电话里传来扳折指骨的声音,噼噼啪啪的,满妈妈声音轻柔,却掩饰不掉她的暴力,她是小太妹出身,长相看来清秀,但就是那对拳头很硬,她可是练过铁沙掌的。 “我哪敢?!是对面邻居啦!”她妈妈当年就是先上车后补票,怀上了大哥才会匆匆结婚,后来的婚姻不如预期中幸福美满,两夫妻年纪都小,在适应彼此的共同生活经验中尝到不少苦头,虽说感情犹如倒吃甘蔗,越来越甜蜜,但也让她妈妈对于身心都尚未准备好就先纵欲狂欢的大胆行径反对到底。满意很清楚她妈妈的脾气,当然要赶快洗刷自己的冤屈。 “真的?”满妈妈在另端挑眉挑得很高。 “真的!” “你最好别背着妈妈做什么坏事,被我逮到你就知道皮肉痛了。” 呜。 含泪谄媚应着“是、是、是”,满意惶恐地挂掉电话,家里门铃也同时响起,她开了门,恭迎贺大少爷,自己再认命的回房间将睡衣换下,胡乱套了件t恤和短裤,不敢耽误太多时间,省得饿极的贺世祺又数落她。 “你想好要吃什么了?”她边扎着头发边走出来问。 “打断你的情话热线吗?”贺世祺始终站在她的家门外,没踏前一步。 他在忍耐。 他知道她有男友,那个叫“柏翔”的男人,他不在她面前提,不代表他不介意“柏翔”的存在。 她讲电话的模样像在撒娇,用他听不到的音量与另一个男人说说笑笑,偶尔她会听得出神,脸上泛起红晕,他觉得刺眼,所以恶意打扰她的情话时间,用肚子饿为借口,要她挂掉电话——为他挂掉电话。 当他出声叫她时,她一副想用手掌掩盖在话筒上的谨慎模样,脸上焦急解释什么的神情也让贺世祺有一种见不得光的侮辱感。 他不能踏进她的屋子,否则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擒在胸前,用最粗暴的方式逼迫她,用男人宣告所有物的蛮力吻着她,甚至更过分的——“还好啦。”反正她妈妈好像也没要交代啥重要的事,只莫名其妙逼她要回家一趟。 “感情很稳定?”他问的当然是她与“柏翔”,可是口气多么希望能诅咒他们不幸福。 “那是当然的呀。”母女天性嘛。 她回答得迅速,全然的不假思索激起了他的怒火。 “感情这么稳定,他怎么从来没到过你家,没留在你这里过夜?” 至少打他开始注意满意之日起,她的小套房没出现过第二道身影,他不是特意要窥视她,谁教她老是拉开窗帘,屋内的一举一动当然会被他瞧见,他只是时常忍不住想看看她,所以总是看到她与一条小疯狗相处的融洽情景,当中并不包含她嘴里那位“感情稳定”的男朋友。 “我住这里是因为工作方便,放假的时候我会回去住,所以她不用特意过来住我这间小屋子。”最近则是为了“照顾”他,连幼稚园放暑假都无暇回去,贺世祺明明是个大人了,却还是不懂照料好自己,要是没有她时时盯着,他一天大概可以睡掉两顿饭。 “喔。”贺世祺用鼻腔冷冷哼出。 “走吧,我们去马老爹开的面摊吃面好了。”好吃又大碗,也是能快速喂饱贺世祺的好选择。她不迟钝,已经看出贺世祺的脸色不好,态度和应话的方式隐隐约约带着冰冷,猜想大概他是真的饿到极限。 “我饱了。”气饱了。 “呀?”满意怔怔看着贺世祺转身走人,立刻又想到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她奔过去唤住他的脚步。“你玩我呀?!一下子说饿,一下子又说饱,你要是不想去马老爹的面摊吃面就换一家,干嘛气得不吃?” 她追出楼梯间,声音的回响很大。 贺世祺回头瞟她一眼,唇角一撇,冷笑。“太花心不好吧。” 他说话音量淡淡的,靠着楼梯间的回音仍是听来清楚。 “什么?”满意没听懂。 “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未免太辛苦了一些,我知道他的存在,他呢?他也知道我吗?”贺世祺知道自己当然没有资格质问她,对她而言,他什么都不是,了不起只能挂上“邻居”这么一个身分,他无权与“柏翔”相提并论,逼问她,不过是因为他对于自己什么都不是的这个事实感到愤怒。 他用着他自己已经无法控制的在乎在在乎她,他也想要被她所在乎,她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拥有了这些,却又不能不去面对她心里还有别人的事实。 第9章 满意的脑子被一堆混乱的句子搅弄得茫然,她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也似乎知道他在责备她。 “他都不会问你一整天跑哪里去了?又是跟谁在一起?你是怎么安抚他的,让他能接受你对新邻居的博爱?还是他也只不过是另一个“邻居”,没有权利知道太多?哪天轮到我生日时,也有荣幸被你用一大堆爱心小花贴在海报中央?” 满意越听越明白,要是再听不懂就真的够蠢了! 他的指控简直就将她当成脚踏两条船的女人——虽然她弄不懂他是凭哪一点认定她的罪名,可是她有一种被全盘推翻的愤怒。 她不想解释他的误会,明明只要简单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她偏偏不! 她生气了,气他对她的看法,也气他不先弄明白事情就摆脸色给她看,他这种行径,跟一只没有好家教的野狗有什么不同,一开口就咬人! “你在这里等我!”她食指朝原地一指,不自觉用着教导宝宝时的主人式命令口吻,不,她教导宝宝时还没有这么凶过——当你要教导家中爱犬规矩,必须要语气坚定,不能嘻嘻笑笑,让它们以为你在跟它们玩。 贺世祺第一次听见满意这么肃然果断的轻喝,身体远比理智更快做出反应,他果真站着不动,像被主人命令乖乖坐在原地等待的狗,在主人喊出ok之前都不敢妄动。 真、真是的!他在干什么呀?!又不是她养的狗,这么听话干嘛?! 一分钟过后,满意重新出现,这回她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放上东西——他的金融卡、他家的钥匙。 满意不给他发问的机会,瞅着他的目光很是怨怼,但只有那么匆匆一眼,她转头步上楼阶,回到自己屋里,将门关上。 她的“你在这里等我”魔咒还没解除,他伫立在原地无法动弹,几乎要有一种错觉将他淹没。 一种,被主人狠狠弃下的错觉。 他在她的楼梯间站到清晨,他就只是站着,什么事也没做,他确实还在等着,等着满意再度出来,告诉他她将这些东西全塞回给他是什么意思,或许会叉腰跟他吵架,或许会吼他,或许吼着吼着会哭出来……但她没有,那扇门从关起来直至现在,都没再打开过。 他心里懂的,但是拒绝去接受。 还回钥匙,表示她不会再踏进他的家;还回金融卡,表示她不想再费心照顾他,这些对于他而言,都应该是可以忍受的事情,反正他一个人也可以好好活下来,不需要有人时时跟在身旁唠唠叨叨,他不是生活白痴,他只是懒得去将自己打理得很好。 然而一想起以往经常能看到她盘腿坐在和式桌后方,为他摆置食物,姑且不论那些东西美味与否,她就坐在那里,和他没有重点的闲聊,有时是幼稚园的趣事,有时是电视上发生的八卦小道,有时是关于他没刮干净的胡碴……他不一定听得多仔细多认真,但总是沉醉在她的笑语之间,她的声音像潭温泉,暖暖热热的,泛开在胸臆里,融化掉许许多多的冷漠,但这样的情景,却将随着她归还钥匙而宣告终止,他不由得感到惶惑。 他的屋子,并不是因为填满了那些家具而变得热闹,是她让他的屋子活络,让他的生命跟着丰富起来。 “吵架啰?”楼下邻居因为上班时间到了而下楼,与贺世祺擦肩之际,他好心询问。 贺世祺不认识那个男人,也不想理人,一语不发。 那男人自讨没趣,肩膀一耸,朝楼下走。 “被满小姐关在门外不能进去吗?”又一个邻居走下来,这次换成女的。 “昨天你们吵架的声音,整栋楼都听到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加油!”第三个是粗壮工人打扮的中年男人,豪爽说话的大音量才真的让整栋大楼都听得一清二楚。 “吃醋是难免的,可是不能吃过头,会让女人觉得喘不过气来。”第四个是打扮妖艳的妙龄女子,撂完话就拎着亮片皮包、踩着三吋高跟鞋一路叩叩叩地扭腰摆臀走了。 “满意脾气很好的,放心放心,她不会气太久,买束花来送她,包准她马上原谅你。”第五个是满意对门的邻居,对他来说仍是陌生的脸孔。“蔡妈妈再帮你说几句好话,你也站了一整晚,先回去睡啦,包在蔡妈妈身上,蔡妈妈会开导满意的。” 至少他知道那个邻居叫蔡妈妈。 吵架吗?他倒觉得是他单方面感情欲求不满的胡乱发泄,满意根本从头到尾都是无辜受害者。 “不过蔡妈妈要替满意骂你两句,你说满意花心,那女孩好乖的,哪可能会花心了?还说她周旋在什么两个男人之间,你这样说她,连蔡妈妈都听不过去。”昨天他们在楼梯间的对话内容,全栋楼大概没有人没听见。 是呀,并不是她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而是他对她有了更深一层的欲望,他不要邻居与邻居之间的友情关爱,他开始贪心,想要更多,她却没有必要顺从他,也许正如蔡妈妈所言,她是乖女孩,所以她真心诚意喜欢着她的男人,他才是半途杀出的程咬金,却用此指责她,他凭什么?! 说穿了,他只是嫉妒罢了。 他想要的,都不能为他所有,他的家庭、他亲爱的父母、他喜欢的她,都是属于别人的。 贺世祺回到自己的房子,对面她的屋里被两大片窗帘遮住,他看不到她。 “满意,对不起,我喜欢你。”他在阳台上轻轻说着,这句话,解释着他昨夜的失控。 他说着话的同时,满意家的电话一通又一通接不停。 “满意,那位贺先生说他喜欢你耶!”住在贺世祺楼上的王太太在浇花时听到贺世祺那句呢喃,立刻火速拨电话告知女主角,“满意,你快去阳台听!说不定他还没说完哩!”好浪漫呀! “满小姐,床头吵床尾和啦,他好忧郁的一边抽烟一边在告白耶,看起来好可怜,我都快哭了!”住在斜对面的李小姐洗衣服时听到贺世祺的低语,从矮凳上飞跃起来,不管双手全是泡沫,抓起手机就打给女主角,说话时还带着鼻音。 “小意老师,我有听到他说爱你喔,说不定我跑进来打电话的这个时候,他正在说要娶你哩!”住在附近的学生家长途经楼下,也在公共电话亭里打电话上来。 “满小姐,有个男人在阳台上说喜欢你。”操着浓重外省腔的老伯伯也参一脚,不过他是直接来按满意家的门铃。 “满意!满意!你对面的邻居说爱你呀!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和满意交情不错的杂货店老板娘也听到了。 每一通都是告诉她,贺世祺站在他家阳台上说了什么。 满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邻居的热情告知,小社区的感情融洽有好有坏,好的是大家互相熟识,发生问题时也能集众人之力一块解决;坏的是无论社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众人的关心,太多的关心有时会形成巨大的压力,例如现在。 “谢谢……谢谢……我知道了……嗯嗯,好,好,拜拜。”挂掉最后一通电话,满意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觉得无奈还是觉得好笑,尤其不少邻居打来报告现场实况时,还会祝贺她有情人终成眷属,顺便建议哪一家的婚纱拍得好看,哪一家的喜饼最好吃。 他和她,算吵架吗? 到现在她还不懂爆发争执的起因是什么,她被他吠得莫名其妙,所以也回敬他莫名其妙的冷战,接到这么多通电话,听见他们转述贺世祺的话,她的气几乎消到没剩多少,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喜悦。 她悄悄走到窗帘边,拨开一个小角落偷偷看他,发现他始终都往她这方向瞧,专注得没挪动步伐及目光,她没办法想象他说喜欢她时的口吻,是认真的?还是说笑的? 好想用耳朵去听,用眼睛去看,听听他是否诚实,看看他是否诚心。 宝宝摇着尾巴靠近她,将脑袋蹭进她的怀里,她安抚地摸摸它,它发出满意的呜鸣,伏在她身上睡着了。满意以指轻轻梳刷它浓密的毛发,实际上更想要抚慰的人,是他。 “你要是多学学宝宝,多撒点娇,我就会疼你一点多一点再更多一点呀……” 满意决定下午从幼稚园回来时,要提着食物去和贺世祺谈和,她不是个会记仇的人,也不觉得两人有什么理由吵到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好吧,她承认,那句从众多邻居口中听到的“满意,对不起,我喜欢你”,也是迅速消灭怒火的主因之一,她不想再偷偷躲着看他,心里明明好想好想奔过去,陪他一起用早餐、午餐、晚餐、消夜,像以前待在他身边时那么轻松自在,她好怀念那些,也不想太为难自己吞忍这样的念头。 擦拭着教室里的桌椅,她盘算着哪些食物最能收买他的胃,完全没注意到教室外的小小操场上发生的骚动。 “厚——老师说不能抽烟,会会黑掉!” 好几根小指头不断在贺世祺脚边晃呀晃,一张张仰高的小脸天真无邪却又模仿着大人的老成,对于他嘴边的香烟非常非常的指责。 “对对,会会黑掉!” “是肺会黑掉啦!”一名发音清楚的小女孩跳出来修正奶童音的错误。 脚边的小孩不放过他,即使他不说话的模样不甚友善,但小孩哪懂这些,一前一后踉踉跄跄追着他的长脚跑。 “而且飞掉下来会火灾!” “对对,飞会火灾!” “是灰掉下来会火灾!” “陈晓玲最讨厌了,一直纠正别人!” 第10章 一点都不合群。 “对呀对呀,陈晓玲最讨厌了,大家不要跟她玩啦!”在一群笨蛋里出现的聪明蛋被排挤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哇呀!我要跟老师说……”扎着麻花辫的小女生抱住贺世祺的裤管,眼泪说掉就掉,甚至像咬手帕一样地咬住他的裤管。 贺世祺咽下一句低咒。小孩和狗的智商是同一等级吗?否则行为模式为什么眼熟到让他有股令人痛恨的亲切感? “爱哭鬼!爱告状!羞羞脸!羞羞脸!”好几名小孩——以男生居多,围在她身边做鬼脸。其中一个小男生还动手扯掉她发辫上的小草莓发饰,惹得小女生干脆坐在地上甩动四肢,又踢又蹬大声号哭。 “李柏翔,你弄哭陈晓玲了!等一下小意老师出来你要被罚写123了!” “又不是只有我弄哭她,你们也有!”小男生推卸责任。 “李柏翔?”贺世祺耳尖地听到这三个字,但是又不太肯定,因为小孩子说话的奶音太浓重,只有时常和他们相处的父母或老师才能理解他们说了什么,对寻常人来说,童语和外星话差不到哪里去,都是咿咿哦哦的混乱语言。 “不是我啦!是她自己爱哭!还你嘛!”小男生干下坏事又不认错,丢下小草莓发饰就要跑掉。 “等等!你叫李柏翔?!”贺世祺一手就捞起小男生,高高举起。“你不会这么刚好生日是这个月九号,还这么刚好生日当天是满意替你过的吧?” 他眯起双眸,叼着烟说话时,几丝白烟从唇瓣间吐出,窜进小男生的鼻腔,小男生只知道抽烟会让肺黑掉,却不知道那是长期抽烟才会导致的下场,还以为自己闻到几口烟味就会变成那样,吓得小脸苦皱起来,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往眼眶外掉。 “哇——我抽到烟了,我的会会黑掉,我会死掉!” 其他小朋友一听到小男生这么哭着,也跟着大哭起来。 “李柏翔会死掉,怎么办?!哇——” 就连刚刚才被小男生欺负的小女生也帮忙一起哭。 死亡,对于小孩来说,是件完全不懂但又觉得应该要很害怕的事情。 “怎么了?”满意听到哭声,从教室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多问,就看到贺世祺伫立在小操场中间,周遭包围着四五名呜呜号哭的小朋友,他手里拎着一个,两条裤管巴着好几个,脸上的表情绝对称不上自在。 “老师——李柏翔要死掉了!”小朋友见她如见救星,一个接一个又扑到她脚边,继续哭。 “李柏翔抽到烟了,会会黑掉——呜哇——” 满意明白了,快手抽掉贺世祺嘴上的香烟,在围裙上弄熄,抱下李柏翔,一面安抚其他小朋友。 “没有烟了,没有烟了,没关系的。” “可是我吸进去了……”小男生豆大的泪珠依旧往外掉。 “来,重重吐两口气,把吸进去的烟吐出来。”满意自然有拐骗小孩的手段,她吃幼稚园老师这行饭可不是吃假的,她清楚小孩的思考模式,也懂得如何安抚他们。 小男生对老师的话深信不疑,照做了。 “很好。”她作势在小男生面前挥挥手掌,“老师把这些坏烟都搧掉,全部搧掉,小朋友也一起帮老师好不好?” “好!”几只肥短小手立刻在半空中舞动,仿佛真的有坏烟在他们面前飘过。 “来,柏翔,你再吸两口气。” 小男生迟疑地看了看天空,决定跑到秋千旁才用力吸气,这样才不会再吸到坏烟。“老师,我吸好了。” “还有烟味吗?” 小男生摇头。 “那柏翔就没事啦,肺不会黑掉,也不会死掉。” 小朋友响起一阵欢呼。 “好了,进教室去,淑媛老师要发点心给你们啰,先去洗手。” “好!” 解决小麻烦,满意转向贺世祺。 “你是专程来幼稚园弄哭小孩的吗?”她失笑地问。他看起来真不好,脸色不好、表情不好、精神也不好。 “我情愿去弄哭商场上的敌手,也不想和这种生物有任何瓜葛。”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根本没有任何理性的生物,就叫做“小孩”。 “那么你是来找我的?”她故意问,很高兴想念着要相见的人,不是只有她。 “本来是。” “本来是?现在不是了?” 贺世祺微微一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弯下腰与她平视。这么娇小玲珑的身体,为什么会对他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左右他的情绪? 在满意继续开口问他“既然不是来找我,你出现在这里做什么”的同时,他低头擒获她的唇,以吻封去所有语言——他本来是来找她,为他那夜难看的醋样道歉,请求她不要就这样不理他,虽然此等行径和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没什么差别,他却更受够了每天面对她拉上窗帘的被拒感。 而现在,他的目标转换了,他不是来找她,他是来吻她的,狠狠的补偿这些日子,他每一次想吻却又不能吻的挣扎。 她让他以为自己是恶劣的第三者,觊觎着别人的女人,更让他醋劲大发,露出饿犬争肉时的狰狞面容。 原来一切都是他的误解,那时在屋里屋外布置活泼热闹的生日宴会,为的只是一个奶娃娃,不是他所以为的假想情敌,当看到“柏翔”的真面目时,他有种大笑的冲动,还有像现在——吻她。 她的味道真好,清新如晨露,温暖而湿润,引诱他深入探索,反复流连,但很显然,他吻她的火热方式让她招架不住,当他以舌尖挑动她的舌头时,她不时抽息,扶按在他手臂上的十根指头还会本能地轻颤哆嗦,仿佛在闷闷指控着“你怎么可以这样……”,简直可爱得让人想得寸进尺。 “亲亲会生小孩耶,我妈妈说我就是这样来的。”窗边趴着好几张小脸蛋,每人嘴里嚼着波萝面包,含糊交谈。 “才不是,我妈妈说是牵手才会!” “你们都不对啦,我爸爸说要睡在一起,然后小孩才会趁睡觉时跑到肚肚里。” “……”波萝面包从小女生手中滚下来,弹性十足得像颗小皮球咚咚咚地小小弹跳,沾了半边的沙土。 她精致可爱的脸蛋逐渐朝中心拧皱,脸色涨红,“呜哇——我午睡的时候和李柏翔睡在隔壁——我会生小孩啦……” “我不要跟陈晓玲生小孩,我喜欢的人是朱苓啦,哇……” 第五章 哈士奇,美丽而迷人的大型犬,体态像狼,却没有狼的冷峻神秘,双眼炯炯有神,深深凝视人时,带着宝石般的璀璨。 美丽而迷人。 这样的形容词,不该套用在一个男人身上,可是满意真的找不到其他字眼来描述眼前这个男人。他真的很漂亮,喔,当然不是女性化的漂亮,他的眼神深邃明亮,只要放柔轻笑,好像有星星掉进里头,炫彩得令人迷醉;他的身材有些削瘦,她想,那是因为他太高了,可是肩膀很宽,连结着锁骨的部分特别突出,手臂上隆起的肌理像小山丘似的,乳尖因为汗水而变得油油亮亮,要她找出脑中最贴切的联想,就像是刚出炉的法国面包,有点硬硬的,点缀着她每次吃法国面包时一定先挖出来尝的葡萄干……不对!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 贺、贺世祺为什么在她面前脱衣服?! 满意终于发觉不对劲,她瞪大双眼所看到的,是他褪去汗衫,露出整片胸膛,牛仔裤的扣子也解开,若隐若现的还能瞧见他内裤的颜色。 她想起来他在幼稚园吻她,接下来还发生了什么她都浑浑噩噩、不知所以,连什么时候被娃娃车送回她家楼下也不知道,当然更不明白此刻她坐在他的床上、面对他将他自己剥个精光应该要做出什么反应。 “来做吧。”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额上与鼻心都有汗,似乎燥热难当。 “做、做什么?” “爱。”他的手指挪到她衬衫的扣子上,轻易挑开第一颗。 “慢着——”她双手挤进他忙碌的十指间,护住敞开的襟口。“这、这太……” “太什么?” “太、太快了……” “我觉得我已经够慢了。”天知道他在多早之前就想对她这么做了,也许是当她穿着围裙在他的厨房里切切洗洗,也许是当她每早到他房里拉开窗帘,让暖洋洋的阳光笔直射入,驱散满屋子的阗暗,更也许是第一次在阳台被她的歌声吸引而去时。 “但是……” “你不喜欢我吗?” “我……”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喜欢。”明明是他的问题让人摇头也不对,点头也不对。 “那么,为什么不?”他问的当然是进展到下一步。 他当然不会混蛋地要求她——喜欢他就给他这类的胁迫屁话,他只是认为发展到这里都是顺应着天时、地利、人和,一对相互喜欢的男女,在床上淋漓尽致的享受欢爱,天经地义。 “可是我们才刚刚接吻……”才刚刚确定彼此的心意,她心里是很开心,爱与被爱,都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幸福,必须要两者相加,才能达到及格分数,只去爱人,那太辛苦了,要有长期抗战与不求回报的心理准备;被人深爱着,若对方根本不是自己心仪之人,那样的爱情会变成摆脱不了的恶梦纠缠,她很幸运,她喜欢着他,他也一样。 “所以?”接吻是前戏,既然都做了,理所当然就不要抗拒接下来的事。 第11章 “所以……”她顿了顿,还是摇头。 对她而言,真的太快了。 他们才刚跨过一大步,默许彼此的亲吻,这个时候应该是要说说肉麻的情话,或是听听他与她是为什么喜欢上对方。这些都跳过去也没关系,但是不能二垒三垒都不踩,就直接盗回本垒吧?这样会被捕手触杀出局的……“真的不要?” “不要。”满意看着他紧绷的脸庞,有点害怕他会不会扑过来强压住她,说着什么女人说不要就是要的混蛋话,她不见得能在力量这项天生缺陷上胜得了他。 他吁口气,她震了震,不自觉缩着肩膀。 “你说不要就不要,我不会用强暴的手段。”他是人,又不是畜生,只有畜生才会听不懂人话,听不懂“不要”就是“不要”,而且他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紧张、害怕,他不想强迫她,做爱应该是你情我愿,而不是单方面的纵欲。“有没有个期限?” “期限?” 她迷糊眨眼的模样,让人真想扑上去。 “你认定可以继续下去的期限。”他不认为自己的忍耐力能撑多久。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是乱来的话,我妈会打断我的腿。” “你不说,我不说,她不会知道的。”反正都是搬出来住,要多淫乱就能多淫乱,天高皇帝远,捉不到的。 “我妈很精明的,她一看就会知道!我哥第一次和女生那个……”她抬头看他,在他颔首表示明白什么叫“那个”时,她才接下去说:“他一踏进家门,我妈马上就严刑逼供,要他明明白白托出一切。我也一直好奇妈妈是怎么知道的,我一点也不觉得那天回到家的哥哥有什么异状,同样的时间下课回家,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手上照样拿着英文单字卡在背,妈妈是凭哪一点捉到我哥做坏事?” “大概是闻到味道吧。” “味道?” “做完爱之后的味道。”再不然就是洗完澡后的味道。 满意脸一红,没办法适应他露骨的说法,他觉得她的模样真可爱,红扑扑的,他或许难忍情欲焚身,也觉得浪费好机会等于是浪费生命,但是爱情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心里想的、悬的、念的全是那一个人,伤害她,不如伤害自己,要是将自己的欲望摆得比她更重要,那么到底是爱还是纯粹的肉欲,连他自己都很怀疑。 他牵起她的手,将长指扣握在她指间,牢牢收握。 “我们开始谈恋爱吧。” 从一句话开始,她与他成为恋人。 成为恋人并没有改变彼此的生活习惯,他一样住左栋大楼,她住右栋大楼,她时常往他家跑,他偶尔也偷渡到她家陪她做些儿童劳作及幼稚园教材,虽然做着做着总是他又吻过来,严重拖累她的工作进度。 约会时两人踩着夹脚拖鞋去逛便利商店,再沿着河堤将便利商店采买来的零食一包一包全部吃完,或是他踩着单车,扬言说要载她去文化大学看台北市的美丽夜景,然后踩到半山腰两腿发酸,边骑还会边往山下滑,吓得她赶忙伸脚在山路上帮忙踩,两人狼狈兮兮的取笑彼此,然后他会更骄傲的发誓下回要踩着脚踏车带她去环岛旅行。 他精力充沛,就像她带宝宝去公园时,宝宝总是奋力奔驰,那种奔跑的自由,她在贺世祺身上也看到了。 他们之间没有太多浪漫却又在平淡生活里寻找着属于情侣间的感动,很多事情一个人做也是做得来,多一个人陪着,有时候只是让事情变得更难以完成,但是做起来却变得更加好玩,例如——烤蛋糕。 “你这样打蛋,蛋糕发不起来的,烤起来会变成派。”满意想接手,他一闪身避开,拒绝交出打蛋器。 “这种劳力的事,当然是男人做。” 是、是,说起来真是值得信赖,只可惜话说得好,不代表成果也一样好。 如满意的预料,烤出来的蛋糕失败了。 一块厚度只有一公分的薄蛋糕出炉,完全没有身为蛋糕该有的膨松口感,吃起来还湿湿的,水果蛋糕真的变成了水果派。 “生日快乐!”满意端出两人通力完成的扁蛋糕,上头有她细心用樱桃切丁排出来的字体。 “我饿死了。”他没心情等待,没想到要吃个蛋糕还得花几小时的时间去弄,还不如直接买一个现成的回来。 “等等!还不可以吃!”她拍开他的手,轻声一喝,吓得一旁正要将脑袋埋到狗碗里的宝宝一动也不敢动。 满意噗哧笑出来,看着眼前双双被定格的大男人及幼犬。宝宝是因为最近开始被她训练,看来成效不差,但贺世祺是怎么回事?本能反应吗? “好乖。好乖。”左手摸狗,右手摸他。 “呿。”他可不像宝宝被摸头摸得很愉快。 “要许完愿再来吃。宝宝,你可以吃啦。”狗粮不在许完愿才能吃的范围内。满意在扁蛋糕中央插上彩色数字蜡烛,点好火。“来,寿星,请。” 这句话若她是躺在床上对他说的,他会更乐于听到。 床上的美丽小女人勾勾手指说“来,寿星,请”才有实质的意义。 “我没有什么心愿。”如果不能要求她今晚留下来,那么他真的没什么心愿。 “许一个嘛。” 女人就爱玩这种把戏。 “不然说说你最想做的事情,保佑能顺利达成也可以呀。” “做爱。”这的确是他目前最想做,也最想能顺利达成的。 “宝宝,咬他。” “汪!”忠犬护主,立刻叼住他的裤管。 “说让人许愿,结果我许了你又不保佑我实现,所以才说这是骗小孩的把戏。” “你这种愿望有谁会保佑你呀?!正经一点!”满意很想义正辞严告诫他,无奈脸颊泛红。 “一个吻。” “嗯?” “我的第一个愿望,一个吻。”他双手撑在背后地板,将身子倾躺着,这个奇qisuu.书动作让他优雅地伸展着胸膛。 这个要求不过分,满意同意了,啾了他的唇,赏一个响亮亮的吻。 “第二个愿望,一个吻。” “重复了啦。” “愿望重复还不行哦?法律有明文规定吗?” “你都在乱许愿。”白白浪费生日愿望。 “至少我的愿望都能成真。”他笑。 说得也对。许些乐透中奖呀、世界和平呀、坏人死光光呀,太不切实际了,他果然是个务实派的男人。 “好,第二个愿望。”她又吻吻他,这次停留的时间被迫加长,因为他咬着她的下唇,不让她蜻蜓点水,敷衍了事。 良久,他才餍足地放开她,舔舔唇,满意了。 “第三个愿望,一个——” “不行说,放在心里,说出来就不能实现了!” “要说出来才能实现吧。” “这是常识,第三个愿望不能说给别人听。许好就吹蜡烛吧。” 大少爷长长一口气吹掉烛火,终于可以开始吃蛋糕了,虽然外表不怎么样,味道竟然还不差,该有的味道都有了。 两人吃了几口蛋糕,满意好奇地探问:“你刚刚第三个愿望许了什么?” 他挑高眉峰,“你不是说不能讲出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说一点点就好?”不会真的又是一个吻这种寒酸的愿望吧? “真的要听?” “嗯嗯。”用力点头。 他勾勾指头,她凑过来。 “我希望,你身上缠着缎带在床上等我。”拆礼物是寿星最高兴的时候。 “你真是……”粗话她骂不出口,只能蠕唇嘀咕。 “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会许这么下流的愿望?”贺世祺露出耍人的笑容,咧着白牙道。 还好他还有一点良知和理性。 “我只是想吻遍妳全身而已。” 收回前言。他八成是发情期到了。 “还有——”贺世祺还没说完,满意已经不抱希望会从他口中听到什么人话,八成又是把她压按在床上啦、疯狂一整夜做做做啦、试试厨房浴室阳台啦这一类等级的话,不过满意料错了,他豪迈地吃着蛋糕,口气并没有变得多认真,像是轻松闲聊似地告诉她:“我想,我也休息够了,该开始工作。老实说,我已经把我这辈子的假期都花光了。” 他虽然不是工作狂,偏偏又乐在工作,他喜欢挑战,接手父亲公司大部分的管理工作,让他忙碌得很充实,这阵子的空档,确实不如他想象中轻松,他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叫嚣——快操劳我吧!我快生锈了! “你已经作好决定了?”她记得他说过,他就是不确定下一步该怎么走,才会浑浑噩噩过日子。 “嗯。” “是什么呢?” “我之前玩股票,自己赚了一些钱,我想开间小公司,从头做起。” “你没有要回贺家去争?” 他摇摇头,“你不是说要我选择会让我自己开心的决定吗?回贺家去争,光用想的就觉得累,又要勾心斗角、又要耍狠耍贱,我保证我成天只会板着一张脸,笑起来八成也是冷笑阴笑,我不觉得会快乐。”何况对手是个商场上的生手,挑战起来也不会有成就感。 他握住她的手,把玩似的摸触她细腻的手指。 “我想变成你这样的人,这么容易心满意足的人。你的生活是我最羡慕的,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出门从来没搭过宾士以外的车子,不知道原来追在公车后头跑的滋味也很有趣;我每年生日,从不缺乏盛大的生日舞会,不知道原来吃着自己烤出来的蛋糕会远比满会场一长排的buffet更美味。” 第12章 说着,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咬,用着能在她手背上烙牙印,但又不会咬疼她的方式,咬着、蹭着、吻着,他没发现他的行径和旁边吃完狗粮,正拿假骨头在磨牙的宝宝如出一辙。 “然后,我会回去向我老爸要地址,找机会看看我的亲生父母。” “我觉得你决定这样做很好呀。”他的决定,她举双手双脚赞成。 “你会陪我去吗?” “嗯,我陪你。”她不会让他一个人孤零零而惶恐的去面对犹如陌生人的家人,有她陪着也能壮胆嘛,而且她对于自己找话题的本领还颇骄傲,应该可以避免贺世祺和亲生父母相看两无语的窘况。 “我顺便向他们介绍——这是我未来的老婆,他们的媳妇。”他笑闹她。 “你不要在他们面前胡说八道……” “喔?是我胡说八道吗?你以后带我回去见你爸妈,还不是要指着我说我是你未来的老公,他们的女婿?”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哩。” “去看完我爸妈,直接绕到你家。”他独断地下决定,要让很久以后的事情变成很快会发生的事情。 “别闹啦!我还没……跟我妈提过你,她没有心理准备,会吓到她的。” “你还没跟你妈提过我?为什么不提?”他的存在应该是光明正大。 “我想等我有空回家时再顺便说嘛。”要是先在电话里提了,她妈一定会杀过来这里看他,当然不是说贺世祺见不得人,只是怕她妈妈拷问人的行为会吓跑他。 “那好,我们一块回去,你“顺便”说。”一件事不用分这么多段,一次完成,干净俐落。“不准说“不”,否则我们现在就回你家去见你爸妈。” “暴君。” “还敢偷骂我?” 满意尖叫一声,逃开他扑过来的狠劲,笑着闪避呵她痒的长指。 “别、别玩了啦!”她听到他房里的手机响了,“去接电话,手机啦。” 向来任凭手机响到爆也懒得接的贺世祺倒是一反常态,小跑步去接手机。满意本来不想跟在他屁股后面偷听,只是贺世祺的反应使她真的好奇,加上手机的铃声和平时她听到的那些都不太一样,打电话来的人是谁?为什么贺世祺的表情看起来好……温驯? “生日快乐……” “谢谢。你还记得?” “当然……”话筒另端的声音一梗,抽抽噎噎哭了起来。“你好不好?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陪着你?你不会是自己孤孤单单的过生日吧……” 贺世祺看到满意站在门外,他无声地伸手央求她靠过来,满意迟疑地看着他讲电话,用眼神询问——这样不会打扰你吗? 贺世祺干脆自己朝满意走近,将她搂祝 “妈,我过得很好,我不是孤单一个人,有人在陪着我,你听。”贺世祺将手机搁到满意嘴边。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满意手足无措,只能讷讷道:“妳好……”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满意听到的那股声音好温柔,虽然哭着,但是好温柔,不断向她道谢,谢谢她陪伴着贺世祺。 贺世祺将手机拿回自己耳边,“今天家里应该也有宴会吧?你别哭了,到时候还要陪着他去切蛋糕,做一个漂漂亮亮的女主人吧。” “世祺……妈好抱歉,妈真的很爱你……” “我收下你的生日礼物了,这句话是三十年来,你送过我最棒的礼物,谢谢妈。别说抱歉,好,我一定会回去看你,当然会带着她,一言为定。” 挂掉手机,贺世祺有片刻的沉默,但只是短暂的几秒,他抬头看着她时又恢复笑容。“吃蛋糕去了。” 他一点也不觉得沮丧,如果没遇到满意的话,或许他会,会变得愤世嫉俗,觉得天底下的人都对不起他,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遇到这种鸟事,一直往偏激的方向去钻,越钻心胸也越狭窄,那样的他,会做出什么事,连他自己都不能论断。 他只知道现在的他,想要和满意一起吃蛋糕。 这样他就心满意足了。 如果…… 她愿意让他将蛋糕涂在她身上,再让他一口一口吃干净,他会更加满意。 第六章 哈士奇,天生具有畅快奔驰的本能,活动量超大,一跑起来大部分不会去顾及被它拖在身后气喘吁吁追赶的可怜主人,一旦忘了绑上狗炼,他会快意在草皮蓝天下狂奔,然后,将自己弄丢。 收容所捡拾频率最高的名犬,哈士奇可说是数一数二,归巢性低得令人汗颜。 “你(妳)怎么穿这样?” 贺世祺与满意在楼梯间相遇,他正要到她家接她;她正要到他家集合,两人同时为对方的衣着发出惊呼。 “我们好像穿得太正式了。”他与她又异口同声,接着噗哧一笑。 瞧瞧他们,一个穿西装打领带,一个搬出家里最正式的小礼服,活似要参加什么在五星级饭店举行的大型宴会一样。 “要不要回去换件轻便的?”满意提议道。他们只是要去见彼此的家长罢了,搞得好像要去订婚,总觉得有点小题大作。 “不要,你穿这样很好看。不要抱狗更好看。”最大败笔就是胸前那条哈士奇,失败中的失败,破坏整体美感。 “汪!”抗议。 “我妈交代我要带宝宝回去给她看,宝宝是我们家另一只哈士奇生的小孩,刚好一块回去团聚。对了,你问到你父母亲的地址了吗?” “嗯。” “住哪?” “桃园平镇。” “和我家在同一个地区,那太方便了,先去拜访你父母,再到我家,我妈说要请你吃晚餐。不过,她说我家今天有重要的客人来,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是什么重要的客人?” 满意耸肩,“我不知道,只是听我妈的声音好像很高兴又很紧张,有种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感觉,所以她说就算我今天本来没打算回家,她也会硬叫我滚回去,不能缺席。” “不会是替你安排相亲吧?”听起来事有蹊跷,不太单纯。 “不会吧!”被他一说,她也觉得有可能……“万、万一是的话怎么办?” “那你最好赶快报警,因为我会在你家痛打他。”报警逮捕现行犯。 “我有跟我妈妈说我要带男朋友回去,她应该不会这么不给你面子才对。”满意被他挽着手走,她以为他要去牵脚踏车,没想到他停在一辆轿车前,打开车门将她送进去。“等、等等,怎么会有车?” “不然你以为我们要踩脚踏车去吗?那么别说是晚餐了,我们可能连赶着去吃明天的早餐都有困难。”他帮她拉妥安全带,扣上。 “但是——” “我昨天打电话回去问我亲生父母的资料,我爸坚持叫人把我的车开过来,他说骑脚踏车成何体统,有钱人鄙视平民百姓的交通工具就是那种嘴脸,不过我接受他的说服,与骨气无关,我现在做事情只选择高兴不高兴,有车开,当然高兴。”车子都开到他家楼下了,他也不想耍什么清高,了不起开下去桃园一趟,回来时把油加满,顺便再把加油站送的面纸都送给老头子当租车的利息。 “他们也很关心你这趟与亲生父母相认的事。”毕竟这么长久的亲情还是生了根,不是说断就断,贺世祺的一切,贺家两老仍悬挂于心。 “他们就是爱瞎操心。”贺世祺从另一边上车,口气像埋怨,但又多了一点笑意。他系好安全带,将车子开出停车格,驶离小巷子,“把窗户关上,省得那只小疯狗跳窗跑出去,听说这种狗是路痴,丢了也不会认得路回家。” “哈士奇的归巢本能在狗类中算是很低的,因为它们太爱玩、太爱乱跑,等它们跑累了停下来,才会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陌生的环境中,被它远远抛下的主人早就不知在哪里,所以它们想回来也很难。”满意摸摸宝宝的脑袋,它被抚摸得很舒服,眯眯地合上眼。 “我一点都不惊讶。”它的蠢,他亲眼见识不少。 宝宝听懂他在骂它,耳朵搧了搧,杏仁般的狗眸瞄他一眼。 “我家以前就走丢两只哈士奇,它们一迷路就很难找得回来……” “蠢狗。” “汪!” “身为狗还会迷路,真是奇耻大辱。” “汪汪!” “你难道没听过狗就算被带到很远的地方弃养,都还会自己千里迢迢地跑回饲主家吗?狗中之耻。” “呜汪汪汪!” “你们两个在吵架。”满意咯咯笑道,看着男人与小狗对骂,语言方面绝对不通,却又吵得有模有样,你吼一句,我吠一声,偏偏两个人——不,一人一狗又认真到不行,让原本应该担负起劝架重责的她只能在一旁闷笑。 “谁会干这种蠢事?!” 你呀,怀疑呀?满意笑着不敢说,希望现在的轻松气氛能一直持续下去,陪他去见他父母时,他也同样能维持此刻的心情。 车程约莫五十分钟,他们一路上闲聊着,她说着她父母的个性,想替他恶补一些讨好他们该注意的细节——例如,在她妈妈面前绝对不能露出一丝一毫嫌恶哈士奇的表情,因为她妈妈超爱狗,也认为爱狗的人不会是坏人,想博取她妈妈的欢心,先谄媚家里的狗儿子最实际。 也陪着他练习看到亲生父母时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是“初次见面”还是“我回来了”……不过,当满意看到眼前越来越熟悉的街景,她终于发出疑问:“不是说要先去你父母家吗?” 第13章 “没错。” “可是这是往我家的方向呀!”刚刚经过她童年就读的小学。 “这么巧?原来我爸妈和你们住在附近,说不定他们还互相认识哩。”本来还以为都是住在桃园平镇,竟然连路段也一样。“292巷——” “我家也是292巷!” “哦?”同一条巷子。“15号——” “我家也是15号!” “住同一栋!以后当亲家很方便,我看看是住几楼——” 满意的声音有点哑,也无法平稳。 “……15号是独栋的房子,虽然有三层楼,但是三层都是我家的。” 桃园的地价不算太贵,加上她家又偏乡村,周围农田比房子多,房价还算中等,在她居住的那一区,几乎所有住户都是独栋的房子,二楼至三楼居多。 满意与他互视,车内原有的好气氛为之凝结,紧绷得仿佛只要有谁开了口,就会扯断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衡,连宝宝也懂得察言观色,埋在主人的臂膀间,呜呜细吟。 “292巷15号,是我家……” 震惊。 如果现在对着天际大吼几句粗鄙的脏话不知道会不会被雷劈死? 贺世祺非常非常非常的想试看看。 反正他情愿被活活劈死,也不想去面对现实。 一旁的满意已经哭掉了两三张面纸,她十指绞拧着小礼服裙襬,脸上的淡妆差不多全在擤鼻涕、擦眼泪时抹糊了,宝宝急得想伸舌替她舔眼泪,仍阻止不了她的伤心难过。 贺世祺也想安慰她,让她不要哭泣,但是他该说什么?! 原来你是我那个抱错小孩的胡涂父母生的妹妹? 我们是一家人? 叫声哥哥来听听? 他们仍坐在车上,家门口就在眼前,谁也没有下车去按电铃。 贺世祺低低的咒骂一声,拿起手机拨号,一接通他便大吼:“你给我的地址是错的!再给我一次!” 他拒绝去相信,一定是他听错了,再不然就是老头抄给他的地址有误,总之绝对不会是292巷15号! “我就告诉你地址是错的!不是这一个!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搬走了……会不会是292号15楼?你是不是把“巷”和“号”看错、抄错了?!好,你叫那家伙直接跟我说。喂,是292号15楼吧?你确定你以前那个家是在桃园吗?还是在台中?高雄?绿岛?!姓贺的——”贺世祺火气正旺,根本无法维持住好口气,他对着正牌的贺家少爷吼问,但也是立即的,他瞠大了眼,完全静默下来。 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正牌贺家少爷在还没改名字之前,就叫“满家贤”,只是他太习惯他后来的名字“贺家贤”,所以竟然忽略了这点! 贺世祺无言,缓缓切断通讯,他屏着呼吸,只要吸气便觉得胸口窒碍郁闷,他转头望向满意,终于还是轻声一叹,将不停哭泣的她抱在怀里。 “早知如此,我就不会来了。” 他可以放弃找回亲生父母的机会,却不甘心放弃她。 我们回去吧,回到那个还不知道事实的时候,回到两人还是恋人,正想要开开心心享受彼此爱情的无知时候——他多想这样说,只是话梗在喉头,以为自己可以轻松地说出来,却发现它好苦涩,卡着发出酸软的疼痛。 车窗玻璃被几下轻轻敲击发出微弱声音,震醒两人。 车门外,站着每隔五分钟就跑出家门等待亲生儿子回来相认的满妈妈。 她从昨夜接到贺世祺说会回来拜访的电话之后便无法入眠,这个儿子是她从未曾见过,却又真真实实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血,她期待着,也担心着,一大早买完菜回到家,她便不敢出门,就怕错过他的电话。她守着电话,守着门口,只要有一点点动静都会让她惊觉,连丈夫的安抚也无法使她镇定下来。 当她注意到门外停着一辆陌生车牌的轿车,从车外又看不见车内情况,一开始只是多看它几眼,但想想又觉得怀疑——会不会是她的儿子已经来了,却不敢进门,所以停在屋外? 将近十几分钟过去,那辆车既没开走也没熄火,这让满妈妈终于忍不住上前来敲车窗。 她想,确定一下也能让她安心。 “是我妈……”满意吓了一跳,颤颤说道。 贺世祺扶住她的脸庞,快速地吻了她,一次、两次。 “满意,我们回去好不好?就当我们没有来过,现在掉头就走,好不好?”贺世祺问着,他握住她的手,要她将视线定在他脸上。 他是认真的,忘了这一切,忘了他们到这里的目的,他与她只要忘了,就可以像之前一样快乐,单纯的喜欢她,也单纯的被她喜欢,他只求这样,其他的,他都不会再贪心妄想。 “可是……你可能是我的亲哥哥……”满意整个脑袋乱烘烘的,除了哭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也就是说,我们到此为止了?” 满意将脸埋在掌心,手里一片湿濡,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她没有办法在这种混乱的时刻作出任何决定。 “我出了车门,一切就都结束了?” “你不要出去!不要现在出去!我……我们先离开这里!”满意抱住他的手臂,不让他打开车门。门外有她的母亲,只要一出去,就真的什么都成定案了。 “好。”贺世祺踩下油门,将车子加速驶离,远远抛下仍困惑遥望着他们的满家妈妈。如果可以,他希望一路飙回台北,逃开现实。 可是满意的手机却在此时响起,来电显示跳跃着“可爱的家”。 轻快的儿歌音符变成惊心动魄的沉重,一声一声都是催促。 满意抹着仿佛流不干的眼泪,接通电话。 “喂,小意呀?你到哪里了?” “还、还在路上。” “妳在哭呀?鼻音好重。” “没、没有呀。感冒吧。” “你还要多久才会到家?” “嗯……不知道……” “妈本来还以为你会早一点的,妈现在很紧张,想说你要是回来了,也好帮我壮壮胆、拿拿主意。妈都还没跟你说家里发生的大事,因为妈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几次想说,又怕是乌龙一抄…就是你哥呀,他……他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出生时抱错了,结果你哥一知道生父是有钱人,马上就去认祖归宗,现在连家都不回了,养这种儿子还真的不如养一条狗好……” 满妈妈拿着无线话筒在门口张望,仍是左边、右边不断盯着,可能是觉得和满意说些话,比较能分散她的惶恐,所以她话匣子一开便停不下来。 “也不能怪家贤啦……听到他是贺氏集团的独子,我也吓了一大跳,你有没有吓到呀?很惊讶哦?妈妈昨天接到那个被贺家抱回去的孩子打来的电话,他说他想回来见见我们,妈当然很高兴,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是什么模样?个性会不会被有钱人宠得很势利?会不会看不起我们这种小康家庭?妈从昨夜就一直想、一直想,说不定他长得很像你爸呢……”满妈妈说得又悲又喜,为人母的欣然及惶恐全都交织在语调里。 满意终于咬不住嘴里的呜咽,对着手机哭出声来。 “小意?!你怎么了?!吓到了是不是?!妈也不知道这种事会发生在我们家,我们和家贤都当了三十年的家人了,现在说没血缘就没血缘,妈也很想哭呀,呜。”满妈妈在手机另一端也哭得唏哩哗啦,“不过妈还是想见见自己的亲生儿子,毕竟……他是妈辛辛苦苦才生下来的,生他时差点难产,结果还不小心被别人抱错……可怜的孩子,妈第一句话一定要跟他说对不起……妈不是不要他,妈也想很疼他很疼他呀……” 满意仰头觑着贺世祺,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因为她眼前全是泪光,她声若蚊蚋,近乎唇语地开口——“回去吧,妈在等你……” 原来,这样一个女人,是他的生母。 她跟满意有些相似,笑起来几乎看不见眼珠子,眯眯的好可爱,眼尾有几条纹路,但不明显。她握着他的手不放,激动地打颤,从他踏进满家门到现在,她无法开口说半句话,每回唇瓣蠕动,在他以为她要说些什么时,她却只是呜呜哽咽。 贺世祺没有喜悦,一点也没有,他也惊讶自己竟然没有。 他会喜欢这样的生母,她看起来一定是会和孩子相处融洽,既开明又风趣的母亲。她这样的人,教导出满意那样令他喜欢的女人,同为一家人,满妈妈也会有与满意相同吸引人之处,只是,他还是无法庆幸他是她的孩子。 “这么多年来,你过得好吗?”满妈妈激动到不能言语,反而是一家之主的满爸爸开口问。 “很好。我父母对我非常的好,他们很疼我。”贺世祺语气平平稳稳,陈述事实。 “那就好……那就好……”满爸爸欣慰地颔首,眼眶也不禁泛红。“遇到这种事,你的心情应该相当复杂吧,但是你一定要知道一件事……爸和妈没有不爱你,只是你不在我们身边……” “我知道。但是短时间内,我或许没有办法喊你们爸妈。” “这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们会给你时间,也会让你真的心甘情愿叫我们,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好。”抢话的人是满妈妈,她说完,似乎激动的心情也稍稍平复,她露出笑容,眼泪还是不断淌流,她好仔细、好仔细地打量着她的儿子,足足好久的时间。“……我没有想到你长得这么英竣这么好看,你结婚了没? 第14章 你今年也三十二岁了吧?” 贺世祺微微抬眸,望向坐在满家两老身后沙发上红着眼眶发呆的满意。原本是欢欢喜喜打定主意要将她介绍给他的“亲生父母”,现在他若做了,恐怕只会让两老惊吓,而非惊喜。 “我还没结婚,之前心思都花在工作上,所以没想这些。” “三十二岁不小了,有好对象要把握住呀。” 把握?这两个字,让贺世祺想笑,他暗暗握住双拳,拳心里却一无所有。 就算他想要把握,却也无法握住什么……“我刚失恋,所以……”他故意停顿,让满家两老自己抢白接话,说些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下一个女人会更好”诸如此类的安慰,并且怕刺激到他而主动停止询问感情的话题。 “我们可以开饭了吧?”满爸爸试图轻松地转移话题。 “当然、当然,不过我不知道你的口味,都煮些家常菜,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食物,还是特别讨厌吃什么?你跟我说,我记下来。”满妈妈热切地问。 “我不挑的。”他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 “你喜欢吃辣一点,还是淡一点?你喜欢吃饭还是吃面……”满妈妈急于多了解他,滔滔不绝,完全忽略满意反常的安静举止。 满意在贺世祺将车子掉头开回满家时,央求他在家门前几百公尺处放她下车,她不能和他一块出现,她没有能力向爸妈解释什么,只能笨拙地伪造出他先来她后到的巧合。 贺世祺没有拒绝她的要求,他什么话也不再说,默默地按着她的剧本走,她想对他说抱歉,她强迫他作了决定,没询问过他的意愿,用眼泪逼迫他,要他屈服。他的沉默,更让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所以当她回到家时,她失散多年的亲哥哥已经在她父母欣喜的泪眼中回来满家。 满家得到他,她却失去他了。 她到现在仍在后悔,自己作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她已经全盘混乱,她也想逃避现实,就那样跟贺世祺回到台北,然后呢?他跟她真的能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回到情侣的时光,忽视两人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脉吗? “不请她一块吃吗?”贺世祺自始至终还是注意着满意,她恍神多久,他便揪心多久,她孤零零坐在那里,他却不能安慰她,看着满家两老将精神全投注在他身上,他们难道没发现满意无声坠着泪,迷茫得不知所措吗?! “对哦。小意,吃饭了。” 满意没有抬头,没有应声,只是抱着宝宝,眼神虽然停驻在电视新闻上,但完全没有焦距。 “小意?”满爸爸再唤一次。 “她本来说要带男朋友回来吃饭的,结果只有她一个人,八成是和男朋友吵架了。”满妈妈指着自己的眼睛,表示从满意哭肿的双眼就可以看出端倪。“没关系,你们先吃,我跟小意谈谈就好。” 尽管贺世祺比满妈妈更想安抚她,他却不能。 满妈妈走向满意,坐在她身边,满意回神看她,两母女细声地说起话来,但几乎只看到满妈妈开口,满意静静听着。 这一顿饭,贺世祺食不知味。 用完餐,在满家二老的希冀下,他答应留宿,睡在之前满家贤的房间里。 满家贤的房间不大,有些东西已经被主人翁收拾打包到新家去了,所以几个书柜和抽屉都是空的,衣柜里倒还剩下不少衣服,都是满家贤不愿带走的廉价衣裳。 贺世祺没兴趣探究满家贤的房间,他打开窗户,桃园的气温比台北低,带点寒意的冷风从窗户灌入,他叼起香烟,却遍寻不到打火机,才想起从台北下来时,打火机被担心他抽烟过量,迟早死于尼古丁中毒的满意给没收了。 他吐掉烟管,抽烟的欲望没能满足,喉间像卡着什么玩意,不能靠着吞吐白烟时一块吁出,心里无法畅快。 现在的心情和当初被他父亲告知他并非贺家子孙的震惊打击完全不同,那时的他,愤怒而焦躁,除了不愿接受事实的固执之外,他埋怨着、不甘心着;此时的他虽称不上心情平和,却只担心着满意会比他更难承受这些,毕竟,他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再尝第二次也比她更习惯……贺世祺转回头,望着房门,他没有听到敲门声,却直觉有人站在门口,他上前开门,满意低头站着,突然其来的相视,她又红着眼,正要哭着说什么,他先一步将她扯进房里,再度关上门,让两人独处。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她扑进他的胸口,以泪熨湿他的心窝。 “分手吧。” 满意仰头,看见他一脸认真,她的耳朵贴在他胸前,他说话时,胸腔还产生微微的闷震,像道闷雷。 “我们曾经开始谈恋爱,现在结束时,能好好说结束,谁也不再拖累谁,这样不是很好吗?不当情人,改当兄妹。”他轻轻耸肩,也轻轻笑了。 “你说得太简单了……” “难道你想跟亲哥哥乱伦?”嘴角的笑容是千斤般沉重,他花费好多的力量才能让它保持微扬。 现在的问题不在于他爱不爱她,或她爱不爱他,还是两人有误会,有第三者、第四者的介入,而是血缘——光凭这两个字,他与她还想要有什么奇迹? 如果他没有认了满家二老,他会愿意漠视血缘这两个字,他不会去在乎这些,但是走到这一步,难道他会奢望当满家二老听到他与她的关系时,会万分热烈地高兴亲上加亲?! “还好我们还没有很相爱,还好我们只是刚开始,还好一切没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还好失去你或失去我对我们而言都不是太严重的绝症,还好……没有了彼此,我们仍可以活下去。”贺世祺想要抽身,是为了她,他看得出来满意仍在迟疑,她的心里仍在寻找一丝丝的希望,但越是纠缠、越是不放手,只是让她自己更痛苦。 他可以若无其事地说谎,诋毁两人的爱情,淡淡地告诉她——他并没有很爱她,失去她,对他的人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他必须欺骗她,即使为难自己,也要欺骗她。 “呜……”满意咬紧唇,却咬不住可怜兮兮的呜咽。 “我会学习当个好哥哥,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不疼你还能疼谁呢?”他抚摸着她的发,柔声说道。 满意好讨厌听他说这些! 他说着两人没有很相爱时,她好想用最大的音量吼着反驳他,她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这段感情,可是她……已经将他放进心里最柔软的位置,她是那么珍惜能拥有他,这样的情愫要怎么衡量相爱的程度是多或是少?他怎么能说得如此满不在乎……虽然她听得明明白白,当他说着这些时,他的声音有多痛! “你不要说了……”心疼他的自我为难及强颜欢笑,满意阻止他说出更多违心之论。 “别再哭了,你今天掉的眼泪,够我拿来煮火锅还有剩。” “你还说这种话……”她心里明明就很难过,一点也不能体会他的幽默。 贺世祺笑着低叹,将她抱紧,事实上,他已经无话可说。 在这个拥抱结束之前,他们的爱情依然存在。 当双手放开后,她只能是他的妹妹。 第七章 哈士奇,迷路的本领是狗中翘楚,不是它们不够敏慧,而是它们跑得太远太快,对它们而言,牢记回家的路线还比不上追赶一只蝴蝶来得有趣。 它们的迷途,却是主人心里最深的痛楚。 “他长得一点都不像我们家的人,说不定他不是我们家的孩子。” 满意抿着唇,认真地回答一大早被满妈妈拖到厨房去询问“你觉得你的新哥哥人怎么样?”这个严肃问题。 “他之前的家境很好,吃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长出来当然也不一样。” “我说真的,我觉得家贤哥还比较像我们家的人。”满意是单纯就外形而言,他们全家最高的了不起一百六十八公分,要生出贺世祺那种一百八十六公分的巨人,要基因突变到什么地步才能达到? “你不喜欢新哥哥吗?” 满意不说话。她没有不喜欢他,但非常不喜欢他是她哥哥的这个事实。 “妈,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带他去验dna?” “验什么验呀?!你现在跟他说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是很不礼貌吗?” “为什么?”验了才知道他身上流的是不是满家的血呀。 “之前贺家认家贤时,也是验了dna才确定家贤的身分,我们再叫他去验,说不定他会认为我们在怀疑他。再说,我们又不是有钱人,当我们家的小孩也没能分到什么财产,你以为谁会想冒充我们家的人?他从富家少爷变成平民百姓,心里应该很不好受了,不可以再刺激他。” “万一他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呢?” “他不是我们家的孩子,那是谁家的呢?”满妈妈反问。 “这……” “倒是你呀,不要因为失恋就变得看什么都不顺眼,你不是说要带男朋友回来吗?人呢?” “人在家贤哥的房间里呀……”满意很懦弱地无声嘀咕,她也怕吓傻自家亲娘,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嘀嘀咕咕说什么?!” “没、没什么。”满意赶快假装倒水,正要大大地灌下一口时,眼角余光瞟到贺世祺不知道已经站在厨房门口多久了,也不知道他听见多少,害她一口水差点呛入气管。 “早。”他淡淡开口。 “世祺呀,先去吃早餐,我买了烧饼和豆浆。” “你们都吃了吗? 第15章 还没的话就一块吃吧。” “小意也刚睡醒,还没吃哩。小意,去跟哥哥一块吃早点,妈再帮你们两人各煎颗蛋。” “哦。”满意心不甘情不愿地应声,越过他时,头低低的,不看他也不打招呼,回到饭厅,拿了自己的那份早餐就走到客厅,挑了单人沙发坐下,将双脚也蜷到椅面上,宝宝汪呜一声,摇着尾巴跑向她。 贺世祺拎着塑胶袋跟过来,“一大早在跟我生什么气?” 宝宝一见到他,又朝他的裤管飞扑过来,被他闪开,它不死心地继续追逐,终于在他坐下之际,如愿以偿咬到他的裤管,并且发出好满足的呜呜声。 满意先是看看厨房的母亲,确定满妈妈没有听到他这句话,她才放下心来,咬着烧饼的嘴撅了撅。“没有呀。” 她才觉得他奇怪咧,竟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至少她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尴尬或无奈,跟她这个哭了一整夜的人相较之下,神清气爽得令人发指。 “你自己没去照过镜子吗?你脸上就是写着——我在生气。” “你不要边说边靠过来,我妈会看到的!”满意压低声音,所以连气势也被迫压低,既然他决定要和她当兄妹,那好,就请维持一个离家多年和妹妹完全不亲的哥哥该有的行为举止! “那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妈妈。” “总之,请你装作和我不熟。对妈妈来说,你和我是第一次见面,应该要很生疏。” “跟她说我们两个一见如故,加上年轻人很有话题聊,所以兄妹感情进展神速,她会相信的。” 满意不说话,因为满妈妈正端着荷包蛋走来。 “一人一颗。”满妈妈也坐下来,让两人说话的机会到此为止。“宝宝,你真坏!怎么可以咬哥哥的裤子呢?!”满妈妈作势轻拍宝宝的脑袋,将它从贺世祺的裤管上拉下。 “没关系,我习惯了。” “习惯?” “我的意思是,它昨天就一直这样咬我,可能因为我是陌生人吧。”贺世祺看着满意提心吊胆的模样,忍不住说了另一个谎言圆谎。 “照道理说,它应该是看到陌生人也会摇尾巴的个性才对呀,可能是想跟你玩才会撒娇,哈士奇很和善的,你喜不喜欢狗?等家里的lucky和money生一窝小狗时,让你抱一只回去养好不好?虽然它们不会看家又很会掉毛还很怕热,可是你只要看到它们这么可爱的脸,一整天工作的辛苦都会忘光光,真的很不错哩。”满妈妈努力鼓吹哈士奇的好处。 贺世祺当然不可能出言反驳,即使他认为她现在怀里抱着的宝宝明明就是天字第一号大蠢狗,他也不会当面说出来。 但是要他养蠢狗的兄弟?想都别想。 “我讨厌狗。”这就是儿子和男朋友的差别,当儿子可以光明正大说出讨厌狗这类的心声,当男朋友只要说错话,马上就被丈母娘三振出局。 “这样呀……以前你爸爸也很讨厌狗,可是后来越养越有感情,money还是他去流浪狗之家领养的呢。”一听到儿子不喜欢狗,满妈妈好失望,巴不得拉着他的手,跟他细数狗狗的优点,扭转他偏执的观念。 “对了,我打算下午回台北。”贺世祺对于养狗经没有兴趣。 “这么快?你不多留几天吗?”满妈妈还打算和他多多培养亲情,虽然是母子,可是分离多年的生疏感,还有他若有似无的距离感,都让她很沮丧。 “有些事,我想还是赶回去处理一下。”贺世祺婉转地撒着小谎。 事实上,多待在这里一分钟,都让他极度不舒服,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不够好,而是因为他心态上的拒绝与排斥。他表面上平静无波,实则内心波涛汹涌,他快要受不了这种假装出来的冷静了。 “……好吧,你要常回来呀。” “我会尽量。”贺世祺从桌上取来笔纸,写下一串号码,“这是我的手机,我二十四小时都会开机,要联络上我不困难。” “地址呢?”满妈妈听到他只愿意留手机号码给她,直觉以为他是不喜欢他们这一|qi|shu|wang|家子,才会用一组数字就想打发掉他们。 贺世祺看出满妈妈心里的担忧,笑着安抚她:“我最近打算搬家,等安定下来,我会打电话回来告诉你地址的。” “你要搬家?!”满意惊呼,立即也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大,只能闭嘴垂首,用眼角余光去打量贺世祺。 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他要搬走? “反正原本搬去的那个地方就没有久留的打算,是因为遇到了……某个人,我才留下来,但现在再留下来,反而对彼此都是压力和折磨,所以就搬吧。”贺世祺是说给满意听的。他的的确确要搬走了,而且是用最快的速度搬离开那个小社区。 或许这样的行为叫逃避,可是他没有把握真能如自己所说的,将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在曾经为她心动之后,那颗心要怎么维持在亲情的水平线上?他还不能做到,至少,现在不行。 “你不管搬到哪里都要跟妈说一声,要是找不到地方住,就回来吧?” “嗯。”贺世祺轻笑地颔首。 “小意,你要不要干脆搭你哥的车一块回台北?你明天要不要上课?小意?又发呆了!”满妈妈一掌拍上满意的脑袋,她吃痛一叫,原本就凝在眼底的泪水也给满妈妈拍出来了,虽然她的眼泪不是因为疼痛而流,现在却庆幸满妈妈的铁沙掌为她做出最好的掩护。 “好痛哦……”满意放肆地让眼泪掉下来。 “才这么轻轻一下就哭?少假了。”满妈妈以为满意在演戏。 “真的好痛嘛……” 是呀,真的好痛,那种就要被他抛下的感觉……“我顺路,载她一起回台北。” “好呀。小意,不要给你哥添麻烦,知道吗?”满妈妈替满意答应了。 就这样,她坐上了贺世祺的车往台北归途回去。 真复杂的心情,来的时候明明好快乐,为什么同样的两人一狗,车里的气氛却沉重得好似车外的阴天,都是一整片灰蒙,早上还是晴天呀……“要不要喝点什么?” 满意摇头。 “前面有便利商店,我去买饮料。”他当作没看到她的拒绝,将车子靠边,独自下车进入商店。 满意看到他走回车子前先抽了几口烟,或许是怕她久等,那根烟没有抽完便被他按熄在垃圾筒里。 “你最喜欢的奶茶。”他将冰冰凉凉的饮料放进她的手里。 “……你为什么要搬走?” 贺世祺不惊讶听到她这么问,“搬走对你对我都好,让妈知道我们住得那么近,她不会起疑心吗?再说,你现在看到我不会觉得很痛苦吗?” “你认为看不到你就不会痛苦吗?” “至少,不用再看到你,我就不会痛苦。” 他的直言,真真实实地伤害到她,她觉得眼睛好刺痛,她已经哭得好累,为什么眼泪还没有流干?为什么还是轻而易举就掉眼泪……“……我、我让你觉得很痛苦吗?” “是我让我自己觉得很痛苦。” 因为爱着你,却又不能爱着你,我输的不是个性不合,或是有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出现,我输在我和你的血缘,这对我并不公平,你明白吗? 这些话,他不能说,现在任何一句会让她听出他仍深深爱恋着她的话都不能说。 “你说过的,作什么决定,只要我心里会快乐就够了,我可以不用在乎太多人的想法或心情。”是她教他可以任性,也纵容他的任性,所以这一次,也让他任性吧。 “搬走会让你快乐……” “是的。”他搬走,会让她淡忘他,那么,她就不会再难过了。 “那,你就走吧……” 贺世祺搬走的同一天,她养的哈士奇也跟着不见,她太专心于哭泣,忽略了它的举动,连它什么时候跑出家门都不清楚。 她是个失职的主人,弄丢了她的男人,也弄丢了她的狗。 哈士奇一旦走丢,要找回来的机率小得可怜,她在宝宝的项圈上留有家里的电话,希望捡到它的人可以主动跟她联络,但她的电话从没响过,也或许有响,只是她总待在贺世祺的屋子里——那栋由她亲手将它填得满满的屋子里。 他走的时候没有带走太多东西,因为绝大多数的物品都是属于她的。房子是贺世祺买下的,屋主仍是他,只是他不愿再住在这里,不愿再与她住在同一个社区,她知道他是为彼此好,他们是先当情人才当兄妹,这种转变太尴尬,快刀斩乱麻确实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他是想要保护她吧。 如果他的方式有效,那么她也想这样保护他,只要两人都抹杀心里的情愫,下次再见面时,就能当兄妹了吧? 是不是他就会笑着,而她也能笑着,然后变成一家人? 满意不想让自己太陷入低潮,所幸她也有事可以忙,她每天不断做着寻狗启事的海报,写着急寻爱犬、写着宝宝的特征、写着联络方式,再一张张贴上宝宝的照片,隔天挨家挨户去投递每栋大楼的信箱,张贴在路灯上、行道树上,每处地方都不放过。 她忙了整整两个星期,宝宝仍旧下落不明,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接到一通陌生人的来电——“满小姐吗?你好,我看到你贴在我们巷口的寻狗启事……” “是是!您有看到我的狗吗?”满意终于露出连日来第一个开心的笑容。 “呃……没有啦,我是打电话来告诉你,你这种寻狗启事不可能找得到小狗的!” 第16章 “咦?”她做的海报不够详细吗? “你要找狗,应该是要贴狗的照片吧?你贴着一个人的照片,下面写着狗的特征,就算找一辈子也找不到呀!” “呀?” “你赶快把启事撕回去重弄吧,就这样,bye啦。” 满意对着嘟嘟嘟嘟的话筒发楞,完全弄不懂这通电话在说什么,她拎起钥匙,决定骑单车去看看那个人所说的启事到底哪里出了错? 跨上单车,她绕着好几条巷子,绕出了小社区,连她都有些忘了自己在哪里张贴过启事,只好用最笨的方式,一步一步慢慢找,至少到目前为止,她重新审视的寻狗启事都很正常,宝宝的独照加上文字特征,哪里有问题了? “这张也做得很好呀,那个人不会是打来恶作剧的吧?真坏……人家掉了狗就已经很难过了,还这样戏弄人,好没有公德心……” 满意吸吸鼻,她最近很爱哭,小小一点事情都能让她贡献眼泪。 她一定是太孤单了,身旁没人也没狗,只有她一个人。 满意再度骑上单车,继续绕巷子。 她打了个喷嚏,发觉出门时忘了多搭一件薄外套,她没想到骑单车会这么冷,之前和贺世祺骑单车山上海边逛透透,也不曾有过冷的感觉呀。 不,那时不觉得冷,是因为他总是在前头挡风,她躲在后座,当然不觉得风大……不行不行,不能去回忆这些,她答应自己要忘掉的,统统忘掉。 拐过一个小弯,有根柱子前头站了三三两两的人群在围观,满意好奇地瞟过去,原本没打算凑热闹,却在匆匆一眼之中差点摔车。 那是什么?! 寻狗启事——出自于她的手笔所写下的大字,但是正下方的照片出了大纰漏,她将贺世祺的照片失手贴上去了! “这个狗主人是在耍白痴吗?还是她把人当成狗了?”围观者之中有人咭咭笑。 “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个男人像是背部毛色为灰黑色,腹部纯白,眼睛一蓝一褐的小公狗嘛。” 满意红着脸低头,死也不敢跳出去坦承自己就是张贴启事的狗主人,她一直在旁边等到众人奚落、嘲笑累了,各自拎着手里的垃圾袋去追垃圾车后,才一把冲上前,将启事撕下来,快速卷好,踩着脚踏车逃离现场,然后一路狂飙回家。 “要是让他看到,他一定会生气的,气我把他跟狗画上等号。”满意不用猜也知道贺世祺会有什么反应——你把我当成狗?!还是跟这条小疯狗同一品种的狗?! 然后狂吠她好几分钟吠不停。 满意对着照片上的他笑了,眼泪却又流下来,弄湿她的脸颊,她立刻伸手去抹,却越抹越多。 “我们没有很相爱……没有很相爱……失去你或失去我对我们而言都不是太严重的绝症……你是这样说的吧?” 那么,为什么她每次想起他,就会哭得无法自已? 他们,没有很相爱吗? 所以这样的想念,不算什么吗? 所以这样的眼泪,只是最基本的失恋情绪发泄吗? 原来这样的程度是属于还没有很相爱的等级。她实在不敢想象若很相爱很相爱的时候,她会变成什么模样?是不是整天都无法踏出家门,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所以,现在还能哭泣的她,是因为还没有很爱他吗? 她想是的。 所以,他们没有很相爱。 “你是笨蛋吗?” 贺世祺仰着刚棱有型的下颚,以不可一世的姿态睥睨眼前的满家贤——应该称之为“贺家贤”更合适些。 两人虽无深仇大恨,但也无法一笑泯恩仇地结为哥儿们,要形容两人的关系,就如同猫跟狗,天生有冤有仇。 不过,这并非贺世祺出言羞辱贺家贤的主因。 面对这位花不到半个月就让公司亏损一亿,后头还有一笔七百万的巨款等着变成呆帐,然后三纸对公司毫无盈利可言,甚至每卖出一件产品就倒赔美金四块钱的合约,他还能快快乐乐画押签字的正牌贺公子,贺世祺觉得“笨蛋”这两个字还太抬举他了! 贺家贤想反驳,又很可悲地找不到半个字为自己桶出来的楼子辩解,看看一旁的父亲也没有挺身保护他的打算,只能窝囊地咽下满肚子不满。 “然后你要我回来替这个笨蛋善后?”贺世祺转向贺父,骄傲的神色敛去不少,他凝望着养育他成人的父亲,明显看出他苍老了许多,头发间的银丝越来越密集,可见这些日子光处理贺家贤惹出来的麻烦就耗尽他大半心力。 “家贤,你先出去吧,我跟世祺谈一谈。” “我不能在场听吗?你们要谈什么?”难道是要商讨如何将他这个纯正血统的贺家人赶出贺家?! “你想再留下来听更多的羞辱,我也无所谓。”贺世祺不介意费些唇言来骂人,反正贺氏集团什么没有,就是招待客人的咖啡最多,他骂渴了还能灌几杯再继续骂。 贺家贤现在可不比以往,身价地位一提升,自尊心也跟着膨胀,当然不会乖乖听贺世祺的话,留下来讨骂挨,他冷哼一声,掉头走人。 待办公室只剩下贺父及贺世祺两人,贺父沉沉一叹。 “世祺,回来帮我吧……” “他不会希望我回来。”贺世祺淡淡应声,“他”当然是指贺家贤。 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贺家贤就如同芒刺在背,贺家贤认定他是妄想争夺一份贺家财产的野种,在公司里,贺家贤处处防备他,他提的案子,贺家贤永远不会列入参考;他写的企划,贺家贤瞧也不瞧就朝垃圾筒扔。贺家贤将公私混为一谈,用手段为难他、耍心机排挤他,他不是白痴,如此明显的敌意,他当然有感觉。 他当初离开,是不想让贺家夫妇左右为难,他明白他们对于能找回贺家贤非常的欣喜,也觉得亏欠了贺家贤三十年,所以尽心尽力想补偿贺家贤。他能理解,更能体谅,所以选择如贺家贤所愿滚出贺氏、滚出“他的”家。 “那孩子根本没有能力处理商场上的事业,他不是这块料,你知道他将谁升职吗?” 贺世祺眉峰连动也没动,丢出答案。 “王石维?”他从贺父脸上的表情看出自己猜中了,“贺家贤会提拔王石维,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贺家贤就是那种需要人时时在他身旁拍马屁,将他捧上天,王石维最符合这项要求。 “不只是王石维,连之前你费了一番功夫才逼他们退休的那群老米虫,竟也私底下和家贤搭上线,以荣誉董事的名称回来公司……家贤斗争异己的本领比他谈生意更高段。” “我们花了一年时间剔除公司的害虫,他只花半个月就将一切搞回原位,他也真厉害。”贺世祺嘲讽地笑。 “唉……” “别老是叹气,你有定时吃控制血压的药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他还是比较怀念吼人时中气十足的父亲,才短短的日子没见,他竟苍老至此,看在贺世祺眼里,总是心情有些复杂。 贺父眼眶一热,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脚步蹒跚,向来挺直的背也微微弯曲。“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你是我亲生儿子,为什么你不能是……” 贺家贤什么时候关心过他的血压、他的身体?他可以欺骗自己,因为贺家贤才刚回到贺家,对他们夫妻还很生疏,过些日子就会好……但他只是在自欺欺人,对贺家贤而言,关心如何将假想敌赶出公司比关心他们更要紧! 贺世祺爬梳着头发,他竟然淡淡笑了。 若不是活生生的现实如此安排,他情愿他可以是他的亲生儿子。这句话肯定了他,不是他不够好,也不是他做得不够多,只是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否则他情愿他是他的亲生儿子……“你知道你的这句话,可以让我甘愿为你做牛做马。” 这句话,让他心满意足了。 他会如此容易被取悦,是因为他认识了另一个很容易取悦的女孩,她教会他,不要将事情复杂化,只要抱持着最单纯的心态去看待,就会看到最单纯的快乐。 他现在只看到一个单纯的渴望儿子能回家的父亲,也只单纯的让自己回归到那个满腹雄心壮志想要为父母分忧解劳的孩子,他的父亲不再年轻,他曾经高耸得让稚龄的他以为父亲是座山,更天真的以为头顶上的那片蓝天,是父亲用肩膀扛起来的。 现在的他,比父亲高出足足两个头,这才知道,在他长大的同时,他的父亲也逐渐苍老。他曾经笑着在父亲面前夸口,要让父亲成为全世界最有钱也最有闲的总裁,而此时,他的父亲却辛苦的独撑公司,他不想看到他这样。 “我明天就回公司帮你。” “世祺……”贺父好惊喜。 “但是你必须给我实质的权力——与贺家贤平起平坐的权力。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儿子难堪,我也不介意帮公司赚钱养他这个富家公子,只要他安安分分,能签名的文件就乖乖签,不能碰的业务就滚远一点,少扯我后腿,我保证,贺氏总裁的位置非他莫属,我一点也不想争。” “爸爸不一定要将总裁的位置传给他,公司应该交给有本领的人,如果你——” “我不是为了贺氏的权力回来,我是为了你。”为了这个让他总是努力充实自己,让他视为人生目标的父亲。 这番话,让贺父第一次在儿子面前流泪。他哭得老泪纵横,却又倔强的想维持儿子心目中的尊严形象,所以死命地忍着眼泪,布满岁月风霜的脸庞扭皱成一团。 第17章 “好了、好了,不要强忍了,只有我看到,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贺世祺走过去拍拍父亲的肩,像哥儿们那样揽住他。 “呜……”就算咬唇咬得多牢,还是有感动的呜咽逸出。 “我的办公室还是之前那间吗?” “嗯嗯,还是你要搬到更大的也可以。”要他让出总裁办公室也没问题。 “不用更大了,交代秘书将这半个月来的所有案子和合约都拷贝一份送到办公室去。”他得尽快补上这段日子的落差,好立刻进入情况。 “好!好!我把王秘书调回来给你,他辅佐你最久,你还缺什么,尽管说、尽管说。” “替我买个狗笼子,还有狗粮、狗炼和狗玩具回来。” “嗯?”贺父脸上还挂着大颗大颗的水珠子,困惑地抬头。 贺世祺食指朝地下指。 “别告诉我,从我踏进来到现在,你还没发现我腿上的这玩意。” 贺父跟随着他的手指方向一看—— 贺世祺的裤管上叼着一条小小哈士奇。 第八章 哈士奇,害怕寂寞,依赖主人,需要人时常陪伴。陪我玩、陪我玩,它的呜呜声,仿佛正在这样说着。跟它说说话,摸摸它的毛,甚至陪它跑跑公园,都能让它十分开心,取悦它,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因为它深爱着你,你做的一切,都将深深烙在它的心里。 “富都的经理说什么也不改变条件,他说上回是副总裁答应给他们一piece六块钱的利润,虽说只是口头上的交易,但他咬着这点不放,指责我们之前说一套现在又做一套,太没有信用。” 王秘书利用最短的时间将目前情况报告给贺世祺明白。 “又是那家伙的烂摊子。”一piece六块钱,一张合约少说也有一百万piece,开救济院也不是这种开法! “贺先生……在公司里还是要谨言慎行,被人听到对您不好。” “我会在乎吗?”贺世祺才不担心他骂贺家贤的话会被多少人听见,就算贺家贤好胆杀到他的办公室来吠,他也不见得会吠得比贺家贤小声。“对了,王秘书,叫你去偷印那家伙的每日行程表,你到手了没?” “呃……这件工作比较难一点。”王秘书推推黑框眼镜,掩盖不住眼底的为难。 哪有人叫下属去干小偷的?!他知道贺世祺是想要先掌握贺家贤每天会和哪些客户见面,他打算比贺家贤更快一步去解决客户,将贺家贤捅楼子的机会降到最低,可是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他实在是干不出来呀……“我不是叫你去勾引他的贴身女秘书,只要钓上她,不管你要贺家贤的每日行程表还是他三餐的菜单,她都会捧来给你吗?”他这个做上司的都已经完整规画好步骤和方法,只是要王秘书去实际执行,这也有困难吗?!工作效率越来越差了! “我一定会尽可能拿到副总裁的每日行程表,请贺先生再给我三天,不,两天的时间。”就是不要逼他去勾引女人……“你知道他两天可以赔掉我们贺氏多少钱吗?” “……最高纪录,一千万。” “很清楚嘛,那么我给你半天的时间。”他的最高忍耐限度是让贺家贤再赔二百五十万。 “是……”王秘书见贺世祺要推开会客厅大门,赶忙喊住他:“贺先生,您确定这样走进去好吗?”黑框眼镜后的那双眼瞟瞟地板。 贺世祺给公司同事的印象向来很好,他帅气英挺,工作能力更是没话说,认真的男人最英俊就是在指他这款的单身汉,只不过……从他恢复上班开始,他的“造型”已经成为公司同事每天吃饭磕牙最热门的话题。 “不然我要爬着进去吗?”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您裤管上的狗……跟您的专业形象不太符合。”换作他是客户,不管眼前的男人说起话来多么头头是道;不管他脸上的神情傲然得让人多么信任;不管他手里递上来的合约多么令人心动,裤管上的那只幼犬都会将专业、自信及信赖感全数摧毁。 “我甩不开它。”贺世祺还当真身体力行,示范一次空中甩狗的动作,无奈小家伙还是叼得好牢。 “它是您养的狗吗?” “不是,只是条迷了路又回不去主人身边的笨狗。” 就在他搬到全新的、陌生的地方,才发现满意养的笨狗竟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本来以为是同一品种又长得有点相似的哈士奇,结果它扑奔过来,一张口衔住他的裤管,他就确定它是蠢狗宝宝。 它为什么要跟着他?是满意也在附近吗?他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后来他失望了,当他打电话回桃园给亲生父母报平安,辗转从满妈妈口中听到满意因为弄丢了狗而伤心好几天的消息,他本想请满妈妈代为转达,让满意知道宝宝在他这边,但又顾忌满妈妈追问及怀疑,所以什么也没说。想自己打电话告诉满意,又害怕听到她的声音会使他压抑不住情绪,彻底瓦解这些日子硬撑出来的坚强,所以就这么搁下了。 “它扯住您裤管的模样,好像硬要将您拉到哪里去一样。”王秘书观察后发现,小哈士奇不单单只是拿贺世祺的裤管当玩具,反倒像是要贺世祺跟它走的模样。 “你不用太高估它的智力,它只是牙齿痒罢了。”难道他还会天真的以为这条蠢狗是想将他扯回满意身边吗?太没说服力了。 贺世祺分秒必争,时间现在对他来说完全不够用,他没有太多精力浪费在料理宝宝上头,推开会客厅大门,昂首阔步地走进去。 上半身的画面非常专业,贺世祺伸手与客户有力一握,两人简洁问好,贺世祺眉宇间散发着令人无法移开眼神的满满自信,下半身就……好吧,那条小哈士奇也咬得很认真。 王秘书正准备压下心里那种突兀的感觉,却看到刚刚态度强硬、不肯让步的客户眉眼一软,连抿紧的嘴角都扬得半天高,声音也高上八度。 “好可爱的哈士奇呀!我家也养了两只耶!”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做出与他那张脸完全不搭配的表情,爱狗的欣喜溢于言表。“牠多大了?” “刚满三个月。”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蠢狗的狗龄应该是如此。 “我可以抱抱它吗?” “当然可以。”贺世祺给了宝宝一记眼神,也不知宝宝是真看懂了,还是天性使然,它的尾巴激烈地摇晃起来,让客户老头将它抱起。 “好乖、好乖,哈士奇真的好友善,我就是喜欢这种对谁都好的狗。是公的呀,叫什么名字?” “宝宝。” “宝宝——”客户老头重复地喊了又喊,到最后干脆拿老脸去蹭狗脸。 “苏经理,您要不要抱着宝宝一块坐下,我们开始谈正事?”贺世祺邀请他落坐,客户老头当然点头答允。“关于这次的合约——” 苏经理原本对着宝宝笑的脸孔一抬,神色立刻认真起来,“我与你们贺副总裁都谈妥了,今天明明说好要签约,现在才——” 狗舌头一舔,温热地舔湿了苏经理的脸颊,也舔掉了他那番严词厉声。 “合约没签订之前,一切都还有商谈的余地。相信苏经理也知道,我们合作长达十几年,向来给贵公司的利润都非常合理,从来不曾让贵公司吃亏,这一次我们公司的贺副总裁——那个废物——甫接触这项业务,很多事情他并不清楚,才会漫天开价想让贵公司尽早将合约签给我们。一piece六块钱的利润,您自己心里应该也明白,太离谱了。”贺世祺话中夹杂的“那个废物”四字说得很小声很小声,近乎咕哝,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公司丑”也一样,外人不用知道太多。 “但是——” 狗舌头又舔过来,摆明就是要干扰苏经理的发言。 贺世祺再度抢到发言权,“虽然说一纸合约能带给贵公司的利润高达几百万,但是这纸合约结束之后呢?姑且不论下次合约重新商谈的结果,贵公司强硬要我们履行不合理的口头约定,这种态度就足够让我们对下次的合作慎重考虑,毕竟吃一次亏是买教训,吃两次亏就是我们公司的高层能力不足。”言下之意,就算这次让你们公司占到便宜,下一次的合约你们也甭想再签成,这一纸合约或许让你们收入百万,但接下来失去的合约,也绝对让你们得不偿失。 “这……” “汪呜呜。”狗眼水亮亮地望着苏经理,一闪一闪亮晶晶,看得苏经理心都酥了,一方面考量着贺世祺的话语,一方面也被小哈士奇电得茫酥酥。 “贺先生说得也对,合作是要看长期的……” “汪呜呜……”狗脸在苏经理颊边蹭呀蹭。 “所以……呃,我也觉得之前贺副总裁开出来的条件不太实际,感觉很虚浮,我们还是脚踏实地得好……” “汪呜呜……”毛茸茸的狗尾巴扫呀扫,在苏经理手臂上拂过来又拂过去,搔得人心痒痒。 “来吧,我们谈新的合约好了……” 苏经理完全惨败,在一人一狗的软硬兼施下,签下贺世祺新拟的合约。 “没想到你比贺家贤还有用处嘛。” 从会客厅退出来,贺世祺满意地弹弹新合约,这张新约足足替公司省下六个零,发年终奖金都绰绰有余。 没料到苏经理是迷恋哈士奇的爱狗人士,一条小疯狗竟然就能摆平他,这让贺世祺不得不出自内心赞美这条向来不得他缘的小家伙。 “汪呜。”宝宝抬狗头挺狗胸,走路有风。 第18章 “以后封你为贺氏之狗,我拿这纸新约省下来的钱去替你打一条金狗炼,相信没人敢吭声。” “汪呜!” “贺先生,您跟狗对话的感觉好奇怪……您一言它一句,好像它真的懂您在说什么一样。” “我有蠢到会和它对话吗?”贺世祺冷冷瞪了王秘书一眼,死也不承认。 难道您刚刚是在跟我说话?要打金狗炼的对象也是我吗?王秘书苦笑。 回到办公室,王秘书忙着去整理他的会议纪录,贺世祺进到私人空间,宝宝好似咬他咬累了,没有二度巴着他的裤管不放,自己跑到办公室一角的狗垫子上趴着休息,倒是向来不特别与它亲近的贺世祺一反常态,端了杯咖啡走到它身边,与它并坐,长腿一屈一伸,放松地坐着。 “你能回去为什么不回去?” 宝宝抬眼看他,当然不可能回话,贺世祺也没打算听狗说人话,径自又说下去:“我是想回去却不能回去。要是现在看到她,我一定会情不自禁扑抱住她,然后又会说一些让她很为难的话,像是“我们马上买机票逃到国外去,在那里,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就能继续相爱”这类没有建设性的谎言,想欺骗自己也欺骗她,要两个人逃避现实。” 她教他要任性,要选择会让自己开心的方案去做,却忘了教他,面对亲妹妹的她,他还能任性妄为,不顾满家二老的心情及颜面,任性去做任何想做的事吗? 宝宝眨眨眼,偏着脑袋看他。 “我没有忘记她,就算每天每天都给自己忙不完的工作,每天每天与老狐狸们周旋,我都没有办法忘记她。她的一切,烙在脑子里,我甚至不需要去“想”,她就会出现在那里。” 怎么会……如此思念一个人? 像是没有极限一样,梦里想、醒着也想;忙的时候想、不忙的时候也想;饿的时候想、不饿的时候也想。 有好几次的梦里,他还在那个被她填得满满的房间里,她巧笑倩兮的脸凑过来,骂了他一声“懒虫”,要他起床吃饭,他伸手去捉她,她却失去踪影,他惊醒过来,匆忙跃下床,屋里屋外找她,才发觉现在这个屋子里,没有她的味道,更没有她留下来的回忆,空空荡荡的,好可怕。 “好想见她……”贺世祺将脸孔埋在双掌间,捂住相思欲狂的神情。 他以为远走可以淡化相思,却不知道压抑的渴望并不会因而消失,反倒越积越厚重,压在胸口,连呼吸都好疼痛。 “呜,汪?” “我好想见她……” “呜?”宝宝蹭过来,挨近他。 思念明明那么苦涩,为什么阻止不了?对她的记忆为什么没有减少?昔日的甜蜜已经变成了折磨,之前有多幸福,现在就多有痛苦;那时爱得多深刻,现在就更难以释怀。 不要去想,不要再去想,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他们只是不能以情人的身分相爱而已……他还是能爱她,以家人的方式。 桌上的分机倏地响起,贺世祺却维持掩面的动作不变,他没有移动身躯去接听可能是紧急公事的电话,任凭它去响,响足了一分多钟,声音停了,反而是办公室门扉传来轻轻敲击的试探。 “贺先生?” 贺世祺深深吐纳,抹抹脸,睁开双眸,淡淡应道;“进来。” 王秘书打开大门,颇吃惊地看着贺世祺没坐在办公桌前奋战,反而窝到狗笼子旁去喝咖啡。“打扰您了?” “没错。” 呃……“我不是故意破坏您玩狗的兴致,而是总裁夫人来电,希望跟您一块晚餐,但是您晚上约了两个客户,不知道您是打算公事优先还是私事?” 贺世祺沉默半晌,才道:“跟总裁夫人说,我会准时到。” 一场家庭晚餐,贺世祺一点也不意外会看到贺家贤出现,不过紧贴在他身边的李丽莲倒是让贺世祺扬了扬眉峰。 幽静的日式料理店,绘着粉樱的纸拉门阻隔外界的嘈杂,包厢设计的和室里同样充满日式风情,淡淡草香的榻榻米点缀出一方小天地的清幽。 贺母很喜欢清淡风味的日本料理,所以是这家店的常客,贺世祺曾陪着她来吃过不下十数次,也颇欣赏它的好滋味。 贺世祺被和服打扮的侍女带到包厢时,脱鞋上榻,盘脚坐下。 “抱歉……家贤说饿了,所以我们没等你到就先点了菜,妈替你点了你常吃的定食。” “没关系,不用等我。”他和闲来无事的贺家公子不一样,他一直忙到下班时间过了好几个钟头之后,贺家公子却是不到三点就自动下班,他当然会比较晚到,也不期待贺家公子会有耐心饿着肚子等他来。 “我们母子俩好久没一块吃饭了……”贺母显得很开心。 “我才是你的儿子。”贺家贤酸酸地插嘴。 贺世祺没加入与贺家贤争宠的战争里,他将自己那份定食的盐烤鲑鱼放在贺母面前,他记得她偏爱吃鱼肉。 “谢谢你,世祺。” 贺世祺回她一个笑,转向贺父叮咛道:“少喝点酒。”顺便用眼神将贪杯的贺父给教训了一顿。 “我才喝了几杯而已。”贺父不满地嘀咕,但那表情明明就是被管得相当乐意,不然唇边的笑弧不会那么深刻。 “你今天来得正好,我也想找机会问问你是什么意思!”贺家贤压根没准备与贺世祺和乐融融吃这顿饭,他朝桌面上一拍,震得食然匡乡碰撞。“你是故意找我麻烦吧?!为什么我所有的工作都被你抢走?!你想藉这个机会表现给我爸妈看,让他们再认你当儿子吗?!” “家贤,世祺没有这个意思,不准误会他!”贺父想替贺世祺解释,却被贺世祺冷笑挡下。 “你的所有工作?你是指拿到任何文件连瞧都不用瞧内容就签名,还有管它公司会亏损多少也不关你的事,只要合约能签到手,狂赔几百万也无所谓的愚蠢阿莎力,还是上班时间算算永远不超过一个半小时,吃喝玩乐报公帐?如果是这些的话,那么我应该是没有抢。” 贺家贤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颜面挂不祝“你——” 李丽莲轻轻拍抚贺家贤,缓和餐桌上的火爆气氛。“家贤,工作本来就应该放手让下属去做,你全部都揽在身上,不是很辛苦吗?世祺愿意帮你,你正好有时间多陪陪我,我也不喜欢看你全在忙工作。” 贺世祺笑出声,但笑什么又不说明,夹了块生鱼片入嘴。 “你笑什么?!”贺家贤疑心病很重,总觉得贺世祺不怀好意。 “觉得她说话很有道理而已。”贺世祺想起满意曾说,吃饭要有好心情,不能受外界事物影响,否则就太对不起食物了。 所以即便他听得出李丽莲的话里有多少酸味,将他贬损成下属,他也懒得去在意,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他是要为贺父贺母做事,不是为了贺家贤,虽然贺家贤也会得到好处——毕竟有人肯努力打拚替贺家多赚几倍的家产——但他压根不去在意这种小事了。 “你明明就不是这种意思!”贺家贤不满意他的敷衍。 “我就是这种意思,信不信随你。” “你少在我爸妈面前装乖!你永远别肖想我家的一分一毫!” “我是没在肖想,我现在也是领贺氏的死薪水,你家的家产是你家的事,跟我当然没有关系。” “你最好心里也是这样想,不要嘴里说一套暗里做一套!爸、妈,我吃饱了,先带丽莲去买订婚戒指。”贺家贤挑衅地笑觑贺世祺,故意在他面前搂住他的前任女友,以胜利者的姿态宣告——你的东西都属于我了,无论是父母或情人! 可惜贺世祺对桌上的寿司比较感兴趣。 “好吧,去去。”贺父本想好好和孩子们吃顿饭,但贺家贤已经将气氛都搞砸,早早退场也好。 “世祺,对不起……”待贺家贤与李丽莲离开后,贺母红着眼眶说。 “不要老是帮他说对不起,你们又没做错什么。”孩子犯错,老是要父母扛责任,父母何其无辜。 “他讲的话太伤人了……”连在一旁听的人都能感觉到杀伤力,何况是贺世祺本人。 “我没有感觉,一点也没有。他伤不到我。”也许以前会,也许以前的他甚至会在贺家贤开口前就先挥拳打断他的牙,但是现在他不在意这些,因为不在意,所以听在耳里,跟听废话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我已经联络简律师,叫他替我拟一份遗嘱,我要将我财产的四分之三全给你!”贺父不知是赌气还是认真,说得很笃定。 “你们给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用这样做。”贺世祺一点兴致也没有。 他们给了他良好的环境,让他学习各式各样他有兴趣的专长,供他进修,让现在的他拥有一技之长,就算离开贺氏,他仍有本领谋得一职,这些是无价的馈赠,也是比钱财更有用的东西。 “对我们来说,你比他更像我们的儿子,你是妈妈一手拉拔长大的,妈妈要你这个儿子……”贺母握住贺世祺的双手,开始啜泣。 贺世祺笑着拍拍她的背脊,“我也没说不认你们当爸妈呀,我都已经回来了,还不够证明什么吗?” “说到认爸妈……你不是去见过你的亲生父母了?你……喜欢他们吗?”贺父没忘记之前贺世祺向他要过亲生父母的电话和地址,但是后续情形他们没问,贺世祺也没提,却不见贺世祺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所以他心里疑惑。 第19章 当然,他私心中是有些希望听到贺世祺不喜欢满家父母,这样他们夫妻俩才能拥有这个儿子。 “嗯,他们很纯朴,一家子都是好人。”至于在那个家庭长大的贺家贤为什么会突变?大概是一时之间拥有太多宠爱及金钱,加上贺家二老给他一种亏欠他的感觉,他才会这般骄恣。 “那之前在你家遇到的那个女孩子?”贺父想起头一次杀到贺世祺的小屋子里,那个前来开门的平几女孩。 贺世祺笑容一僵,但只是那么一瞬间。“她是我亲妹妹,叫满意。” “是那位陪你一起过生日的女孩吗?”贺母也问。 她对那女孩印象很好,因为她在贺世祺最需要安慰时陪着他,让电话那头贺世祺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平静而温柔,她真的感谢那女孩。 贺世祺作势低头用餐,淡淡应道:“嗯,同一个。” 贺父贺母相视,两人心里隐约都知道什么。那时的贺世祺对待她,绝对不是一个哥哥对妹妹会有的珍视。是不是在相爱之后,才发现两人的血缘关系,那么……情何以堪? 难怪他们总觉得贺世祺虽然回来了,却变得有些孤独,比起那时他独自搬到外面去住更加的孤独。 两人虽然有疑惑,却也不敢深入追问,就怕碰触到贺世祺强颜欢笑想掩饰的伤口。 贺世祺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他习惯性先看一眼来电显示,倏地掌心一震,握紧手机,快速丢下一句“抱歉,我接个电话”,人就闪出和室包厢,走到外头景观优美的流水小桥边,掀开手机盖。 手机里,传来哭声,不断的吸鼻,不是嚎啕失控,而是咬唇低泣,听得让他想叹息。 “我……我找不到你……我在你的屋子里,找不到你……你跟宝宝都迷路了吗?你们都找不到路回家了吗?” 她的哭音太重,好多句子都含糊不清,他还是好勉强好勉强才听懂她说了些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思念排山倒海而来,那种想见她的渴望将他淹没。 是满意。 “我想你……我好想你……我一直跟自己说,我们没有很相爱……没有……可是我还是好想你……为什么没有很相爱,还是这么想念……为什么……” 她轻轻哭泣,然后仿佛将心里的话全倾吐完毕,又轻轻挂上电话。她没有听到贺世祺的声音,他连“喂”一声也没有,她不确定接电话的人是不是他,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拨错号码。 满意瘫坐在地毯上,在没有开灯的阴暗屋子里。 想他。 贺世祺久久无法放下手机,贪恋着她的嗓音,那还围绕在耳边的声音。 他无法回应,因为他只要一开口,绝对就是告诉她,要她跟着他一块逃,什么世俗、什么面子、什么兄妹血缘全当它是个屁,要是乱伦不能生孩子,就不生也没关系,满家绝子绝孙也用不着去在乎,满家二老听到消息是会哭会疯也不干他们的事——但是爱情可以这么自私吗?自私到只要两个人好就好,其他人的死活全部抛诸脑后,可以吗? 贺世祺坐在石墩上,垮下双肩,闭上眼。 想她。 第九章 哈士奇,不擅长独处,需要比一般犬类花更多的时间陪伴它,让它不觉得寂寞,被孤单侵蚀的哈士奇是非常可怜的。 或许你拥有许多足以分散你注意力及关爱的人事物,对你来说,它只是你拥有的其中之一,但你却是它仅有的一切。 “……是这样的,你爸爸生日,你可不可以拨个空回来吃饭?” “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跟我说话,你怎么对……妹妹说话,就怎么对我说话吧。你是说星期五吗?我那天会请假回去。” 贺世祺一边以肩头夹着手机,一边盯着笔记型电脑输入资料。 电话是满妈妈打过来的,她说话的态度很亲切,但太过客气,不像一个母亲对孩子该有的态度,但他能体谅,毕竟他是新认的儿子,他的个性和习惯,满妈妈并没有很清楚,所以交谈时,她过度的在意,反而让人不自在,他试图轻松的与她说话。 “会不会太麻烦你?” “一点也不麻烦,蛋糕由我这边买,你不要再多买一个。” “好、好,谢谢。” 唉,看来短时间内,“他的”妈妈还是会用谨慎多礼的语气跟他应对。 “呀!我要跟小意说一声,不然她也会买蛋糕回来!” “你顺便跟她说,我那天接她一块回去。”贺世祺话一说出口就立即后悔,想见她、不该见她,想见她、不该见她……这两个矛盾的念头还在冲突着,他不该自己制造见面的机会,扪心自问,他已经能心无波澜的面对她吗? 见鬼的心无波澜! “也好,你们一起回来,小意就不用转车再搭客运,我跟她说。” “嗯……我十一点去接她。”罢了,反正说都说了,也收不回来。 “我知道了。那我不吵你,你要记得早点睡,自己的身体要顾好,不要太累。星期五那天回来,妈再替你好好补一补。” 满妈妈收了线,继续打电话给满意。 “小意,有没有忘记星期五是什么大日子呀?”和满意讲话时,满妈妈显得轻松自在许多。 “没有,我知道是爸的生日,我已经排休了,蛋糕我会买回去。”满意这阵子虽然过得有些浑浑噩噩,但不表示她只会一昧的悲伤,完全不顾周遭的人事物。她同样要到幼稚园带小朋友唱歌跳舞,,她同样要将小朋友一个个平安送回各自的家门口,将他们亲手交给父母,她没有权利因为自己遭遇到的打击就理所当然的犯错或失误。 她会在一个人的时候轻轻哭泣,也会在看了挑动情绪的影片时埋首叹气,生活却还是要过下去。 “蛋糕你哥哥会买,你们不要重复带两个蛋糕回来,还有,那天你哥要去接你,十一点,记下来吧。” “我哥?是……家贤哥吗?”满意希望听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怎么可能?!我压根不敢冀望家贤会回来,他巴不得和我们划清界限,我打电话去给他,想关心他过得怎样,他竟然以为我是要去向他要钱!不提他也罢——是世祺。” 这名字让满意心脏一紧,胸口仿佛挨了一记硬拳,疼痛不已。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她不敢见他,虽然她知道势必要见面,就算不搭同一部车,也会在桃园的家里见到,可是家里至少有爸妈在,她会顾忌他们,不会说出太离谱的话,要是只有他与她共处……她怕会管不住自己的嘴,说出不对的话,例如——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想跟他在一起,就算见不得光也无妨……太混蛋了!太自私了!太不可原谅了! 对他说出这些,不是摆明要他为难,也让爸妈为难吗? “坐你哥的车回来比较方便又安全。怎么了?那天他载你回台北时,你和他处得不好吗?你讨厌他吗?”真糟糕,儿女的感情没能培养好,做父母的最不乐见这种情况。 “没有的事,你不要乱猜……我只是不想太麻烦他……” 她若能真的讨厌他,就不会觉得痛苦了……“妈知道你和他还不熟,一起坐车回来会比较尴尬,但是如果我们不主动亲近他,他不是太可怜了吗?妈总觉得他看起来有点落寞,不知道会不会是我们和他之前的父母相比起来比较差?” “他不会这样想的。” “他跟你说过吗?” “没、没有,我自己感觉出来的。妈……你跟他说,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蛋糕我会记得不要买,叫他不要来接我。” “可是他都开口了,拒绝他很不好意思耶……” 明明是他说过再见到她,会让他觉得痛苦,为什么又要让两人有独处的机会?她弄不懂他的心思……难道他已经能若无其事的和她当兄妹了? “小意,不要任性了,等哥哥去接妳好不好?”说服女儿比说服不熟的儿子还要容易,所以满妈妈还是对满意下手,试图改变她的心意。 “……好吧。”满意只能妥协,不然太刻意和贺世祺保持距离,反而不像平时那个容易与人打成一片的“满意”了,更可能被母亲看出破绽。“我会在家里等他来接我,再一起回去。” “这样才对嘛。一路上顺便关心、关心他,听说他回去贺氏集团的公司上班了,不知道和家贤处得好不好?你问一下他的近况,回来再偷偷跟妈说,有没有听到?” “哦……”她还是从满妈妈口中才知道他的近况,原来他回去了……结束与满妈妈的对谈,满意思索着星期五那天,要怎么面对他。 她希望自己,能笑着喊他一声哥哥。 星期五,天气晴朗。 满意背着小背包,提着亲手做的三明治,在楼下等待贺世祺出现。 她脸上挂着的笑容,是她这几天苦练的成果——一秒内挤出甜甜笑容。一辆车驶过来,她咧嘴笑着,但那辆车没停下来,开往巷尾,不是贺世祺。她笑脸微僵,恢复苦瓜脸,五分钟后,第二辆蓝色的车子开过来,她又笑,但车子还是咻地奔离,只剩飘散在巷内的黑烟回敬她的笑靥。 “怎么还不来……我笑得好累了,等一下笑不出来怎么办……”远远又看到车子,满意又弯眼浅笑,随即在车子与她擦身而过时,笑容垮了下来。 又不是他…… 望着手表,十点半,她太早下来了,可是待在家里又待不祝她不断在心里演练着今天与他见面的模拟情境,一见到他,她会先送他一记微笑,不说好久不见,只喊他哥哥,然后坐上他的车,将三明治拿来当午餐,话题就以她爸爸去年过生日的趣事开始,边吃边聊,然后十分钟,不,五分钟内填饱肚子,接着就到了睡午觉的时间,她连小被子和小抱枕都准备好了,有了这个借口,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溜到后座去躺平睡觉,一段路到桃园不用太久,睁开眼迎接她的就是可爱的父母——完美的作战计画,取名为“一路睡到桃园大作战”! 第20章 目前的她,只能做到这样了,也许再过几个月或是几年,她就能开开心心和他一路聊到桃园,现在不能太强求,她努力过了,真的。 她连回程都计画好了,叫“一路睡回台北大作战”,完美无瑕。 “你这么早下来等我做什么?我到了会上去按电铃呀。” 贺世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旁,唇角有笑,淡淡的,似乎被她此时呆楞的有趣模样给逗得颇乐。 “呀……你——” “她没跟你说是十一点吗?”贺世祺暂时还无法喊满母一声妈,只是浅浅的以“她”带过。 “有呀。”满意终于想起自己应该做什么,她连忙挤出练习好久好久的笑容面对他。 “你脸部抽筋吗?”对他做什么鬼脸? “我明明就在笑!”没看到她的嘴咧得开开的,露出可爱的牙齿。 “别想用强颜欢笑打发我,看到我笑不出来就不要笑。” “我可以笑得出来!” “如果是你现在这种假笑,你还是臭着脸算了。” 满意扁扁嘴,有种被看穿的窘态,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在他眼底像什么,真的很丑,很难看吗? “我有方法让你打从内心真正的笑出来。喏,笑给我看吧。” 贺世祺将一团毛茸茸又温暖的东西塞进她怀里,她还反应不及,脸蛋已经被舔洗得乱七八糟。 “汪汪汪汪——” “喂,节制一点。”贺世祺嫉妒地冷斥,别过头去,强压下也想冲过去分一杯羹的欲望,他不想和小疯狗争食一块美味的肉,大人和小狗抢,怎么想都觉得很低级。 “宝宝?!宝宝——”满意惊声尖叫,真如贺世祺所言,她开心地笑,也开心地哭了,抱着宝宝直蹭,将脸孔埋在它柔软的狗毛问。“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可以趁我不注意就偷偷跑出去?!坏狗狗!你不知道我会有多担心吗?!我还大街小巷贴你的照片找你,我好怕你一迷路就不会回来了——” “呜汪汪!” “它可能是跟着我走了,我是几天之后才在家门前看到它,抱歉,应该打电话跟你说一声。” “你害我好担心……” “对不起。” “我是在跟宝宝说话啦!” 真是人不如狗。贺世祺只能摸摸鼻子不吭声。 迷途的狗,回来会得到主人千般宠爱,迷途的人呢? 她明明就近在咫尺,就在伸手可及之处,为什么他不能触碰她?他比那条小疯狗更思念她,更想扑进她怀里,更想对她撒娇,更想对她诉说这些日子的点滴心情,为什么他不能? 真痛恨在这种时候,自己不能变成一只哈士奇——如此一来,他就能大剌剌让她拥抱着、磨蹭着,他也能舔去她脸庞的眼泪,而不是像现在,只能满怀想要宰掉小疯狗的妒恨,看着眼前一人一狗的团圆画面——看着他们团圆,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谢谢你。” 贺世祺不以为满意在跟他说话,有了方才的教训,他没抢着应声,只是看着她的脸出神,直到满意再度向他道谢,他才挑动眉宇,缓缓掀唇。 “你在跟我说话?” “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别人吗?” “我以为你还在跟它对话。谢我什么?” “你把宝宝照顾得很好,谢谢你。” 贺世祺轻耸双肩,一副“这是小事,不足挂齿”的慵懒姿态。 “但是你好像没有把自己照顾好……”满意小小声道。 他西装笔挺、仪容干净,整体打扮挑不出半点毛病,人同样高瘦有型,没有颓废,没有沮丧,但是在她眼里,她看到的不是这样的他,而是透露着若有似无却又极力掩藏的孤单。 “放心吧,我照顾自己比照顾那条狗还用心。”贺世祺给她微笑,要她安心,别为他操心。 谎话,这是谎话。满意咬住想戳破它的冲动,努力克制自己。难道她想听见他说他过得不好,失去她,让他的人生毫无意义?若是他真的这样说,她以为凭现在的她能安慰贺世祺吗?她拿什么安慰他?一个妹妹的关心?! 她应该要为了他说的谎话而松一口气才对……他有好好照顾他自己,这样不是很好吗? “倒是你,打电话给我,哭成那副模样又径自挂掉,你时常哭吗?” 满意倒抽一口凉气,她就是担心贺世祺会追问这件事,没想到他还是问了,唉。 “我只是……那天看了一部电影,太感人了,忍不住跟着里头的女主角一起哭……那是有感而发,是因为情节太催泪,一时之间找不到人说话,加上宝宝又跑不见了,我才会……才会所有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那部电影,最后是好结局,男女主角误会冰释,快乐的相拥。但她却哭了,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屋子里哭了,像个笨蛋似的,哭得不能自已,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拿起电话,为什么拨下他的手机号码,也不记得自己哭哭啼啼的对他说了什么话。 满意觉得好丢脸,她那夜的失态就像自打嘴巴一样。 “下回找个人陪你看电影吧,一个人看,太寂寞了。”他伸手揉揉她的发,惊觉自己根本就不满足于这样的触碰,快速地收回手,转头背对她。“走吧,我们回家去。” 满意有股想叹气的欲望,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她好想跑过去抱住他,将他的空虚填得满满的,她好舍不得看他这个样子……“满意?”贺世祺替她打开车门,回过头觑她。 他开的是后座的车门,而不是前座。 她愕然望着他,他只淡笑道:“这样你会比较自在吧?” 满意没回答,低着头,抱着宝宝钻进后座,贺世祺也上车,发动车子。 “我闻到食物的味道,是三明治?” “嗯,我想一路上可以先吃点午餐,你要不要吃……” “开车不方便,你吃就好,我不饿。”他戴上太阳眼镜,阻挡接近中午的炙阳光线。 满意打开餐盒,里头摆放的三明治看起来清爽可口,软软白白的吐司中间夹着翠绿的生菜、嫩粉色的培根、黄澄澄的蛋,颜色搭配得十足吸引味蕾。她记得他喜欢吃这样的三明治,好几次他们出游,她都是做这种简单方便的食物,那时觉得好好吃,两个人还会争着要抢最后一块,可是现在她放进嘴里却尝不出半点味道……“吃饱后就在后座睡个午觉,到家我会叫醒你。”贺世祺的声音从前座传来,他按下音响,让悠扬的轻音乐流泄在车内。 满意听懂了。原来他也一样拟订了作战计画,既然如此痛苦,当初他不要开口说要来接她,让她自己搭客运回去就好了,何必让两个人尽其所能想度过这一段路途的尴尬? 满意只咬了半口三明治就不吃了,关上餐盒盖,将它收在纸袋里,再从背包里拿出小被子抖开,盖在自己身上,宝宝也钻进她身侧窝着,她曲膝侧躺在后座,如他所愿的“睡午觉”。 贺世祺放慢车速,保持车辆的平稳,避免突如其来的紧急煞车打扰她的睡眠,所幸今天并非假日,路上的车辆不会太多,尤其上了高速公路之后,顺畅得不得了。 他当然知道最聪明的作法就是避免与她同车,可是他忍不住,他好珍惜能和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就算只是她默默睡着,他都心满意足,空气里有她的味道,他一呼吸,都能想象这一口空气曾经被吸进她的肺叶……真卑微,但他竟然因此而觉得感动。 车速慢慢的,时间慢慢的,他还不着痕迹绕了几条路,拖延回家的路程。 可是再远的路,仍有尽头。 他在一个小时又二十五分钟后,抵达桃园家门口。 他停下车,摘下墨镜回头看她,她埋在小被子里,整个人都被盖祝“满意,到家了。”他的声音有些沉哑,轻唤着她。 她一动也不动,睡得这么沉吗? “满意,醒一醒。”他伸手去摇她,碰到小被子的同时,他皱起浓眉,解开安全带,开车门下车,再打开后车门,倾进半具身躯。 “满意……”他小心翼翼地扯开薄被,有一道力量与他对抗,虽然微小但又坚持,他耐心且不放弃,一边轻哄她,一边加强手劲|qi|shu|wang|,一寸寸将薄被往下扯开,露出满意那张已经不知哭了多久的脸蛋,她脸颊的水湿已经分不出是闷出来的汗水或是淌流的泪水,弄糊她微微鬈曲的发丝,她咬住所有的声音,即使他看到了她的狼狈,她也不要让他听到她的哭声。 她哭了多久?从她一躺下就开始掉泪吗? 他抱起她,一手撑在座椅上,一手将她的螓首按在肩胛。 “我下次不会再自作主张,让你这么为难,对不起,回台北的时候,我会跟她说,我有事要先走,让你自己搭车回来,我不会再让你难受。”他不该只顾及自己,只因为自己想拥有与她共处的时光而忽略她承受的压力。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伸手抱住他的颈,哇哇大哭。“你这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本来的“一路睡到桃园大作战”也是这样打算,可是你抢走我的剧本!但是真正按照剧本走时,我又觉得好难过……我们本来不是这样的!我们明明很高兴看到彼此!以前、以前只要能和你见面,我都好开心……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与他,谁也没犯错;她与他,谁也没有先不爱谁;她与他,还沉浸在爱情的悸动里;她与他,谁也都还没跳脱出来;奔跑的步调开始凌乱,她与他却还没有停下来,所以踉踉跄跄,所以跌跌撞撞……贺世祺也想象她这样大声吼着、问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21章 ! 如果是因为背叛、因为个性不合、因为误会,至少还能找到释怀的理由,明明还深深爱着,却要逼彼此退开,她不甘心,他又何尝不是? 贺世祺寻到她的唇,将她尝入口中,满意原先还有挣扎,混沌的脑子里还隐约提醒自己两人的兄妹关系,但是他的味道及温柔窜进鼻间,熟悉的滋味几乎让她鼻头一酸,她不想放开他,她就是后悔之前放开了他,这一次,她要抛下那些道德、那些顾忌,回吻住他。 得到她的回应,贺世祺低吟,也不再忍耐,细啄转变成热吻,探索久违的甜蜜。 “你们在做什么?!” 抽息与惊叫声同时自车外传来,贺世祺与满意离开彼此,看到的却是满家父母愕然松开满手的蔬菜水果,站在不远的地方瞠目结舌——第十章哈士奇,给予它一分的爱,它会毫无保留还你百分,甜蜜的、忠贞的、全心的,最爱你。 满家的客厅,风雨欲来的沉默。 满家夫妇绷着脸,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在家门前看到的惊人景象——他们的儿子和他们的女儿竟然在车后座吻得难分难舍?! “多久了?”满父沉着声,老古板的他平时连在路上看到年轻男女拥抱都会碎碎嘀咕“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学好,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搂搂抱抱”,现在亲眼目睹一双儿女的行径,额上的青筋差点爆裂,若不是他坚持要等到问清事实,现在八成已经昏厥过去。“我问你们这样多久了?!” “有话好好说嘛。”满妈妈嘴里轻轻说着,扫过来的眼神不知比满父凶狠多少,少女时期混黑帮的狠劲全表露出来。 “我和满意相爱的时间,比和你们相认更早。”贺世祺坐在满家夫妇与满意之间,用身子挡住满意,让她能藏在他身后,由他面对满家夫妇就够了。 “相爱?”两夫妻怔祝 “原本满意要带回来见你们的那位男朋友,是我。” “你的意思是……你本来不知道她是你妹妹?” 贺世祺颔首,“我们是到了家门前才知道这件事情。我本来想说服满意,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我可以不要认你们,我只想要她,是她哭着要我回来,接下来……就是你们所知道的这样了。” “怎么会这么巧……”满妈妈也觉得不可思议,偏偏就是碰上了,问题浮现在前,不立刻解决只会拖得更糟。“可是你们要弄清楚,你们是兄妹,以前交往过的事要快快忘掉,两个人都当作没发生过,这不就好了吗?” 说得太轻松,他们两个人都试过了,怎么也做不到满妈妈三言两语就说完的豁然。 “我和满意都努力想这样做。”贺世祺苦笑道。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在车子里做那种事?!”满父拍桌子吼。 “因为我还爱她。”贺世祺坚定地说。 “你……你做人哥哥的,凭什么说这种话?!”不思反省也就算了,还大剌剌说爱自己的妹妹,简直是满家之耻! “我也是……”被他护在身后的满意看不见表情,但出声附和他,不愿让他单独面对父母的责难,跳出来与他同一阵线,坦白心意。 “连你也敢说这种话?!”满父气得要站起身教训人,但被满母抓住手臂,要他安静坐下,换她来。 “我不管你们之前有多爱、现在还爱不爱,你们是兄妹的事实已经铁铮铮的摆在眼前,最好的方法就是将感情升华成家人,不要再提什么爱情,全将它变成亲情!我和你爸绝不可能容许你们乱伦,这种脸我们丢不起!”满母将话说绝了,就是要满意与贺世祺断念。 满家夫妇反应如此激烈,贺世祺和满意都不惊讶,当然对于接下来满家夫妇将他们两人刻意格开的行为举止更不会感到唐突。 吃饭时,满家已经没有庆祝生日的气氛,吃完饭,满妈妈就将满意叫进房里关着,留贺世祺和满父在客厅相看两无语。 只要满家夫妇一看见他与满意稍稍目光交会,便会急乎乎的将他们分开,好似多担心他们独处,满妈妈甚至抱着枕头到满意的单人床上去和她挤,就是不让他们抓到片刻的机会私下见面或说话。 当初要他们在星期五回来替满父过生日,是希望两个孩子星期六、日两天假期也可以留在桃园——这是满家夫妇一开始打好的算盘,想一家子好好培养培养感情,现在反而让四人都尴尬。 “小意,你早点回台北好了。”星期六晚上,满妈妈躺在满意身旁时,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嗯,我明天一大早就搭车回去……” “趁你哥哥还没起床前走。” “好。” 满意当然懂妈妈的顾忌,现在的她,连偷偷藏起爱情都变成罪恶……星期日天才刚亮,满意就醒了,或者该说她一夜都没睡,收拾完小背包便准备回台北去。睡梦中的满妈妈被她吵醒,本来要起来替她弄早餐,但满意笑着跟她说去搭客运时会顺便买份早餐在车上吃,不用麻烦了,满妈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抿抿唇,对满意交代“路上小心,到家打个电话回来”,便翻身继续睡了。 “宝宝,我们要回去啰。”满意伸手要去抱狗,宝宝却兴奋地摇着尾巴往贺世祺关起的房门前一坐,仿佛要等着贺世祺一块走。 “嘘。不可以吵他,我们要悄悄回去。”满意压低声音对宝宝说话,将它抱起,她不敢在他的房门前多作停留,蹑着脚尖走到大门口,连拉开铁门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客运站离满家有一段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她漫步走着,天虽然亮了,街边的路灯还没完全熄灭,带着惨淡的橘黄,微微弱弱的,路上的行人不多,偶尔几名出来运动的老人慢跑着与她擦身而过。 到了客运站,她楞楞的坐在椅子上,即使往台北的那班车到站了,她也没有坐上去。 被父母知道了她与他的感情事,她有种大松一口气的感觉,虽然父母极力想阻止他们,以后应该也不会强逼他们要多多培养兄妹亲情,反而还得担心她和贺世祺会不会在台北私下见面,再燃火花,但至少她心里的秘密是摊开来了,她不用在大家面前还得努力掩饰什么。 她低头想着,突然身旁有只小手伸过来,怯怯地偷摸她怀里的宝宝,满意眨眨眼,偏头看过去,一名四岁左右的小男生慌张的装出无事人模样,将手藏回背后去,骨碌碌的大眼偷瞄着她与宝宝,明明就是一副很喜欢狗狗的模样。 “它叫宝宝,是哈士奇犬,原名是西伯利亚雪橇犬,它不会咬人的,要不要摸看看?”满意也想转移自己的坏心情,所以主动向小男生攀谈。 通常只要和小朋友玩在一块,无论心情多差都能马上变好,这也是她乐于当幼稚园老师的主因,小朋友总是天真乐观,一点小事情都能让他们好惊喜。 小男生先是打量她,在她的眼神鼓励下,他动手摸宝宝,宝宝回以激烈而友善的摇晃尾巴。 “毛好多哦。”蓬蓬松松的。 “因为它们的祖先是在西伯利亚,所以它们有两层毛御寒哦。” “西伯利亚是什么?”好陌生的东西。 “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地方。” 小男孩没听懂,但还是胡乱点头,一会儿又惊讶地道:“它脸上好像写着一个火字哦!” “你看得懂国字呀?” “简单的看得懂,我妈妈教我写过“火”,你看它的眉毛这里有两点——”小男孩对着宝宝的脸比手画脚,哈士奇幼犬有些的的确确会有很清楚的火字毛皮,宝宝脸上的“火”字就相当明显。小男孩仰着小脸请求,“我可不可以抱抱看?” “当然可以。”满意将宝宝递到小男孩怀里,小男孩赶快放下手里的彩色皮球,好小心地接过狗,将它放在膝盖上。 “它好温暖哦!”小男孩摸得宝宝也很舒服,眯眯地闭上狗眼。 “对呀,我也这么觉得,冬天抱着更温暖呢。” “翔翔,妈妈不是说不可以乱摸野狗吗?!”一名妇人提着行李匆匆奔过来,另一手拿着刚买回来的早餐,一看见孩子在抱狗便紧张兮兮。“快把狗丢掉!”嘴上说着,她干脆腾出手要将狗赶开。 “我的宝宝不是野狗!”满意看穿妇人的意图,抢先将宝宝抱回来。 “原来是有人养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翔翔对小动物会过敏。翔翔,坐过来这边——”妇人拉着小男孩坐到离满意有两三张座位远的地方,小声斥责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那条狗有没有洗,你抱过它怎么吃早餐?脏死了!”她拿出湿纸巾替小男孩左擦右擦,一连用掉四张才勉强满意。 小男孩没有狗可以玩,只好嘟嘴拍着彩色小皮球,赌气不和妈妈说话。 满意叹气,与宝宝无奈相视,而后摸摸它的头,嘀咕着:“我家宝宝很干净好不好……而且它身上香香的。” 她嗅着它,它身上有股淡淡的皂香,这个味道她记得,是贺世祺惯用的沐浴乳,她曾经陪他去买过,她一直觉得这种味道像橘子汽水,他却死也不承认是那种恶心的甜腻味道。原来宝宝跟着他的这段日子,他还会帮它洗澡,将他的味道留在宝宝身上……是她还恋恋不忘,是她还在牵绊着他。他说过,他们分手吧,她却没有对他说过这句话,他愿意放开手,她却不愿意,是她拖累住他的。 满意拿出手机,拨出贺世祺的电话号码,这一次,她不会在电话里哭泣,她要两个人都能释怀。 手机接通,她知道他会看到来电显示,也就不报上姓名了。 第22章 “爸妈在你身边吗?”她问。 “嗯。” “那你静静的听就好,不要回答,我不想让他们太操心。” “嗯。” “我是要跟你说,我们分手吧,这一次,换我说了。你说,我们没有很相爱,我想说的是,对不起,没有办法爱你到最后……”满意小口小口地吸气,她没有哭,只是鼻酸,语气平平稳稳,“我们本来可以很相爱,只是没有办法爱到那样的地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没有人有错,只是——” “没办法爱到最后。”她替他接下去说,不想让他在电话那端说出这样的句子而使父母生疑。满意深深呼吸,“我们两个人,当一辈子的家人吧。夫妻都还有可能离婚了,家人就不会,你当我大哥,我被人欺负时,你要替我出气,要是我遇到的下一个男人不够好,你要挺我……好不好?” 贺世祺闭着眼,听着她的声音,明白她的用意,了解她的苦心,他无法反驳,更无法拒绝。她说得对,当一辈子的家人,是唯一的选择,而这个选择,会让两个人拥有永远也切不断的关系。 “当然好。” 满意轻轻笑着,“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哥。” “呜汪!”她怀里的宝宝突然跳下座位,追逐着那颗原先在小男孩手上的彩色小皮球,满意见状想唤回它,却看到和宝宝同时奔向那颗球的,还有那个小男孩——小皮球碰到了座椅角落,弹飞出去,滚向马路,那一道小小身影与那条幼犬也追着过去。 “小心!” 贺世祺听见满意大喊了这两个字,紧接着是刺耳的紧急煞车声,最后是手机砸碎在柏油路上的巨响,而后归于一片宁静——“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满父坐在手术室外,无法相信好端端的女儿会出车祸。 “你不要慌,小意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满母安抚着他,也安抚着自己,事实上她也是慌乱不已。 贺世祺坐得离两人远远的,不发一语。 那时他从手机里听到异样,第一时间便冲出家门,像只无头苍蝇沿路寻她,他心里很不安,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寒意从背脊涌起,他甚至必须花费最大的力量才能稳住方向盘开车,结果他在围观的人群里,找到了躺在血泊中的满意。 这个笨蛋,为了救一条蠢狗和一个连姓啥名啥都不知道的小鬼头,竟然冲到马路上,这个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手术室的灯号一熄,满家两夫妇立刻迎上前,两人都心急得不得了。 “医生!医生!我家小意有没有事?!开刀不是要用很多血吗?!我可以捐血给她,我和她一样是a型的!”满妈妈捉住医生左边袖子嚷。 “我也是我也是,我儿子也是,我们全家都是!三个人的血够不够?!够不够?!不够我还可以打电话叫我哥哥弟弟也来!”满父也捉住医生右边袖子叫。 “我们医院的a型血液很够用,而且病人的失血情况没有很严重,再说,我们医院也不建议近亲输血。你们放心吧,她没事了,麻药还没退而已,等一下就推出来了。”医生看多了这类的车祸病患,一点也不紧张,相当得心应手,而事实也证明他确实相当拿手。 “谢谢您!谢谢您!”两夫妻不断鞠躬送医生离开,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太好了!太好了!呀,小意出来了——” 病床从手术室推出来,两夫妇又忙着跟过去,只有贺世祺像被定格一样,瞠目坐在原地不动。 我和她一样是a型的! 我也是,我儿子也是,我们全家都是! 问题是……他不是呀! a型加a型的父母,只会生出a型的孩子,那他这个b型的儿子是生物学上的突变及例外吗? 血型不是证明亲属关系的绝对指标,医学上都已经有特例,连ab型的父母都可能因为“顺式ab型”的机率生出o型的子女,说不定他又是一个发生在千千万万人当中的医学奇迹——因为他可以笃定贺家贤的的确确是贺家的人,dna的报告已经告诉他这件事实,就是因为贺家贤的鉴定结果,才让他相信自己和贺家贤是从出生便被互相抱错了家庭,贺家贤回到贺家,而他变成满家的长子,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太过理所当然,使得他没有去深思,他想,他得花些时间好好的研究这件事,不过那是之后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去看看那个小笨蛋伤得如何……“还好只是右腿骨折和肋骨末端有轻微的裂缝。” 满妈妈坐在病床边,为这不幸中的大幸感恩不已,当然更为了女儿的莽撞感到好气又好笑,实在很想戳着她的脑袋骂她蠢。 满意右边脸颊浮肿得半倍大,加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及刮痕,即使过了两天还是没消肿,看起来可怜兮兮,现在连呼吸都会胸口疼痛,所以实在是开不了口说话,她小口小口沾着鲜果汁喝,连咕噜灌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来。 “小意已经很可怜了,你不要在这种时候数落她。”满父替满意说情。 呜,难怪有人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所以爸爸总是比妈妈疼女儿,谢谢你,老爸——满意在心里好感动。 “我是有开口骂她了吗?担心什么呀?”满母白了满父一眼。 “因为你看起来像是很想骂她,但是又强忍祝”证据就是太阳穴旁那条正蠢蠢欲动的青筋。 “她不该骂吗?!她以为自己能跑得比车快,演出电视上那种飞扑过去抱住小孩再抱住狗,然后翻滚一圈还能平平安安滚到人行道上,接受众路人欢呼的场面吗?!” “小意也是一时心急,难道你以为她会眼睁睁看着宝宝和那个小男孩被车子辗过去?!” “但我就是很生气嘛!让我们这么担心——”天底下没有任何一对父母会对于孩子这种过度英雄式的义行而鼓掌叫好! 看着父母斗嘴,满意还能笑出来,只是嘴角一动,牵扯到伤口,马上又让她痛得皱眉,不过小命能救回来,还能在这里看着父母,她一点也不在意小伤小痛。 只是目光所及之处,都不见贺世祺,让她有些失望。 她告诉自己,她寻找他,只是想被哥哥好好摸头安慰,也想在这种死里逃生的珍贵时候见他一眼。 “那个……哥呢?”她小声问,一方面是伤口让她无法大声说话,一方面是谨慎小心。 满家夫妇相视,知道女儿还心有所系,两人都想叹气,却知道不能太过强求,必须让时间来冲淡这些。他们太急着想要将满意和贺世祺拉回正途,用着自己的方法想阻止,才会让满意发生这场车祸,他们经历过一次,已经害怕得不敢操之过急。 “他回台北去了。你忘了他还要上班吗?”满母放软口气。 “哦……” “他说会再来看你,反正都是一家人,还怕以后见不到面吗?” 满母的一语双关,满意自然是懂了。 “妈……我跟他真的会努力当兄妹,你们不要这样提防我们……这样让我们好别扭……”满意试图轻松自然地说。 “好、好,以后妈不会再刻意区隔你们,妈知道你懂事,妈只是怕你们越陷越深,世祺也一样,他看起来就像还没放弃,妈很害怕……” “我跟他说好了,要当一对好兄妹,我们会说到做到……”请给他们时间。 “好……你不要哭,你现在哭,胸口会很痛的,不要哭……”满母很担心满意哇的一声就号哭出来,她胸腔有伤,受不住太剧烈的震动。 “嗯……”满意只是眼眶湿湿的,没有大哭的欲望。 “你哥很担心你,你要快点好起来。”满父突然补了这句话,好似要让满意知道,贺世祺对她的关心不亚于他们。 满意点点头,动作太大导致胸口抽疼,一家人又慌成一团,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又笑在一块。 过了几天,满意复元情况良好,比之前预期的日期提早出院。她住院的日子里,没有等到贺世祺来探病,她心里多多少少有埋怨,姑且不论其他,光在“哥哥”这个身分上,他完全失职,就算偶尔打电话到病房来,也全是由母亲接听,从来没有转到她手上过,而母亲挂掉电话也只会转述一些听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真心诚意的慰问,如果她能听到他的声音,至少也能听出来他的情绪。 还是……这是他所认定最适合彼此的距离及相处模式? “坏蛋!坏蛋!坏蛋!” 满意咬开彩色笔盖,半坐半躺在沙发上涂涂写写,四周已经散落一地的图画纸,她又忙着在画“寻狗启事”——没错,她的宝宝又走丢了! 从她住院到出院,宝宝都没有回来过,她不知道是不是出车祸时,宝宝也一块被车子撞飞,那时她昏迷过去,无法注意到它的安危,不过她还是抱着往好处想的心态,因为她记得她那时明明是将宝宝及小男孩全往候车座椅那边捞,她还听到小男孩脚去撞到椅角的嚷痛哭声,宝宝应该也平安无事,说不定是被当时的情况吓得夹着尾巴跑掉。 唉,她以后一定要养一条不会迷路的狗! 她嘴里还在骂着“坏蛋”,也不知道是骂宝宝,还是骂贺世祺,或是前一句是骂宝宝,后一句是骂贺世祺,其他的再由他们一人一狗去平均分摊。 因为迁怒,她画了一张贺世祺的漫画图像,在上头写着——超路痴大犬,不会讨好主人,不会摇尾乞怜却又要人家好好疼爱它的坏狗。黑发黑眼,鼻子挺挺的,嘴唇薄薄的,狗龄三十二岁,单身。 第23章 最喜欢的食物,只要是不用费工夫等它煮熟,马上能填饱肚子的就好,长相凶凶的,但只是虚有其表,在桃园客运前走丢,急寻。 然后在最下角画上哭着在找狗的她,眼泪是用喷的。 “路痴!丢了就不知道怎么回来吗?那是哈士奇的专利,又不是你的!” “汪呜!” 门外有狗叫声,相当耳熟的狗叫声。 宝宝! 满意从沙发坐直身,又听到几声闷吠,她更确定是宝宝,她拖着打上石膏的腿跳到门口,开门去看个究竟。 果不其然,她养的爱犬宝宝正拖着庞然大物往满家过来,活似一只叼着比身躯大上十几倍的食物的小蚂蚁,永不放弃地想将它拖回蚁巢过冬。 而那庞然大物,就是另一只迷途的大坏狗,贺世祺。 她伫立在门后,他一步一步走近她,脸上带着轻松的笑,让宝宝将他拖到定点,它才松开那条被它咬出牙洞的裤管,坐在她面前猛摇尾巴,那副像在笑的狗脸、那副等着被夸奖的谄媚,摆明就像在说——我将人带回来了! “我有一句话,一直想跟你说。”贺世祺开了口,声音好听,虽然低沉却不沉重,甚至有些轻快。 “……什么话?” “管好妳的哈士奇!”从第一次见面就很想这么对她吼了,“我已经数不出来它咬破我多少条西装裤,它每天就是要拖着我往外跑,我不跟它走,它就停在我面前猛吠,活似在骂我脏话,吠完又继续扯,我现在终于知道它要我去哪里了。” “汪!” “连它都知道,要把我带回来你面前。”贺世祺深深地凝视她,几乎要将她看穿。 “……它不是要把你带回我面前,它是要带你回家,哪有哥哥像你这样的当法,连妹妹出车祸都不用来看一眼。”满意哼了声,转身就要跳回屋里。 “满意,我不是你哥哥。” 贺世祺的声音成功拉住她的脚步,她像慢动作似的转回身,足足用了十几秒的时间。 “你、你说什么?” “我不是你哥哥,你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呀……” “也就是说,我不是满家的儿子。”贺世祺笑着,心情大好。 “你的意思是……家贤哥弄错了,他还是我们家的人?”满意只能做出这样的猜想。 “不,贺家贤的的确确是贺家的正牌少爷,我爸爸对于血缘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马虎,在认他之前,该验的,他一项也没少验。”有钱人家的处事态度可不像满家那么随意,尤其是攸关血统纯正。 “那你——” “抱错孩子的,不只是满家及贺家,还有第三个家庭,我找到他们了,他们才是我的亲生父母。” 从桃园回台北的他,对于血型的事情就是难以释怀,一方面也是抱着希冀,所以着手调查,才发觉这桩乌龙错婴案还有案外案——贺家贤的确是不小心被满家人抱走了,他则是成了贺家的独子,结果真正的满家儿子另有其人。 得知这个结论,他简直欣喜若狂,虽然想尽早跟满意说这件事,但又担心事证不足会让满意从期待又到失望,所以他决定将一切都证实了、笃定了,再来向她说。 他的坚持,有了甜美的收获,事实证明,他与满家没有半点关系。 “我真正的哥哥——” “很遗憾,他不想认你们,他老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那家的亲生孩子,但是他选择不说。” 贺世祺还记得与那位真正的满家长子见面时的情景。 他真的很像满家人,一种外貌上及气质上的相似,即使与他同年纪,稚气的娃娃脸使他看起来就像个学生,他有着和满意一样慧黠灵活的大眼睛。 他听完贺世祺的来意,撇撇唇,露出一种不像在笑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回去认陌生人当爸妈?”他反问贺世祺。 “你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完全不想。我在这个家里人人都宠,我没什么不满足的,我干嘛要放弃这么好的日子不过,去和陌生人培养亲情?”白痴才会选择后者。 “你的亲生父母人很好,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 “嘿,我也有一对很好的父母,还有一个不太可爱,但是玩弄起来很有乐趣的亲亲大哥呀。”贺世祺的说法一点都不会让他心动。“说真的,说你是我们家的小孩绝对不会有人怀疑,难怪有人说孩子不能偷生,你长得还真像我老哥!”一脸欠人戏弄的酷样。 “你长得也像满家的人。”尤其是体型,都是哈比人的娇小身材……“不过呢,不好意思,我不打算将你的家人还给你,因为我喜欢他们,既然我真正的家人这么好,你就拿去呀,你去当他们的儿子就好,反正错就错了,不用去修正它啦,我还想继续被人当宝贝捧在手心。” “这可不行,因为我也喜欢你妹妹——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喔——”他猛点头,终于懂了贺世祺找他的真正原因,他不是来抢走他的家人,只是要证明他不是满家的孩子,还好贺世祺是打这种主意,不然他本来还在思索要不要一枪毙掉贺世祺,然后将这个秘密永远变成秘密。“那你只要证明自己不是满家的儿子就好了呀,不要把我抖出来。” “这样满家就缺了一个儿子。”怎么算都会让满家吃亏。 “你以为这种事能用公不公平来算吗?反正我不管你怎么说啦,我就是要霸占你的位置,当你爸妈的小儿子,还有你老哥的亲亲小弟!”他一副没得商量的决断,“你不要想着怎么抢回我的家人,不然我真的会一枪打死你。”然后光明正大继续冒充他的身分。 “也就是说,我真正的哥哥不会回来跟我们相认?”满意听罢,对自己的亲哥哥无限好奇,但很显然,对方对他们家一点也不感兴趣,甚至不要有任何瓜葛,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嗯,事情发生后,每个人的处理方式都不一样,贺家贤是急着想认回父母,另外那家伙却只想维持现阶段的安宁,如果接受满家就必须放弃现有的家人,他想也不想就决定要放弃你们,而我……旧的家人没有了,新的家人也落空。”贺世祺露出可怜无辜的模样,像条无家可归的弃犬。 “我们家很欢迎你!他们都不要,我要!我爸爸妈妈也要——”满意急急叫道。 “可是我不要。”他断然道,当她吃惊地仰头看他时,他正好能在她轻蹙的眉心烙个浅吻。“我不当你哥哥。” 看出他的戏弄,满意别开嫣红的小脸——为她刚刚的激动而脸红。 “你以为谁想当你妹妹?你还信誓旦旦说要当好哥哥,果然事实证明你不是这块料!你是失败中的失败!超超超超超失败!一个哥哥不该对家人彬彬有礼到近乎疏远!一个哥哥总要花些心思在关心家人身上!你半项都没做到,我才不想要你这种哥哥哩!” 她数落着他,口气不由得越来越轻嗔,毕竟她是真的真的不想要他当哥哥,如今这个她本来已经绝望的心愿竟然再度成真,她几乎想跳起来尖叫。 “你漏说一项——而且一个哥哥也不能对妹妹有邪念。”贺世祺扬起唇角,故意凑在她耳边吹气兼说话,还恶意用气音拂她,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好暧昧,又吓死人的性感。“所以我真的太失败了,嗯?” 他坦承,自始至终他都抱持着邪念,没误会两人是兄妹之前如此,误会了两人是兄妹之后仍然如此。他甚至曾想过,要是将错就错引诱了她,让两人的关系不仅止于精神层面,还添加上肉体这层关联,是不是拥有她的机会就能倍增?他真的曾如此卑鄙的想过,若不是怕她哭泣、怕她难过,他真的会去做。 “那么,你本来应该姓什么?”满意忍住哆嗦及颤动,问道。 他的唇划过她的耳壳,滑向她的脸颊细细啄吻,仿佛在轻尝食物的味道。 “江。江世祺。”只是这辈子没机会冠上了。 他几乎吻遍了她的脸蛋,就是迟迟不吻她的唇,但又若有似无地磨蹭她的柔软,勾引人那般徘徊流连,几次撩拨,反而是满意终于忍不住,将逼人犯罪的薄唇吮住不放。 “你似乎也不是个好妹妹。”他笑,一句话全在她嘴里说了。 他牵起她温暖的双手,放在自己颈后,要她攀附着他,她听话照做了,而他用深吻当奖赏,润泽着她的唇舌。 天,他真眷恋这些。 他虽然沉沦在甜蜜芬芳之中,却也没忘记她仍是个伤患的事实,他抱起她,走回屋里,满意以为他会放她坐回沙发,但他却是自己占住了长长的沙发椅,然后将她安置在他的腿上,从头到尾,他的唇都没有离开过她,只有在瞄见桌上那张画着他,底下又写着他特征的“寻狗启事”时,闷闷地笑了一声。 知道她想念着他,这让他心情愉悦。 他似乎迷途了好久好久,久到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到她身边。 他想回家,却不是回满家,而是回到那个有她填满的屋子里,看她再为他忙碌、看她再将她的生活融在他的世界里。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想枕在她的腿上,听她哼儿歌,感觉她轻柔梳理他的发,或是抱怨他的胡碴扎人,或是教导他要将臭裤子放进洗衣篮里,或是数落他要对小疯狗好一点,和它培养感情……他想要回那样的家,他想要那样幸福的爱她,也被她那样幸福的爱着。 “满意,爱我……”他索讨着她的承诺。 “嗯……” 砰。 第24章 咚。 锵。 啪叽。 一堆东西掉到地上的声响,并没有打断贺世祺与满意的亲吻。 高丽菜砸碎了。苹果滚了满地。装满皮蛋瘦肉粥的提锅摔洒出来。一袋鸡蛋全成了蛋泥。 “你们又在做什么?!” 满家夫妇震天价响的抱头尖叫,血管青筋全面临爆破前的最顶点,打断眼前缠绵悱恻的交颈鸳鸯——不,是奸兄淫妹! 这一次,贺世祺没有惊慌,也没有罪恶感,他的眸子弯弯在笑,先安抚的再给满意一个吻,起身迎向一脸茫然的满家夫妇,伸出大掌与他们逐一交握。 “满伯父、满伯母,容我重新自我介绍,我姓贺,贺世祺,是满意的男朋友,很高兴再度认识你们。” “咦?!”满父呆了。 “呃……”满母傻了。 “是这样的,我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们如果不相信,我们顺便去医院验个dna,验完再一起去吃顿饭,有空也可以顺便讨论一下婚礼的事宜,要办几桌,饼要多少——” 哪有人这样跟女朋友的家人说话的?没看到她爸妈还怔忡得完全状况外,嘴里只能发出单音,他却一副乐得多开心的模样,好像和满家没血缘关系是天大的喜事,只差没放两串鞭炮来庆祝庆祝。 满意失笑地摇头,听着贺世祺左一句“满伯父”、右一句“满伯母”,热络的态度比之前当满家儿子还称职。 就是不知道贺世祺的解释能不能让呆呆相望的爸妈听进去?好可怜,看他们还是很震惊,但已经不知道是震惊看见她与贺世祺接吻,还是震惊听到贺世祺不是他们的儿子,抑或震惊贺世祺说要娶她的要求。 她收拾桌面上及地板上的寻狗启事,将它们迭在一块,放入废纸回收的纸箱里,这些都用不到了。 因为—— 她的男人和她的狗,已经乖乖回到她身边。 后记 狂洒狗血ing决小明 也许是因为这次的系列名叫“我的狗男人”,所以开始洒狗血洒个不停,大家不用特别写信来告诉我这本书有多洒狗血,我自己已经心里有数了(干笑)——写狗当然要洒狗血呀,不然要洒猪血吗?(我家小羊妹妹说的)当初挑中要写这个系列,就是被系列名给骗了,这个系列名很可爱,让我一听到就决定是它了,然后非常开心地对着编编叫道——“我要写吉娃娃!”兴奋兴奋。 “哪有这种狗可以写?” “咦?”吉娃娃没有入选噢,《我的狗男人——吉娃娃篇》,很可爱呀,残念。没关系,我退而求其次,“那我要写西施犬。” “也没有西施。” “那博美?贵宾?腊肠?沙皮?牛头梗?”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世界名犬都没有,那要写什么呀?! “拜托,男主角耶!怎么可以像那种小型犬啦?当然要高大威猛才行呀!”编辑果然是编辑,对男主角有市场性的要求。 厚!谁规定男主角一定要高大威猛的啦?!我就是想写吉娃娃嘛——然后编编开始念出这次系列挑好的四种狗,光听到前两只,我就已经嘟嘴嘟到半天高了。 “……这种狗的缺点是冷酷。” “我不要写冷酷的男主角。”那是我的罩门,从第一本书写到现在还没有成功地写出一只冷酷的畜生。 “下一种狗的缺点是高傲(青筋一条)。” “我不要写高傲的男主角。”太高傲的人会让我想开扁,我怕在第一章就发生男主角被作者殴到外太空的惨剧。 “(爆筋ing,再挑,再挑就扁你)……再下一条狗的缺点是会迷路。” “噗!狗会迷路?”终于听出有一点点兴趣,“什么狗?” “哈士奇。” “哈、哈士奇?!” 就是那种我家后面邻居养了三只,每次牵出去散步都漂亮到让人想扑过去偷摸两把,明明是狗又帅得像狼,眼晴还是那种水水蓝蓝传说能看到鬼飘飘的阴阳眼的——哈、士、奇?!(心窝小花一朵一朵一朵开,啵!啵!啵!)“我要写哈士奇!”赶快抢下来,嘿嘿。 “(终于解决这个麻烦精了,呼)好,那你的书名是……(仅供参考的)交稿日是……最晚能让你拖稿到x月x日……有没有听到?”交代完毕,收线。 嘿,除了书名之外,其他都没听到啦。 得到心爱的狗狗,我开始查资料,果然看到哈士奇是种会迷路的狗,网路上一堆可爱到不行的照片,让我也好想养一条,不过又分别看到它的优缺点,很快我就确定自己没办法养,所以五分钟后就放弃了,但是满载而归的收获让我决定要在每一章节之前,将哈士奇的优缺点当作开头。 既然要写哈士奇,就要写到这本书换成另一种狗就无法成立——这是我写这本书的最高原则。 结果前几章还没啥大问题,后面越写越困难,一方面是哈士奇的优缺点不能自行乱编,一方面是它的优缺点也得配合我的故事进行,到最后,我花最多时间在写的地方,就是每章开头的那几行(抱头哭),还有些缺点是哈士奇的特色但我却不能用的——例如:哈士奇换毛时,满屋子飘散着雪花一般的惊人毛量……我不能狠到让我的男主角掉发的情况如此精采,否则不用到第二章,我的男主角就顶上无毛了(噗),我是不介意啦,可是我怕过不了编编那一关。 但是让我写得最痛苦的地方却是我最满意的地方(所以当初咬牙没放弃那样写是正确的,呼呼),前头是狗狗的习惯及个性,故事内文也呼应在男主角身上,这就是我想要的“我的狗男人”的味道,毕竟他只是“像条狗”,而非“是条狗”,而相似的地方在哪里,应该是书的重点(我认为啦)。 感谢网路上丰富的资料,才能顺利写完《要你言听计从》,除了狗狗的特性之外,还有一些养狗的常识,如果对于哈士奇有哪些地方写得不对,也请爱狗、懂狗的人士多多见谅了(笑)。 不过当我写到第三章时,听说合作这一套书的作者已经有人交了稿,真是让我傻眼兼万分佩服(谁?!究竟是哪个佛山无影手,写稿速度这么快,分我一半啦,不然两根手指头也好)。呜,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只担心自己又会拖过最晚的截稿日期……但是这也没能激发我的速度和潜能(爆汗,我真是越来越痞了……),我还是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和我家哈士奇玩——本来书名我想改为《管好你的哈士奇!罚蛭靡埠粲α四兄鹘堑拿致铮ê伲还蛭翘资椋荒茏约汉镁秃茫哉飧鍪槊缓蒙崞袅耍旁诤蠹堑备黾湍睿ㄐΓ俏一故欠垂堑馗牡袅顺霭嫔缰暗氖槊兑惆俜致狻罚昧硕怨饭匪祷暗挠锲兑阊蕴拼印罚槊悄橙饲嗳〉模行凰ㄊ率瞪衔揖醯谩兑闾蛭医胖骸芬膊淮硌剑顾溃? 第十章出现的那个角色,不知道有没有人猜得出来他是谁?(笑),忘记的话,就回去翻翻《冰女对上火焰男》吧——这个暗示太明显了啦,如果没看后记提示就先猜出那个角色的宝贝们,请接受我的膜拜,因为你们应该是很死忠的支持者吧(啾)。 算算这是参加甜蜜口袋第二次的合作套书了,合作的作者群同样是谜(每次都不偷偷告诉我,人家会很好奇的好不好),不过还是很兴奋,上回是二百号纪念,这次是四百号纪念,希望下次的六百号还能再见面(笑)。但总觉得二百号的套书纪念才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呀,怎么这么快又要四百号了(是我的时间过得太慢了吗?),希望甜蜜口袋能长长久久下去(甜笑),它的成长茁壮要靠各位读者的爱惜和支持啦! 每次写到出版社活动的套书时,我的序文或后记好像就会爆很多字数(搔头笑),不过刚好提到了序文或后记,就来聊聊这个吧——对我自己来说,序文或后记是非常神圣的地盘,非到必要,我是不会轻易交出这块地盘让朋友来染指的(笑),我自己在看别的作者的书时,也是最先从序文入门,看看作者是怎么构思这本书、看看作者的人生观念、甚至是看看作者给读者的感觉,有些作者的序文精采程度绝对不输给小说正文,有些作者亲切可爱,有些作者光是序文就让人觉得她好聪明、好有主见,有时很喜欢很喜欢的作者在某一次序文或后记公休一次,都会让我觉得好失落,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不过瘾。 所以写书到现在,我只曾经让两个家伙出现在我的序文(或后记)胡作非为,不是我身边只剩这两个朋友,而是我喜欢自己动手写自己的序文,当然我也时常写序写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坐在电脑前苦思很久很久,但又觉得和读者说些话是相当重要的事情(虽然我也许言不及义,内容很像流水帐,哈哈,喂喂,看倌,不要跳到下一页嘛,把我看完再说呀,泪)。可能因为我自己的记忆力也不算太好,常常写着这本,忘了上一本,写了下一本,又丢了上一本,因为本身记忆体不足,所以序文或后记正好也让我拿来记录我写这本书的一些心情或杂记,当过了几个月或是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再拿出来看,它对我的意义就相当相当的大呢!(我一定会记得没办法写吉娃娃的心痛,呜,咬手帕)这本《要你言听计从》是插队的稿子,前一本《出墙小红杏》里提到了我正挣扎在三本稿子谁要先写、谁要候补之际,却收到套书的消息,只好让它插一下队,那三本,我还没挣扎完哩(抱头苦思),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呀(目远),所以下一本是什么……一样是个谜啦。 第25章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