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楼台》 第1章 [冬彦系列]《近水楼台》 作者:唐瑄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楔子 关于这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 看到没?有够感性,有够俗的标题,乱感劲一把,我居然给它想起来了!呜,太感动了。开头虽然感性到不行,告解的动作还是得先来。 神啊,请客我告解一事,我不是故意的,但它就是发生了。我……我又帮某女移情别恋了,神——哪!求您宽恕罪女——(捧头狂号!哭号!哀号!) 以上,发泄完毕,咱们可以进入感性正题罗! 在此先预祝各位大小读者,圣诞快乐、元旦快乐、新年快乐。亲爱的大家,好久不见哟! 其实我本来要写的男主角,不是这只,也不是大家可能以为的另外一只。不过,小秀确实本来就是要这么配,打广告文案时,昏了头,乱点了鸳鸯谱,后来某只银背猩猩来要人,我只好原封不动归还。 大家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太多,ok?ok?好嘛,别这样嘛,让人家求一下啦……啦啦……(恶……) 日戏、日漫的爱用者,应该都看过一句话——因为有过去的某某某,才有现在的某某某。我们也许可以这样套用——因为有以前很痞的那个唐瑄,才有现在这个痞到狗都不理的唐瑄。 过程很重要,对我个人而言, 所以,我将“因为过去,所以现在”的心态,放进书中,想要看看主角们,经历一段“过程”的过程,想看以前那个她他,一直到以后那个他她的变化,有多大?他们之间的牵牵绊绊,会先搞疯谁? 也基于上述被雷打到的想法,因此有了上一本、这一本,还有以后预定的几本。是青梅竹马吗?在我的预定中,并不是,这两本只是凑巧从小开始。 过程,不一定都是从小开始,也可以从中间撷取。这算是另一种系列象征吧?如木头人系列的歌曲穿插、前后文铺陈,都只是一种象征意义。不标系列名,只好以行文的铺陈方式来贯穿罗! 我好像习惯了以男女主角的个性决定书的调性,以及尺度。什么样的角色个性,就写什么样的场景来配合,不想对自己的创作设限。所以,假如此刻流星划过天际,我希望呢,可以精神到超凡入圣;也可以爱情火辣辣到让人狂喷鼻血!喔,最好最好能够挑战一本情色言情,看看言情混不下去时,可否改写情色文学,哈! 男女主角的个性,之间的感情角力,一直是吸引我持续创作的因素。 写了二十多本书,我秉持的创作理念始终是——好想好想好想,真的好想写写看,富某种个性的臭男生,遇上某个可爱的女生,他们会不会杀个你死我不喘气呢? 也因此广告中那位姬氏兄台,他的性格,以及他另一半的性格,我因为还没揣摩完全,便壮士断腕地牺牲他。哈!哈!哈!哈!他也不是大家可能以为的那一姬,而是本书中的另一姬。 有读友问,《布告栏上的躲避球》里面的小倩是不是我本人的投射?错!大错特错,不要来侮辱我的人格分裂,我的神经质有那么小儿科吗?啊?里面每个角色都是我这个不良女的化身啦!嘿,这叫多年分裂人格有成,歹势哪! 上次忘了是看哪位作者的书,她说她一直想写一本书,想了十年,但时机还没成熟,所以先放着。此话于我心有戚戚焉,我心中也有几个自己比较有吸引力的角色想要写,即因时机还没成熟,打好的资料只好堆在家中墙壁,借文竹爬爬藤。 时机不到的原因很多,除了刚才提到的角色个性外,还有书的调性和人物背景还没摸熟、想要表现的笔法还没磨到等等等等的种种因素,只好先搁着不写,以免破坏他们的故事,自己呕死。哪天我若好不容易写出上列某本,会在书里昭告天下,与大家同悲同愁,哈!哈! 对了,本书的一至六章,我定名为“岁月”。因为过程,是由喜怒哀乐的岁月累积而成,不是吗?至于其余章节,我没特别的想法,把命名权让给各位,大家凭空想像,不要客气,用力发挥想像力。有特别的idea,记得与作者分享。 有些关于本书某些角色的心情记事,我挪后至下本书《心太软》里,以免影响各位的阅读心情。不长舌了,下本书见,拜拜!祝各位圣诞&元旦&新年快乐哦! 神说 他是神座前七大天使之长。 手执王笏、离鞘剑,身穿银白皑甲,以首席战士之姿剿灭罪与恶。 他以性命守护圣殿,看顾亡者灵魂,是神之翼、之盾。 他力拒闇昧,支配日阳,是尊贵的光之君主,凡界不愿遗忘的神之光。 为了永世记忆,人们于是俗称它—— michael。 第一章 啊,这个!小食指从天而降,对仙衣飘飘的插画人物快乐地戳下去。 “粉红色玫瑰是拉斐尔,百合花这个是加百列……米……”小娃娃将书捧高,表情专注,小舌头却不听使唤地打结了。“米……米……” 舌头“跳针”了五分钟,眼睛跟著“斗”了五分钟,终于,小娃儿累坏了。 求救地向坐在左右的父兄各投一眼,结果让她失望。在她长达六岁的人生中,两个对她非常重要的男生,一个坐姿清闲,正研究着不断飞掠而去的倒影;另一个嘴巴总是咬着铅笔,永远在埋头苦读。 妈妈……小女娃揉着眼睛,怀抱最后一丝希望,转向前座。 “太太,太太,你要不要紧?要不要我找个地方停下来让你吐?”司机老大吐掉槟榔汁,担心他刚送洗的椅套就这么毁了。“吐出来才会舒服啦,你不要强忍,要不要我停下来?真的不要我停下来吗?你脸色很难看哦!” “不用,就快……到了。”勉强答完,人又晕得奄奄一息。 妈妈好可怜喔……女娃儿将书本摊开,搁在屁股边。 “司机伯伯,司机伯伯……” “哎哟,妹妹,你叫我伯伯好伤人哦,人家我十五年前刚退伍,大你哥哥又没几岁对不对?叫我哥哥就可以了嘛!”司机老大打趣地向后瞄去,这一瞄差点没吓死,赶紧减缓车速。“妹妹啊!这段山路好危险的,你赶快坐下来,快点坐好!” 危险的不是山路,是开车的人吧?经过司机老大的连番折腾,妈妈再顾不得大家闺秀应有的仪态,将塑胶袋紧紧一捏,姿态优美地向前趴。 “太太,你怎么了?你要吐吗?忍着点,太太,你很想吐吗?太太,你要不要紧?”啊后面那两个男的是死了喔?都不会互相帮忙的! “司机伯伯,我跟你说……”试图站起的小娃儿朝司机老大的座椅扑去。 后方一只瘦弱的手臂伸过来,抢在小下点栽个满头包之前稳下她。 “妹妹!你快坐下!你会跌倒,会痛痛,会流血,我会怕怕!快点坐下,快点,你要乖乖的哦!”要紧张旁边这个,要担心后面那个,司机老大简直快崩溃了。 “司机伯伯,我还没说完哦……”小娃儿拍拍蓬蓬卷毛。 “伯伯就伯伯,老一点也没关系。妹妹,你想站就站,要抓好哦。” “哥哥有抱住我,我不会跌倒啦。司机伯伯,我跟你说……” 面容淡白的少年看腻一成不变的景色,将向前挣劲的妹妹抱紧,回眸扫了父母一眼,淡然眸光又绕回妹妹与司机老大身上。 “有话等一下再说,车子要下坡了哦!”司机老大打开雾灯,对小嘴微张的小娃儿比了个噤声手势。“你要小心站好,不要跌倒哦!看到没有,白白的烟愈来愈多,起雾了。这个地方常常起很多浓雾,很危险哦!伯伯暂时不能陪你讲话了。” “司机伯伯,我跟你说……”她还没跟司机伯伯说,妈妈坐车的时候不能跟她讲话哦,她会不舒服。 “妹,过来。”少年将妹妹搂进怀里;。“来玩剪刀、石头--” “布!”小娃儿反射动作地比出五指,不幸碰上大剪刀。 “哇,你惨了。”少年食指勾起,迅速斜过去叩她脑门一下。 “不痛哦!”小女娃咯咯笑出声,双手还挑衅地护住天灵盖。 少年脸上的笑意更温柔。长指贼忒兮兮地东晃一下、西晃一下,小家伙杏眸圆瞪,全神戒备,那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可爱又认真,看得少年哈哈大笑。 右手虚晃一招,迅速掩至后脑勺,奇袭小家伙得逞。 “不痛!” “不对,哥要你猜哪只手指。” “食指!”小食指亮出。 少年摇头。 “中指!”看着高高竖在他眼前的小指头,少年忍不住喷笑出来。 “妈妈,哥哥放屁!”小娃儿指着哥哥,转头告状。 “哥哥不是那个,嗯……放屁。”妈妈晕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好意思地瞄了下司机老大,见专注于路况的人似乎没听见,这才安心了。“儿子,妹妹会学你,动作请别太大,也别那么笑,不雅观。” “什么是哑光?” 妹妹不标准的童言,害少年又粗鲁地喷笑出声,这次的笑声更响亮,连埋头苦读的父亲都听不下去了。 “冬彦,你听到妈妈的话了。” “是。”少年笑容温煦,将妹妹的双手拉高,作投降状。“妹,快说对不起。” “爸爸对不起!” “也别欺负妹妹呀。” 第2章 父亲哭笑不得。 “知道了!” “妹真乖,哥最喜欢你了。”两颊戏谑而亲匿地磨蹭不休。 打打闹闹的声浪充斥车内,司机老大却听而不闻,一双带血的眼眸瞬也不瞬,模样异常狰狞。方圆数里杳无人烟,云雾忽隐忽现,树影幢幢,背脊不禁滑过一股冷意。 云雾忽自四面八方滚滚涌现,车子吃力爬上崎岖长坡之后,车体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茫茫白雾间。云深不知处,山路原就偏低的能见度,瞬间消失,车内温度陡降六度。 不说点话不行,鸡母皮都起来站卫兵了。“太太,看你的样子好像可以讲话了。”不等对方答覆,司机老大迳自疲劳轰炸:“你们要去的荒郊野外马上到了,那里鸟不生蛋,你们是去那里度假吗?那里有民宿吗?”印象中是没有。 “妹,你帮妈妈回答。”少年当她是傀儡般操作着小手小脚, “我们搬家,以后要住这里。” “住这里?!住在这里?!”她可怕的话让司机老大惊吼出声:“这里没有超商,没有量贩店,没有小吃摊,没有办法随时买奶奶喝哦!” “我六岁,没有喝奶奶了!”断奶断两年才戒掉,小娃娃抗议。 穷到连奶粉钱都没有!司机老大闷不下去,恻隐之心严重在抽搐,眼中晃荡着两泡泪,难怪一家人都瘦巴巴像难民,他就觉得这个妹妹怎么看都不像六岁,那么小、那么瘦,像小猴子,说她四岁可能也没人要信。 “司机大哥,请将车子停在路底即可,谢谢。”妈妈勉强打起精神,收拾周身物品,柔声叮咛:“儿子,麻烦你帮妹妹穿上雨衣,我们到家了。” 家?!滂沱大雨淅淅沥沥,司机老大车子一停妥,火速摇下车窗,呆呆探头望。 山路尽头,仍旧衔接着一座早该拆除的破吊桥。古桥此际屹立于风雨之中,烟雾飘漫,桥身锈蚀严重并爬满了绿藤,如梦似幻。雾蒙蒙的桥面不宽,仅容一车通行,目前上了锁。 入口处左端的桥柱依然缠满爬藤植物,青翠绿意中,一眼可见以碎石潇洒拼接出来几个斗大的字样--私人产业,谢绝参观;而石字底下,有人另以树枝巧夺天工地附注四个大字,及一个强而有力的惊叹号--外人滚蛋! 滚什么蛋哪!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中国字那么多,就不能捡有教养一点、客气一点、好声好气一点的字来赶人吗?莫名其妙!钉那些字的白目就不要让他遇到,他一定让他吃不完倒退走!这样臭屁的,他车子还不是一样开进来了,拿家伙来捅他啊! 司机老大嘴巴杂杂念着,冒雨跳上八角亭,将两袋行囊卸下在行李山之上,转身又冲出去。坐在石桌前安分“看”书的小娃娃,听到脚步声,赶忙回头。 “司机伯伯,你不要跌倒哦!”小女娃心地善良的把妈妈叮咛她的话,大方转送出去。才喊完,回头看她的壮汉不慎踩到湿泥巴,右脚向前一滑,碰地一声,整个人摔个四脚朝天,“爸爸,你快看!司机伯伯跌倒了耶!” “司机大哥,你要不要紧?”身体不适的管家爸爸边咳嗽,边搁下整理到一半的纸张,撑伞跨下凉亭,脚边跟了尊红色小人儿。 “别去了,司机老大说他没事。”管家长子迎面而来,将失望的妹妹捞回原位,搁下两只背包,收起雨伞,指着石桌上摊开的书本。“妹,这个字怎么念?” 在亭口蠢蠢欲动的红衣小人儿一听,赶忙回身爬上石椅。 “米……米米……”小眉毛皱得几乎连成一线。 “记不住就叫他阿米吧,妹。神爱世人,神不会介意你简称他们的下人。”管家老大好心安慰着舌头打结的妹妹。 “天使不是下人,咳咳……”将写到一半的硕士论文收进行李箱,管家爸爸偏头咳了两声,委屈嘀咕:“有人翻成米凯尔,也有人翻米迦勒,不是阿米嘛。” 小女娃放下对自己而言太复杂的原文书,凑过去帮父亲捶背。 “爸爸,舒服点没有?”关心的小脸自父亲肩后探了出来。 “爸爸好像又感冒了,你别靠太近。”父亲将宝贝独生女抱起,隔离在石桌的另一端。“宝宝,你在这儿看书,也可以下去抓青蛙。你看爸爸指着的地方,篱笆那里有很多姑婆芋,池塘那边有大王莲,瞧见没,你可以上去坐坐看。” 爸真粗心,这种地方大人都会滑倒,何况妹才六岁。不小心掉进池塘怎么办? “妹,你喜欢里面哪一尊?”管家老大站在桌边,有一下没一下翻著书。 小女娃被成功转移注意力,兴奋地将书拉过来,戳着彩色页一尊金发天使。“我喜欢阿米!阿米是世界上最大最大最大的大天使,对不对?” “是呀,他长那么大。”管家老大笑容懒懒,冷睨着衣袂飘飘、脚边躺了朵红玫瑰的天使。 不是阿米!也不能这么解释呀!父亲在心头哀泣。 女娃吸吮食指,似懂非懂。“那为什么天使有翅膀呢?” “可能因为他不是人吧。”管家哥哥云淡风轻。 “冬彦,《天使学》我以后亲自教小秀,请你别误导妹妹了。观念错误是很难纠正的,与其日后辛苦纠正,事倍功半,不如一开始就灌输正确的观念,事半功倍来得好。”十四岁的独生子性情乖张,让身为神话学界一员的父亲好生无奈。“儿子,爸爸拜托你配合了。” “我只说他不是人,没有说他不是神。爸,我很尊重神界诸神,至少我知道天使翅膀不只有两翼,也有三翼四翼,”抬起温和笑眸,直视父亲。“和多达六翼的叛徒,不是吗?” 管家爸爸敦厚惯了,此时他只觉得独生子仿彿堕天使的代表性人qi書網-奇书物--路西法,六翼,人称撒旦。 “哥哥,阿米不是人,所以有很多很多我们没有的东西吗?” “也对,不去顾虑做人的问题,我们是可以要什么有什么的。” “那我们可以向大天使要我们没有的东西吗?” “当然喽,初次见面,送见面礼是基本礼貌。”他慈眉善目,鼓励地拍抚小脑袋:“帮哥要一份哦。” 妈妈,快回来呀!管家爸爸深觉无助,拼命地张望救兵, 凉亭外大雨渐敛,针般细雨飘旋于雾霭中,田埂深处轻烟袅袅,寒气冻人。 由白色石板砌成的八角亭建于池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视野开阔。亭阶正对的小路是此处唯一的联外道路,可容两车并驰。右方的竹篱底端,正款款浮现一柄向日葵花伞。 老婆……回来了。望着熟悉而纤瘦的身影回转,管家爸爸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忐忑的心情反应在不断出汗的掌心,脑子渐渐空白。 一转眼,他前去探路的太太已袅立于亭阶前,笑眯眯凝睇他。 “老公,妈妈说你可以进去了。儿子也来,顺便把行李搬进来。没事的,她老人家快七十岁了,再没力气拿铁耙赶你呵。”丈夫满脸的不敢置信,逗笑了管太太。 司机老大急步冲过管太太身侧,将他们遗落车上的口袋书放桌上,瞄着晦暗的天空,边喊:“太太,你们点一下,看有没有遗漏的。”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他要赶快回去挂号,啊腰好像闪到了。 “司机大哥,这是一点心意,请你收下。”管太太笑容温婉,不给拒绝地将司机老大应得的小费塞人他手中。“今天幸好有你帮忙,我们很感谢你,谢谢。耽搁你不少时间,真的很抱歉。” 司机老大低头看着手上的大钞,陷入天人交战中。 他们好像在跑路柳,这样好吗?还是别收吧……那个太太虽然很会晕车,可是很固执耶,刚刚那个车钱他“嘟”到快发飙,还是收下了。他不爱跑这条山路就是这样,每次都做白工,偶尔还要倒贴人家。人家给钱又拿得不安心,厚! 没有办法,他就是受不了人家命运悲惨,他的爱心就是太氾滥,他就是烂好人。这样下去,他的未来可能会最悲惨。就算娶不到老婆,不必养家,开五十年计程车日拼夜拼,也一定存不到进养老院的钱……还是听老张他们的劝告,以后看到面相带衰的客人就、就拒载好了! 司机老大心一横,准备收起钞票,忽然看见下面立着一尊小人儿。 小人儿定定仰望他,头上罩着红雨帽,唯一暴露在外的小脸蛋天真无邪,有着初探世界、不知人心凶险的单纯信任。 司机老大霎时心生罪恶,手抽筋、心绞痛,钞票无论如何都收不下手。 “司机伯伯,我要跟你说话,你不要说话哦。”伯伯很爱不让她讲话,要赶快说。“妈妈说衣服给你,赶快换下来,不要和爸爸一样感冒了。”尽忠职守的小人儿手向后一比,司机老大根据指示,看见石桌摆着件折叠端整的灰色运动外套,心中一股暖流抑制不住,汩汩地狂喷而出。 那位太大设想真周到,真细心,他真的好冷,冻好久了,腰又好痛。 “太太,谢--”司机老大转身想道谢,人僵住。啊人咧?!大惊失色的男人边吼边冲出八角亭,红衣小人儿赶紧踱着小雨鞋,跟着冲。 “司机伯伯,我有话跟你说哦……” 弃婴?弃婴!这些人这样夭寿的,把没有谋生能力的小娃娃丢在山里,给熊吃啊!他奶奶的,要丢不然也丢在孤儿院!找不到孤儿院地址,不然也丢在目标大一点的地方,像是总统府、各县市政府前面都可以啊!莫名其妙,道理这样简单都不懂,丧心病狂! 第3章 狼心狗肺!丢掉孩子不要紧,心肠还这样坏! “喂,你谁啊?那里和这里都是禁止进入的,你不识字啊!”不耐烦的怒喝从遥远的天空追杀过来。 司机老大收起来不及跨开的脚,老脸作贼心虚地垂下。 “不是叫你们滚开了,死观光客,不烦啊!”对方咄咄逼人,毫不仁慈。 司机老大忍着气,有意化干戈为玉帛,好好解说原由。他转身,小人儿正好抓着一把枯稻穗,汗流浃背奔抵他脚边。 “司机伯伯,这个送给你!”珍而重之将枯稻穗交出去,从雨衣口袋又挖出三块宝贝石头送出去。“我有话跟你说哦!爸爸说一定要跟你说哦!” “死老头,有话滚出去再聊。这辆车是你的?” 啊这个少年家吵死了,没看到人家在联络感情啊?鬼叫鬼叫什么!司机老大抬起火大的眼,就看见矗立在计程车旁一座雄伟大山。不知打哪蹦出来的大块头少年家,浓眉大眼,表情挑衅地迎接他的注视,傲慢的下巴朝车子一点。 “你的?” “你废话!啊这里除了我还会有谁?”司机老大按捺不住臭脾气。 披头散发,活像山里跑出来的少年郎磓了下车盖,一屁股跳坐上去。车盖支撑不住他可观的吨位,严重下陷,司机老大眼看爱车就要被坐扁,火气开始烧旺。 山区温度低,顶多十一度,少年郎炫耀体格过人一样,只穿一件无袖黑背心,下搭破牛仔裤。他魁壮的身型与司机老大同样,俱属高大威猛的肌肉发达类,少年脸庞棱角分明,是当代油面年轻人少见的阳刚粗犷。 “告诉你,老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凡事都有代价。全票一张,儿童票一张,本少爷心情不爽,不给折扣。” 开计程车十多年,司机老人看人奇准无比,他颈背寒毛竖起,心知麻烦来了。当他瞧见大块头臭小子,拐杖锁反手一拐,锁头朝往车窗玻璃猛然砸下时,司机老大沧桑的老眼眨也不眨,并没有感到太惊讶。 他要把这个愤世的不良少年揍个满地找牙,直接送灵骨塔! “司机伯伯,看!”终于扑着一只耙自己一样发育不良的红蜻蜒,红衣小人儿揪着蜻蜓翅膀,尾随怒不可抑的大人往桥头方向奔去。 “妹妹,你去拔那种……那种……”司机老大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简化专有词汇,好让娃儿一听就懂。“就是那边那种,你看,那种茎好长好长,叶子好大好大,叶子上面有好多水,但是不是莲花叶子的叶子,来给伯伯当雨伞,好不好?” 小人儿转头看半天,回头对解说得很辛苦的大人笑道:“爸爸说那个叫姑婆芋哦!汁会痒痒红红,不要摸到哦!” “就是它就是它,你怎么这样聪明!快去拔一枝来给伯伯,啊不要摸到汁哦。”司机老大将小人儿往安全角落推去。“等一下伯伯是在和那个长得很大很凶很不乖的怪兽叔叔玩……玩……我们在玩摔角!不是打架哦!你不要被吓到厚,要乖乖,我们不是打架哦!真的不是,伯伯也不是坏人哦!知道吗?啊你不可以学哦!” “拔一枝吗?” “对,一枝,一枝就好。”死命点头,只盼她赶快离开。“把蜻蜓放掉,年纪轻轻的不要杀生哦!要乖乖哦。”死囡啊,敢对他呛声,也不去火车站探听探听……妈的,还砸!他要揍得这死小子叫不出阿娘! 小人儿一奔离地雷区,司机老大立刻冲去,将逞凶少年揪下来,二话不说?迎面先赏他两拳,打掉他不成熟的可笑气焰,趁少年反应不及又赏他肚子三拳。 少年掩面痛号,怒吼不绝,握起拐杖锁就盲目攻击。实战经验丰富的司机老大,右腿一抬,瞄准少年的左陉骨就猛踹两脚,趁少郎仔痛得直不起腰,夺走他手上的凶器,扔进池塘里。 五分钟前姿态骄态的傲慢大块头,掩脸跪地,疼痛难耐地哭号着。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啊——”尊颜受创的一吼夹带不服输的怒怨,少年浑身血液逆冲,一跳起身就横撞过去。冲力重力加上傲人的体魄,以及决一死战的疯狂意念,他如愿撞倒司机老大,杀红了眼,拳头抡起就是一阵狂挥猛打, 于是火气相当的两人,在地上缠得比dna双螺旋更加难分难解,不时滚过来滚过去,血气正旺的拳头也忙得不可开交,在空中飞过来又飞过去。 肃杀火爆的气氛滚沸了许久许久,不甘中拳的狮咆与兽吼慢慢地飘入雨中。 “啊噢!死囝啊!恁爸还没娶老婆,你敢撞我下盘!恁爸跟你拼了!”碰碰!老脸中了两拳。 “妈的!你有资格抱怨吗?”碰!出言不逊的下巴被一记铁拳揍歪,鼻血喷出。 天色,愈来愈晚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这就是濒死状态啊……少年鼻青脸睡,血流满面,试着想要却走不来一直线,身躯歪歪斜斜活像酒精中毒的醉鬼。猛力摇了下头,他企图将蒙胧的视线摇出一点清明,强撑了几步路,膝盖一软,终于不支瘫倒,直挺挺地躺卧路旁的草丛堆,一动不动的。 ……臭老头,挺能打的嘛…… “老头,你死了没?”少年微扯嘴角,动作不敢太大,没得到对方友善的回应,肿胀的眸困难地瞄向下方。 躺在车子前面苟延残喘的人,四肢抽直,宛如僵尸。 “干嘛不吭声哪,要本少爷叫人来收尸吗?摆什么谱啊,臭老头。” “恁爸很好!”弹起头吼完,司机老大掹抽一口气。“死囝啊,不、不要跟我讲话!”噢哦,痛死恁爸了…… “活该,死好。”少年闷笑着吐掉嘴里的血水,瞥了眼腕表。 才四点啊,天色真黑……不知道死掉的感觉是不是也是这样,所有感觉都不是他的,身体不是他的,感官飘离,知觉飘离,意识迷蒙不清,雨啊,一直下,他现在的处境,还真像等待秃鹰完成天葬仪式的死尸。 少年扯唇冷笑,合上眼,任由意识昏昏沉沉,享受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诡异宁静。 雨一直下,灰色的天空真是脏啊,不看也罢……雨一直下……哪唧唧唧……那什么声音啊,很吵耶……不知为何却让人感觉心安……哈哈,原来等死的时候,他是那种怕一个人孤单挂掉的孬种,哈哈……打不赢中年臭老头,他也孬得可以……到底什么声音啊,那个唧唧唧…… 小雨鞋忧愁地沿着庞然大物跺了两圈,停住。需要遮掩的面积超出小人儿所能负荷的庞大,巨人躺的位置又欠佳,无奈之下,只好借踩一下。 “啊!”脱臼的手臂突遭外力袭击,少年猛叫出声。 捏紧拳头,瞪开恶眸,入目那枝摇摆的姑婆芋,让备战的少年郎一阵错愕。 叶子下方有一张他敢发誓,绝对不到他三分之一巴掌大的小小脸;小脸上有一对他敢发誓,他从没见过可以瞪得那么圆的溜溜大眼睛——那一对圆得好可爱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又闪闪发亮的,倒映出一个该送医急救的可怕身影。 小人儿毫无防人之心,探头探脑地俯望终于睡醒的大人,摇动长长的叶茎,她笑着邀功:“没有滴到雨哦!” 红色雨衣,红色雨鞋,红润的脸蛋,红艳的嘴唇,这小不点红得够呛,够伤眼。 “你迷路了吗?小红帽。”看着上方摇曳生姿的叶面,少年笑容灿烂,故意露出一口沾血白牙。“你家爸妈没告诉你,不可以随便接近陌生人吗?小不点。” “叔叔,你等我一下哦!”小人儿转身跳下手臂,很忙地向司机老大奔去。 “叔、叔?!”少年激动过度,不慎扯中伤口。“嘶——”痛痛病痛痛痛,痛! “未老先衰,哈哈哈,噢哦……” “司机伯伯,这枝给你。”小人儿把姑婆芋塞给乐极生悲的人,转身,准备再去与叶茎搏命以拯救另一位躺在路边淋雨的落难大人。跑没两步,小人儿记起什么忽然折返。“司机伯伯,我有话跟你说哦!爸爸说桥要关了,要赶快走哦,会被打。” 少年闻言,曝出猖狂大笑。“他已经被本少爷揍过了,哈哈哈哈,嘶——痛” “活该!哈哈哈哈,噢哦……” 小雨鞋唧唧唧地踩过抱头呻吟的少年巨人身边时,无故停下。 少年侧过头,兴味地望着背对自己的忙碌小身影。小小一点的她正半蹲着身子与小雨鞋搏斗,好不容易,她终于脱下一只“积水容器”准备将水倒掉,突然,单腿站立的小人儿一个踉跄,身子不稳,又踉跄,一直踉跄。 瞪着一步一步踉跄跳来的小屁股,莞尔的笑意逐渐自少年脸上没去,他皱起眉头,愈看愈不对,打算先闪再说。无奈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身体太虚的人逃得又不够快! “啊!”少年恶梦成真,瘀青肿胀的脸终究在劫难逃,被不长眼的小屁股用力坐到。 戏情人间三四年,坚持男儿脸上有黄金,不轻易让俏臀近脸,十八岁这年,终于意外尝到这滋味,展力齐感受不到丝毫甜美,心中只有一个感觉——痛痛痛痛痛痛,真他妈的痛!毙!啦! “哈哈哈哈,恶有恶报啦!噢哦……” 这天,雨一直在下着。 虽然是记忆底层最古老的往事,但她记得初相识的那天,雨,一直下个不停。 第二章 道路尽头的古桥隐约在望,火红色法拉利跑车咻咻地破风而至,车速不减。 碰!吱——碰!碰!跑车擦撞山壁,火花飞溅,驾驶人手臂青筋鼓起,使出吃奶的力道盘转车头,车胎斜斜地打滑,杀伤力惊人的小石子激射而出。 第4章 眼看无力可回天,跑车驾驶将方向盘一松,保命要紧,转身扑倒尖叫不停的一朵花。 车尾甩撞古桥,一撞,再撞,三撞,跑车这才终于轰轰烈烈地停下。 “嘶……噢,妈的!头又撞到了,对不起啊,大小姐,撞坏你的玩具了。我一挂军中袍泽可以作证,嘶……本少爷的驾驶技术是世界顶尖的,嘶。”展力齐揉着红肿的额头,嘻皮笑脸地爬起来,“欵,你没事吧?欵。” 拍了拍死白的娇颊,没反应,他将呆若木鸡的女伴粗鲁拉起。美女惊吓过度的娇眸,视而不见地眺望远山,良久回不了神。 展力齐霸眉一挑,霸气十足的野瞳泛着似笑非笑的嘲弄,缓和他眉宇间不怒自威的凶恶感,间接也缓和他勇武体魄给人的压迫感。耐心等待芳魂归队,他将凹陷的车门踹开,下车绕看一圈,详细检查跑车受损的情况。 闪电霹过头顶,天空滚出一声受欢迎的雷动,僻静郊野,风雨欲来。 展力齐几个大步绕到女伴这头的车门,上半身困难地挤入小跑车,压下头,对准粉唇就是一咬。 “呀!”随着痛呼,美人按住起伏不定的胸脯,魂兮归来。 “要下雨了喔,车子只有外壳受损,开下山没问题,快走吧。”嘱咐完,他想退出窒息人的小空间。 “不许溜,小坏蛋。”藕白双臂不胜柔弱地交攀在他颈背,美女朱唇微噘,美眸尽是数不尽的诱惑。“人家被你吓死了,你要如何安抚人家呢?” 美女明白露骨的妩媚邀请,大大刺激着刚退伍的年轻身躯,展力齐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去。 桥那头—片岑寂,白雾在霞光中飞舞,山林且明且暗。云雾逐渐向神秘境地漫散而去,古桥保护的世界正以沉睡之姿,严拒外界侵扰。 内心挣扎片刻,展力齐打消在自家门户前放肆缠绵一场的念头。 他自认不是清心寡欲的善男,不刻意修身养性,也不干压抑性欲那类自残自虐又伤身的无聊呆事;他无法靠什么鬼念力解决强大的生理需求,无法领略以精神层次填补肉体渴求的高深境界,超凡入圣是圣人的义务。 谢天谢地,他该死的一点都不圣。可惜今天地点不适合,时机也差。 “天黑了,大小姐。”指着天空逐渐拢聚的乌云,山雨欲来风渐起,“山区气候变化多端,不可逗留,我们这段山路是出了名的刁钻难走。” “不管,把人家老公送的车子撞坏了,老公追究起来,人家可惨了。”清秀美人嘟高唇,美眸意有所指地一瞄龟裂的车窗玻璃。 “哗,出问题就开始推卸责任了,女人。你会在意这辆模型车才见鬼咧!”展力齐撇嘴冷哼。“别忘了你是逼我撞坏车子的元凶,我说过我体格太棒,不开火柴盒小汽车,你偏要。一趟路开下来,我脊椎骨都弯成s型,需要开刀矫正了,差点被你害死。”他啾了啾索吻的唇,以不笑的眼神逼迫小姐安全至上,快快走人。 “你讨厌耶!当人家是三岁小孩吗?”美女大发娇嗔,被他点到为止的嘴对嘴人工吸呼激恼。“坏蛋小力,你真的吓惨人家了,说,你打算怎么赔偿人家嘛!” “车子送修,帐单我付?打个商量,分十年摊付可以吗?” “你明知人家不是这个意思,人家在意这点小钱就不会让你碰车了,坏、蛋!” “女人心海底针,我哪知你什么意思啊,你又不明说。”展力齐玩世不恭地迎上香唇,一面留意乌沉的天色与远近交滚的隆隆雷鸣,亲热得极不专心。 “小力!”美女隐忍着不发作,花容却隐隐泛青。“你真够气人,这地方没下过雨吗?偶尔的午后雷阵雨有什么大不了,顶多淋淋雨嘛,你体魄过人,怕什么?” “天地良心,我是替你担心呀,大小姐。”展力齐有些诡异,冲着愠恼美女滑溜一笑。“有趣哦,我头一次看到你发飙的嘴脸。怎么,怀孕啦?孩子的爸不认帐?” “不许你咒我,小滑头,我可不会逊到倒楣怀孕。”美女傲人的上围技巧地往前贴去,似恼非恼地槌打他。“人家问你,除了没看过我生气,我身上还有什么是你没看过的?嗯?” “你说呢?”眼看一场缠绵是摆脱不掉了,展力齐放弃挣扎,似笑非笑的眸子情欲氲氤,饱受视觉、听觉双料刺激的大手蠢蠢欲动。 美女经验老练,风情万种地将跑车座椅往后压退,腾出最大的空间勉强将魁梧的身躯纳入车内,也纳入她几乎全露的白皙腿间,欲唇半掀,她热烈地迎接小情人总算开窍的炙热品尝,曼妙娇躯与魁壮的身体密密贴合,使出浑身解数勾诱着,不留一丝缝隙,不给情郎逃。 “人家这次真被你吓死了。”指尖又甜又腻地点住情郎的胸肌,进一步催化他荡漾的春心。“我心脏跳得好急好快,刚才也撞到腿了,好痛呢,小坏蛋。” “哦?事态严重,我检查看看。”展力齐态度配合地接下战书,一稳住女伴娇怨的脑勺,低身就给邀吻的美人一顿生猛狂吻, 肺活量好得惊人的一口长气,吻得美人蚀骨销魂,无法呼息。温热湿软的笑嘴沿着洁皙香肩,一口一口,啃咬至起伏剧烈的酥胸就逗留不去,隔着一层薄丝料又含又吮,炙烫的舌尖转战娇颤的乳蕾,吸吮力道增强。美女全身麻痒难耐,难以承受的娇吟抑续飞起。 长年在两栖部队操磨出来的结茧粗掌,一刻没闲着,在美腿上婉蜒游栘,仔仔细细地在滑嫩肌肤上摸找撞车造成的可疑瘀伤,大手顺势将丝裙撩高,一路探进裙底,蝶般轻柔的手劲加重力道,粗暴地揉拧饱实俏臀。 “啊……”娇身泛出美丽的瑰红,美女轻颤不止,美腿销魂地环在情人强健的腰悍间,两手并焦躁地拉扯着他身上碍事的灰蓝背心。 意识迷离问,她依稀听见混杂着叹息的一记轻笑,之后,她终于如愿摸着总让她目眩神迷的漂亮裸躯,正是记忆中的完美化身。 健壮的臂肌,健壮的胸膛,她小情郎身上的一切都是强而有力、蓄满惊人力道与无穷活力。这副闪闪发亮的躯体美得惊人,漂亮得不可思议,经过两年军中洗礼更加耀眼健美,迷煞人也。 哎呀,她不打自招了,小力不是帅哥,他根本达不到赏心悦目的起码标准。小力的长相不仅欠缺亲和力,还极端不友善,浓眉恶眼不幸搭配了勇猛孔武的高壮体魄,他只好很抱歉的天生一副凶神恶煞样,笑或不笑都给人亡命之徒的凶狠感,随时要找人拼命一样:他横眉竖目的打手架势浑然天成,要不吓坏不熟识他的路人甲乙丙,难上加难哪。 她呢,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谁让肌肉猛男是她大小姐情有独钟的类型呢? “嗯……啊……”始终不懂,小力怎能全身是肉又肉得不笨重呢?连这张形状粗率的嘴巴,尝起来都比百年醇酿醉人呢。浑身虚软地任由小情人摆布,意识自身体剥离,洋装被勾下香肩,硬如磐石的胸瞠压上成熟饱满的丰胸。 着了火的激情瞬间引爆,情欲控制权自此易主。 展力齐眼神锐利地环顾四周,全身保持高度警戒,一面懒洋洋退出车外。 身体虽处于亢奋状态,他可不打算一回来就惹是生非,在神圣的家门前上演一场活春宫。不慎激恼父老乡亲,他罪无可赦,这回就不是简单的充军可打发。 两年前,他因为一度野性难驯,触犯老妖婆们禁止暴力的基本教义。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妖婆们二话不说勒令他提前入伍。实在很不爽! 为了送走他,妖婆们不惜动用人脉,让他这不肖子孙提前在十八岁报效国家,省得高中毕业后不肯乖乖升大学的不良少年,游手好闲,再次犯下像揍断某位司机老大三根叻骨的可怕罪行?危害黎民百姓,造成国家动乱不安。 根据老太婆们罗织的罪状,他是继宾拉登之后,另一个伟大的恐怖份子! 行行好,好不好?他鼻梁没被揍断吗?他左手臂没有脱臼吗?右腿没有缝了十五针吗?他和那位司机老大,拜托,谁比较狠啊?贪生伯事又怕死的死老太婆!他真的是政府施行精兵制以来,运气最背的十八岁青年!这年头已经没有提前入伍这档子事,哪个名门子弟不是对兵役避之唯恐不及啊? 二三十年没下山,老妖婆为了帮他挑军种,竟亲自出马,而且不负众望地选了让人叹为观止的优秀军种——海军陆战队!一天到晚的震撼教育!行军操演! 他家死老头更绝,自己教不来,竟无条件同意老太婆们的“建议”,将他像垃圾丢给国家操!那些吃饱太撑的死老太婆,禁止他以暴制暴,却用更高竿的暴力手法对付他。这两年在两栖部队他岂止被操个半死?要不是体格太棒,他早投胎了。 一怒之下,他两年不回这鬼地方,即使行军路过也绝不入! 自欲海中悠悠回转,车顶已落下滴滴答答的雨点,山上雾冷湿气重,美女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哆嗦,始终感觉哪里不对劲。 “大小姐,天雨路滑,下山路段坡度很刁,小心开车。”扛着两大袋军用背包,展力齐踩着阔步走来,帮忙拉整她凌乱的衣衫,边对姿态娇慵的女伴眨眨眼,“撞坏车子的帐,一笔勾消了?” “有这么廉价的法拉利,你卖我。”美女佯怒的笑声沙哑而爱娇,双手迷迷糊糊在皮椅上摸着。 “快点清醒吧,大小姐,时候不早了。”展力齐戳戳腕表。“五点半之前天色还不会黑。喂,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第5章 别找了,在原来的地方啦!” 美女一时没意会过来,手依言往臀下探去,迷蒙的美眸愕然瞪大,终于恍然大悟不对劲所在。呵呵,多可笑,竞有被摆了一道的自怜感…… 前几天小力前脚踏出营区大门,就让她逮回家、他们明明以令床单着火的狂野热力,通宵达旦了三天三夜,疯狂庆祝他多灾多难的军旅生涯终告结束。岂知,事隔不到一天,今天这场情欲游戏竟变成她单方面的沉沦。 何时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过于自信地纵情爱欲,昏昏沉沉之中,她压根没发现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小情郎,并未纡解自身情欲,说穿了,这场情爱根本不足以吸引小力投身其中。丢脸,这是两人相识以来不曾有过的情况,一夕之间,她从性爱操纵者沦为被操纵者,滋味好难受呀,她觉得……自尊扫地。 美人迟暮、色衰爱弛,她以为终生绝缘的倒楣事也慢慢降临她头上了吗? 娇容佩然地拍整丝裙,美女凝望往吊桥阔步而去的高大身影,心中百味杂陈。 小力见到她姣好的玉体,再不会脸红心跳、猴急着扑上来一亲芳泽吗?她丰富的爱欲经验,再刺激不了他多变的年轻感官吗?她才三十二岁,并不老呀,她仍旧貌美如花,保养得宜的雪白肌肤也比一般少女光滑有弹性,触感极佳呀! 对于二十岁的小男生,这样的她已经不具吸引力了吗? “小力,你对我无敌的美色免疫了吗?”美女脱口而出,自嘲也嘲人。 “没有啊,哪有?你诱人得要命。”展力齐烦躁地搓着两天没刮的胡渣,头不回地咕哝道。 “你好敷衍哟,小坏蛋。”幽怨美眸追着忙碌的人影,冉冉飘停在栅栏前。见他停步沉思半天,表情慎重,她不解地纳闷:“直接一脚跨过去不就得了?栅栏高度只到你腰间不是吗?”美眸在二十公尺外远距目测。“好像……只是普通材质,简单,我开车帮你撞断,你让开。” “哇咧,谢了谢了。”展力齐吓了一跳,摆手拒绝她恐怖的好意。“你只要快点走我就感激不尽了,快点回家去陪你老公,快走快走,” 哔!栅栏控制锁发出一声刺耳短“哔”声,绞尽脑汁榨出来的克难密码被拒于电脑外,展力齐低咒一声,发狠地搓着鬓根,随着雨点落大,耐性也一点一滴流失。 “真的不需要吗?你全身都湿了,车子反正要送修,无妨的,你站开点。” 轰轰轰轰!背后的引擎声,让展力齐微皱的眉头拧成团,他赶忙回头阻止对方自杀。“不必了,你赶快——” 哔!简洁的短讯又起,展力齐脸色大变回头想抢救,为时已晚。 天杀的!少一次!以前明明有三次机会,吃饱没事干的死妖婆!干脆直接炸掉鬼桥和鬼栅栏,把唯一的联外道路轰掉,让她们尝尝无所适从是什么烂滋味好了! 愈看愈火大!一脚横踹在桥柱上,本想学高中时代一拳捶爆锁头、踢烂栅栏了事,转念想想,今天实在没体力应付至少六张嘴以上的疲劳轰炸,运道差一点,搞不好一打全都上,他就真的玩完啦! 咦!浓眉狐疑一挑。难不成妖婆们料定他当兵回来,会像以前一样火爆冲动,笨到捶爆锁头硬闯进去,故意设陷阱构陷他入罪,好光明正大地杂念他? 除非他挂了!展力齐硬生生扯住往栅栏踹去的长脚,行李一抓,忿忿地往桥头砸去,随即傻住,他眼睁睁看苦仅有的两袋身家,擦撞过桥柱,弹出山崖,安全着陆在溪床上,小平头滴滴答答地滚落雨珠。 他倏地反身,脚步又僵又直,气呼呼地走向跑车。 “怎么了,进不去吗?这里怎么机关重重,总统府的门禁都没这儿森严呢!”噢喔,小力心情超烂,听话赶快下山吧!“要不要回我那里再住一宿?为了你我可以把老公赶出去的,好不好嘛?坏蛋小力力?” “不好。你专心倒车,三分钟之内给我下山。”耐性磨光的臭脸一触即爆,展力齐双臂交抱胸前,以凶恶的目光押着女伴倒车。“车尾切进去一点……停,停,停啦!撞到山壁你都没有感觉喔,女人!” “好嘛好嘛,人家小心就是。你眼神不要那么凶嘛,好可怕。”美女手脚利落地倒好车,摇下车窗。“小力,你全身湿答答会感冒耶,人家说真的,跟我回去嘛,我可以把老公骗去阳明山别墅。” “你老公几百个,我哪知你说的是哪个?”展力齐口气生冷,想到等会必须摸黑上下溪谷,情绪不免烂透了。 “哪壶不开你偏提哪壶,小坏蛋。”恋恋不舍的指尖点住了健硕脑瞠。“这辆车可是人家二号老公在苏州养第三号小妾,特别订来补偿人家的生日礼物。上个月刚交车,人家舍不得开,结果你却撞坏了。” “他是你收集的第二个小白脸,你是他包养的第一个女人,半斤八两,搞不懂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富家千金复杂的联姻游戏。”他娘也是典型的大小姐,不仅婚结得随性,连抛夫弃子都很大小姐,不负责任得可以。 “小力,你讨厌我了吗?”望着他湿透的脸庞,她想找出自己被厌倦的痕迹。 展力齐眉头深锁,一脸莫名。“你今天怎么了?这么没自信了,完全不像你。” 任何女人在他面前,都会没自信的,“上大学后,学校美味野食很多,你可不许忘了人家哦。”美女愁容凄楚,勾下他,献上热切的吻。 “你这是干嘛,上个大学而已,有必要说得彷佛我即将赴中东深造吗?”展力齐一心烦恼如何寻回行李,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装有体温探测仪的鬼吊桥。 “小坏蛋,人家跑车太多,法拉利修好后送给你好不好?” “绝对不好,我没兴趣收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他眸光转为凌厉,硬生生将美女到口的宾士休旅车替代方案瞪掉。“你美美的洋装湿了,到底走不走啊?”四下警戒的炯眸一眯。 欵?对岸那只活蹦乱跳的小不点,不是两年多前半路乱喊叔、拿屁股乱坐人的白目仔吗?拿那种不圆不俏的不良屁股折磨人家的脸,案发后都不必报上贵姓大名,方便他日后报仇的?懂不懂江湖规矩……嗅,好小,小得离谱,他一根食指揉揉揉,不出三下就能揉死她了。 见情郎的心始终不在自己身上,美女纷乱的心绪有些清明了。 “坏蛋小力,我后天飞日本公干,你的签证我顺手帮你办了,要陪我去泡鸳鸯温泉哦。”心意一决,娇嗲的语气多了几分轻快。 “你还来啊?”展力齐嘲讽地收回视线:“你不是有三个老公?找他们帮你消火去,本少爷不是大小姐专用的小白脸,我目前对精尽人亡的死法不感兴趣,谢啦!” “你肤色那么黑,想白还白不来呢!哼。”美女又好气qi書網-奇书又好笑。“你呀,肯定是全世界最最最性感、全台湾性生活最最最缤纷的大学新生了,好想把你打入我私人天牢,终生监禁。” 心不在焉的展力齐听出什么,他悠哉回神,以令人头皮发麻的深邃眼神烧灼着她。“你呢,别动不动跑来勾引我这纯情少男,偷人家老婆可不是光宗耀祖的事,搞不懂你干嘛结婚。” “我跟我老公婚前就协议好的,两人各玩各的,只要别玩出问题,一切ok。” “记得就好,大家只是玩玩,可别玩出了真感情。”展力齐语带双关,刚冷的嘴角噙着一抹笑,炯亮的眸不带一丝笑意。“大家还年轻,心情还不定。” “知道了,我会将自己说过的话刺在臀部,你用不着吓成这样。”美女竖白旗投降。“别一脸羊入虎口的样子嘛,多伤人,人家不至于对半大不小的孩子下毒手呀!”见半大不小的他狐疑地扬眉,她掩唇轻笑,暗自将淡淡的惆怅埋在心间。“过来,给人家一个欲火焚身的吻别。” 展力齐毫不吝啬,一步缩短两人的距离,一欺近,上衣即被柔荑揪住,分离在即的两人吻得难分难舍,浑然忘我。 “下礼拜陪我去日本,我要我们有始有终,否则不饶你。”不小心抖落的一声咽哽,让美人狼狈地胀红脸,她大力推开他,辗车上路。跑车一口气飙上陡坡后煞住,隔着一段安全距离,不受控制的泪水溃了堤。 多希望时光倒流,好希望时光倒流…… 相遇之初,小力身上犹带的毛躁与青涩已不复见。她迷恋二十岁已具成熟风味的他,更想念十七岁那个青稚小毛头,当时的小力是她可以一手掌控,是专注情欲世界摸索,独属于她一个人。 美女隔着泪水眺望下方,脸上是一贯的又爱又怜,笑看小情夫来回走动,动作敏捷而轻悠,全身活力源源不绝,一会儿在崖边探头探脑,凝神深思;一会儿弯下身子挑选藤蔓,忙碌不已。 不知足他太年轻,还是她渐渐年华不再。她愈来愈无法面对小力的耀眼活力,渐渐地不想看到,他总是飞扬自信、凡事操之在我的年轻笑睑。追不上他的脚步,她好呕,偏又老是落后他一大截。 不要了,她不要总是被抛在后头?辛苦追赶,又拉不近两人距离。算了,小力也不稀罕她情欲之外的情感提供,她也不想为难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要以三十二岁的高龄表白,彻底了断这段牵缠。 “小力!”见坐在雨中专心编藤蔓的大个子,闻声诧异地回头,她笑着喃喃自语:“我爱你。” “什么?大声一点!哇咧,你怎么还在这里,车子出问题吗?” 第6章 展力齐甩下藤蔓,冲了过来。 “没事!车子没坏,你不必上来!”她吃了一惊,为了不让他靠近模样狼狈的自己,她乱中生智,抓了问题就抛。“坏蛋,人家有问题忘了问你,你我十二岁的差距,曾经困扰过你吗?” “什么?”展力齐以为他听错了。“我没听清楚,你再问一遍。”他皮笑肉不笑地缓下步子,抬起阴郁的脸。 “骗……骗人,你耳力很好,不可能没听见。”惨了!小力真的动怒了。美女抓着椅背,向后缩去。 “妈的!你为了天杀的鸟问题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展力齐大动肝火。“山区夜路难行,天雨路滑,你要老于讲几遍?在床上缠了三四年,你现在才想到见鬼的年龄问题?你哪根筋不对劲啊,女人!” 可……可是三年前她不到三十岁,—心纵情青春,没时间停下脚步自寻烦恼,现在不一样,女人一过三十岁,什么都不一样了。 “你太自负了,天不怕地不怕,所有优势都在你这边,你什么都不懂。”美女黯然神伤。 “杂杂念些什么啊!女人!你能不能专心开车,不要胡思乱想!快回去啦!”火冒三丈地转过身,展力齐边走边嘀咕:“天色愈来愈暗,老子哪有时间烦恼什么鬼年龄差距,管他十二岁还是五十岁,上了床,男女之间不就是那间事!没事找事烦,无聊的女人,底下说不定窝着一堆百步蛇、青竹丝、龟壳花……”妈呀!愈想愈刺激,等不及下去逛大街了。 气死人!瞧瞧小力那种气死人的态度,枉费她对他一片痴心难舍,还纯情地落下美人泪,他明知自己身材魁梧、中气十足,吼那种话多伤美女心呀! “坏蛋坏蛋坏蛋,坏蛋小力!” “好啦好啦好啦,大小姐,求你尽快骂完尽快走人啦!”搞屁啊,又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还十八相送,边唱边找鸳鸯蝴蝶咧。 “小力——”不堪受到奚落,娇娇女尖嚷到胃痉挛。 “你慢慢叫,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本少爷仁至义尽,懒得甩你。”展力齐头也不回地赶办正事,一屁股坐下继续加强藤蔓结构。 “差劲小力,你到底有没有心?!”美女蛮性大发,一气之下不走了。 “我长得像坟墓里爬出来的吗?”展力齐讪讪然搭腔。 “像极了。”她嗲嗲酸他。 “大小姐,有这种癖好你要早点讲啊,我可以帮你掩护的。”山雨哗啦啦地打在虎背熊腰上,灵巧大手与粗鲁外貌不符,在藤蔓间穿梭自如。编藤工作接近收尾,展力齐看了看天色,飞快舞动十指。 “掩护什么?什么癖好?”小力忙些什么呀? “前阵子市立殡仪馆的窃尸案啊,尸体不是你干走的吗?大小姐不是有恋尸癖好吗?”大功告成!快快,天黑一半了! “什、什么恋尸,什么干、干走,小力!你好恶心,人家是社交名媛耶,在我面前你怎么可以讲粗口?!” “所以呀……”展力齐将藤索缠绕在腰间,一心数用地爬起来。 “所以什么?快说!”美眸盯住又开始走来走去的人。 “我岂止有心?我还经常用心装文雅咧!大小姐,打道回府吧,别试探了,你看不到我的一颗心,我也不给女人看。在一起多久了,怎么你还不明白?” 他坦白得接近粗暴的拒绝,让美女为之气结。 这、这个狂妄自大的任性小鬼,是半个小时前与她温存缝蜷的性感男人吗?心情这么糟的时候,她需要目中无人的男人来落阱下石吗?小力就不能给几句怜香惜王的甜言蜜语,哄哄她失落的芳心吗? 信心不足的不是他,年长十二岁的不是他,容颜易老的不是他,他当然能够一派轻松,自信满满得气死人!气炸人!真想一脚将他踢下山谷! 一切准备就绪,展力齐踱到崖边,老神在在地探出身子,望着隐隐可见的溪床。由谷底迎面扑来的强风,一阵接一阵,寒飕飕,刮得人几乎站不住脚。 衡量地势的大个头忽然兴起一笑,不自觉地望向对岸。咦?小蚂蚁不见啦?可惜,正想抓她来测风速,那么小小一点点,八成连一级软风都搞不定!哈!哈! “喂,你真不走啊?”转身面向女伴,专心检视腰间藤索的头颅始终未抬起。 “不走。你想赶人家走,人家偏不走,你奈何得了我吗?坏蛋。” “喔,绝对奈何不了,所以我先一步了。”神色无奈地敬完举手礼,展力齐瞬间自崖边蒸发。 闹着对方玩的美女,目瞪口呆,眨眨眼又揉揉眸,确定心上人真从崖上大胆地一跃而下了。她风云变色地从跑车跌撞而出,甩掉碍事的高跟鞋,一面扯开尖嗓凄厉嚎叫,裸足狂奔。 “小力——小力小力——人家不是故意的!小力——对不起——小力——” 美女虚软无力,扑倒在情人消失的断崖边,埋头嘤嘤啜泣。她又哭又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沾满泥块,刚从纽约带回来的brrada订制服毁于一扑。 “小力小力——小力!你要撑着!你不要离开我!小力小力——小力——” “大小姐……你叫得很夸张耶,” “小力?!”喜出望外的娇容猛然抬起,朝崖下小心探去。“你,你还活着吗?不、不要随便乱动!”好深,头好晕? “我是不能动啊……你的叫声好凄美,差点害我摔死……好里佳在,及时踩住。”展力齐谨慎地踩稳崖壁,抬起头,一望见上头那张五宫难辨的泥脸,他一呆,随即爆出大笑。“哈哈……你、你还好吧……你叫得很出力,我都……听见了……哈哈哈……我很感动,真的……哈哈……” 美女满脸错愕,呆呆地跪坐起来,目送小情郎往崖下攀去。他身手矫健,不仅安然无恙,边爬还不时舒怀大笑,这就是她没自信爱小力的原因,他不仅性情飘渺、脾气多变,我行我素的态度,有时候实在是气死人的恶劣! 捉不住飘忽不定的他,她无所谓了!他恶劣的态度终于开悟她,她会竭尽所能诅咒小力早日踢到钢板,最好和她是同一块!现在,她要以牙还牙,当面甩掉小力!让他尝尝难堪的滋味! “小力!从日本回来以后,咳咳,我们别再见面了,咳!” “遵、遵命……哈哈哈……” 对方爽快的回答惹恼了天之骄女。急怒攻心,加上方才一番真情嘶吼,脆弱的支气管严重受创,美女低头猛咳。她的咳声愈密,下头恶劣的笑声就愈是响亮。 他还有脸笑!美女泥脸发绿。“臭小力——咳!咳……我祝你早日遇上天敌!踢到铁板!碰上克星!最好在情场栽了个大——跟——头!”咳咳!咳! “谢谢,我……我拭目以待……哈哈……” 啊!他居然差劲地笑她,一直笑!现在还在笑!呕死人呕死人了!美女挫败地尖叫,跳起来,气急败坏地往回走,沿途被小石子扎得蹦蹦乱跳,哀哀乱叫。 “早、早叫你离开的,你不听……哈……哈……” “噢,你闭嘴!闭嘴闭嘴!咳咳……”咳! “再、再见……哈哈……开车小心……哈哈哈……哈哈……” 谷底的雨丝顺着风势扶摇直上,漫舞在稀稀落落的冷雾之间。 那是小学二年级的事了。 那时候年纪太小,远远地从村子这头望过去,她真的真的以为自己看到人类的远亲,尼安德塔人。爸爸常说,尼安德塔人身材极其孔武有力,诞生于二十万年前的欧洲大陆。 提起史前人猿,爸爸免不了耳提面命地提醒,别因为他们诞生得早,就冒冒失失以猿人的身分轻蔑他们、亵渎他们。因为,尼安德塔人的脑容量平均超过一千六百立方公分,生活型态或许原始蛮荒,比起脑容量平均不足一千六百立方公分的人类,他们可是聪明多了。 也因此爸爸一再强调,要学习尊敬古老而未知的神秘事物,别犯了人类自以为是的老毛病,不论史前猿人长得多么粗糙野蛮。 第三章 啪嗒,啪嗒,啪嗒……看腻了睡莲上的交尾肥蜻蜓,黄色小雨鞋从池畔安静跺开之际,听见什么,变换方向,朝崖边的人形巨石好奇迈去。 唔? 夏秀眉心一定,双脚机伶停下,头顶旋即一阵飒飒风至。她表情镇定地看着从崖底抛上来的一只军用背包,擦过她短短的发梢,带出令人不快的静电。注视渗水的大背包一眼,小女生毫不迟疑,掉头就走。啪嗒,啪嗒,啪嗒…… “喂喂,喂--!回来,你给我等等!”展力齐从崖边一跃而上,眼尖地瞄见小家伙不赏睑的态度。“嗯,都叫你等一下了,你还愈走愈远。小不点,回来大哥哥这里,力齐哥哥赏糖吃。” “妹,别理陌生人,我们该回家了。” 就知道小不点在的地方,绝对少不了寄生虫!一听见熟悉的冷讽声,展力齐看都不必看,嘴角已惯性抽搐起。 除了装斯文、扮王子,他不晓得姓管的这辈子还能干什么好?前几天,他善心大发提醒姓管的,恋妹情结不是普通小感冒,不能药到病除,何况他病入膏肓。他好声好气劝他心病还需心药医,去看心理医生吧! 靠!区区中学部的瘟猫王子竟敢当场翻脸!在他耶,大学部一吼动山河的狮子王面前摆谱耶!病得不轻。没见过哪个男人黏妹妹黏得这么病态,又禁不起人家指教一二才惨。长到八岁盼来一个心肝妹妹就可以黏所欲黏吗?变态! “姓管的冬彦,你得感谢学长我今天心情非常好,懒得动拳头,看在小秀面子上,我放你一条生路。” 第7章 展力齐捞起背包,甩上肩,三两个跨步就追上短腿妹,他笑眯眯地纠缠小芳邻,对她比比他宽阔的双肩,强迫推销道:“小不点,今天搭个便车好吗?” “不要!” “来嘛,我们以前配合得很好的。” “哥哥说太危险,不行,我不要。”不论往哪边走避,都甩脱不掉如影随形的大山,还有一直捅她的讨厌手指,夏秀小脸恼红。“你走开,不要跟着我啦!” “喂,考虑一下再拒绝行不行?你哥懂个屁,给我面子会死啊?大家都四五年老交情了,以前不是没载过你,我宽宏大量哦,没跟你计较你用屁殴坐到我帅脸那笔帐,你年纪小小,怎么如此无情啊?” “妹,油菜花那边有野生的玫瑰花丛,你去摘一朵花来送哥。”坐在八角亭温书的管冬彦没抬头,慢条斯理地放下交叠的双腿:“妹,自己在路上走的时候,一定要留意前后左右,别理会可疑人士,尤其那种大学一年级一念三年的人。” “姓管的,你给我闭嘴哦!哪有三年?”才两年好不好?今年的出席天数是经过电脑计算,一定刚刚好!不会被当!他一定allbrass的啦! “有一种人你也需要提防,妹。”管冬彦单手托腮,姿态清闲。“就是那种行为不端,好好的大门不走专爬狗洞,喜欢惹是生非,整天劳累老人家收拾善后,人品低劣到必须提前当兵的家伙。” “喔。”夏秀似懂非懂,只晓得她哥哥又和隔壁的叔叔斗起嘴了。 “我都听不懂了,你喔个头啦!”展力齐使出一阳指戳了下小脑勺,险些将小家伙戳倒。“谁行为不端啊?管冬彦,你说个话不咬文嚼字会死人啊!有种你别含沙射影,直接说出来,说啊!” 他懒得跟不学无术的笨蛋计较。“妹,我们回家。” “我还没有采到玫瑰啊,哥哥,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回家哦!” “安啦,你变态哥哥舍不得让你离开他视线半步的。”展力齐尾随小芳邻跨出泥泞的田埂小路,转上柏油路,脏兮兮的登山靴蓄意踩着一洼接一洼的积水走着,顺便将鞋上的泥块冲掉。 “我不要玩啦!”被污水溅得无处可逃,急着完成使命的小女生哇哇大叫,转身推坏蛋一下。“你走开,走开啦!哎呀,不要拉我的头发啦!” “臭老头说的很对,你的头发像狗啃的,好丑哦。”展力齐稳如泰山,单手叉腰,逗弄与他膝盖一般高的小女生。“哪个女生不爱漂亮,头发长长才美得起来嘛,你哦,偏要让你变态老哥牵着鼻子走。你们这算什么,兄妹情深头呀?” “不要拉啦!会痛耶,讨厌讨厌!”肩头被顶到无处可逃,夏秀一气,反身追打可恶的大坏蛋。 “喵呜,喵呜……”展力齐玩出童心,突然喵喵怪叫。“喵--喵。” 唔?夏秀果然被诱出好奇心,发怒的粉拳绣腿停下。她仰高小脸,圆眸愕然大瞠,摸样可人地看着像大树一样高一样壮的巨兽。 “你笨蛋哥哥是病猫,你是小喵咪,喵喵。”他乐不可支地挤眉弄眼。 “是猫咪,不是喵咪!”夏秀皱缩小眉小眼,一心护短,高声对不可原谅的大人驳斥:“哥哥每科都考一百分!哥哥很聪明,他不是笨蛋!” “妹,别浪费时间在不必要的人身上,妈妈在找了,快点去采。” 什么叫不必要的人?!“别信你哥的话,找不到啦,你笨蛋哥哥骗你的啦!玫瑰?哼,这地方连圆仔花的鬼影子都看不到,还‘野’玫瑰咧!”展力齐尾随小芳邻踏进田埂。“要哪门子白痴啊?小不点,你要相信力齐哥哥,我在你这个年纪就住在这个鬼地方,从没见过哪里有--” “找到了!” 啥? “笨蛋。” 啥?!姓管的刚才念啥?! “哥哥!快来看,我找到野玫瑰了,好多!”夏秀喜不自胜地蹲在玫瑰花丛前,迭声惊呼:“这里有好多好多的玫瑰花,有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好漂亮哦!哥哥,你想要什么颜色?”心痒难耐的眸光熠熠闪烁,目标锁定近旁一朵可怜落单的红玫瑰。“红色的玫瑰花,好不好呢?” “都可以,小心刺哦。” 他在鸟地方住了快一辈子,对地理环境的熟悉度居然输给搬来不到五年的瘟猫变态王子?!展力齐难看的粗脸青一阵、紫一阵,没好气地伸出一指,将正要下手摧花的小家伙钩回柏油路。 “我自己……” “你什么?去那边给我立正站好,不准过来!”展力齐表情凶巴巴地斜瞪回去,将不听话的小家伙从泥地这回柏油路。“很好,这才是乖宝贝的表现,这样力齐哥哥会疼你人心一辈子。玫瑰刺很多,你不会采,力齐哥哥比你混蛋哥哥好一千万倍!我采给你,现在告诉力齐哥哥你要哪一朵,是不是红的这朵--啊!嗅!” 笨蛋。 夏秀被忽然弹跳起来又咒又骂的人吓一跳,惊惧地连退数步。 “哥哥快来!尼安德塔叔叔被花刺到手了,你快点来!快点!”她回头求助。 “谁是尼安德什么鬼东西啊!别叫我叔叔增加我的心理负担行不行?”噢,他妈的,小小一根刺这么痛对吗? “他跟你闹着玩的,别怕。妹才十岁,你都不会被花刺伤,一个老你十二岁的成熟大学生,不可能愚蠢得应付不了花刺,他不是三岁小孩,”管冬彦合起课本。“不信的话,你不妨问那位先生,问他有没有被花刺扎到手?” 夏秀依言回过头。“尼安德塔叔叔,你有没有--” “当然没有!开玩笑,我展力齐耶!‘青岚大学’的学生会长耶!老子他妈的好得不能再好!”展力齐挺起傲人胸膛,打落牙齿和血吞。“你不要学你病猫哥哥,拐着弯骂人人猿!也不准叫我叔--叔!差一个辈份感觉就差--很--多!再半路乱叫叔叔我就……我就,我就不给你糖吃哦!” “妹,我们回家。”管冬彦决定跟笨蛋保持距离。 “那玫瑰花怎么办?”夏秀大眼直勾勾地觊觎娇妍欲滴的红玫瑰。 “成熟的大人不会说话不算话。玫瑰花让那位叔叔采就好,我们回家吃饭,他采好后会送过来。”管冬彦踱回石桌将书本一一叠起,收妥,温和笑哼:“不信,你问那位先生。” “不用问了,你快回去吃饭!”展力齐双瞳喷火,不必小芳邻开口问,迳行恨声回答、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走着瞧!只会阴损的病猫!为人阴毒的瘟神!总有一天一定让他找不到宿主,无血可吸而烂死! 横眉竖目的恶脸望向小芳邻时,霎时崩解,展力齐以惊人的和气眉开眼笑,拿指头爱娇地戳了下小芳邻。“花交给力齐哥哥就好,不用感谢我。你回去吃饭,饭要多吃点,胸部才会长肉肉,以后你要以身相许,力齐哥哥绝不会找借口推辞。” 管冬彦脸色阴沉,懒得听他废话。“不必感谢好色糟老头,妹,过来。” “姓管的,你闭嘴哦!需要你的高见我会准你开口,看你要死不活的死德性就不爽,滚离我视线远一点,哪边凉快你哪边窝去!”脾气一来挡都挡不住,展力齐低头看见玫瑰花更火大,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抓-- 啊!椎心刺骨的剧痛从掌心轰上来,痛得展力齐头昏眼花,身子蜷缩在地。 “妹,别看了,他没事,那是尼安德塔人摘完玫瑰后特有的祈祷姿势,跟我们上教堂做礼拜一样,我们不要打扰人家。”等频频回望的妹妹接近八角亭,管冬彦才提起书包,漫步下去与她会合。“你不是也要玫瑰吗?别忘了爸爸,还有妈妈,奶奶很疼你,太婆也是。你想想看,有没有遗漏谁?” 十岁的小女孩心无城府,马上让阴险的兄长转移了注意力。 “冰树要一朵!”夏秀高兴地数起来,伸手让以温柔眼神鼓吹她深入去想的哥哥牵着。“二月婆婆一朵,七月婆婆一朵,九月婆婆一朵,十一月婆婆一朵,嗯,圣诞婆婆也一朵。” 她每唱名一位,火到快爆炸的展力齐头就晕一下、五脏六腑就抽一下。 “还有,兰西学姐也要一朵!” “兰西?”淡白的病容微诧,管冬彦屈指叩了下妹妹。“你一个小四生,怎会认识国中部的校花小姐?” “上次体育课的时候,她来小学部拿东西,看我们班只剩下我不会游泳,同学一直在笑,就留下来教我游泳了哦!哥哥,兰西学姐很会游泳!” “两节课都留在那里?”这样就跷课啦? “对啊,她没有笑我,每天留下来陪我练习,一直到我学会游泳哦!” “是吗?哥倒不知道校花时间这么多,改天遇见了,哥会谢谢她对你的照顾。” 轰隆!止歇不到一个钟头的春雨,伴随春雷飘落,管冬彦帮妹妹兜妥雨帽,才悠然地撑开伞。 “其他几位婆婆呢?你不送她们吗?她们会哭哦。”他以温煦的笑颜鼓励妹妹放胆去想,不必心存顾忌。 死家伙,打雷了还玩啊?好啦,要玩就认认真真陪瘟猫王子玩玩,他展力齐一向乐于接受各种形武的正面冲突与挑战,有本事尽管使出来,他舍命陪病猫。 姓管的最好能像臭老头在四五年前一样,以硬拳撂倒他,揍得他淅沥哗啦妈认不出,这样一来,他对他没事病恹恹的样子或许会睁只眼、闭只眼。不过那是下辈子的事,就凭管冬彦的病骨,这辈子别说揍倒他,光是近他身,姓管的可能都会追到断气! 他和姓管的,梁子结得说深不深,正好也是他和臭老头互看不顺眼,干架的同一天、那天,姓管的死家伙明明人在现场,看管他宝贝妹妹。 第8章 这冷眼旁观的死家伙要避在树林后方看戏,可以!好歹躲彻底一点,别混到让忙着捶臭老头的他瞄见! 他妈的!他以为他在欣赏马戏团猴戏演出啊?他以为他是谁?真是碍眼! 对他第一印象太差,之后也不可能和他浓情蜜意,他展力齐不屑与病猫为伍。 他只欣赏凭真本事赢得敬重的人,能以拳头定出胜负,那是最好啦!目前只有臭老头让他心服口服。姓管的嘛,领了号码牌,五百公里外候着去! 展力齐直到雨势哗啦啦落大,才懒洋洋爬起。他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凝视被大雨打得挺不直枝梗的野玫瑰。 要花是吧?大人不会说话不算话是吧?简单。 笃!笃!笃!一听见可疑的声响,围篱阴影下摸黑办事的人影立即蹲下,朝左近一闪,动作流畅无息地滚入茶树后方。以树丛作为掩护,人影静静蜷伏于暗处,融于凉春的雨夜之中。 笃……笃……笃……人影静息以待,直到恼人的声音远了、淡奇书网了,才偷偷摸摸地蹲起身,从不及腰间的矮篱向外探望,并且贼头贼脑地左右环伺。 围篱外的世界一如往常,晚餐时刻一至便沉入甜眠状态,人烟渐渺。 除了规律得单调的雨声,远方偶尔传起不安的犬吠,贯穿全村的主要干道静悄悄地,空无一人。入春后阴雨绵延,由黑色鹅卵石铺陈的街道终日湿淋淋,一入夜,在灯光映照下,路面泛起一层幽微的冷光,人踪稀疏的荒僻山村更显凄清寂寥。 呼,没事没事,是耳背的八月妖,不是最杂念的三月妖……人影速速蹲回竹篱下,在松软的有机土上以拳头补上三大捶,遮遮掩掩地半起身,复以惊人的脚力补上五六踹,上层夯实,大功告成! “谁……谁在外面?”管家妈妈端着炒好的青椒,走出厨房,冷不防被院子的庞然巨物吓着。跪蹲在地,将工具一一扔进布袋的人闻声转过头,顾不得回应,沾满泥上的双掌忙在身上、腿上乱擦一通。 若非对方特殊的身形、草率的举止很熟悉,无端受此惊吓,弱不禁风的管家女主人早双腿一软,厥了过去。 “那是……力齐,没错吧?”管家妈妈按住惊魂未定的心口,呐呐轻问。 “哟,管婶好眼力,没错没错,正是在下!”展力齐起身健朗一笑,白牙在幽夜中闪闪绽光。“是不是吓到管婶了?抱歉喔,来之前忘了先通知。” “没关系,我没吓到,这里随时欢迎你过来。三月天的,雨这么大,你怎么不撑把伞,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呢?”将香喷喷的菜端入饭厅,管家妈妈拿出雨具,一面轻唤:“老公,麻烦你上楼拿干净衣服给力齐换好吗?他浑身湿透了。” “老婆,可是……”管家爸爸从书房推门而出,面有难色。“我们家没有力齐能穿的衣服耶。我和儿子都是瘦竹竿,没有力齐的好体魄。我看这样,力齐·你先回家洗澡把衣服换下来,慢慢来,不急,我们等你一块用餐。” “不用了啦!一点小雨淋不死人的。”展力齐头好壮壮地反手示意,把手上的铲子往左邻一抛。 他低下身,捞着铁锄与散落一地的小器具,准备抄捷径一射了事,眼角不经意瞄见管家斯文的学者爸爸,脸色煞白,眼神惊疑不定地来回瞧看他手上的东西,以及隔壁的石板屋。 “力齐,那个,元月婆婆……” “哎呀,管叔,你别怕啦!安啦。你以为我性情大变,今天特地回家替老太婆温被尽孝吗?我还亲尝便便咧!啧,二十四孝也要看人孝顺吧?”理直气壮的嗓音忽然嘀咕了起来,“老太婆和另外几只老太婆出门了,据说去勘察温泉水质,刚被那个人接去北投泡汤,接下来要全省泡透透,大约一个月后回来啦!安啦,管叔,老太婆不在家,不会出来杂念啦,不信你看!”小器具泄怒般一件件飞过天空,铿啷铿啷,纷纷掉进隔壁院落。 那个人?管家妈妈手持花伞,眉眼含笑地走近蛮性大发的邻家男孩。力齐家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呢。 不是元月婆婆在家与否的问题呀!力齐!“老婆那个,力齐手上,我是说,我没别的意思……”生恐娇妻被误伤,又担心话说太白对人过意不去,管家爸爸支吾着不知如何表达时,身边窜过一道小影子。望着十岁大的女儿,无畏无惧地冲向手持利器的人,他欲哭无泪,心慌得更厉害。“女儿,你雨衣怎么还没换下?吃饭了,过来爸爸这边,爸爸帮你脱……”女儿短缺的门牙,是力齐陪她玩要时不知节制力气的结果,她忘了吗? “不要,我不要吃饭!”夏秀一口回绝,心急如焚地拍拍展力齐大腿。“叔叔!玫瑰花在哪里?哪里?” “什么叔叔?!你这气死人的小东西,叫我力齐哥哥!”一阳指戳在屡教不会的无礼脑门上,展力齐刻意将另一手掩至身后,往屋侧跨去,将小女生自刚落地的花丛前面引开,“叫哥哥,你叫了,我就给玫瑰。” “嗯……”小女生负气跺脚,想溜到展力齐身后抢走玫瑰,却总是刚好慢他一步。 快下来救妹妹呀!冬彦……“女、女儿,小心啊……力齐手上握着锄头,锄刀是很利的。力、力齐,你先放下锄头再跟小秀玩好吗?小心啊!”管家爸爸心惊胆跳地奔入院子,没察觉头上移来一把伞,以及老婆发噱的微笑,双手无助地随着独生女移东又移西,深怕她有个闪失。 丈夫的谨言慎行,与邻家男孩的粗枝大叶,形成强烈对比。管家妈妈笑叹一声,将屡次想上前夺回女儿的老公锁在身侧,静观一大一小吵吵闹闹。 女儿口中的玫瑰花,应该是力齐今晚行为诡谲的原因了……娇眸笑意盎然,缓缓朝大门左端看去,不意外泥泞的土层被大范围掀过一递,墙角处多出一丛玫瑰花。花丛枝繁叶茂,被人特意栽植于阴暗处,晚上察觉不易。 呵,力齐这孩子,居然将那么一大丛花移种过来,八成又与她家冬彦闹上了吧? 真是个行动剽悍又富冒险精神的男孩子,与她家文静的男人们完全不同,羡慕展家双亲,生男孩子就应该和力齐一样活泼健朗、率性刚强才对。多么希望力齐的强壮健康,能够分一点给她家两个根骨不佳的男人。 她不求多,只要一点点,至少别让他们两个一变天就咳嗽不断!她好心疼。 真心羡慕力齐,这孩子全然不受季节影响,终年一件短上衣野进野出,不见他打过一个喷嚏,说是衣服穿多了会有束缚感,受不了。两件衣服算多吗?她心爱的两个男人纵然炎炎盛夏,出门都得随身携带外套御寒呢。 婆婆们总爱数落力齐野性难驯,说他是脚带尖刺的野狮,又狂又躁,难被驯化且不能管教,可是,没他惹祸生事的日子又贫乏得紧。 是呀,力齐这孩子是不受约束,自有行事准则,老人家愈是禁忌禁止的事,愈容易激发他根深柢固的反骨。自从提前入伍的事与老人家们呕上后,他宁可自行辟路,镇日山里来水里去,又溯溪又攀岩,也不走正门呢。 力齐的倔强刚强隐藏在粗率的表相下,他从小就独立生活,极有主见。 据说在十一岁某天夜里,他与他父亲发生激烈口角,盛怒下,行李一收连夜跑回这里,寄居祖母家中。当时刚升上国小五年级的小力齐,决断干脆俐落得远胜于她家老公,隔天他竟瞒着家中高堂,迳行办妥转学事宜,态度强硬,摆明了此事不给转圜余地。 此后力齐拒回北投老家,拒见思子心切的展大哥与展大嫂,独力料理一切。一个人仿彿天生天养,飞扬跳脱,独立得让人疼惜。 好羡慕,真的好羡慕力齐的强壮硬朗。搬回这儿定居以来,她不断自问,以前是不是过分限制冬彦,以至养出他一身病容病骨? 她是不是因为老公心脏病第一次发作,适巧在儿子出世前后,痛苦刻骨铭心,不知不觉竟将恐惧转嫁儿子身上了?是不是因为,她当他是温室花朵般悉心呵护,不准他跑、不许他跳,担忧他动作过大心脏无法负担,所以他一发烧动辄就并发肺炎呢?她是不是……把明明没病的儿子,养出病来了呢? 两个心爱的男人她补了又补,家搬了又搬;为了让刚开完刀的老公安心静养,最后远离生活便捷的尘嚣,择定老公故里落脚。这一落定或许永远就不走了吧…… 婆婆与老公决裂了六年,起因是小秀从母姓一事,真正决裂则在于她笨老公先斩后奏,事后又不知安抚老人家情绪的笨拙态度。 老公是家中的独子,年幼失怙,由婆婆一手养大。婆婆性格刚毅,老公因为小秀的事处理失当,几次负荆请罪均被婆婆乱棒打下山,可见一斑。经过她这个儿媳长达两年的沟通,终于获得婆婆首肯,让老公回乡养病并专心编写神话丛书,条件是各住各的屋子,平素能不往来就别去扰。 说到底,婆婆是心疼独生子的,却不轻饶他先斩后奏的忤逆行径。 唉,谁教夏家人丁单薄只剩她一个后嗣?谁教婆婆教出一个体贴人的好儿子呢?让小秀从母姓是老公提议,绝非她的意思,她也明白这是老公对亡故的岳父母所尽的丁点孝道。坏就坏在他一诺千金,即使忘了事先与婆婆商量,也不改其意。 婆婆毕竟是长辈,不受敬重,反应之激烈可想而知。将心比心,今天若冬彦做出类似行为,她断无婆婆的雅量。婆婆与太婆目前深居内村,两位老人家都是明辨事理的睿智长者,恼着她亲爱的笨老公,却不为难媳妇,说是她将一双儿女带得很好。 第9章 是吗?带得好吗?管家妈妈面泛愁色,抬起头,不意外儿子单薄的身形依偎在二楼窗口,冷眼旁观嘈杂的楼下。一接触到母亲关爱的眼神,紫白病容闪过嘲诮,管冬彦不须母亲开口,已将手上的白色毛衣套上,反身走出房间。 管家妈妈叹息着,看见女儿被邻家大哥哥逗得乱吼乱叫,小身子被扛起,童稚的惊笑连绵不绝。 “啊,你不乖,你不叫我力齐哥哥哦?不叫,我要把玫瑰统统送给四月婆婆家的小可爱冰树哟!”展力齐出言恐吓完,扛着她开步欲去。 “不要!不要!我不要--”头上的雨帽早在粗暴大人的戏耍下滑落,夏秀湿透的小脸红通通,蒸腾出一层健康动人的色泽。 “女儿,你淋成落汤鸡了,会感冒喔,快点过来爸爸这里,小、小心一点啊!力齐。”管家爸爸见咯咯大笑的女儿被抬得老高,方寸大乱,神色紧张地张望屋内。冬彦快来呀!爸爸需要你来当坏人,“力,力齐,这样不、不雅观,你、你小心啊!别、别别摔着小秀了!你、你手上的锄头先放下呀!先、先先放下!” 唉,扛是女儿被扛,头晕脑胀的却是她家傻爸爸,管家妈妈暗自叹息,使劲拽住蠢动的老公。 “淋一下雨有什么关系?没事的啦!管叔,你操烦太多了。”展力齐率直大笑,一手抓着布袋与铁锄,另一手扛着小不点,姿态惬意地迈向隔离两户的上墙。他将农具一古脑扔到隔壁院子,回头对管家双亲宏声报备道:“管叔管婶,小不点我借走了哦,家里没人念经,闷得人受不了。小不点,不要乱动!不然力齐哥哥要把你像那堆东西那样,直接扔过去哦。”他横眉恐吓,没有吓着小家伙,却吓坏她老实的爸爸。 “力、力力力齐,唔……唔唔……”口吃严重的嘴被蒙住。 “没问题,我家女儿麻烦你多留意了。”见大男孩反手比出ok手势,动作灵巧地一个撑身,一眨眼,一大一小已在墙那头打打闹闹,管家妈妈笑道:“力齐,厨房还有两样菜,等你过来我再炒,快换下湿衣服,过来吃饭,今天有你喜欢的菜。” “青椒!我刚才闻到了,管婶,谢啦!这几年老是在你家白吃白喝,不好意思,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和管叔的。对吗?小不点。”拍了下蠢动的小屁股。 “我不要吃青椒啦!” “小小年纪就挑食?敢不吃,我转晕你!”展力齐恶声恶气,将不安分的小家伙转往腋下夹住,原地转圈子,尖叫声与呼喝声此起彼落。 管家父亲看到头发晕,睑色死白,管家妈妈无奈地挽着老公转向,并一把扣住错身而过的儿子。 “妹还没洗澡,我去带她回来。” “不用了。”柔荑坚持地搭住儿子肘弯。“让小秀和力齐多闹一会儿,我看他们玩得很开心。”管家妈妈语调轻软,有着难得的纵容,管冬彦凝视母亲一眼,不再置喙,淡然地转身进屋。 “对了,老婆。”让老婆先躲入屋檐,管家爸爸神色镇定地收起伞,尽可能对女儿凄绝的尖叫充耳不闻,“你说话比我婉转,等会你记得问力齐,展大哥说他最近常常跷课去司机大哥的车行兼差开计程车,他担心力齐是不是有课业上的额外开销,没让他知道。你记得,千万别说是展大哥问的。” 开计程车?跨进玄关的脚步一顿,母亲的轻笑声让管冬彦下颚微绷,他不发一语,右转上楼。 “司机大哥的为人我们很清楚,他把力齐当成亲弟弟,盯他盯得比展大哥紧呢。在车行消磨时光对力齐是好事呀,在那里有太多叔叔伯伯盯他,他没机会染上恶习,也交不到坏朋友的。”管家妈妈了然于心,取笑着人笨口拙的书呆子丈夫。“力齐开计程车是体验人生,发泄课余精力。他没有吸食毒品,也没有混帮派,展大哥言下之意指的若是这个。” “他、他他没那意思!你、你别多心,书房还有资料没收,我进去了!”受好友之托查明真相,管家笨父亲眼见瞒不过慧质兰心的爱妻,脸色一窘,落荒逃开。 管家妈妈进屋前,回眸看着疯成一团的大小孩子,欣慰的浓笑漾开。 儿子的弱质病身或许注定一辈子这样,积重难返了…… 是她从小限制他不许走快、不许跑、不让他学游泳,禁止他畅怀大笑,严格的管束抽空儿子的活力,终于,他如母亲所愿变成一个不吵不闹的模范生,品学兼优,却少了活跃的生命力。 不愿去想自己是不是错了,她毕竟不是天生当母亲的材料,当时她只懂得以那样的方武呵护她第一个宝贝呀!女儿不一样了,再也不会一样,她会给女儿截然不同于她哥哥的童年,不再束缚她,动辄限制她。 她希望女儿可以更野一点,希望她小小的鹅蛋脸常带漂亮的红晕;希望她用力地坐卧跑跳,希望她藉由与力齐大哥哥的嘻笑互动将小小心肺养壮,每天健健康康的,长成自信坚强又充满朝气的漂亮女生。 最好能跟力齐一样强壮健朗,即使是这样的倾盆大雨淋上一天,也伤不了一丝一毫…… 当天深夜,爱耍猛的尼安德塔病--倒--了。 妈妈打趣说他长相凶横,病情也来势汹汹,发现时体温已高达三十九度半。 尼安德塔这一病,不仅轰动整个“岁月村”,更一举打破他在村人心目中接近天神地位的光明形象。隔天,冰树得知消息后吓一跳,娇怯地疑惑说:“原来力齐学长会生病吗?他看起来好庞大好强壮的样子说,真的是他吗?好可惜喔。” 正在帮冰树扎头发的妈妈,听了一直笑。笑了好久好久之后,妈妈对她说,尼安德塔全是为了帮她把玫瑰花移到她家院子,才会染上重感冒。 所以心怀愧疚的她,那阵子天天带着爸爸买给她的《西洋神话故事》、《伊索寓言》,跑隔壁探病。通常她会遵照爸爸的指示,先帮往往昏睡不醒的病人戴上两层口罩,然后才趴在他耳边,很小声很小声地念神话故事给他听,期望病人可以睡得更加安稳,感冒早日痊愈。 不料,她总是念不完第二则故事,不识好歹的病人就惊醒过来,怒气冲冲地扭头眯她。从那双凶光毕露的眼眸,她看得出他很想很想很想吼她,可是不敢,因为他的喉咙灸严重得连吸气都会被空气噎伤。 第一次看见片刻也闲不住的金刚竟然病恹恹、脸红红,虚弱得下不了床,她受到的冲击与震撼不下于岁月村民,更甭说她是亲眼目击者了。只能说,现实与想像的差距终究太大了。 由于那几天元月婆婆正好率团出游,尼安德塔便由她家负责照料。在他病情稍有起色,就是他惊醒后肆无忌惮地对她狂吼狂叫说“你害我呼吸困难”的同一天,他也迅速掌握自身的不幸优势,以枯槁病容千方百计哄骗当时仍只是纯真小女生的她。 只记得他哄小孩的技巧十分差,哄来哄去都是同样一套话,说什么他生病时只有自己一个人,孤伶伶的,好可怜哟……他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照顾,不像她有那么多爱她的家人在身边守护她,好可怜哟…… 为了不再听见缺乏水分、干燥得恐怖的破嗓门,当时被八爪章鱼缠住折磨的她只好妥协,顺应了对方的降格以求。 那天起,“尼安德塔叔叔”正式走入历史,她被迫多了一个“力齐哥哥”。 第四章 月渐东起,向晚的霞色染艳了青岚国中部的一壁天。 拎着一袋落叶,步履轻缓,走出国中部宏伟的教学大楼,左拐进技击馆边侧一条人烟罕至的荒径。馆内的人声此起彼落,喝暍震天,一股难闻的汗臭味自里面蒸腾出来,混进潮湿的十月天,凝滞许久化不开。 明媚动人的眉睫微蹙,她朝右手边的墙面避去几步,边踱边从馆外看着国中部各社团为了下个月的运动会,各使看家本领搏命练习中。 除了毕业典礼,贵族名校中的顶尖私立名校青岚大学,三年一度的联合运动会,下至中小学部上至大学部,教职员以及全体学生全员出动,不得无故缺席,否则一律以记过论处。运动会历时三天,精锐齐聚、英才尽出,不仅是台湾人尽皆知的盛事,也是桃园当地的重点节庆之一。 台湾叫得出名号的名门望族、世家贵胄,竞相以接擭邀请函为荣显身分的尊贵象征。上流社会因此流传一句俗谚:身分贵贱钱财不论,端视青岚一纸邀请函。 但是,凡事皆有例外。她正是例外之一。 “小秀!小秀!” 即将跨过国中部通往高中部的拱门前,夏秀听见闹哄哄的技击馆内有人努力拍打玻璃的声音,她纳闷地回头。 “在这里,我在这里啦!” 技击馆最后端,原本紧闭的一扇窗户猛然拉开,夏秀看见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伸了出来,对着墙角的银杏树猛招手。那人是例外之二,她天性乐观得少恨筋的童年玩伴,寇冰树,长她两岁,今年高二。 “小秀,看到没有,我在这里,这里!”小手加强摆动力道。 受不了馆内猛扑出来的污浊气味,夏秀别开头,掩鼻避至墙边,保持安全距离看着快被摇落的窗户,淡然开口:“国中部的人都知道你在那里了,有事快说。” “你在那边等我一下,我去向柔道社借椅子垫脚。”对方隔墙喊话。 “不必费事,每天至少见面两次,你的脸我还认得。你别浪费时间,快点说。”没得到回应,拍窗的小手也不见影子,夏秀莫可奈何地放下垃圾,信步踱到爬满葡萄藤的拱门下,抬起头,望着羊蹄甲迎风招展的一树桃红。 第10章 绚烂的霞光穿透云翕,切过树梢,一片片滑落她面颊,将她明媚的少女身姿勾勒得立体迷人。国三年岁的青春纯稚,描如一层质地轻软的白纱包裹着她,使她耀眼得谜样,明媚又神秘得教人目眩神痴,片刻移不开眼。 从羊蹄甲越经黄槐树,缓步踱至美人树下,少女体态轻盈,姿色撩人。 技击馆内中场休息的剑道、武术、拳击的社团男学生口耳相传,很快地全拥至窗边,轮流发出狼哮;噘嘴搓出不长哨音的则当场被指导教练赏黄牌,记警告一支。 拳击台上,身形魁猛的总教练挥出一记左钩拳,三两下击倒对手。 “喂喂喂,那边那些兔崽子……”他低着头用牙齿脱卸着手套,跨下拳击台,拳击手套懒洋洋比了下一旁叽叽喳喳的毛头小子。 “展展展展学长,你你你你在叫叫叫我们吗?” “没错。”往墙角走去的人没回头,拿脚尖将散落一地的书本踢出一块空间,一屁股坐下, “别别别别吵!学学学长有事交交交交代。”此话一出,对大学部学长敬畏有加的国中男生们当即鸦雀无声,大气不敢喘一口。 青岚的学子皆知,目前的大学四年级是青岚创校以来最优秀的一届,大学部文学与武学的状元、榜眼、探花郎几乎齐聚于此。武有羡煞众男的展学长,文有迷煞众女的管学长,两人的拥护群众壁垒分明。 撇开学业上优异的表现不谈,青岚各学部闲暇之余年年共同推举的“十大风云人物榜”,大学部囊括的前五名,全给大四这届拿走。星光闪耀,是众学子给予此届的高度肯定,青岚男学生尤其景仰年年稳坐“十大风云榜首”的武魁展学长。 虽然展学长大一念三年,大学可能要念到七年,因为事业学校两头忙,有时难免念得力不从心,能否毕业问题很大;虽然他比一般学生年虚长几岁,因体形粗扩,脸皮看来也沧桑;虽然他稳坐榜首是青岚阳盛阴衰,男学生一面倒支持之故;虽然他的至理名言“是男人,就以拳头定输赢,否则一边蹲去”,有间接侮辱优质管学长之嫌,所以常遭学姐妹们抗议、赏白眼。 但是,这些对青岚的男学生统统不是问题! 重要是展学长十项全能,酷好挑战、热爱极限运动,没有运动能刁倒他;重要是展学长阳刚味十足,是铁铮铮的硬汉,是已经入社会,继承一间工程公司并且经营得有声有色的世故大人;重要是他作风蛮悍,说一不二,做事认真绝对不打折扣。 这,才是男人类的典范!女人家只看脸皮,懂啥呀?闺房绣花去! 小学弟们肃然起敬,静候天神开金口训示。展学长将永远是他们心目中无可取代的天、神!偶、像!他们敬--爱--他! “哇,哇哇哇,哇--裙子飞起来!看到内裤了,粉红色的!屁股好圆哦!” “哪里?在哪里?!”学员们亢奋不已地蜂拥而上,险险将桧木窗台挤垮,凛然不可冒犯的天神马上被忘却在九霄云上。 草率地将汗湿的身体前后擦拭一遍,展力齐扔下毛巾,谢过学妹拿来的瓶装饮料。咕噜咕噜地一口气灌光,瓶身一捏,反手将扁瓶投进资源回收捅,他在窗边响起热烈的骚动时,懒懒起身。 白衣蓝裙,嘿,三年级的。“同学,你是三年哪一班?叫什么名字?我是三年a班的莫高窟。” 回头走去的少女一怔,颊畔动了下,似乎在强忍笑意。 “我是他弟弟,我就读二年d班,叫莫斯科。”以肘尖撞撞左近的同学:“喂喂,看到没,她好像笑了,把美眉派莫氏兄弟打头阵包准没错。” “是喔,真的好好笑,你们家是不是还有一只兄弟叫莫三比克?” “厚!你有没有一点常识啊?莫不是复姓,单姓怎么取四个字……”两道火山溶岩般的热气从顶上喷洒下来,莫斯科脸色苍白,驳斥声渐弱:“学、学长,您老人家驾到是吧?” 泡妞不遗余力,正轮流自我介绍的众学子在莫氏兄弟抽筋的嘴角示意下,终于察觉后面多了一团煞气·提心吊胆地彼此互觑一眼,学员们硬着头皮慢慢地转过身,后面果然多了一堵铜墙铁壁。 “学学……学长。”熟悉麻辣总教头作风狠厉,酷爱出其不意,学员们面皮绷紧呈备战状态,以便迎接他即将抛出的高难度挑战。 “限你们三分钟之内从原位撤离。”赶人口吻出乎意料的温和,展力齐等到小毛头们没命奔离窗口,纷纷鸟兽散回所属社团,笑嘴才缓缓漾大,笑眯眯补充:“别说学长野蛮不讲理,三秒钟内抵达门口的人可以免去罚责,其余的人全部到操场交互蹲跳五圈。” “哎--哟!就知道礼多人必诈,你好讦奸喔!学--长,在窗户那边只要一步路就了说。哎--哟!”不甘受骗上当的哀号四起。 “学学学长,我我我我也要要要要吗?”他只是打扫窗台,又没有看。 “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大呆,你去更衣室帮我把剑道服和护具拿来。”展力齐一圈圈地卸下缠在掌心的弹性绷带,瞥了下呆愣原地的国一小男生,促狭道:“快去啊,愣那干啥?学长今天对你不感兴趣,我要找刚才独享眼福,目睹小学妹屁股的兔崽子。自己出来,快点。” 好在,三个社团加起来少说有五十个人,混入人群,闪人!快!他宁愿交互蹲眺到昏死过去,也不要跟学长对阵,呜!逃命要紧! “剑道社的兔崽子,学长是这么认为哦。”将卸下的绷带捆成一团,随手一扔。“有胆量逃,你最好直接逃回老家,乖乖当爹地妈咪的心肝宝贝。肚子饿了有妈咪帮你喂奶·晚上作恶梦,有爹地哼摇篮曲助你入眠,这不是很好?” “学长--”明明那么乱,学长怎么知道是他?呜哇!四肢发软的小学弟脚一虚,从门口爬回来。“我其实什么都没看到!真的!我可以发誓!” 啊?真是剑道社小鬼头啊?他抓个大致方位,乱乱猜的说。 “过来过来。”勾勾食指。“粉红色小裤裤嘛,对不对?屁股很圆嘛,对不对?学长会温柔待你的,别怕。”想不到他听声辨位的功力已经炉火纯青,这叫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展力齐面露得色,侧头对挤在门边看好戏的小学弟和善微笑。 “别客气,来来,大家坐下来观赏,时间还多。”换上呆呆学弟递来的道服,他哼道:“学长好久没蹲蹲跳跳,比完剑后,我过去陪大家跳个五圈吧,联络联络感情。喔,忘了说,输给学长的人要加跳五圈哦。” 哇哩咧,凭那尾软脚虾的三脚猫功夫,学长不用一分钟就解决掉了!技击馆人满为患的五道大门,瞬间人去门空。 看到国中部的所有学弟争先恐后地冲向操场,寇冰树与社团的学姐妹笑成一堆,压根忘记尚在馆外等她的童年玩伴。 去高中部处理完落叶回来,夏秀直接转进技击馆,皱着鼻子停在门口,没好气地呼唤跑去剑道社凑热闹的傻笑女生:“寇冰树!” “啊!啊啊!”连连被学长凌厉的木剑刺中腰部、痛击脸部,小男生毫无招架之力。开战不到十秒竖白旗,对勇往直前的学长等同不战而降,只会死得更惨,小男生只好咬牙硬忍。“啊!啊啊!啊!妈!啊!啊!阿妈!” 跆拳道、柔道与合气道社团正值休息时间,纷纷围拢在场边摇旗呐喊,淹没了夏秀的呼唤声。 笑得东倒西歪的寇冰树衣袖猛被一扯,揩去眼角的笑泪,她笑着转过头。 “我要回教室了,再见!”夏秀白她一眼,礼貌知会完,掉头就一面“借过”,一面排开人墙而出,对汗臭四溢的比赛丝毫不感兴趣。 “不要啦!小秀,对不起!等我一下。”寇冰树着慌地跟了去。 咻地一剑又正中面门,小男生体力不支,遍体鳞伤的身子终于向后软倒。 “一!二!三……”场边的观众开始读秒。 被学弟们哄闹着高举一手,展力齐飞扬的眼角捉捕到正一前一后离开侧门的身影,将脱下的护具随手塞给学弟,他朝各社团教练努嘴致意完,从近旁的窗户撑跳出去,抄捷径,只费一步就堵住小女生的去路。 “哟喝!好久不见,岁月村的漂亮美眉,你们两个今天等力齐哥哥,我载你们回家!六点高中部大门见,一言为定。” “不用了,力齐学长!”寇冰树大惊失色,不敢领教他横街直撞的开车技术,拼命婉拒。力齐学长的询问通常只是口头民主,他从不让人家有回绝的机会。“真的很谢谢你,但是不用麻烦了,我们搭校车就可以。” “你胆子真的很小耶,四月家的冰树。”展力齐不屑冷哼,扫向三个月不见的小芳邻,笑容满是威胁。“小秀一定很想念力齐哥哥,一定很想搭便车,和我展力齐厮混到大,她的胆量绝对不可能输给区区一辆越野车。” 的确是从小被惊吓到大,夏秀身子一偏,熟稔地闪过他扑来的魔爪,被他身上的阵阵汗臭薰得频皱眉。闪避至寇冰树身后,看她胸有成竹地傻笑着,似乎认定自己会拒绝这项提议。 “我搭。”夏秀淡淡地唱反调,反手拍开从右侧突袭来的毛手。哥哥下午没课,她也懒得搭校车,而且冰树最近很、烦、人,老爱找她去录什么白雪公主的声音。 “小秀!”寇冰树吃了一惊,转身哀求她。“不要搭力齐学长的车,拜托你。” “好乖,还是我的小秀胆量够,力齐哥哥这几年来没白疼你了。” 第11章 展力齐感动异常地将寇冰树拽到一边,整个人熊扑过去,将闪游不及的夏秀抱个满怀,当她是三岁娃娃般在她红润的面颊不断啾了又啾。 “力、力齐哥哥!”夏秀气得全身打颤,被他一身汗臭薰得快昏倒。“这里是学校!你臭死了!” “这里鬼才会来,没人看到啦,安啦,我们的关系目前很安全,不会曝光。”他暧昧地逗弄着恼的小芳邻。“别怕羞嘛,力齐哥哥再抱一下,好久没抱你了。”咦!这丫头的发育不错,胸脯不大但挺有弹性,才国三,发展空间还大,替她以后的男人感到幸福美满……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快点放开我!”夏秀脚不着地,被他搂得不能动弹,向来淡然沉着的小脸渐渐恼红。“要抱去抱冰树,放开我!” “我不要!”寇冰树一脸惊恐,溜到三十公尺外的凤凰树后面,躲着不出来。 “看到没,冰树说她不要。好朋友说不要,我们就别勉强人家,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基本尊重,了不了?”这几年死拼活拼,好不容易赚到一部越野车。新车上路,两个小妞这么不赏脸!他展力齐的马子还没有那个荣幸坐到咧,推三阻四的。 “我也说不要,为什么你要勉强我?” “说什什么傻话呀!丫头,噢,你伤了力齐哥哥勇猛坚强如森林之王的狮子心。心肝宝贝,我们关系匪浅,别看轻你在力齐哥哥心中的分量,你和冰树绝对不一样。在那些失眠的漫漫长夜里,你总是躺在力齐哥哥身旁,用你软柔似玫瑰花办的小嘴为我念着一篇又一篇的床边故事,记得吗?你和冰树当然是不一样的。” “一样!别叫我心肝宝贝,别故意形容得那么恶心,哥哥听到又要生气了!”难怪哥哥叫她离这个色老头远一点,真讨厌! “哦。姓管的听到会生气吗?太好了。”展力齐兴趣浓厚地摸着下巴沉吟。 “力齐哥哥!”一扯上亲爱的哥哥,夏秀就忘记兄长的耳提面命,顿时失去冷静,恼火地捶打仅以单臂抱住她的大力士。“你真的很讨厌!不许你欺负哥哥!” 她气恼的模样流露豆蔻少女该有的青春娇态,展力齐满意地咧嘴笑着。 “是啰是啰,女孩子就该凶一点、辣一点才够味,你别什么都学你病猫哥哥。他绷着臭脸,你也学他整天要死不活。你才几岁,小鬼,该活泼的年纪就活泼一点,未来的日子你想苍老多久都由你,别少年装老成,怎么装都是无病呻吟。”他语重心长,伸手拧住小鼻子左右旋动,与落在他肩上的拳头雨愉悦抗衡。 寇冰树满脸傻笑,呆立一旁,恬静地注视拼命逗弄怀中少女的邻家大哥,以及气得脸蛋红通通却红得好可爱的童年玩伴。 他们两个最近这几年一见面就会斗上,好像以前力齐学长和冬彦哥的相处情形,不过力齐学长与小秀抬杠时多了大哥哥的逗弄与轻柔,不像和冬彦哥吵嘴时有种欲置对方于死地的可怕感觉,虽然大部分时间他的动作还是不太文雅。 面前这个离她愈来愈远的世界,寇冰树望着望着,无端端地竟心生羡慕起来。 她和冬彦哥,何时才能像他们两人一样自然融洽地相处在一起呢?她有好多好多心事想要告诉他,也想听他的心事,不想说话也没关系,她只想静静的依偎他身旁,感受他轻浅的呼吸和心跳。为了配上优秀的他,她拼命让自己变得更好。 她很努力,真的。可是……光努力就可以了吗? 她好想表白,但是,她该如何向冬彦哥说出隐藏心底多年的心事呢? 当寇冰树第三度被四个同班同学拦下时,夏秀认命地叹口气,转身靠着栏杆,兀自欣赏高中部巍峨宏伟的建筑群去。 “寇冰树,我今天有美姿美仪课要上,要提早离校,戏剧社的道具你去收。” “好的,没问题。”寇冰树开心点头。 “寇冰树,你不是广播社的吗?”夏秀撑起下巴,淡淡提醒后面的笨女人。 “没关系啦,力齐学长约六点啊·现在才五点,还早呢。” 哼,滥好人。 “寇冰树,今天我要陪我爹地妈咪去拜寿,哎,干嘛跟你说这些,上流社会的联谊聚会说了你这平民百姓也不会懂。喏,拿去,这是班会纪录,你把这个月的进度填一填?老师明天要看,你别耽搁时间了。” “写是没问题,可是下个月因为是联运,有不少决议事项,会议纪录在你那里吗?”老师那边说一下应该可以通融,可是本子一片空白,她一个月都没填耶! “我忙着修指甲,忘了纪录,开会时你也在场啊,”娇娇女二号理所当然地赖个一干二净,“随便填一下就好了嘛,又不是什么天大地大的事。” “寇冰树,你敢答应,我们就绝交。”夏秀云淡风轻地研究起左边的理科大楼,懒得回身搭理千金之躯,没注意到四位娇里娇气的学姐共同杀了她一眼。 “这……对不起,美兰,你可能必须自己写了,对不起。”寇冰树满脸歉意地退还班会纪录。“没事了吗?那我去收道具了。” “你等一下,寇冰树。”娇女三号拍了下气得睑肿胀的娇女二号,把一个袋子交给寇冰树。“这件是戏剧社十二月成果展要用的晚礼服,由你保管。这是……算了,说出品牌你这井底之蛙也没听过?反正全世界只有这么一件,很昂贵的。你快拿去收好,不可以弄脏,你赔不起的。” “我来。”夏秀转身截走衣袋,手臂横越栏杆,手一松,昂贵的礼服立刻从三楼飘飘荡荡地飞了下去。 “小秀!”寇冰树手足无措地看着礼服被风吹着跑,连连弯腰致歉。“对不起,小秀年轻气盛,我马上去捡回来。” “冰树,你这位同学贵姓大名?”夏秀追问慌慌张张跑开的人。 “她是美言学姐的妹妹美兰。”美字辈在青岚的高中部可是赫赫有名的。 “不必多礼了,按学校规定称呼我们学姐就好,你是国中部哪位?” “何必费事?我说了你们也记不住。我想请教美兰学姐,千金小姐拜托人都是这种态度吗?教养非、常、差,你们确定上美姿美仪课有帮助吗?相由心生,听过吧?”夏秀冷淡的大眼,瞧向恨不得拿班会纪录册敲晕她的人。“这位学姐,不是天大地大的事,自己做不来吗?看起来不像智能不足,算了,人不可貌相,拿来吧,我拿去小学部请一年级的学妹帮你搞定。” “不必了!”娇容胀成紫色,一把将被拉走的会议纪录簿狠抽回来:“你叫什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重要吗?记住我的脸就好。”夏秀懒得跟她们多费唇舌,拎起书包走下楼梯,若有似无地抛下一句:“你们敢再欺负冰树,我会要你们好看。” “你以为你是谁?”最粗壮的娇女四号被众人推派过去算帐,顶了下夏秀肩头,她脚步一个不稳从楼梯拧了下去,整个人趴在楼梯转角一动也不动。“惨了,出事了!出事了!这下怎么办!” 其他三名娇女冲到楼梯口一看,脸色死白地愣住,转头面面相觊,没料到会在校规严谨的学校捅出楼子,个个吓得魂不附体。 “先……先抬她到医务室再见机行事好了。”魂飞魄散的娇女四号将夏秀扶起来,试着拍拍她脸颊。“学妹,你……你要不要紧?我……我不是存心害你的。”她不想被学校退学,也不想吃牢饭呀! “能不能……别拍了,会痛。”短暂昏迷的夏秀悠悠痛醒,掀开眼皮就瞧见四张不知所措的苍白面容。“刚才是你推我的?” 娇女四号被她平静的目光瞧得心虚。“你……你要打我耳光吗?没……没关系,我我……我让你打。” “我是很想。”夏秀推开身上香水味浓得呛人的娇女四号,虚弱地自己坐起来,将仍有些晕眩的头颅垂在屈起的双腿间,声音闷闷地传出来:“现在,我要跟学姐们谈交换条件。我会去验伤,也会开具验伤单。” 不愧是娇女帮老大,娇女三号一点就通。“我们明白了。从今以后,一直到寇冰树毕业,我们都不会为难她。” “我还要你们保证她也不会被其他学姐妹为难,直到大学毕业。” “你要求太过分了!我们要不要帮她换尿布?” “学姐,请你降低音量,你还没为你的所作所为向我道歉呢。”夏秀揉着太阳穴,声音微弱地呻吟:“你害我头很晕,很想吐。” 人小鬼大,倒是挺沉稳的。“算了,这回是我们自己粗心落了把柄在人手上,我们认栽。”娇女三号挥手让气不过想帮腔的娇女一号闭嘴,省得事情愈搞愈复杂,惹恼了这位脾气似乎挺硬的小学妹可就惨了。“学妹,交个朋友如何?” “幸会,学姐们,我叫夏秀。”夏秀神色淡漠地从膝间抬起头。“以后别这推人,万一出事,你们也应付不了良心的谴责。” “夏秀?!”四女惊骇地瞪大娇眸,同声惊呼。“你……你认识历史系四年级的管学长吗?!”她的脸廓愈看愈可疑,不论说话的神韵、发型、微笑的方式都和她们心仪的管学长很像!简直像透了! “他是家兄。”夏秀平淡一哼,委实不想回答这个已经变得很烦人的问题。 感觉眼前的世界开始成漩涡状旋转,娇女二号呆怔地转望左手边的娇女三号。“美兰,什么是家兄?” “你白痴啊!管学长是她哥哥啦!”身为忠实管迷的她们居然冒犯偶像的妹妹?!还差点害死她?!学长疼妹妹是远近驰名的,他肯定不会原谅她们害他宝贝妹妹受伤! 第12章 被管学长轻视,绝对比遭到学校退学更教人无法忍受! 咚!咚!咚!咚!四女眼白一翻,轮流昏死过去。 “你说什么,我的心肝宝贝会扭伤手?!你脸上的瘀青又是怎么回事?别再向老子啰嗦跌跤一类的废话!我会信你才他妈的见鬼!快说,是谁胆大包天,不要命了,敢欺负我展力齐罩的人!” “力齐学长,你、你想太多了,别摇那么用力呀!小秀真的从楼梯上不小心跌下去了嘛,我的同学可以作证,是她们救了她的。” “外行话拿去骗鬼啦!跟我展力齐混世一辈子,小秀的运动神经得到哥哥我十分之一真传,没那么不经摔,不然早八百年前她就挂啦!不是我自吹自擂,以小秀的能耐,起码要从五楼呈自由落体掉落才会稍微受点轻伤,屈屈不到十阶的楼梯算什么啊!” “……”原来她如此神勇呀?为什么当事人不晓得呢?运动神经再棒的人,遭人暗算或是一时分心也会受伤吧?谁像他打架打出一身铜筋铁骨,浑身蛮劲,随时呈备战状态呢?那是人缘不好、仇家多的人才需要这么劳累,她的话就不必了。 “快说,别给我装死了事!逼我动刑你就惨了,你怎么受伤的?快说!” “力……力齐学长,小秀好像很不舒服,你不要摇晃她,专、专心开车好不好?”他这样不算动刑吗?还……还有比这更可怕的逼供方式吗?小秀好可怜哦。 不是“好像”不舒服,她是真、的、很、不、舒,服。 少女头晕目眩,被野蛮人猿挟持到驾驶座旁就近逼供。归家的一路上,她除了要忍受胆小的童年玩伴在车子每一次过弯、驾驶每踩一次油门的惊声尖叫,还要被左侧一只执着的猿臂不是戳肩头,就是摇得她骨头快散掉。 少女决定效法哥哥处变不惊的精神,以不变应万变,先打个盹再说。 “快点说啊!嗯,你还把头撇开,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吗?”我戳,我戳、我戳戳戳。少女任由身子被戳得一动一动的,照眠不误。“臭丫头,你快把定力很强的力齐哥哥惹毛了,再给我装死,老子直接摇死你,快起来把事情交代清楚!” 嘤咛一声,螓首娇懒地依偎向车窗,少女睡容很甜,睡得很死,也睡了一路。 狮吼隆隆地爆起,雷声阵阵,桃园刮起斜风细雨时,夜色已沉。 国三上学期时,左手手腕意外扭伤事件,对她的生活并未造成太大不便。 那段日子,唯一的不便是应付得不到真相而心有不甘的野猿,因为力齐哥哥只要三不五时想起这宗悬案,她就不得安宁。他真的很、烦、人。 妈妈取笑说,力齐哥哥已经过度溺爱她。她自己也认为他太超过了,希望他适可而止,专心陪伴他人类学系的女朋友,或是专心帮展伯伯经营他们家的事业,不然,把他令人吃不消的野蛮溺爱拨一半给冰树也可以。 村里的小妹妹那么多个,力齐哥哥唯独喜欢虐待她,那段时期真的觉得他好烦。 幸好,力齐哥哥“顺利”升上大二那年,被司机伯伯说动,终于回去帮展伯伯打理事业--妈妈私下向她透露,他其实是被车行一票热心的司机叔叔伯伯给硬押回去的,所以就搬出村里回台北定居了。他每天通勤上课,偶尔想找元月婆婆斗嘴就回村子住几天。 那一、两年,她与力齐哥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真的很忙很忙,除了新接手的工程公司还在摸索当中,也要在长年不睦的父子关系中,折衷出一个他愿意接受的相处模武,以他大一留级三年的鲁纯资质,课业对他必然也是沉重压力,他偏偏蛮力充沛,课外活动不仅多彩多姿,一口气接下多个社团的指导教练,新学期一开始他竟然又接下技击馆的总教练职务。 他总是很忙很忙,忙得马不停蹄,他的“蹄”从没静下来超过一分钟。 课暇之余,力齐哥哥还得分神照顾一个中日混血儿,是女孩子,听说是他日本表妹的救命恩人。她见过她一面,她笑起来甜甜的,人很活泼,说话有股怪怪的日本腔调。事隔多年她实在想不起她的名字了,好像姓冰川还是冰河,日本怪怪的姓氏好多。 难怪七壮士哥哥们常说:日本是一个没有筛操的国家,什么阿猫阿狗,阿里不达的怪姓都有,难怪个人尊颜尽丧! 啊,她又记得一件事,七壮士哥哥们特别喜欢捉弄日本娇客,他们成功的吓倒她,让日本桥客一见到他们仿彿撞邪般全身发抖,脸色白煞煞。她是不懂七壮士哥哥除了体型大了点、说话大声了点,有什么好怕,别理会他们就好了,可能在日本长大,文明惯了?所以应付不了化外之猿吧。 那位女孩子好像是日本大户人家的小姐,家世显赫,来台湾好像是为了化解什么恩怨的。力齐哥哥和他一票死党倾巢而出,帮助她在最短时间内在台湾落地生根,不止把北投的房子让给她住,甚至安排她当他的秘书,两人经常同进同出。为了这件事,力齐哥哥当时的女朋友曾经和他闹得很不愉快,因为他对日本娇客的事总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不肯多谈。 好奇怪,那位外文系的娇娇学姐既然一再对外宣称--她将会是终结展学长丰富惰史的终极女友,怎会傻得一再触碰力齐哥哥的禁忌呢?她不知道他最讨厌八卦朋友的隐私吗?难怪她会成为“展学长丰富情史”上寿命最匆促的一任女友,不到一个礼拜就被甩了。 除了这些,国三那年的冬季不知为何特别冷,感觉特别地长,长得仿佛过不完一样,也许是因为冰树那阵子泪腺特别发达,老爱人前笑、人后躲着偷哭的关系。当时她对爱情没有概念,不晓得暗恋人的滋味,可是光看冰树动辄泪流不止的模样,她也知道喜欢一个人,好累。 冰树那种停不下泪水的心情,是发生在每个人心思都很浮动的十二月份。 第五章 每年十二月十一至十五日,是青岚各个社团发表成果的重大日子。 成果展热热闹闹喧腾四天,之后,由大学部统筹策画、高中部协助执行的圣诞舞会旋即缤纷登场;紧接着欢乐而来的则是期末地狱大考,骄子娇女们寒假能否安心出国度假,端靠此一试。 由于学程紧凑,每年一到岁末,学子们七上八下的心情便犹如搭乘云霄飞车,三百六十度疯狂地旋转,娇生惯养的体质不但容易头晕贫血,更常因收不了玩心而乐极生悲。今年拜三年一度的联合运动会恩赐,学子们的晕眩程度更胜往年五六倍。 时令愈是人冬,青岚的人心愈显浮荡。 “知道了吗?要搭校车回家,别理会不三不四的野人,” “嗯。”夏秀努力地抵御背后逐渐凝结的可怕气压,与兄长同样淡然的明媚脸容力持镇定。“哥,你要回家吃晚饭吗?”哥哥好瘦…… “视情况而定,我会电话联络,让妈别担心了。”管冬彦神色从容,静待妹妹收回不甚满意的手,一眼就瞧出小脸拼命粉饰着忧色,淡白俊容浮起温煦浅笑,似乎不急着离开己然引起骚动的国中部女生大楼。 青岚高中部以降各学部,严格采取男女分班、分馆,甚至分区上课,让男女同学保有一片纯净的天地,幸好校方还算开明,却未因噎废食地禁止两性私下交谊。夏秀只盼学校能早日开放发禁。 “事出突然,来不及提前通知你。让妹困扰了。” “没有。”夏秀口是心非,极力漠视在兄长四周川流不息的女学生们。秀眉倔气一竖,她无预警地向前一扑,使劲抱了下哥哥。万头钻动的三年甲班立刻一片哗然。“哼,看吧,我没有。” 管冬彦只好悄悄收回手,忍着不帮她把额前的乱发拂顺了。 “你不是说跟人约了五点见面?四点四十分了,不赶快去来得及吗?”夏秀好意提醒他,忽然招手要兄长矮下身子;为免引起不必要的暴动,她贴紧兄长耳朵窃声低语:“哥是去约会吗?” “没有女朋友,哪来的约会?我要和高中部的学弟妹讨论会场布置的事。”清心寡欲得近乎精神洁癖,管冬彦敲了下妹妹鬼灵精的脑袋瓜。兄妹们亲匿自然的举止,又惹起一波波恨不生为管家女的热烈叹息。 不是放学了,小麻雀们不回家吗?国高中部的小学妹们适值热情奔放的年岁,不若大学部女生含蓄成熟,管冬彦无奈地笑了笑,决定以后不再任意踏足禁区,免得增添妹妹的困扰。 歉然地注视心生烦躁的妹妹,在管冬彦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手已自然而然地伸出去,温柔地挑顺妹妹凌乱的发丝。惊叫惊喘惊哀同起爆开,他一怔,低眸对满眼愠恼的妹妹苦笑,还想补充说明,乍然听到身后有人惊慌失措地出声示警。 “哎呀!前面……前面的人请走开,小心呀!小心!” 特地到国中部等夏秀一起回家,寇冰树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杀出重围,背部却冷不防中了三记连环拐肘。失去平衡的她挥舞着双手,朝前方一具瘦削的背躯跌撞而去,直直跌入气息凉丝丝却安稳的胸怀里,连带撞出一片忿怒的嘘声。 管冬彦跄退一步,及时在撞到左端的热情人墙前,稳下两人。 “你还好吗?冰树。” “冬、冬彦哥!”寇冰树惊喘未歇又惊闻此声,白净秀美的脸庞瞬间爆红。在愈嘘愈烈的阵阵嘘声中,她心慌意乱地弹出管冬彦怀里,耳根烧烫,羞赧的头颅拼命往下压,浑身辐射出骇人的高温。“对、对不起,撞痛你了吗?” 第13章 管冬彦冷冷一扫正对寇冰树品头论足的激动学妹们,冰炭般冷瞳过处,叽喳声随之冻结。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撞伤?”他关心地弯下腰,探视脸蛋快要贴到走廊地板的邻家小妹妹, “没……没事,谢谢你的关心,冬、冬彦哥。”那张过于迫近的俊脸,让寇冰树喉一紧、魂荡漾,日思夜梦的芳心怦怦狂跳,险些吓出了心口。她掩着火红双颊,羞羞怯怯地一个滑步,躲到夏秀身旁寻求友情蔽护。 冰树上国中之后,似乎很怕见到他。“没事就好。你和小秀结泮回家,别在凉亭逗留太久,这几天溪水暴涨,别下去抓鱼。”除了妹,他搞不懂其他个心思复杂的小女孩,也许他也无意懂。毕竟那是别人的心情,与他无关。 “我、我们知道了,冬彦哥再见。”寇冰树傻傻地挥手,直挥到怒目相对的学妹们陆续移师七楼的制高点,恭送王子离去;直挥到管冬彦单薄却不失英挺伟岸的背影拐过转角,不见影踪;直挥到校园王子的嫡亲妹妹拎著书包,不疾不徐踱入她眼帘……哎呀! “等我一下,小秀!”寇冰树惊跳起来,匆忙追出一楼长廊后愣住,她呆呆望着空无一物的双手,蓦然一跳,又慌慌张张地掉头,飞快拾起丢在走廊地板的米色书包,沿途心慌地频呼: “小秀,等等我!你不要走太快嘛!小秀,走慢点,等等人家啦……” 等她?哼!她永远在等冰树,而她也总能理直气壮地让她枯等。 青岚地处僻静山腰,校方为了保护学生的安全,冬令时节-到,典雅园灯即提前一个小时,于五点整准时亮起。 眼看寇冰树在园灯尚未亮起时,声称“时问还早”地帮赶着补习的同学“运货”至高中部戏剧社,一入由废弃仓库改建成的社团教室,又浑然忘我地耗到现在,园灯已由微亮渐转全亮,夏秀的火气不禁呈倍数跳增。 五点半了!冰树还不出来,办不到就别承诺!明明自己亲口答应哥要直接回家,五点半了!她们还在学校逗留,万一倒楣被哥撞见,他又要对她皱眉头了。 狗改不了吃屎的臭冰树!不守信用,以后一定肥死的讨厌冰树!夏秀火大地在戏剧社大门踱起方步,走着转着、心中骂着,她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烟味,不太刺鼻,烟中飘浮来很熟悉的薄荷味道。 熟门熟路地越过社团大门,夏秀在转角站定,引颈一探,果然瞧见三步远一名蹲姿大剌剌得近乎粗鲁的绝色美女--她正是即使姿势难看至此,依然漂亮得令人头昏眼花的高中部头号美女,兰西。和冰树同样是高三。 兰西学姐是戏剧社的卸任社长,同时也是高中部正要卸任的学生会长。 不仅戏剧社心高气傲的美女社员都服她,连高中部骄纵得惊人的美字辈学姐们也不敢惹她,因为论才貌、人缘人品、课业运动,甚至决断能力和脾气,兰西学姐都是一流的。甚至,她打架的狠劲也不遑多让,是力齐哥哥看了绝对会大呼过瘾的。毕竟他是亲自教授她拳击、近身搏击、跆拳柔道合气道的人。 兰西学姐说打,拳头通常就飞出去了,绝不会笨得留给敌手缓冲或犹豫的时间,心情若是差一点,她连嘴也不动,美腿直接就朝对手的要害招呼过去。下手之狠厉,尽得她师父的野蛮真传,有其师必有其徒。 如果孤儿身世、每天抽点小菸,三天两头打点她口中“怡情养性”的小架、校外生活与力齐哥哥同样缤纷,以上种种可以列为缺点,那么兰西学姐就不是样样玩得顶尖的呕人美女i 兰西学姐也缺乏高贵出身,是凭优异成绩领全额奖学金进来的例外之三,也是“青岚十大风云榜”第六号人物。她哥哥也是领奖学金进来的,所以是例外之四。 集上天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美女也会……目光空茫、表情呆滞吗? 夏秀顺着兰西出神的眸光,往雾岚环绕的远山望去。 跟昨天一样啊,没有土石流,没有走山,兰西学姐在看什么呢?她在她身边蹲了三分钟,她还没发现,好怪哦!一点都不像平常躲在这里偷抽菸的她,警觉性高得吓人,往往她还没走近转角,她已经将凉菸毁尸灭迹。 “兰西学姐,你快被菸烫到手了哦。”她一天抽几支菸啊? “喔,谢了。”兰西神情木然,迷媚的美眸瞬也不瞬地定向远山,似乎满怀心事,举起凉菸又抽了一口。忽然,她发现不对劲,惊大美眸侧过脸,“小夏!是你呀,吓我一跳!”还以为夜路走了两三年,终于撞见生活辅导组的厉鬼了咧。 没有提高分贝,没有拍抚心坎以示受惊程度,没有被嘴里那口烟呛到,更不需像中古世纪的柔弱欧洲仕女用嗅盐叫醒,兰西学姐心绪不宁的眉眼不曾变色丝毫,除了沭浴在夕阳余晖益发漂亮之外;而她所谓的惊吓,大概只是抓下头上的老土包巾,权充扇子扬了两下。 若是冰树,她双脚早就离地三尺,吓得哇哇大叫了。 “校车走了,你怎么还没回家?我记得国中部是固定今天清泳池,游泳社公休一天。”触燃另一根凉菸后,兰西将另一截菸头按向水泥地面,三两下捻熄。“你在等你哥哥呀?小美女。” 小美女?好像力齐哥哥作弄人的口吻哦!近墨者黑、近色者黄,兰西学姐被污染得好严重,还好她叫起小美女,表情诚恳,让她觉得自己真有那么一点可爱呢。 “今天哥哥有事,我等冰树。”似乎是一朝被蛇咬,她避开不提哥哥的身分,身边不缺男伴的兰西学姐似乎也对这类芝麻小事兴趣缺缺,懒得问明白。 “果然是寇冰树啊;这位好好同学心地太善良,不懂得拒绝别人,肯定又给缠住做牛做马了。”兰西不以为然地耸了下肩,心念一转,忽然跃跃欲试地对夏秀绽出迷醉众生的美丽笑颜。“小夏,这样好不好,昨天我买了一辆摩拖车,等我忙完手边的事,我们三贴我载你们回家?” “我可以,冰树可能会昏倒。” 兰西夹下唇畔的菸,抚掌大笑。“于我心有戚戚焉。” “学姐,你今天不用和大学部的学长开会吗?”夏秀看见她夹菸的那只手居然一直发抖,惊讶极了。 “我……呃,今天……呃……”兰西的唇角残存醉人的笑靥,背靠墙面,轮流将戏服的两管袖子卷上肘弯,叼着菸支支吾吾。“嗯,呃……” “是不是戏剧社今天要定装,所以你没去?”夏秀看她身着古代的粗衣补丁裤,试着帮她找答案。 “也……不能算是啦。”兰西有口难言似的,望着夏秀怔仲出神,心情很复杂。她不想编借口骗这个跟自己很投缘的小学妹,可现阶段又无法说出实情。这可是她兰西活到这把岁数以来,最惊天动地的事呢!不成功便成仁! 手又在抖了,这次连另一只也抖上了,还有脚,兰西学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才十六岁,只有一个人,自尊又高,是不是有困难不好意思开口呢? “兰西学姐,你……你是不是有事需要帮助?”夏秀靦腆试探,她发现兰西居然看着自己发起呆来,还一边愣神,一边卷袖管。“兰西姐,你还好吗?” “好啦,坦白招了,我现在心情很……怎么说,嗯,惊恐,对!惊恐。我需要祝福。”兰西下定决心,喝嘿一声。她起身前拔下发上别致的小花夹,往小学妹额前的乱发一夹,夏秀明媚的鹅蛋脸立即添了股俏丽风姿:“小夏,把你的祝福给我,快点!快!” 虽然不知要祝福她什么,夏秀仍然愣愣地出口:“祝……祝福你。” 跟着兰西慢慢站起,夏秀双脚还没打直,浑身打哆嗦的兰西突然抱住她,仿佛想藉助她的力量助自己完成什么伟大使命般,口中念念有词: “我一定会成功!一定会成功……会成功会成功会成功会成功……ok!我走了!”兰西自我催眠一遍,掉头以跑百米的速度冲走。 夏秀担忧她又跟校外人士约好以拳头联谊,脱口问出:“学姐,你去哪里?” “焚化场!”兰西一时说溜嘴,赶忙回眸以眼神驱策她尽快回家,别逗留。转头全速冲刺之前,她将抖得厉害的粉拳举至嘴边,用力烙上一吻,而后高举加持过的拳头,破风一击,信誓旦旦道:“我一定会成功,一定会的,看着好了!” 从没见过学姐这么没把握……应该说害怕过,她发生了什么事?夏秀摸着头上的小花夹,不禁忧心起来。 “小秀,你在哪里?我们可以回家了。小秀……” “学长!我迟到了!” 领头先行的夏秀抄近路,正要转进放学后人踪绝迹的焚化场,听见这声理直气壮的报告,她跨出去的脚一顿,接着望见九点钟方向飙出一道急呼呼的倩影。 夏秀直觉反身,捉着后面的寇冰树蹲伏到前方的灌木树丛后方,示意她别作声。悄悄拨开叶子,夏秀看到着古装戏服的兰西双手紧握,一脸的义无反顾,往三点钟方向的焚化炉直杀了去。 “小秀,兰西学姐在等谁呀?”寇冰树乖乖的缩在夏秀背后,凝息以待。 “嘘。”夏秀回手捣住她的嘴,强行将她挡在身后,心跳漏拍地注视从焚化炉后方走出来的熟悉身影,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什么叫我迟到了?好烂的开场白……兰西暗暗呻吟,硬着头皮往称不上和颜悦色的男子身前一站。 “我来了!”他结冰的俊容,淡淡扫望她的冰冷眼神,瞅得兰西差点跑到水槽,将头埋进水龙头全开的水柱匠下大声呻吟。 第14章 “害你久等,对不起!” “还好,和欺骗行为比较起来,迟到三十七分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冷冷的讽刺声,并未因兰西惊奇书网世的美貌而和缓锐利的冰度。 那是冬彦哥的声音呀!他和兰西学姐在这里干嘛?开会吗? “唔……唔……唔……”被夏秀捣得只剩一双汪汪水眸的寇冰树,拼命地扭动身子、蠕动嘴巴。 夏秀实在拗不过寇冰树发狠的蛮力,为了不惊动前方的人,无奈下只好任她挤到身旁,陪自己一同偷窥她最爱的兄长与最喜欢的学姐,心口并隐隐作痛。原来兰西学姐假借开会的名义,骗哥哥留校吗?为什么?兰西学姐说的祝福和成功,是指这件事情吗? 管冬彦意在言外的指控,让兰西因迟到而愧疚的俏颜敛起。 “管学长,你多心了。我没有欺骗学长,高中部今天确实本来要讨论舞会的事,男生部的负责人临时有事走不开,我联络不上你,加上社团今天要定装,我一时忙忘了,不是故意瞒你,你不必想太多。”迟到在先,兰西竭力克制怒气。 “小秀有我的手机号码,找我并不困难。” “小秀?谁?”一个可怕的想法电转过兰西脑际,她美眸爆凸,瞪着面无表情、说起话来不留半分情面的臭学长。“是小夏吗?她叫夏秀,国中部三年级,是她吗?” “你不可能不知道夏秀是我妹。”管冬彦淡睨她一眼。 “管学长,你不用盛气凌人。”脾气火爆的兰西忍无可忍,一手揪着他银灰色的高领毛衣,将他拉向她,火眼金睛对上冰炭眼,她火大道:“我为什么必须知道令妹是哪一位?你们一个姓管、一个姓夏,我哪来的太空时间知道那么多事?我凭什么应该知道这些啰嗦的细节?你是我谁?我倒楣欠你的吗?否则,我不必要对你家的祖宗八代倒背如流,听明白了吗?小夏是小夏,你妹是你妹,这是两回事。你别自以为是!” 不对!兰西丢开被她扯得变形的领口,顺手推开他让人心烦意乱的脸,忽然联想到他另一项指控! “管冬彦!”兰西咬牙切齿,等管冬彦拉顺领口皱折,不疾不徐看向她,她才恨声轻问:“你言下之意是暗指我怀着不良居心,接近小夏吗?所以,你一口咬定我是为了学长你,才会和小夏做朋友是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不可饶恕! 夏秀焦急地瞪着兄长的背影,无法从他的面容判读答案,不过她从兰西的表情判断出来,她非常非常生气了。哥哥,你要提高警觉了…… 啪! 缩在树后偷听,两个小女生心下惶惶,还没听见答案,清脆的巴掌声已经响透云霄。夏秀和寇冰树同时愣住,交换目瞪口呆的一眼,两人忙不迭恢复趴倒姿势,从叶隙心疼地瞧见管冬彦被兰西结实的手劲一掌甩歪了脸。 泛着紫白光晕的病态俊容,肿了一边,管冬彦嘴角渗血,耳朵嗡嗡鸣响。 咂了咂破皮的嘴巴,他抚着熟辣生疼的左颊,徐缓回眸,见行凶者脸上毫无悔意,却一脸震惊地瞪着他。 “你为什么这种表情?”他不愠不火地打破僵局。 “你……你那么瘦,我以为你会……”不言而喻的美眸,转瞪地上。 “以为挨了你一巴掌,我会七孔流血倒地不起?”管冬彦明白她的暗示,淡淡地自我嘲讽:“我可真是弱不禁风。” “你看起来是弱不禁风,打不得的样子,别羞于承认了,可是我不会向学长道歉的!”被他无故诬蔑,兰西深觉耻辱,吞不下这口气。 “随便你,不强求。”管冬彦正眼凝视她倔强的容颜,淡漠的神色似乎多了点笑意,声音也和悦不少。“说吧,叫我到这边有什么事?” “我……嗯……我……”面对被她打伤的俊容,眼看他白皙的面颊清楚浮现五条指印,兰西满心挫折,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气逐渐溜走。挣扎一分钟后,她香眉一颓,决定放弃。 “我今天说不出口,改天再说。”坏的开始是失败的一半,气氛已经砸掉,反正也不会成功。白白浪费小夏的祝福,好不容易鼓足勇气…… “你怎么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兰西烦乱的芳心被他淡淡柔柔的话一震,她迅速抬眼,紧张地拉住管冬彦。 他唇角蕴笑,仿彿看穿她慌乱意绪的眼眸不复冰冷,兰西勇气大增,梗在心房半年诉不出的女儿心事,突然能带着羞涩蹦出口了: “学、学学长,我喜欢你!你……你要不要跟我交往看看?!”兰西辛苦地对住那双冷淡的眼,心中惨吟。天哪,好糗!交往就交往,什么叫交往看看? “什么是交往看看?跟你交往有试用期限吗?”管冬彦要笑不笑。 兰西一愣,继而为两人的默契开怀大笑。这一笑,她心中所有忐忑尴尬的意绪,全部消失不见,笑声渐歇,在他深邃的凝眸下,她心生歉意,大胆地伸手触了触他浮肿的脸颊,见他并未神情嫌恶地推开她,不似传闻中严拒女色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学长。 兰西心情好转,不自觉对他嫣然一笑,管冬彦深幽的眸光熠动了下,表情柔和了几分。艳惊天下的笑靥渐转顽皮,揉抚他面颊的玉手,悄悄爬到他颈背,将十分配合的他勾了下来,柔情缱绻,她吻住他果然冰冰凉凉的唇。 “学长的回答呢?” “你都是先吻了,才问答案吗?”淡然的揶揄隐含在意的刺探。 “这是我第一次表白,我怎么晓得?你不要问我为何是你,因为我也不晓得。”就是被他安定的气质吸引,来电了嘛。 “总而言之,我什么都不能问你,懂了。” “你根本不懂!”兰西执拗地扯住他衣角,硬将转开的他扯回。虽然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一切,但是这些对她来说不够。“给我明确的答案,我不喜欢模棱两可的感觉,没给回答不准走。给我答案,学长。” 她果然火爆又固执。“你以为我明知高中部开不成会,为什么肯为一张语意不清的字条,在这里枯候某位学妹芳踪驾临呢?” 啊,她居然没想到这一层,原来学长对她也有心。这样,就可以了…… “答案够明确?可以接受吗?” “可以。”她落落大方地挽起他,拉他朝夏秀和寇冰树窝藏的角落走去。 夏秀和寇冰树失魂落魄的心思来不及收拾,两人楞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刚诞生的绝色情侣愈逼愈近,却动弹不能。 “我肚子饿了,请学长吃晚饭好吗?” “我请吧。”管冬彦在她出声抗议前,淡淡补充一句:“下回让你请。” 他怜惜她的坚强,喜欢听她开朗的笑声,喜欢看她不忸怩作态的美丽笑容。他观察她很久了,从她和妹在游泳课结缘起,就留意她了。起初纯粹是为了保护妹,不知不觉中,她的影子逐渐在他心医生了根。 “你身上的衣服不必先换下吗?王宝钏。”他斜眼一睐她身上的补丁戏服。 兰西脚步一顿,拉着藏不住笑意的人慌忙回头,朝另一个出口急步走去。 “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们今年的戏码很俗?学长。”美眸一溜,她瞪住他。 “怎么会?你别多心了。我想看兰校花苦守寒窑十八载的模样,一定很坚贞。这次剧本选得不错。你挑的?” “你到底以为我多土匪呀?是大家投票表决的!”他根本在取笑她。“你不要来看,否则我就换角色,反串在异邦逍遥十八年,最后发现自己得爱滋的薛平贵!” 管冬彦别开脸,闷声笑出,“听说戏剧社下学期的个人秀更精采呀。” “当然精采,你尽管笑好了,我的舞蹈一定会让你目眩神迷、舍不得移开眼睛,看着好了,我一定会成功的!”兰西放开他,领头走出转角后,忽然羞涩问道:“学长·我们等一下在哪里碰头?” 管冬彦皱起眉头,将她拉转回来,压住她被风拂飞的发丝:“你不打算公开吗?” “我想啊,但你……”她不知如何启口。 “刚开始你可能会觉得辛苦,比小秀辛苦,因为我不想偷偷摸摸的跟你见面。你可以忍受吗?兰校花。” 他的体贴出乎她意料之外。兰西眼中酝酿着泪意,绞着手,无助地望了望他,任由再次淡声询问却得不到回答的他带入怀中。被无言地呵护良久良久,听他又问一遍,依然感动得说不出话的她,只好点头代替。 她不烦恼学校为数众多的管迷,只忧心一个人的反应。 “学长,你真的是小夏的哥哥吗?为什么一家人不同姓?”她推开他,拧眉埋怨道,“小夏会不会跟学长一样,也认为我是为了学长才接近她的呢?” 小夏好像有恋兄癖耶,这些年从小夏口中听得出他们兄妹感情好得要命,因为年龄差距大,学长像父亲一样疼着小夏……怎么办?小夏会不会恨她抢走了她亲爱的哥哥呢?她才国三,正值偶像崇拜的年纪,她的偶像恰好又是很疼她的哥哥!情势变得好复杂,小夏会不会哭呀?怎么办……明明告白成功,却好烦…… “如果我妹要你在我们之中选一个,你怎么办?” “那就……只有委屈学长了。”兰西语带歉然。她和小夏到底是三四年的老交情,学长哪里比得上。他何必自取其辱呢? “喔。”管冬彦拉起惴惴不安的她。“下雨了,走吧。” “小夏真的会有这种反应吗?”兰西问得战战兢兢,光是想像夏秀心碎控诉她的模样,已惊出一身汗。她不要提心吊胆过日子,她喜欢干脆一点。 第15章 “如果是这样,学长,我们不如现在就……” “妹是妹,我们是我们,别混为一谈,你也不必胡思乱想。” 她没谈过恋爱,也许她才国三,还太小,但她很明白那是另一个世界,无她立足之地的两人世界……这是例外之三与之四的世界;是第二号与第六号风云人物的世界……无她容身之处,她知道…… 夏秀趴在树丛后,窥视出众的俪影渐渐走远。喁喁的交谈声,随着他俩没入另一边的转角而消失。心情一片空白,从树丛中退开身,她朝后脚跟一坐,愣愕了好半晌?不知如何消化严重冲击她视觉与心灵的残酷事实。 她很想哭,心情乱糟糟……夏秀哽咽了声,别过头,偷偷将羞人的泪意揉掉。发现同遭静寂得可伯,她心生纳闷,转头寻找似乎闷不吭声好久的童伴,整个人傻住了。 “冰树,你……你也很难过吗?” “真好,对不对?他们这个样子好好,真的很好对不对?”寇冰树柔软的声音冷静异常,满脸堆笑,静静跪坐在夏秀身后,泡水的笑容很努力撑持起破碎的心,不让自己崩溃大哭。“我好羡慕兰西学姐,我想要有她面对冬彦哥的勇气,我喜欢他们两个,也觉得他们在一起会很好。”她承受不住伤心,垂下头颅,双手承接住情绪全面崩盘的泪容,嘤嘤啜泣: “可是,我不想看冬彦哥吻她,不想看他抱她,也不想看他牵她的手,我办不到……对不起。”谁教她没勇气告白,是她自己不把握机会,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为何她如此软弱…… 滴滴答答,水珠不断从寇冰树冷得抖颤的指问溢了出来。 夏秀手足无措地看着童伴泪下不止,脸上忽然一片凉意,任由点点雨水将积聚眼眶的泪水冲下面颊,沾了一嘴碱涩。她终于知道,原来她的童年玩伴暗恋她哥哥,她还以为她是天性胆怯怕羞。 没勇气告白已经很可怜,冰树还亲眼目睹这种事,好可怜…… “哇、靠!我以为我年纪大,眼花了,真的是你们两个小鬼头啊!六点半了,哇咧,你们还在学校晃荡啊!胆大包天,不把哥哥我的教诲听进心里的!起来,我载你们回……”急步杀来的展力齐,看见小芳邻泪眼汪汪地转望他时,恶睑惊变,他甩开沉甸甸的背袋,一个飞步蹲在她俩身侧,怒声咆哮: “怎么了,哪只不要命的兔崽子欺负我展力齐罩的人?告诉力齐哥哥谁欺负你们,哥哥替你们出气,我一拳捶扁他,怎么了?光哭不能解决事情,快说。” “力齐哥哥……呜……”一时间,千头万绪绞成了千丝万缕,夏秀无从诉说,她呜咽一声,寻找慰藉般投进他强壮的怀抱中,以浓浊的鼻音泣诉道:“呜……呜……哥哥大坏蛋!呜……坏人!” 原来如此,凄惨的事果然都跟死瘟猫有关……展力齐拍抚着抽抽噎噎的小家伙,啼笑皆非地瞥望另一只哭哭啼啼的泪人儿。 “哗啊,冰树,你哭得非常激烈,振作一点。”展力齐放柔了粗嗓,约略猜出是怎么回事,毕竟他刚与某对引发严重侧目的嚣张情侣擦身而过。 冰树这内向丫头,暗恋死瘟猫好多年,竟被兰丫头后来居上。一切都是命,而性格决定了命运,半点不由人……手心手背部是肉呀,这回力齐哥哥爱莫能助,只能揍瘟猫出气了。他岂好暴力?他是被逼上梁山的、死瘟猫! “冰树,小秀旁边的空位很宽敞,你要不要进来……摇头?好,非常时期,哥哥我不计较你的不识抬举。要哭可以,你先换个位置,自己挪去技击馆屋檐下躲着哭。那里没人,你爱怎么哭就怎么哭,你可以躺着哭、趴着哭,也可以边哭边滚,哥哥帮你站卫兵,保证没人看见,快去。” 展力齐抱起埋在他肩头闷闷哀泣的小芳邻,捞起背袋和女生们的书包后,看见寇冰树仍跪坐原地,低垂的头颅哭得一抽一抽,失恋的情绪显然一崩不可收拾,不禁出声恫吓: “嗯,快去啊,要让我动手吗?”他懒洋洋地迈动长腿,跟在寇冰树后头,啼笑皆非地引导掩面哭泣的她。“左跨三步……右移半步,嗯,剩下的路你只管一直走……停,你前面有道石槛,啊,算了算了,你一步跨过去就对了,左转,直走……嗯,很好,撞到头了吧?会痛吧?这就是走路不看路的后果,懂不懂?心烦的时候,更要善待自己的身体,懂吗?” 展力齐越过面墙而立的寇冰树,叩了下她哭颤不止的脑袋瓜。 “我和小家伙到外面等你,你慢慢哭,时候还早,不急,慢慢来。” 夏秀闻言,抬起哭得又红又肿的汪洋泪眸。 “我……我也……呜……”她抽咽不成语,指着下方。“陪冰树,呜。” “呜呜呜……你小小一点,哭声也小小一点,真像猫仔。”展力齐低头逗她,脚步不停地朝技击馆正门转去。没见过早熟的小秀这么像小女生,今天是她主动对力齐哥哥投怀送抱耶!乱感动一把的。 “呜呜呜……”展力齐配合凄美的氛围,对小芳邻落阱下石。“女生干嘛都要这样哭呢?呜呜呜……” 夏秀今天心力交瘁,没多余的心力与野猿讲道理。 “呜……呜呜……”她哭得人很累,挂倒在他肩头。“呜……力齐哥哥……” “啥事?”展力齐露出兴味的白牙,低耳等半天。“说呀,有事尽管吩咐嘛,力齐哥哥愿意为我的心肝宝贝上刀山、下油锅,赴汤蹈火……” “我口渴。”夏秀赶紧说。她只想喝水,不想在这时候听他恶心一大堆,心情已经好糟糕了……哥哥居然……和兰西学姐,而且还做那种事……接吻……“呜……我要喝水,给我水……呜……坏蛋哥哥……” 展力齐纵声大笑,豪迈的笑声在湿答答的天空回荡着。 每年一到岁末,学子们七上八下的心情就犹如搭乘云霄飞车,三百六十度疯狂的天旋地转。时序愈是入冬,人心愈是浮荡…… 后来力齐哥哥笑着告诉她,那种心口破了个大洞的感觉叫qi書網-奇书做,怅然若失。 第六章 明天是毕业前最后一次的个人演出了,排演最后一次,再一次就好,脚别抖……不怕……平常心平常心…… 好!放下牢牢吻住的拳头。最后是……蹲下腰拾起布幔下的cd盒,蛾眉深蹙,香汗淋漓,美眸紧张地扫视曲目。 “哈巴奈拉舞曲”!就剩这首独唱曲了,搞定这首便大功告成了……加油!高中戏剧生涯能否完美地划下休止符就靠这首了,加油加油! “卡门小姐,寒流过境,穿这么少,你不冷吗?”咳。 “嘘。”圆弧造型的舞台中央,一身妖媚风情的吉普赛女郎神色肃穆,面向布景,出声示意观众席上唯一的幸运儿别说话。 为免唯一的观众再次出声中断她思绪,女郎飞快捡起地上的羊毛披肩披上,眼睛缓缓闭上,深深吐纳,心底由一默数到二十。 ok!伸手按开音乐,左脚数着拍子,随着音乐前奏铿锵有力地响起,古铜的裸足夸张地左跨一大步,掀起艳红裙浪。 爱情像一只自由的乌,谁都不能驯服它…… “没有人能够捉住它,要拒绝,你也没办法。”清雅的嗓音跟着低低吟唱,玉足一跃,女郎舞姿婀娜地跳下舞台,每踩一步,脚踝与腕间挂满的钤铛便叮叮咚咚响起,声音清脆悦耳, 威胁没有用,祈求也不行。一个温柔,一个叹息…… 举手投足益发风情万种,媚眸妖烧,勾引人的表情由迷媚转为高傲,吉普赛女郎姿态泼辣地叉起腰,绕进观众席第三排,轻盈舞向座位中间,慢慢舞近翘起双腿专注看书的阴美男子。 漂亮的脸咙自男子身后倏地探出,认真的吟唱声加入了顽皮的味道。 “我爱的是那个人,他那双眼睛会说话……”美瞳意有所指地一斜,睥睨文风不动的男子,直到他回以悠然的一瞥。 爱情!爱情!爱情是流浪儿,永远在天空自由飞翔。你不爱我,我倒要爱你,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 “你不爱我,我偏要爱你……”挑情的双手从男友身后向前面婉蜒而下,拿起他膝盖上的精装书,一丢,她懒意十足地附在他耳旁吹气。“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 “是,多谢提醒。”管冬彦淡然的声音带着浓浓鼻腔,低头又咳了声,重感冒的病容蒙着一层紫白氤氲。 “小管,你额头还是很烫,有没有吃退烧药?”兰西整个人压在他背上,右手覆在他额头,左手缠在他脖子,顾不得明天的演出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别陪我了。明天早点来,不可以迟到,回去吧。”她推他起身。 六点四十而已。“我七点再走。”管冬彦抓着她双手,头倚在她胸前,闭上眼睛歇息。兰西静静地依偎着他,倾听他时有时无、不甚顺畅的鼻息, 女高音在空荡的体育馆飘荡,一个铿锵漂亮的转音后,音乐骤止,万声俱灭,偌大的体育馆只有两相依偎的心跳声。 “七点喽。”兰西啄吻他嘴角,轻轻提醒。 “再十分钟。”管冬彦没张开眼,双手紧扣着她的手,笑着任她偷袭。 “七点十分喽。” “胡扯,七点不到一分。”他掀开笑睫,将她抓到身前,高温不退的嘴吻住调皮的红唇。“最后一句,你再唱一遍。” 心莫名地一揪,兰西撩高长裙,放浪形骸地从裙下跨高一只光裸美腿,大声地清了清喉头,故意学cd里的女高音抖着嗓子哀叫: “你不爱我,我偏要爱你……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 第16章 她边唱边对男朋友大抛媚眼,凶巴巴地戳他额头三下。“要、当、心。” “整首请再唱一遍给我听,音阶麻烦降低。” “高音不好?我试试低音。”兰西维持风骚姿势不变,有模有样地端起双手。 “请给我温和不刺激的自然音调,感激不尽。”管冬彦偏头又咳了几声, 等兰西中、高、低音完整的各唱一遍,再和亲爱的男友嬉嬉闹闹、亲热一下,时间已近九点,管冬彦离开之前,顺便帮求好心切的女友把东西收拾好,强行拉着她离开空荡荡的体育馆。 “要练回宿舍再练,我知道你胆子大、拳头硬。”两人散步到双岔路时,管冬彦将一路抗议的女友往宿舍方向推去。“你一个人在那里,我不放心。早点回去休息。” 噢,他使出柔性劝导这招,她就完完全全没辙了。“好啦,你专心休息,用被子多闷出一些汗来,明天就会感觉舒服多了,我回宿舍了。”被男友动之以情,兰西二话不啰嗦,弃械妥协了,不想让挂病号的人因惦念女友而转辗反侧。旋身欲去前,她想起一件事。“小管,你叫小夏一定要来捧场哦!” 和学长交往了快三个月,夏秀跟自己闹别扭了三个月,在她威胁利诱、三不五时上国中部纠缠一下,好不容易恢复与自己的情谊,等于正式承认她是她哥的女明友。爱情友情课业都得意,兰西心情不禁太好。 “明天见哦。”她重重吻了下心爱的男朋友,脚步轻快地跑走,不曾回头。 “够了够了,真是够了,你们这对情侣可以去竞选年度十大恶心情侣,一定高居榜首。”懒洋洋的揄揶声在寂静的夜里特别响亮。 管冬彦处变不惊,直等到伊人的倩影被夜色完全吞没,才慢条斯理地旋动脚跟,绕过杵在路中间看好戏的大块头,迳自朝停车场的小路漫步而玄,阴冷地抛下一句: “离我远一点,蠢虫。” 嘿嘿,抱歉,激不到哥哥也。“你除了伤风感冒,整天绷着张要死不活的脸,有没有别的比较像男子汉的优点,病猫?”展力齐双手插在裤袋,贼贼地笑睥下巴绷紧的管冬彦,故意放慢脚步与死对头齐头并进。 几年恶斗下来,他多少摸到管冬彦的心结所在。嘿嘿,三教九流的朋友可不是交假的,经商路凶险,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也不是混着玩的,他可是很认真的玩出心得了。一个一辈子只懂得读死书的乖乖牌,焉能与他这种经历大风大浪的钢铁猛汉斗?下辈子排排看吧! 展力齐捶了下路过问好的高中学弟们,压低嗓门嗤哼:“求我啊,求我哥哥就载你回家,省得你病到双眼昏花,伤及无辜。别死要面子硬撑,快点求我。” 不理睬蠢蛋的蠢话,管冬彦被腹部和咽喉的高温烧得头昏脑胀,剧烈地咳个不停,他并未礼貌地别开头。反正这位兄台与他女友一样,同属百毒不侵的金刚体格。 “元月婆婆前天摔跤了。”他擤了擤鼻水,淡然开口。 哇靠!展力齐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震惊地黏在原地,瞪着管冬彦把拿出来的围巾围上,看他懒得理他,迳自踱远。 差点脱臼的下巴弯成露齿笑容,展力齐几个阔步就跟上管冬彦的步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另人刮目相看!原来瘟猫病久了也会长成人!啧啧啧,这阴阳怪气的死小子自从被兰丫头把上后,愈来愈有人情味了,呵呵呵,可喜可贺,间接算来功劳也有他一份的,因为兰丫头是哥哥他教出来的嘛,嘿嘿嘿。 “够了吗?可以闭嘴别出怪声吗?”吵死了。管冬彦拂不开借放在他肩头的粗壮手臂,身体极端不适,没体力与对方缠斗,索性随他去了。 “喂,昨天扛我家妖婆上医院,她杂杂念说管叔决定接受法兰克福一所什么大学的聘书,七月打算飞德国执教鞭。”管叔一辈子做学问,现在要做到国外去,替台湾争光是很让人感动啦,可是……“听说一鞭就鞭两年,真的假的?” “嗯。”咳,咳咳。 “老妖婆还说,管叔是在等今年你大学毕业,不然去年就飞去了。还说一家子都要暂时移居德国,你也有意在当地捞间研究所读读,真的假的?”管叔日、德语都嗄嘎叫,管婶则是英文能手,他就看不出这死小子除了挂病号,还会个鸟东西。 “嗯。”管冬彦回得意兴阑珊,嘴巴都懒得开。 “小不点也去?”心坎一把无名火滋滋地冒烟,展力齐有些火了。 “嗯。” “嗯你个头啦!”身体不好免服兵役,已经让他这个提前入陆战队被操的人很火大,他还这种鸟态度!展力齐被逼到极限,一举捶向要死不活的管冬彦,扯住他领口将他恶狠狠地提到身前,恶瞳这到终于也喷火的冰炭眼前,吼道:“妈的,你补充几句会死人啊!血液流冰的人也会便秘啊!一直嗯嗯嗯,明年小秀才国中毕业,她会说德语吗?人生地不熟,你们这些脑子不晓得装什么的大人能不能替她着想一下?又不打算长期居留,台湾没研究所吗?你这变态哥哥非把她带在身边才会安心吗?” “手放开。”管冬彦寒着鼻音,迫人的威力大打折扣。 “你的态度让老子不爽!我他妈的就不放,有种你撂倒我啊!死瘟猫!”展力齐悠哉地提着矮他一个头、体积不到他一半的校园病王子,另一手凶恶地驱赶在斜坡上指指点点的学妹们。“九点半了,你们还在校园闲晃啊?该回哪里还不快点回去!” 眼看小学妹们好大狗胆,竟敢拒绝离去,展力齐扔开管冬彦,两掌互抵,喀啦喀啦地折动指关节,阴黑的嘴角明显地抽动。管冬彦拉顺外套后,瞄住展力齐的小腿肚,等小学妹们被展力齐吓得一轰而散,管冬彦立刻做了件他想了一辈子的事, 管冬彦使尽吃奶力气,连续三踢,将展力齐向前踹了个狗吃屎。 “妹不打算去,你满意了?”悠然左转,走入停车场。 靠!这只死病猫居然有撂倒他展力齐的一天?要不是他现在这模样禁不起他一拳,他还真想好好跟他干上一架!展力齐爬起来,心情莫名地愉快起来。 “小不点不去,你这变态也不会去。”都认识几年了,他哪会不了解姓管的心思,他简直比管叔更像小秀的父亲,疼她疼得跟命一样。不过他可以接受啦!只要别让他想要看心肝宝贝还得搭长程飞机,他勉强接受这只顾人怨的拖油瓶。 “你又知道我不会去了?”管冬彦打不开被展力齐一脚踹住的车门,只好认真地陪他谈一下。“妹的头脑比四肢发达的人灵光多了,多谢你将心比心,为她的适应能力操心,她的学习能力完全正常,没有身心障碍问题,而且这是我家的家务事,不敢劳烦邻人费心。你还是留心自己的课业,留级是有年限的,好自为之。” 妈的!他和管冬彦上辈子八成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未解,真想不顾一切地捶他一顿。展力齐盘起抽搐的双臂,一脸受教地嗯嗯有声,搐动的眉头很克制地保持原状,不纠结。 “说完了吗?很好,换手!我看你不顺眼,你看我也不爽,继续保持。你要留学啊?恭喜你跨出变态的第一步,你待在德国就别回来了,你的阴沟特质跟纳粹很合,小秀我会继续把她当成亲妹妹来疼来抱来吻,把她从小美女拉拔成漂漂亮亮、健健康康,和她病猫哥哥完全不同的大美女!至于兰西丫头,你人在德国也不必操心了,我自然会帮她找一个和哥哥我一样强壮威武的真汉子,以她的美色,要几个有几个。我会让兰丫头知道她视力有多么糊!”简直瞎了狗眼! 管冬彦脸色阴沉,一手扫开展力齐要蛮的脚,将背包放进后座,偏头又咳了一串,冷冷道: “我要是变态,你这个有‘伊底帕斯情结’的废物,也不是好东西。你只会与年长得足以当你母亲的女性交往,只会靠老二思考,你内心深处根本是妈妈长、妈妈短,片刻离不开母亲身边的病态小孩。除了泡女人,展力齐,你一无是处。” “今天要不是你病得快死掉,胜之不武,我一定揍死你!”展力齐满睑寒霜,阴郁地眯起眼。“姓管的,你有什么毛病?经年累月挂病号,病到生理治疗不够,现在需要心理治疗吗?有困难你就说,本少爷可以透过家族人脉帮你安排医院。” 管冬彦寒着病容,心情恶劣到底。“你离我家人远一点,滚回自己的家去!” 痛脚一再被踩着,展力齐怒不可抑地冲口道:“我展力齐对天发誓,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你的家人变成我的家人!”大不了认管叔当干爹!不气死死小子,他誓不为人。 “除非我死。”管冬彦语气凝冰,坐进车里发车。 “想想自己超烂的体质,别以为你不会挂掉……”展力齐看他发车发老半天,实在受不了,猛叩玻璃窗。“下车!坐我的车回去,下车!” 管冬彦深深一叹,无异议地移到越野车上,往椅背一瘫,眼睛立即闭上。 “妈的!我是替路人着想,你别搞错,老子才懒得管你死活!”展力齐打开音乐,飙车上路,看了眼满身倦态的管冬彦。“别感动了,我是不会不好意思的。” 管冬彦嗤之以鼻,抬手压住双眼。他常常在感冒,今天却特别容易疲倦,好累,回去好好睡一觉,最近赶太多报告了,好累。 “是妈找你来跟我谈的吧?”这几年,爸妈凡事都先跟展力齐商量,她很信任他,他才是他们心目中的理想儿子吧? 第17章 展力齐身上拥有他想要的一切活力,他则拥有展力齐最想要的家庭,不能彼此交换,他们只有互相排斥。 “我还是反对妹留下来。”管冬彦摇下车窗,看着阴暗的山林。“爸有意定居德国,妹虽连基础会话都困难,也说舍不下从小学部一块升上来的同学,其实这些都是借口,她早晚要过来。适应上的痛苦和离别时的不舍,已经可以预期,也逃不掉了,何必拖延时间。” “听说小秀坚持等高中毕业,顺便把德语练熟才飞去念大学啊?这种安排很好嘛,有感染到她力齐哥哥独立自主的精神,你闹什么别扭啊?明知人生地不熟,小秀语言不通一定会害怕,有什么重大原因非要她明年跟你们飞过去不可?她不是你管大才子,跟鬼一样,每科都驾轻就熟。可以给她更长的缓冲期调适心情,你干嘛硬逼着她提前面对呢?”真是呆兄呆妹呆成堆了,以小秀恋兄的程度,不用高中毕业德语铁定比管叔流利,让她自己去发觉,成效不是更好?搞不好更快咧!呆子! 管冬彦沉默不语,闭眸凝思。 展力齐不到十分钟已开下陡坡,将越野车紧急地煞停在吊桥前,管冬彦闪避不及地撞到额头。 “so--rry!”展力齐行了个飞扬举手礼,摆手赶人。“下去下去,我要去死老头家抓我家落跑妖婆上医院了。剩下的一段路,自己慢慢散步。看到没?小秀已经在吊桥上等你了。”他眼露凶光,瞄着听到车声正往桥头跑来的大胆女生,喃喃自语:“你一定要好好修理她,半夜三更,一个女孩子家还在这里逗留,一定要教训。女孩子家,不跟她英勇的力齐哥哥练防身术,晚上还到处乱逛,要念一念。” 侧身拿背包的管冬彦闻言,虚弱病容闪逝莞尔的笑意。推开车门下车时,他像是漫不经心地咕哝了一句:“妹麻烦你了。” 展力齐呆了下,得意的笑嘴咧得好开,爬到旁边的座位对外头淡薄得几乎透明的病身,打趣道:“喂,只待三年,有这么严重吗?而且拜托,托孤的语气应该更凄美、更感伤一点,下次要用心揣摩,ok?” 管冬彦对妹妹温柔微笑,左手反折在后,赏给后面的兄台一根中指,换来展力齐震天的狂笑声。 “哥,我陪妈妈出来散步哦!妈妈在凉亭那边,别听力齐哥哥的话,不可以骂我。”夏秀瞪了下对自己笑得很甜蜜的大猩猩。 “哟喝,心肝宝贝,两个月不见耶,你不用过来让力齐哥哥抱一下吗?” “别理蠢虫。”管冬彦让妹妹把他的背包接过去背着,跟着后头慢慢走,慢慢咳,偶尔仰头望望满天的星斗。 兰西愿意跟他离开吗?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深爱一个女人,认识她愈深,愈是放不下她呀。今年她也高中毕业了,想带她到处看看,不知她是否愿意跟他出去留学?德国不行,可以换国家,他想要出去走一走,亲眼见识书上听不能给的大千世界。他想和姓展的一样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所有事,和兰西一起经历。 他想到处走一走……到世界各地走一走……兰西愿意吗? 岁初的这一夜,无风无雨,天清气朗。 岁初的这一夜,因家属坚不解剖,疑似重感冒引发心肌梗塞,管家长子一觉不醒,永眠于睡梦中。得年二十二岁。 没有下雨,唯独那天晚上没有下雨…… 力齐哥哥和爸爸说,她睡不着就起来写点东西或上网晃晃,别让脑子空下来胡思乱想。 她今天又失眠了,她好像很久没睡觉了。打开哥哥送给她的电脑,这是她参加学校作文比赛得优胜,哥哥自己动手组的礼物。她很努力不让自己空闲下来,这几天,不知不觉写了好多往事,从最早的记忆努力回想,一段一段地写,很努力避开哥哥不写。因为哥哥不是回忆,他不是回忆,不是! 每一个回忆都在下雨,只有哥哥睡着的那天没有,为什么? 早上听见婆婆们又说哥哥英年早逝,非常可惜。什么是英年早逝?为什么英年会早逝?她今年才十四岁,听不懂啊。 为什么人会睡到醒不过来?怎么可能醒不过来呢?把眼睛睁开就好了呀! 两个月了,哥哥为什么还在睡?那天,她摸他的脸、他的手脚,为什么没有温度?身体已经那么冰了,为什么要冰着他? 他们到底把哥哥带去哪里?盖子那么厚,不要盖起来呀,哥哥会无法呼吸的!他只是睡着了,妈妈和兰西姐也都说哥哥睡饱就会醒过来的,不要把他孤单单地封在箱子里面啊!哥哥最疼她,她要进去等他醒来,她想要摸他抱他,她不要看不到他的脸! 什么是最后一程?她为什么要向哥哥道别? 哥哥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带她去?他只是睡着而已,为什么道别?他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而已,没有死,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他没有他没有他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接获管父的临时通知,展力齐匆忙从床上跳起,急匆匆从北投赶回桃园的山村时,时间已近半夜两点。 “管婶坚持提前离开吗?”展力齐进门时,看着紧闭的房门低声问。遭逢长子猝逝的打击,管家妈妈悲伤过度不省人事后,再没跨出房门半步,已经躺了整整两个月。 管家爸爸神色哀绝,以眼神示意他们外面谈。 “冬彦丧礼过后,我有意提早带她们母女走,可是小秀坚持不肯走……”一夕发苍的管父声音粗嘎,抖颤双手掩饰着憔悴的面容,蹑足推开玄关的木门,悲伤道: “小秀她说不想留下哥哥一个人在台湾,怕他会寂寞,我母亲和祖母年纪大了,失去冬彦,两老伤心欲绝,我担心她们负荷下了小秀的情绪。小秀的妈妈再不离开这个地方,我怕她会承受不了。力齐,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礼……” “管叔,信得过我的话,你把小秀交给我吧。”展力齐意会地拍拍扛不下所有伤心的管家父亲。“你和管婶照顾我多年,我把你们当成自己的亲人,别跟我见外说什么无不无礼,你尽早把管婶带走吧。她不想留,让她早点离开对她也好。小秀这边由我全权负责了,你安心照料管婶。人在异乡,自己要珍重身体啊,管叔。” 管父老泪纵横,紧紧搂了把展力齐,感激失声:“力齐,谢谢……” 冬彦的后事多亏了力齐二话不说,接手包办了。这场丧事,从头到尾都由力齐一个人在忙,他这个父亲心忙神乱,什么事都帮不上,他帮不上…… 遇到事情才知道,他是个懦弱没用的家长。那天早上发现僵冷的冬彦后,他们忙着应付错愕、应付伤心、应付绝望与混乱,所有人都六神无主,心都空了,怎么思考?他用了一辈子的脑子,竟不知如何思考,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忘了…… 为什么走的是他儿子?他才是患有所谓“法禄氏四畸形”心脏破损,长年游走死亡边缘的人。为什么是带走他儿子?少了一个人,为什么会是全世界支离破碎的感觉? 他是一家之主,必须振作,结婚二十六年来都是老婆无怨无悔照顾他,该他呵护她了。小秀交给力齐,他可以放心带老婆离开了,他无法再失去任何一个,目前只能这样安排了。冬彦,爸爸真的需要你呀…… “管叔,小秀今天睡冰树家吗?”展力齐到楼上转了一圈下来,到处找不到人,故意漫不经心问道,不想加深他的心理负担,电脑开着,人跑哪去…… “没有,她没在楼上吗?”管父大惊失色,紧张地跟着展力齐转出院子。 “冬彦在这里,小秀不会走远,她可能只是出去散散心,别担心。”展力齐的心被恐惧撕扯,神色镇定地拍拍管父。“管叔别慌,我去找就好。你几天没睡了,也不能放管婶独自在家,先回房去休息,我们马上回来。” 不等回应,展力齐惊惶失措地朝村里街云,先到墓园的新坟找了一遍,村内外仔仔细细翻找过一遍,均找不到痛失兄长而伤心失魂两个月的小女生。 凌晨三点半,展力齐喘吁吁地趴在吊桥上,正考虑找一班兄弟来帮忙找人,无意问朝崖下一瞥,他心神俱散地瞥见一个蹲在溪边发呆的小身影。 妈的!管冬彦,你这只死瘟猫!你浑蛋!你有种就把所有感情带走,别留下一屁股悲伤,你要让谁扛啊!浑蛋! 展力齐不敢耽搁,就近滑下崖底,小心翼翼地接近蹲在石上一动不动的小女生。 更深露寒,夏秀只穿一件单薄的睡衣,瘦了一圈的小脸空洞得让人心疼,大眼睛晶莹不再,幽幽望着石头下的溪水,望着水中一张苍白似鬼的倒影。她不哭下吵,无言地封闭心灵,独自承受哀伤,拒绝承认兄长已逝的事实,两个月下来,她不仅像具缺乏生命力的孤魂,整个人也消瘦得不成人形。哀莫大于心死。 展力齐通知完管父,收线时,忧伤地望着小芳邻凄楚的侧影。累积两个月的紧张到达极限,抽痛的心口,无来由地紧得他无法呼吸,他抱头,猛然压下腰,等待紧张的情绪稍微松弛,才在夏秀身旁坐下。 挡在风口,以高大的身躯挡去月光,强迫却不作声地让她知道他的出现。 静静陪她坐了好久,不敢惊扰神色专注的小芳邻,展力齐耐心十足等她主动察觉他的存在。两个小时后,夏秀像是看够水中那张毫无变化的脸,她缓缓转头,对身侧的人漾出一个击得展力齐心更痛的空泛微笑。 第18章 “你在看什么?小不点,该回家啰。” “啊,天亮了。”夏秀抬头。 “还没,快要了。”展力齐喉咙梗塞,嗓门喑哑:“跟力齐哥哥离开这里,好不好?搬到力齐哥哥家住好不好?” “哥哥一个人在这里会寂寞的。” “哥哥寂寞的时候,力齐哥哥随时载你回来陪他,好不好?” 夏秀偏头沉思了一下。“不要去很远的地方哦,哥哥找不到我会着急。” “嗯。”展力齐压抑泪水,伤怀的声音力持平稳。“我们住台北,力齐哥哥带你去过的,记得吗?有温泉可以泡的大房子,记得吗?” “记得。”空泛大眼,幽幽地望回潺潺的水流。“跟这个一样的山泉。” “对啊,你记忆力很好。力齐哥哥这阵子睡不着,你念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现在吗?”她迟疑着。 “嗯。”展力齐看她终于动了。 身躯僵冷的夏秀,脚步有些不稳地站起身。跨下巨石前,她忽然低下头,像是纳闷地望着护在自己腰侧的紧张双臂,抬起无神的瞳眸,她对展力齐一笑,乖顺得像个被操控的机械娃娃,走入他怀里,任他抱着。 “你冷不冷?”怀中这副冰凉的躯体,终于逼出他隐忍两个月的泪水。 “不会。” 摸着她冻成紫白色的面容,展力齐只觉全身寒透。 “力齐哥哥会冷吗?”她缩在他怀里,无意识地呢喃。 “很冷。”她的样子,看得他心好冷。 夏秀忽然瞪大迷茫的眸子,惊惧地搂着他脖子,哭出声:“力齐哥哥,你抱着我就不会冷了,你抱着我!不要和哥哥一样冷冰冰的,你不要睡着就不醒来了。” 展力齐紧紧回拥她,赶紧柔声安抚:“不会,力齐哥哥从没骗过你,我不会。” “这样还会冷吗?”哀伤过度的小女生听不进他的话,拼死想拥紧他。 忽然之间,展力齐再也承受不住悲伤的压力和情绪。 “啊--啊啊啊--”他忿怒地仰头狂号,声嘶力竭,对着满天星斗无助狂吼。 夏秀被他伤感的怒吼、激烈的动作一再震荡心弦,奇异地静定下来。她定眸,幽幽凝视受创甚深的巨兽,看他对着天空嘶哮,生谁的气一样,眼泪多得仿彿流不尽,好伤心,他的心似乎比她还要痛。 等到受伤的兽将累积多时的怒怨?一鼓作气宣泄完毕,她才细细地开口安抚他: “力齐哥哥,你不要生气,我们明天就搬去你的大房子住,好不好?” 展力齐急喘着气,闻声惊讶低眸。看见她身上睽违己久的微弱人息,看见她声音虚弱,却不再空幽得教人哀伤,展力齐情绪激动得无法言语,于是不断点头,生怕神游已久的小芳邻看不懂,于是他拼命点着。 望着破晓划开长夜,夏秀缩着身子,喃喃低语:“我肚子饿了。” 她当然会饿,她已经两个月没进食。“我们下山,直接去大房子吃很好吃的早餐,好不好?奇书网”早点带她离开吧,否则不出三个月他就会失去她。这种伤痛,经历一次已经太多。“大房子的阿姨会弄很多好吃的早点,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我们现在去台北好不好?小秀。” “嗯。”夏秀环住他脖子,小脸柔顺地靠在他肩头,眼皮下滑。“不要道别哦……” “我们不道别,你安心睡觉。”展力齐轻声保证。 这年初春,青岚风云榜上的第六号人物随着第二号人物的早逝,芳踪成谜。 毕业前夕骤失最闪耀的星光,这年仲夏,青岚大学公认人才齐聚、成绩最辉煌的一届,难掩惆怅心情地,各赴茫茫前程。 这一年,管家分崩离析,展力齐成为夏秀生命中最重要的依靠。 第七章 她不知道岁月能否完全治愈心头的伤,却知,它是一帖极有效的镇定剂。 天有不测风云,人生无常。六年来她经常听见别人这么安慰着,那些爱莫能助却真心关怀她的旁人,似乎也只能以他们熟悉的方式安慰她了。 “让师傅帮我们做些拿手的点心送来,日式法式各做几样,做漂亮一点,别太甜。哦,爹地说这里下午不营业,你知道吗?”娇客对餐厅外嘈杂的人声皱眉。 “餐饮部门早上有接擭通知。”总经理小心地拿起冰桶,放在五位贵客身后的缎面茶几上,“二小姐,您是否需要餐厅经理为您及诸位小姐介缙葡萄酒的年份?” 娇客瞄了眼冰桶。“不必了,这里喝来喝去不就是那几个年份,腻了,采购部门今年飞法国挑酒之前,通知我一声,反正我那时人在英国,飞一趟帮忙挑喽。” “今天我们不想喝红酒,帮我们挑几瓶适合的香槟送过来,别让饭店的客人吵到我们。brub那边音乐太吵,你们知道吗?居然有客人在划酒拳?相信吗?划酒拳?美兰,你家开的是五星级连锁饭店,不是路边摊吧?真没格调。” 总裁二千金一听,两道弯弯柳眉瞬间打结。“立刻将那几位没水准的客人请离?下次别让我发现这种事。暂时这样,有需要我会通知你们,出去忙吧。” 不扭捏造作,也不算气焰高张,四位天之骄女大小姐派头浑然天成,等饭店总经理毕恭毕敬退下后,才嗲里嗲气地转向从头至尾不发一语的学妹。 “我们预定七月三号离开,剩不到一个礼拜了。夏秀,你要过来之前,通知一声,我让爹地帮你准备飞机,其实……我还准备了这个。”怯怯地拿出一个四十公分见方、镶着高雅金框的白金盒子。“里面有几本头等舱机票,不限国家、没有时效,还有一些小礼物送给你,算是离别赠礼,也祝你二十岁生日快乐。”反正只是一些不适合她用,又没地方扔的珠宝手饰啦。“哦,我还准备了一份给寇冰树。” “你也准备寇冰树的?好巧,我也是,而且我的盒子和你同一个款式耶,好巧哦”娇女二号掩唇讶呼,拿出两个三十公分见方。镶着雅致银边的白金盒子。“夏秀,你也瞧见了,我们四个其实很友善,没忘记寇冰树‘自愿’帮我们跑腿多年,我们没有平白差使她,我们对她很好的。” 夏秀啜饮着锡兰红茶,且笑不语,看她把盒子嵌进四十公分见方的盒子里。 “你若是想通了,决定舍弃德国,到英国留学,住宿方面不成问题,学校我们可以帮忙申请,我……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娇女四号被夏秀沉静的笑脸,看得头皮发麻。自从多年前误推夏学妹一把,她对她的言行举止、一皱眉一瞥眼就特别容易敏感。“夏秀,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笑?我们并不是施舍什么,你别误会,哎呀,美兰,你告诉她,我们没有恶意的。” 喀。娇女三号美兰,拿出-个十公分大小,造型别致得教人叹为观止的白金钻盒,夏秀冷静地瞟一眼,藉由低头冲茶,掩饰差点笑出来的发噱神情。 学姐们为了展现她们苦学珠宝设计多年有成,无所不用其极,煞费心思呢! “这是我们几个特别为你打造的vibr卡,共有三十来张,有遗漏的你再告诉我们。这几年我们带你去过的仕女沙龙、餐厅、饭店、百货公司、健身俱乐部、马场、高尔夫球场,哎呀,反正你知道,就那些没什么了不起的场所啦。你只需拿出特制的白金卡,所有地方全部免费供你使用,你还可以带寇冰树一起去她家的精品店拿衣服。”娇矜的下巴努了努隔壁的一号。 “记得,务必去信义计画区五月才开幕的旗舰店。”娇女一号倾身向前,晃出一指,以奢华女的经验谆谆告诫。“那里的贵宾室格调高雅,空气清新。你适合穿的品牌,我已经让人建档,每季新款一到,或是代理的厂商有服装发表会,门市小姐会电话通知你。你要赶快过去挑,千万别迟疑,好货只有那时挑得到。对了,你说打算搬去跟寇冰树一起住,事关重大,把那里的电话写给我,我必须马上改资料。” 夏秀哭笑不得地掏出笔,写了号码递出去。 十公分大小的扁盒放在三十公分的盒子里,显得极不协调,设计美感破坏殆尽、三名娇女以受不了的目光朝左边剿杀去,娇女四号楞了下,恍若醍醐盖顶,慌忙拿出二十公分见方、镶蓝宝石的白金盒子。 四女合作,将四个盒子“刚好”组成一个白金多宝盒,开开心心地送给夏秀。 “祝你生日快乐。二十岁是很重要的生日耶,下礼拜你爹地妈咪会回来帮你办brarty吗?哎哟!”少根筋的娇女四号被踢了一下。 “夏秀,你大学也要念夜间部吗?”娇女三号为免触及小学妹的伤心往事,机灵地转移话题。“当年你没有直升高中部,突然转到台北的平民学校就读,还穷酸地念夜间部,我们真的无法理解。寇冰树的家境明明没有你好,她都能念到青大毕业,你为什么……啊,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伤心回忆。” “没关系,你们不必小心翼翼,我没么那么脆弱,不然这几年我不会跟着学姐们到处走动。”她其实是被这四位不懂得拒绝,或说有认知差距的娇娇女学姐霸王逼上弓的。不过,她们她为这个平民学妹开拓了新视野,却是不争的事实。 “夏秀?你好坚强哦!”四名娇娇女分送面纸,被她感动得泫然欲泣。 又开始了……夏秀莫可奈何地暗叹。总是这样呀,她还没伤感,旁边的人早巳哭得一塌糊涂,为了不加重彼此的心情,她只好设法忍住不哭出来,久而久之,她竟变成她们口中坚强的奇女子。 第19章 她之所以坚强,也许只是因为身边充斥着太多伤心人,太忙着应付别人的眼泪,没时间伤心吧。 和四位学姐相处下来,发现婆婆们说得很对,学姐们的娇气是与生俱来,难以改变。大小姐有大小姐的优点,她们见过的世面毕竟比普通人家出身的她广泛许多,除了严重拜金外,她们其实很单纯。 难怪四位现代千金和婆婆们这些民初千金,一见投缘。她也没想到,四年前一时心软破例,将哭得泪涟涟的她们带进不得其门而入的岁月村,让她们得偿心愿,帮她哥哥扫墓。四位千金竟从此将拓展她的社交视野,当成她们的责任。 于是,她失去了一个哥哥,得到了四位强迫推销的……算是朋友吧。 “噢,夏秀,为什么你可以如此坚强呢?”她们就不行了,每次一想起仙逝的管学长,泪水就潺潺。不管事隔几年,管学长的音容笑貌永远历历在目。 夏秀认真沉吟片刻,准备答覆时,出来不到半个小时的第六通电话响起。 “又是展学长在催你回去吗?那你应该走了?”噢,天,那个可伯的男人类,盯人盯得好紧迫。“刚才学长送夏秀来的时候,说她必须几点回到家?” “好像是……三点!哎呀!我们完了!”娇女们花容失色,七手八脚帮夏秀收拾东西,招手让司机将车开来,簇拥着她上车。 她们只要一想起耽误夏秀回家的可怕后果,就有昏倒的冲动。 那大约是四年前的某天晚上,她们好心拖夏秀去参加某位长辈的六十大寿,耽误了点回家时间,其实只有晚了十五分钟;展学长等在家门口像吃坏肚子的门神,脸色之难看,一看到她们四个,他不由分说迎头轰她们了一顿,害她们吓晕了。 展学长体魄奇魁、音量奇大,他暴跳如雷的模样也奇狞无比,相信没有女孩子能够撑住不昏倒,何况她们是娇柔千金体。在展学长的管束下过日子,恐怕只有坚强如夏秀能安之若素,学长也舍不得对她皱一下眉头。因为夏秀出错,都是她身边的人遭殃,展学长一律迁怒他人的。 和夏秀往来这四年,可怜的她们犹如走钢索的大小姐,如履薄冰,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太可怕了。如此推敲下来,她们竟然也是好坚强。 展家在台北也是颇具名望的家族,她们曾经和展家大家长打过几次照面。展伯父明明风度翮翩,玉树临风,体型很一般;展夫人是日本世族出身,为人温柔细腻,个子比她们更娇小。条件如此标准的双亲,怎会基因突变出那么不标准的学长呢? 车子于两点四十六分时,滑停北投一栋地中海型式的豪华别墅前。趁着司机将她们送给夏秀的礼物搬进展家空档,娇娇女们扯着夏秀依依话别。 “寇冰树那里,由你转达了。我们这个月行程满档,太忙太忙了。”行头必须全部重新添购,要精挑细选,还要符合千金小姐留学的高尚格调,很麻烦的。 “你们的礼物我会好好珍惜,谢谢。”夏秀送她们上车。出身富贵家门的天之骄女,只懂得以出手阔绰的大小姐方式向她道别了。她们派头十足的心意,远比昂贵的礼物贵重数百倍。“学姐们,你们衣食无缺,我不晓得该回赠什么?” “不用不用,我们施恩不望回报的!”四位娇娇千金吓了一跳,连忙摆手。 “真的不用吗?”夏秀有些惋惜。“我本来有意邀请学姐们,明年过年一道回村里陪婆婆们团圆,那时候墓园的梅花和山樱都开了,景色很美。” “我们要!我们要!”四女大喜过望,争先恐后地举手报名。呀,好棒!又可以帮管学长上香了,还可以和那几位好可爱的老奶奶采茶,唱山歌。“夏秀,我们跟你一起回去哦!每年过年都在国外度假,你不知道有多烦人!你不可以食言哦!” “嗯,一言为定。”夏秀淡淡微笑。“学姐,你们真的不进来坐一下再走吗?展伯母你们也认识,她很和善的。” “不!”离情难舍的四女骇然瞠大眼,见鬼般异口同声拒绝。不!不!她们不想见到可怕的展学长,不,那比夜游乱葬岗更吓人。不,抵死也不! “既然如此,不勉强学姐了。祝你们一路顺风,求学顺利。” “夏秀!”四女闻言哭得浙沥哗啦,柔肠寸寸断。“没有我们陪伴的日子,你一定会闷坏,要坚强。有事情就打电话过来,我们家的佣人随传随到。” “噢,对了,夏秀!”娇女三号探出头来。“你不必担心,即使我们不能在你身旁带领你,你的社交生活依然多采多姿,不会贫乏。因为--”她故作神秘地顿住话尾,唇瓣诱人微噘,营造戏剧效果般一字一字骄傲地吐露:“我、已、经,请、大、堂、姊、出、马、带、你!” “噢,天哪天哪!天哪!真的吗?!大堂姊答应了吗?”其他三女惊叫,离情泪水在七嘴八舌中消失。娇女一号艳羡地对夏秀补充道:“别小看美兰的大堂姊,她在社交圈的地位无人能望其项背,她说一,没人敢答二,而且夫家财势惊人。” “所谓财势惊人--”娇女二号双手合握,一脸梦幻地接口补述:“是指我们四家的财富加总起来,都不到她夫家的九牛一毛?不仅仅是小巫见大巫,和家大业大的姬家一比,我们必须汗颜地承认,我们连小巫都称不上。” 终归一句:这位社交女王的夫家富可敌国。夏秀只但愿,这位大堂姊真如学姐们所言社交生活繁忙,最好忙得忘记学姐“好心”的请托,放她清心一阵子。 “我们的时间宝贵,不能逗留,我们很快回来陪你,再见!要坚强哦!” “祝你们一切顺心。”夏秀不想道别,疲劳地挥了下手,定眼凝望哭哭啼啼的娇女们离去。侧身进屋前,她听到一阵熟悉的车声在身后莽撞地煞停。 “小不点,你今天真的不陪我们出席宴会吗?喂,你力齐哥哥要从小老板变成大老板了,你是我的心头肉,不赏光出席啊,像话吗?” 那是展家的家族聚会,与她无关,但是她不能这么对力齐哥哥说,他会生气。 “冰树会过来陪我,你安心了吗?” 被当成三岁小孩般寸步不离守着,夏秀满心无奈,回身,看见她熟悉一辈子的力齐哥哥难得西装革履,粗豪的野气被英挺的服装修饰,多了几分文明的男性魅力。慢不下行进节奏的他急匆匆下车,边对她不配合的答案皱眉头,绕到另一边将一名吓得花容惨白的女孩子,小心扶下银色宾士。 “初音,你没事吧?要我抱你进去吗?”展力齐中日文夹杂,加上手势,问着刚下飞机的日本小表妹。 “不、不用了,谢谢。”日本女子甜净的面容晕生两团淡红,我见犹怜。 女子无意间瞅见被展力齐拼命喂养六年,总算回复红润气色的夏秀,姿容明媚动人,与前些年来访时吓人的游魂模样相去甚远,她似乎呆了一下,以僵硬生涩的中文回应夏秀轻淡的问候。 “力齐表哥,请你走慢一点。” 展力齐见内向羞怯的小表妹浑身惊颤,照这种速度下去,明年也走不到大厅。于是在娇呼声中,耐性不足的人干脆拦腰抱起来自异邦的娇弱客人。 夏秀打开大门,等展力齐将双腿虚软的月见初音抱进去,并对他不快的凝眸回以悠然一笑,被他大手一扣,顺便拉着进门。 月见初音,力齐哥哥没有血缘关系的日本表妹,是她决定搬走的原因。 “真的不出席?”展力齐轻柔似水,两道吓人浓眉却恶狠狠地拧起,抓着夏秀的手施劲握了下。 “不去。”见他一脸蛮横,眼看即将蛮性大发,夏秀悠悠然堵出一句:“印象中,力齐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不食言。你不会又打算留下来陪我吧?” “何必印象,我又不是挂了……”说话一向肆无忌惮的快嘴闭起,展力齐黝黑的脸色微白,担忧地望住她。“小秀,你知道力齐哥哥有口无心……” 唉,像尊玻璃娃娃,她从不知自己是易碎的,他们总是让她觉得她好脆弱。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尤其是力齐哥哥……她不想一直扮演被同情的弱者, “不去就不去了,我不勉强你,好不好?”不要沉默不语,跟他说句话呀! 夏秀越过月见初音羡慕的凝眸,白他一眼,笑嗔:“多谢成全喽。” “咦!”心神恍惚地看着七月徐风拂起夏秀及肩的发丝,展力齐舒缓不到三秒的健朗眉宇又蹙起。“你的头发怎么少一截?妈的……初音,抱歉,表哥说话有时会粗鲁一点,阿姨在里面等你,你先进去休息。”将贵客放在玄关口,他再上反身瞪住笑脸怡然的夏秀,开始淘淘训话:“是不是又被那几个吃饱没事干、整天只会败家的大小姐学妹拖去护什么鬼肤、冲什么鬼sbra时,顺便又修剪了?”他喜欢她头发留长的模样,不要她抱着恋兄癖不放,什么都学死瘟猫!他不要她留恋过去。 “答对了。” “什么答对了!你才二十岁!”火大的食指从夏秀滑润的香腮,一路刮到粉颈。“这种光滑细腻、粉粉嫩嫩的雪白皮肤,有必要护吗?你自己比较看看。”拉起柔软的小手,贴在他饱经风霜的粗脸上,展力齐心弦无来由一荡,赶紧拉开。 “力齐哥哥……”夏秀对着她的手深思。“你需要上整型外科把脸皮磨一磨,你的程度去角质已经没用,我的手心都被你刮伤了。” 夏秀轻声笑出,被展力齐一臂甩上肩时,看见月见初音站在玄关口,粉离玉琢的容颜有些幽怨。 第20章 她下意识地抱牢她的力齐哥哥,紧紧,紧紧地抱着,紧到展力齐心生诧异。 “怎么了,转太急了吗?”他站定脚步,谨慎地扫视她全身一遍。没有发抖,脸颊依然红得很漂亮,小嘴也……展力齐猛摇了下头,把荒谬的淫思晃掉。 “力齐哥哥,我和初音有什么不同?” 搂着她进门的展力齐一怔,脱口嘀咕:“都一样啊,哪有什么不同,你们都是长不大的小鬼头,都需要英明神武的力齐哥哥照顾啊。不过人家初音年长你六岁,是个成熟大女生,哪像你,吃顿饭拖拖拉拉。” 任由数落的长指戳刺肩头,雄然答案在预期中,夏秀仍旧难掩心头落寞。 她不希望在这个男人心中,她只是另一个月见初音。她希望她是特别的,因为他在她心中占着一个很特别的位置。两年了,他们亲如兄妹的关系毫无斩擭,只好听从宁一哥哥的建议,暂时拉开距离。只是暂时的吧…… 十四、五岁这两年的事,她不复记忆了,依稀只记得力齐哥哥伤心的怒吼。 十六到十八岁的时候,日子是在浑浑噩噩中过去。心神恍惚间,她察觉到一件严重的事情,力齐哥哥变得极端神经质。 那几年,她的吸呼对力齐哥哥而言太虚幻,不具有任何意义了。 他常在睡梦中将她粗鲁摇醒,满脸忧伤地望着她,坚持要睡眠惺忪的她念故事给他听,否则他难以成眠。仿佛亲手摸到的体温、鼻息不是真的,他必须亲耳听见她的声音,才能确定她仍然好好地活在这世上,没有步上她哥哥的后尘。 爸爸去年带妈妈回来过年时告诉她,哥哥离去的那段日子,家里的事情都是力齐哥哥独自打点,所有外在压力皆由力齐哥哥无怨无晦地一肩承担下。妈妈的自闭心灵、爸爸的六神无主,以及她的迷失心窍,一概由他这个外人吸收了。 力齐哥哥不像妈妈、不像兰西姐、不像她,因为无法面对而全程缺席了,连送哥哥最后一程也不能够。除了力齐哥哥自己的伤心,他还得承受他们加诸他身上的压力,在独力张罗哥哥繁锁的身后事时,又必须全程面对哥哥猝离的痛楚。难怪他受不了,在她十四岁的梦境,哭吼得如此绝望。 神智较为清醒的那阵子,力齐哥哥几乎每天摇醒她两次,她不胜其扰,索性移居到他床上,拥着他入眠。力齐哥哥神经质的情况才渐有改善。 同一个屋檐下所发生的事,展伯伯与展伯母皆看在眼底,就算觉得不妥当,非常时期,他们怜惜她小小年纪就逢丧亲打击,父母亲又不能在身边照料,于心不忍,也搞不定脾气又倔又硬的力齐哥哥,只好随便他们。 直到十八岁那年,展伯母婉转暗示她,他们孤男寡女不宜再同寝一室。因为就算力齐哥哥定力惊人,从未对她产生非份遐想;就算他年长她十二岁,在他眼中她永远是成天捉蜻蜓、趿着小雨鞋到处乱跑的小不点,他终究还是展家大少爷,必须留名声给其他诸如学姐们那类的豪门千金探听。 而她不是,她仅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小康人家,也许是不足以匹配的吧。反正十八岁那年,力齐哥哥也无缘无故将她扫出房门,不需要展伯母太操心。 展伯母并非力齐哥哥的亲生母亲,她是继室。为了力齐哥哥,她在嫁进展家之前毅然结扎,膝下无一儿半女,将力齐哥哥当成亲生儿子般嘘寒问暖,悉心照料,是个贴心的人,与她的外甥女月见初音一样温柔。而且,她们都很喜欢力齐哥哥。 肥水不落外人田,展伯母其实是希望撮合月见初音和力齐哥哥的姻缘吧? “所以,我觉得烦了。”夏秀将偷偷委托七壮士其他六壮运来的行李,搬上寇冰树打扫得一尘不染的二楼套房。“而且我想读的夜大,从这里坐捷运很快。” “坐捷运?”寇冰树惊呼,奋力将沉重的一落书,一阶一阶拖上楼。“你……你一次做这么多改变,力……力齐哥会不会发飙呀?” “所以呀。”夏秀肩淡然一耸,语毕。 “所以什么?我听不懂。”寇冰树白净的脸沁满细汗,弯腰喘气,瞥见后头冲上来一只一次扛三箱书的人猿,赶紧背贴墙壁。“那……那位先生……我来就好。”自己负责的一落书被路过的大个子顺手提走,寇冰树吓得咚咚咚追上去:“我来……就好。”拖了十分钟才拖到楼梯转角的书,人家不到三步就扛进房间,寇冰树不禁欣羡低呼:“力气大真好,谢谢你。” “是你太肉鸡了。”大个子放下书后,上下打量瘦竹竿一眼,点头又摇头,望着落地窗下的庭院沉吟三秒后决定道:“攀岩、溯溪、攻顶、泛舟,你选一样。” “什么?”寇冰树一脸纳闷。她真的很笨吗?为什么他们的话她都听不懂? “你选一样就对了。”大个子将提着行李进来,闻言有意阻止的夏秀抓过来,以拳头顶紧她下巴,紧得她无法开口。“快点·别婆婆妈妈。” 寇冰树想起山村那条清澈的溪涧,忆起童年趣事,不禁向往道:“溯溪。” “哇啊,刮目相看,弱质肉鸡居然敢一开始就挑战溯溪?还是按部就班从攀岩开始操起吧,我不想闹出人命,一次攀一点岩,有助体质改善,不必感谢我。” 心中既有腹案,何必假民主叫人家选择呢?这些史前蛮人……夏秀看到大个子擅自做好决定,三步并作一步冲下楼。她转向果然一头雾水的童年好友。 “冰树,你应该知道他是少怀哥哥。”看她果然摇头,夏秀一叹。人家帮她搬家,忙了一整天,她居然……算了。“你可能不知道,七壮士哥哥们在阳明山有一座私人岩场,山壁很崎岖。” “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说的话,我全部都听不懂呢?”始终在状况外,寇冰树气馁得差点哭出来。难道跟她一直住在山中有关吗? “意思是你被七壮士盯上了,以后假日会很忙,我给予祝福。”以及同情。 “喔,那还好嘛。那你说的坐捷运那个‘所以啊’,又是什么意思?” 夏秀看着楼下推开大门而入的展力齐,心有灵犀的他适巧也抬眸,接触到她的目光后,投给她一个开朗笑容。夏秀芳心一阵悸动、一阵揪疼,心不在焉地低语: “所以,与其日后拖拖拉拉,折磨力齐哥哥,不如让他一次爆个够。”刚开始,也许会很寂寞,久了也就适应了吧。 “那……我晚上可不可以回桃园避避风头?”力齐哥生起气来很恐怖的。 “不可以。晚上你要帮我整理房间。” “为什么?我还没开始上班,明天我整理我的行李,再顺便整理你的就好。” “那我晚上要睡哪里?”夏秀环顾一屋子的箱子。“你那间是通铺……好吧。” 寇冰树的脑筋又转不过来了。“小秀,你不是下个月才要搬来吗?” “有吗?我的行李不是全部运来了。”夏秀把会皱的衣服先拿出来。 寇冰树额冒冷汗,提心吊瞻地偷窥楼下,看到展力齐与他一班雄壮得很一致的兄弟们,有说有笑?拳头飞来k去,心情似乎很好。 “力齐哥脾气愈来愈好了耶!”她甚觉欣慰。“我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幸好没有。” “对呀。”夏秀把学姐们送的昂贵礼服轻轻抖开。“不知道就不会生气了。” 寇冰树如释重负的笑脸一惊,以扭伤颈子的速度,转望泰山即将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夏秀。“你、你是说……” 夏秀走进与卧房相连的更衣室,将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后,转身走出,见寇冰树脸上的血色疯狂流失,仍傻傻地怀着一丝冀望等待她的答案。 “听过先斩后奏吗?”力齐哥哥哪能用沟通的。 寇冰树惊跳起身,转头就冲。“我要回桃园!” 比她高挑半个头的夏秀,早料到她的反应,从背后死命地揪住寇冰树的衣服。她等冰树搬来台北这天,已经苦等两年,怎能在紧要关头功亏一篑? 寇冰树挣脱不掉夏秀死缠的手,双手盲目挥舞,嘴里哇啦哇啦哀号。 “小秀骗我!难怪你坚持要我在你生日这天搬家,你好坏哦!原来是障眼法……”拒绝被拖下水,寇冰树拼命抗拒背后的拉力却走不掉,只好回头苦苦地哀求夏秀高抬贵手。“我要回村里啦!我下个月再搬,我不要留下来……”害怕的双手一迳向前掹捞,终于捞到一棵千年神木。 夏秀拉得气喘如牛,看到扛着箱子进来的人,释然松手。 “我不要留下来,小秀好坏哦,力齐哥生气的样子好可怕,我要回去!” “喂!”火爆猿声一喝,寇冰树身子惊恐地震住,而头上猿声仍旧啼不住:“你要走,起码先放开我,别防碍男人们干活。你们女人家的小玩意烦人的多,等我劳动完再上来让你抱个尽兴,快让开。” “冰树,你现在抱的这位是七英哥哥。”反正她一定也不认得, 寇冰树惊跳起来,掩着惊颤的唇,看着不下于展力齐的庞然大物,而且似乎很不高兴,她开始迭步惊退,一直退,夏秀正要出声示警,惊吓过度的人绊到床脚,右脚一滑,整个人向后打跌。 寇冰树头一偏,撞晕过去,再不能破坏夏秀的好事。 无风无雨,星星堆满天,今晚是月光下用餐的吉日, “冰树,你好点了吗?怎么搬到力齐哥哥的屋檐下不到半天,你就出事啦,你可别害我三十二岁了,还被妖婆们杂杂念。”展力齐走到桌首,人还没坐下,脸色白煞煞的寇冰树立刻站起,怯怯往长桌尾端的空位移。 第21章 展力齐见状,一脸戏谑地将跨进板凳的一脚缩回来,掉头欲往桌尾走。正在等某猿端出神秘蛋糕的寿星,柔声唤住他: “力齐哥哥,宁一哥哥说后天要带冰树去阳明山练习攀岩,顺便熟悉环境。” “原来这样,难怪冰树移到低贱货色那里去。”展力齐坐了下来。“缺乏魅力的人,只能使出威胁利诱的贱招。我说嘛,这里的猴脸,哪张配与我展力齐比魅力?” 正在用餐的冷笑一声叠过一声,共计五声,迟来的一声还在透天厝里鬼鬼祟祟。 “力齐,你今晚真是活腻了,一次将台湾硕果仅存的六位英雄豪杰得罪光。”将剥好壳的龙虾往旁边一塞,堵住寇冰树受不了恐怖折腾、正要进言的嘴巴。“等会帮秀儿唱完生日快乐歌、吹完蜡烛,我们保证如你所愿,捶得你厌世。不要以为这是你的地盘,我们的钢铁猛拳就会比较软。没那回事。”赶紧埋头猛吃。 劳动一整天的其他四猿狼吞虎咽,头附和一点,夹菜的夹菜、灌汤的灌汤。 死党们闹饥荒的程度,让展力齐颇为讶异。“妈的,你们是二度转大人啊,还是刚从难民营爬出来?冰树头一天到台北,我不想以你们为耻,吃相争气点行吗?冰树的行李才多少,五个人都这么大一尊应付不了,岂不是丢光我们七壮士响透京城的名声?本少爷在工地干一整天粗活,也没你们五个一半劳累。” “还不都是你害的!没事狂买礼物给秀儿,又被扬平支走一整天,还好意思吠吠吠,你嘀咕个屁啊!啊噢……”忿忿不平的猿嘴被蕃薯叶、被羊小排、被生鱼片和莲雾,同时k中。 “什么?”展力齐眯起眼。“别装傻,我听到了,你们转移话题的手法也太拙劣了,何不直接湮灭小玄子算了。” 他们是很想!四只猛扒饭的猿人,恨恨地瞪着头抬不起来的大嘴猿。 “蛋糕来了,蛋糕来了,五层的,让开让开,你们几只粗手粗脚的先去一边贴着墙壁,我对你们失调的手脚没信心。” “把话解释清楚,为什么叫扬平支开我?”六个人都有份,事态就严重了。 展力齐揪住坐在他左侧的小玄子,并扫了所有人一眼,火大地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底,连冰树也知道。心念电转,恶眼杀回右侧正在帮忙挪蛋糕的夏秀。 “力齐哥寻、小玄哥哥、绯郎哥哥、宁一哥哥、七英哥哥、扬平哥哥、少怀哥哥。”夏秀由左首逐一唱名。“吹蜡烛之前,我有事情宣布。” “说说说说说……”除了惶惶不安的展力齐,其余六只人猿各自拿起刀叉,对身前的餐盘敲敲打打起来。 “我已经跟爸爸妈妈、展伯伯和展伯母说好了,也回村里向奶奶及太婆,还有其他婆婆们报备过。二十岁生日这天,我想要有点改变,所以从今天起,我要搬来这里与冰树一起生活,代表一个阶段性的开始与结束。”夏秀神色坚定,望向呆住的展力齐。“对不起,力齐哥哥,事先没有跟你商量,因为你一定不会同意。” “废话!我现在还是没同意。”展力齐竭力克制怒气,脸色敛沉,声音也异常低沉,搁在腿上的猛拳气得发颤。“快把蛋糕吃一吃,你的生日礼物我放在家里,我们回去再拆。” 夏秀求助地望向其他几位大哥哥,直到他们纷纷对她挤眉弄眼,保证力挺到底,她惴惴不安的情绪才松缓了些。 “我二十岁的生日愿望只有这个。就这样,没有其它事情,希望各位哥哥有空可以过来找我和冰树聊……” 碰! “我的‘电视冠军’!”绯郎猿掩颊尖叫,率先发难;“力齐!你爸我一脚踹死你!你别跑!我帮秀儿搬家一整天,就等这顿了,你不仅把我的晚餐槌掉,还一拳把我对秀儿的心意捶掉!他奶奶的!我不揍你还有天理吗?我费尽苦心,特别从日本请来冠军师傅为秀儿做的蛋糕!你给我赔来!别跑!” “夏秀!你给我出来!”力齐猿向左疾冲,企图将躲在宁一猿与扬平猿铜墙后面的小叛徒给揪出来。 “你才给我等一下!”少怀猿与七英猿一人一手,架住怒不可遏的力齐猿,小玄猿则小心地终于切进暴风半径?从身后架住蛮力扛发的哥儿们。“当着我们六个人的面叫走我们罩的人,你也要问过我们的意见!” “捶他!”美食至上的绯郎猿杀声震天。“扬平,让我补一拳!我的蛋糕!” 夏秀瑟缩身子,躲在展力齐的生死至交身后,紧抓着两猿不敢放手;脸色死白的寇冰树则躲在夏秀身后,死抱住她不敢松手。 七月酷夏的晚餐时分,焚风吹起时,七男二女在展家的老房子大玩老鹰捉小鸡。火气怒气缠成一气,七名血性壮汉最后打成一团。 激烈格斗两个小时之后,胜负揭晓,展力齐双拳难敌六只蛮猿,惨败在地,粗喘声又浓又沉。 “你没事吧?力齐哥哥。”夏秀怯生生地凑近平躺在草坪上的伤兵,探头望着沉默以对的展力齐。 冷冰冰一扫上方的小小脸蛋、晶亮大眸、红艳唇办,展力齐迅速别开眼,心神强烈悸动。有一瞬间,他依稀看见姑婆芋下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蛋,那是当时年纪还好小好小的小娃娃……懵懂无知,需要人仔细看着,不是面前这个翅膀长硬就飞走的叛徒…… 展力齐眼神阴郁,对夏秀心法的询问充耳不闻,排开她,抱着肚子爬起来。脚步不再轻捷,朗阔,他忍痛拖着被踹得很惨重的双脚,进屋拿钥匙。 “力齐哥哥……”夏秀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走出透天厝的小院子,在大门口犹豫地站定,不敢再跟过去,怕被心情欠佳的猿人硬抓上车。“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脸色更阴沉的人滑进银灰色宾士,甩上车门。夏秀于心不忍,终于尾随了去,展力齐始终不发一语,撇下她,独自飞车离去。 “力齐哥今天没有骂人耶,”寇冰树害怕的跑到夏秀身边,挽着她。 坐在院子舔伤的猿群中,有猿咕哝:“那家伙气爆了……” 宁一与小玄子左右夹攻,低下猿身,嘻皮笑脸地逗着返回透天厝的两女生。 “不错嘛,秀儿没哭,很有骨气,很坚强。” “是呀。”夏秀堆起虚弱的笑。比起死别,这种事真的没什么好掉泪的,而且这里离展家并不远,新、旧北投之分而已。想念他们,坐捷运只需几分钟就到了。 “好了,别舔了,偶尔一点伤有益身体健康。”两个小女生进门后,小玄子带头吆喝众兄弟。“快把地上的东西收一收,时间一过就没意义,我们赶快切蛋糕。” “蛋糕?”众猿顿住舌头,疑惑地瞪向树下的白色烂泥团,以及旁边一只正在表演徒手捉泥吃的饿猿。“妈的,那个烂糊怎么切?你切给我们看!我们虽然很饿,但是我们不像绯郎,我们饿得有尊颜,再饿也不食地上烂食。绯郎,你别吃了啦!厚!力齐说的对,你真是丢人现眼!吃相这么不争气!” “虽然从绯郎的吃相,完全看不出他有智商可言,但他真的做到了。”小玄子对饿猿竖起大拇指。“这改变也许并非一夜之间,但兄弟们,绯郎真的办到了。” “他那个蠢样子……能干出什么名堂来。”众猿不忍卒睹,纷纷撇开眼。 “所以我才说别小看没智商的人,有时候,他就是会在适当的时机做对事情。” 唔?焦点猿从烂泥堆旁猛抬起头,双掌捧泥。 “小玄子,你的意思是?” “是的,厨房还有一个吃到饱吃到死都吃不完的大蛋糕,电视冠军做的。” “绯郎!有你的!继续吃没关系!我们今天会试着不再以你为耻!”众猿齐身跳起,以惊天动地的快速收拾残局。“你继续吃!不用起来了!这些我们来收就好,你不必起来,真的,请你务必继续吃,别让我们感到愧疚!” “另一个蛋糕,一定绯郎哥哥自己要带回家吃的,他很喜欢甜食。”夏秀对寇冰树笑笑解释,转头,看见她入神地凝视为了抢夺蛋糕撞成一围的壮汉们,笑容满面,双阵却浮动着泪光。“冰树?你怎么了?” “喂,你们轻手轻脚一点,把人家刚从山里来的小娘儿们吓哭了。”在走廊纠葛不清的四猿闻声,抬头齐望寇冰树,吓了她一跳。 “不是的,各位没有吓到我,我是突然想起……”寇冰树匆匆望了下夏秀,眼中的忧悒一闪而过,她开朗地荡开笑容。“我没事,先进去帮忙清洗。等一下要继续帮小秀庆生哦。”柔柔交代完,转身进屋。 “树儿胆子好像也很小,我们只不过稍微表现我们的兄弟情深,她眼泪就飙出来了。”七英挪好餐桌,神情落寞道:“为什么我们身边的女生都胆小如鼠啊?我们明明很照顾女人家的,和弱质娘子军一起行动的时候,我们很体贴,不会因为她们中途不想攀岩了,就丢下她们,或是叫她们自己回去啊。” 这是做人的基本道义,跟体贴好像没关系吧?夏秀保持缄默地挪着板凳。 “没错!我们还会坚持她们从哪里攀上来,就从哪里攀下去,绝不能卡在半空中、假如她们倒楣卡住,我们会不厌其烦亲身示范几次,要求她们在哪里卡住,就在哪里多攀几次,因为道理很简单,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有时候,她们一卡就是他妈的一整天,我们还不是很好心就地宿营,还发挥最大耐心杀时间,捉鱼捉虾捕山猪,亲手宰鸡宰羊,还在一旁烤好肉,等她们卡顺以后过来就可以吃了。” 第22章 “……”跟思想异于常人的无敌铁金刚攀岩,一言以蔽之:生不如死。 “可是不管台湾或日本的女生,只要小小攀个岩,攻个顶,一定哀哀叫。” “这表示哀哀叫是无国界的。哎,自从零儿被她的日本汉子拐走后,我们阳刚有劲的攀岩团队已经失色许久。力齐很奇怪,说什么从小攀岩攀出感情来,提议组队,又不准我们动秀儿的歪脑筋。”滞留院子的两只猿人搓起下巴,不怀好意地打量正在专心扫菜渣的夏秀。 “冰树外柔内刚,她其实很坚强。”对不起了,冰树。 “别唬哥哥了,秀妹妹,我们眼睛又没瞎。刚才我们动作好柔和,她眼泪就爆出来了,哪里坚强?”啐。 “不是那样的,真的和你们没关系。”夏秀百感交集,不知从何说起。 “不是那样是哪样?话要说清楚啊,人不是我们杀的,总要还我们个公道。” “小玄子,恭喜你狗嘴终于吐出象牙,这些妇道人家真是太婆妈了。” 这几位的蛮性与力齐哥哥不相上下,一次又六只,她今天没心情陪他们闹,认了吧。夏秀无奈地瞅他们一眼,转向帮忙扶蛋糕出来的寇冰树,淡淡说道: “冰树只是想起了哥哥,有些伤感而已。”冰树真的很坚强,比她、她妈妈,甚至兰西姐,比所有哥哥深爱的女人都坚强。 她那么喜欢哥哥,在哥哥走掉的那阵子,却能含着泪水帮力齐哥哥张罗丧事,从头到尾没缺席过一天。她才知道,原来冰树一点也不脆弱,外柔内刚的她其实韧性很强。 每个人面对悲伤的方式都不同。冰树选择含泪面对,她妈妈选择了逃避,兰西姐选择自我放逐;而她呢,则是深深埋藏着,抑制心情不去想、 哥猝然离去那段日子,她过得很混乱,恍如置身梦中,无暇留意别人的心情,所以不太晓得兰西姐当时的情况。这几年陆续从冰树那里得知,原来兰西姐只在哥哥走的当天,到过急诊室见哥哥最后一面,冰树说,当时她拼命吻着哥哥,还咬破他的嘴唇,捧着他的脸不断地呼唤他,脸上沾满了哥哥的血。 那之后,直到哥哥出殡的前一天,兰西姐才又出现,向爸爸要求借住一晚。冰树说,她在哥哥的床上蒙着被子哭了一夜,一直哭到哥哥入土了才悄然离去。隔天,兰西姐便失踪迄今,已有六年,下落不明的她仍然生死未卜。 每个经历丧亲至痛的人所以能擦干眼泪,继续笑着过日子,一定是因为他有必须坚强的理由。她不晓得冰树的是什么,她之所以坚强,也许是因为不想再失去其他对她很重要的人,因此不愿任悲伤击垮她。 又或许,她只是不忍心听见某个男人像伤兽般无助地嘶号,所以她坚强。 第八章 快一个礼拜了,儿子情绪持续跌停板,看样子小秀暂不打算向儿子妥协了。 小秀……展伯伯待你不错呀,明知歹路难行,老人家甘冒被儿子抽筋剥皮的风险,在艰难困苦的恶劣环境中帮你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你成功逃脱,为何要虐待展伯伯呢?我们家还有个日本来的娇客呀!这不是贻笑国际吗? “思哼。”展中延优雅地清了下喉咙,希望蹲在地上埋头猛干活的儿子,给父亲一点尊重,他在他前后左右、各个角度,已经游走快一个钟头。 正在塞东西的人甩都不甩老父,兀自蹲转过身,换个角度继续乒乒乓乓。 展中延见状,赶紧打开酒柜拿出威士忌,倒了半杯,藉酒镇定心神。 自从儿子十一岁时,无意间得知他亲生母亲非因病过世,而是与情夫私奔时意外丧生。儿子不知是跟自己,还是跟老父或他不负责任的亡母闹脾气,只不过念他几句,竟然拿乔撇下老父,自个儿跑回娘亲那里一住就不回来了,还拒绝见他……呜……完全不管他父亲只生一个说不得的不孝子,他是为了顾全他幼小的心灵,才编织美丽的谎言骗他呀,这是做父亲的一片“孝”心呀! 儿子迁怒得实在没道理,当年他大学混不完,丢尽展家列祖列宗的脸面,他宽大为怀都不予计较,今天他竟然为了外人跟老父翻脸?儿子,你也太偏心了! 那年桀骛不驯的儿子被老大哥们强压回家,不甘不愿逐步接掌家业,他失而复得捡回独生子,不知有多么高兴。他情愿像这些年一样?和儿子唇枪舌剑,你毒我毒,也不要父子俩再回到形同陌路啊。小秀,伯伯这回被你害惨了! 已经二十多年没看过儿子这模样,吃了炸药一样,丝毫碰不得。他年纪有了,禁不起儿子变本加厉的成年叛逆了。何苦来哉啊他,早知如此,说什么也要苦劝小秀留下来。 儿子现在这副尊容,怎么好熟悉?呜,简直和他十一岁即将离家时一摸一样,连塞行李的方式和步骤也没变过,何苦来哉啊,小秀,伯伯被你害惨了。 “三十二岁了,也当老板了,上礼拜还成为展氏企业的总经理,跟一个二十岁的小孩子闹脾气,你是不是愈活愈回去了?”哀兵不行,只好激将了,呜,铤而走险的苦命父亲。只要儿子愿意跟他父亲说句话,多狠都没关系了。 “死老头,你立刻滚离我的视线,我懒得跟你废话!”一堆叛徒!全是叛徒!“别以为我不晓得,什么高血压、高血糖、痛风高尿酸,恐有脑中风之虞,身体需要调理;又什么全身是病需要借调几年——屁!”展力齐拿起胶带,嘶地一声猛力拉开。“今年你藉病把我调到你那里,操得我没日没夜,每天加班到十一、二点,剥夺我和小秀相处的时间,我都忍下来哦。结果你回报我什么?利用我对你的同情心设计我?!还和小秀联手隐瞒我!妈的,我最气人家骗我,想不到你又来一次!我是同情你这死老头年纪一大把,不堪一拳,不然早不捶扁你!” 噢,说这种话就太伤人了!不过冷战了近六天,儿子总算开口,敏感时期,别计较太多。“小秀不在,你可以尽情疼初音啊!她们都是小女生,也都是妹妹。” 展力齐一听,简直震怒地甩下胶带。 “难怪小秀突然搬走,原来如此,这个家她待不下去了。好,算你没人性,为了初音排挤她。就算她是没血缘关系的外人,一起住了六年总该有点感情,没想到,算我看走眼……可怜的傻丫头,你怎么不告诉力齐哥哥,我可以带你走啊,这些旁杂人算什么?鸟他们做什么?你才是哥哥的心头肉呀!”展力齐怒横一眼吓得瑟瑟发抖的父亲,低头又狂塞东西。“趁我忙得没日没夜,虐待我一手带大的宝贝,死老头,这笔帐,有朝一日我展力齐一定加倍奉还!” “我岂敢啊!儿子,拜托你做回文明人,你要明察秋毫啊!”冤枉呀!大人。 展力齐沉溺在宝贝饱受委屈的悲痛之中,自顾自念念有声:“当初我答应从老房子搬回你家,我们协议过哦,绝不能让我的心肝宝贝受到一点点点点点点点点的委屈,是你不仁在先,别怪我不义!” 话怎么愈说愈严重了?“天地良心啊?儿子,我真的把小秀当女儿在疼啊,你真的误会我了。”什么你家我家,老房子新房子,将来还不都是他的? 什么答应搬回他家,讲得好像他这个父亲哭着跪求他回来一样!明明是当年儿子答应管老弟请求,自愿接手照顾小秀,又怕大男人带了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子不方便,自己大清早抱着小秀跑回来,当众宣布要搬回来住,好让他老婆或家中下人随时照料伤心欲绝的小秀。 有求于人的明明是儿子,为什么他可以理直气壮地拗成这样?又为什么展家着名的文质彬彬、文明基因没有过继半点给儿子?真的太蛮了。 “你扭曲老父高尚的人品没关系,公司是无辜的,儿子,请别抛弃它。”想到儿子对自己认识如此不清?做人失败的展中延不禁悲从中来。 “死老头,你当我展力齐是谁?”展力齐火冒三丈,一脚踹开箱子。“我不像你背信忘义!本少爷一诺千金,承诺的事一定办到,不会丢下你的公司不管。除此之外,你我再没瓜葛了,别挡路,闪一边去!” “儿子,我真的是清白的!”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回真的错估形势,完了…… 他这个野蛮儿子真是伤脑筋,心情一恶劣就蛮不讲理,乱发火。展中延头大地在儿子身畔走来走去,烦恼之余,还得设法不去挡到他的路,免得更加触怒他,不慎被体魄惊人又处于盛怒中的儿子一脚给踩扁。 “儿子,你要去哪里?” “少废话,当然是搬家!”行李一收好,展力齐立刻下楼走人。“小秀被你赶走了,无情无义的地方,待下去没意思!” 没意思?他是他唯一的老父耶!这儿子有理说不清的,他竟不如一个没血缘的小女生?呜。儿子,你要偏心也别偏心得如此明目张胆,给爸爸留点面子啊! “搬去小秀那里吗?”展中延苦苦地尾随其后。 “不是!”那丫头这回做那么绝,有心事不找他,串通那六只背叛他!展力齐忿忿不平的心又涌起妒意恨意,久久不退。在她心底,那些不入流的下山烂货色竟比她的力齐哥哥重要?奇耻大辱,他不会轻易饶了她!“你滚回去,不必送了,我自己知道臭老头家的路!” 要去结拜大哥那里啊……展中延稍稍安心了,至少不是回桃园娘亲那里,他五十三岁,(奇*书*网^.^整*理*提*供)实在承担不起娘亲一开口就停不住的诵经声了。 第23章 “伯伯,我回来看你们了。”夏秀穿着一袭青花白底短洋装,青春可人,踏着夜风款款而来,手上拎着小糕点,大老远就淡淡地打着招呼。 正在使力塞行李的展力齐壮躯一紧,趴在越野车后车箱的姿势不变,飞快扫了缓步走上斜坡的小女生一眼。她笑容清清淡淡,但是,好美好可爱。没有他的六天,她怎么可能还是如此可爱?展力齐心中爆起无名火,一举就将塞半天塞下进去的箱子捶进去。 救星出现,展中延差点喜极而泣。“小秀!伯伯正好非——常思念你!快过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瘦一点。”救命恩人,快过来救老头三叩,快点。 “力齐哥哥,你要出远门吗?”夏秀看着越野车上一箱又一箱的行李。 展力齐对她视若无睹、听若未闻,不愿跟叛徒说话,他本来可以跟她一起搬到老房子,只要她开口,结果她却撇下他,独自走人……叛徒! “力齐哥哥,车速别飙太快哦。”夏秀对他恐怖的白眼不以为意,挽起展中延进屋。“伯伯,伯母今天在家吗?我带蛋糕请你们吃,我自己烘培的。” “儿子,听到小秀说的话了,请务必减速慢行。我晚点打电话向老大哥告罪,”陪罪陪了五六天,儿于蛮横到底,自艾自怜的老父只好放牛吃草。 展中延正要将大门关上,门猝然被向内推开,展力齐大军压境般逼到老父身前,低头掹瞪他,不言不语,直瞪到如坠五里雾中的老父发了一身大汗。 “需要为父效劳的地方,你不妨直说。”展中延只盼儿子别以恐怖尊容、魁梧体格惊吓他了,他年过半百,身体机能真的在退化,受不起折腾了。 “叫叛徒把我的给我,”带火的鼻息瞬间逼近惊恐的老脸。 “啊?” “这里。”夏秀主动帮呆住的展父解围,拿出最大的盒子,递到凶神恶煞面前。“我顺便帮你打了杯果菜汁,加了很多苦瓜,可以退火,不会苦。” 知他儿子,莫若小秀也!他儿子此刻亟需退火, “哼!”展力齐硬是不瞧笑容满面的叛徒,迳自瞪着汗涔涔的可怜老脸,将夏秀递人手中的盒子一抓。 碰!来去像刮台风,怒火中烧近一个礼拜的蛮人甩上大门,忿忿走人。 不出所料,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小秀,我们可以下楼了。”接获下人通报,展中延收起不到一半的西洋棋,喜上眉梢。“你力齐哥哥回来了,还记得伯伯交代的话吗?” “伯伯有交代什么吗?”夏秀轻挽展中延伸过来的手臂,满眼狡黠。“力齐哥哥不是刚加班回来吗?” “好孩子,这些年在伯伯调教下,你果然耳濡目染,聪慧得恰如其分,吾心甚慰矣。”事关蛮横大王,展中延不放心又补充几句:“我们不仅要忘记他越野车上的行李,他怎么演,我们最好随机应变着配合他。近来有几项重大工程同时开工,我儿子工作过度,脾气焦躁、火气大,最糟糕的是容易恼羞成怒,说不得,我们要多忍耐。”忍耐。 “我们还必须忍得很自然,对不对?伯伯。” “吾心甚慰矣,甚慰矣!你应该是伯伯的女儿才对呀,得女如此,父复何求。”展中延拍拍她灵巧的头脑,刚步下楼梯,临近客厅的大门正巧轻轻打开。 “姨丈,我们回来了。”和展夫人呵呵笑着相偕入门,后面跟了个脸色阴阴沉沉的大块头,月见初音以生涩的中文致歉:“阿姨叫力齐哥哥载我们,耽误公事,对不起。” “别跟姨丈客套,我儿子精力充沛得很,你尽管使唤。” “展伯母、初音,好久不见。” “你好。”月见初音闻声甜笑僵住,仰脸凝睇着展力齐,脸上闪过忧愁, “小秀,你今天要回来怎么不通知一声?”展夫人惊喜地小跑步过来,拉着她东摸摸西看看。“快考试了,你准备得如何?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上夜大后,回到家大概要十点半,以后可能要假日才能回来看伯母伯父,还有力齐哥哥了。” 踩着重重的脚步,帮忙将两个女人十来袋购物听得提上去,展力齐闻言在楼梯中间一顿,恶狠狠地瞧着楼下某颗不知死活的脑勺。 “你以前不是都由力齐和他那些明友,或者老大哥接送上下课吗?”因为对小秀搬家一事知情不报,惹恼了儿子,展中延决定将功赎罪,尽可能帮脸色难看到极限又与小女生闹睥气的别扭儿子发问。 “学校离捷运站很近,通勤很快的。”夏秀凝视手上的茶,看着茶中那张淡然的脸。“总不能麻烦哥哥们和司机伯伯一辈子,我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国中最后的一学期勉强毕业后,她在展家待了两年,因为力齐哥哥担心神心涣散的她无法上课,答应展伯伯接手的营建公司又忙。那两年,如果可以,他就带着到她到各个工地去监工,就算让她在一旁搬砖块玩也行,只要能让他看见她;也唯有亲眼看着她,他才能安心。 直到他觉得她应该上高中了,才安排她上夜补校,理由还是他不放心。 白天他依然带着她全省、甚至出国监督工程,笑着看她头戴工程帽、砖块到处搬,晚上才和七壮士哥哥们或司机伯伯轮流陪她伴读,不知力齐哥哥怎么跟学校沟通,他们几位整整伴读了三年是事实,那是何其漫长的三年呀,盛情难却的她,除了让自己过得更好,早日独立,想下到更好的回报方式了。 乍然失去挚爱的哥哥,是有种失去全世界的无依感,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得到一堆亲人,而且都是很好的人呢。虽然双亲远在异国,归期不定,她并不孤寂。偶尔也会想起十四岁那年,也依然感伤,但她相信日子会愈来愈好…… “我预计等时间宽裕了,还要去学开车,然后自己买辆车子来开,就不必麻烦大家了。”夏秀笑着补充。 到底谁说她是麻烦的?正要上楼,展力齐眼神倏沉,缓缓扫视展父与展夫人。 被人逼迫不得不走,跟自己翅膀长硬走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码子事!他虽然对他老子隐瞒小秀搬家的事很不满,但也知道死头子是真的疼小秀,何况她背后有他儿子撑腰,谅他也不敢委屈她。难道,他真的看走眼了…… “力齐表哥?”站在楼梯顶端的月见初音轻唤着底下的大个子。 “力齐,初音在唤你,你没听见吗?”展夫人对展力齐比比楼上。 “我自己若会开车——”夏秀侧转头,直视停步不前的展力齐,对他笑得温柔又无奈。“力齐哥哥和其他哥哥们就可以把时间留给女朋友,早点成家。” 展中延面容和煦,眉开眼笑地瞧着夏秀沉静的侧睑。由眼角余光发现对座一双近乎老谋深算的审度眸光,夏秀浅浅一笑,无畏无惧地回眸迎视。 “还是女孩子家心细,小秀的顾虑很周到呢。”像是满意极了,展中延慈爱地倾前拍拍她。“我家儿子三十二岁了,早该定下来生个胖小子,让展伯伯早点含饴弄孙。臭小子,你听到了吧!” “老爷说的有道理。”展夫人怜惜地拉起夏秀双手轻轻拍抚,柔声笑道:“你们也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是该各有自己的交友圈。力齐,你不为自己,也该为小秀着想,别增加她的心理压力,害这孩子老以为是她耽误你们几个孩子的婚姻大事。你说对吗?小秀。” 感觉背后的逼迫感未曾稍减一分,反而有加重的趋势,夏秀只好转头迎上展力齐终于肯看她却是迹近刺探的犀利冷瞳。唇畔浅泛一抹苦涩的笑,她轻描淡写道: “是呀,会有压力。” 真的是她吗?可能吗?小秀为何不说?展力齐状似不经心,瞥了眼展夫人热切得很温婉的笑脸,冷淡的瞳眸锐光一闪,接着扫向满眼无辜以示清白的他老子。大略得出心得后,展力齐调回寒冷的眼神,拾步上楼,态度冷硬地抛下一句: “本少爷不是三岁小孩,我的终身大事自有安排,不必列位操烦。” 展中延决定小小修理一下狂妄任性的好儿子,对夏秀语带鼓励道:“先是搬出去住,接着自行上下课,再来,小秀打不打算辞去工作?” “小秀打算连工作也辞了吗?”展夫人讶异。 已经上楼的展力齐,又碰碰碰地飞冲下来,他满睑狰狞,急喘喘瞪着兴风作浪的死老头,并屏息以待。 “其实我在力齐哥哥的公司只是工读生性质,无所谓辞不辞职。”那也是方便力齐哥哥就近照料她的简单工作,可有可无。 “费话少说!你到底辞不辞?”展力齐慌得忘了自己正和对方冷战。她最好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一旦他豁出去,大家就难看了…… 展中延很高兴自己陪了一晚的笑脸,有机会扳回一城。笑眯眯地捋狮须道:“只是工读生性质啊,不妨独立彻底一点,别做了吧,伯伯帮你安插工作。” “你伯伯说得对,女孩子家已经二十岁,是可以考虑换个体面的工作……” 展力齐无法吼展夫人,只好冲着老父爆喝:“死老头你闭嘴哦!” 展夫人愕然歇口,看向丈夫、展中延无奈地摊摊手,表示家教不严,老父深感羞愧,但爱莫能助。 “我不想辞职,除非老板开除我。”夏秀帮忙缓颊,仰头望着展力齐的怒容,悠悠保证道:“那个工作环境我已经很熟悉,相处三年多,和同事们感情都很好,我会舍不得,所以不想离开。” 这还差不多……“你上班最好别打混,别以为老板心肠好就不会开除工读生!” 第24章 临去前,展力齐狠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头子与笑意盈睫的小芳邻各两眼。 “时间不早,留冰树一个人在家不好。伯父伯母,我回去了。”夏秀走到楼梯口,向上面轻喊:“初音、力齐哥哥,我回去了。有空请过来坐一坐,我后天下班再做小点心过来看你们。” 小秀,你的临去秋波很漂亮!伯伯谢谢你!他不愁儿子不留下来了,呜,这下死小子赶都赶不走了,他丢失的老脸又可以扳回好几成!用力赶他! “伯伯送你,顺便过去坐一坐。”展中延抢在又飞冲下来的儿子开口前,优雅起身,呵呵呵,又下一城,别以为老头子好欺负,少年人。“这礼拜伯伯公司忙,没能过去走动,乖小秀一定不会介意,不像某人硬把白的诬蔑成黑的,不够野蛮根本无法跟他沟通,因为频率不合。我也好久没上老房子走动了,自从房子在某人二十岁生日依照展家习俗过继给某人后,某位孤苦老父就被排拒门外,不得其门而入。那位老父亲已经十二年不晓得老房子长什么样子了。” 展力齐环起双臂,凉凉道:“你再废话没关系啊,我倒听听你有多少怨言,难道房子十二年不见会突然长得像车子?”死老头,还不快把载小秀回家的机会让出来,他已经六天没载她上下班、没有一起用餐了,快点命令他载她回去! “夫人,让老王休息,逛了一天,你和初音也累了,早点回房歇息。”展中延怜爱地询问夏秀:“时候还早,伯伯载小秀去兜一圈,好吗?” “我们那里今天有流动市集,很热闹,我请伯伯吃蚵仔煎,有一摊宁一哥哥他们也说很好吃。”夏秀望向咬牙切齿的展力齐。“力齐哥哥,你要不要来?” “我不像某个孤苦糟老头只会装病,整天坐享其成,脑袋空空,我很忙!”碰碰碰,展力齐以石破天惊之势踩上楼。蚵仔煎?蚵仔煎?!蚵仔煎!它从来没请他吃过,心愈长愈偏的臭小鬼!死宁一,明天看我会不会拆了你们! “伯伯说得没错吧?有些人你要是不够野蛮,就无法和他交谈。因为——” “频率不合。”夏秀慧黠接口,展中延满意地哈哈大笑。 死老头!此仇不报非展力齐!姓展的,给你儿子记住! 待阅卷宗堆积如山,找不到需要的那只,焦急的人将话筒朝肩头一夹,不耐烦地一把抓起所有卷宗。坐在一角写字的秘书听见“啪嗒”一声,心生不祥地扬眸,果然瞧见急性子的小老板又将她分门别类好的文件全部倒在一块了。 “老板,您要找什么文件吗?”她暗自哀吟。小老板为人不错,但是……她希望他不要常常回来增加她的工作量。一年一次还太多了。 “什么?我没听清楚。”两道浓眉锁死,展力齐边讲电话,边抽空回歹命秘书一个摆手,让她忙自己的事。在文件山中,他松了口气地挑出注明有“床边故事集30 ̄40,治疗神经衰弱用”的一卷卡带,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向来急躁的大嗓门突然十分柔和:“陈老头,你试着用人话重复一遍。没有。我不会。绝对。保证。你再废话试试。” 碰!办公桌上的文件山被高达七级强震的一拳,震落在地。秘书强强忍住迎面扑来的晕眩感,不敢造次地在人高马大、火气也大的小老板面前晕过去。 “混帐老头!我一回来你就给我出纰漏,看错船期?这种屁话你说得出口?!什么?”展力齐双瞳喷火。“我当然记得我的保证,不必眼花臭老头提醒!我何必生气?老子已经不可能更火大,我何必生气?!” 此吼一出,职员们人人自危,办公室的凉夏气氛,立刻秋意浓浓、唧唧唧唧唧唧……工厂周围的行道树上,八月夏蝉唧唧不休。 今年起,小老板正式被大老板借调到总公司,一个月难得回来一趟,但是从七月份起,小老板不知何故,开始不寻常的一个礼拜至少要回来一、两趟,每次都来去匆匆,连经理也不知小老板所为何来。 听说总公司标到几件重大工程,这几年将会超忙。他们这里只是不到二十个人的工程公司,负责帮人装修或翻修房子,是小有利润,但不足以和总公司那种以亿为单位的营建工程相提并论。蠢蛋也知,小老板的未来在总公司,今年以来,这里小老板也逐步放权了,怎么最近…… “各位大哥大姐,十一点半了,大家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小秀,嘘、嘘,蹲低一点,过来,这里让你躲。”与小老板办公室只隔一道透明玻璃墙,众人发挥同事爱,示意走入办公室的夏秀从边侧走道闪进来。 “开贸易公司看错船期?你搞屁啊!”光火的狮咆又连串炸起:“下次是不是连信用状都要本少爷帮你看啊!看不懂信用状开什么贸易公司,你混帐啊!” 夏秀一听就明了大家伙战战兢兢的原因。她依言蹲在走道问,窃声低问:“我今天要订香记便当,想吃的人请出声。”一团男女悄悄聚拢过来,将她包围住。 “我要菊香鱼排。” “给我梅香招牌……嘘、嘘,镇定,小老板转头看这边了,小秀!快伏低。” “没空……跟你说没空了!少罗嗦,我这个月事情很多,外务更多,没空跟你划酒拳……什么外务?有一堆寿宴要参加,有日本来的表妹要照顾,有工地要跑,有一个不知好歹的小鬼要气,还要帮看错船期的臭老头擦屁股,你说我忙不忙?”屁股靠坐桌缘,绿衬衫的袖管卷起一截,露出黝黑的精壮臂肌。“我要不要叫秘书把行程表传给你过目?臭老头,调查那么详细,暗恋我啊……开贸易公司不会看信用状,你是商人,总该听过‘商业机密’吧?”从鼻腔哼出四声冷笑。“不是无药可救嘛,陈老头,是啊,至少你分辨得出什么是羞辱……甩你多老,你就是欠人家羞辱……知道啦知道啦,我会跟业主沟通,这几天你想办法把货给我调到,不然我宰了你!” 顶着小老板渐趋戏谑的吼声,夏秀逐一登记完,被同事们围着说悄悄话。 “小秀,昨天考完试了咧,啊你觉得考得怎样?会不会紧张?” “应该没问题,题目满简单的。”夏秀吸了下发酸的鼻头。 “你看,久病成良医,早上就跟你说,鼻酸是感冒的前兆,叫你请假看医生,你不去,眼睛愈来愈红了吧。” “我喝很多热开水,可是没用欸。”罕有着凉经验,夏秀昏昏欲睡。 “光喝热开水有用的话,医生都要去跳河了。你下午请假,吃了药,回家好好睡一觉。你是我们里面身体最勇猛,年年持a卡的健康宝宝耶!那几个大男人的身体都不如你这小女生健壮。年轻就是本钱啊,”负责客服部的欧巴桑怨叹, “家教真严。小秀连大考都不敢请假耶,虽然是小老板介绍进来,也看得出小老板惜命命,但你也很拼啊。”拍拍公司年纪最轻却早熟乖巧的小妹妹。“你没让他丢脸。工头,小老板不在,你是我们的头顶上司,也讲讲话嘛。” 不请假是因为,她现在只能在公司看到力齐哥哥了。一个多月了,她忙着应付考试,他也忙得分身乏术。除了固定回去让力齐哥哥瞪,两人在公司见面的时间实在有限,他要两头忙,见了面也无法深谈,何况他还在生她气。 “我是觉得有点疲倦。”夏秀笑叹。这一仗打得颇辛苦,但愿不是一场空。 “疲倦?难得小秀会喊累。”在电脑前查货号的人抬起头。“噢,小女生你今天气色不好哦,下午回去休息啦,明天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别来,我准你特休……” “喂!干活!上班别摸鱼,老板会开除人的!”展力齐从办公室抓着西装外套匆匆迈出来,指着一团人恐吓,顺便瞪夏秀两眼,急步朝外面转去,“工头呢?走了!‘青盛’的陈老头多给他一个礼拜时间调货,你跟我到业主那里协调一下,沟通完我直接回总公司……嗯,昨天刚从四川回来,总公司很忙……三四天后我看看能不能再来一趟,青盛这桩有点难搞,安啦,有我挺你,伯个屁……” 静心倾听那慢不下的脚步、淡去的交谈声,想看的人已经看到,夏秀满足了。 力齐哥哥这几天不来吗?那好吧,她趁机多请几天假好好睡一觉。 从客户公司沟通好出来,展力齐直接抓属下去用餐,才要开口问他某女考试顺利否,工头的手机就响起, “抱歉,老板,我接个电话。” 正在低头享用迟来的午餐,展力齐挥手让他随意。 “找不到吗……我记得是小秀点收的,你问过她了吗?”工头掩住一耳,以阻绝餐厅热闹的人声,不自觉提高音量:“喔,她终于请假啦?三天半?!有发高烧吗?健康宝宝一病就来势汹汹……好?我……”肩膀猛然被铁钳夹住,工头整个人被疯狂地扳转方向。 展力齐脸色微白,额冒冷汗。“你说谁生病?谁发烧?谁病得快挂掉?” “小秀感冒了,说有点累,回家睡觉了。没有人要挂掉啦,老板,别太夸张。” “你懂个屁!”展力齐忿怒地捶桌而起,脸色全白,惶恐无助地冲出餐厅。 那一夜,姓管的死瘟猫也是得了没什么的小感冒,他还跟他唇枪舌剑,谈着小秀的未来,谈及他身为兄长的忧心,第一次像个男子汉向他竖中指,谁知竟成绝竖! 妈的!病猫生病的样子明明跟往常没什么不同,他平常就那副死样子! 那一夜,他也喊累,也说想好好睡一觉,结果一睡着就不再醒过来了。 第25章 谁知道那种破烂体质会不会遗传?他们家的人都长得单单薄薄,管叔单薄、管婶更薄,小秀虽然好一点,一六六的身高看起来瘦瘦高高,是因为她很幸运被百病不侵的钢铁猛汉照料,才能逐渐茁壮,几乎不曾感冒,因为他下允许。 展力齐一想到她独自生活才一个多月,就将他帮她细心调理的健壮体魄破坏殆尽,不禁怒气冲天又心乱如麻。 臭丫头!她不听话的结果却由他提心吊胆!他妈的!早知道就早点搬进老房子,最近实在太忙了,死老头,没事生意接那么多!小秀很崇拜她哥哥,什么都学他,万一连一睡不醒也学了……展力齐脸色灰败,旋转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小不点当然不敢!可是万一……她绝对不敢吧!因为他会非常非常火大……可是万一,假如万一,最近很任性的她,真学她不负责任的死哥哥走了,阴阳两隔,她如愿陪她心爱的哥哥快活,将他撇下了……那臭丫头根本也就管不着她力齐哥哥的怒气了!一走了之的人最快活,什么都不理会,火大透顶!他们哪里知道被留下来的人有多伤心!死瘟猫! 可恶的小秀!在她心底,她哥哥永远最重要!他展力齐又算哪根葱?可恨!小秀别以为她能像这次一样,没事录几卷床边故事供他火她火到失眠时使用,就可以收买他磅礴如火山猛爆的怒气! 可是……万一小秀真撇下他,别说录床边故事,他连她的脚步声都没得听了……事晴没那么容易打发!臭小不点,就算追入阎王殿,他也会把她揪回来打一顿小屁股! 三十分钟的车程,展力齐为了不被可怕的联想击疯,拼命在七分钟内飙到。门铃按了老半天没人应门,心头的凉意变寒意,健硕的身躯打趋寒颤。 “小秀……”展力齐三两下攀墙入内,才猛皱眉心地发现,这里的安全防护很有问题。拧着解不开的眉头,展力齐将深思的视线由围墙拉回,转过身,忽然收住又急又猛的步伐,眼珠子差点瞪爆。 他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望着随便在客厅地板呼呼大睡的小女生,光天化日下,她穿得像成熟女人般……养眼诱人。 沐浴在正午的毒阳下,侧卧而眠的夏秀只穿一件向日葵花色的细肩带小背心,和同款式的清凉短裤,香肩几乎全露、丰胸半露,美腿微分。她那撩人的俯卧睡姿使得短小衣衫大量走光,春光处处泄,整个人极端的……秀色可餐。 无故怦然心动,展力齐灰败的面容胀回一些血色,口干舌燥起来。 蹑手蹑脚走近长廊,一面狂猛地吸气吐气,直到紧张感稍减,他才将外套朝地板忿忿一甩。双膝发软地坐下,四肢仿佛嗑药过度地惊颤着,全然不使听唤,他将下巴的汗滴抹开,顺手抹了把汗湿的平头。 八月酷暑,天气燠热,天花板的吊扇吹出一阵阵焚人的热风,展力齐一向耐不住热,他回眸瞥了下后头的女生,眼神火速拉回,并打消开冷气的疯狂念头。将惊出一身汗而湿透的衬衫、汗衫脱掉,正想连湿了半截的西装裤也脱了,转念一想,半站起的壮躯又坐下,打消了主意。 小不点身上的衣服哪来的,以前在家不是都包得很密……展力齐心中犯嘀咕,不想被背后的活色生香刺激,起了不该有的反应,可是多年前那一夜所萌生的恐惧感根深柢固,他表面刚毅,始终未能真正克服。 尤其事发清晨,突然接获通知,从学校紧急奔赴医院却怎么都摇不醒死瘟猫,那一刻的震撼,犹如烙印,一辈子也难以磨灭。原来,生命真的这么脆弱;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走得这么简单。而他甚至没能得偿心愿地揍瘟猫一顿,不甘心,天杀的!他就不甘心帮不争气的人料理后事! “小秀……小秀!”展力齐的意志力终于被恐惧击垮,猛转身,用一阳指戳了戳沉睡的小女生。夏秀鼻息略嫌灼热,呼吸尚顺,人却一动也不动,这使得被恶魇缠身的大个子更加惊慌。“小不点……醒来哦,在这里睡觉你会脱一层安,小秀……听到没?”轻戳肩头变成了握肩狂摇。大汗,一滴滴地落下。 纵然被摇得不胜其扰,小脸皱缩,夏秀也不像十六七岁遭逢他暗夜打扰时一样立即惊醒,语带困意地念故事安抚惊弓之鸟。此刻,她沉睡的面容与某人永眠的身影,在展力齐眼中恐怖重叠,长达六年的惊慌一发不可收拾。 他吓得魂飞魄散,将扶养了六年的女生卷入怀中,双臂绞紧,开始蛮吼蛮叫: “夏秀!你马上给我醒过来哦!别以为你那死瘟猫哥哥很聪明,做的决定就全是对的!他是他妈的懦夫!孬种!病猫!瘟猫!撑不了一口气的死王八蛋!”他想捶他,想打他!他送他最后一程,可是不屑跟懦夫说再见,他要没种的瘟猫去得遗憾,跟他一样一辈子遗憾……“夏秀!我比姓管的重要!我还活着,我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要你在感冒的时候睡觉,你敢学你哥哥手一摊快活走人,我一定揍你!你给我起来!我叫你立刻醒来!听见没有!醒过来!”不准吓他! 先仲一手挡住噪音源,夏秀惺忪的睡眸才掀开,无奈对上展力齐转怒为喜的恶容,埋怨道:“你好吵,人家吃药以后本来好困……” 毕其蛮力于一吼,突然如释重负,展力齐哑然无声,久久说不上话。浑身力气被掏空的他,抹了数把汗,抱着转醒的人向后颓倒,口中偏激地坚持道: “你不可以睡觉!你夏秀感冒的时候,绝对不可以一个人睡觉!” “不管,我好困。”夏秀眼皮才滑下,就被展力齐蛮横的两指硬给撑开。“力齐哥哥……”她被他幼稚的举动,惹得险些笑出。 在那阵惊天动地的敲门声响起时,她就被吓醒了……夏秀双唇蕴笑,静静蜷伏于展力齐光裸傲人的晌肌上,明媚面容被耐不了一丝热气的高温身体薰染,冉冉地泛红。六年了,终于,力齐哥哥能够再次吼哥哥了,他被困锁的心结慢慢打开了,终于。 “小秀?” “我没睡着。” “算你识相,不准睡觉。” “感冒不休息,你教我怎么痊愈呢?” “想要安稳睡觉,给我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要健健康康,别趁哥哥我忙得稍微没空盯你,你就随便给我感冒了。是你自找苦吃,别怪我,翅膀长硬就飞的臭小鬼!”害他惊得差点忘了怎么呼吸,吁。“考完试了,这几天你跟我回家住……”展力齐低下狠眸,一眼就眯掉夏秀微弱的抗议声。“别再激怒我,我还没原谅你自作主张的叛逃,搬家这件事等你养回健壮体格,咱们再来算总帐。” 夏秀哭笑不得,轻叹一声,将柔软的唇办压在展力齐敏感的心窝处,感觉身下的壮汉心跳渐急渐响,壮硕的身躯又湿又滑,不安地欠动一下又一下。 上班时刻,屋内外人车俱静,木造老房子在吊扇一转一转的“轧吱”声中,落入午后的优闲时光,长日漫漫。 有些事他还在查证,所以还住家里,因为他不愿单凭片面臆测弄拧一家子的感情,也必须顾及死老头的面子。他始终知道柳姨是个有点心机的女人,聪明而不外露,表面功夫做得十足。只要她的小聪明不把到他头上,他一向得过且过,随便她主,毕竟他老头年纪大了,需要伴? 柳姨好歹尽心尽力照顾他十来年,对小秀也实在不错,这两年为了公务东奔西跑,他不得已才将小秀交由她照顾。小秀如果直接向他投诉柳姨暗示她搬走一事,以他不够温和的个性,只会有两种反应,不是直接吼柳姨一顿,叫她滚一边去别多管闲事,而弄僵父子亲情,逼使卡在老婆与儿子中间的老头很尴尬;就是当小秀是不懂事的女生闹睥气,训她一顿,而弄坏兄妹情谊。 结果,他一手带大的小不点什么都没说,选择气死她力齐哥哥,闪电搬走。 他把小秀教得很好,很贴心,当然啦,这跟死瘟猫的家族基因是绝对没关系的。他承认,这几年他有意藉工作麻痹愈来愈常发痒的神经,也因为尽量不想跟小秀单独在一起,而忽略了她。不过搬出去的手段也太激烈了,他可没这样教过她, “小秀,我……”展力齐到口的话,猛不防被闻声撑起身的夏秀打断。 她秀发披散而下,将香肩半遮半掩,饱满酥胸半压在他光裸的心口,而呈现诱人的圆弧,最致命的是她滑腻的美腿卡在他受苦受难的双腿间,他该死老练的手,不知何时竟然按在她俏实的臀部,并且轻轻揉抚。 像被烫伤一样,展力齐怒咒一声,赶紧抽回手。 不论视觉、敏感的躯干都大受刺激,已经忘了多久没有女人滋润他十分活跃的男性躯体,展力齐头晕目眩,冷汗直直流,而他身上香艳的刺激体还不断蠕动,不断摩擦他濒临爆发的感官,更加重他的晕眩感。 感觉肚腹间的饥渴直线飙升,身体某部位起了强烈而忠实的男性反应……展力齐谨慎地瞄了眼脸色通红的夏秀,艰难地握庄她的美腿,将它从敏感得很痛苦的部位小心挪开。 “力齐哥哥,你出了一身汗,是不是人不舒服?”夏秀替他挥去额上大汗,正想从他身上滑下来时,转眼一阵天旋地转,她人已被面红耳赤、鼻息粗重的展力齐压倒在地,整个人困在他身下而动弹不得。 夏秀脉脉瞅着眼前的大个子,被一股又阳刚又温暖的气息包裹,展力齐满心满眼爱欲需索,嘴巴失去理智地俯下,掹尝住她微分的红唇,夏秀轻颤一下,无意退缩,反而含羞带怯地迎上他激切的吻,这使得展力齐饱受情欲折腾的意志力完全失控,更加放浪了。 第26章 虽然缺乏接吻经验,当唇被撬开,那烫人的舌头有力地勾吮她羞怯的舌尖时,夏秀脸红心跳地知道,这是很成人、很大人的吻,比预期中……甜蜜。 “力齐哥哥……”这声细弱的娇吟,像天山雪水当头浇下,展力齐浑身一僵,生气的怒咒连连,飞快从衣衫不整的夏秀身上滚离,坐在长廊边,双手抱头,发挥惊人的自制力,满头大汗地等待胯间敏感的痛楚过去。 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到底他妈的在干什么!她是小秀!是死瘟猫托孤给他的心肝宝贝! “小秀,这种事……” “我知道,你不必说。”夏秀拉整衣衫,看着日光洒落展力齐雄厚的双肩,洒落他块肉分明的背躯,心中既欣慰又萌生丝丝无奈。“我知道,”只因为,她是他带大,只因为她是被话负给他的,她就不被允许以女人的姿态接近他吗?不公平。 “你知道什……”回头询问的展力齐,只望一眼就已满脸狼狈地转回头,瞪着庭院知了声声的浓荫大树,试着想要记起盘据心间多年的小小夏秀,眼中却全是某个姿态诱人的小女人。 “你知道……什么?”展力齐清了下喉咙,激情犹存的声音却更加粗哑。 “我知道……”夏秀看着他不安的背影,慢慢起身。“你要说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你很抱歉;也知道,你想说你当我是妹妹,你也只是我的力齐哥哥,对吗?我都知道了。”虽然他的反应让她有些受伤,但是,只要他意识到她已经成长,不再当她是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女生,在田埂到处野的小女生,那就慢慢来吧,没关系……假如真的真的不行,至少她努力争取过,遗憾也就能少一些吧。 小秀为何知道他要说什么?!几乎还一字不漏? 活像秘密被揭穿,展力齐大惊失色,转头干瞪上楼的……媚人倩影。好不容易稳下一些的心绪大乱,浓眉狠皱,试图用力回想起某个扑蜻蜓的小小身影,他却像经历一场车祸不慎脑震荡,而丧失部分记忆股,怎么都想不起。 “喂!你……我……那个……”脑子一堆泥,他本来想说什么? “我上楼带几件换洗衣服,力齐哥哥等我一下,冰箱有冰树早上打的果汁,你可以拿出来解渴。” 就是这个!他想说的就是这个!虽然他刚才兽性大发,小秀还是得跟一时欲求不满而行为不检的他回去,而且——妈的!他口干舌燥、欲火焚身!先冲个凉再说! 夏秀走上二楼时,听见楼下那串又重又急的跑步声,不禁笑出。 她想以女人的身分面对这个男人,这个固执男人却只肯接受孩稚时代的她,拒绝面对她的成长。希望终于意识到她是女人的力齐哥哥,别教她失望才好…… “力齐哥哥,我和初音有何不同呢?”在你心中是否不同呢? 第九章 因为生命中不可抗拒的命数,一夜之间,他由小秀爱玩爱闹的邻居大哥哥,蜕变成她最神经质的父亲与最亲爱的兄长之后,他总算能深刻体会管叔的护女心切,也彻匠了解瘟猫变态的恋妹心结。 人生这一急违转变,使他不得不怀疑,一切都是天谴。 一夕间,小秀变成他甜蜜的责任,她使他缺了口的生命变得完整,使他四处体验人生的心被迫稳定下来,而随着年纪增长,他竟眷恋起这份安稳,表面看来,他和小秀一下子拉近关系,在另一层意义上,两人却因这份特殊的亲密与责任感而多了禁忌,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在他心中,小秀是不可或缺,也是可望而不可求的矛盾体。 这些年以来,他的双眼不敢稍稍转离地盯着她,深恐她有个万一地总在追寻她,看她一点一点抽高、一寸一寸长大,她变成他最重要的……亲人。 不管人在何方,只要回头,小秀明媚的笑脸一定在身后迎接他着慌的瞪视……展力齐侧头,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一双漾笑回迎的晶灿圆眸,他落荒别开眼时,无意中扫见屋里一双处于轰天笑闹中更显郁郁寡欢的愁眸。 心神不宁的恶瞳拉出距离,疏离而客套地,展力齐对窗户旁寒情脉脉看着自己的小表妹比了比院子,邀请她加入七壮士为庆祝夏秀考上夜大,特地上山补猎的烤全猪大餐。月见初音轻摇螓首,她身后的展夫人想带她出来,她坚持摇头婉拒,幽怨的眸子越过展力齐,落定在火堆旁谈笑风声的夏秀脸上。 展力齐借由取餐动作,一个慵懒移步,挡在浑然不觉的夏秀身前,将她瘦长的身子护在身后。弯身割猪肉时,他趁势面向屋内的两人,对小表妹一向呵护有加的笑瞳结冰,浓眉冷凝,有意借由这次机会表明他忍耐了两个月的态度,震慑人的粗脸转冷又转硬,意带警告地凝视花容惨白的姨甥俩,千万别再惹他展力齐罩的人。 初音学生时代遭人恐吓,差点轻生,因为这段不愉快的经验,他能理解她认定他这种体形的男人有安全感的错觉。但是,他对她没有任何遐念,来台湾度假两个月,他希望这两个日本女人快点清醒,他有限的耐性快耗尽了。死老头! 瞪向一派悠哉地现身在两个女人身后的展中延,展力齐眼神酷寒,无声警告老父快点出面解决,否则……寒眸眯出一道杀人锐光,笑嘻嘻的展中延吓了一大跳,赶紧比手势,表示一切老父搞定,儿子安心烤肉去。 “夫人,算了。”等饱受惊吓的月见初音闷闷上楼去,展中延才轻柔地叫住展夫人。“这种事勉强不得。”何况他儿子的心已经被小秀紧紧捉住,没有初音容身之处,夫人。谁让小秀也中意他家蛮儿子,人家可是两情相悦呢!夫人。 “可是,老爷,初音很喜欢……” “夫人喜欢小秀吗?”展中延打断不死心的夫人。以后要陪儿子走一辈子的是小秀,夫人你这是何苦?儿子连老父都不甩了,又怎会将夫人放入眼中呢? “我很喜欢小秀,相处六年,不可能没感情呀。可……”展夫人心知瞒不过丈夫,羞愧地叹道:“初音多了层血缘关系,老爷……” 这倒是,一旦利益相冲突,小秀就被牺牲了。小秀心知肚明吧,当她聪明的以退为进搬走,一举扰乱他儿子的心时,夫人和初音的胜算就没了。小秀这一招棋,下得不错。 “老爷呢?你中意她们哪位当媳妇?”展夫人柔柔反问。 “我好疼初音的,但是偏爱小秀多一些。”展中延偷偷打量夫人,见她笑得十分温婉大方,赶紧捉起她的纤纤玉手。“这偏爱,与管老弟照顾力齐的恩情无关的。夫人不觉得小秀的慧质兰心,很像一位美佳人吗?” 展夫人一怔,丈夫露骨的凝眸让心领意会的她老脸娇红,嗔道:“谁呢?” “像极我家秀外慧中的夫人哪。” 这男人……就这张嘴巴讨人欢心,展夫人心花朵朵开,缴械投降了。 儿子,老父帮你排除障碍了!儿子抢手,是做父亲的骄傲……展中延骄傲地望向院子里。坐在餐桌上有一叉没一叉的大个子满脸若有所思,无意中瞟见屋内人的注视,立即输人不输阵地横眉回瞪, ……虽然这儿子长相蛮,个性更蛮,而且非常的不孝…… 展力齐收回瞪眼,像文艺片的忧郁书生,忧郁地仰头,对着乌云蔽月的夜空忧郁一叹,深深庭院里吼来吠去的猿声静止一秒,突然爆起热烈的讨论。 都是死瘟猫害的!都是柳姨害的!要不是一个挂了、一个是女人,他早捶他们五六顿了!妈的,瘟猫如果没走,如果他该死的没有郑重地将小秀托负给他、管叔管婶不是那么该死的信任他!他和小秀也许……如果柳姨心眼没那么多,没有处心积虑想将初音推给他,如果初音没有对他起了妄念,他就可以继续保有这个异国小表妹……如今,又是一夜间全部变质……唉……妈的…… 唉……不管是小秀的搞拧,还是初音的弄拧,目前这两段手足情谊反正都砸锅了。初音那里不是问题……重要是……小秀……他居然又……这次的越轨情况虽然比两年前那几次轻微许多,但是……粗脸胀红。 跟禽兽混久了,他终于朝禽兽之路变身了!他已经快要比某些常常闹饥荒的饥民更无耻,更下山烂!他妈的,心情已经天杀的郁卒,死家伙还趁火打劫!瞎了狗眼才会跟落阱下石的废人拜把结交!展力齐很忍耐地抓起银叉。 “你在干嘛?死七英。”用力一叉,将偷偷往左移的餐盘叉住。 “我看你今晚一直对猪头叹气,好像对猪肉过敏又羞于启齿的样子,想说兄弟一场,能代劳就尽量帮你消化掉。” “给我省省,要吃自己去割,懒得走就割你身上的。一群懒到爆的死家伙!”展力齐叉开偷袭的筷子,看到夏秀进屋去,长桌只留一堆饿死猿,赶紧开口:“喂,我很久没马子了,帮忙介绍几个,比我年轻的也可以。” 掉筷的掉筷、落叉的落叉,六只猿惊异地互换一眼,忽自四面八方飞扑在一块,热切地交头接耳。就在展力齐额爆青筋,忍无可忍之际,六猿代表说话了—— “把探照灯对准力齐的眼睛,打开测谎仪,你又干了什么好事?坦白从宽。”力齐这家伙定力惊人但有个毛病,不饥渴则已,一性饥渴就表示他做了亏心事。不知几年前有段时间,这小子以史无前例的狂野,来者不拒,天天在女人身上打滚;不知是需要采阴补阳,还是藉由激烈的肉体摩擦麻痹神经,他们觉得不对劲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因为社交圈那几个花痴女根本不是力齐喜欢的大姐类型。 第27章 何况,有个胃口奇佳又不挑食的兄弟,说出去他们还要不要在台湾美眉界立足?很丢脸的。 “你是对那个日本表妹下毒手?还是……”宁一叉起肉,一口吞下。 “跟小秀无关!别给我乱猜,我警告你们!”恼羞成怒的硬拳捶得餐盘乱颤,展力齐粗扩的脸皮红得跟什么一样。 答案揭晓,六只野猿轻蔑地一哼叠过一哼。 “叫你们介绍是因为我最近忙得没时间,废话那么多。”展力齐满脸狼狈,埋头掹吃边嘟嘟嚷嚷:“老子的女人缘好得很,我自己不能把到美女吗?我是给你们机会,别搞错。” “这家伙的耐性本来是我们里面除了宁一以外比较像人的,最近却沦落为最像畜牲的一只……人类的荒唐堕落莫此为甚,记取血的教训,兄弟们。” “力齐,我们早就想问你,你和秀儿到底怎么了?你这阵子为什么要刻意回避她?”再迟钝也知道这两人不对劲,他拼命闪避秀儿,秀儿却拼命想接近他,“对她意乱情迷,就把她吃了嘛!两情相悦,她也二十岁了,心智又比一般女生成熟,你到底在顾虑什……” 宁一的衣眼掹被展力齐揪住。“你少废话!需要意见时,我会开口。” “嘴巴长在我脸上,我要不要开口,轮不到你干预。管好自己,少来惹我!” “够了,这里有长辈在,不是理想的干架场所。”其他人将火气腾升的两人各自拉隔一边,让他们怒张猿目,遥遥对瞪。 “你们两个这是干嘛?克制点,火气大就去里面吹冷气。”小玄子出面打圆场:“好啦好啦,我现任马子有几个貌美如花、也很饥渴的姐妹淘,明天叫她介绍给你。还有最下下策,等我们姬家的太上老佛爷九月中旬的七十大寿喽,那时候美女如山如云如海,你和展爸也在受邀之列,这年头,咱们这些肌肉猛男很抢手的,安啦,尤其力齐已在饥渴妇女圈打开知度,还颇负盛名,相信飞蛾扑火的虎狼女不在少数、送佛送上天,力齐,这回你想要哪种女人,我先帮你过滤好……” “他只要秀儿那款,不是吗?”面对房子的宁一,眼神闪了下,满睑挑衅。 被望穿心事的狼狈和心虚感,使得展力齐怒火冲天,脱口怒喝:“除了小秀,谁都可以!” “你对秀儿究竟有什么心理障碍?”向来沉稳的宁一也动怒了。“好好看看她,她已经不是小女孩,是女人了。有必要自我堕落,让两人难堪吗?” “屁话!我抱女人是自我堕落,你上马子就是生理本能?少说风凉话!今天如果换成你是被托孤、被信任的人,我不信你能无愧于心地对一个从小看到大的小娃娃动手动脚。你想当畜牲尽量去,别拖老子下水!”展力齐被死党突然其来的问题轰得满脑子混乱,不知在火谁或说服谁。“不管她是女孩还是女人,小秀永远是小秀……” 架住展力齐的小玄子,也瞥见身后止步不前的幽淡身影,以及淡然小脸一闪而逝的哀伤与怅惘。 小玄子使眼色,示意一干兄弟们先别出拳,将盛怒的展兄弟一勒。“如果秀儿并不介意,她家人也不介意,她碰巧视力超烂,看上你这个肌肉丑男……” “她不介意,我他妈的很介意!要不要介绍一句话,少废话!”万一他将感情全部释放,小秀却像他亲娘赫然觉醒,发现她对他不是男女之情呢?他们毕竟在一块那么久了,区区二十岁的她,可能久得分不清两人是手足、父女亲情、男女感情,还是感激,到时候他怎么办?他怎么办呀?!借问。 “你还是那句屁话,只要不是小秀,丑女、恐龙妹都行?”其他几猿开始折起指关节,扭身,活动筋骨。 她不想再被伤一次。“各位哥哥喝饮料了,解解渴。” 展力齐浑身剧震,脑袋轰隆一爆,愣在原地无法思考,也做不出任何反应。夏秀轻捷地越过他,将饮料分送到每个人的餐盘前,明媚面容平静如昔,她正要坐回原位,却被脾气最火爆的七英将她从展力齐身侧强力拉开。 小秀…… “秀儿来七英哥哥这边坐,别跟白痴坐太近,免得被传染。” “七英现在说的是人话,我们非常同意。”另五只人猿端起餐盘,边移边回头,以目光刺杀犹自怔怔失神的白痴兄弟,众猿移到野餐桌尾端,与落单的白痴隔出一条宽阔得可容卡车并飙的楚河汉界。 “秀儿想哭就哭。被白痴羞辱是奇耻大辱,哭出来没人会笑你。”众猿意有所指地望向展力齐,他扬起火眼相迎。 “我不想哭啊。”没什么好哭的。 “我们坚忍不拔的秀儿……”六只人猿感动得抱头号哭。 自从上上个礼拜,天气太热,一时中暑吻了小秀后,他就藉由繁忙公事来累垮自己,并且下意识回避她,这阵子也没回工程公司走动了。小秀却似乎不以为意,几乎每隔两三天,就拎着小蛋糕、小点心回展家陪他边加班边聊天,小女生彷佛没发现他蓄意回避的态度,一派沉静以对,一如往常。 展力齐小心翼翼地观察夏秀一整晚,发现她还是会对他笑,还是扯着其他六只恼火猿与他和解,还是让他载她回老房子,这才稍稍卸除心中的罪恶感。 “小秀,刚才力齐哥哥说的话……”他顿下话,等她自动接口,她总能适时接话,避去他的尴尬。 车内陷入让人发疯的可怕静寂,夏秀深深凝注他,似乎不打算开口。 展力齐一叹,屈指敲了下她脑门。“那些话是被硬逼出来的,别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夏秀微觉失望,下车时低喃:“力齐哥哥,再见。” “再见。”展力齐心绪不宁地开车上路后,紧急煞住,脸上活像(奇*书*网^.^整*理*提*供)被一拳重击,血色尽失。 再见?!小秀从不道别的,展力齐猛然回头,害怕地看着听见车声半侧头的夏秀,她蒙起淡笑对他挥了挥手,开门进屋。 听错了吧?展力齐试着一笑置之,试着咧嘴一笑,嘴角却沉重得扬不起来。 那天以后,夏秀依然三不五时就拎着小点心上展家,次数未减,笑容淡淡,展力齐却有种被划清界限的奇怪失落感。 两人之间,究竟哪里改变,一时间他说不上来,而这份说不上来的莫名无助感所衍生的恐慌,在得不到适当抚慰下,竟激发出一股莫名的焦躁蛮气,半夜失眠,他打电话想找死党聊聊,谁知得到的回应很一致,全是—— “搞屁啊!半夜三更打电话扰人春梦,展力齐你不是人!”喀嚓!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上帝是公平的。万岁!耶和华万万岁!”喀嚓! “去你的!一句‘我睡不着’就可免除杀人刑责吗?你说哪国笑话?你睡不着哥哥我干嘛陪葬?睡不着去捏兵马俑啦!”喀嚓! 其他三只则忙于“房事”中,嗯嗯啊啊,不克抽身理会。喀嚓! 肚腹闷烧近十天的小火,于是炖成了腾腾怒焰,尤其当展力齐在周五夜晚,错愕地看见,他的小女孩着一袭柔媚的鹅黄缎面小礼服,秀发半绾,媚惊四座地被他八百年前的老相好带入姬氏家族大长老的寿宴会场时,怒气更在天摇地动的爆发边缘,严格考验他的社交风范与意志力。 风姿诱人的姬夫人接收到那份火气,偏头对怒发冲冠的大块头妖娆微笑。她心跳怦然,即使近来常在社交场合遇见,他益发成熟的阳刚丰采依旧让她心动不已。 呵,百闻不如一见,小涩果真是坏蛋小力的心肝宝贝呢,瞧他紧张的摸样。 姬夫人又妒又羡,在展力齐排开人潮僵步行来时,调皮地将尚未发现异状的小女生挽向另一厅,沿途不断帮忙甩脱前来搭讪的公子哥儿。 姬夫人斜睨与自己等高的小女生,目光挑剔,似乎想从夏秀年轻秀媚的脸庞挑出毛病。夏秀一派清淡,圆眸灵动却不愚蠢地乱瞄乱转,见识这场上流社会近年难得一见的豪华盛宴也处之泰然。满屋子高雅绝色,双十年华的她硬是多了份少女纯真。 教人印象深刻呢,小涩果落落大方的表现,装扮衣服都太合宜了点,挑不出毛病……有些呕人…… “人家说十八无丑女,依我看呢,二十岁也是。妆是自己化的?”很适合嘛。 “不是,是好朋友巧手帮忙。有问题吗?”夏秀满眼清纯,佯装不懂姬夫人娇慵笑容下隐藏的不是滋味,随她转出蓝厅。 既是傲视群伦的社交女王,理应没空搭理她这种青涩小女生,况且她没没无闻,没有皇亲国喊背后撑腰,接近她捞不到半点好处的。她也不以为,社交生活忙碌的姬夫人是个重视亲情,会将学姐们的请托放在心上的人。 因此,她想知道名满天下的姬家夫人,处心“照颜”她的目的。 几次应邀出游,从姬夫人漫不经心的试探,她隐约有了不怎么舒服的头绪。若是不明白,从刚才姬夫人与力齐哥哥的目光交流,她也懂了。 “我下星期开学了。姬夫人,谢谢您这段日子的照顾。”夏秀摇头拒绝了鸡尾酒,状似不经意地笑道:“不知道夫人如何,但是,我很不喜欢被人利用呢。” 姬夫人和亲人打招呼的笑容一僵,愕然地望着她。两女无言互视片刻,风华绝代的艳容忽然展露真心而豁达的微笑。 “原来我小看你了,小涩果。” “夫人认识力齐哥哥吗?”夏秀不再装懵懂,笑笑地问出已有答案的疑惑。 力齐哥哥?多甜美的称呼。 第28章 “曾经认识。”姬夫人陷入不堪又甜蜜的回忆之中。“你力齐哥哥是个对女人很体贴的男人,从他粗犷的体格可能看不出来,可是,你力齐哥哥想要的话,确实可以体贴得让人心碎。” 她说的是情人间的体贴,他们果然曾是情人……原来哥哥说的都是真的,力齐哥哥真的只喜欢跟年纪大的成熟女人在一起,不死心也不行,她基本条件就不符合,永远没机会了……夏秀落寞的心在抽痛。 “有时候小力很任性,很自我。”姬夫人兀自喃喃自语着,帮夏秀把她头上的发饰调整到最完美的位置。“他充沛的自信与活力,会让老女人缺乏安全感。”偏偏他又只上老女人的床!让人又爱又气的坏蛋小力。 “喔。”至少她们拥有过他情人般的体贴,她很妒嫉她们。 小女生不再沉静的面容多了丝惆怅,姬夫人见状,温柔地打住话。 “要不要让你力齐哥哥吃吃苦头?”也只有这个心肝宝贝是小力的铁板了。 夏秀骇然瞠眼,赶紧摇摇头。“力齐哥哥这几年已经吃很多苦头了,请你不要再刺激他。” 蓦然记起堂妹提过夏秀丧兄的伤心往事,年过四十后姬夫人母性大发,弱者又特别容易惹人怜,她善心大发地挽起小女生,款步走人姬氏宗亲聚会的雅致白厅。 “小涩果,振作起来。比你力齐哥哥优秀的男人,姬氏家族一抓就是一把,从现在开始,你要瞧仔细了,这间屋子的每个男人都身价非凡,个个有钱有势,英俊潇洒的也大有人在。”虽然她偏爱猛男型,但也必须说句老实话,姬家不仅无丑男还出美男,姬家每个男人都比小力俊美。“你很幸运直攻核心,美兰她们努力了很久,也没能靠近姬氏边缘。能不能麻雀变凤凰就靠这次了,凭你诱人的纯真、不差的姿色,钓个金龟婿不成问题,时间有限,你要把握机会……” “大嫂,你有没有看见太子?”一名俊雅的男子快步而来,拍了下姬夫人的肩,低声道:“他昨天从英国回来后,还没向爷爷问安,老人家一一叫进去问话了。” 脚步声杂沓响起,夏秀纳闷侧头,看见六七名长相俊逸的年轻男子,从边侧一间小房间个个脸色泛青地退出来,一轰而散,像是急着找寻什么人一样。 “孙媳妇也要审问吗?”姬夫人一脸惊恐,男子用力点头,满头大汗地离去。“姬家这位东宫太子之任性,不下于你力齐哥哥。”好好一顿寿宴,搞得人心惶惶,姬夫人不禁也动了气。姬夫人将夏秀带向阳台,细声地恼火道:“我这位十分……性格的小叔是正室所生,是所谓的嫡子,但并非长子,我家老公才是长子,可惜输在他是偏房所生。姬家的老人家思想古板,坚持有嫡立嫡,无嫡才立长。小涩果,你知道东宫太子与藩王的差别在哪里吗?” 夏秀不懂豪门恩怨,安静地洗耳恭听。 “太子深居皇宫内院,在权力核心,也可以说他是将来的权力核心。藩王呢,就藩的封国远在边疆,却仍是天子脚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惊鸿一瞥中,姬夫人瞧见掠过喷水池的颀长身影,情急之下脱口直呼:“莲冬!你站住!” 夏秀随着呼声望过去,那名身形挺拔的男子双手插在口袋,正好回头冷冷地睇睨姬夫人,他的长相阴柔俊美,并有一种惊人的……熟悉感。 “叫住我站住?你的口气有意思。”姬家太子淡漠嗤笑,停步在偏门一辆银色法拉利跑车前。“法拉利是大嫂的车吧?借开一下。”修长的指头向后面勾了勾。 “莲冬,爷爷在找你啊……”姬夫人招来眼务生交代了几句,想进屋找人帮忙留住这个让人头大的任性小子,却看到夏秀脸色惨白,失魂一样走下台阶,朝姬莲冬笔直走去。“小涩果,你要去哪里,不是……”莲冬不是理想对象啊!野心别太大呀!这种男人招惹不得的! 夏秀走到姬莲冬面前?近看的这一眼,彷遭青天霹雳让她无法呼吸,全身血液瞬间结冻。“哪个冬?你的冬是哪个冬?冬天的冬吗?” 姬莲冬斜倚车身,冷淡地低眸瞄她。“你对我的名字有意见吗?” 连声音也像……积蓄了六年的泪水一滴滴滚落,夏秀阻止不及,在望着这张亲爱的面容时,她无法深藏心情,泪水再也压抑不住。 姬莲冬对泪下不止的夏秀浅皱眉头,从服务生手中接下钥匙,打开车子,滑进跑车后正要关上车门,忽被扯住。 “我有一句话想问你……”记忆被触动,泪水一发不可收拾,夏秀哭得伤心断肠,紧扯着姬莲冬不放,无助地哀泣:“我有话问你……” “小秀!”展力齐终于寻线找来,在姬夫人的指引下,惊见痛泣失声的夏秀,和坐在车里正对她纠缠不清的男人。“臭小子,放开你的手!” 正想甩开夏秀的手,姬莲冬闻声,从后照镜瞄了下拔腿奔来的魁梧男人,俊容上恶光一晃,他对泪涟涟的夏秀偏了下头,淡哼:“有话上车再问。” 夏秀神思恍惚地绕到另一边,正要上车,忽然听见身后一声着慌的暴喝。 “小秀!你上车的话,我会很生气哦!” 夏秀心生迷惑,转头看着远远鲍来的展力齐,他满身怒气,使她更加无所适从而犹豫起来。 “不上车就让开,别挡我的路。” “你不准上车!小秀!” 犹如坠入梦中,夏秀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神色哀凄而旁徨,不停地来回张望暴怒的展力齐与存心搅局的恶少,哀绝泪水滚滚而落,止都止不住。 “力齐哥哥,我很快回来……我只是……”想问他为什么那么早走……为什么…… “小秀!”只差一步,展力齐甚至能忿怒地捶到车盖。呆呆望着呼啸而去的跑车,整个人活像被炸空,展力齐猛然回头将在阳台观望的姬夫人揪下台阶,粗暴地一路揪进花园角落,声音和酷寒的眼瞳皆弥漫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是谁?” “他……他是我小叔,姬莲冬。”姬夫人被展力齐恐怖的平静吓傻了眼。 “你为什么要把小秀推给那个男人?他为什么接近小秀?”他咬牙切齿。 “我……我……”小力现在生气都、都这么骇人吗?“他也许只是送、送她回去呀。” 展力齐听到屋内有人走入花园,丢开她。“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我也不管、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小秀如果有个闪失,这笔帐,我绝对会算到你头上。别以为我不会揍女人,你已经把我对你的绅士风度耗尽,以后滚离小秀远一点!” 直接有力警告完,展力齐收起欲置人于死地的狠绝面色,僵步离去。 姬夫人抚着咽喉,久久不发一语,直到她老公摇了她—下,她才失态地惊呼一声,猛跳起来。 “老公,台湾我待腻了,我们立刻移民!” 找不到找不到,到处找不到人,他快不行了…… 夏秀转身离去的背影,一再侵蚀展力齐钢铁般的意志力,她被带走的一幕不断在充血的眼瞳慢动作重播。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几时,当所有感觉被轰炸一空之后,所有顾虑也一并消失了,他只知道一件事——他要小秀,只要小秀! 再也不管,他什么都不管了……什么禁忌、托负,感情不清……他是找尽借口逃避的白痴懦夫,死混球……他只要小秀,只要小秀……他不要小秀有男人……除了小秀,他谁都不想要…… “照这种情形下去,秀儿回来之前,力齐会先疯掉。”回头窃窃私语。 “少怀,你没挂彩。安眠药拿去,你想办法子让口是心非的死家伙睡一觉,别防碍我们的侦查工作……脾气暴躁肝火旺盛,还敢两天不睡觉。” “我没挂彩?你瞎啦!我眼睛都肿了叫没挂彩?”正在冰敷的一只忿忿出声。 “罗嗦个屁!快去,嘴对嘴你也要给我喂下!”捣着肿颊转向,挥了挥手上的黑白照。“死小玄子,你光拿照片来有个屁用啊!人犯窝藏在哪里才是最重要的,你拿照片是要我们开记者会发布全球通缉令吗?” “你白痴啊!有没有一点兄弟爱,你家什么死太子长得人摸人样,你是故意拿来逼力齐自杀的吗?真是看透你邪恶的本性了,邪恶!废物!”蹲在树下的五只伤猿全身挂彩,不屑地共同嘘着正在舔大腿的另一只。 “我哪知那小子死哪去啊?他不任性就不是他了!我家爷爷都管不动他,我甩他去死。他这次还算好,昨天还肯打一通电话回来让我们知道他还在人间危害世人!不过话说回来,秀儿的审美观还真是不错……”众猿看向照片中的绝代美男子。“你们也赞成吧?自己摸摸良心,啊?赞成吧,我这个堂弟长得真的像个人。” 喀。听到大门的开门声,一票耳尖的史前人猿分别从屋内外扑了过去。 刚回来的寇冰树被蜂拥而上的肌肉男吓了一大眺,掩着差点尖叫的嘴向后面退去,脚打滑一下,幸好有猿伸出援手将她从撞地边缘搂回来。 一见不是夏秀,神经绷到极限的展力齐仰头一吼,忿怒地躺回客厅地板。 为什么都在这里呢?而且,全部受了伤。寇冰树放下东西,进屋拿出急救箱。 “力齐哥,怎么……了吗?”寇冰树凭直觉加入树下那堆,怕怕地蹲着,看到受伤的手臂就拉起来轻轻擦着。 “对哦,树儿这两天都回桃园哦。还不就是……”夸张一叹,音量孬种地降到蝇量级,凑到寇冰树的耳朵旁:“秀儿跟人跑了,不见了,失踪了,嘘,” “有吗。” 第29章 寇冰树不解。“我下午离开村子时,她和姬先生还在溪边捉鱼啊。” “什——么?!”六猿暴跳起身。“我们几个夙夜匪懈找秀儿,为了她,我们很忍耐的被某个暴民打到鼻青脸肿,结果秀儿回报我们什么?跟她的野男人在桃园过着闲云野鹤不羡仙的生活?!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那个姓姬的死小子,捞鱼捞得过我们吗?啊?你说!他捞鱼的速度会比我们快吗?你说啊!”六猿步步进逼,倾身问着无辜的寇冰树。“说啊!” 展力齐惊跳起身,冲到寇冰树面前,两夜没沾枕的面容活像酷斯拉。 “小秀回村里了吗?带那个姓姬的?”展力齐一肚子怒火加妒火。 “嗯,他们星期五就回去那里玩了。”他的表情,让寇冰树瞬时有些明白他们在这里的原因了。“力齐哥,你有没有看过姬先生?” “老子拆掉他之前,会好好看个清楚!”展力齐焦虑地抓起车钥匙。 “他长得很像冬彦哥哦。”寇冰树迅速说,眼眶微红,看满面胡渣的展力齐在门边愕住,慢慢回头以不敢置信的眼神询问她:“真的很像,很像哦。那天晚上看到他时,连我都以为……”寇冰树情不自禁地哽咽了一下。“他的声音、说话的感觉,甚至连名字都很凑巧的有个冬字呢。” 展力齐的脸色由铁青翻成苍白,开门冲出去之前,顺路踹了下小玄子。 “老子现在看到姓姬的就一屁股火!”看见一串猿人跟在后头冲出来,各自上车,展力齐更火。“你们几个干嘛?我想和小秀单独相处,别来碍事!” “你说什么鬼话!别以为女人被帅哥拐跑,我们会一直滥施同情心,对你这个遭人遗弃的丑男苦苦忍耐,小心我们连本带利海扁你一顿!” “少怀完全吠出我们的心声。奇怪,力齐,你很莫名其妙哦,我们也想跟姓姬的单独相处,不行吗?我们就不信捞鱼速度跟长相是成正北的,老天欺负人到这种地步!还不快走!万一姓姬的溜了,我们电不到人,你看我们会不会联手电你!” 展力齐身上的青筋尽数爆浮,忍耐着不与兄弟计较,况且,他要把残存的体力留下教训某个不知人心险恶的大胆丫头。指住跨上越野车的一猿,展力齐硬声道: “宁一,你留下来看住冰树,别让她通知……”垂死的瞳眸回复了恶煞般的光彩与生命力,熊熊怒焰喷出有三丈之高,干嘎的嗓音倏沉:“那个屁股绝对需要开花才会记取教训的臭小鬼头!” 然后,他会狠狠爱她,让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一辈子插翅难飞。 第十章 啪啪啪啪啪……又来一架,姬家有自己的机队吗? 夏秀的头发被强大的风漩卷飞,庆幸自己临时改穿牛仔裤。压着头发,她将因为衣服不合穿而满睑厌烦的俊美男子拉退至坡下,方便飞机降落。 观望倏暗的天色,驾驶好心提醒:“莲冬少爷,快下大雨了,请您长话短说。” 正在厌恶地拉扯过紧的袖口,姬莲冬一听,缓缓回眸,对诚隍诚恐的直升机驾驶露出烦憎的微笑。 “正好考验你的驾机技术,配不配支领姬家的薪水,不是吗?”天宠的恶少一身反骨,声音乍寒,冷冷道:“没叫你开口,乖乖当哑子吧。” 是富可敌国的少爷都难相处,抑或这位是特例?痛痛快快哭了两天两夜之后,夏秀深掩心中长达六年的忧悒泪水,几乎全去。 亮灿的瞳眸哭得又红又肿,她面带愉悦笑意,欺前帮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把袖扣扣好。忍不住地,她又凝眸望着这张神似兄长的挚爱脸容,忍不住地,微肿的眼眶又情不自禁地泛红,姬莲冬回眸瞟见,不禁受够地愠恼道: “你别又来了,夏秀。”这个哭个不停,另一个看到他活像撞鬼,嘴巴开合老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郡种情况如果真如夏秀所言是什么未语先凝咽,那个姓寇的女人咽得可严重了,严重到需要就医治疗。 夏秀?哥从不舍得用这种语气、这种不耐项的表情粗鲁对她,他都唤她妹,语气温柔地,像呵护宝贝般轻轻唤着。他不是哥,不是呀。他足姬家尊贵的莲冬太子,不是疼她的哥哥呀。 仔细看来,姬莲冬其实比哥哥高大,哥哥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太小了一点,他这张与哥哥神似的脸庞更俊美一些,少了哥哥身上儒雅的书卷味,多了豪门子弟骄纵的傲气,而且他今年刚大学毕业,比哥哥年轻了五六岁……他不是哥哥…… 那天上了这位姬东宫的车以后,他漫无目的在台北市区飙了一圈,命令失声大哭的她带路,他想随便逛逛。于是,任由哭倒在他怀里的她胡指一通,两人竟在半夜三更,摸黑跑回桃园山村。 惊扰了……尚在方桌上“围城夜战”的婆婆们一大跳呢。 “车钥匙你回去找找看,交由堂哥,他会处理。那辆车性能不佳,喜欢,你可以留下来凑和着用。”姬莲冬形状优美的唇冷淡一勾,像是半讥嘲半带笑,也像足大少爷对意外捞擭两天充满野趣的假期,仅能表达的感谢之意。“这里很原始,颇具启发性。” “婆婆们年纪大了,请你特别费心了。”他不甘心被家人找到的愠容,让夏秀破涕为笑,也彻底梦醒了。 “鹿港那边有专人照料,不是问题。”睨了眼梨花带泪的小脸,姬莲冬勉强地乖乖答完。转身走向直升机,嘴角傲慢一撇,他若有似无地扔下话:“幸会。你可以说再见了。”泪水塑成的女生,烦人的爱哭。 螺旋桨的声音震耳欲聋,夏秀掩住双耳,转头跑下位于岁月村后山的天然停机坪时,步子一颠,震愕地转头望着坐上直升机,正在戴耳机的姬莲冬面包凛然,斜眸瞥见夏秀呆呆地回头走来,傲眉一拱,脸上回复了那副又嘲弄又不耐烦的少爷表情。 啪啪啪啪啪……直升机在晦暗天色中冉冉起飞,那张记忆中的亲爱容颜渐渐淡出了视界,乌云急速滚过山颠,风雨已来,夏秀心中风起云涌,梗塞内心多年的怅然若失咽上了喉头。 “再见……再见……”嘶哑的声音从口中艰涩地滑出,她开始小跑步,泪流满面地追着远去的飞机,深恐对方听不到,她泪下如雨地冲口大喊:“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哥哥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哥哥再见!再见——再见!哥哥,你听到没有?再见啊!再见!哥哥再见!” 飞机缩成一小点,终被滚滚山云吞没,天际刮起风,雨接着倾盆而落。 夏秀转头,毅然开步离去,随手从山坳处摘下两枝姑婆芋,勉强遮住了滂沱雨势,却遮不去感伤的眼泪。踽踽独行于荒凉的山径,一段一段地忆起儿提时代的种种;一段一段正式地告别后,掩入心间,不带心痛地成为最美好的回忆。 她已经能够独自面对,已经可以了呀…… 从后山转进村中湿湿滑滑的鹅卵石步道时,透过白茫茫的雨雾,她一眼就瞧见街道尽头那个挨家挨户搜查的庞然大物。即使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夏秀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惶恐与焦虑。 “力齐哥哥。” 听到近乎耳语的低唤,跨开急步正要转入左侧一户三合院落的展力齐,脚步猛然一收,抬起湿漉漉的头,如释重负地瞪见了他的小不点慢条斯理走来。几个冲步,转眼他人已在夏秀眼前,蛮横地打掉姑婆芋,抱起她,猿般壮健的双臂死死绞住。 “你……”展力齐恶狠狠瞪她,极力忽略她面容红肿的可怜模样,气得全身打哆嗦,火大的哑嗓也在抖。“小秀,我跟天杀的死瘟猫完全不一样,你想,你可不可能别把我当成哥哥,只要把我当—个男人,正常的男人。” “然后呢?”是他在坚持,并非她呀!这个蛮人…… “然后……我们在一起。” “我们怎么在一起呢?”这是计画外的,从没想过以另一个男人试探力齐哥哥的心,因为她于不忍心。终于等到,她会把握,绝不会让力齐哥哥“清醒”的。 “你跟你的男人怎么在一起,我们就怎么在一起!别以为我会让你拒绝!”展力齐太生气?急着扛她回家,否则他们会忍不住回台北捶毙阴阳怪气的死小子姬莲冬。“他不是你哥哥!你为什么不看清楚?!你哥哥死了!挂了!没用的翘辫子啦!他过世六年了!” “我们要去哪里?” “去没有闲人干扰我们好事的地方!管你成年没!你是女人,我是男人,这就够了!他妈的太足够了!” “力齐哥哥……”夏秀双眸哭得红通通,对猛然侧脸面对自己的人微笑,捧住他不修边幅的面颊,亲了又亲。“我口很渴,我要喝水。” “老子也被你气得口干舌燥,我……”展力齐火大的嘴猝被柔唇吻住,他挣动了下,终于妥协在夏秀滋味甘甜的相濡以沫中,热烈地彼此解渴, 大雨,还在下着。 好不容易地,展力齐终于将因堵不到人比捞鱼而蛮性狂发的野猿踹离村子时,夜色已沉。 回隔壁的屋子拿了套衣服,越墙走入管家,边脱掉湿透的衣服,准备换好衣服,好好找胆大包天竟胆敢和男人外宿的臭丫头算帐……幸好她奶奶和太婆和那些老妖婆都在,谅那个姓姬的死小子也不敢乱—— 光裸的脚丫子走上客厅时,突然踩到一个东西,展力齐捡起来一看,一进此屋就油然萌生的道德与理智顾虑,啪地一声,尽数土崩瓦解。他两天没睡的头一阵天旋地眩,震怒地冲上二楼,此时只想宰人! 第30章 “夏秀!这个东西你最好有个好解释……”展力齐甩开夏秀的房门,怒不可遏地扬着手上的东西,赫然傻在当场。 背向房门,脱掉内衣,正弯身脱掉小裤子的夏秀惊声一呼! “快点转过去啊!力齐哥哥,你还看!”被看了个措手不及的她,脸色通红。赶紧跑到窗边,拉起布幔遮着全裸的身子,见展力齐犹一脸惊愕地杵在门口,痴痴望着她光裸的……大腿。“你快转过去啊!” “对不起!”展力齐如大梦初醒,已经刮净的粗犷脸庞扑上一层红彩,他手忙脚乱,正要依言背过身去,忽然望见手上已经闲掉的保险套。“我何必……我何必转啊!妈的!我何必,你这胆大妄为的臭丫头!” 从那天她随便上陌生男人的车,外宿两夜不归后,冲天妒火加满心醋意,展力齐豁出去地冲上前,把不知掩住哪里才好的无助夏秀捉出来。 “随便上男人的车!随便带野男人回家!随便招惹野男人外宿不归!”展力齐完全失去理性,脱掉湿得他很难受的裤子,光着身子大剌刺坐在夏秀的小床上,将娇躯红得像熟虾一样的小女生摆放大腿上,狠狠训斥。“你已经有我还不满足吗?有我一个就可以抵过所有男人了,你还不满足啊!啊?” “力齐哥哥……”夏秀跪在展力齐腿上,他成熟的体魄看得她脸红心跳,索性双手遮脸地娇呼,虽然是计画中的一环,但真的与他近身接触了,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真的可以吗?小不点。”展力齐敛起冲天怒容,咧嘴笑着。“可以吗?” 夏秀满脸娇羞,从指缝中觑他,看他笑得很轻松。“除非你不想。” 哦,他想死了,想得快疯掉了……展力齐心花怒放,用力吻她双手一下,将羞红的她放倒在床上,拉开她的手,一点一点地啄吻着他的心肝宝贝。 他终于了解她“用心良苦”的诱惑,原来他的小秀也爱他这么久了吗?从她十七八岁那几年,午夜梦回时,他的双手总会摆在她身上,仿佛对她上下其手,虽然“猥亵”得莫名其妙,但是……十分受用,她很成功地困扰着他。 闪电搬家,感冒诱惑,不经意的道别呢喃,撕开的保险套,光溜溜的可人模样……一切都只是为了引起他注意吗?他的小秀。 难怪她知道他曾在一次险险擦枪走火占有她的失控边缘,望着她迷人背影,忏悔一整晚的话。小妮子竟敢用这种伎俩媚惑他,她哪会知道,他当时心里有多懊恼,念及瘟猫、管叔以及管婶的托负,那是想爱又无法放手爱的痛苦。 小秀就是小秀,是那个长久以来占据他心,无可取代、也不能割舍的心肝宝…… “力齐哥哥……”夏秀回应他轻柔似水的吻,学他吮吻着他丰厚的唇办,脸漾羞涩。“你不可以后悔哦,不然,我真的不要你了。” “你敢?”展力齐故作恐吓地猛吻住她。 他的心纠结得厉害,虽然知道身下的小女生只是闹着他玩,感觉依然十分不痛快,尤其这两天她都跟某个野男人在这里乐道遥。刚刚村中那些巴不得他难过的八卦婆,争着告诉他,他们两个玩得有多么愉快,多么地亲密……不可饶恕!等爱过之后,臭丫头跑不掉了再来算。 抛开禁忌后,展力齐尽显男儿本色,将长年在狼虎女人堆打滚的心得,悉数拿出来伺候他的小心肝、小宝贝,尽可能让她在无痛情况下,领受他的爱欲滋润,由小女生蜕变成如花盛开的小女人。 “呀!痛。”心痛,幸福得心很痛呀! “会吗?”对自己的技巧极富信心的展力齐大惊失色。“怎么可能……这样呢?还会痛吗?” “不会了。”最初的痛楚过去,暖气从心间扬升,夏秀皱成一团的小脸平滑开展,任由身形魁梧得实在吓人的大个子摆布双腿,对满头大汗的大个子柔媚一笑。“力齐哥哥……” “小秀!”完了!她竟然在紧要关头,对一个忍得很痛苦、努力施展绝活伺候她的男人这么笑,而且声音这么的媚……大受刺激的展力齐闷闷低吼,温柔情意全去,蛮力大发而功亏一篑。 从飘渺陌生又甜蜜的两人世界回返,夏秀柔柔一笑。 不像被卡车辗过,感觉比同学们说的要好许多,力齐哥哥其实可以不必这么沮丧的……差点被挤下床,夏秀小脸微汗,无声叹息,侧身凝望兀自对着墙生闷气的大块头。 囤积多年的情欲明明得到畅快的解放,展力齐却懊恼又火大得想撞墙。 “奶奶和婆婆们,今天搭飞机去鹿港进香,全部不在哦。” 展力齐闻言霍地瘫平,将已经变成小女人的心肝抱入怀中,眼中怒火更炙。 “搭机进香?真享受,一群不怕死的老太婆。姓姬的干得好事?”一双眼紧眯着夏秀,不再因自己的男性雄姿太勇猛,一时阵前失控,摧残了心肝而怏怏不乐了。“姓姬的最好别被哥哥我遇上,他哪根筋不对劲,一天到晚缠着别人的女人!台湾没地方捉鱼吗?他偏跟老子作对,跑到我的地方,缠着我的女人不放,他最好给我小心点!别以为他像瘟猫,老子下拳就会留情面!” 他的女人?已经不是小丫头了……夏秀幸福地且笑不语,聪明地但笑不语。 姬家太子的个性很忸,他家的人愈催他,他愈是不回去。今天还是直升机直攻村里,恭迎太子圣驾返回姬家,婆婆们临时决定搭个便“机”去鹿港进香,这里待烦了,恰巧想见识婆婆们进香的情形,他才不甘不愿离开的。 夏秀忽然被抬起身子,望进展力齐使蛮的恶瞳中,他醋火中烧地怒吼:“我抱着你,在发火,你却心不在焉地想着你的野男人!” 夏秀狡黠地嫣然一笑。“力齐哥哥,其实,一点都不痛哦。” 展力齐磅礴的怒恨,马上被这句甜蜜的谎言收买,受挫的男性尊颜壮盛壮大,搓着下巴洋洋自得起来。“那是当然,你力齐哥哥我‘阅女无数’,我经手过的女人从来没有……” “哼。”夏秀不快地白他一眼,排开他的手,披着被单旋身下床。 “小秀,不是,你听力齐哥哥说,那些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过去式了……”展力齐赶忙爬起身,将心肝抱回怀里,低声下气地温存道:“喂,哥哥心中只有某个宝贝呀,你还不明白吗?” “可是,你明明都跟年长的女人……要好。”她背靠着他,介意地嘟嚷。 展力齐得知小女生闹别扭的心结,朗声笑道:“那是当然啊,因为年纪小的位子只保留给某个小丫头,谁教她不快点长大。” “哦,那我也一样。” 笑意自展力齐的睑上消失。“一样什么?!不管年纪大小,你给我看清楚!”(奇*书*网^.^整*理*提*供)将她温柔转身,他面对面地逼视她,一手指着自己怒咆:“你的男人就只有这个,这个!看清楚了没有!” “清、清、楚、楚。”她笑着承接他火热的情人之吻。 “喂喂,这么晚了,你又要野去哪里了?” “我想去后山泡温泉。”肚子好酸,脚也…… “哦?等哥哥办完这事,我抱你过去。”展力齐呼吸急促,懒洋洋地拉下夏秀身上的被单,大手逗弄着她抖颤的胸脯,轻巧地往下抚,揉住她圆俏的小屁股,微微沙哑的嗓音变沉,刮得初经人事的小女生全身火红,一脸娇赧。“秀丫头……” “嗯?” “你的小屁股借力齐哥哥用一下,好不好?”大手瞹昧地搓揉粉臀。 “什么?” 啪!啪!啪! 嗯,傍晚雨一下,晚上凉快多了。 嗯,非常非常非常舒服……像凉夏乍后,狠狠操过学弟一顿后,累瘫在青岚操场上晒太阳,山风微微,该死的蒲公英三不五时飘上鼻子的感觉,真他妈的棒透了!如果此时此刻,心爱的伊人在抱,人生至此就了无遗憾罗。 泡在冷泉池优游自在,展力齐仰望稀稀落落的星子,偶尔斜眼瞄了瞄隔壁的温泉池。夏秀趴在池畔,像在跟他呕气一样地始终背向他。 “喂!老子都不气了哦,你还敢跟我生气啊?又不痛!” “被打的又不是你,你怎么知道不会痛!”她从小到大都是被众人捧在掌心,大家都舍不得碰她一下的。力齐哥哥竟然痛下毒手,打她三下屁股!好丢脸! “会痛很好啊!”展力齐轻吹口哨,头靠在池畔,望着一闪一闪的夜空。“会痛是活着的证明,会痛记忆就会很深刻,下次你就下敢胆大妄为,随随便便坐上陌生男人的车,害我白掉一半头发,心脏提早三十年衰竭。”这是为身为父亲、兄长的他在教训不知人心险恶的小丫头,至于情人这一面……展力齐望着夏秀曼妙的身躯,不安分的身体开始蠢蠢欲动。 趴在池边的夏秀听到隔壁的水声,还没回头望,讶呼一声,人已被捞出水池,温柔缝蜷地被压倒在地。 看着上头这张情欲氤氲,在摄氏只有十六七度的山上泡一整晚冷泉,居然还充血的粗红脸庞,夏秀不期然想起姬夫人说的,男人是禁不起心爱女人诱惑的。 展力齐情心大动,看了下四周。“小秀,我忍不到回屋里……” 他也没带套子来……管它的!展力齐脑中警铃大作,却不敌体内的兽性大发。 “力齐哥哥……”夏秀发丝凌乱,眼神柔媚。 “小秀……”展力齐的呼吸逐渐沉重,声音在抖、心在抖,导致心上人在抱的壮硕身躯也抖个不歇。 第31章 “喂……没人告诉你,逗得男人心痒痒的时候,不可以转身走开吗?那是不道德的行为……噢……”别在这时候对他该死的这么笑!噢……别笑啊……他不想再当一次没人性的野兽,他想温柔待她,让他的女人知道他其实是个挑情高手,绝不是粗鲁的大老粗。 情欲氤氲地抱高她,脑勺一扣,嘴巴饥馋地吻住她,吻了又吻,舌尖吮了又缠。手法老练地将香躯再抱高一些,不安分的嘴沿着细致的锁骨吻落,正好迎上不大不小、发育得刚刚好很令他满意的饱实酥胸,甜甜吸吮。 目前为止,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总算稍微回复他展力齐情场圣手的本色。 “小秀……”他抱着她翻滚半圈,嘴舍不得离开她身上。 “嗯?”夏秀无助地抖落一声娇喘。 完了!妈的,这种哼声到底是谁教她的,是谁啊!害他想稍微克制一点都没办法,妈的!彻底败倒!眉眼噙笑的夏秀又被色心大发的猛兽压倒在地。 粗喘稍定之后—— “我们必须尽快结婚。婚礼一定要盛大举行,因为是我的心旰宝贝出嫁,妈的!我一定会舍不得,搞不好会哭哦。”展力齐抓起衣服,盖住躺在他身上昏昏欲睡的女人。“婚纱要从米兰空运来台,蛋糕要请日本电视冠军,蜜月要住英国古堡……” 她要嫁的人明明是力齐哥哥,为什么他的语气凝重得彷佛是她爸爸在送独生女出阁呢? “力齐哥哥,我答应嫁给你。” “废话!除了我,谁敢动你歪脑筋我就揍死他。我没问你的意见,别在这里睡着,会着凉,你别那么哼,力齐哥哥现在要专心感伤……”此刻的心情非常非常复杂,一直以来,他把自己定位在小秀的兄长,父亲以及朋友的角色。难怪瘟猫那么变态地恋着妹妹。他现在也有一个情结,小秀情结! 太感伤了,那个拿着姑婆芋的小小小小小小、小不点,穿着小小雨衣、小小雨鞋到处追杀蜻蜓的小杀手!那仿佛才是昨天的事,怎么一转眼,她就要嫁人了,居然要出嫁了,他忽然感到好寂寞:他不要小秀太早嫁人啊!不要啊! “力齐哥哥,请不要把心事嘀咕出来,我全都听见了。” “小秀!”展力齐猛然抱住她,伤感伤怀又伤心地哀号,“我不要你穿婚纱!” “……” “你才二十岁,太年轻了!”这是身为父兄的不甘与忧伤。 这人……“好嘛,那我不嫁了。” 展力齐一听,火冒三丈。“你不嫁我,我怎么光明正大抱你啊?”身为情人的展力齐闹起脾气。“你不嫁我要嫁谁?姓姬的死小子吗?他看我把你拉拔大,养得漂漂亮亮,就想把你从我这边偷走吗?除非老子挂了!” 这只尼安德塔,尚未进化,有理说不清的……哥哥说的对,力齐哥哥真是个……大笨蛋。夏秀纤臂懒懒一伸,展力齐无意中瞥见,淘淘不停的怒嘴倏止,吸呼沉重了起来…… 七年了。那死家伙走了七年了吗?一切怎么恍如昨日呢? 看着曾经生死与共的童时好友各自成家立业,幸福美满,死瘟猫,你死到哪里冷眼嘲笑这一切?是你家老头、我岳丈口中常提的天堂?还是地狱啊?依我看,你阴沉的死德性,地狱最适合,别去天堂给众神添麻烦了。 你心爱的女人呢?忘了吗?那个身材惹火的兰西校花小学妹啊,她已经被列为失踪人口达七年之久,已经是法定的死亡人口,可以办除户了!死病猫!瘟猫!你到底在干什么! 回首漫漫来时路,特地陪一得知怀孕便顾不得天色已黑,急着赶回故乡报告兄长的爱妻夜半上坟,展力齐眼眶微红。出其不意地击了下墓碑,他神色太过轻快地,突然吹起口哨。夏秀挽起心头创伤始终无法完全平复的老公,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哥哥,我怀宝宝了哦。” “让你失望了,死瘟猫,孩子是我的。” “力齐哥哥真的很疼我哦。” “那当然。死瘟猫失望了吧?我们没离婚,我们很恩爱,真是抱歉。”展力齐嘲弄地弹了下照片中人。“最抱歉的是,你家快诞生一只小尼安德塔了,嘿嘿。” “胡说。”夏秀瞠一眼不正经的丈夫,泪水滴落她带笑的颊。“爸爸和妈妈就要回来这里定居了,妈妈的病情已经控制住,她很思念你。”她顶着冰冷的墓碑沉吟。即将诞生的小生命,让她格外怀念起已逝的生命。哥哥,我好爱你。 “起风了,好了,爱妻,我们该走了。喂,你耍赖,下次我就不带你来了。”展力齐以恐怖的眼神逼迫不依的老婆屈服。“当妈妈的人了,不可以太任性。” 好好疼惜我妹。 “什么?”展力齐乍然听到梦里不知出现几百次,总让他火得牙痒痒的淡然声音、这声音消失已有七年之久。 “什么?”夏秀纳闷仰头,看见老公不知何故一直在甩头。“怎么了?” “没事,大概是当爸爸太兴奋,我刚刚出现幻听。”展力齐温柔地抚着老婆红润的脸。 别在我面前碰我妹。 “什么?”展力齐两道眉杀气腾腾地拧紧,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什么什么?”被搂着走的夏秀没好声气,白了眼低头对自己傻笑的丈夫。“又出现幻听了吗?是谁的声音?难道……” “没事啦,我在自言自语。”假装不经意地回眸一瞥,展力齐浑身一震,表情力持镇定,将老婆好奇回头望却望不出所以然的小脸转回。 “哟喝!我当爸爸了!”展力齐突然发神经地狂嘶蛮吼,接着向夜空挥出一记猛拳,拼命逗她,吻她,摸她。 够了,笨蛋。不过……你快要得到我的认同了。 去你的,谁鸟你啊!展力齐在不惊太座的情况下,偷偷将手伸到背后,赏了一根中指给斜倚在墓碑前方一团站姿优雅的银白人影。 呵呵,你胆子很大。被一团温柔不刺眼的银色光晕包围,他的面容仍是“不告而别”时的年轻模样,俊秀又阴郁,微扬的唇畔仍挂着在世时那抹愤世的讽笑。 展力齐嘲讽的恶瞳忽然不可思议地瞪大。他看到那团银光之中,缓缓长出一对非常漂亮的蓝色羽翼,并有由浅至深的渐层效果,对方还示威地对他掮了两下翅膀, “起风了。”夏秀皱眉。“为什么十二月的深夜会吹暖风?”这是山上耶。 你瘟猫哥怕你着凉啊!想也知道……展力齐仗着高大体魄,由上而下地斜觑一脸不解的老婆。他不会告诉她这种事,加深老婆对某人的怀念,当了七年死人居然维持变态的格调不变,不简单。 “爱妻,我问你,如果一个死人,呃……”被背后和怀中两对厉光同时夹杀,展力齐只好从善如流地改口了。“好啦!好啦!快被瞪穿了,是我口拙不会说话啦!我是说,如果一个往生很久很久很久,大约有七年的人,他背后长出像翅膀一样形状的两团畸形肿瘤……” 你的表达能力依然烂到让人垂泪啊,笨蛋。 别叫我笨蛋,你这死瘟猫! 夏秀看了眼心神不宁的老公,学他悄悄回过头,并瞥见他以为她没瞧见的粗俗中指,眼眶情不自禁地泛红。她放慢脚步,定眼凝望依旧是冷冷清清、寂静地独立于世界一隅的小墓园。 总是梦不到哥,原来力齐哥哥觉得哥哥到天界当天使了吗?力齐哥哥…… “老婆,我刚才形容的妖怪到底是什么?” “不是妖,他是天使。”夏秀笑得温柔。 “你爸爸的书里,有没有看起来像妖怪、然后整天要死不活的瘟天使?”展力齐被身分无故升级的那团光很不爽,不爽到连老婆的白眼也懒得理会了。她总是偏心她哥,有够火大! 问她最喜欢哪个天使。 谁鸟—— “我最喜欢大天使,阿米。”儿时的一幕忽然掠过脑际,夏秀喃喃自语着。 “你听到了?!”中指来不及向后面再比?展力齐吓得全身硬直。 “我应该听见什么吗?” “没事没事,管它糙米、有机米,只要是米都能吃!好冷,我们快点回家温存。”展力齐搂着满眼兴味的老婆,加紧脚步想离开这“活见鬼”的鬼地方,偏偏后面的那个长着蓝色翅膀的妖光阴魂不散,不论离得多远,凉淡的妖音都近在耳畔。 michael是我的顶头上司,对我客气点,以后你下地狱也许我会看在妹的面子上抽空关照你,帮你引渡也不是难事。 谢了!听君一席话,老子计昼提早六十岁开始吃斋念佛,虔诚茹素兼禅修托钵,就算下地狱也下不到你那边去!祟洋媚外的狗腿子!叛徒!汉奸! “力齐哥哥,你干嘛磨牙呀?”夏秀笑着轻抚老公念念有词的嘴巴。 “老婆,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展力齐不害臊地将小妻子抱起,又亲又吻,又搂又拥。 我没时间教训你了,放开我妹。 展力齐在墓园门口停下脚步,搂着老婆公然回头望。 嚣张的蓝色羽翼已收起,亮得很温和的模糊影像愈来愈具体,色彩跟着丰富起来。五彩缤纷的光点在墓园上空流溢,像即将坠落的流星雨、 好好珍惜你从我这里接手的一家人,以后也请保护他们,连同我的部分。 罗嗦!既然这么珍惜,干嘛提早嗝屁,不会发挥男人钢强的意志力多撑个半小时吗?!想起岳家因为不孝长子突然挂掉,而各奔东西,全程参与的展力齐不禁飙出一肚子怒焰。 你以为这是我自愿的吗? 第32章 是天命难违!天生狗屎运的野人懂什么?!有人死才会有人生,生生死死是生命自然的循环,你懂不懂?! 我不懂?!我天生狗屎运?!我还他妈的shit!我懂得比某个求生意念不足的死妖怪多咧!我经历的痛苦比七年前某个睡个觉居然会睡到嗝屁的没出息死家伙多大多了!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七年前我突然被“征召”,不得不走,依你愚不可及的蛮民资质,可能娶到我妹?可能拥有你觊觎很久的管家双亲吗? 抱歉得很,本少爷用不着瘟猫施舍。我跟小秀姻缘天注定,我们又近水楼台,两两相依,早晚在一起啦!断气的人懂个鸟?展力齐冷笑三声。什么觊觎?他听不懂文诺诺的屁话啦! 哦?你这么有把握? 我们不妨试试看,有种你退还妖身,还阳啊!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展力齐有恃无恐地猖撅大笑。 shit!你真不是普通病态!咳咳……咳……一向淡然持身的语调出现难得的怒气,原本模模糊糊的银白光晕逐渐凝聚,光度逐渐增强,开始变得刺目起来。 哦,原来气质王子也会口出恶言哦?展力齐重重地撇嘴哼完,无故笑了起来。怒气奇异地被他发飙的“模样”摆平,并无来由感到很满意。原来天使也会生气,天使生气的时候说话也会飙着火气,激动过度的时候也是会咳嗽,跟凡人一样嘛!可见病由心生,没药救了,这家伙。 我脑袋也有问题了,干嘛跟笨蛋解释这么多……别欺负我妹,后会无期。 哼,不送,要滚快滚!滚滚滚,阴阳有别,快滚回去做你的妖怪,别妄想偷取我旺盛的阳气。快点从我眼前消失,快点!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很刺目”! 展力齐一副不胜其扰的样子,嫌恶的手在空气中摆到快断掉,才发现沉静依偎着自己的小妻子,大眸晶亮有神并隐含笑意地仰视他,却未出声拦阻丈夫莫名其妙的举措。 展力齐没向小妻子解释什么,她眉眼间的笑意更甚,也不追问。 “我的爱妻,我们再逗留一会看看星星吧,还是山里的星星大又亮,今天万里无云,这里没光害,是观星的好天气,等一下说不定会有流星雨哦。” 还不快去狮子座制造流星雨,妖怪。你不是很厉害?人脉不是很好吗?与妻子达成“共识”之后,展力齐无后顾之忧,大大方方而且用力地嗤之以鼻。 秀才遇到兵,跟笨蛋沟通果然是虚掷光阴。我走了。 展力齐看见在天空绕圈圈的光点瞬间向银色光团疾射而去,只一眨眼,光束集中成一个不再迷迷蒙蒙的“光人”。光人,不止以银边具体地镶嵌体廓,走动时背后甚至还会拖曳着尾光;这些飘动的光似流动火焰。 就在展力齐看得目瞪口呆又眼花撩乱时,光人忽像国庆的烟花,在瞬间崩解得干净俐落。 “喂!喂喂!死瘟猫!我还没问兰西的下落,你怎么说走就走啊?和你挂掉时一样无情无义无血无泪无人性!”情急之下,展力齐不自觉地对管冬彦的墓地大吼,害紧紧依偎着他的夏秀吓了一跳,“妈的,你不关心你的女人吗?你不是‘神’通广大!” “兰西姐怎么了?” “兰西没事。我只是突然觉得很郁闷,不吼不快。吓到你了吗?”展力齐满怀愧意,将轻摇螓首的小妻子拦腰抱起,亲亲爱爱地走出墓园,脚步轻捷而沉稳。 “力齐哥哥。”夏秀对着低眸看她的大个伸出双手,勾着自动他压低的颈项,脸颊贴靠在他心坎。“这些年我需要时,你都在我身边,谢谢。” “嗯,话说得很窝心,你是让我白了不少头发。不过,我的爱妻……”他满眼欲求地看着她诱人的唇,正要以口相就,耳边忽然泼来一道冷冷的嗓音。 天机不可泄漏。色欲薰心、老牛吃嫩草的糟老头。她没事。 去你的!回个话不干不脆!“回家!”展力齐飞也似的拔腿狂奔起来,奔不到三步,他骤然想起小妻子刚怀孕,急惊风的步伐赶忙迟缓下来,走路慢吞吞得像在太空漫步。 “呵呵。” 忍耐! “你可以再慢一点没关系。” 一个巴掌拍不响,人鬼殊途,别鸟妖怪! “力齐哥哥?力齐哥哥,回神。”夏秀伸手拍拍他硬如岩壁的面颊。“我早就不会伤心了,你不必演戏了。” “哇啊!妖怪现形啦!妈呀!爱……爱妻……我说的不是你。” “哼。”小妖怪秀眉倒竖,忍俊不住的笑颊赶紧佯装生气地鼓起,看他苦着脸。“谢谢你的用心,力齐哥哥。虽然我不相信怪力乱神,也许你说的对,哥哥那么优秀,虽然厌恶,哥哥可能以另一种形式继承爸爸的衣钵,混入神话世界了呢。蓝色羽翼吗?一定很漂亮呢!你想像力很丰富,爸爸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哈哈哈,爱妻完全不信她老公见“鬼”了。你活该。 不相信也好,省得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牵牵挂挂,永远走不出梦中。 你故意不让她们看见你的?展力齐危险地眯起眼,有点懂他的心情了,死——瘟——猫!反正他雄壮威武吓不死,死瘟猫才不管他死活,所以他活该被鬼吓?回家! 妹和双亲交给你了,“妹婿”。 向后不雅竖立的中指,勉强弯成ok手势,五指随即像驱蚊赶蝇般嫌恶地摆了又摆。 祝福……你和妹。 虽然对方不甘愿的祝福几乎细不可闻,耳力好得惊人的展力齐仍然听见了。 嗯,孺子可毅,我勉强接受。他持肯定态度地点头,褒奖对方成妖之后勇于跨出的第一步。要祝福我们,以后最好再心甘情愿一点知道吗?百年后我和我的爱妻、你的妹子,将在东方的极乐世界恭候大驾,你反正长着两团畸形肿瘤不用白不用,有空自己飞过来串门子吧。 听见从远方哼来的讽笑虚无飘渺,若有似无,不再像定近在耳旁,展力齐不曾回眸,浓眉大眼眨也不眨好半晌,知道如昙花一现的对方已经离去,永永远远地。 等眼皮子不适的酸涩过去,他才低眸凝视躺在怀中的小妻子。进入怀孕期后变得极容易疲倦的她,困眸半闭,连续打一大串呵欠,眼皮终于撑不住,她困困地调整着身子,挨紧他肩头渐渐地睡去。 入神地望着妻子无忧无虑的睡颜,冷毅凶恶的唇和眼,柔情似水地浮上一朵心满意足的灿笑。他缓缓转过头,定神一瞥影去园空的前尘。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虽不能尽如人意也不算太差了,反正有心一定翻得出十之二一的如意事。最好历经几番“烦”彻骨,终于抱得爱妻归,那种身心圆满的感觉绝对比被色家教引诱,冲动之下失去童子身的人生第一场肉欲演出,更棒!那滋味真是—— 空前的美满哪!笑眼宁静地转回熟睡的爱妻脸容,幸福的脚步渐走渐轻快,笑嘴一撇,忽然心不甘情不愿地咧大?浓眉飞挑。 谢你“牺牲小我”的遗赠,有仇等我嗝屁了再算……有句话老子现在可以奉送给你这只急着送死的瘟猫……永别了,吾友。 尾声 爸爸说 他今天一定要念完,爱妻以前都是靠这个帮他入睡的?她能办到,他也能! “躺好,爱妻,你快来躺好,我要开始了。”拍拍床,用力催促,“快过来。” 又来了,他真的不死心耶。挺着便便大腹,老婆好笑地躺上床。 “你也就定位。” “我干嘛就定位?我今天绝——对!不会睡着了,少瞧不起人!” “我没有啊,你躺在身边我觉得比较温暖嘛。”他可是超级尺寸,推不动的。 “这还差不多……”嘀嘀咕咕地躺好,脸小心翼翼地贴上爱妻隆起的肚皮,拿出老婆塞给他的稿纸。“女儿,我们不要再念什么大天使小天使瘟天使了,你瘟猫舅舅永远不会比你老爸更了不起,懂没?爸爸叫你妈妈重写了,今天要念的床边故事是……”看老半天,捉不到重点。 “岁月村的故事。”老婆好心提词。 “那也能算故事啊?会不会污染我女儿?”非常忧虑,并且困惑。“好吧,很久很久以前在亚洲,有一个名叫台湾的小岛。这座岛上住着许许多多野蛮人类……爱妻,你有影射之嫌哦!” 正在看书的拟稿孕妇肩一耸,一脸无辜。 “桃园山区,住了一群可爱的老婆婆……”对文字完全不行的眼皮开始沉重,意志力迅速塌陷一半。“有一月婆婆、二月婆婆、三月婆婆、四月婆婆……爱妻,你写得好无聊,哦,不是,是好细腻,哦……”忍不住打起呵欠,坚强撑下去。“还有五月婆婆,六月婆婆、七日婆婆、八月婆婆……”他不支地闭上眼睛,嘴巴自动呓语?像在念经。 快了,女儿,你要忍耐。妈妈只写三行。 “除了这些,还有……有有……”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老公晚安。”亲了下鼾声大作的大个子,温柔推平他,盖好被子,扭熄灯光,偎人他怀中轻抚着牡皮,笑道:“女儿跟爸爸说晚安。” 爸爸晚安,好好睡哟。 《全书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