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钻女神医》 楔子 一间简陋的木屋矗立在荒凉的山野,显得孤独冷清,而屋内的摆设更是简单贫乏,一几四椅搁置在屋子中央;两张破旧的大床各靠在左右墙边。 桌几上有一烛光一闪一灭,隐约、勉强地照着昏暗的室内,右边的床上躺了一个死……不!应该是半死不活行将驾鹤西归的老人家;床边则跪了一个低垂着头,状似在忏悔的“少年仔”。他头低低的,无法看清他的模样,不过,由他的背影看起来,似乎很凄惨、很悲伤的模样。 “亚亚,爹此去,你要好好保重。”老人举起布满岁月皱纹、干瘪瘪的手轻抚着她,“你已经十九岁了,应该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爹教你的医术、武功你也学了十有八成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努力……咳……咳……现在爹最担心的就是你的……你的婚配咳咳……”老人愈咳愈严重,后来竟咳出了血,吓了少年一跳。 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张细致秀气的脸蛋,鼻子小而俏。唇红齿自配上那黑白分明的灵活大眼;而那双眼睛正不停地眨呀眨,也不怕抽筋。 蓦然,就在她拼命挤眨眼睛的情况下,硬是让她挤出两滴泪水来,“爹,你别走好不好!你走了谁让我当实验品练习。” 老人家听见这话,差一点没气,连忙咳嗽道:“亚亚,别孩子气了!爹知道爹病了这七年来,你一直在尝试各种药引子想医好爹的病,可是却医不好,所以你觉得很对不起爹,真是难为你了。” 闻言少年认命地点点头,擦擦鼻涕算是认同。 老人家含笑地拭去少年脸上硬逼出来,惟一一滴眼泪,“别哭啊!丁小亚不是最讨厌爱哭的小孩?更何况爹只是早你一步上天而已呀。”老人家见她抿着嘴没有哽咽声了,遂满意地颔首,“亚亚果然是乖孩子!只可惜爹没办法照顾你一辈子……咳……咳……亚亚,爹有一个……个很好的换……换帖兄弟……是……是为父……父的……死对头,从小打到……到大,你带……带龙佩……” 龙佩?是她自幼带在身上这一块吗?圆形的玉佩,碧澄澄的绿影中有一点红光,记得以前爹曾说这块玉佩跟她的婚配有关系!丁小亚本想掏出玉佩开口问,但一想及父亲的要求,她还是乖乖地听她爹的遗言。 “去……去飞龙堡,拿着我手中的信函和地图。”老人家勉强地从怀中掏出一封弥好的信函和一张绘好的山林路径地图递给了小亚,“找一……一个叫……崔皓……皓龙的,你跟他……他……要……了……结……以……以报……”在一段模糊不清的遗言中,老人家终于断了气。 丁小亚一见她爹寿终正寝、魂归西天!忍不住呜哇两声,再挤出两行泪表示哀悼;然后用衣服擦擦眼泪、鼻涕,拉着老人家的衣服物尽其用地擦着鼻水,接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回想父亲的遗言,一些字如浮光掠影般闪过她的脑海。 “什么死对头?什么了结?要报什么?” 小亚不是听得很懂,她爹要她报什么?突然她脑袋中灵光一问莫非是报仇?莫非爹要她找丁家的死对头报仇? 一定是这样!了小亚自以为是、笃定地想。也许报仇这件事正是父亲此生的憾事,所以才要求她去做,好!她一定手刃崔皓龙来“报仇”! 第一章 飞龙堡龙蟠虎踞矗立于险恶的太行山南端一处山巅上,倚山高的地势可远眺辽阔的黄淮平原,一望无际,进可攻、退可守,不愧为中原七堡之首。 倚仗三面高耸又陡峭的崖壁筑着飞龙堡外围石墙,除了南面是一面石块砌成的城门——高六丈直入云霄,其他三面从外表看来皆是被山脊包围着,四周全是千仞峭壁绝崖,根本无法看出城堡内部虚实。 在山壁中的城堡围绕着白云,只有一条万阶白石小道连接着石门,既神秘又庄严,远远望去颇有领袖群伦之势,令人不寒而颤。 在雄伟壮阔的石门顶砌了一块石扁额,上面写着龙飞凤舞、气势磅礴的行书——飞龙堡。 就是这儿了!丁小亚花了十天九夜跋山涉水的路途,好不容易在傍晚夕阳西下之前,终于走到飞龙堡盘踞的这座山的山脚下。 丁小亚仰首窥视云雾中的山峰,忍不住在心中喟叹:到底还要走多久呀?瞧这个石梯一阶一阶地延伸到云端,仿佛没有止境。 想到这,她无奈地重重叹一口气,可是一想起她爹遗言,疲惫的身体立刻又汹出一股力量,于是她不顾一切地,想一鼓作气冲上云端。 然而她还没接近那万阶石梯,就被一个扬着弥勒佛式的笑脸,挺着大酒肚皮的老翁拦了下来。 丁小亚瞪视着挡在她面前,穿着锦缎长袍、富泰福相的老翁,冷冷地道:“让开!” 打从这个衣衫槛楼的陌生少年走进飞龙堡外村,老翁就已经接到二十封飞鸽传书传来线报,本以为只是路过此地的小乞丐,所以他并不怎么理会,但还是暗中仔细、小心地监视看,直到他接近阶梯…… “在下海无量,再来镇上再来阁的掌柜,不知公子到再来镇有何贵干?”海无量客气地打躬作揖,脸上浮露弥勒佛式的笑脸。 “关你屁事?”丁小亚冷冷地满口粗话,根本不甩眼前这位笑脸迎人的老人,此刻她一心只希望赶快将事情了结,赶快完成她爹临终前的遗言,然后她就自由了,就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走入江湖游玩。 海无量不以为意地依旧保持脸上一团和气,“是不关我的事,只是瞧公子从外镇一个人走来,一路上长途奔波一定很累了,不如上再来阁小想一会儿?” “海掌柜,抱歉得很!我不是到再来镇玩的,我从南岭走路来这儿,是要到飞龙堡办事。”丁小亚边说边指着在陡峭阶梯延伸的云雾中的飞龙堡。 海无量闻言一怔,脸上仍保持笑容,好言相劝着:“公子爷!你要去飞龙堡干什么?飞龙堡那地方很危险,不是人人都可以进去的,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什么?”海无量的话声才刚落下,丁小亚就睁大眼珠子,一脸不可思议地大叫,“你叫我回去?我走了那么多天的路,连仇人的面都还没见着,你就叫我回去?” 仇人!这两个字间人海无量的脑海中,使得他眼神立刻充满警戒的凌厉,但脸上仍是挂着笑意道:“仇?是什么仇?飞龙堡和公子有仇?” 丁小亚偏着头想了一下,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是我爹叫我来,所以我就来了。” 海无量神色保持高度警戒,嘴上笑问道:“你爹叫什么名字?” “丁剑秋。” 一间宽阔敞大、地上铺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议事厅,厅堂左右两旁各一排雕成龙形的金色琉璃灯架,正吞吐着灿灿光芒,正前方有六阶、宽十尺的楼梯上平台。阶梯正中央雕绘生动的飞龙腾舞图斜倾连接着地面与平台;平台上放了紫檀木的方椅,椅后的墙壁上是一幅双龙吐珠的石雕。 大厅由巨大蟠龙石柱顶天立地般支撑着,两排十二张桧木椅分置厅堂左右两侧,中间夹有小茶几,其上放着几盆兰花,蕊开芳香四溢,只可惜人声汗味遮掩住它的香味。 厅上坐满各路英雄好汉,似乎在讨论什么大事。而坐在平台上方椅中的崔皓龙,沉稳内敛,面无表情地盯着大厅内的众人。 “好了!到此为止。”崔皓龙不怒而威的气魄由深沉浑厚的嗓音中慑人,“我父亲的大寿不必太奢华,他云游四海惯了,不喜欢铺张、热闹,也不愿飞龙堡上上下下为他一个人忙里忙外。” “少堡主,礼不可废!”一位身着青衫儒服,气韵仙风道骨,宛若诸葛孔明般手持羽扇,只差没戴纶巾的年轻人开口说。 他淡淡的一番话引来崔皓龙的挑眉问:“石云,那你说该如何?” “是啊!大哥大军师!在我们三人之中你年纪最长,老谋深算的你有何主意就快说。”坐在儒生旁边的一个浓眉大眼、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忍不住好奇地问。 “石风,别心急!”石云依旧从容不迫地摇着羽扇,优闲地道,“我认为奢华不必,热闹、铺张也可免去,倒不如邀几位老堡主的故友前来叙叙旧,让老堡主高兴一下,给他一个惊喜。” 石云话未说完,就有人开始附和,最后大伙一致叫好,统统附议这位飞龙堡智谋的主意。 “好,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崔皓龙锐利的眼神趋于缓和,微微颔首,颇为赞许地朝石云点点头,然后大手一挥,严肃道:“此事就暂且商议到此,大伙可以下去了,石云、石风,你们留下。” 命令一下达,众人先后离去,直到人都走光了,崔皓龙才缓缓步下阶梯。 这时,外面的侍卫突然跑进来,单膝跪地恭敬地报告:“少堡主,飞龙堡外城总管大人海总管有事求见。” “海大叔!快请。”崔皓龙直到站起身的石云、石风身旁,望着自门外缓步走进来的弥勒佛一海无量。 海无量一踏进门坎,瞧见出类拔萃的三人,便笑呵呵地道:“真难得!飞龙三杰一块出现,石云、石风你们两兄弟什么时候回来的?海大叔怎么都不知道?” 石云还没机会张嘴,就被石风抢先道: “我跟大哥去京城办事,秘密地由后山地道出去,再秘密地从地道回来,在前村再来镇上的海大叔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一趟任务下来,真把我给累坏了。”石风说完,便捶肩、偏头,一副很累很疲倦的模样。 石云闻言摇头叹气:“海大叔!我这小弟的个性就是这样大而化之,他尚血气方刚,说话直来直往,若有不得体之处,你可千万别见怪。” 海无量笑容满面道:“我怎么会见怪?都已经习惯了。”说完,随即哈哈大笑,而石风也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无所谓地笑了笑,石云则和崔皓龙相视一眼,也摇摇头呼了口气。 直到笑够了,海无量才又道:“皓龙,海大叔有个消息要送给你。” “什么消息?”石风依旧改不了狗吃屎的习性抢问。 海无量微笑地打量着眼前的三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可是个性却是南辕北辙! 他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石风年纪最小,是个急躁的毛头小子,不脱孩子稚气;石云温文儒雅,喜欢动口不动手,是飞龙三杰中年纪最大的,但虽然他外表斯斯文文、白白净净,高瘦的书生身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却是三杰之中武功最高的,深藏不露,善于四两拨千金。 崔皓龙,年纪轻轻才大石风三岁。却老气横秋犹比石云还要老成许多,这是由于老堡主太早让他接掌飞龙堡,太早让他接触现实的社会,体验世俗黑暗、丑陋一面,使得他的心智早熟,个性训练得沉稳内敛,不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孔看待世间人情,就是淡淡一笑显得疏离冷漠,给人孤傲、冷冽的感觉! 唉!让他太早成熟不知是好是坏?海无量叹了口气,这问题的答案他也不知道,不过,崔皓龙的确是把飞龙堡治理得有条不紊,比老堡主在位时更昌垄更兴盛、更加威名远播,使飞龙堡成为中原七堡之首! 这时海无量想了昨日傍晚被他拉进再来阁的那位小公子——故友丁剑秋之子,但他依稀记得十五年前丁剑秋离去之前带走的是女儿,不是儿子,而且最重要一点是,丁老的女儿跟皓龙似乎有那么一丁点的关系,而且是关于“喜事”那一方面。 但奇怪的是,那位少年怎么会说来飞龙堡寻仇呢?他和丁老间又是何种关系?若那名叫亚亚的少年是个女娃,那么整件事就颇令人玩味了! 想到这,海无量觉得事情愈来愈有趣,说不定以后飞龙堡会更热闹,而不是像山顶上的石头,又冷又硬! 他边想,目光边在他们三人身上绕了一圈,轻咳了两声,“嗯,我说皓龙啊!你还记得丁剑秋大叔吧?” 望着眼前这位既师亦友的父执长辈、飞龙堡创堡以来就不可或缺的盘石,稳控着飞龙堡的经济命脉,也是教导他长大的老师,崔皓龙非常尊敬他,同样的,石家两兄弟也相当敬重这位海大叔。 崔皓龙淡淡一笑,点点头:“记得!这次父亲的寿诞丁大叔也在受邀之列,怎么?海大叔你是不是有丁大叔的消息了?记得十五年前他离开飞龙堡后就断了音讯,爹找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但仍无消息。”“丁老的消息我是不清楚,不过,有个人或许能提供线索。”海无量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谁?”石风心急地问,他已经好些年没见到丁大叔和那位小他三岁的儿时玩伴——丁小亚。 “他的小孩,现在正住在再来阁。” 崔皓龙闻言,凌厉地以眼神捕捉海无量笑容后面隐藏的深意,他眯着一双锐利的眼睛,深沉地道:“海大叔,除了这些话,你似乎隐瞒某些事情?” 海无量大笑一声,摇摇头道:“唉!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你比你爹厉害多了,你猜得没错。” 石云淡笑摇扇道:“我想和那位了大叔之子有关吧?” 海无量看了石云一眼,心中不免有些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触:“唉!江湖上人称神算子石云实不可小觑,幸亏你是飞龙堡石老的宝贝儿子,也幸亏你生在飞龙堡,否则七堡之中属你为最危险的人物。”“过奖了,海大叔。”石云谦虚地作一揖,“其实李家堡的病诸葛赛华陀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幸好他是我们的朋友,不是敌人!”石风插嘴道,“对了,海大叔,你还没说丁大叔的小孩丁小亚怎样了?” “不是她!现在客栈中的那人,外表是个男孩,就不知道是不是丁小亚假扮的或是另有他人,不过,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说他是来飞龙堡报仇。” 听到最后两个字,三人的反应不一:石风瞠目咋舌,仿佛惊吓过度;石云则保持一贯温柔亲切的笑容。 而崔皓龙则微挑了眉,面不改色地冷声道:“请他上飞龙堡。” 若非老爹的遗命,她才不会冒着风吹日晒来到飞龙堡,而且还要一口气爬不知道几千阶、几万格的楼梯。天哪!她宁可待在南岭的茅庐过着与山为友、与花鸟草木为伴的生活。 所以说来说去都是她老爹的死对头崔皓龙害的,她一定要跟他作一番了结,亲手解决他! 当了小亚费尽她十九年来吃奶、吃饭的力气,总算爬上陡峭的楼梯顶端时,她几乎是瘫在飞龙堡大门前辽阔的平台上。在喘气之余,她抬起长长睫毛下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望着眼前三双石柱般的美腿,再缓缓将视线往上移,首先看见的是一对深不可测的黑眸正冷冷地逼视她,他浓密黝黑的剑眉正高高挑起,仿佛是在嘲讽她如此不济。 丁小亚连忙拍拍身上的尘埃,迅速地从地上爬起,不愿让人看轻她丁小亚。 当她站起身后,才注意到眼前这一双美腿的主人——就是那位用眼神对她冷嘲热讽的高傲家伙,他高大魁梧的体格像是石柱般顶天立地;古铜色的肤色显示他一定常锻炼武艺;浓眉、薄唇、方脸像石雕般刚毅的五官和脸型,看似长得还不错,就是生硬冰冷了些! 他的左后方站了一个俊俏的年轻人,此人正睁大写满问号的眼睛看着她;右后方则是站着三个人中她看得最顺眼的一位,此人浑身散发着儒生气息,白晰的脸孔显示他一定很少晒太阳,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削瘦的身材更显得他的仙风道骨,而且如子夜般眼眸中带着淡淡笑意令人如沐春风。她直觉地认为这个儒生是个好人,比为首那个脸色又臭又冷冰冰的大家伙还好相处。 丁小亚在打量他们的同时,她也被他们三人打量着。 过了半晌,石风轻皱眉头说;“你就是丁剑秋之子?你确定你没弄错?” “废话,我自己的亲爹还会弄错!”丁小亚不太高兴地嘟着嘴,强调地述说:“我姓丁名小亚,我爹乃是三大神医之首的丁剑秋。” “不对呀!”石风大声嚷嚷着,“丁小亚是个女的耶!” “你怎么知道我是个……”猛地想到自己说了什么,小亚连忙捂住嘴。 只可惜有两双眼睛已将她看透了,但她还未察觉,心中只懊恼地想:怎么那么胡涂!差一点说溜了嘴,自十二岁起她就不再是个女娃,这是她自己发过的誓约啊! 崔皓龙面无表情地瞟了眼了小亚那张清丽、隐藏不住心事的脸,心想:满是灰土尘埃的面孔已是如此清亮炫人,那洗净那一层污垢下的面貌又是如何?想到这他不敢再探索下去,因为那毕竟超过他多年来营造的冷血无感情的尺度。 深吸了一口气,崔皓龙淡道:“石风,带她到梅院,梳洗之后再领她来见我。”交代完之后,他就和石云并肩离去。 “她就是十多年前的亚亚,”石云边迈着脚边轻声低语着,“也是你的未婚妻。”他又偷偷看了一眼身后两人。 “我知道。”崔皓龙远离了小亚之后,仍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她。 我的妻子!长久以来这件事只有他和石云晓得,而且还是他们在无意间偷听到父执辈的谈话才知道的。他父亲和六位大叔合称七飞龙,自从解散、各奔东西后,有几位不幸早逝就只剩下他父亲和其他四位了——丁剑秋、海无量、石天问、曹江;而丁剑秋的踪迹现今也算是有个着落,就神偷曹江至今仍下落不明。 这件婚事便是由六位大叔和他爹在酒酣耳热之余、玩笑中决定的,当时谁也没有把它当真,但他爹在事后却作了主张找上丁大叔商议,也就是在那时被他和石云听见,而那时了小亚才牙牙学语,刚会走路而已。 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童年往事…… “亚亚,快一点!我们来玩捉迷藏,石风当鬼。”一群稚气未脱的小男孩、小女孩呼唤着落在后头的小女娃,小女娃则笑嘻嘻摇摇晃晃地走着,试图追上他们,猛地,小女娃因为走得太快,竟跌个狗吃屎。 一个小男孩立刻跑到她身边搀扶起她,关切地问:“亚亚,要不要紧?” “龙龙,小亚亚不要紧,小亚亚好坚强,都没哭。”小女娃拍拍脸上的灰尘笑眯眯地道。 “皓龙,回来!身为飞龙堡的继承人,不可以跟一般的小孩子一样胡闹嬉戏,你要学着比别人强。” 威严的吼声打断了那小男孩的欢笑,皓龙万般无奈地望着冷酷严厉的父亲,希望父亲能宽容他拥有童年的天空,但他也明了这种渴望无疑是异想天开。 亚亚睁着那双清澈灵活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皓龙,小脸上布满疑问,“龙龙,你才出来一下又要回去用功啦?” 皓龙点点头,心怜地轻抚着亚亚的脸蛋,替她拭去脸上未拭干净的灰尘。 亚亚见他点点头,小嘴马上翘得高高的,不高兴地瞪视他,“你又食言了!亚亚不喜欢吃“言”的龙龙。” 皓龙无奈地苦笑,望着她气嘟嘟的小脸,知道她在气头上不会听他的解释,便摇摇头,一咬牙,转身离去,抛去童年、抛去欢笑…… 叩!叩!叩! 沉浸在童年回忆中的崔皓龙被敲门声惊醒。 他恢复平日不苟言笑的脸孔淡道:“进来。” “大哥。”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孩儿轻挪莲步,优雅地走进这间充满男性刚硬气息的书房。 书房的左右两边都是书柜,书柜前摆置了四张檀木椅,中间隔着一个茶几;靠书斋的书柜前有一个办公的桌椅而书房的左右侧各置了一盆长青树,让书房看起来生气一些。 “是你呀。”崔皓龙抬眼看了一下,又垂下头继续工作,“皓雪,有什么事?”他原以为来他这报到的是亚亚,一看清楚来人是他妹妹崔皓雪后,愉悦心情顿时变成失落愁怅。 “你好像不太高兴看到我的样子。”崔皓雪道。 “怎会呢?”崔皓龙干笑两声以掩饰心虚。 崔皓雪脸上泛起一抹微笑,“也许你比较想见的人是远在西厢房梅院里的丁小亚,是不是呀?”见崔皓龙依旧是那轻淡的笑容,令她猜不透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她实在无法看出在那层面具下的心情,只好无奈地撇撇嘴,“算了!人家不跟你玩了,我只是来跟你报备一声,我想搬去西厢竹院,在梅院的隔壁,可以和亚亚姐作伴,你说好不好?” 崔皓龙淡淡一笑,“我想就算我不同意,此时你的东西大概也已经在竹院了吧。” 崔皓雪俏皮地吐吐舌头,甜甜一笑,“谢谢大哥。”然后转身快乐的离去。 看着妹妹像只蝴蝶般飞舞而去,崔皓龙露出个苦笑。皓雪外表看似温柔娴静,就像一位深锁闺房内的闺女,但她心思灵巧、聪慧,观察力之敏锐有时真令人不敢恭维,刚刚乍见到她出现时,他就差一点泄了底,若被她看透了思绪,以后他这个飞龙堡少堡主就很难维持尊严! 想着想着,崔皓龙又埋首于工作,当敲门声再度响起时,他已恢复平日自制、沉稳、内敛的神色,不再为了小亚牵引心神。 “进来。”崔皓龙从繁重的工作中抬起头,看见来人,旋即皱起眉头,“你怎么还是穿这一身青衫布衣,服侍你的阿菊没拿新衣裳给你吗?”见丁小亚仍是那一青绿色的衣服,腰间系了一条青布腰带的男装打扮,他忍不住问道。 “有埃”丁小亚想到这就一肚子气,她已经伪装了七年多,甚至连她自己有时都会忘了她是女孩这件事,偏偏来到飞龙堡他们竟把她当女生看,“为什么要拿女人穿的衣服给我?”她一脸的不悦。 崔皓龙微挑眉,脸上露出若有所思又深不可测的诡笑,“你自认自己是男生?” “我当然……当然是男生了!”丁小亚说得有些勉强。 崔皓龙不动声色站了起来,淡笑道:“只可惜你扮演得不像。” “哪里不像?”丁小亚愣愣地问,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了会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泄了底,便连忙捂住嘴。 崔皓龙负手望着窗外,淡淡地问:“为什么要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丁小亚这才明白原来他早看穿她的伪装,她嘟着嘴道:“你看出来啦?”见他依旧背对着她,她只好无奈地耸耸肩,“这是没办法的事!在我扮男孩那么多年来,你是继我爹之后第二位知道我真正性别的人,如果你肯告诉我爹的死对头——崔皓龙在哪,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你找崔皓龙做什么?报仇吗?报什么仇?”他冷声问。 这时了小亚非常讶异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她记得这是一件秘密她不曾向任何人提起,可是恍惚间她又想起她似乎曾向某人透露过。 丁小亚的记性向来不太好,甚至有些迷糊,她心想:也许她真的曾经说过,于是便耸耸肩无所谓道:“算了!被你知道也没关系,反正我就是要找崔皓龙单打独斗来了结,虽然我不太明了我爹临终所说的什么报……” “丁大叔死了!”这下换崔皓龙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丁小亚不悦地想:这家伙问题还真多!哪像那个石风她问一句他就答一句,让她对飞龙堡了解一些,只是惟独崔皓龙的事,他避而不谈,说什么她亲自去见比较好!简直是废话,要是她知道崔皓龙生得什么样子,她早就自个儿去找他了,还需问吗? 算了,看来眼前这人算不错的,除了有点高傲些以及没有笑容外,其他方面倒还可以,而且人又生得少见的英俊挺拔,她就好心一点替他解答。 “半个月前我爹就去世了。”丁小亚垂下头仿似沉恸地哀悼父亲,其实是为掩饰她实在挤不出半滴泪水,她缓缓地从腰间掏出一张地图和一封通道:“这是我爹临终前给我的。” 崔皓龙仿佛抢东西般取过地图和信,并立刻拆阅。 “喂!你不能看!信封上是写出着交予崔皓龙亲阅。”丁小亚大喊着,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她也不知她父亲为什么写信给仇人,也许是挑战书也说不定?她十分好奇信的内容为何,可是一想到那封信要给崔皓龙,毕竟是他的隐私,她不该拆阅,于是她便按下好奇心。 但偷窥一眼应该没关系吧?反正这家伙已经先拆了,崔皓龙生气也是找这个家伙算账,有人顶着怕什么?于是丁小亚悄悄地往他胸前移了一小步。 崔皓龙见状立刻把信收起来,淡道:“信上没说什么,只是交代飞龙堡要好好照顾你,要你安心在飞龙堡住下。”其实信上不止写这些,还包括了他和丁小亚的婚事,只不过他暂时不想让她知道。 “这样啊!”小亚蹙着眉,鼓着腮帮子,有些不悦,心想:她爹那么慎重其事地交给她这封信,还以为是挑战书什么的,原来跟家书差不多!大概是怕她报完仇,人家飞龙堡会来找她算账,所以先交代飞龙堡要照顾她! 崔皓龙没理会她,径自将信和地图折好收起放人书桌抽屉中并上锁,然后转过身问:“你还没告诉我为何要易笄钗?” 据丁剑秋表示,自他卧病在床之日起,他的宝贝女儿就莫名其妙把那一头乌溜溜的长发剪短,变成一个可爱的小男生,虽感不解,不过他内心却为她这一举动感到欣慰和心喜,因为丁家一脉单传,没想到传到他这一代却无子嗣,但他毫不引以为意,因为他有亚亚!而他写这封信的目的除了是为了盯崔两家的婚配,更重要一点希望亚亚能恢复女儿身。 闻言,丁小亚不太高兴地瞪视他,嗔道:“我告诉你这最后一件事,你就要告诉我崔皓龙在哪,不可以打马虎眼!” “好。”崔皓龙点点头,却没承认。 丁小亚瞧他应允了才满意地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爹生病时,口里不断说他对不起丁家列祖列宗,说什么他救人无数违逆天意,因此造成丁家香火从此断绝。”讲到这,丁小亚脸色也沉重了起来,她心想:世上人多人少,老天爷和阎罗王心中自然有数,她爹医治好许多人的伤病,死的人少,这便违反自然天道,难怪老天爷要生气! 闻言,崔皓龙心想:这也许是丁老胡诌之词,但年幼的小亚怎会分辨得出话中的真伪?因此单纯如她就想到化身男孩,让重病的父亲开心一下,也许父亲病就会快点好,谁知这个方法仍无法挽救她爹的命。 丁小亚幽幽叹了一口气,“为了让我爹的病能早日康复,讨他欢心,结果这一模样就扮了七年之久,几乎让我忘了原来的本性!” 原来如此!崔皓龙听她娓娓道来易装的原由,心中感触良多,他从来不曾体谅过父母,更别提去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他已习惯于冷然处事,严厉的教育使他几乎忘了他还有父母,如今她的这一席话使他开始回想起父亲的所作所为…… “喂!我说完了,你可以告诉我崔皓龙在哪儿了吧?” 回过神的崔皓龙淡淡地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冷道:“他就站在你面前。” “我面……”丁小亚愣愣地东张西望,她面前好像只有一个人,“莫非你就是……” “不错,正是在下。” 丁小亚瞪大眼,一脸不敢相信地生气道:“你耍我!”伴随这句话是一记迅雷不及掩耳的手刀。 崔皓龙从容不迫地闪过,在得知她是来找他算账后,他就有了防备:更何况丁家武功走轻灵,主要是专精在医术方面,因此功夫自然较以武建堡的崔家差了许多。 丁小亚边打边咒骂,总差那么一丁点就摸到他的衣袂。 最后当她使劲往他刚毅的下巴挥出一拳时,却被他的大手接住;当她另一只手朝下往他腹部进攻,击出一记,却被他握住手腕。 瞧崔皓龙毫不费劲、优闲地接下她的每一招,丁小亚就一肚子火,“放开我。”她怒声地说。 崔皓龙缓缓地放开她,动作优雅地坐回他的位子上淡道:“想报仇也得把功夫练好,像你这种三脚猫的功夫,倒不如你祖传的医术。”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丁小亚经他一提醒,一脸得意洋洋地道,“我可以放毒药毒死你。” 丁家的医术擅于解毒、治病,自然也懂得不少下毒的功夫,只不过她爹曾告诉她放毒害人乃是小人行径,大丈夫不屑为之!可是武功不如他,只有用毒收效比较快!管他的!她是小女子,不是大丈夫,应该没关系!丁小亚在心里打量着。 崔皓龙闻言,眯着眼冷笑,“那也得要有机会下手。” 丁小亚一怔,心想:对呀!要报仇、要下毒也要找到机会才能下手!于是她一咬牙,下定决心,“好,我要住下了,每天十二个时辰紧跟着你,找机会在你疏忽之时给你一个出其不意。” “好!我等着看。”崔皓龙嘴角泛起一个深不可测的微笑。 第二章 “大哥,这样没关系吗?”崔皓雪担忧地问。 “是啊!亚亚不是简单的人物。”石风紧皱着眉头,内心也奇怪亚亚怎么不再是从前的亚亚。 只有石云悠哉游哉地摇扇但笑不语,根本当没事发生似的,然而精明锐利的眼神却若有所思地斜睨崔皓龙,仿佛在说:“兄弟,你在打什么主意?” 崔皓龙睥睨地扫射石云一眼,意谓:“要你多管闲事。” 这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石云和崔皓龙的眉来眼去。 崔皓龙深沉地低语:“进来!” “崔皓龙,我泡茶给你们喝。”换上一袭青衫罗裙的丁小亚走了进来,她的这套新衣裳衬托出她玲拢有致的身材,而她脸上未施胭脂,却别有一番清丽可人的韵味,令在场的所有人有着惊艳的感觉。 崔皓龙见她这模样,不禁心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即使她手中捧的是毒药,他也会忘情地一饮而荆 石风愣愣地接过茶尝了一口,“亚亚,你装扮起来真美!”他失神地道。 “哪里!皓雪姑娘才美呢!”丁小亚甜甜一笑,这是她七年来第一次穿女装,没想到还能得到夸奖,令她不由得骄傲地心想:可见她生来就漂亮,什么装扮都好看,穿男装人家说她俊美,穿女装人家说她可爱俏丽! 虽然甜言蜜语令人迷惑,但丁小亚可没忘记她来飞龙堡的目的,她轻移莲步,朝崔皓龙甜甜一笑,“喝茶吧!我跟爹学了泡茶技巧,泡的茶又香又醇,令人唇齿留香,喝喝看。” 石云边品茗边看崔皓龙怎么应付,心里不禁暗暗庆幸:幸亏了小亚针对的是崔皓龙,否则这杯好茶就浪费了。 崔皓龙举起茶杯闻了一下,才淡淡道:“好茶,化肌蚀骨散果然名不虚传,无色、无香!” 噗!石风闻言连忙把茶喷出,茶杯也随之落地,他一脸不可思议地惊叫道:“亚亚,你偷偷在茶里下毒!”说完,那只杯子也落地破了。 丁小亚狡黠一笑,斜睨着石风由于惊吓过度而把杯子摔在地上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她找的死对头又不是石风,于是她缓缓弯下身,抬起地上杯子尸体,淡笑道:“我不是偷偷下毒,是正大光明地下毒!你们都看到啦,我是正大光明地端茶进来,可是要喝不喝随便你们,我有强迫你们喝吗?没有啊!是你们自己受茶香引诱,饥渴难耐,所以这根本不关我的事呀!你们看看,皓雪妹妹多聪明,早知道我的计谋,聪明地放下杯子。”说来说去,反正不是她的错就对了,而且话语中还骂了那些明知有毒还饮下茶的家伙笨蛋! 崔皓雪被她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腼腆一笑,其实她不是不想喝,而是不渴! 丁小亚的这一番话说得石风面红耳赤,他懊恼地想:对呀!他怎么忘了丁小亚来飞龙堡的目的是找崔皓龙报仇?那么以后跟在崔皓龙身旁不是天天要接受“危险”的考验?否则一个不留神小命焉在?看石风人还不错,丁小亚骄傲地吁了一口气对着他道:“好吧,这几天来你是我看得最顺眼的人之一,我告诉你一件事……” “茶没毒。”石云优雅地把茶喝完含笑地接口道,“我想除了一杯以外,其他三杯都没毒,我说得对吗?” 丁小亚尴尬地一笑,“你好聪明喔!要不要再来一杯?” 她一脸天真的夸奖着,反而使石云感觉有些不自在,因为她的话不是讽刺,而是纯属坦率直言。若是那些奸诈狡辩的人说的,他还有办法以四两拨千金之法回敬,但对上她这种童言无忌,他就不知如何答话,说谦虚一些会令人觉得做作;说得不客气,又会令人觉得他自傲! “你怎么不说话?”丁小亚仰着一张困惑的脸说。 “不了,谢谢。”石云勉强以扇掩饰困窘,随即起身道:“少堡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他旋即离去,仿佛身后有毒蛇猛兽般。 丁小亚看着他离去身影,噘着嘴道:“干嘛!我又没给他下毒,跑那么快,我又不是要找他麻烦。”也许她是顽皮了些,但她也知道恩怨要分明,冤有头、债有主嘛! 算了,不理那个家伙,她转过身,看到崔皓龙的杯子已空无一滴水,她失声惊叫:“你喝完了?有毒耶!” 崔皓龙淡淡一笑,“你下毒下得好,可是我们崔家的解毒丹也很灵。”语毕斜脱了一旁成了掩口葫芦的皓雪,用眼神制止她笑出声。 丁小亚不太敢相信地咕哝道:“那化肌蚀骨散不就没效用了!”想到这儿她觉得有些懊恼,不过她安慰自己,机会是人创造的,何况她有的是时间,于是她没好气地将每个茶杯收回,气嘟嘟地叫:“没关系,这次毒不死你还有下次。”然后端着茶盘走出去。 崔皓雪在了小亚离去之后才狡黠地笑出声:“大哥,崔家的解毒丹真有效!” 石风也凑上一脚,笑道:“皓龙,没想到你身后那盆长青树竟敢成了你的替……啊——” 突地他怔愣得讲不出话,只是一直指着崔皓龙身后。 三人回身一看,只见崔皓龙身后那棵长青树已寿终正寝,树叶枯萎凋落,在场的三人皆吓一跳,心想:好厉害的毒,连植物都被毒死,要是人吃下了还得了! 石风拍拍胸口庆幸了小亚不是针对他,不过,为了避免受崔皓龙的牵连,他决定远离飞龙堡。 “皓龙,我决定了,去找曹大叔的任务就交给我。”石风边站起身边作揖道,“少堡主,你自求多福。” 崔皓龙瞧石风一副逃命似的模样不禁又好笑又好气,以前要石风出任务他总是抱怨东抱怨西,没想到这会儿他倒是挺自动自发呀! 不过,看着那一盆被毒死的长青树,他无奈地苦笑,最毒妇人心这句话一点都没错!若不是他早有防备,恐怕现在躺在这里的不是树而是他了! 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接下来的日子,丁小亚不时在崔皓龙的饭菜中下毒、在他阅读的书中放毒虫、在他的衣服放毒蝎子……但都被他一一识破。 因此最后一次,她不再正大光明地下毒,她决定当一次小人,在背地里下毒,也就是事前没警告,事后没通知。 “丁小亚,皓雪小姐生病了。”阿菊没敲门就冲了进来。 丁小亚坐在窗榻上,嘴里含了一根稻草,优闲地斜睨着惊惶失措的女仆,不疾不徐地道:“怎么回事?那么慌慌张张干嘛?我不是叫你送我炖的人参鸡汤给少主喝?” “话是没错。”阿菊面有难色地垂下头。 全堡只有几个人知道她丁小亚是为了找崔皓龙报仇而拼命对他示好,但阿菊不知道,一直以为她是对他有意思,才对他那么好,不时煮菜、烧饭、泡茶服侍他。 想到这,丁小亚忽然感觉事情不太对劲,连忙跳下地面,皱眉问:“我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将人参鸡汤送到少堡主手上,你到底送到了没有?” “我……”阿菊讷讷地垂下头,愧疚地道,“我在半路上遇到小姐,小姐说……她……肚子饿……想喝……所以……所以……” 阿菊话未说完,门即被砰地一声推开,加上一声怒吼声传来。 “丁小亚,你太过份了!”高大魁梧的崔皓龙此刻像个凶神恶煞,冷酷的脸孔蒙上一层寒霜,“说好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战争,你为何要牵连其他人,还利用单纯的阿菊。” “我哪有!”丁小亚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只是……只是不想再看见你才叫人代劳的。”其实她心里原先就是想利用阿菊,因为她知道崔皓龙一定不会对堡内的人起疑心,所以她才千交代万嘱咐阿菊一定、绝对、百分之百要亲自将鸡汤送达崔皓龙的手上,只是没想到还是出了差错,看来她实在不宜扮奸诈狡猾的小人! 崔皓龙严厉的眼神紧盯着丁小亚,冷笑道:“是吗?” 被看得有些心虚、不好意思,不过了小亚仍死不认账,连忙装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噘着嘴咕哝道:“别狗眼看人低,我丁小亚虽然和你之间有恩怨,但我绝不会拿别人当利用工具的,我可还有点自尊,是大丈夫就要面对面、一比一。”在心里她补上一句:我是小女子,所以没关系! 站在一旁的阿菊被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弄得一头雾水,什么战争?什么仇呀?丁小亚不是来找少堡主投靠的吗?她还听老一辈的卫兵说了小亚的爹是老堡主的好友呢!怎么情况会变成这样?她记得丁小亚刚到飞龙堡时和少堡主两人相处得还很亲密,令她几乎都有点嫉妒丁小亚,因为少堡主是众闺女们心中的白马王子、女婢们心中远不可及的偶像。可惜他向来对人不论男女都是冷面无情,不假辞色!所以当她受青睐获派来此服侍了小亚,她几乎是欣喜若狂! 如今气氛如此僵,让她有些意外,甚至感觉整件事是她引起的,于是忏悔地垂下头,跪在地上低泣道:“少堡主,都是阿菊的错。” “阿菊,起来,这不干你的事。”丁小亚扶起跪在地上的阿菊,撇撇嘴道:“现在什么都别多说,救人要紧。” 崔皓龙心想再生气也无济于事,于是冷哼一声:“要是皓雪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惟你是问。” 七日断肠草!顾名思义,若食下这药草,此人只有七日可活,而且除非找到解药,否则在这七日中就必须忍受肝肠寸断的椎心刺痛。 当崔皓龙和丁小亚匆匆赶到崔皓雪的竹院时,石云这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正替皓雪把脉完毕。 他看了他们一眼,摇头淡笑道:“我只懂得一些粗略医术,刚替皓雪看了一下,情况还算不太糟。”他边说边欠身让了小亚这位继承一代名医丁剑秋宏大精深医术的女大夫替皓雪诊断,“我已经用金针渡穴法止住毒药的蔓延了。” 丁小亚一脸凝重地替皓雪医病,但仍不时以眼角余光偷瞟身旁这个看似书生,原来是高深莫测的“高人”。心想:他竟然懂得用金针渡穴法这个高深的医术技巧,若不是当年她在她老爹拿竹鞭、强迫下寒窗苦读,说不定此刻她就要出大丑了! 把完脉后,丁小亚神情凝重地站起身环视周围一脸焦虑的众人,她还真有一点羡慕此刻躺在床上的皓雪有那么多人的关心,她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毒势暂时是止住了,不过现在最麻烦的是解毒。”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白玉瓷瓶,倒出三粒红色药丸交给石云道:“这是解毒万灵丹,它能解一时之毒,但若要将毒从体内骨髓中全部逼出的话,我必须回南岭秋庐取草药。” “这三粒万灵丹分三次给她服下,每十天和着清酒给她喝下,三十日之内我一定取解药回来。”说完她径自走出房门。 “等等!”崔皓龙在门坎上拉住了小亚的衣服,轻蹙眉头,“你就这样一个人去?”此时,他的神情已见平缓,不似刚才那样凶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那副忧心忡仲的模样,他心中竟有些不忍和……心痛。 丁小亚轻轻拨开他的手,自嘲地淡笑,“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会收拾。”说完便转身离去。 崔皓龙看着她孤独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是担忧、是心怜、亦是……他不愿再想下去了,总归一句,他就是放心不下,毕竟丁剑秋将女儿的终身托付给他,他就应该负起照顾她的责任。 于是他连忙回头嘱咐石云道:“石云,我陪她去南岭,飞龙堡的大小事就由你来调度。”说完,他便急忙冲了出去并丢下一句,“替我好好照顾皓雪。” 石云还来不及开口,就见他们已消失在竹院庭院外了,他不禁心生怨叹:什么嘛!把公事私事一古脑儿全丢给我,当我是无敌铁人啊!不过,想想,这也未必是件坏事,皓龙为飞龙堡劳心瘁力,早该放他自己几天假了,一直把自己逼得那么紧,总有一天他会累死的!就如同弦绷得太紧会断裂,这个道理谁都懂! 皓龙身为少堡主,大小事都由他掌控,在飞龙堡内一直工作都不出外透透气,他已经把自己封闭在冰冷坚硬的石头墙内太久了,是该去江湖上散散心了! “你跟来干嘛?” 丁小亚一脸的厌烦,她是抄快捷方式走山路,因此不适合骑马,不过反正她也习惯走山路了,只是偏偏身后跟了一个大麻烦,也是个大累赘。 “真烦呐!你跟来又不能帮什么忙,反而会拖延我的脚程,请你回去行不行?”丁小亚不悦地想道:若非崔皓龙的缘故,她又怎么会捅出那么大的娄子,下毒害到无辜的人,所以她对他的评价愈来愈差,愈来愈讨厌他,说话当然也就愈来愈凶恶,反正都是他这个仇家害的! 崔皓龙耸耸肩,但笑不语,他并不习惯于长途跋涉走路,身为尊贵的少堡主的他极少出远门,更别提跋山涉水,他虽仗待着武功还不错勉强跟上她的脚步,但丁家武功主轻灵,自然轻功比他好。 一路上就听了小亚隔三差五对他大抱怨小咒骂,但他已打定主意不为所动,紧跟着她就对了!他一直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救皓雪才这么做的,但内心深处的声音却不是这样…… 无论是她快步走、小步跑、慢步行,崔皓龙都有办法和她保持一公尺的距离的像一只可恶的蛆附在肉俎上, 而她就是那个倒霉的肉俎,哎呀!情况怎么颠倒了,她应该才是那个为了报仇而死缠着他不放的人才对! 想到这,她猛地一个回转“刹脚”,伸出右掌止住他的前进,大叫道:“停!够了!再让你跟下去我不神经衰弱才怪。老兄啊!我们打个商量,就这三十天,我不找你报仇放你一马,你也别再跟着我,取解药这一点小事就包在姑娘我的身上。” 闻言,崔皓龙冷冷地挑眉道:“噢!你真的能办到吗?”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讥讽和不信任之色,“我怕你一走就不回来,那我妹妹身上的毒谁来解?” “什么?”丁小亚不敢相信他说出来的话竟是那么不屑和瞧不起,她噘着嘴赌气道:“好!你要跟就跟吧,山中多雾,你走失或迷路了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山路崎岖,山中雾浓、湿气重,蛇虫蚊蚋多,毒虫猛兽更是多到令人防不胜防,若不是长久习惯于山里生活的人一定会受不了,而这对一向心高气傲,从小接受严格磨练的崔皓龙的确是一大考验。 第一个夜晚,由于他们匆匆启程,什么干粮、包袱全没准备,崔皓龙这个在飞龙堡长大的大少爷不曾露宿山野,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记得石云、石风曾说他们两兄弟出任务时若遇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有打野味、生营火来度过长夜! 而他从未出过飞龙堡,只是待在堡内指挥大局,每天有看不完的账本、审阅不尽从各分舵传来的经营报告书,还有府邸内大小事他都事必躬亲,根本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外出体验户外生活!不过,幸好有石云、石风两兄弟他们在外跑腿分担一些辛劳! 当崔皓龙坐在距丁小亚三尺外的大树下,他远远看到了小亚正熟练地生火煮一只不知从何抓来的野食——跟一只鸽子一样大小,模样很奇怪。 因为了小亚以前跟她爹常在山中采草药而餐风露宿,因此身上习惯放打火石及盐、酱油……等煮食专用的调味料;因为在野外一切要自己动手,她爹忙着去采药草,所以她只好自力救济练就一手好厨艺,只可惜…… 丁小亚仰天长叹:爹,你吃不到这等人间美味,只有闻香而叹,谁教你那么想上天堂和娘在一起! 丁小亚边吃边喝着用竹筒取回的山泉,大呼过瘾,目光则瞟了一眼坐在黑暗中的崔皓龙,在微弱的火光下他仍是那样冷傲、特立独行,她不禁感到奇怪:那么晚也不懂生个火取暖,他难道不知道山里气候多变,到了晚上会很冷? 她万万没想到,崔皓龙是真的不知道,也不是他娇生惯养,是个没吃过苦的大少爷,只是他一出生就被培育成飞龙堡的继承人,他的生活圈子除了建在山崖上的飞龙堡就是山下的再来村。 从小到大,他的日常作息都被他爹排得满满的,清晨练气功、早上读孙子兵法、四书五经和一些机关阵图及商业经营之术;下午与父亲绕城巡视,晚上练刀剑、练兵器,临睡前他爹还要考核他今日之课程是否学全,若没有学好,这个晚上他就甭睡了,这就是他身为飞龙堡未来领导者所必须接受的磨练。 想溜出堡玩简直是异想天开,他的生活与京城禁宫内的王储无异,只不过一个在朝、一个在野! 丁小亚啃得只剩下一只喷香滑嫩的后腿,正要送入口时,眼角斜睨了一眼崔皓龙,他似乎在想什么,既不生火也不吃东西,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于是她没好气地走到他身旁,她一直在心底告诉自己;她可不是一时好心肠,她是吃不下才赐他一腿!见他还在沉思,她不禁摇头叹气:真是的!要是她这回是真想报仇简直易如反掌,他说不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哪!”丁小亚把那只美味香酥的肥腿递给崔皓龙,但一闻到那香味,口水又要流出来,她心里打定主意,若他不吃,她就要收回! 崔皓龙缓缓抬起头,紧皱眉头,眼神中有些疑惑:她会那么好心? 丁小亚瞧他那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连忙抓起他的大手塞进肥腿,免得她后悔把它抢回来吃,口里则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口气道:“我吃不完,剩下的。” 原来!她并没多好的心肠,还是一样厌恶他,时时想找机会报仇。崔皓龙冷哼一声,撕咬了一大口,边吃边嘲讽道:“谢谢你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心!” 但他愈吃愈好吃,没想到她的手艺跟飞龙堡厨房张大婶有得比!若非在堡里她常在他碗里下毒,这一种人间美味他岂会放过,此刻他才明白石家兄弟运气多好,能安心、细细品尝她的手艺!想着想着他竟嫉妒起石家兄弟来了,而且更生气丁小亚为什么就是非毒他不可。 丁小亚耸耸肩,没理会他的讽刺,打个哈欠走回火堆边道:“喂!为了怕你半夜冻着我得费事替你看病,或被山野猛兽吃掉我还得费事替你收尸,这火堆大,我就允许你靠近到一尺以内取暖。” 听到这话,崔皓龙灵光一闪,他突地明白丁小亚歹毒的话里是在掩饰她内心真正的心意,原来她长久以来都一直说着口是心非的话,原来在堡中什么光明正大的下毒,还事先宣告,其实都是因为她的内心并不真想杀他,只是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使她不愿意也不行! 丁小亚走回营火旁,板起一张脸靠着树躺下准备合眼睡,但随即又偷偷睁开一只眼看崔皓龙有没有跟过来,发现他坐在离她一尺的树下,边吃边笑,而且笑得好邪恶,她立刻睁开眼嗔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有刚刚那一层深刻的体会之后,崔皓龙已经非常清楚丁小亚的恶言恶行都是在和她内心唱反调。她的眼神澄澈,脸上的表情就像会说话的布袋戏偶,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这也难怪她要伪装一层新的保护壳——尤其是在这个她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仇人面前! 他已经看透这小丫头所有的把戏了,如果今夜他想跟她单打独斗,那他这一回笃定赢了!崔皓龙窃笑道。 看他不语,丁小亚噘起嘴侧过身不甩他,心想:反正他喜欢装酷嘛! 崔皓龙瞧她不说话,真怕她生气了,于是于咳了两声笑道:“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请问这是什么肉?” “田鸡。”丁小亚头也不回,闷闷地道。 “田鸡,田鸡,真好吃!”崔皓龙吃完后舔舔手指,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像他这个成天只知练武和工作的人哪知道田鸡是什么“东东”,于是他好奇地问:“是在田里饲养的鸡吗?” 笨!真像白痴!丁小亚在心里暗骂,口里也没好气地道:“不是鸡,是青蛙。” 崔皓龙“噗”地一声将口里的东西吐了出来,这下他再怎么口木子——呆,也知道青蛙是啥玩意,他是没吃过它的肉,倒是听过它叫见它跳过。 丁小亚听到他的呕吐声,旋即转过身看他,愣愣地问:“你干嘛?发什么神经,半夜不睡在吐个什么劲,又不是大腹婆。” 崔皓龙又吐了老半天,只见他口水吐了一大滩,青蛙腿肉已吞下肚哪吐的出来,又不能说他没吃过这种肉,那只会让她觉得他是少见多怪、见识浅薄!于是了勉强干笑了两声道:“呃……呃……这种肉很特别,尤其是像野鸽子般大小的青蛙更是少见!” 丁小亚闻言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翻回身继续安寐,“无聊,在深山里这种田鸡到处都是,还有跟老鹰体型差不多大的田鸡呢!”说完,她闭上眼吁了口气。 崔皓龙听她的形容,便开始想象老鹰大的田鸡是多大,哇!那岂不是比一个大人的头还大?他虽然没被吓着,但也觉得真不可思议。 “好了,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随着她渐渐进入梦乡,丁小亚的声音缓缓变小而终至无。 崔皓龙已听不见了小亚的声音,只闻山野里嘹亮的虫鸣蛙叫及远方的狼吼,他不禁感到夜晚的山林的确很恐怖,不过,对他这位有高强武功的武林高手而言,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吓人! 望着丁小亚蜷曲着身子取暖,他也感到一丝凉意,但他有内功,这种寒冷根本算不了什么,也算是大男人沙猪主义作祟,他走向她,脱下外衣给她披上,然后坐在她身后的树下,成九十度角睡一边。 丁小亚根本是装睡,因为此时有一个仇家在她的身旁,所以她得提高警戒,再加上她向来是习惯一个人睡,故待他打鼾声传来后,她才悄悄地半眯一只眼偷窥。 他睡着了!摸着身上透着浓郁男性气味的衣服,它传来温暖,丁小亚露出一个来飞龙堡后第一个真挚的微笑,其实他人也不坏嘛!只可惜父之遗命难违! 望着星月之光与营火辉,丁小亚在心中大叹:这一晚她恐怕不容易成眠了! 丁小亚由于昨夜没睡好,所以她很早就起床了。 这时寅时刚过,天色还很暗,她揉揉惺忪睡眼,看了眼营火已成灰烬,而身旁的崔皓龙正睡得沈,脸上还挂着一个满足的笑容,大概是在做好梦吧! 她心想做一次好人吧!别吵醒他!于是她将身上衣服还他,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往山林中走去。 练武的人感官通常比较敏锐,因此当丁小亚起身,崔皓龙就惊醒了,丁小亚还给他的外衣蕴含着浓浓热气,温暖了他整夜受寒冷侵蚀的身体,虽然他不觉得冷,但手上和脸上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却是冰凉的,所以他特别感到外衣上的暖意如和煦的春阳,传来沁人心房的温柔以及淡雅的女人清香。 他不禁心想:其实她也可以很温柔的!望着她往林中暗处行去,他连忙穿上外衣,决定跟去看看。 为了避免被她发觉,他距她有一丈之远。 深人山林,这时隐约传来流水声,待他再走近一些,借着微暗的月光,崔皓龙瞧见不可思议的天然奇景——瀑布,是万丈飞瀑奔腾而下,在破晓时分中劈哩啪啦的水声响彻云霄,真是壮观!当他目光移向瀑布底下的深潭,眼前动人的情景更令他着迷…… 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有心的!他知道偷窥的行为不合礼仪,尤其是偷看一幅美人入浴的美景更是罪过!崔皓龙连忙转回头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闭上眼,心里直念:阿弥陀佛,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偷看你洗澡。 虽然心里在忏悔,但他仍悄悄地睁开一只千里眼,瞄了一眼,这一眼连眼皮都没眨半下,此刻他才明白杜甫的“丽人行”一诗中: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形容得多美多贴切啊! 还有白居易的“长恨歌”中: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匀嫩的肌肤宛如初生婴儿般在朦胧的月光下泛着雪白的光晕,纤细合度的体态散发女人的魁力,乌黑滑溜的黑发在水光中灿灿闪动,光是远观就足以让人沉醉! 幸好他不是个容易冲动的男人,但这若是被其他男子看到那还得了!想到这,崔皓龙心中顿时生起一股莫名的怒气。 “谁?”丁小亚在洗净乌溜溜的长发时,突然感觉背后有锐利的灼灼目光正在逼视着她,于是她赶紧游到岩边拿起衣服立刻穿上。 崔皓龙以为他被发现了,连忙缩回千里眼,紧闭着双目不敢乱动,以免被她发觉他在窥视她。方才他这一窥,足足有半炷香之久没闭上眼,深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镜头,而这也使得他眼睛因久视而发红滴泪。 穿好衣服之后,丁小亚环视着四下,突地树梢飞出一只乌鸦,她松了一口气,双手又腰瞪视那只吓死人的乌鸦,嗅叫;“臭乌鸦、色乌鸦,竟敢偷窥本姑娘洗澡,下次再让本姑娘碰上,非把你煎煮炒炸外加清炖。” 听到她在泼妇骂乌鸦,崔皓龙松了一口气瘫靠在树干上,口中大呼好险!然后又听见她在自言自语着:“该去找早餐了。”然后便听见她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听到她说要去找早餐,崔皓龙担忧地想到一件事 她该不会又去抓青蛙了吧? 一般女孩子家看到青蛙、蛇、鼠、蜥蝎这等爬虫类都会吓得花容失色,避之惟恐不及,更别提抓它们杀来吃,但偏偏了小亚不是一般人。 此刻天色露曙光,丁小亚和崔皓龙正围着一堆火,烤着不知大名为何的四肢动物。 在劈哩啪啦的炭火燃烧之下,竹架上的肉食传来浓郁的香味令人忍不住想食指大动,只可惜崔皓龙不敢动,因为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田鸡肉。 丁小亚闻到香味就忍不住吸了一大口气,旋即扯下一只腿,撕咬一大口后才道:“好香!好吃!真肥,不愧为上选肉质。”她边大块朵颐边满足地自语,忽然膘见崔皓龙迟迟不动手,只是猛盯着香肉瞧,她不禁蹙眉道:“干嘛!想吃就吃,我又没下毒。”崔皓龙尴尬地一笑,指着香味四溢的美食道:“这……这是什么东西?”在没问清楚之前,他是绝不会安心人食的。 “管他是什么东西,能吃就好。”说着,丁小亚又扯下另一只腿咬了一大口,看他仍没动静,她没好气地道:“要吃不吃随便你,反正饿的又不是我的肚子,而且你饿死了我倒也省事。” 崔皓龙已习惯她的乌鸦嘴,所以也不引以为意了,目前他的心思全在这一只惨遭她蹂躏的四只脚动物身上,他不到黄河心不死地追问;“这是不是田鸡肉?” 丁小亚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不是!每餐吃同样的食物,你不会嫌食之无味,我还煮得烦呢!”她误以为他喜欢吃田鸡肉。 “那……那是什么东西?”崔皓龙讷讷地问,此刻他就像个“既想吃又怕受刺激”的饥民。 丁小亚快被问火了,她咕噜灌下一大口竹筒装的山泉,用衣袖随便擦一下嘴后才道:“你烦不烦呀!好吃就好了,吃下肚子就什么都没了,还管他是什么东西。” 崔皓龙心想:也对!反正只要不是田鸡肉就好了,于是他怀着戒慎、畏惧之心,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只腿,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小口。 嗯!真好吃,肉质鲜美,再加上她独特的烹煮手艺,真是一道美味佳肴!他在心上赞叹着。 丁小亚瞧他那一副“淑女”吃相,实在不敢恭维,她久待在山里又扮男孩扮了那么多年,豪迈爽朗的男性作风,哪受得了一个大男人像个小女人般小家子气,于是她撕下一大块肉塞到他手中,没好气地道:“要吃就大方的吃,放心!吃不死人的。” 说的也是!崔皓龙心想自己的气魄到哪去了?他不是向来言行不露于色!怎么这会儿全走样了? 心里虽有些不解,但他的嘴进而仍不停地咀嚼,好吃!真好吃! 在吃得过瘾之际,望着已吃饱喝足,正起身要走的丁小亚,崔皓龙再问一次,“这到底是什么肉?” 丁小亚头也不回地给了他一个非常惊人的答案,“兔肉”。 崔皓龙大脑接受到这个讯息后,先是愣了一秒钟,接着是噎住,然后持续地呕吐。 天哪!她竟然……竟然把那么可爱的小动物煮来吃!崔皓龙边吐边想着,此刻他才明自为何他会变得如此容易激动而且容易受诱惑,这全都是因为遇上她! 第三章 崔皓龙此刻已明白,看似迷糊的丁小亚其实一点也不笨,而且还精明得很!光从她料理三餐,不时变换口味以满足他的胃就可以得知,虽然吃起来有点良心不安或恶心,但只要不去想吃的是什么两只脚、四只脚或没有脚的动物就行了! 他现在才明白什么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山里珍禽猛兽多不胜数,所以食物无堪虑;反而是水的取得需要费思量。丁小亚利用竹筒来装水解渴或以备不时之需;而有时候走了两、三天连半条小溪都没瞧见,这时她就会利用植物找水或以竹管集晨露来饮,聪明的野外求生技能令他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叫好! 他这也才深刻的体会到,他虽受了许多磨练和严厉的教育,但在野外,那些深奥的学问和超凡的武功根本无用武之地,尤其当没有食物和水时,那真是一粒米饿死一名英雄好汉!连续十多天来的山林旅程令他学了不少,也增长了许多知识。 但走在前头的丁小亚可没这么想,她心里不断地抱怨:若非他的拖累,她早该在十天内抵达南岭了,不会弄到今天才到湘南境内的山区!幸好南岭就在隔壁山区,只要再两天就可以回到秋庐——她的故居,想到这,她就归心似箭,脚步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 崔皓龙却因认识不少新奇的事物,急着想熟悉山林中多彩多姿的生态,而正忘情地东张西望、流连忘“走”,直到他回过神之后,才发现丁小亚已经不在他面前一尺,而是早已不见踪影,这下他才知道大事不妙,连忙使出狮吼功。 “丁小亚!”喊声回荡在山林壑谷之中,但没听见了小亚的响应,反倒听到许多被他吓坏的飞禽走兽纷纷走避的疾走声,它们以为狮子真来了。 心急的丁小亚一心想回家,哪还会注意到身后那个家伙已宣告失踪,只听见一声轻微的声音:“小亚——亚——亚!”听起来好像在叫鸭子似,但她才顾不了有人在叫鸡、叫鸭的,心上只有一个念头,先回秋庐再说! 就这样崔皓龙在山林中迷了路,不知丁小亚的去向,幸亏遇到任何危险和麻烦事,他都能沉着以对,惊惶失措是他所不耻的,因此他优闲自得地在山中游荡,反正既来之,则安之! 独自深入山林的崔皓龙就像猛虎出栅,兴奋得不得了,对任何事物都感到新奇有趣,他到处东摸摸西看看,几乎忘了他迷路这一档事,当他看见一只五彩缤纷、色彩艳丽的毛毛虫在小树上爬时,他还一时善心大发,送它上树梢吃嫩菜…… 走进阔别已久的故居,丁小亚忍不住热泪盈眶,触碰屋内屋外的一景一物,她兴奋得直想和人分享她心中那股喜悦,“崔皓龙,你……”当她转过头才发现崔皓龙人已不在她身后,她心想:也许他还在后头三尺吧!应该会马上跟上来,不理他,反正他肚子饿了就会自动来找她。 她连忙走进地下贮药室——为了保持药不受潮而变质,她爹挖了这一个地下洞,通风而且干爽,无论制药、配药、放药都是在这贮药室中进行的。 原本她是不想移动这里的一景一物,所以才以轻便的施行装扮就上路,原意就是希望保持秋庐本来面貌,但现在为了救人,她不得不将贮药室中的灵丹妙药及奇书珍宝一扫而空,希望她爹在天堂能原谅她破坏他的贮药室的原貌! 东西收拾好之后,已经是日暮西山,这时丁小亚才发现不太对劲,似乎少了样东西…… 对了!她忘了崔皓龙!于是她连忙在屋内屋外前后大声叫唤,只可惜得到的只有风声和无尽波浪般的回音,这下她有些慌了,心想她该不会把他弄丢了吧?她二话不说,连忙拿起沉重包袱往原路奔去。 在湘南山区搜寻了一天一夜,丁小亚才终于在一处山涧旁找到崔皓龙,那时候的崔皓龙就像“崔耗虫”一样——奄奄一息了。全身上下长了一点一点的红斑点,脸色苍白得可媲美僵尸。 丁小亚连忙放下包袱,奔到他身旁扶起他,从怀中拿出万灵丹先抑制他体中的毒蔓延。 当她扶起他的那一刹那,崔皓龙真以为他在做梦,梦中他是如此殷切地渴望再见她一面,没想到她真出现在眼前!他眯着眼,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有气无力地道:“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白痴!丁小亚心里咒骂一句,算了!人在临死前总是会疯言疯语一番,她决定原谅他。 虽然她内心担心得要命,口里却没好气地道:“你怎么那么笨!跟人还跟到自己迷路,亏你还自认是武功高强的大侠。”瞧他没回应,她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开始检视他的身子,“你怎么中毒的?” 崔皓龙这时才看清楚了小亚真的就站在他面前,他全身顿时松懈下来,心想遇上她这位女神医,他大概又死不了吧!但又思及她若要报仇,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于是他幽幽道:“不用你动手了,我已经中毒,再过不久当我的内力不足以支撑下去,大概就会毒发身亡,所以你也不需要动手报仇,省得麻烦。” 说这什么话!丁小亚噘着嘴怒视他,忽然发现他右手掌有两个黑点,于是皱起眉头道:“你是被什么东西咬到?” 崔皓龙微微扯动嘴角,望着她细心替他清理伤口并作消毒的工作,他勉强露出一个苦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那只金光闪闪、很漂亮的毛毛虫。本来没什么感觉,只觉得痒痒的,以为是被蚊子咬到,谁知走到一半忽然觉得头昏目眩,这才发现我中毒了。”说到这,崔皓龙深深叹了一口气,又道:“为什么要救我呢?你不是一直都很希望报仇?” “什么救你?”丁小亚掩饰心中为他担心害怕的情绪,嗔道:“我是不愿意见一位大侠死在一只小毛毛虫手下,要死也要死在本姑娘手里。” 又在口是心非了!崔皓龙由她忧虑的眼神中已看出了事实,她是真的在关心他,只是嘴里逞强说不在乎,却不知道她那双坦白不讳的黑眸中早已泄露了一切。在此刻,他觉得他甚至可以安心地将生命交予她…… 丁小亚在检视完崔皓龙的病情后,深锁眉头,没好气地道:“你怎么那么蠢!什么东西不好惹,偏偏惹上南蛮之地最有名的毒物之一——金线虫。”然后不知是说给自己听或是向他抱怨,哺哺自语:“看来行程又得耽搁了。” 金线虫,以细长的身子上有一条似金线般条纹而得名,产于南荒蛮夷这种潮湿温暖、瘴病之气弥漫之地,性喜在阴暗、潮湿的树叶下栖息,爱吃嫩药,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精神优游于大自然;它的毒性是属于慢性神经毒,刚被咬到不觉有何异样,过了一会儿,身体会逐渐麻痹,乃至神智不清,就像此刻的崔皓龙。 都是他自找的!崔皓龙懊悔地想。 在处理完他的伤口之后,丁小亚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些工具,然后就不知去向了,他有些为她担心,但旋即想到她比他还要熟悉山林,不免为他自己这种想法觉得可笑。 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全身已没有先前那么酸麻难受,他心下明白,她的药发生作用了。 被一阵树叶磨擦的唏嗦声惊动,崔皓龙缓缓睁开眼,就见了小亚拖来一个用绳子和木头组合而成像吊床般长方形的物体,他愣愣地问:“这是……” “床。”丁小亚截断他的话,也不看他一眼径自继续将绳结弄得牢固,她依稀记得每次她爹采药不小心中毒都是她拖着他回秋庐,她爹每次都为了一些稀世珍奇的药草而罔顾生命,最后就是因为中毒太多次使身体抵抗力愈来愈弱,终至一命呜呼,上了天堂。 丁小亚甩甩头,尽量不去想过去的事,她边做边道:“我要找一处干燥阴凉的洞穴好医治你的伤,偏偏你又那么壮,我抬也抬不动,所以为了避免你伤重被我治死,曝尸荒野污染环境,只好拖着你走了。” 真毒!崔皓龙不知道他为什么已经习惯她的乌鸦嘴,但万一有一天她不说,说不定他还会觉得奇怪呢!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搀着他上那张怪异的床,并把包袱放在他头下让他垫着,崔皓龙感到一阵暖流滑过胸口,想向她道谢时,微抬起眼却瞥见她双肩套起两条藤蔓连结他躺的床,他皱起眉好奇地问:“你……你要干嘛?” 但霎时他明白了,她是要用双肩拖着他离开此地,而不是粗鲁地拉着他的衣服拖着他在地上走,他不敢想象她那瘦弱的肩膀怎能负荷他的重量,万一擦破了皮、弄伤了她身子可怎么得了!他一想到那雪白细嫩的肌肤磨出两道深深疤痕的景象,他内心就莫名产生一阵刺痛。 “你烦不烦!问那么多干嘛!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丁小亚头也不回冷道,“你安静睡你的觉,没看过像你这种病人,像只麻雀似的吱吱喳喳吵个不停。”说起来崔皓龙算是她的第二个舶人”,第一个舶人”是她老爹,其他她所医过的皆不是人,大部分是山下村庄的大牛、小羊、肥猪……虽然她没有实际操作过,但跟随父亲那么久,自然也懂得一些,更何况她爹的病也是靠她伟大的医术才痛苦地捱了那么多年! 崔皓龙被她的话一堵,便不知要说什么了,还能说什么呢?他又动弹不得,此刻他真的觉得自己像一条“虫”! 崔皓龙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当他醒来时已身在一个凉爽宽敞的天然洞穴中,营火正熊熊地燃烧,温暖了这间暂居的陋室。 这时丁小亚搬了一大捆干柴回来,看了他一眼道:“你醒了?我还以为你睡回姥姥家了。”她边说边将木柴堆放在一旁,“觉得好些了吗?” 崔皓龙淡淡地点点头,好奇地问:“什么姥姥家?” 以为他一觉醒来会聪明些,看来是不太可能!丁小亚万般无奈地叹道:“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崔皓龙摇头。 “笨死的。”丁小亚吁了一口气,没好气地道,“不懂也要装懂,这样人家才不会知道你很笨,我问你,你姥姥在哪?” “死了。”崔皓龙一副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就是啦!回姥姥家的意思就是上天堂啦。”丁小亚一脸不屑地瞅着他,她从没看过像他这么白痴的人,亏他还是飞龙堡少堡主!这令她不禁要怀疑:也许初见他时,他那一副冷傲自视的老成面孔是装的!他外表显露出的沉稳冷静,其实都是伪装的面具,和蜥蜴一样,制造自己的保护色。 被她骂了一串却不能反驳一句,崔皓龙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其实她也没聪明到哪去! 突地看见她拿了一个小木箱走过来,他愣愣地问:“这是……” “没看过药箱?”丁小亚翻了一个大白眼,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原谅他吧!因为聪明和白痴只隔一条线。 “盘腿运功,现在我要用银针封住你周身穴道。”她扶他坐起时,命令道,她是准备用银针吸毒,这是快速医疗法,不过,很痛就是了。 丁小亚的银针是中空的,若不仔细看,它们只是像普通的针般大小,然而这银针是特殊制造的,不同于一般医生使用的金针银针,她每扎一下,崔皓龙就痛得全身颤抖一下,不过他仍咬牙不叫出声。 挺能熬的嘛!丁小亚不由得在心里为他喝彩,但口里却依旧没好话:“怕痛就叫出来,别死鸭子嘴硬。”插完他手上裸露于外的穴道之后,她开始为崔皓龙宽衣解带,弄得他一阵错愕,“别动,专心运功驱毒,别紧张,我又不是没看过男人的身体。” 闻言,崔皓龙不悦地皱起眉,但旋即想到她是大夫嘛!当然看过不少人的袒胸露背,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他心底仍有些不高兴。 解下崔皓龙的罗裳时,丁小亚几乎要忍不住吹口哨,他结实的胸膛和肌肉形成完美的比例,她老爹那副干瘪的躯体哪比得上。 虽然心、眼正在欣赏他壮阔魁梧的体格,但她的手下功夫,仍不停地舞动,现在只剩下半身的穴道未插上银针,当她想到他健美的身材下的身体构造时,竟不觉地在脸上泛起两朵红云,第一次,不知道含羞带怯为何物的她脸红了。 丁小亚连忙别过身,避免被崔皓龙察觉,她悄悄回头瞄一眼他的表情,幸好他已经闭上眼了,还好!她在松了一口气之余,问道:“在你知道自己中毒时,有没有立刻运功压抑住毒,不让它蔓延至全身?” 没想到她也会脸红!眼尖的崔皓龙早瞧见了,只是没让她发觉他看透了一切,让她自以为是一下,忍住笑意,他将原本已经很痛苦的模样再加强表情道:“我……我不知道?”其实他的功力哪会如此不济,早就把毒性逼在上半身,不敢移动身子,是怕一动气毒性就会蔓延,所以才会让她为所欲为,等她来救。 “脱裤子。”突地,丁小亚冒出一句令他吓了一跳的话。 “你……你想干嘛?”男女授受不亲啊!崔皓龙在心中暗叫道。 为了救人她也只有硬着头皮去做了0放心,不是要非礼你。”丁小亚没好气地道,“人全身有一百零八个穴道,我才封了你上半身,下……” “不用了,我已经把毒逼在上半身了。”崔皓龙连忙打断她的话,毕竟他也会害羞。 “真的?”丁小亚不确定地再问一次,瞧他认真、用力、使劲地点点头,她才松了一口气,可语气仍是凶恶,“好吧!既然如此,若是你毒发而亡,你自己负责,可别怪我没医治你喔!”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讨厌他,所以每次说话乌鸦地诅咒他,原本她心中认为他是仇人嘛!厌恶他是理所当然,可是在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异样感觉似乎不是这样的。 想到这,丁小亚非常惧怕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它仿佛牵引着她的心神,开始主导她的情绪,她讨厌那股感觉就如同讨厌他。 这一切都是他害的!若非他这个仇家,她怎会落到这田地?若非他,她怎会被那抹异样感觉搞得心神不宁,都是他害的!丁小亚兀自下了个结论。 愈想愈气,丁小亚气嘟嘟地拔下银针,用力又使劲准备痛死崔皓龙,谁教他干扰她的思绪! 崔皓龙在疼痛之余也只有忍耐,没办法,大夫最大,何况她又救了他一命,她其实可以不理他的!直到她把银针全数拔下,他才缓缓穿上衣服欲站起身。 “你干嘛!想找死啊?”丁小亚故意恶毒地诅咒他,“毒才刚祛除,你身体还虚弱得很,别到时候又受了重伤、中了什么毒,我可没那么大功夫再去救你,而且你死了我也省事多了,不必绞尽脑汁想如何报仇。” 崔皓龙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谁教他是病人! 这一夜他们就在山洞中平安地度过。 第二天一早,丁小亚就急忙整装收拾准备出发,她斜睨一眼正在运功疗养以恢复体力的崔皓龙,心中闪过一丝邪恶的念头:如果把他就此丢下,任他自生自灭就可以报仇了!但她旋即又想到她爹常说救人救到底,不可以半途而废,那是非常没有医德的,于是她打消念头,心想:算了,等他病好再报仇也不迟! 她收好包袱之后指着那木床道:“坐上去。” “干嘛!”崔皓龙正运气结束,愣愣地问。 “如果你不想提早到极乐世界报到,就快点上来。”丁小亚边说边拉起藤蔓。 “我不坐,一个大男人让一个女人家拖着走,多丢人!”崔皓龙的大男人主义开始作祟,而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不愿她受伤。 “女人又如何?别忘了我可是救你的人。”丁小亚眯着眼目瞪他。 “你难道不知道大恩不言谢、施恩不望报?” “我还没完成我施予你的伟大恩泽。”丁小亚看了他一眼,“我最重视施恩“不”忘记要回报,所以恩惠施得愈大,你就欠我欠得愈多。” 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情况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丁小亚望着日已正当中,哼了一声,叹道:“好吧!随便你。” 顿时崔皓龙也松了一口气,跟她在一起,无理也给她讲成有理,哪像在飞龙堡,他根本毋需讲理,更别提开口,只需使一个眼神,那些下属就大气不敢喘一声,除了父执辈的长辈和石云、石风兄弟及皓雪之外,其他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百分之百服从,哪像了小亚,不但想杀他,而且还对他出言不逊、恶言相向! 也许是他太久没被人骂过,竟丝毫不引以为意!也许是因为她是他未婚妻,他才会如此容忍她,也许……还有其他原因,可是他不愿再想下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个月就要过去了,但丁小亚和崔皓龙两人却仍在豫境西北的山区打转,虽然他们已经是日夜不分、马不停蹄地在赶路,但由于两人之一是一个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大累赘,所以在时间上耽搁了不少。 丁小亚真是不同于一般女子!崔皓龙眼在她身后一尺处,不禁有些佩服她,背着一个大包袱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却没喊过半声累或一声苦的,若是一般女子早就抱怨个不停,甚至走两步干脆不走了,哪像她带着他满山跑。 丁小亚边走边感叹地想道:谁不累!谁不喘!只是不想说话、浪费力气!除了要背沉重的包袱外,她还要照顾后面那条“虫”,而且她向来不习惯把“苦”字挂在嘴边,也许是当男孩子当太久了,她早已习惯凡事自己来,自己做事自己当! 看着她纤瘦的肩膀负担那么重,崔皓龙微皱眉,关切地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丁小亚挥袖擦汗,目瞪他一眼,“你累啦?早教你坐木床你不坐,这叫活该、自讨苦吃!好啦!休息一下,反正今晚是无法到达再来镇了。” 崔皓龙一脸苦笑,心想:明明打心底真切地关心她,结果却反倒变成他自讨苦吃!如今他反倒不担心皓雪的病情,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相信她一定可以治好皓雪的玻 这一夜在豫西以北的山区下了一场不小的雨,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潮湿会漏水的山洞避雨。 为了生火取暖和煮晚餐,丁小亚冒雨在山林中奔走,崔皓龙原本想劝她不要去的,但她却说:“你想饿死自己,不要把我也拖下水,被你害得行程延误,在这个破山洞过夜已经够可怜了,若是明天雨又下不停的话,行程又会被耽搁,如果我们五日之内不能回到飞龙堡,那你妹妹就没救了。” 听她这么一说,他想抗议的话全被堵祝 当他想自告奋勇帮她忙时,她却嘲弄地冷笑,“你行吗?别又染上大病,劳我这个倒霉大夫照顾你!”说完,她就冒雨施展轻功飞跃出去。 崔皓龙想叫唤她,要她小心一点,却又把到嘴的话吞回去,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有多么关心她,她都会找借口来驳斥他。 想到这,崔皓龙不禁觉得好笑,她让飞龙无用武之地变成虫,可是这只虫却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她! 幸好雨下了一天一夜就停了,雨一停,他们两人便立刻开始动身。 走在熟悉的山径上,崔皓龙这回有些异常,因为他走在前头,丁小亚反落在后头,他回头一瞧,只见她原本白晰的脸庞竟浮上异样的红潮,而且还折了一根树枝当拐杖。 “你还好吧?”他折返,走到她身边搀她。 丁小亚气喘吁吁地看了他一眼,“谢谢,我没事,快走吧,我们还要赶路呢!”她是大夫当然了解自己身体状况,她心底已有个谱,这是因为过度劳累加上淋雨、风吹日晒,所以她的体力逐渐走下坡,而且已经有发烧的征兆,但为了赶路,她也只好勉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借着药物来硬撑。 看她不似以往生龙活虎的模样,崔皓龙心底真的有一点担心,“你真的没事?”他忧心地问。 “没事!你烦不烦。”丁小亚边说边使出吃奶的力量推开他,结果只使他放开手,但他也没发觉,她依旧不留口德地道:“喂!你到底走不走啊?你想害皓雪妹妹回姥姥家?” 崔皓龙见了小亚又疾走在前头,心想:看情形似乎没什么大碍,也许是赶路赶得太匆促,一口气换不过来!可是他却没想到同是练武之人,而且丁家武功走灵巧的路子,当然轻功为专攻,怎可能走路还会输他,至少也该平手才是! 终于在第四天的夜里,他们赶到再来村外围。 这时的丁小亚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她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终于赶上了……”说完“啪”地一声,她人已不支地昏倒在地。 见状,崔皓龙惊叫一声:“亚亚,你怎么了?”他迅速奔至她身旁,拥她人怀中,忧心忡忡抱紧她叫唤着:“快醒醒,皓雪还在等你救她。” 闻言,丁小亚勉强撑开眼皮,淡笑道:“别担心,在没救皓雪妹妹之前,我是不会倒下去的,但剩下的这一段路还有那一条累死人不赔命的楼梯我是走不动了。”然后她虚弱地闭上眼喃喃自语:“我休息一下,到了飞龙堡再叫我。” 崔皓龙第一次如此惊惶失措地抱着一个女人奔跑,令再来村内的部属都吓愣了,一时之间,大街之上多了百来具石膏像。 当了小亚再度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她惊惶地走下床,但头却昏沉沈地令她身子摇摇欲坠,她勉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往隔壁的竹院走去,才那么一小段路,她却不知道摔了多少次。 总算走到兰院门外时,她听见对话声传来:“石云,难道你也束手无策?”深沉的嗓音平稳得不透一丝情感。 是崔皓龙,他恢复了少堡主身份应有的说话口吻,是那么冷血、平静内敛,七情六欲不表露于形色:是必须维持尊严。高高在上的王者! “没办法,这么多瓶瓶罐罐,我实在无法分辨。”石云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也只有请了小亚了。” 听到这,丁小亚“呀”一声将门推开,她倚着门,气喘吁吁地道:“青瓷瓶倒出一粒,红瓷瓶倒出两粒……然后……” 就在她撑不住之际,崔皓龙及时冲过去扶住她,“你……你怎么起来了呢?” 丁小亚吁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道:“我若不来,你妹妹就没救了。”她转过头望见石云已经开始动手喂药了,连忙继续道:“然后……用药蒸法将她体内毒素蒸……”接着便没了下文,因为她已经昏倒在崔皓龙怀中了。 因为她从小生活在草药堆中,再加上她的身体状况本来就是健康宝宝那一类型,因此在昏迷三天之后,丁小亚终于恢复了体力。 当她清醒地睁开眼睛望着四周时,桌上已燃起烛光,而床边正靠着一个守候的人——崔皓龙。 借由微暗的光线,她仔细地端详他刚毅深刻的五官:他的下巴已冒出黑黑的胡髭;微合的眼下四周有着深陷的眼圈,看来他大概一直在看护她吧! “喂!”丁小亚毫不客气地轻拍他的脸颊唤醒他,“喂!快醒醒,我渴了,快弄杯水给我喝。” 崔皓龙被她轻拍一下,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跳起,忽然,瞧见她睁大灵活眼睛,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他转而欣喜地笑道:“你醒了!还好吧?” “我要喝水。”丁小亚不耐烦地重复第二次。 对她的恶言相向、颐指气使早已习惯,崔皓龙连忙起身道:“好,你等会儿。” 崔皓龙离去后,丁小亚陷入了沉思,在生病这些天,脑袋里昏昏沉沈的,老是在做梦,她梦见童年的时光,梦见在记忆中有一个曾令她刻骨铭心的名字——龙龙,可是她却又想不起那个小孩是谁,脑海乱糟糟地,蓦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和那幼小的孩童影像重迭。 天哪!竟是崔皓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丁小亚心中闪过无数的疑惑,也许她该先放下仇怨,跟他好好谈谈之后,有什么冤仇再了结也不迟!她在心里打定主意。 崔皓龙体贴献茶水的一幕恰巧被神算子石云瞧见了,望着崔皓龙那一股勤奋干劲,他心中不禁窃笑:他果然算对了,飞龙堡有好事! 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力,他故意咳了两声。 崔皓龙与了小亚闻声一致地转过头,见是石云丁小亚很不淑女地打了个哈欠、伸个大懒腰道:“早!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觉得肚子好饿喔!” 崔皓龙连忙将杯子放回桌上,道:“肚子饿了?我教人去给你准备吃的,石云……” “知道!我早叫阿菊准备了人参鸡汤,一会儿就送来。”石云一派优闲地说,他早就算到了小亚来飞龙堡已那么多天了,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所以他想看看她如何问崔皓龙,这一定非常有趣。 丁小亚原本是想单独和崔皓龙谈的,谁知石云这个笑面书生像苍蝇一样粘人,于是她灵光一闪,故意皱起眉头道:“我觉得头有点疼。” “我把你的药箱也带来了。”石云立刻要门外的侍卫送进来她的包袱。 反正他就是死赖着不走就对了!丁小亚没好气地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野丫头”的模样,“喂!你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下崔皓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丫头是想支开石云,因此他这位主人不得不说话了,“石云,我看你还是……” “唉!”石云皮笑肉不笑地故意叹了一口气,“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英雄榜上又加上一个名字,好了!废话少说,我只是来通知你一件事,石风回来了,有曹大叔的消息。” 崔皓龙闻言就要走出去,公事要紧! “喂!你……”丁小亚立亥出声想叫回他。 可惜他只回头淡淡一笑道:“我去去就回来。”然后两个大男人便相偕走出去。 她就知道石云这个笑面书生表面上看起来是老好人一个,总是笑脸迎人,其实骨子里则奸诈狡狯,什么都算计好好的,让人根本无法反驳,他早就预料到崔皓龙一定会跟他去,公事要紧,所以把她的借口全都能一一应付自如!望着两个男人的背影,丁小亚忿忿地想。 “协…小姐,人参……参鸡汤……你喝不喝?”阿菊一走进房门,就见到了小亚咬牙切齿、一脸臭臭地坐在床上,还把棉被当出气筒地咬、撕、捶打……吓得她大气不敢喘一声。 丁小亚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撇撇嘴道:“搁在桌上。”然后朝神色担忧的阿菊招招手,“你过来这边,我有事问你。” “奴……奴婢不敢。”阿菊受过上一次的教训,已经变得谨慎小心多了。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丁小亚没好气地叫,音量加大。 吓得阿菊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趋上前。 “坐在我床边。”丁小亚拍了拍身旁的一个空位;瞧小菊仍踌躇不前,又提高八度音,“叫你坐你就坐,我又不会chi人。” 只会害人!阿菊在心中咕哝,口里却毕恭毕敬地道:“是……是……不知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嗯!昭雪姑娘应该已经痊愈了吧?”瞧阿菊用力地点点头,丁小亚才满意地继续道:“阿菊,你从小就是飞龙堡长大的吗?”” 在不知丁小亚在打什么主意的情况下,阿菊只有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那你曾经见过我吗?”丁小亚指着自己鼻子。阿菊大感不解,她不敢乱答,连忙摇摇头称什么都不知道,边鞠躬,“若没什么事,奴婢告退了。” 说完,小菊连忙退出房间,宛若后面有鬼魅在追赶她似的。 第四章 原本小亚就是想找机会和崔皓龙谈一谈,为什么他们都认识她父亲?尤其是那个石风,见到她仿佛像见到老朋友似的,令她不禁纳闷:难道他们以前就见过她?可是她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在她努力地回想下,她的脑海中隐隐约约有欢笑声、有稚气未脱的儿童嬉闹声、还有一双真挚关心的眼眸…… 想着想着,脑中那双眼眸竟和崔皓龙深沉的黑眸聚合重迭在一起!她不禁怀疑,莫非以前她曾和他们认识,而且住过飞龙堡? 因此她才想找崔皓龙单独谈谈,偏偏那个石云不识好歹打断她的话,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若事实真是如此,那她爹的遗言恐怕就不是要找飞龙堡的崔皓龙报仇了?但若不是冤仇,那又会是什么事呢?也许这件事会写在交代信函上!那么她爹委托她交给崔皓龙的信上一定写着关键! 想问崔皓龙信上写些什么又觉得怪怪的,哪有人向仇人请问我们是不是仇人?于是丁小亚决定去窃信来详观一番,但她才走出房门就听见隔壁竹院传来一声尖叫,她连忙施展轻功腾起翻越围墙,看见皓雪倚着房门脸色苍白,仿佛撞见鬼似的,她二话不说,轻落在皓雪身边,关切地问: “发生了什么事?” “有贼!”崔皓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缓心中激动不安的情绪,才勉强开口道,“刚才有个黑衣蒙面客闯进我房里。” “人呢?”丁小亚着急地问。 “跑了,可能窜进东厢……”她话未说完,丁小亚就急忙地施展轻功,捉贼去也,而这时大群飞龙堡侍卫已经纷纷赶来。 丁小亚往东厢房追过去,只见一道黑影迅速地由崔皓龙书房中窜出,她连忙追上,只可惜到了后花园,黑影竟消失在广阔的后花园。 她在假山、小径、步道、瀑布、花丛、莲池间来回绕了一圈,那个黑影真的在她眼前平空消失,她自信轻功绝对可以列入江湖前十名,没想到那个黑衣人竟略胜她一筹。无奈之余,她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欲回前宅,只见崔皓龙率石云、石风两人朝她迎面而来。 “亚亚,你追到了吗?”石风抢先开口。 丁小亚没好气地翻了一个大白眼道:“追到的话,我还会一个人站在这吗?”说完,她转向崔皓龙问:“喂!你去你的书房看看是否有掉东西。” 崔皓龙踌躇了下,才无奈道:“我已经看过了,没掉什么重要的东西,只不过……只不过丁大叔要你转交给我的信函不见了。” “什么!”丁小亚惊叫一声,“什么不重要!那可能攸关我跟你之间的……哎呀!你怎么那么胡涂,东西也不收好,这下可好了!”她心想:完了!那她心中的谜团不就无法解开了!早知道就该早一步,先那个黑衣人去窃信!这个“仇”结永难解得开了,死老爹要上天堂之前话也不讲清楚,断断续续、有气无力,谁听得懂! “信?什么信?”石云微笑地望着他们,其实他心中早已猜到了八分。 站在一旁的石风反而被弄得一头露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黑衣人跟信有什么关系?” 唉!人笨就是有差,大哥那么聪明,弟弟竟这么迟钝!上天的确很公平!丁小亚心里嘀咕着,心想:这下该如何是好?干脆找一天和崔皓龙谈谈,说不定他和丁家真有什么误会,还有……她差一点忘了与她婚姻大事有关的龙佩…… 老堡主大寿即将届临,堡里却发生让窃贼来去自如这种事,实在有损飞龙堡威名,固若金汤的飞龙堡守卫上竟出现了漏洞。 “我认为此黑衣人既然能在堡内来去自如,相信一定是熟人所为!”石云轻摇羽扇笑道:“少堡主,花园中的秘道除了各位前辈大叔以外,还有什么人知道?” “大哥,你是说有内贼?”石风惊讶地问,他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存在,飞龙堡内的人皆是上一代延续这一代,从建堡的胼手胝足到如今的辛苦经营,大伙对飞龙堡都有一股强烈的向心力,因为这是所有人的血汗,一砖一瓦盖起来,而飞龙堡内的奴仆下属也都非常忠心,只不过由于飞龙堡外围防御力量非常坚实,因此堡内的侍卫就比较放松,也许是这个缘故,大伙都有些安逸惯了,危机意识就薄弱些,难怪黑衣人可以来去自如! “也许。”崔皓龙给了一个不甚明确的答案。 这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他们的谈话。 “我可以进来吗?”丁小亚的声音由门外传来,她一分钟没解开谜,心里就感觉怪怪的。 “进来。”崔皓龙沉声地道,“石云、石风,这件事我们明天早上再讨论。” “唉!如果我是女人,也许就不会被赶出去了i”石风在临走前抛给崔皓龙一个暧昧的眼神。 石云好笑地用羽扇敲了石风一记响头,“可以呀!你去变性呀!不过你变成人妖后可别在路上说我们有血缘关系。” “大哥,你太毒了吧!” 话声随着他们消失在门口。 丁小亚待他们离去后,连忙把门关上,转身望着崔皓龙,突兀地,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叫:“崔皓龙,你的脸好红!”她没想到男人脸泛红潮,仿佛擦了胭脂似,也满好看的。 “没什么。”脸皮薄的崔皓龙是被石风的言语刺激到,尤其当着他的未婚妻面前,他当然会觉得不太好意思,他背过身,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才转身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又想找我打架,还是想下毒?” “我已经不动那种麻烦毒物了,要找毒药实在太费事了,而打架嘛!我是个大家闺秀,不屑于这种粗鲁的行为。”丁小亚噘着嘴解释。 闻言,崔皓龙差一点大笑出声,不过,为了他少堡主形象着想,他憋着笑问:“那么你怎么找我报仇?用什么方法?” “方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一有机会,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哎呀!愈说愈离谱,她这回是来解决问题,不是来制造纷争!丁小亚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连忙转口道:“呃……崔皓龙,飞龙堡少堡主,我有一点事想问你。” “问吧。”崔皓龙大方地说,心想:不知道这小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 丁小亚迟疑一下,才讷讷地开口,将忍在心中很久的疑问提出:“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就是你和我们丁家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仇啊?” “噢?为何这样说?”崔皓龙挑后问,他不太能相信她会去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丁小亚皱着眉,在他面前来回踱步,沉思地道:“我认为问题出在我老爹的遗言上,偏偏他又去得快,害我来不及问,也没听清楚,我想……本来我是想借我老爹给你的那封信看看,可是它又被偷了,所以我只好来问你了。”说到这,她停顿一下,看崔皓龙那张平静、冷淡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便无奈地撒撇嘴继续问:“我问你,你们崔家和我们丁家有何关系?” “是世交。”崔皓龙回答得简洁有力。 这次换丁小亚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喔!可是为什么我老爹没告诉我?那么你很早就认识我爹了?” “不只是你爹,”崔皓龙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还包括你。” “是吗?”丁小亚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答案,“那我老爹为什么称飞龙堡崔家为死对头?莫非是我老爹和你爹吵架后结了仇,所以我老爹才会带着我隐居到山上?” 崔皓龙一脸的似有难处,唉!这该怎么说!死对头是他爹那一辈人的习惯用语,他们是不打不相识的好朋友、好伙伴,因此才会说对方为死对头,尤其是以七飞龙中面恶心善的丁剑秋为最,因为他的武功最差,每次七人比试过招都是他最先落败,因此才会把其他六条龙当成死对头。 丁剑秋个性如顽童,有时打输还会赖皮,是七人之中的活宝,所以才会教出性格怪异的丁小亚,只可惜自他的妻子去世后,他自疚一代神医连自己妻子的命都救不了,因此在妻子去世后交代完一些事情就带着女儿离开飞龙堡,而那些事情中,最重要的就是他和丁小亚的婚事。 丁小亚见他不语,以为他是默认,便眯着眼冷笑道:“你爹是不是得罪过我老爹?” “没有!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只是……”崔皓龙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提这件婚事,怕吓着她。 “只是什么?” 崔皓龙犹豫了会,才道:“只是他们之间有一个协议关系到我们,所以你爹才会要你上飞龙堡来找我。” “什么协议?”丁小亚不明就里,便追根究底地问。 崔皓龙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暂且不告诉她,等她真正对他的感情有知觉,懂得去爱人,而那个人必须是他,他再向她说明这个“天定姻缘”。 于是他坏坏地一笑,有些捉弄地道:“你爹信函上有写,只可惜信已不在我身上,所以抱歉得很!不过,既然我们两家原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不能往好的方面想呢?” 丁小亚愣愣地接下他的话尾问:“什么是好的方面?” 这时崔皓龙笑得更邪恶;“比如交朋友,我们可以做很亲密的朋友。” “为什么?”丁小亚依旧不太明了。 崔皓龙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她爹会对她莫可奈何了,他摇摇头,好笑又好气地道:“我问你,你喜欢不喜欢我?” “还可以啦!你人不算太坏,就是有一点自以为是。”丁小亚仍然本性难改,说话不留口德。 崔皓龙已经习惯了她的说话模式,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道:“那就是啦!既然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为什么我们不能做朋友?” 对啊!丁小亚点点头,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正当她要再次开口时,突然“砰”地一声,一个人应声跌了进来,是一脸尴尬的石风,而神态自若的石云则站在门口。 “不好意思,我刚经过历经过。”石风腼腆地笑着解释。 石云则从容不迫地淡笑,用羽扇敲一记石风的头道:“我是跟他来的。”其言下之意便是:所以他做什么都是跟着石风的。 崔皓龙心里有数地淡笑,“既然你们那么闲,就去教场操兵,记住天黑以前,不准回来。” 一日闲来无事,丁小亚就在梅院前闲逛,无意间却听到隔壁的竹院传来两个女人吱吱喳喳的声音,为了听得更仔细一点,她蹑手蹑脚贴近围墙,拉长兔子耳朵。 “小姐,你想前几天那个黑衣人是来干嘛?”说这话的人是皓雪的贴身婢女阿香。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认得他。” “是吗?”阿香的语气有着浓浓的狐疑意味。 皓雪依旧以她那柔柔轻吟的嗓音,不疾不缓地道:“你别瞎猜,我怎么可能知道黑衣人是谁?” “我没瞎猜,那黑衣人溜进你房里时,我在门外角落便看见了,却没作声,我本想暗中去通知侍卫,但令我大感疑惑的是,小姐您当时怎么没叫人呢?而是在我离去后不久才听见您的叫声,所以……” “原来那些侍卫是你叫来的!”皓雪噘着嘴打断她的话道,“难怪他们会没有我的允许,就一个个全闯进我的闺房。” “这么说你跟那个黑衣人认识了?”阿香惊讶地大叫。 “嘘!”皓雪将食指搁在嘴中央,然后左右看看,小心翼翼地道:“别说那么大声,当心隔墙有耳。”说完,她又蹙起蛾眉道:“我跟你说,你别和外人说,他是曹汝儿。” 阿香闻言,惊喜地叫:“就是神偷曹江之子!” “是啊!原本我叫他往后花园逃,可是他偏偏说要达成我的心愿才肯走,我心想他不会那么大胆,谁知……”说到这,羞红窃喜的心情全浮上皓雪那细嫩、白晰如雪的脸蛋上。 “什么心愿?”阿香忍不住问。 “信,关于大哥的信。”崔皓雪娇笑地低语着,“我想大哥一定隐瞒某些事,所以……” “所以你请曹汝儿帮你忙。”阿香心领神会地坏坏一笑。 “哎呀!人家不来了。”皓雪脸红似晚霞,美得令人心醉,她甜甜一笑,“我也只是说说,谁知他当真了,本以为他要往后花园逃走,没想到他直往东厢大哥书房溜走,害我还差一点歪打正着害了他。” 原来事情是这样!丁小亚心里头放下一块大石头,心想:这皓雪妹妹也未免太顽皮了!不过,曹汝儿,这个名字好耳熟,她仿佛在哪听过…… 她还没来得及回忆起此人,就被她们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 “小姐,他现在在哪?” “京城万宝轩,他说我有空可以去看他。”皓雪喜上眉梢地笑。 “可是少堡主肯吗?”阿香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小姐,你该不会想私奔吧?” “讨厌,阿香……”然后两个银铃悦耳的笑语回荡在空中。 丁小亚已经听到她想要的数据了,于是匆匆回到房中振笔疾书: 崔皓龙,我上京城去了,匆念! 丁小亚。 书完短笺,丁小亚望着短笺,不禁疑惑地想:不知道自己是哪条神经错乱,留书的对象所能想到的第一人选竟是他,也许是因为他是这里的大头目吧!对,应该是! 崔皓龙、石云、石风及海无量坐在议事厅中。 “皓龙,你的意思是飞龙堡旗下的万宝轩有意图谋反的迹象?”海无量紧皱着眉头,凌厉的眼神明白地写着不满,“这件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好歹我也是飞龙堡的大总管!” “海大叔,我是不想让您担心。”崔皓龙淡淡地安抚道,“更何况在没有掌握确切事实证据之前,我们不应该打草惊蛇,所以我才会派石风、石云他们先去察探,明着拜访万宝轩,暗中则是调查犯罪证据。” 海无量显然对此解释仍有不满,他咕哝着:“那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但虽然口里如此抱怨,他心中却对崔皓龙这次的行动表示激赏,因为万宝轩乃飞龙堡在京城里最重要的分舵,也是飞龙堡经济来源的主脉之一,若万宝轩叛变,虽不至于动飞龙堡根基,但也足以造成莫大的影响,说不定朝廷就会有借口扫平碍眼的江湖七堡中离他们最近的飞龙堡,因为谁也不愿身旁窝着一群危险分子。 石云摇着羽扇,动作优雅,从容地道:“在没有证据之前就胡乱扣帽子给万宝轩,那岂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个儿脚。” “是啊!何况我们现在已经捉到万宝轩罗舵主罗云的小辫子了。”石风口无遮拦地抢道。 “喔!”海无量挑眉好奇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那为什么还不采取行动?” 石云给了弟弟一个你真多嘴的大白眼,然后望着崔皓龙的眼神,透露出询问他该如何做?要不要说出秘密行动的讯息? 崔皓龙面无表情地朝石云点点头,然后严肃深沉地道:“我们已经采取行动了,罗飞就是我们在罗舵主身边安排的一只棋子。” “罗飞?”海无量不可置信地叫道:“罗云的儿子!不可能吧!” 崔皓龙沉稳地淡笑,笑中带着落寞与哀愁,“若他知道他父亲跟当朝奸臣刘瑾勾结,你说,他能不大义灭亲吗?” 刘瑾,明武宗身旁的宦官,陷害忠良、操纵大权,甚至搜刮民膏民脂,假借各种名义广征捐献、贡纳,收为己有,不按期朝奉的,往往会被他烙上罪名,不但抄家产,甚至还惹来杀身之祸,因此江湖人对刘瑾都深仇痛恶,欲铲之而后快。 海无量对刘瑾这位为患朝纲的官贼,向来没什么好感,但亦无啥切身之痛,反正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不过,若万宝轩真和刘瑾勾结,那么就和飞龙堡有关系了。 当他们议完事,崔皓龙与石风正要回书房讨论曹江的事时,突闻一声惊叫声。 “不好了!”阿菊惊惶失措地朝他们迎面而来,“少堡主、石风少爷,小姐……小姐留书出走了。” 丁小亚又恢复男装,以便行走江湖,携带简单的行李,一个人上京城。因为她总觉崔皓龙话中有话,可是每次想问清楚,不是他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他的话被人打断,因此她想干脆自己追信回来一探究竟不就得了。 京城里繁华的东西大街上,小贩叫卖声不断,令人眼花缭乱,丁小亚从不曾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很像个顽童般对每件事物都新奇,东摸摸西看看,几乎乐不思蜀忘了此行的目的。 听到肚子在咕噜咕噜地叫,她兴致勃勃地想找一间最豪华富丽的客栈,在她举头四望时,咦!她瞄见一面迎风摆动的青布,上面绘了一条龙写着店名——万宝轩。 歪打正着!她随便逛逛,只觉得这一幢雕龙画栋的屋脊特别突出,就随兴找这一间,结果竟是为飞龙堡所属,没想到飞龙堡那么有钱!丁小亚兴奋地想,于是她大摇大摆地正要走进去。 然而她一踏进客栈,一个削瘦、面貌清秀的青年立即迎面而来,朝她恭敬作一揖道:“丁姑娘,少堡主在二楼聚贤厅恭候大驾多时了,请随我来。”接着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领着她往二楼去。 丁小亚跟在青年的身后有些惊愕道:“对不起,请问……” “我姓罗,单名飞,是这里的掌柜。”他带着她穿过九弯十八拐般的回廊。 丁小亚跟上他的脚步问:“罗掌柜,少堡主他们怎么会在这?” 罗飞停在一个转角处,推开一个漆红雕花接空的大门请她进去,淡笑道:“这我不清楚,也许你亲自问少堡主比较好。” 真是的!口风那么紧不愧为飞龙堡子弟兵。丁小亚无奈,只好暂按下好奇心,大方地走进去。 穿过前厅,拨开垂帘,就见一脸酷酷的崔皓龙神情深沉地坐在那儿,身旁还有一脸笑意的石风,而石云那个劳碌命则不见踪影,显然又被留在飞龙堡镇守。 丁小亚耸耸肩,丝毫没有不告而别的愧疚,她从容地坐上圆木桌旁的椅于,与他们大眼瞪小眼,撇撇嘴道:“真巧啊!我上京城,没想到你们动作比我快,倒先我一步到万宝轩坐着喝茶。” “那是因为我们走秘……” “石风!”崔皓龙对石风使了一个“闭嘴”的眼神,然后冷冷地盯着丁小亚道:“你还真大胆,京城蛇鼠混杂,你一个姑娘竟只身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口气中有些责备,心中其实是担心得半死,当他知道她上京城后,整个心忐忑不安,深怕她有什么不测,于是连夜赶路,在她之前到达京城,准备来个守株待兔抓她回去。 “你管我!”丁小亚有些不悦地噘起嘴,“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我是……”崔皓龙差一点要把“未婚夫”这三个字脱口而出,但一想及此事仍是属于不得公开阶段,随即转换口气,“我是你爹委托我照顾你的监护人。” “胡说!我爹才没那么交代,我只是寄宿在飞龙堡,而你也不是我的看管人。”丁小亚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心想:这个自大的人也太自以为是了! 崔皓龙冷哼了一声,“你住在我的地盘就必须听我的。” “你!”了小亚一怒之下拍桌站起。 石风见他们闹僵了,连忙扮起和事老,拉着了小亚坐下,安抚道:“有话慢慢说嘛!你们前几天不是才达成共识要做好朋友?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忙,有事互相商量,你们这样简直像仇人!” “对啊!”经石风一提醒,丁小亚才想起,她突地邪邪一笑,“我差一点忘了我跟崔皓龙之间的仇事还未了结。” 哎!怎么愈说愈糟!石风真气他那张大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难怪他老哥常对他莫可奈何! 幸好午膳实时送上,暂时化解僵局,因为大家都饿了,丁小亚是玩饿了,他们则是因为连夜奔波,已有两天是仅以干粮裹腹,肚子早饿坏了。 在饭饱酒足后,丁小亚连打了好几个嗝,动作不太文雅地抚着肚皮,心里满足地想:真饱!没想到城市中的菜肴竟是如此美味,口味多变化,远比她自制的山野珍馐更加口感十足。 崔皓龙原想对她这种小动作开始挑剔批评了,但碍于有外人在,而她又是一个女孩家,他只好轻咳了两声,用眼神示意她注意行为淑女一点。 丁小亚才不甩他,没好气地瞪回去。 就这样石风处在两人眉来眼去之下,仍如丈二金刚,一头雾水。 这时罗飞送上一盘珍果——由八种不同的水果和蜜饯组合而成,丁小亚才转移思绪停止瞪眼,边吃边啧啧有声,舔舔手指道:“好吃!这是什么果子,又甜又酸?”她向来住山上,不曾吃过腌制的梅果,大部分的食物都是现打、现抓、现宰、现吃。 罗飞微笑地坐下才道:“黑的是蜜枣、红的是酿樱桃、暗红的是炭熏乌梅、青的是梅、白白的是皮梅,都是本店特制的。” 丁小亚听着他的解释点点头突地冒出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是丁小亚?又怎么认出我来?” 罗飞因她这突地转口问话,顿感有些措手不及,微愣了一下,才淡笑道;“石云公子早已飞鸽传书给我丁姑娘的画像。” “不可能,我女扮男装耶!”丁小亚边说边塞进一粒梅子。 “石云公子早料到丁姑娘会伪装,因此特绘上丁姑娘两种造型以资鉴定,所以我才能那么容易认出丁姑娘。”罗飞好笑地道。 “我就说嘛!”丁小亚理解地点点头,心想:原来是那个神算子石云,好大的胆子! 坐在一旁的石风也不甘寂寞来上一句:“早在你进城,就被盯上啦! 丁小亚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没好气地问:“喔!怎么说?” 罗飞颔首解释:“每天我们都会留意进城门的人,遇上奇装异服或举止怪异的人都会特别加以注意。” “可是我怎么没感觉被盯梢呢?” “笨!当然是偷偷地盯了!”石风笑嘻嘻地叫,没注意到丁小亚的脸色已成猪肝色了,而在一旁的崔皓龙已知道石风要糟了。 只见了小亚甜甜一笑,“是啊!石风大哥你真聪明,那可否请你告诉小女子,你们飞龙堡是用什么方式打暗号来盯人,我也想学几招。” “好啊!我……” “石风!”崔皓龙连忙出声阻止,他真败给石风这张快嘴,总有一天飞龙堡也会亡于他的那张大嘴巴,三两句就把机密全卖了,说不定哪天人家抛一个媚眼就把他自个儿给卖了! 石风看见崔皓龙严厉的眼神,才晓得他差一点把舵口暗桩的联络暗号泄露,连忙捂住嘴巴。 丁小亚依旧是那张甜得腻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怎么不说?你不是很聪明,什么都知道?” 石风双手捂着大嘴巴,摇摇头,眼神求救地望向崔皓龙。 崔皓龙对他莫可奈何,撇撇嘴道:“亚亚,你别逼他了,他已经知道错了!” “哼,要你来多嘴。”丁小亚冷哼了一声,“算了!算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小人计较,石风,记住,言多必失,以后看紧你那张大嘴巴。” 罗飞坐在一旁,这才明白石云信中所述:丁小亚是个刁钻蛮横的姑娘,罗兄请多加注意!看来石云所言非虚。 “谁在背后骂我?我的耳朵痒痒的。”丁小亚白了石风一眼,“是不是石风你心里不爽在偷偷地骂我?” 石风大气不敢喘一下,连忙摇摇头。 “没有最好。”丁小亚哼了一声,口气一转,道:“对了!你们来京城是专程来找我吗?” 崔皓龙并不加以否认地,直接道:“一半一半。”听到这回答,罗飞心里已有数,原本黯淡的眼神更加忧郁。 我就知道!一听到崔皓龙并非专程来找她,丁小亚心中竟有些微微失望和不悦,口气不是很好地嗔道:“那你们来干嘛?” “找人和办事。”崔皓龙简洁扼要地回答,仿佛多说一句会要了他的命。 丁小亚知道这又是飞龙堡的秘密,于是嘟着嘴嚷道:“找谁?你们除了曹大叔之外还要找其他人?”“你知道?”石风又犯了老病,抢问道,“你知道曹大叔在京城的哪一处落脚?我找了好久都找不着!” 丁小亚横了石风一眼.示意他闭嘴,然后朝崔皓龙一笑,“我是不知道曹大叔住在哪,但有些人就是很口木子,别的地方拼命地搜,却忘了自个儿的地盘。” 此言一出,石风和崔皓龙不约而同地看着罗飞。 罗飞淡淡一笑,“曹江前辈的行踪我是不清楚,但是有个人也许会知道。” “谁?”石风着急地问,心里不禁暗骂自己找了个把月,竟忘了在自家的地方找一找,真是有够迟钝! “曹汝儿。” 此刻崔皓龙、罗飞、丁小亚、石风一行四人正往京城外郊的罗飞分舵前去。 丁小亚边骑边想:原来分舵是在郊外,不是城里的万宝轩客栈!她还以为飞龙堡那么明目张胆,敢在天子脚底下建分舵!简直是自找麻烦、自寻死路,天子是龙,飞龙堡也是龙,谁愿意有别条龙在侧以危及自己的地盘! 他们大约行了十来里,到达一家大宅院的外围,罗飞率先下马,其余三人也跟着下马,突然罗飞装作若无其事地靠近崔皓龙低语,令丁小亚有些奇怪,因为他们的脸色并不好看,都很凝重。 在丁小亚困惑之际,漆红的大门倏地被打开。 “欢迎,没想到少堡主亲驾,有失远迎。”说这话的人是一个五十岁左右抚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 “罗舵主,别客气。”崔皓龙从容不迫地淡笑道,举止中透着王者风范。 “是!是!这位小兄弟是……”罗云眼尖地瞄到不起眼的丁小亚。 “丁小亚!飞龙堡的贵宾。”石风这时也一反平日的嘻嘻哈哈,神色严肃得很。 丁小亚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好——罗舵主。”她故意把好字尾音拖长,转音成一个“老”字,但其他人都没察觉就是了。 崔皓经却好似发现了她的调皮,轻笑地瞟了她一眼道:“我们进去吧。”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住进位在城郊的万宝轩,展开另一段冒险之旅。 第五章 不知道为什么,万宝轩给丁小亚的感觉好虚伪,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而也就是因为太平静无事了,所以才让她觉得不对劲。 这些天罗飞、崔皓龙、石风三人都不知道溜哪去商讨大事,只留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偌大的宅院中闲逛,崔皓龙还叫人看着她,她要出门一定要人陪,令她大感不适。 看这些巧夺天工令人目不暇给的人工造景,一、两日还算好,若三日以上就觉得虚假不真实,倒不如山林乡野中那种纯朴自然的风格耐人寻味,因此第三天早晨,丁小亚开始烦躁不安了。 黎明卯时未到,丁小亚就睡也不是坐也不是,于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偷溜下床,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出去外头走走。 “这绝对不行!” 当她蹑手蹑脚经过罗云书房外廊时,无意间却听到一声低吼;于是她连忙停下脚步。 她不是有这种偷听癖好,只是好奇心使然!丁小亚为自己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做辩解,她小心翼翼地蹲在窗台下,用食指沾口水在棉纸窗上穿个孔,单眼往屋内探看,虽然不是看得很清楚,但仍看得出一个黑衣人正和罗舵主在对谈,而罗舵主似乎有些生气地用手捶了下桌子,紧握的拳头微渗出血。 黑衣人倨傲地冷笑:“你最好照我的话去做,否则不止你全家大小百余口,还包括万宝轩分舵数千条兄弟的性命全掌握在你的手中,你好自为之。”接着他狂傲地大笑,走出书房门,留下懊恼又愁苦的罗舵主。屋内顿时一阵寂然—— “谁?谁躲在窗台下?”罗舵主突然发现周围似乎有些诡异,疾喊一声。 丁小亚知道自己被发现,无所谓地耸耸肩,站起身从窗台一跃进去,殊不知在另一个窗台下也有个家伙正为有人自首而庆幸逃过一劫,悄悄窜走。 “是你!丁小兄弟。”罗云在看清来人,微皱起眉头道,“你那么早就起床。” “不对,你应该是问我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丁小亚大方地坐在椅子上,自动为自己倒一杯茶喝。 罗云负手而立,单手抚着山羊胡背对着她,望着窗外天色渐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听到什么对我而言已经无所谓了,该来的总是要来。” “你手流血了!”丁小亚起身走到他的身后,轻握起他放在身后的那双大手掌,撕下衣袖,替他拭血包扎,然后抬起长长睫毛下的大眼睛,关心地问:“有什么事不能解决,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你。” 被丁小亚那双澄澈灵眸一望,罗云有些微怔,仿佛他可以对“他”毫无保留地坦白心中一切秘密似的。 任由她细心替他包扎好,罗云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是笑中有苦,苦中含悲,“你的包扎功夫挺不错,跟谁学的?看你的年纪应当跟我女儿差不了多少。” 丁小亚被他亲切的笑容所吸引,感觉就像爹亲对子女的呵护,不禁也轻笑,“我老爹,可惜他已经不在世上了。”看见他微露出歉意时,她连忙开口继续道:“你别感抱歉,我老爹常说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不必太去在意它,生即死之迄,死即生之时,有生有死,乃万物自然之法则。”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也懂得这一番大道理!”罗云露出慈祥的笑容,牵起她的手走到椅子上,“来,坐,跟罗大叔聊聊。” 丁小亚开心地坐在他身边,话锋一转,“对了,你说你有个女儿,可是我来这些天怎么都不见她人呢?” 霎时,罗云脸色微变,万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嫁人了!为了政治利益而嫁给她不爱的人,这都是我的错,害得我儿子至今都不肯原谅我……” 丁小亚静静地听他娓娓道来—— 当朝权宦刘瑾收了一大堆义子以弥补他丧失生育能力之痛,而这些义子在他的豢养、宠溺之下,个个跋扈专横,经常欺压百姓、仗势欺人。 而飞龙堡于京城华丽气派的财势——万宝轩令人看了眼红,因此得罪了他的其中一位义子刘豹的人。 罗云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任刘豹予取予求,当他的女儿不小心被刘豹看中,也只有忍痛嫁女,因此万宝轩才能在京城屹立不摇,而且生意兴隆,成为京城内最大最名贵的客栈,但好景不常,当刘豹喜新厌旧又纳了妾之后,万宝轩又成了刘豹的眼中钉了。 为此,他在不想惊动飞龙堡的情况下,不得已每个月都必须按时缴纳为数不小的财富给刘豹,一半是为了飞龙堡在京城的地位,一半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女儿吃苦,因为他相信只要有万宝轩这个财库在,刘豹还不至于对已形同打人冷宫的女儿加以施暴或凌辱的! 因为当初以为他好歹也是堂堂飞龙堡舵主,于是想以舵主之力自己解决此事,没想到漏洞愈捅愈大,而刘豹就像个无底洞。 丁小亚听完不禁紧皱眉头,“你就任他这样予取予求却不思图解决?为何不呈禀崔皓龙或者想办法把你的女儿救出来?” “我试过!可是刘瑾建给刘豹的豪宅,牢不可破,而加上刘豹自身豢养一大堆打手在看管我女儿,我连见她一面都很困难,更何况救她逃走?而且刘豹是绝对不可能放人的,你想,我还能有什么办法?”罗云抚着额际愁苦地道,话语中透露着无奈,愈显得白发是为烦恼而生,“娄子都已经捅下,再禀告少堡主也无济于事,而且我若暗中通报少堡主求援的话,刘豹会用反叛或找任何借口来铲除飞龙堡的势力,那我岂不是连累了飞龙堡。” 看来情况相当糟!丁小亚有些发愁地撑着下巴叹道:“这该如何是好呢?官字两个口,怎么说都是官有理,而我们这些江湖人的乡野莽夫也只有逃命,对了,我差点忘了问你刚才那个黑衣人是……” “刘豹的手下,他们这回要的东西是飞龙堡老堡主珍藏的龙凤佩。”罗云深吸了一口气,摇头叹道:“这龙凤佩是一对,据传上面刻了一幅藏宝图,但堡主向来不在乎那些钱财身外之物,因此也没意思去寻宝,唉!也不知道刘豹是从哪传来的消息,如今我又怎能对堡主提起呢?” 一提到龙凤佩,丁小亚就愣住了,该……该不会是她身上这一块吧?但在还没有确定之前,她睁大眼睛迟疑地问:“罗舵主,你认识丁剑秋丁老前辈吗?” “认识!怎么不认识,丁老和老堡主是好哥们,从小打到大,怎么?小兄弟你也认识呀!” “嗯。”丁小亚腼腆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他的小孩。” “什么!不可能!”他的表情就跟飞龙堡内初见她的人表情一样惊愕,“丁老只有一个女儿……” 丁小亚尴尬地笑,“就是我啦!丁小亚。” 丁小亚趁着大伙午休之际偷偷溜出分舵,准备找崔皓龙请他帮罗云这位老人家的忙,但她才走出分舵就迷了路,只好边走边问路,用她来京城时那样乌龟走路找地标。 “好俊俏的小公子!”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郎,是否有婚配?” “哎呀!你发春哪!都已经三十好几的老女人,谁要?” “哎呀!你想到哪去,我是在为我女儿打算。” 一路行来这些婆婆妈妈的交头接耳特别多,丁小亚一点也不引以为意,反而喜滋滋地朝那些三姑六婆微笑,没办法,她父母生得好,质量保证,干嘛自谦! 走着、走着,一个晌午都过去了,黄昏时候,她连个城门石头都没看见,出门时的豪情壮志,不禁去了大半,心想:完了!这下真的迷路了,没想到在山中是识途老马,到城里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正当了小亚有些心惶惶时,一个装扮像乞丐的小男孩迎面而来,他泪眼婆娑的样子好不令人心疼,但引起丁小亚叫唤他的原因却不是因为同情心发作,而是…… “喂!小姑娘,好好的女孩干嘛扮……” “小男孩”连忙奔回捂住了小亚的嘴巴,举一只食指在唇上道:“嘘!小声一点。”然后东张西望,幸好近黄昏,路人都行色匆匆欲在天黑之前赶回家,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她这才放开摆在丁小亚嘴巴上的小手,撇撇嘴没好气地道:“唉!我输了,没想到易容术还是瞒不过你的法眼,真没意思。”小女孩无奈地摊摊手。 “你认识我吗?”丁小亚指着自己鼻子不可思议地叫,心里不免觉得奇怪,怎么全天下的人都认识她?而她却对别人一无所知,她那么有名吗?瞧这小姑娘个子娇小,大概不满二八年华,恐怕她住进山里时,小姑娘仍是襁褓中的婴儿呢! “丁小亚嘛!”小姑娘擦去脸上的污渍和泥巴,淡淡地说,“神医丁剑秋之女。” “你知道我是女的?”这下换丁小亚东张西望,怕引人侧目,幸好没人注意,但转回头却意外发现那小姑娘在抹去污痕后露出一张细致雪白的脸靥吹弹可破,宛若玫瑰般娇艳,连她都看痴了,在她见过的女孩中,皓雪已经是够纤细柔美了,没想到这小姑娘更是美得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妹妹,你真是美得令人屏息。”丁小亚由衷地赞叹。 “别叫我妹妹,我姓朱名玉,你可以连名带姓的叫我。”小姑娘淡笑的表情散发慑人的威仪,“我还大你一岁呢!” “朱玉,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 “曹汝儿说的,这是我跟他的赌注。”丁小亚话未间完就被截断,小姑娘目光移向丁小亚背后道,“曹汝儿带你的老公来了。” “老公?”什么时候她多了个老公?凤佩的下落还不明呢!丁小亚皱着眉,带着疑惑回头看,却意外地看见崔皓龙、石风和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往她这走来,她疑惑地转过头,“朱玉,你没搞错……咦!人呢?”朱玉宛若一阵轻风在她面前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而第三个人影在朱玉不见后也掉头走了。 好厉害的轻功!不知为什么直觉朱玉和曹汝儿似乎有些关联?但……唉!自己的事都一团乱,哪有空管别人。丁小亚摇了摇头,将注意移到崔皓龙身上。 崔皓龙远远望见了小亚一个人站在大街上自言自语,原来为她担忧焦虑的心情全化为怒火,“丁小亚。”他忽地吼叫,吓得路人纷纷走避,更吓呆了石风。 反倒是丁小亚根本不引以为意地挖耳朵,“崔皓龙,你怎么了?” 石风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吼吓得小生怕怕,他从未见过沉稳内敛的少堡主如此暴怒,他瞧着崔皓龙怒火冲天快步走向丁小亚那模样,仿佛要chi人似的,不禁为了小亚捏一把冷汗道:“少堡主,别吓坏……”声音结束在崔皓龙抱住丁小亚的那一刹那,他错愕的张大嘴,口之大足以吞下一颗鸭蛋。 崔皓龙紧紧地拥抱着了小亚,平复心中那一股不安和慌乱,这小丫头难道不能一天不闯祸吗?打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知道他招惹不小的麻烦,但他却心甘情愿地接受她每一次下的战书,因为他的心早在不知不觉中沦陷了。 尤其在他看穿她本性善良,刀子口豆腐心后,她的乌鸦嘴和说话不得体就变成一个小小的缺点,不过,这也不能算是缺点,因为情人眼中出西施就是这么一回事,他眼中已经容不下其他奇珍异宝,他只要这一块来自山林中的璞玉! 丁小亚被他抱得差一点透不过气,便使劲地推开他,皱起眉道:“你发什么神经,大街上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话虽这样说,可她心脏却扑通扑通地加速,连手掌心都直冒汗。 太怪异!这是什么病?脸颊发烫、掌心潮湿、心脏律动快速,这是什么病的症状?她怎么从来没有碰过?老爹也没提过这种病,莫非她生了怪病!丁小亚为自己的异常反应感到疑惑。 崔皓龙被她一推也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平稳激荡翻腾的情绪,旋即又恢复冷静自持的态度,口气苛责地道:“你怎么随便到处乱跑,你知不知道这样只身一个人在大街上走是非常危险的,城市里的人心险恶,可不比你住的山林。” 又在教训人了!丁小亚不理会他的唠叨,望着他身后蹙眉地问:“咦!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罗飞呢?还有曹汝儿?” “你认识曹汝儿?”听着丁小亚口气中充满期待的喜悦,崔皓龙口气微酸地道,“你都忘了我们,怎么单单记起那个贼?” 啊!这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少堡主吗?怎么把神偷兄弟归为一般小贼去了!石风吃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他是贼吗?”丁小亚记得不是很清楚,只想见见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来无影去无踪、轻功比她高明、皓雪心中的那个黑衣蒙面客,“他在哪?” 崔皓龙撇着嘴,双手负在身后,侧着身子,不愿回答,尤其是瞧见她那么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一个男人,他十分不悦。 不管少堡主怎样,亚亚可是他心疼的宝贝!于是石风好心地告诉她道:“他走了,他告诉我们你在这之后就跟罗飞回分舵去了。” “啊——”丁小亚惋惜地轻叫。 此刻崔皓龙那张脸已经燃起熊熊炉火,他不顾了小亚转身就走,冷冷抛下旬:“石风,看来她不需要我们,我们走。” 丁小亚一头雾水,指着他的背影问石风道:“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石风耸耸肩,不甚明了地苦笑,他也觉得奇怪,崔皓龙怎么变了一个样?脾气晴时多云偶阵雨,要是他老哥也在这儿,他老哥也许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四万宝轩的路上,丁小亚突然想到罗舵主的困难,于是她走到崔皓龙面前唤唤住他,“喂!有事想跟你谈一谈。” “什么事?”崔皓龙维持冷冷的面孔。 “万宝轩罗舵主的事。” 闻言,崔皓龙愣了一下,停下脚步,侧过身盯着她,“你知道什么?” “噢!”崔皓龙眯着眼,不知心里要想什么,“说下去。” 被他凌厉的眼神盯着,丁小亚觉得浑身不对劲,尤其是在经历方才那一拥抱后,她感觉他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她心灵似的,为了避开他的目光,她垂下头讷讷低道:“呃……他……罗舵主他女儿在刘豹手中,还有……他为顾及到万宝轩和他儿子罗飞的声誉,他不愿儿子受他一时愚昧的牵连,导致万宝轩之盛名毁在他们的手中,因此他瞒着儿子继续纳贡给刘豹,他并没和宦官相勾结,这是真的。”她说完后,还正经、严肃地再强调一次,因为崔皓龙面无表情,给他的感觉是:似乎他不太相信她的话! 这时石风噗哧笑了出来,“亚亚,我们没有不相信你,这件事曹汝儿已经和我们说了,而他现在正要去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曹……”丁小亚听见他的名字就又雀跃地想问明他在哪以及信在哪,但又想到崔皓龙似乎不太喜欢听到他的名字,旋即止住口,悄悄地打量崔皓龙脸上的表情,就见他仍是一张冷漠淡然的脸色。 哎呀!为什么那么在意他的喜怒哀乐?崔皓龙发脾气、摆脸色关她何事?不管三七二十一,管崔皓龙怎样,丁小亚噘着嘴、横着眉,转向石风,吓得他心惊胆战,以为自己不是说错了话。 “喂!石风,你有没有问曹汝儿他为什么要偷信?” 闻言,石风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档子事,还以为什么犯天条的大事呢?他在心中窃笑:不是你想偷吗?而口里却道:“他本来是想向少堡主借一样东西的,可是这东西少堡主从不离身,所以他不好意思开口借,只好偷信来交换,其实只要他说一声,少堡主岂……” “石风!”崔皓龙斜脱他一眼,冷冷道:“你的废话愈来愈多了。” “是什么东西?”丁小亚十分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曹汝儿借不到需要用偷,而崔皓龙又如此看重从不离身? 石风捂着嘴,摇摇头不敢答话,猛使眼色膘着一旁冷酷的崔皓龙。 丁小亚望着崔皓龙冷冽木然的表情,什么大问号、小问号都吞回肚子里,真是的!没事板那么一张臭脸干嘛!不知为什么她挺怀念在深山中那一个月的生活,他至少有说有笑,她宁愿他傻笑、发噱、狂笑、微笑……就是不喜欢他淡笑、冷笑! 当他们一行人回到万宝轩,看到一幕感人肺腑、亲子伦理大喜剧正在上演,而那位曹汝儿依旧不见踪影。 罗飞单膝跪在罗舵主面前仟悔道:“爹!原谅孩儿不孝,孩儿一直不知爹为我们大家吃了那么多苦,到现在我才明白妹妹和您的牺牲有多大,若非曹汝儿点醒我,我恐怕还一直冤枉您。” 罗云含笑地搀起罗飞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仍然是为父的好儿子,你看,万宝轩交到你手中治理得不是比我当权时还兴盛,生意昌拢” 罗飞起身,拭去眼眶中的泪水道:“若不是爹爹在背后打点一切,恐怕万宝轩早被官府给查封了,哪容得孩儿一展鸿图,施展抱负。” 崔皓龙实在不愿打断这段感人的父子亲情告自,但飞龙堡里的事正催着他上路,于是出声轻咳,引起他们的注意,“罗舵主、罗飞,恭喜你们父子能澄清误会,罗飞,以后要好好孝顺父亲,还有……”他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红色透明的圆形物递给罗舵主又遭:“这是凤佩,我已经不再需要了,因为……”他顿了下,眼神源向一旁怔住的丁小亚后,才继续说:“就送给你们,曹汝儿会将它妥善处理好的,你们可以信任那个混球。”说到这,他的口气泛着酸。 丁小亚看着崔皓龙手中的凤佩,震惊地差一点暂停呼吸,大脑有十盏茶的时间不能思考。这么说来他……他就是她的未婚夫!她不知心中是喜是悲,只觉得这未免太离谱了,她爹说什么跟他了结以报……结果仇人却变未婚夫,这不可能!她不相信,直觉地叫:“喂!那玉佩是不是你捡到的,还是你偷来的?” 罗飞被她这惊世骇俗的话吓着,这了姑娘对少堡主未免太不敬,而石风、少堡主也实在是肚量太好!所以没说什么话,他本想出口指责的,却见他爹朝他使个眼神,示意他“别插嘴,一切有为父在。” 罗舵主抚着山羊胡笑道:“丁姑娘,这里有封信是你爹要你交给少堡主的,你看是不是?”他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 丁小亚惊喜得连忙接过来道:“是的,但不知怎么会在罗舵主这?” 罗云颔首地走到她面前,意味深重地笑,“是曹汝儿交给我,我虽然没有拆阅,但我想你心中所有疑问的答案一定都在信上。”丁小亚被罗舵主瞧得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你要可以,但曹汝儿说要你身上的龙佩来交换。” 此话一出,石风和罗飞都一脸不可置信地眼珠子快掉出来。 龙凤佩本一对,那么……哎呀!这下全世界都知道她是谁的老婆了!生平第一次,丁小亚脸红到脚底,窜上发梢,红似一根瘦长的朝天椒。 为了解开心中谜题,也为了替罗舵主解决难题,丁小亚将戴了十九年的龙佩交于罗云,虽然不知道曹汝儿会如何使用它们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但她相信他一定可以帮助万宝轩,帮助罗云。 走在归堡的路途上,丁小亚一言不发,沉默地跟着他们。 经历了那么多是是非非及自以为是的恩怨情仇,到头来都是一场误会,都怪她爹说个遗言也不一句说完,还留个话尾让人随便猜,要跟崔皓龙了结一场婚约以报兄弟手足之情就明讲,干嘛留个伏笔,让人产生误解,还拿剑动武、下毒来报仇,恩爱变仇这中间差个十万八千里!简直是一字之误害死人不偿命! 害得她跟他无仇也变有仇,早知道早把龙凤佩拿出来事情不就早解决了!不过,虽然龙凤佩是一对,但这并不能代表她就愿意跟他了结一场上一辈的口头婚约,因为那是他们说的,并非她的意愿,所以…… 丁小亚忽然打破沉寂的气氛,抬起头叫:“崔皓龙,我……”猛地瞧见四周的崖壁是人工雕凿的洞穴,而且每隔三尺就镶嵌一盏琉璃灯架闪耀着光芒,照亮阴暗的穴道,她赫然被这婉蜒曲折的洞穴给吸引了,完全忘了该和他讨论婚姻大事,她惊讶地问:“这是哪?” 石风转过头朝她咧嘴一笑道:“走了半天,你还不知道走到哪里?这是秘道,飞龙堡的地下秘道供逃难和秘密进出之用,上回那个扮黑衣人的神偷曹汝儿,就是由这进出飞龙堡,所以你追到后花园才会追丢。” 一提到曹汝儿,崔皓龙马上就打翻醋桶,冷冷地道:“石风,你的话愈来愈多,你还没学到教训。”他意指上一回被问得哑口无言的事。 “那不同!这回亚亚将是我们未来少堡主夫人,给她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谁我要当少堡主夫人?”丁小亚龇牙咧嘴地皱眉瞪视着石风,“你说清楚。” 石风被她一瞪之下,神色尴尬地笑,“龙凤佩本是一对,何况又是父母之命。” “父母之命又如何?只要我不愿意,谁敢强迫本姑娘。”丁小亚挑高眉说,想当她的丈夫,再等几年吧!而且若崔皓龙逼婚,她就来个逃婚,天地这么大,还怕没她容身之地。 崔皓龙这会儿倒没有出言抗议,反而淡笑地回应,“没错,若非你情我愿,这个婚不结也罢。” 丁小亚不知道是讶异于他那种淡漠疏离的笑容,还是受到他无情的口吻刺激,在她深层的内心竟感到一股微微的失落感和一股针扎般的刺痛,但她最后认为这是被他抱过后产生的怪病所引发的症状。 待在飞龙堡不过短短半年,却发生那么令人发噱的误会,让丁小亚回想起来不是想笑就是想哭。 一场莫名的仇恨、误会使她对崔皓龙没好感,总是恶言相向,但他也都好脾气地接受,除了毒错皓雪那一次,而如今变成了冤家,他反而对她疏远冷漠了,仿佛当她只是飞龙堡一般客人招待! 由于堡里上上下下正为了下个月初八老堡主的寿诞做准备,于是她就成了置身事外的闲人,只有一个人孤单地坐在梅院的凉亭中饮茶吃蜜饯——罗飞赠送八大桶给她说是当她新婚的贺礼!哼,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不过,婚结不结都无所谓,可不能饿着自己肚皮。 “姐姐!” 一声清脆的呼唤叫回了小亚的魂,“是你呀!皓雪。”她侧过头朝崔皓雪招招手,“过来一起坐着吃我的喜糖。” 真亏她说得出来!皓雪掩口噗哧一笑。 说有多优雅就有多优雅!一袭白色羽裳衬托皓雪的柔美,动作神韵都显示皓雪是位受过良好教养的名门闺秀,哪像她现在仍习惯穿男装,动作粗野如莽夫!不比也罢,人比人气死人! 瞧皓雪坐下后盯着茶有些迟疑,丁小亚轻笑地往上空抛了一个蜜饯,下来正中她口里,然后不文雅地吐出果核在桌面上。 “放心!没毒!既无仇就不会无聊去找毒物,你知道那有多累人,尤其是在这个干燥岩石砌成的山堡,杂草不生、乌龟不上山、鸟不下蛋的地方,那简直是自找罪受,真佩服江湖那些使毒、役毒之人,找个毒物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家常便饭!” 皓雪闻言淡淡一笑,“但他们解毒的功夫一定没你行。” “客气!客气。”嘴巴这样说,丁小亚的态度可一点也不客气,说完又连续抛了三颗蜜枣,落下正中血盆大口,吐出果核后才问:“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皓雪想了一下,轻啜一口茶,然后有些羞涩地问:“听说你上京城玩,我好羡慕你喔!” 丁小亚毫不避讳地、直勾勾看着她眼神中那抹喜色,心下明白地笑说:“有话直说,何必拐弯抹角,你想问的是曹汝儿是吗?” “哎呀!”皓雪细致的粉颊泛起红云,她低垂下头,轻声地羞道:“姐姐,你别笑人家,可不可以说给……” “可以!怎么不可以!”丁小亚拍拍胸脯爽朗地道,“只可惜我也只是闻其名不见其人。” “啊——”皓雪眼神中不掩失望之色。 丁小亚瞧她那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心下也有个底,因此干笑了两声,“你别烦恼,你爹亲寿诞之日,他会登门拜访,到时一偿皓雪姑娘的相思之苦。” “姐姐,你又捉弄人家了!”没好气地斜睨了一眼丁小亚那坏坏的笑容,皓雪站起来掩饰心中的喜悦,嗅道:“我要回去了。”再瞧了小亚依旧是贼笑,于是她娇羞地蹬莲足离去,留下身后那一阵狂笑。 真是羞死人了!早知道就不该来问了小亚,她只会取笑人!皓雪边走边娇嗔地想道。 二八花样年华正是谈恋爱、爱做梦的年纪,曾几何时她已经忘了自己也是个爱做梦的小女孩,啊哈!好像是老爹卧病在榻之后,她就以男孩子的外表、德行生活,几乎忘了自己对未来也有过憧憬! 想到未来,丁小亚脑海中闪过一张熟悉酷脸——崔皓龙,唉呀!怎么会想起这个与她生命没有交集的大少爷?她和他的生活习性截然不同,一个是山林中自然成长;一个则是在堡内加压粹炼,两人之间格格不人,根本不可能有未来可言! 可是为何会不期然想起他呢? 第一次,丁小亚对自己产生迷惘…… 第六章 他们天生本就是一对冤家,偏偏了小亚那个小脑袋仍没开窍,说她聪明却又迷糊、迟钝,让他对她产生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崔皓龙坐在书桌前将今日的账册刚阅完,偷闲半盏茶的时间,瘫在椅背上。 突地,一阵敲门声,他知道又有事要忙了,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提振精神后才道:“进来。” 石云抱着一迭厚重的蓝色封皮的书册走了进来,淡笑道:“皓龙,看你好像还满闲的嘛!” 崔皓龙冷冷瞪他一眼,“把你的好心情给收起来,否则我会把你那两排闪亮的白牙给打掉。”瞧了一眼他手中书册,他不禁抚着额际叹道:“这回又是什么?” “各分舵这个月的收支营运情况。”石云边说边把那一迭书册重重地放在崔皓龙的桌上,“别一副要上吊的模样,我记得你以前总是任劳任怨、埋头苦干。” “是喔!”崔皓龙没好气地翻了一个大白眼,“做牛做马让你们两兄弟逍遥,现在的我只是想通了,放着你们这对哥俩好,闲着没事总是一张嘴说不停。” “那是石风,与我无关。”石云摇着羽扇轻笑。 “两个都一样。”崔皓龙冷哼了一声,指着他桌上那迭书册,“如果你不想上教场操兵,就把这一迭书册抱回你书房。” 石云闻言,连忙退至门边,摇着没拿扇那只手的食指戏谑道:“我可不希望还没到三十岁就面临白发苍苍、齿牙动摇!像我这么玉树临风的男子可不愿和你一样,大叔。”说完他实时闪至门外,躲避崔皓龙丢过来的整迭书册。 石云这家伙愈来愈胆大包天,说话也愈来愈没分寸,简直不把他这少堡主看在眼里,这要怪都要怪了小亚这小女人,都是她害得他在众兄弟面前威严形象全失;而石风那张爱宣扬他伟大的丑事的嘴也是一大罪“口”! 这教他以后如何能以沉稳冷漠的威仪慑人?哎!真不知道前辈子欠了她什么债要她今生成为他的冤家!想到这,崔皓龙不禁叹了口气。 光审阅飞龙堡一日的收支营运就花了崔皓龙一个上午的时间,下午的时候他又去教场巡视飞龙堡子弟兵操练的情形,也陪着他们练功;晚上的时候还与石云、石风、海无量商议大事,趁着夜深人静自修。 一阵敲门声使他从书堆中抬起头,心想:这么晚了还有人没睡? “进来。”在看清来人之后,他嘲弄地挑眉道:“真稀奇,这么晚了有事吗?” 丁小亚咕哝地端着一盅冰糖燕窝,重重地放在他的书桌上,“一定要有事才能来你书房?喏!给你提振精神的。” “哈!”崔皓龙不以为然地挑眉,心有余悸地指着那一盅燕窝,“你有那么好心?” “喝不喝随便你。”丁小亚背过身,噘起嘴道,“放心!我跟你无冤无仇不会再下毒害你了。” 崔皓龙明了这是她的心意,于是捧起一盅细细品尝了一口,“不错!若是你的心肠跟你的手艺一样好那就好了。” “是!我的心肠比蛇蝎还毒!”丁小亚转回身,皮笑肉不笑,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所以我放了一点泻药。” 噗!崔皓龙闻言,连忙把刚吞下的汤汁全吐出来,一个不小心还噎到,他边捶着胸口边叫:“喂!你……” “放心!无毒无宣战,我什么也没放。”丁小亚连忙替他拍背顺气没好气地道,“谁教你大惊小怪,活该!” 崔皓龙此刻真佩服他自己,竟然还能镇静地坐在位子上,而不是掐死她!他旋即将那一盅令人垂涎的冰糖燕窝推开,深邃锐利的眼神盯着她。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直说吧!” “呃……”丁小亚坐在书桌上不规矩地晃动着两只短腿,垂着头在玩手指头,不好意思看他,“呃……你发誓我说了你绝不会发脾气,也不可以对我凶、对我吼!” 得到他的首肯后,丁小亚扭动手指头,迟疑了一会儿才怯怯地问:“呃……我们是朋友吧?” “嗯!”这小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莫非……不待她把话说完,他用力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横眉竖眼吼道:“不!我不答应。” 丁小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差一点摔下桌子,她两只小手抓紧桌缘,没好气地叫:“你干嘛!叫那么大声,我话又还没说完。”” 崔皓龙冷冷地逼视她,“你的意思不是要解除婚约?这件事我是绝不会答应。”” 丁小亚被他的倾身逼近弄得很不舒服,身子连忙往后移,脸上尴尬地笑道:“呃……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然后她怯生生地盯着他那面无表情。冷静得骇人的脸,“你说你……” 崔皓龙将身子倾到距她不到一寸的距离,双手撑在她身旁的书桌上,脸上则是冰冷疏离的表情,两颗眼珠子则深邃得宛若子夜般高深莫测,口里冷笑地接下她的话尾:“我不发脾气、不凶你、不吼你。”瞧她一副胆怯却仍装作镇定的表情,不知为何,他心头闪过一个捉弄她的念头,原有的冷笑瞬时转换成邪邪地笑,“可是我已经气过头了,你说该怎么办?” “你不可以打我!”丁小亚误以为崔皓龙要跟她老爹小时候打她屁股一样,于是眼睛闭得紧紧的,口里直嚷着:“你不可以打我!我跟你无冤无仇,只不过下几次毒。找你打几次架、要你解个……” 瞬间,声音停顿,她的嘴已被两片温热的唇瓣紧紧堵住,湿潮的舌头不断地在她嘴里搅动,浓郁的男性气息不断袭击她全身上下的感官,仿佛带电似的…… 丁小亚被电得全身酥麻、手脚发软,只是愣愣地任凭他的吻在她的脸颊、鼻尖、红唇上细碎地落下,直到他的魔掌由桌面移到她的腰她的臀部,她这才惊醒使劲推开他,旋即一个五爪印甩了过去。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划破夜空,打醒了沉醉中的崔皓龙,他愣愣地摸着五爪印的面颊,有些生气地怒视她,旋即又想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便将怒气化为喜悦,坐回位子上戏谑地笑道:“你还太青涩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接着第二巴掌又要落下,崔皓龙及时将手握住,脸上坏坏地笑,目光瞟向她身后门外渐露的曙光,已经卯时了,看来这一晚被她这一扰又没办法好好休憩! “天亮了,如果有人看见你这个样子从我书房出去……” 崔皓龙话未说完,丁小亚就马上挣开他的手,慌张得模样宛若踩到炸弹似地跳下桌,急忙冲出他房里。 崔皓龙笑得像小人得志,他要定她了! 哎呀!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明明是大大方方地找他谈判,如今却要偷偷摸摸地溜回房,一路上还东张酉望深怕被人瞧见…… “亚亚,你鬼鬼祟祟地干嘛?” 石风的大嗓门在她背后响起,令她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哎呀!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他话未说完,丁小亚即反射性地抚着双颊,以掩饰烧烫、红热的脸蛋,她勉强扯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没事,刚起床,所以脸才会红红的。”这个解释令她自己非常满意,于是她放下手,十只手指交错着摇晃。 “喔!可是这里是东厢房耶,你的房间不是在西厢?”石风依旧好奇地追问。 “碍…呃……我刚刚去跑步练功。”丁小亚连忙换个借口,希望能让石风相信,并且赶快脱身。 “但……跑步应该到教练场才对呀。”石风皱着眉道,“这里地方那么协…”” “我练轻功,是!轻功,好久没练了。”丁小亚赶忙又换了一个借口,心里直恨石风这张嘴怎么说不完。 石风恍然大悟地叫:“轻功喔!听说丁家轻功名列江湖前十名,可否……” “石风。”石云喊了声,从容不迫地朝他们走过来,眼神带笑意地盯着红潮未退的丁小亚,若有所思,仿佛看透了什么,但口里只是笑道;“亚亚,你起得真早,还起来练功,真难得!”那种诡异的笑容令丁小亚不寒而栗,不过,他很快地转开话题,“石风,我们去找崔皓龙,今天又有得忙了。”说完,他用羽扇遮掩打哈欠的嘴,转身就走,而石风也快步跟上去。 正当了小亚庆幸逃过被逼问的下场,远远离去的石云却抛来一句促狭的话:“以后别跟崔皓龙练口——功练得太晚,会伤身的!” 闻言,丁小亚浑身上下宛若着火般,由脚底窜升到发梢,心中迟疑着:石云怎么看出来的? 她反射性地噘起嘴,才发现嘴唇有些肿肿的,完了!她一生的清白全毁了! 近来几天,飞龙堡上上下下都非常忙碌,原因是一个非常重量级的人物——老堡主崔易要回来了,据分舵传书回来好消息,同行的人还有石天问、曹江及去迎接的海无量;而了小亚则躲在房里不敢出房门,每天都在照镜子。 “小姐,冰水来了。”阿菊捧着一盆水进房门。 “搁着!阿菊,我问你我嘴巴还有没有肿肿的?”丁小亚回头询问阿菊。 “小姐,你这问题问了我好几次了,没有。”阿菊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总是问些奇怪的问题,“若没别的事,奴婢先告退了。” 丁小亚挥挥手道:“好,你去忙你的。”虽然阿菊这样说,但丁小亚总还是觉得不对劲,回想起那一个火辣辣的吻,她的胸口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连带的觉得唇瓣红肿肿地惹人注意,所以她不愿被人看见她羞红的模样,才会连续几天躲在房里冰敷消肿。 唉!看来这次她是病得不轻! 突地,一声清脆吟亮的嗓音伴随着敲门声打断丁小亚的沉思。 “姐姐,我是皓雪,可以进来吗?” 丁小亚连忙将毛巾沾湿抹一下脸,退了红热,然后才跑过去开门,“皓雪,有事吗?” 皓雪牵起一袭雪白羽裳,小心翼翼地跨过门坎,抬起长长睫毛下的黑眸,“姐姐,我……咦!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闻言,丁小亚立即反射性地抚着脸颊,明明冰冰的,怎么还会红?但旋即想到这也许是怪病的征兆,便无奈地放下手,坐到圆桌旁的椅子上,趴在桌上叹道:“没有发烧,可是却生了一种怪玻” “什么病?姐姐不是神医?”皓雪优雅地坐下。 “神医是我老爹,不是我。”丁小亚噘着嘴,神情可怜又疲惫地道,“这种怪病困扰了我好久,发作的时候全身像着火似的,手心冒汗、脚底发热,心口快速跳动,严重的时候还会手脚发软、头晕,脑袋一片空白。”她说得是她每次和崔皓龙在一起的症状。 昭雪听她这么一说,有些被吓到,她捂着胸口,“那么严重!要不要请个大夫给你……” “我自己就是大夫了。”丁小亚指着自己鼻子无奈地道,“不过,还算好,不常发作就是了,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皓雪被她这坦率直接的一问,反而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讷讷道:“过几天就是爹的寿诞,我……我想请姐姐帮个忙。” “什么忙?总不会要我替你这位乖女儿准备寿礼吧?”丁小亚直接地道,这是她个性使然,说话不懂得修饰。 “不,不是的。”昭雪急忙想解释。 “我知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丁小亚单手撑起下巴,作了个深呼吸才问:“说吧!” 皓雪白皙的脸蛋上顿时浮现淡淡的红晕,迟疑了一会儿,她才道:“那天……那天曹大叔会来,有个人他也会来。” “你说得是曹汝儿吧?”丁小亚坏坏地一笑,直接点破。 皓雪一听到这个名字头垂得更低了,脸颊羞红得宛若晚霞般艳丽,令人心醉神往,她嗔道:“姐姐。” “好!好!我不笑你。”丁小亚心里也想会一会这一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偷曹汝儿,于是转口问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在黄沙滚滚、飞石崖壁、不见一点绿,甚至黄干干草也生不出的一望无际的沙地上,站满了肌肉结实、袒胸露背的数千雄兵,个个顶着大太阳,汗若雨下地勤奋锻炼胸饥背饥臂饥腹辑…期待有一天也能成为武林高手。 在教练场正中央有一个较高的平台,上有一凉亭式的遮棚,遮棚内有四张小圆椅围着一张圆桌。 石云正持羽扇优雅地边摇扇品茗,边与另一位身穿白色盔甲、身材魁梧的大汉悠哉地在下棋。 “沙将军,这次新兵的身材都不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在讨论选美男大会。 这位白袍大汉正是总教头沙将军,他是一个刚正不阿、一丝不苟的人,他一边专心下棋一边道:“身材好、体格壮硕,并不能代表什么,说不定被敌人一拳就打得满地找牙。” 石云下一颗白子,才淡笑道:“这倒也是!难怪少堡主会盯得那么紧。”说完,他抬眼往沙将军身后一瞧,“说曹操曹操就到。” 闻言,沙将军连忙站起,转过身作一揖,“少堡主。”虽然他们之间感情比亲兄弟还亲,但礼不可废是他坚持的信念。 “沙将军,别客气,坐。”崔皓龙边走上前边说,斜睨了一眼还坐在圆椅上的石云,没好气地道:“你还真优闲哪!叫你来教练场带新兵,你却来这喝茶、下棋,真享受。” 石云淡淡一笑,“有沙将军在,我只有做个闲人了。” 沙将军威猛方正的脸上竟浮上两朵红云,他不习惯被人称赞,为了掩饰羞涩,他连忙站起身,作一揖道:“少堡主,我去巡视他们操练的情形。”说完,他步出凉亭,提气一跃,展轻功,两三下就到了两千雄兵的正中央。 见状,他身后那两位闲着没事的家伙直鼓掌叫好,害得沙将军更“歹势”回头,一本正经地操兵。 崔皓龙见沙将军正认真地工作,也忙不迭地将话题转到工作上,“石风昨天清晨已去迎接各位大叔和我爹了,你这边情形怎样?”” “放心,一切在控制之下,大寿当天绝不会有人吃饱没事,自找死路前来闹事的。”石云从容不迫地饮了一口茶道,“倒是亚亚,我可不敢保证她那天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崔皓龙挑起眉道;“会吗?误会不是都已经澄清了!” 石云暧昧地膘他一眼,“就是澄清了之后才令人担心。”然后他故作姿态的重重叹了一大口气,“我怕她跟老堡主提起解除婚约的事……”” “我不答应!”石云话未说完,崔皓龙就用力击拍桌子站起身,紧锁眉际,仿佛别人欠了他百万两银两似的。 “别激动,坐下喝口茶退火。”石云替他斟一杯茶,心中却笑得肠子快打结,原来他脾气挺大,不似外表沉稳内敛,随便一、两句话,就可以让他暴跳如雷!他强忍住笑意,闲适地品茗道:“我话都还没说完呢!嗯,好茶!” 崔皓龙一大口咕噜将茶喝光,然后重重地放下杯子,还好杯子是铁做的——耐摔,“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石云好笑地打量眼前这位好兄弟,以前他是过于老气横秋,待人冷淡多礼却嫌亲切不足;而自从认识了常常不按牌理出牌、脾气古怪的丁小亚后,就变得易感多情,喜怒形于色,只要一提到有关丁小亚的事,他就像一只脾气爆烈的公牛,常吓得下属不知所措,不过,大伙都很高兴这改变,因为他们的少堡主总算有点人性的感觉! 石云故意挑弄、撩拨崔皓龙的脾气,考验他的耐性,缓缓地放下杯子,又慢吞吞地斟了两杯茶,当崔皓龙按捺不住时,他才重重叹口气,放下茶壶,“哎!若亚亚跟老堡主提解除婚约的事……” “这我知道!我是问你该怎么办?如何阻止她?”崔皓龙非常不耐烦地打断石云的话。 石云快憋笑憋到胃痛了,他用羽扇拍拍肚皮消消笑意,另一手举起杯优雅地品茗,“别急嘛!你一直打断我的话教我怎么说?” 瞧崔皓龙那一副欲言又止、莫可奈何的懊恼样,石云决定看在多年兄弟情分——他任劳任怨、做牛做马,让石家兄弟优哉享清福那么久,于是清清喉咙道:“其实亚亚人不错,你可以跟她商量帮个忙,在老堡主面前作个戏,其他的事等老堡主离堡去闲云野鹤之后再作打算。” 闻言,崔皓龙愈想愈觉得不太对劲,咕哝地道:“真有那么简单?那要是我爹离开后,她以她曾帮我作戏来要挟我解除婚约,那可怎么办?”一想到这,他又用力拍了下桌子紧皱眉头,“不行!若事后还是得以解婚收场,那倒不如事前我把她锁在梅院中,不让她出来,对!就这样办。”说完,他就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去,留下怔着的石云。 石云想起身唤回匆促离去的崔皓龙,但已来不及了,只能将伸出的手颓然收回,心想:怎么一向思想恢宏、考虑缜密、沉稳内敛的崔皓龙遇到感情的事就变得如此鲁莽急躁、考虑欠周?唉!这下他若真的把亚亚关起来,那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名门闺秀,就是只能躲在门后或自己闺房中的闺女,在未嫁人之前,除了亲人、朋友以外,别的男子都不能见,连传书信也不行,因为那是不合三从四德、闺女教条的! 幸好她不是闺秀,至于名门——她爹是大大有名的神医,所以她称得上是名门之后,只不过躲在门后偷窥心仪男子这事她做不来,她通常都是大大方方地推门进去直接和那名男子聊天,就像她跟崔皓龙…… 哎呀!怎么又想起他来了!每次一想到他就想到那一夜、那一幕,她脸上就不知不觉地燥热起来,看来这怪病生得不轻! 以前跟他打打杀杀,毒来毒去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亲密的肌肤接触是再所难免,可是她认为报仇嘛,是理所当然,所以没关系。 但如今仇解了,倒是婚……他就是要和她共度一生的枕边人,一想到她和他必须躲在红纱帐里圆房,丁小亚就觉得全身不舒服,一股热流由头顶窜至脚掌,又开始冒汗了! 为了医治这种怪病,最好的方法就是和崔皓龙隔离,所以首要的一件事就是解除婚约!而与他商量倒不如和他爹商量来得好,因为她一见到他,她难保不会再发病,但跟他爹说,他爹的命令他总不能不听吧! 想到这丁小亚唇角泛起一抹笑意,不过,在这之前,她要想办法帮帮皓雪与曹汝儿,算是对她毒错人的补偿。 正当了小亚想好了计划,决定去准备时,她用力拉门,可是门竟然拉不开,用推、用撞的,门依旧紧合着。 透过门上纸糊的窗孔中看见门上竟然有一个巴掌大的锁头,她大声惊叫:“是谁,是谁锁的?” 在没人响应的情况下,她又去推窗子,可惜每一扇窗户都上了锁了。 她愈想愈气,便疾声嘶喊:“到底是谁干的好事,快来人哪!” 她试图用力碰撞着门窗,对门外喊叫:“阿菊,阿菊,快来放我出去。” 正当她喊到没力气时,一脸羞怯的阿菊才缓缓出现,她一脸歉意地道:“小姐,对不起!这是少堡主的意思。” “什么!”丁小亚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珠子尖叫,“是那个混蛋家伙。” 阿菊被她的吼叫声吓得退后一步,讷讷地道:“不是混蛋家伙,是少堡主的命令。” “我管他谁的命令,快放我出去。” “很抱歉!”阿菊愧疚地悄悄退后,深怕了小亚发脾气,火大之余把屋子给拆了或冲出来掐死她,因为此刻丁小亚就像一只猛狮被困在兽栏里。一放出来难保不抓人来出气,而她自然是首当其冲。 看来这几天先避避风头,尽量别靠近梅院算了!阿菊小心翼翼地道:“奴婢不能作主,不过,少堡主说三餐他会亲自送来,小姐,你有什么怨言到时再向他发泄,奴婢告退。”然后她像逃命似的跑走,留下乒乓的木门撞击声和丁小亚的嘶吼声。 这些声音连隔壁的竹院都听得到。 “阿香,好像有野兽在嚎叫?” “小姐,你别吓人,飞龙堡哪来的野兽?你大概是听错了吧!” “也许。”皓雪轻轻地颔首,此刻她的心思全放在她爹寿诞时,她能否与曹汝儿见面的事上。 第七章 喜气洋洋的热闹气氛笼罩着飞龙堡。 为了迎接不辞辛苦远道而来的宾客,再来阁办了连续三天的流水席,而老堡主一行人也被耽搁在山下与再来阁的宾客们一一致谢,直到他的寿诞日第二天,他才有空上山与几位老朋友们叙叙旧,也顺便审视一下飞龙堡是否一如往昔的风貌。 飞龙堡外的千层梯可媲美少林寺大雄宝殿前的阶梯,这是他用一血一汗所换来的,飞龙堡中每一砖一瓦都留着七飞龙胼手胝足的奋斗史,只可惜丁剑秋不在了!这件事是石风前来迎接他时就已经先透露了,刚开始他颇不能接受这恶耗,不过,想了想,生老病死乃自然之道,他又何不看开些呢! 正当崔毅望着高耸入云霄的石梯在冥想之际,一声轻唤使他转过头。 “曹老,天还没亮呢!怎么那么早?是不是有什么事?”崔毅向来人打了声招呼。 一个细瘦、矮孝满头银丝。留着一髯白胡子,目光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朝他走了过来,身手轻巧灵敏,宛若轻风划过地上尘土,不留痕迹。无声无息,但老朋友相处久了,早习惯曹江这种喜欢神出鬼没地吓人,也就不引以为意了。 曹江和丁剑秋是七飞龙中的活宝,丁剑秋的医术高明,名列江湖三大神医之首,可是个性古怪,往往一个病不是很重的人被他一医,没病也会变成有病,他以整人为乐,与偷偷摸摸、吓人为业的曹江并列江湖二怪! 如今丁剑秋逝去,他的医术恐怕是后继无人了,虽然他毕生的医术全倾囊授予他女儿,但他女儿又能学到多少呢?若能及他三分皮毛就称庆幸了!想想他脾气古怪,他女儿大概也会受他影响,说不定,一看他那本医术大全不顺眼,就来个离家出走或把书撕掉呢! 以前和丁剑秋还有书信往来时,他说女儿亚亚跟他赌气,不做饭给他吃,甚至还下麻药、泄药整他,他迫于无奈,打了女儿的小屁股,谁知她一气之下竟把他的贮药室全捣毁了,弄得他心疼了半死,还费好大的劲去搜集药材!从此就对亚亚一个绰号——小魔怪。 他已经够怪了,而他女儿比他更凶、更怪!有时心情好,会弄些山珍野味还打酒给他拌菜;心情一不好,下毒下药还算好,有时甚至把他丢在山里,一个人把大门锁起来,不让他进去,多可怜!亏她还是他生的!不过,他心中也沾沾自喜女儿比他更怪! 想到这,崔毅不禁为了小亚和崔皓龙这一对冤家前途忧虑,因为一路上就听石风说丁小亚如何整皓龙、毒皓龙的伟大事迹,甚至还掀动皓龙平静的心湖,看来皓龙这辈子是栽在亚亚这个怪丫头的手里了! 曹江瞧崔毅正沉思在过往的追忆里,也没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负手而立,良久,才幽幽叹了一口气,“好久了!” “真的好久了!”崔毅深有同感地叹道,“看这里景物、人事全非,不得不承认我们都已经老了!” “是啊!以前我们意气风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想当初你和丁老是穿同条裤裆长大的哥们,再加上我们五个后来加入的患难兄弟,七人义结金兰,三国时代有桃园三结义,而我们七人就来个七飞龙,比古人更威风,唉!只可惜岁月不饶人,转眼间,七飞龙退隐的退隐、死的死,就连一代神医丁剑秋也逃不过阎王爷的索命符!”曹江感慨万千地长叹一口气。 崔毅回想起童年的玩伴、一起陪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丁剑秋,也不禁悲从中来,老泪盈眶,勉强用衣袖沾去颊边两行泪影。 曹江看到这种情形,不禁暗骂自己迷糊,怎么又提起这些伤心往事!抬眼凝望延伸至云端的天梯,就见崔皓龙一行人往这儿来,“喂!崔老,你的儿子来接您啦!” 崔毅闻言抬起头一望,见两排飞龙堡子弟兵数千人跟着儿子、石风、石云三人身后整齐有序,鱼贯排列沿着天梯而下。 崔皓龙摆出那么大排场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是不让外人看笑话,说飞龙堡太寒酸、不懂礼数,因为三天宴客后,仍有许多嘉宾留宿再来阁尚未离去,所以这种场面是摆给武林同道看的;第二个目的是崔皓龙自己要摆给他爹看的,让他爹知道,飞龙堡在他的领导之下是怎样的盛况。 崔毅瞪视着那一票人下山,没好气地道:“真是的,早就叫他别那么麻烦了,还率领飞龙堡的子弟兵下山,简直劳师动众、浪费人力。”口里虽然这样埋怨,但老人家总是爱面子,所以心底总难免有一丝窃喜。 曹江好笑又好气地斜睨他一眼,“哎呀!皓龙孝顺嘛!如果你不喜欢,送给我做干儿子。” “咦!你不是已经有汝儿了?” “那个浑小子!”曹老一听到宝贝儿子的大名,便摇摇头,没好气地撇撇嘴,“别提了!待在我身边一个时辰仿佛会要了他的小命,昨晚来给你祝寿后,今天早上就不见人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也没来向我辞行,你看看,养这个儿子有什么用!”话虽然这样说,但他内心可是非常得意有这个来无影、去无踪、完全继承他衣钵的儿子。 皓雪终于明白那怪兽般的吼声来自何方了。 当她到梅院找丁小亚时,就见到一间典雅的厢房被锁得乱七八糟,摆明的是要里面的人坐困愁城,整个房子与牢笼无异。 “姐姐发生什么事?”皓雪轻拍着门,叫唤着屋内颓然、了无生气的丁小亚,“你怎么会被锁在房里?是谁把你锁起来?” 救星来了!丁小亚连忙提振起精神冲到门前,“还不是你大哥于的好事!对了,你大哥呢?早上怎么没亲自送饭给我?”早上来送饭的阿菊一看到她那副要chi人的模样,扔下饭就跑了,任凭她叫破嗓子,阿菊还是不敢理她! “他一早就下山了。”皓雪不疑有他,坦然以告。 “这么说他不在堡内喽?”丁小亚喃喃自语地傻笑,心想:时机来了!她雀跃地叫:“太好了!皓雪,你去拿一把刀来把这铁锁砍断,帮忙姐姐。” “刀?”皓雪愣愣地轻暨眉头,在飞龙堡,大伙都是赤手空拳,就连巡夜的侍卫也很少带刀,而他大哥虽用剑,却是放在书房内很少用,所以她这娇贵的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别提在厨房拿菜刀了,不过,没看过猪走路,至少也吃过猪肉,因此她迟疑地再问一次,“刀?是什么刀?菜刀可以吗?” “管他什么刀呀剑的!”丁小亚烦躁地叫,“只要能砍断铁链、铁锁的锐利物都行。” 唉!若是神偷曹汝儿在此的话,这锁头对他而言只是芝麻蒜皮的小事!一想到他,丁小亚不怀好意地盯着皓雪,令皓雪的心漏跳一拍。 “皓雪,你不是要姐姐替你约曹汝儿到后花园一叙?如果姐姐出不去的话,你就不能和你的曹哥哥见面喽!”丁小亚贼贼地笑道。 皓雪听到这话,怔了一下,旋即红潮泛起,想到了小亚出不来的话,事情似乎满严重!于是她羞涩地讷讷道:“利刀我是没有,不过,剑倒是有一把,大哥房内有一把星龙剑,削铁如泥……” “那快去拿来。”丁小亚闻言,心中充满希望,急切地打断皓雪的话,瞧她仍一副欲言又止、为难的表情,她连忙加重语气道:“怎么?难道你不想见你的曹哥哥了?” 皓雪红潮未退,再受了小亚这一激,红光满面宛若炸熟的虾子,困窘又不好意思地低语:“想是想……但剑……要去偷” “偷有什么关系,你的曹哥哥不就是靠偷为业的神偷?”丁小亚明白她内心的正义、道德良知在心底作怪挣扎着,只要她再稍微游说一下就成了,“更何况我们只是借用一下他的宝剑,又不是不还给他。” 对哟!皓雪犯罪有理的心灵战胜了良知,于是她像一只飞舞中的蝴蝶翩然离去,边走边道:“那我去借,你等一会儿。”要是在曹汝儿上山之前把姐姐放出来,那她就有机会与倾慕的曹汝儿单独相约后花园!想到这,皓雪更是加快步伐。 坐在房中的了小亚此刻非常得意地自言自语:“崔皓龙,你这混账!待我一出去,我就要你好看!”正在阶梯上走的崔皓龙背后突然刮起一阵冷风,使得他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颤…… 崔皓雪提着宝剑轻轻一挥,锁链迅速应声落地,当她收起宝剑正要推门而人时,丁小亚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惊愕地怔在原地,过了会才回神掩口笑道:“姐姐,你好漂亮!” 了小亚转了一圈,笑得花枝乱颤,“是吗?” 一袭淡蓝色轻纱披在粉红色连身罗裙上,系以白色刺锈花鸟图案的腰带,凸显出她婀娜多姿、玲珑有致的身段,对于了小亚曼妙的身材,皓雪早就见识过了,但那时候她是胭脂未施,而此刻她却是满脸粉彩,嫣红色的唇彩像染坊染缸中大红色;但贴花、腮红点缀在细致的脸蛋上,美则美矣,不过脸上沾了过多五颜六色的色彩,就像戏班的丑偶,反而显不出特色! 连丁小亚都不太敢相信自己在化妆之后的镜中人儿是她本人,更别提一旁作掩口葫芦的皓雪。 皓雪不敢随便批评她的“杰作”,只能窃笑不已;而丁小亚却以为她化妆化得很不错,所以愈看自己愈开心。 丁小亚又绕了一圈,望着柔软轻飘飘的女装,心想其实她穿起女装也满不赖的,“我第一次这样打扮呢!”她一脸满足笑意地说。 瞧她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皓雪用抽掩嘴轻笑道:“很好看,只可惜还欠了一些东西。”然后她轻挽起丁小亚的手,“到我房里来。” 皓雪领着了小亚进入竹院,然后唤道:“阿香。” 阿香马上迎了出来,又急又担心地道:“小姐,你跑到哪里去了?老堡主快回来,你应该待在房里才对……咦!这位姑娘好像似曾相识。” 丁小亚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阿香,我是丁小亚、丁剑秋的女儿。”长久以来,大家都习惯她穿男装的模样,所以一换回女装反而让人认不出来了。 阿香闻言,恍然大悟,惊喜地道:“丁小姐,果然漂亮,真配我们家少……” “阿香!别说那么多了。”皓雪明白丁小亚不喜欢听那一句话,于是赶紧打岔道,“带姐姐去梳洗,重新上妆,记得要让我大哥惊艳一生。” 阿香会意地一笑,“我会的,丁小姐,请随我来。” 丁小亚愣楞地望着她们主仆二人,不知道她们在笑些什么,“皓雪,这…… 皓雪淡淡地一笑,轻推她一把,“跟阿香去吧!放心,阿香的化妆技术一流,我去还剑了。”她相信有好戏可看了。 在飞龙堡正厅,大伙正围着一张圆桌,开一席精致小菜的酒宴,因为这几天在再来阁吃太多大鱼大肉,要换点新鲜口味。 “对了,崔老,怎么不见丁老的女儿?”曹江直想会一会他儿子口中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 “是啊,回来那么久了,连个儿人影都没瞧见。”石天问也插上一嘴。 崔毅斜睨了眼在一旁作陪的儿子,问:“人呢?”崔皓龙淡淡一笑,“她怕生,所以不敢出来。”他说了一个自以为非常合理的借口。 “谁说的!”石风这张大嘴又开始发飘,“亚亚刁蛮得很,而且成天穿着男装像个野孩子似的到处跑来跑去,上一回溜到京城,还是我跟你去把她带回来的,哎呀——大哥,你捏我干嘛!我说的都是事实。” 这小子真不会察言观色,没看到皓龙脸色已经僵硬了?石云用眼神示意石风看着崔皓龙那已经很难看的表情,要他少开口,免得惹祸上身。 石风接收到讯息,膘了一眼崔皓龙,见他正用深沉冷冽的目光锐利地盯着自己,只差没拿筷子在他身上戳上千百个孔,他这才知道自己又多嘴了,便连忙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埋头苦吃。 崔毅看到这种尴尬场面,干咳了两声,“我说皓龙,既然各位大叔都想见见像男孩子般活泼的丁小亚,你就……”说到这儿,他的目光触及一个美得脱俗的姑娘正娉婷含笑地望着他,她穿着一袭墨绿色轻衫、罗裙轻盈洒落,宛若初春嫩叶上一点白影碧芽透着新意,清新可人! 大家都随着崔毅的目光移向站在门边不知所措,只能傻笑的丁小亚。 经过重新一番装扮连丁小亚自己都震慑于她本身的柔美,没想到外表近似男性化的她,竟也能像皓雪般娇媚,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一路行来,已经受到万众瞩目,如今站在一群老前辈面前,她更是羞涩不安,担心她这样穿是不是太奇怪了,才会这么引人注意。 石云坐在崔皓龙身旁笑着低语:“看来你捡到个宝。” 石风则怔了足足三盏茶的时间才回神,口里不可思议地道:“你……你是亚亚吗?我所认识的亚亚吗?” 崔皓龙也是一脸讶然,他早就知道了小亚是块未经琢磨的璞玉,只是没想到一经巧思雕琢,她竟呈现出如此截然不同的风貌,美得柔和清丽,宛若一株冬梅傲立白雪中,有一股独特的风韵。斜眼瞪着石风看得两眼发直,他真后悔刚才没有拿筷子戳他的双目。 丁小亚抬起长长睫毛下的灵活大眼,环视一下周遭的人:崔皓龙那一双如子夜般的黑眸深不可测,宛若两泓深潭;而石云则是一脸饶富兴味地笑;石风已经呆成石膏像了;而那些老前辈脸上都堆满笑意,仿佛是看出什么意味似的,可是独不见一个人。 于是她轻蹙着柳眉道:“怎么还少了一个人?” 曹江笑眯眯地界面:“什么人呀?亚亚,过来曹大叔这边坐。”他拉过一张圆椅,拍拍身旁强挤出来的位子。 闻言,丁小亚惊喜地走上前,“你是神偷曹大叔,你的儿子呢?”她边说边坐下,全然没注意到崔皓龙的脸色倏地变铁青。 “你是说汝儿,他有事先走一步了。”曹江说。 噢!丁小亚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因为她帮不上皓雪的忙了!然而她随即口气一转,面露笑容和各位前辈敬茶打招呼,根本不屑看崔皓龙一眼,谁教他莫名其妙把她关起来! 见状,崔皓龙不悦地想道:瞧她那副颓然丧气的模样,分明是对曹汝儿有兴趣嘛!根本没把他这未婚夫看在眼里!于是他冷冷地问:“你真行哪!是不是神偷儿教你几手了?” 在场的人除了曹江知道丁小亚没和他儿子碰过面外,其他的人听到这话,都误以为她和曹汝儿关系非常好,好到能把家传技法教授给她,于是纷纷朝丁小亚行注目礼。 丁小亚心里有数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心底却吞不下那口被他关起来的怨气,“是又怎样,你不高兴是不是?” 崔皓龙的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心里不悦地想:这丫头说话真不懂得节制,非要搞到大家误会曹汝儿和她的关系?一个名门闺秀是不该在人前讨论另一名陌生男子,那会显示她心仪该名男子,这是很没礼貌的,她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石云心下知道这下要糟了,因为崔皓龙此刻就像是座濒临爆发的活火山,会烧死人的那种! 而各位大叔前辈们瞧他们小两口在怒目相视,以为是在眉目传情,便纷纷期待好事的来临。 若非当事人,无人能够了解个中滋味! 一顿饭丁小亚和崔皓龙吃得十分痛苦,他们彼此就像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似乎要置对方于死地,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他们俩大概已经死了千百回。 石云吃得津津有味;而石风则是有一口没一口的扒饭,心中哀叹:好好一个可人儿竟被崔皓龙抢到先机,真是可惜! 在饭后离席之前,曹江悄悄地在丁小亚耳边低语:“小丫头,你该不会迷上我那个未曾谋面的宝贝儿子了吧?” 丁小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亦轻声低语着:“我想认识他做个普通朋友罢了,可惜一直失之交臂,不过,能认识曹大叔也不错呀! “小丫头,嘴巴真甜。”曹江喜上眉梢,心想:若是她是他的女儿或是媳妇的话,那该多好!只可惜……若他没有看错,她澄澈无伪的眼神根本没有半丝沉醉和着迷他儿子的迹象,反倒是对崔皓龙眉来眼去,怪有意思的! 他以过来人的经验非常笃定她喜欢上皓龙那浑小子,只是她还没察觉到自己的感情:而皓龙那浑小子,再笨的明眼人也看得出那小子在吃大醋,而且还是吃他儿子的醋!若皓龙知道他儿子未曾和丁小亚见过面,那么他就知道这一缸醋,他是喝得太冤枉了! 曹江心中窃喜自己的儿子能让崔毅儿子吃醋,于是拍拍丁小亚叹道:“我真希望有你这样的女儿,怎么样,跟崔皓龙相处得还好吧?” 不提他还好,一提到崔皓龙,丁小亚就一肚子火,“那个家伙故意把人家锁起来,还叫好!” “此话怎讲?”曹江不动声色地问。 “那个混蛋把我关在房里,不让我出来。”丁小亚一脸忿忿不平地说,她记恨着这档事,就忘了先前要向崔大叔提解婚的事,此刻她心头有一簇火球,哪管得了其他事,她目光还狠狠地横了一眼崔皓龙那锐利慑人的深遂眼眸。 “什么!”曹江不可思议地惊叫,引来大家的侧目,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于是他连忙笑着解释:“没事!没事!我和亚亚聊得太高兴了,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事,这个混蛋崔小子!”他最后一句话是咬牙切齿的低语,心想这崔小子太不知爱惜亚亚这么好的女孩! “你才知道他有多混蛋!”了小亚也咒骂一声。突然灵光一闪,曹江想到一个吓死人不赔命的诡计,他悄悄地附在丁小亚耳边低语:“丫头,你想不想报一箭之仇?” “当然想!” “那么……”曹江边说边偷偷瞟了一眼一旁的崔皓龙和崔毅两父子。 石云在啜茶之余,斜睨这一大一小在窃窃私语,大感情况不妙,但任凭他怎么拉长耳朵也很难听见,只有暗中为崔皓龙祷告了。 丁小亚和曹江愈聊愈愉快,也顺势提了一下皓雪对曹汝儿仰慕的事,做一次顺水人情,也算是报答曹江的好计谋,推荐给他一个媳妇人眩 丁小亚一回到西厢房,第一件事就是去后花园找皓雪,可是皓雪却以为是曹汝儿来了,娇羞地拔弄着茶花的嫩叶。 “你来啦!汝儿哥……咦!怎么是你?”喜悦的皓雪在转过身的刹那,见到不是她日思夜念的人时,宛若被浇了一桶冷水,“曹汝儿人呢?” 丁小亚歉疚地扯动衣角,讷讷道:“他没有上山。” “噢!”皓雪失望地转回头,将失望的怒气发泄在茶花树上,可怜的茶花树无辜地长在她面前,注定要遭遇被拔叶的命运。 “别这样!”丁小亚上前拍拍皓雪的肩膀安慰道,“以后还是有机会见面的,曹老说他会帮你的。”“你是说……”皓雪羞窘又惊喜地道。 “没错,就是神偷曹江。”说完,她暧昧地轻撞一下皓雪,“曹大叔挺中意你做他家的媳妇。” “姐姐——”皓雪害羞地直跺莲足,心头却是不胜窃喜。 丁小亚缓缓地倒着后退,移到一个适当的距离,才坏坏地一笑,“别忘了到时请我喝杯媒人酒。”“哎呀!”皓雪又羞又窘地嗔叫,将手中的残叶断枝丢了出去,可惜来不及了,丁小亚早跑得老远了。 思春期的少女心思总是比别人多一些,想得也比较多,当她遇到神采俊逸的男子时,一颗芳心就暗自许下。 第八章 在飞龙堡才待了一夜,崔毅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大概是习惯了漂泊四方、云游四海。居无定所的生活,所以第二天清晨他就收抬好东西准备“落跑”了。 为了避免惊动后生晚辈们,他准备悄悄地从密道中离去,谁知一走到后花园就见到石天问、曹江和海无量以及飞龙王杰。 “你们……”崔毅一脸的错愕。 “崔老,真不够意思,想溜也不通知一下。”曹江上前给他一记捶肩,“幸好我们早猜到你有预谋了。” 海无量也颔首一笑地走上前拍拍老堡主的肩膀道:“若非石云提醒,你大概又要丢下庞大的基业一个人出走。” 石无问则和崔毅早有默契,只不过他的宝贝儿子石云精明如是,竟先料到了,石天问仰天长叹一声,喃喃自语:“生了这么一个聪明的儿子真不知是福是祸! 石云含笑地作一揖,“爹!孩儿只是想送各们大叔一程,别无他意。” 石天问咕哝着,不太敢相信他的话,“果真是如此就好了。” 石云含笑不语,锐利的目光膘向一旁做贼心虚的曹江,令曹江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心里嘀咕着小子该不会猜到我和小丫头的计划了吧! 海无量看了一眼大伙,知道他们又将各奔东西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见了面,才短短相聚几日,你们此去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我们才会有机会再见面,唉!可怜我一老独守飞龙堡的产业,你们还真不够朋友! 石天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留了两个浑小子啦!石云、石风两个家伙你可以随便差遗,尽量利用。” “是啊!”海无量斜睨一眼站在一旁一脸尴尬的石风和一派神闲气定、怡然自得的石云,“你那两个宝贝天才儿子!一个嘴不够牢;一个又过度精明、想得太多,容易脱离我的掌控,教他们管理飞龙堡的经济钱财,只怕败得更快!倒是皓龙比较有大将之风、八面玲珑,在堡内坐镇控制全国各地各分舵的营运,让飞龙堡的事业蒸蒸日上。” 崔毅闻言,沾沾自喜、得意地拍拍海无量的肩膀道:“为了栽培皓龙,我可是下了一番功夫。” 只是这“功夫”未免过严了,因此造成他们父子感情向来都不甚亲密,淡淡的像个普通朋友!崔毅在心中感叹地补充了句,但他心里虽然有数,可是却无力挽回这种父子亲情的危机,只有借着避世来逃避给彼此压力,然而离开了太久却连话都无法交谈了! 自从丁小亚出现后皓龙冷漠无情的面孔已稍稍有了进化,这是他所乐见的,不愿去破坏这种局面,于是他这做父亲的决定还是离开算了i 意味深重地看了一眼崔皓龙,崔毅微笑地说:“我对皓龙有信心,飞龙堡就交给你们这些后生晚辈了,皓雪的事,皓龙你这做大哥要担待点。”看着儿子恭敬地作一揖,崔毅心中更是酸甜苦辣杂陈,万般滋味在心头,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转过身轻拍一下石天问的肩头,“我们走吧。” 曹江左看了一眼崔皓龙,右看了两眼石家兄弟,最后看见两老先后从地道中离去,他连忙追上去大叫:“等等我!” 一场热闹来得快、去得快,徒留回忆令人回味!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崔皓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每年寿诞他父亲一定会回来,可是从来没有一回像这一次让人感触那么深! 当他下山去迎接父亲时,发现父亲又比去年苍老了许多,雪白的银丝布满双鬓和额际,头发也掉落了不少;眼尾的皱纹深深刻划着岁月的痕迹,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年迈衰老、郁郁寡欢的喟叹,依旧凌厉精亮的双眸仿佛已经看透红尘似的,不再咄咄逼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他从未见过的慈祥和蔼的柔光,宛若一道暖流轻滑过封闭了二十多年的心胸! 这是父爱吗?他不太明了,更不敢相信,他们父子间向来只有公式化的交谈和严厉的教育,他不禁感到迷惘了…… 从小,他就被当作飞龙堡继承人栽培着,所以当别人在飞龙堡广场上玩骑马打战、在花园内玩捉迷藏时,他却必须待在屋内听着孔夫子教诲、陶公的经商之道以及孙子兵法……等等,他一直很羡慕石家兄弟有欢笑的童年,更羡慕曹汝儿可以不受羁绊,云游四海,遨游天下,在江湖中逍遥地飘泊! 他与生俱来就被调教做工,若皓雪也是男儿身,也许也会跟他遭受相同的命运,不过,幸好她不是男的,而且有他这个做大哥的为她顶着,即使她生为男儿身,他也会想办法让她拥有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当他弱冠之年,父亲就让他接下飞龙堡这一大片产业,掌控各地分舵,那些分舵主有些都足以做他祖父了,却要听命他这个刚长智齿的小娃的命令,刚开始有很多人对他不服气,但他以实力证明,还是让大伙心服口服! 而他父亲将飞龙堡丢给他这位少堡主后,便独自去云游四海,而石老在得知父亲的离去后,也随后离去。 当初他以为父亲是要考验他的能力才将飞龙堡丢给他接管,而今他感觉似乎不是那样,因为父亲那自信骄傲、深深以他为荣的态度令他有些不解,尤其是父亲临行前那一抹若有所思的期许眼神,在他以冷漠疏离的微笑目送之时,仿佛受到伤害,更让他有些错愕,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淡淡的苦涩惆怅在心中蔓延着…… “你还好吧?”海无量轻拍一下崔皓龙的肩膀唤回他失落的神智,寓意深远地看他一眼,“人都走了,唉!皓龙,听海大叔一言,当你拥有时就好好把握,光阴一去不复返,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来后悔!很多事,海大叔是过来人了。”他仰望着蓝天边说边走。 石云走向前与崔皓龙并肩而行,望着海无量的身影消失在宅院里,他淡淡地一笑,“看来我是不用多说废话了。”他一直是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着飞龙堡的成长,所以他体会得更深刻。 崔皓龙冷冷地瞪他一眼故作不解地冷哼道:“你在说什么?今天要开始工作了,昨天轻松了一天,今天有我们忙的。” 闻言,石云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我恐怕不能帮你忙了。”瞧崔皓龙锐利的眼神射出两道冷光,他连忙解释:“亚亚昨天和曹老不知道在商议什么事,你是晓得的,曹大叔鬼心眼特别多,常常会吓死人的,所以我想去看看亚亚在搞什么鬼。” 崔皓龙心里也在奇怪:亚亚不是说要和他爹提解除婚约的事?可是她并没有行动,但她怎么会白白放过一个大好机会,用他爹来命令他遵行,那他一定会迫于无奈而答应的,不过事后他还是会想办法把她诱拐来当老婆的。 昨夜用完饭后,她就不见人影了,皓雪说她回房去了,可是那时才是酉时华灯初上的时刻,而且她通常不会那么早睡的呀!她会那么乖吗?真是稀奇…… 糟了!崔皓龙心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他急忙赶往西厢房,最后干脆提气一跃,施展轻功节省时间。 石云和石风看他神色猝变,也觉得有问题,他们同时想到昨晚了小亚安静得异常! 当他们一行三人匆匆赶到梅院,还没踏上门口一步,就差一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哇哇大哭大叫的阿菊。 崔皓龙镇定地抓住情绪激动的阿菊,问道:“丁小亚,人呢?” “小姐……小姐,人不见了。”阿菊睁开朦胧泪眼,看清来人是崔皓龙后更是惭愧地垂下头,“对不起……少堡主……我一早起来敲门……翻开棉被……看见一个大枕头……小姐就失踪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语无伦次地硬咽着。 看来昨夜她就溜了,为什么会没有人发现呢?对了!她曾去找过皓雪!一想到这,崔皓龙二话不说往隔壁竹院腾空一跃,轻松翻过两公尺高的石墙,并抛下一句:“石云,这里交给你处理。” 正在竹院前园中拈花惹草的皓雪被突然飞来的庞然大物吓了一跳,差一点跌坐在地上,幸好身后的阿香及时扶住她。 她拍拍惊魂未定的胸膛,定眼瞧瞧是哪个大胆不想活的家伙,竟敢擅闯她的竹院。 “大哥,怎么是你?”皓雪在看清来人是一脸严肃的崔皓龙后,怔了一下,“你怎么从隔壁飞进来而不走正门,姐姐呢?” 崔皓龙心里虽然急得半死,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道:“她出去了!对了!她昨晚跟你说什么?” 闻言,皓雪的脸上悄悄浮上红潮,哎呀!这种事怎能跟别人讲!即使是她大哥也不成,就连她爹她都没提半个字了! 可是透过扇状长睫毛下的眼睛,她细细观察大哥的眼神,他似乎很不安、很紧张,感觉好吓人,她大哥从来没有那么慌张过,即使飞龙堡被敌人围攻他都是稳如泰山,形色不露于外呀!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呢?照这情形看来,她大哥一定很想知道她们昨夜的谈话,但女孩子家的心事怎能让男人知道! 迟疑了一会儿,皓雪决定透露部分,“聊聊女孩子家的私事,就是像感情之类的,我们……我们还谈了一下曹汝儿。”她腼腆地一笑,但已经没人看了,因为崔皓龙的人影已消失得不知去向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那小丫头根本是迷恋上那个偷鸡摸狗、不务正当职业的坏男人! 此刻的崔皓龙就像个吃醋的丈夫准备去抓奸,他记得昨夜晚饭时,听叔辈们聊天,曹江谈起他儿子曹汝儿带了一个皇室中人往江南去了,好像是一个公主,这种神偷还真敢,连人也偷,皇宫大内根本不看在眼里,来去自如! 看来他得到江南去找曹汝儿兴师问罪,因为了小亚一定会去找她心目中的偶像——他呕吐的物件! 正当飞龙堡上下都忙着寻找了小亚的踪影,皓雪这才知道她的亚亚姐姐已经离堡出走,而且不留一句话。 看着大哥为此事暴跳如雷,已经打算去抓回逃妻了,她就有些过意不去,很想帮些什么忙,偏偏她自己心烦的事已经够多了,因为石风说了小亚是去见她仰慕的曹汝儿,是吗?连她都有一点怀疑了!丁小亚这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帮她? 消化不了那么多烦心的事情,她选择独自一个人到后花园散散心。 “皓雪。” 突然一个熟悉的叫唤声惊吓了兀自沉浸在思绪中的皓雪,她连忙抬起头四处张望,可惜除了花草树木就是雕梁画栋的楼宇,想来大概是风声,听错了,她便收回搜寻的目光。 “皓雪,我在这。” 这会不是错觉了,真的是丁小亚的声音!皓雪惊惶地抬起头,东张西望,但仍不见人影。 “姐姐,你在哪?出来好吗?别吓……哎呀!”皓雪还是被吓了一跳,因为丁小亚是从天而降落在她的面前,她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地嗔道:“早上才被大哥吓了一次,现在又被你这么一吓,害得我心都快蹦出来,你们别欺侮我不懂武功,老像空中飞人似的轻功来轻功去,会吓死人。” 丁小亚闻言,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在屋顶睡太久了,头昏脑涨,所以降落时有些失控,以后一定改进。” “你睡在屋顶上?”皓雪不可思议地看着丁小亚,“你知不知道大伙在找你?” 丁小亚“嘿!嘿!”地干笑了两声,动作不文雅地挖挖耳屎,笑嘻嘻道:“早预料到了,这是预谋!耳朵那么痒,想必现在一定有很多人在念我。”瞧皓雪仍一头雾水地怔愣着,她吹吹耳屎屑,然后拍拍手道:“这是曹大叔教我可以吓死人的怪招,我是不知道会不会有效,但若能整到崔皓龙那就行了。” 皓雪睁大眼珠子,无法置信地大叫:“你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要整我大哥?” “谁教他要莫名其妙把我关起来。”丁小亚双手交叉在胸前,嘴翘得半天高。 唉!亚亚姐姐还真是大哥命中的克星,大哥喜欢上她不知是幸或不幸?连旁观者都很清楚自从亚亚姐姐出现后,大哥变得很多,也都能看见大哥眼神中对她的慕恋,而她却为了报一“关”之仇而戏弄他! 她后来由石云口中得知她大哥为何要把丁小亚锁在房内,知道他哥是怕她会乱来,如今……唉!皓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姐姐容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听了可千万别生气。”望见了小亚点了点头后,她才继续道:“你不觉得你这次做得有些过分?” “哪会,那他把我关起来像囚犯一样,难道就不过份?”丁小亚倔强地噘着嘴。 “可是你知道今天大哥有多担心你吗?大伙都丢下工作只为找你一个人,还有你不告而别,大哥怕你出意外,已经下山去找你了。” “他……他下山去了?”丁小亚错愕了一下,心想不会吧!他会那么好心? 皓雪仿佛看透她内心的疑问,淡笑地挽起她的手,“你别不相信,若你看见一早他施展轻功腾过屋檐只为了找你的模样,你就知道他有多担心!除了练武的时候,他向来不轻易施展武功,在飞龙堡内他根本毋需用动武,你是第一个令他破戒的人。”瞧丁小亚仍是不太敢相信的眼神,皓雪莫可奈何地摇摇头淡笑,遇到感情的事,天才也会变白痴,“来!我们到凉亭坐,我告诉你一些我大哥不为人知的事。” 崔皓龙以少堡主的身份命令石云、石风待在堡内,若了小亚一有消息立刻飞鸽通知各分舵,而他将沿着官道南下,各分舵也随时准备接应并注意是否有可疑人口移入附近城镇,他甚至还请京城的罗飞提供曹汝儿南下江南的可能路径,以便他追踪到了小亚。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崔皓龙特别向各分舵舵主交代千万保密,希望愈少人知道此事愈好,因为他不想让云游四海的爹亲和各位大叔知道。 偏偏这事他们早就料到了,因为曹江的诡计虽然有点狠不过却是特效药。 崔毅瞧见曹江和自己未来媳妇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已猜出七八分,不过他没有点破,因为他对自己儿子深具信心。 仰望着深山茂林的夜空是如此星光璀璨,崔毅不禁仰天长叹。 “皓龙,你一生都是为了继承我创下的基业而生存着,也许是爹太求好心切而忽略了你,使你在严格的管教中缺乏了父爱,直到你娘生了皓雪后弃世,我才开始正视你的存在,可惜已经太迟了!你已经封闭了你的心,戴上我所期待的领导者面具,唉!如今也只有靠亚亚了,希望冰雪聪明的她能让你重拾自我,这也是为父一生中惟一能为你做的!” 丁小亚在听完了皓雪的柔柔细细地述说后,她的心迷惘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惹崔皓龙生气而安然无恙的,他是即使生气了也是面无表情地淡笑——笑里藏刀的那一型,而她——大大地鼎鼎有名的丁小亚竟敢找他麻烦,打架、下毒……等等,甚至惹得他发怒,可是他却从没对她怎样,顶多也只是凶她一顿,要是换成别人,说不定连自己怎么上黄泉路的都莫名其妙! 第一次崔皓龙为了一个外人——找他报“误会”仇的她,扔下了病危的亲妹妹,表面上看是为了替妹妹看紧她,免得她畏罪潜逃,真正的原因只有他心里有数了! 而且最重要一点,这一点也是最令她讶异非常的,崔皓龙自从出生后从未曾离开飞龙堡方圆百里之内,不曾跋山涉水,更别提露宿山林,是一个十足娇贵的大少爷,为当继承人而生的小孩,是那一种出门还要仆人跟随保护、服侍的公子,而他竟单枪匹马跟她翻山越岭、攀岩走壁,而没叫苦! 一般武夫走不惯山路,三五天就吃不消,一定要到客栈休息,而客栈通常是不可能盖在山顶小径上的,尤其是她抄的快捷方式,根本是沓无人烟的山颠,空气稀雹日夜温差大,瘴疠毒物特别多,很容易就生病的,没想到他竟撑了二十来天,虽然最后还是染病,不过,那该怪他太大意了! 难怪他不懂得生野火、不懂得抓野味,甚至不懂得杀生,想来他大概连厨房都没踏进半步! 还有一件事令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感动,就是当她生病卧床,他曾衣带未宽地照顾了她三天三夜!以及她溜到京城,他也担心地跟了上去……等等林林总总。稍想一下,就不难明了他为她牺牲有多大了! 而她呢?只是一味的制造麻烦、闯祸,还为了赌气故意捉弄他……完了!他一个大门不迈的少堡主竟为了她千里迢迢去江南找她,万一他又被毒虫咬了、万一他生病了,谁来照顾他呀! 丁小亚此刻才晓得自己的确做得有些过分。 昭雪坐在一旁静静地观察,见了小亚生动灵活的眼眸中有时生气、有时忧虑、有时紧张的变化,她有些心领神会地想:亚亚姐姐是爱上了大哥,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还一直把那些恋爱才有的症状当成是自己生了怪病!她这个做妹妹的也该为大哥尽一点心力。 “姐姐,我大哥是真的很关心你的,只是为了维持少堡主的威严,他不能表现出来,不过,他还是为了你损毁了他的形象,不是吗?” 丁小亚细细回忆着近半年来发生的事,崔皓龙真的对她很好,只是她不领他的情还对他多次挑衅! 从第一眼见他,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底就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男人非常危险,千万不可以接近他!所以她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过;再想到那个拥抱,那个令她脸红心跳的热吻,那又是什么样的感觉?真的是怪病吗?还是…… “皓雪,你身体借我抱一抱。”不待皓雪回答,她就径自走上前热情地抱住皓雪,弄得皓雪一愣一愣。 皓雪被她这怪异的举动弄得有些疑惑,姐姐不会有那种特殊癖好吧?她不由得心上一紧,此刻她非常同情她的大哥,爱上了小亚这个怪胎实在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毅力。 不到三盏茶,她才松开皓雪,心想:奇怪!怎么没有怪病的症状出现? 母亲早死,父亲呢?只会教她学医、学武功,哪会跟她提男女之间的事,更甭提教她什么叫做“爱情”。而且她长年住在山上,附近根本没有几户人家,除了偶尔碰上求诊的病人和上山打猎的猎户外,几乎对这种异性之间才会产生的莫名情愫没有任何经验,所以她根本不晓得那是恋爱的感觉并非怪病的症状! 不想了!丁小亚摇摇头,企图摇去那一张影像深刻,深锁的眉头正为她担忧的脸孔。 “不行!”她猛然用力拍一下桌子,吓了皓雪一跳,“皓雪,我要去找他!不对!找他太累了,你叫他到我的老家秋庐来找我。” 皓雪被吓呆了,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看来她得去收惊了,她这些天被吓得不轻!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自己对崔皓龙的感觉是什么,但他在我心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我不能失去他。”丁小亚眼神中闪耀着如星星般的晶莹光芒,“现在我只能告诉你那么多,其他的事我得好好想想,记得!要他到秋庐来找我。”说完,她忽地消失无踪。 这时皓雪才从呆愣中惊醒,而了小亚已芳踪沓然了,她心里也很高兴丁小亚总算会去思考了,而不是一味的把恋爱的征兆当作怪病来医! 她内心也为她大哥开心,至少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不过,她只能帮他那么多了,剩下的还是得靠他“努力”、“用心”、“奋斗”的去开创…… 第九章 当崔皓龙马不停蹄地赶赴江南追他那未完婚就逃走的妻子——丁小亚时,虽然没碰上曹汝儿,却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丁小亚在她的故居秋庐等他。 从那封由飞龙堡传来的飞鸽传书上,他才明白自己有多驴,竟被一个小丫头玩弄于股掌,还无辜地喝了那么多的白醋,这些代价他都要向她一一讨回来! 但纵使心中再怎么生气,亦难掩在乍闻她的消息时的雀跃与安心,连续几天的担忧与烦躁不安的心情都得到了舒解,在松了一口气之后,崔皓龙才惊觉他的思绪,早已被了小亚左右。 也许刚开始他对这位未婚妻的行为并不能苟同,也不愿承认她的身份,所以便以静观其变的方式让她为所欲为。 结果她竟把亲家当冤家,误会这种姻亲关系为冤仇关系,但因为她是丁剑秋之女,因此他也不想太计较,如今细细想来,也许早在初见她那双坦率真诚的眼眸睁得大大地望着他时,他的一颗心就已沦陷了! 再经过一段山林之旅,使他更加认识了这位脾气古怪、个性刁蛮的野丫头,并不如她歹毒的话那样坏心,那些话全是她的保护色!揭开了那一层丑恶的面具,留下来的真挚热忱的善心,那才是她的真面目。 每当了小亚出事或闯祸时,他都不禁为她担忧、心烦意乱,京城之行使他更确定他要她的决心!偏偏她对感情的事无知到像三岁婴儿,甚至把那些恋爱症候当成怪病来医! 想到这崔皓龙就觉得好气又好笑,天哪!他到底爱上的是一个怎样的天才大夫?天才和白痴只是一线之隔!就让这个不成理由的理由来解释她对爱情的白痴程度吧! 秋庐!宛若深山中隐藏的一片静土,而她正是静土上那一株坚韧不拔的傲梅!走山径吧,赶在她前头到。 当崔皓龙溯长江进入洛阳以西的山区,沿着熟悉的路径走,第一天他靠着丁小亚传授的生火技巧,将自山脚下店铺中带来的肉加以烤熟热食,味道还挺不错!令他不禁佩服自己第一次动手就有如此好的成绩。 而第二天他用干粮果腹,除了生火,还得走路找水源,好不辛苦,因为马儿无法攀岩走壁,现在一切都得靠自己! 寻了许久,终于听见潺潺的水流声,还有……曼妙轻柔的歌声!他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等到脚步轻悄悄地接近河边,躲在岩石后看清楚河流中的人儿时,崔皓龙确定他耳朵没听错,河中之人正是那个令他魂牵梦索的丫头——丁小亚。 赶往秋庐的路上丁小亚是边走边想,所以行程慢了些,但仍比不谙山林行走的崔皓龙快了些。 望着皎洁无瑕的半圆月,竟浮现那个冷冰冰、自傲家伙的嘴脸,想得愈多,崔皓龙那张面无表情的酷脸出现在脑海中的次数愈频繁;睡觉时他细碎的吻又点点地侵犯全身感官,令她全身燥热。心烦意乱、思绪理不出个所以然来时,她干脆跳下河中洗个澡降温,洗去恼人的心锁。 现在就连月亮里都有崔皓龙的影子!丁小亚心中不禁怀念起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心想:如果他在的话,情况也许不会那么槽!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过身…… 不可能吧!丁小亚猛地眨眨眼,没想到连岩石上也会出现他的幻影!不对,怎么眨得眼睛都快抽筋了,他的影像还没自眼前消失? 见了小亚猛对自己眨眼睛,崔皓龙心中不悦地想道:她是在对他抛媚眼吗?她难道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家身上一丝不挂却猛盯着一个男人瞧,那是一幕具有多大的诱惑的画面吗? “你……不是我的幻影吗?”丁小亚瞪大眼珠子,不确定地问。 “你说呢?”崔皓龙盘坐在岩石上,邪邪地笑。 丁小亚愣愣地想自言自语着:“会说话,这表示……天哪!你怎么会在这?”想起自己正在洗澡,她便急忙、困窘地沉人水中,只留一个头浮在水面上大叫:“你走开!不对,转过身。”叫他走开,若他真的走了,那她的烦恼就很难解决了。 崔皓龙依命,乖乖地背过身,其实她从头到脚能看的地方他都看见了,根本毋需假扮君子,但他还是听从她的话。 见状,丁小亚连忙登上岩,边迅速地穿上衣服边担心他会偷瞄她,所以不时警戒地叫:“不许偷看!不许回过头……” 直到整装完毕,她才倒竖柳眉,两手叉腰,怒道:“你在那多久?” 崔皓龙不敢告诉她实话,免得还没做她的老公就变成墓碑,于是他干笑了两声:“不久。”才半炷香的时间,不过已让他看得差不多就是了。 “真的?”丁小亚狐疑地盯着他颤抖的肩膀,“你可以转过身了。” 崔皓龙勉强止住满腔笑意,平静地转过身,淡淡道:“你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你。” “别跟我打哈哈!说,你刚才看见了什么?”丁小亚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唉!若说要看见,上回早就一览无遗了,今天还只是背影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的窃窃私语脱口而出了,还是怎么地,就传来丁小亚的一声吆喝。 “你说什么?”她嗔叫。 “没……我什么都没看见。”崔皓龙吓得连忙挥手挡在身前,一脸惊惺地叫。 “真的?”丁小亚不大相信地眯着眼打量他。 “真的!”崔皓龙用力地点头以示真诚,两只手却左右挥个不停——不是真的! 量他也不敢说假话!了小亚之所以会那么容易放过他,原因就是要他帮忙解决她的烦恼。 “算了。”瞧崔皓龙松了一口气,丁小亚嘿!嘿!地冷笑,“别放心得太早,我说算了并不代表我不会追究这件事,等跟你之间的事一了结,我还是会找你算账。” 闻言,崔皓龙心中警钟大响,她该不会是又要提解除婚约的事了吧? 崔皓龙小心翼翼地跟在沉思中的丁小亚身后,她没提,他更不愿意问这种令他伤脑筋的问题!最好她提…… 猛地丁小亚突然紧急停下脚步,害他差一点撞上她的背,两人的身体这时距离不到一寸。 丁小亚回过头,发现崔皓龙站得那么近,近到她得仰首才能瞧见他的脸;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的贴近产生的压迫感令她心跳加速;近到贴近的身体传来他男性的气息和胸膛起伏的律动令她不能呼吸。 她勉强用小手抵住他的胸膛,皱眉道:“你别站那么近,那令我很不舒服,而且还得仰着头才能看见你那张酷脸,这样脖子会很酸的,退后一点,保持三尺的距离。” 她是真单纯亦是无知?她难道不知她一个眸光流转、肌肤轻触都会挑拨他的欲望吗?不愿吓着这位尚不懂“爱情”的小丫头,崔皓龙强压抑住腹中的燥热,深呼吸了三次,才往后退了一大步。 瞧他照她的吩咐去做.丁小亚技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对!对了!你不去拿你的包袱吗?” 喔!对哟!他差一点把衣物和干粮遗忘在营地了,崔皓龙连忙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真是的!少堡主的沉稳内敛,出门在外就全变了样,毛毛躁躁地一点也不稳重,东西遗忘在营地事小,最怕他会忘路迷失方向,回想起那次他的迷路事件,丁小亚就心有余悸,为了避免事件再次重演,她只有乖乖站在原地等他回来了。 真有默契,两个人都同时失去联络了!石云在心中暗暗感叹道。 “石云大哥,有大哥和亚亚姐的消息吗?”皓雪轻挽雪白羽裳挪移莲步走进石云的书房中,身后跟着女婢阿香。 石云从堆积如山的账册中抬起头来,揉揉双眼、打个哈欠、伸了一个大懒腰后,提振精神道:“是你呀!皓雪,怎么那么晚了还没睡?” 皓雪看了一眼书桌后那张憔悴、惨不忍睹的猫熊脸,不禁怔愣失声道:“石云大哥,才几天不见,你好像变老了些?” 石云没好气地翻翻白眼、吁了口气,“岂止变老,简直已老态龙钟、齿摇发秃!才经手少堡主工作不到十天,我却老了十多岁!你看看我的白头发又冒出来。”石云拉起鬓边一根细长的银丝,这是他在工作时所发现的奇迹,可怕的奇迹,不到三十岁的他竟然长出了白发,“多可怜啊!你知道我已经几天没回房睡了?七天!有三天是趴在书桌上睡着的,其他四天则是根本没时间睡,看看我眼前这座堆如山高的账册,它们三天后就要送回各分舵了,而我才审阅了不到四分之一!” 没想到男人抱怨起来,话还真多得不输女人!皓雪淡淡一笑,上前翻翻账册,“这些海大叔都批阅过啦!你为何要重新计算一遍?多费工夫呀!只要大略翻看一下就行啦。”此刻她才明白海无量为何会说石云太精明了,他简直是精打细算,非把每一本账册算至零缺点。 难怪太过精明或太过木讷的人都不适合做生意,因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不只要懂得经营之道,八面玲珑的手段和能言善道的技巧都是不可缺的;而石云经营之道够“精”,能言善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是独缺八面玲拢的手段,有时太过于精明干练只会显得咄咄逼人,令人反感,相处久了会让人产生精明是奸诈狡猾的掩饰这种误解! 皓雪大略翻了一下账册,便放回原位道:“其实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差个几分毫对我们并没有损失,不是吗?”” “错!错!错!”石云优雅地靠着椅背,淡笑道,“皓雪,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并非我算得精确,而是每一本账册若不能准确计算数字,虽然起初只是差个零而已,但以后可能就不止差一个零了,误差会愈差愈大的。” “算了!我说不过你这位神“算”子。”昭雪没好气地摇头淡笑,“我来是问大哥和亚亚姐的消息的。” 石云将双手手指交错置于下巴,从容不迫地道:“该改口啦!要叫大嫂。” 闻言皓雪挑眉,心中不胜雀跃与期待,“怎么说,他们还没成亲不是吗?” 石云意味深重地露出一抹非常笃定又暧昧的笑容,“放心吧!等他们回来,说不定连拜堂都省了,就直接进洞房,然后你就有一大堆小侄子可以玩。”“真的那么快吗?” “等了!”石云心想:相信他们不会令大伙失望,追妻追了那么久,总该有些成果! “睡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咬人。” 这话应该是他说的,而不是出自她的口才对!崔皓龙无奈地苦笑,睡得太近,他真的会咬人,而且不止咬,还想chi人,偏偏那个小丫头一点警觉心都没有。 “睡近一点可用体温相互取暖,现在这种季节日夜温差很大,尤其是在山中夜里还会降霜呢!所以你半夜要是冻死了,可别怪我事先没警告你。” 此刻是向定力挑战的时候!崔皓龙不敢轻举妄动,免得惊动依偎在他怀中寻求温暖的丁小亚,更怕一移动会引发不可收拾的欲火,那他就得下河洗冰泉了。 瞧她睡得正香甜,而他却不能成眠!崔皓龙不禁在心里南咕着:这小丫头根本把他当成棉被或兽皮来盖!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可不是什么柳下惠!可是她那张无邪的睡靥是如此地信任他,虽然他们是未婚夫妻,但在未成婚之前,他是绝不会伤害她一丁点——即使他要忍受欲火煎熬的痛苦。 这一夜崔皓龙艰辛万分地入睡。 睡得十分安稳的丁小亚觉得好舒服,有强壮的臂膀当她的枕头,平稳起伏的胸膛像温暖的被子;而颀长结实的身材足以当她的挡风墙,挡去寒冷! 太棒了!这么好用的身体!第一次丁小亚觉得跟崔皓龙成亲也未必是件坏事…… 让崔皓龙睁开眼的是一股香浓的野味,他打了个哈欠、仰天伸了个大懒腰后道:“什么时候了?” 丁小亚头也不抬一下,双眸直盯着香酥可口的食物,“巳时初了吧!” “什么?快中午了?”崔皓龙简直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答案,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睡到日上三竿。 “没办法,山里晨间雾气大,太阳公公起得比较晚,所以会跟平地有时差的感觉。”丁小亚边说边撕了一半食物抛给他,“别管什么时候了,先填饱肚子要紧,吃吃看,很香的幄!” 崔皓龙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的确口味绝佳,“这是什么肉?”他边吃边问。 “獐子肉。” 崔皓龙听了差一点吐了出来,他连忙捂住嘴,勉强吞下去。心里不断教育自己,哎呀!明明知道山林中野味特别多,吃就好了,何必问那么多,徒增困扰! 用完早餐,他们就匆匆上路了。 崔皓龙心想:既然遇上她就没有必要去秋庐了吧!于是他询问道:“这回我们去哪?” “你怎么废话那么多,不是早告诉你要回秋庐吗?”丁小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秋庐!为什么?”崔皓龙依旧不死心地追问。“你很白痴耶!回秋庐去就是了,干嘛问那么多!”说完了小亚横了他一眼,便径自往前走去。 他不过是问问,没必要骂人吧!不过,他已经习惯被她骂了,若是一天没听到她歹毒又嘲讽的话,他还真有一点不习惯!也许是小时候没被人骂过,只有被严厉的管教! 崔皓龙无所谓地耸耸肩,心想:反正跟着她走准没错! 第十章 自从崔皓龙出现之后,他的幻影就再也没有冒出来吓人了,而且她还多了一张免费的床,多好呀!以前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废物利用呢?丁小亚愉悦地想。 她坐在营区准备架起柴木来生火,但不知为什么心头突涌上不好的预感。 崔皓龙去找今天的晚餐,说什么每次都靠她提供食物,这次该轮他试试身手,去打些野味回来,如今天都快黑了,这个家伙还不回来,真令人担心? 正当丁小亚决定去找崔皓龙而不坐着干着急时,一个转身就撞上一堵肉墙,还差一点撞歪自己的鼻子,她连忙倒退一步,瞪视眼前的人。 “你走……咦!你是何人?”丁小亚警戒地问,她原以为这深山里人烟少,只有她和崔皓龙,没想到还有其他陌生人。 她施展轻功往后一跃,跟这些魁梧高壮的男人隔着一簇熊熊烈火。 揉揉自己被撞的鼻子,好像有一点肿!丁小亚在心里怪起崔皓龙来:都是他害的,没事跑那么远,害她担心到半点警觉心都没有,连这四位粗鲁大汉欺近身都没察觉。 鬼魅般地站在她身后令她吓了一跳的大汉突然哈哈大笑,“看来这个妞挺不错的,跟曹老大倒是挺相配的。” “二当家,你该不会是想把她带回云江寨吧!”另一个大汉笑嘻嘻地拍了为首的大汉一记背。 “三当家,我们这次出来是要去迎接曹老大,可别节外生枝。”站在一旁比较年轻的大汉,不,应该说是书生开口道,他全身上下没半点武夫的气息,反倒多了一股温文儒雅的风采,和石云的神情有点像,只不过这个书生似乎比较严肃,危机意识也比较重,不像石云即使身在汪洋大海中,船快沉了他仍能谈笑风生,说不定还品茗作乐、鼓掌叫好,宛若游戏红尘。 “老么,别担心,这两个家伙只是闹着玩的,而且这姑娘功夫底子看来不错,在这荒山野岭她一个人在这生火,你不觉得奇怪!”另一名大汉器宇非凡地站在他们旁边。 透着火光,丁小亚瞧见那器字轩昂的男子眼中那一闪即逝的锐利眼神透露出的光华内敛,她看得出这个大汉是四人之中武功最高、性情最沉稳,也是最可怕的一位!她知道若真要动手,一定要先制服他,否则她就没有逃生的机会。 经他这么一提醒,大伙神色开始凝重了,她全身也戒备着,必要时,万不得已她会使毒的! “住手!” 正当气氛凝重,两方正聚精会神地对峙时,一句来自夜空的斥喝声如石破天惊般地传来。 这个声音宛若救星般让丁小亚雀跃地叫,“崔皓龙,你回来了!快出来。”此时.她由于过分沉浸于听到崔皓龙声音的喜悦,而没注意到四名大汉一听到这名字,眼神都有些古怪。 武功较高的大汉虽然和兄弟们窃窃私语,却不忘提高警觉,当他听到微弱的风声在老么左边飘动时,他马上大叫:“小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连续三个人都被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住了穴道。 崔皓龙宛若天神降临般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这些人之中你的武功似乎最高?” 大汉不敢轻忽传说中的飞龙三杰,警戒地道:“我们跟你们无冤无仇,只是看到这里有营火过来一探究竟,并无恶意,希望你快替我的弟兄们解开穴道,否则……” “否则怎样?”崔皓龙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冰冷凌厉的目光在黑夜中显得炯炯有神,从来没有人敢在惹飞龙堡的人之后可以毫发无伤,不是回了姥姥家就是终身不能动武。 哇!真没想到崔皓龙武功那么好,才一眨眼,连她都没看清楚,三名大汉就在瞬间变成石膏像!真可惜,不能再来一次,让她看个仔细崔皓龙是如何办到的!丁小亚此时已全无惧意,换上的是一脸的好奇。 “否则莫怪我吕明义无情!” 吕明义……这个名字好熟,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就在丁小亚冥想之际,两人已经打起来了。 一个行云流水,不露破绽;一个龙啸九天,气势磅礴,两人平分秋色,不分上下。 突然,丁小亚脑海中浮现她爹曾说过的江湖大人物,她失声惊叫:“你是吕布衣……布衣侯的子孙!”她曾听她爹提过明代开国皇帝——太祖有一位替他打天下的好伙伴吕布衣,但当明朝建立时,他就归隐山林,于是太祖就封吕布衣为布衣侯;而且当太祖的太孙建文帝被叔父朱棣篡位时,布衣侯还曾出面调解,史称靖难之役。 就这一声惊叫,使吕明义一怔,竟被飞龙拳击中了肩,其实他本来可以打败崔皓龙的,但他不愿伤了这位让他有好感的朋友。 崔皓龙听到丁小亚的叫声时已收掌不及,只好硬生生地击中了吕明义的肩膀,然后他连忙轻跃往后退一步,皱起眉、口气不快地道:“你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掉我,为何不动手?”他心里不高兴是因为对方明明游刃有余,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当成猴儿戏耍玩着,但乍闻对方是武林名门世家布衣侯之后,一股怒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相传大明朝建国之时有三大功臣,论辅佐,伯温功高;论军功,徐达为最,然而布衣侯奔走协调,受各方爱戴,只要他一句话,各路兵马会拥立他而不拥立太祖,而他却将黄袍加在太祖的身上,抛弃了爵位册封——金陵王九千岁,退隐江湖,他的淡泊名利、不求闻达的风范着实在武林留下一段佳话! 吕明义捂着肩上的创痛,一脸大义凛然地站起身道:“因为吕家子孙承祖明训,忠义两字不得违逆!” 听名字就知道了嘛!简直是废话!丁小亚摇摇头走到吕明义身边,拍拍他没受伤的肩膀,示意他盘腿坐疗伤。 崔皓龙仍不太能相信地质问:“那你为何又做了山贼?” “这说来话长!”吕明义一脸沉重地仰天长叹,眼神中充满无奈,“你应该知道大明朝自太祖高皇帝之后就国势渐衰,成祖时尚有大将之才,只可惜他设置东厂、宠信宦官,仁、宣两位皇帝仍有良臣辅佐,但英宗之时王振乱朝政,以致小人、奸佞把持朝纲……” “唉!我的先祖父、前辈虽然都已经不问世事了,却也不愿意见一手创建的大明朝败在权臣、宦官之手,他们无法看着百姓受苦受难而置之不理,于是派我和几位英雄好汉来辅佐朝纲,却又不能做得太明显,我的祖父暗中协助大臣于谦诛杀王振而后退隐,而我则是为了刘瑾被派出来。”吕明义说到这,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吕氏一门果然不愧布衣侯的威名,忠肝义胆,为国为民,功成隐退,与世无争,莫怪乎要深受江湖英雄豪杰的钦佩与爱戴! 丁小亚崇拜地想,她边检视吕明义的伤势,边狠狠地瞪一眼兀自沉思的崔皓龙,嗔道:“别站着发愣,还不快替他们解开穴道! 崔皓龙闻声尴尬地一笑,立刻解开三人的穴道,然后走到吕明义面前伸出友谊之手,“抱歉,打伤你了!” 吕明义看了他一眼,看出他的诚心诚意,于是也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飞龙三杰果然名不虚传! “可惜还是你的手下败将!” 接着两人哈哈大笑,仰天长啸。英雄惜英雄之情在彼此心中涌起。 “你确定你是大夫,而不是密医?”吕明义盘膝坐在丁小亚身前,任凭她在他身上扎满痛得他丢了半条命的针灸,虽然他没痛得叫出声,但也不免抱怨。 “她可是神医丁剑秋之女,惟一的继承人。”崔皓龙安抚地说,这种痛苦他也曾尝过,于是他同情、怜悯地拍了一下吕明义没有受伤的肩膀。 原来!江湖二怪之一的神医以整人为乐,吕明义早已略有耳闻,于是他咕呼地自语:“难怪!” 丁小亚边替吕明义祛淤血、抹药,边没好气地道:“安静一点!”然后她横了一眼崔皓龙,“没看见我在救人?你还过来打扰,你不怕我会分神哪!” 真奇怪?同样是男人的身体——袒胸露背,可是为什么她只会对崔皓龙的裸体感到燥热,心跳加快呢?眼前的吕明义虎背熊腰,浑厚结实的臂膀浮起纠结的肌肉,比崔皓龙还有看头,可是为什么她对这位身材魁梧的家伙没感觉,就只把他当作一般病人看待呢? 想着想着,丁小亚不禁陷入迷惘中,忘了手中正在操纵一个病人,无意识地将针扎了下去。 霎时,一阵嘶吼声从吕明义口中逸出:“喂!大夫,女神医,轻一点好不好?”他不悦的想道:整人也没必要把我全身刺几个洞吧! 丁小亚被他这一叫,回过神,才发现针扎错了地方,扎到穴道以外的肌肉上,她不好意思地用力拔起那支特制的银针,尴尬地笑,“不好意思,我扎错地方了。” 天哪!她到底是不是大夫?连穴道都会认错!此刻吕明义才明白为什么江湖人宁愿找病诸葛赛华陀医病,而不愿找神医之首的丁剑伙。 一番折腾下来,天已渐露曙光。 丁小亚在处理完吕明义的伤口后,站起身,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道:“快困死了,没事别叫我。”然后往后一靠,眼看就要坠地,崔皓龙急忙轻跃到她身旁接住她。她面带微笑,合着眼,淡道:“接得好。”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她微弱的鼻息中,她已经习惯把他当床来睡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四人看见这好笑的一幕都不禁极力憋笑——避免笑声吵醒睡得正香甜的女大夫。 吕明义运气一周天,觉得全身已无大碍,立刻站起身感激地作一揖:“她的确不愧为神医之后,我的伤已经不痛了。”倒是给她乱扎了那几下比伤口还痛,他在心中暗加了句,然后穿好衣服道:“我们还有急事,要先告辞了。” 其他三人也跟著作一揖,向崔皓龙告别,而四人中的老么朝他拱手作揖,含笑地低语道:“她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不便明说,我们也不敢妄加揣测,不过,我敢肯定一点,她非常爱你。” 崔皓龙闻言一怔,心中一阵雀跃,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地挑着眉问:“噢!怎么说?”他深情的眸光却轻柔地望着怀中熟睡的人儿。 老么看着崔皓龙面无表情,可是眼神中却流露无穷的柔情注视着怀中的小丫头,他会意地笑了,“若非爱你,她怎么会三番两次出差错,对我四哥的身体出手那么重,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因为她根本对我四哥那引以为豪的肌肉视若无睹!”说到这,他回头瞟一眼正气得用严厉的目光盯着他的吕明义,然后他更得意地轻笑:“你难道没注意她的眼神一直跟随你的身影?那种眼神是只有恋人才有的。” 他说完,四人即哈哈大笑地,留下兀自陷人沉思的崔皓龙…… 是真的吗? 崔皓龙不敢相信却又希望他的话是真的,望着怀中依偎的睡脸,他轻轻地在她额际落下一吻,浓情蜜意尽在此一吻表露。 而睡梦中的丁小亚此时也做了一个好梦:梦中温柔多情的他宛若一阵轻风伴她游戏人间、走遍山林……当她的床。 秋庐 回到故居的丁小亚马上冲进那间满是尘埃的木造房屋。 崔皓龙跟在她身后,眼神中充满怜爱与柔情,踏进这间与世隔绝的世外洞府——清寒简朴,一几、一椅、一床,几上烛已熄,在这种环境造就出思想独特,言行怪异的丁小亚,再加她爹——丁剑秋乃江湖二怪之一,她不怪也难! “你在想什么?快过来。”丁小亚拨起帘幕,站在门边叫道。 崔皓龙连忙跟了进去,穿过木屋走到后院后,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在他眼前是香味扑鼻的各形各色的药草,有山芍、石树、金萱……等千百种,有些他认得出,有些则是连见都没见过的珍贵药草,甚至有些是他听都没听过的稀奇品种。 沿着岩石铺成的小径,他瞧见丁小亚跑在两个木碑前参拜。 听到他的脚步走近,丁小亚头也不回地淡道:“过来见见我老爹、我娘。” 走至木碑前,崔皓龙神情肃穆地磕首,若墓中人还在世的话,他们就是他的长辈;若他和亚亚成亲,他们就是他的岳父岳母,于情于礼,他都应该三跪九叩。 丁小亚站在他的身旁好笑又好气地瞅着他那副神情肃穆的模样,“别那么严肃好不好?又不祭祀祖先、佛祖,只是拜我老爹、老娘而已!我老爹他最不喜欢一个人总是正经八百地活着,因为他觉得那跟一块木头无异。” 听她的话就不难明了丁大叔的确是个异于常人的怪人!而她……唉!该怎么说呢?医术还不错、口硬心软的个性外加一点迷糊,特别是在情感上,他该用什么方法点通她的情线呢? 崔皓龙拍拍衣裳上的灰尘站起身,含笑地看了她一眼,“好啦!我祭拜完了,你要跟我回飞龙堡去吗?” 丁小亚想了一下,一脸犹豫地扯扯他的衣袖,“我让你祭拜我爹娘,是表示我承认你是我丈夫这个名分,但并非说我们就是夫妻。” “噢!”丁小亚上一句话让崔皓龙以为她开窍了,结果她的下一句却让他失望地撇撇嘴,好言相询;“你为什么这样说?” “第一,我们的姻缘是上一辈的安排是不是?”丁小亚开始踱起方步来。 “是没错,你既然同意我是……” “但第二,”丁小亚不待崔皓龙说完就打断,不让他有反驳的机会,“我并没有答应要嫁给你,我只是对你感觉不错,再说与其嫁一个婚约,倒不如嫁一个我喜欢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同意这项婚约,却不同意我这个人?”崔皓龙挑眉,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了小亚,没想到她对他的感情也只是在感觉还不错的程度! “没错。”丁小亚笑嘻嘻地拍一下掌,却没注意到崔皓龙眼底闪过的火花足以点燃一整个火药库,“所以当我找到我喜欢的人时,这个婚约就必须解除,而你这个丈夫名分……嗯!就让你留作纪念好了。” 这丫头竟把婚姻当儿戏!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崔皓龙强压抑心中那股怒火,冷冷地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这个丈夫可有可无了!” “哎呀!你话别说得那么白,那会很伤你自己的自尊心!”丁小亚挥挥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斜睨他一眼时,蓦然看见两簇火光在他眼中燃烧,这才知道他好像生气了。 这种燃烧的火苗她曾见过一次,就是在皓雪误中毒之时,她当时还被吓了一跳呢!完了!她该不会是又惹到他了吧?可是她又没整他,也没骂他,更没下毒害他呀!她只是在和他打个商量,没那么严重到需要发脾气吧? 丁小亚迟疑地走上前,怯生生地盯着他道:“你……你生气啦?” 崔皓龙强抑制住怒火,冷漠无情地凝视她,双眼试图看透她的内心,然而他眼神中却流露受伤的光芒。 丁小亚莫名地心痛了一下,见到他那受伤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她竟然会感到内疚,于是她垂下头不敢抬头看他。 在她避开他的目光,甚至不愿视他!崔皓龙的内心又受到一大打击,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不知为什么丁小亚就是不敢抬头看他。 瞧她沉默不语,崔皓龙万般无奈,神色忧郁又难过,“难道我就没有半点值得你欣赏、值得你喜欢的地方?”他幽幽地说。 “我……”丁小亚抬起头,望见他那双情深似海的深遂双眸,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一副欲言又止地摇摇头,表示她并不讨厌他。 崔皓龙一看她摇摇头,以为他自己真的不值得她喜欢,神情更加黯然,内心淌着血,惨然一笑,“你既不接受我,又何必叫我来此呢?” 他悲励的声音更加刺疼她的心,丁小亚望着他,神情凄怆,担忧地问:“你……你还好吧?” “好!我当然好!放心,我死不了!”崔皓龙一边说一边步履沉重地走向来时路,头也不回地离去,声音森冷而淡漠,“就算我死了,也不需要你来救。”听着他漠然无情的声音,丁小亚宛如进电极般地怔在原地,心中泛起一股酸涩和刺痛,她扪心自问,她这样做对吗?可是心口为何像被刀切开那样痛呢?难道这是爱吗? 虽然她心中仍是一团乱,但她仍追了上去,因为她担心他的安危,担心他会迷了路,她担心…… 千万个担心的理由使丁小亚加快脚步,深怕崔皓龙有个万一,那她是一辈子也不原谅自己,毕竟他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当丁小亚追了出去,远远望见崔皓龙在山径旁的一块大石上滑了一下,她忍不住失声尖叫:“小心!” 不过,来不及了,他滑了一跤,再爬起来时,走路已是一拐一拐的了,似乎扭到了脚,但他依旧头也不回,咬着牙向前走。 丁小亚担优地施展轻功赶到他身旁,关心地问:“你要不要紧?” 崔皓龙冷冷、残酷地道:“不必你假好心,你滚,滚得愈远愈好!”然后他冷哼了一声,孤傲地继续往前走,他脚上的疼痛远不如心中的伤痛。 丁小亚被他这一吼,呆愣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好难过,难过得想哭。于是她呜咽地大叫:“是!是我假好心,我坏。我可恶、我奸诈、我狡猾我不是好人……哇——”最后她竟嚎陶大哭了起来,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掉眼泪,而且是真的在哭。 崔皓龙听到她的哭声,心怜又心疼地停下步,却迟迟不敢回头,因为他怕面对的是她另一次捉弄、另一次的伤害。 但她的啜泣声、石破天惊的哭声、泪雨交织的脸蛋浮现在他脑海中,终于击溃他最后一道心防,于是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男性尊严和惧怕伤害,立刻飞奔到她身边,拥她入怀,心中酸涩又痛楚地安慰着:“别哭!别哭!是我不对,我不该凶你的!” 丁小亚依偎在他怀中,靠着他宽阔的胸膛,感觉他身体的温暖,小手拉着他的衣襟,转达为哽咽地低语:“本来就是你不对,你这白痴!” 哭还不忘骂人!崔皓龙好气又好笑地想: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幽幽、深沉地叹了一口气,“那你要我怎样?” 丁小亚低泣地躲入他怀中,缩头藏入他衣襟内,用蚊子才听得见的细声,羞涩地说:“你怎么这样一直逼人家,要人家开口说喜欢你嘛!” 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耳尖的崔皓龙也听到“喜欢”两个字,他连忙拉开她身体一寸的距离,扳起她那张泪若花雨、哭得红通通的小脸,心上欣喜若狂,却也有着既期待又怕伤害的迟疑。 “你……你再说一次。” “哎呀!”丁小亚推开他的手,不好意思地背过身,羞赧地说,“你怎么这样问人家,你难道不知道女孩子要含蓄,是不能公开说喜欢这……哎呀!” 崔皓龙听到她这样说已经满足了,他从她背后环抱着她的纤腰,在她耳边吹气,“没关系,我喜欢听你说——我喜欢你。” “哎——”当丁小亚一转过身,红唇就被他灼热的吻给捕捉住,这个吻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深情,令她脸红心跳,根本无力招架,全身酥软得只好攀附在他身上,浑身像置身在高温的热水之中,体温持续上升。 而崔皓龙忘情地沉浸在这令人战栗又缠绵的拥吻中,感觉满腔的热情激昂、沸腾,他呼吸急促、血脉偾张地紧搂住她。 强抑住澎湃汹涌的激情和急速窜升的欲火,崔皓龙离开她娇艳欲滴的朱唇,紧拥着她入怀,一边平缓喘息一边沙哑地诉说情意:“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丁小亚羞赧地依偎在他怀中,在喘气中娇羞地低语:“我也是! 尾声 “石云大哥,你想大哥会不会还没成亲就把大嫂的肚子弄大?”皓雪好奇地问,她与石家两兄弟正站在飞龙堡外迎接即将归堡的崔皓龙和丁小亚。 石云站在她身旁望着千层梯下正缓缓走上来的两个黑点人影,促狭地笑,“弄大肚子还算好,最怕是带回来一个孩子!” “哪有那么夸张!”石风也觉得有趣,睁大眼睛望着正辛苦往上爬的两人! 三个人心中充满期待,也多一份诚心的祝福。 正由山下往山上爬的丁小亚和崔皓龙,正一步一步、一阶一阶地往上走。 丁小亚抬起头打量高耸入云霄的阶梯,不禁咕哝地抱怨:“皓龙,为什么飞龙堡要筑在那么高的地方?爬了那么久,才爬了一半而已!” 崔皓龙不敢得罪太座,只有笑而不语,并伸出两只手从旁搀扶着她,协助她走上去。 丁小亚白了他一眼,“崔皓龙,我又不是三岁小娃老需要人牵着走。” 崔皓龙闻言,连忙放开手,丁小亚差一点往后倒栽葱,幸好他又及时伸手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丁小亚待站稳后,狠狠地瞪着一旁笑得很无辜的崔皓龙,没好气地叫:“我跟你有仇是不是?你竟然这样对我,当心我不嫁……” 话声成了胶着状态,因为崔皓龙不顾形象,当众吻了她,许下深情,引来一阵叫好及欢腾的口哨声。 吻过瘾后,崔皓龙还得意洋洋地高举双手向四方观众致谢。 而丁小亚则气得噘起嘴道:“崔皓龙你这混蛋,我跟你没完没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