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盟》 第1章 [挚恋1]《风雪盟》 作者:楼雨晴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内容简介: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死寂的心便活了起来,她明亮旳笑靥,点滴温暖了他冰冷的血液,从此他眼里只看得见她,他的世界只容得下她,生命,亦为她而存在…… 那年俞夜雪五岁,小小年纪的她,恋上了他眸中的沧桑。当所有人都鄙视他、轻蔑他时,唯有她,执拗地护著他,全心全意待他好。只为了小夜雪那句“我喜欢无痕”,风无痕彻底沦陷了……他死寂冰冷的心因她明亮的笑靥而逐渐融化,从此,守护她成了他今生唯一的使命。而纯稚如她,亦愿意倾尽所有,只希望能与他厮守终生、地久天长,她用最深的依恋追随,无怨无悔;他以相等的痴狂守候,至死相随…… 第一章 秋风送爽的午后,本该在房内安睡的娇小身影偷偷溜了出来,穿梭在百卉争妍的花园中又跑又跳。 那身形,看来约莫五岁多,一双清灵澄澈的大眼睛,有如嵌了对黑珍珠,明亮而慧黠;秀气的俏鼻微微皱起时,娇憨得惹人心怜;还有粉红色的小小樱唇,都是浑然天成的细致,这粉妆玉琢的娃儿,可以预见在几年后,必是艳绝天下的美人儿。 她,便是这座豪华府邸的主人最钟爱的掌上明珠,俞夜雪。 见那个盯她盯得紧的奶娘没跟上来,她开心极了,因为奶娘好啰嗦,她明明不想睡觉,还老是要她上床去休息,一天躺到晚,她都快变成猪了。 都怪她昨儿个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让奶娘给听见,以为她又病着了,说什么也不让她到处跑,害她成天闷在房里,哪儿也去不了。 能出来透透气真好,她打算把握住难得的自由,四处去溜跶。 晃呀晃的,前头的喧杂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五、六个年龄不一的孩童围在那里,都是一些仆佣的孩子,她认得。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全是针对那个表情冷淡的男孩,像是在嘲笑他。 他是谁呀?没见过耶!他不乖吗?不然大家为什么要欺侮他?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了过去,偏着头好奇地打量跌坐在地上的男孩。 众人见她来了,全让了开来,一个个恭恭敬敬地喊着:“小姐!” 他们的爹娘不只一次地告诫过,小姐好尊贵、好尊贵,所以他们连衣角都不敢碰一下,若一不小心粗手粗脚的碰伤了小姐,他们就算是送上一条小命都赔不起。 每一次看到小姐,他们也都觉得:小姐好漂亮,像娃娃一样,又白又细的皮肤,要是让他们粗粗的手摸到,一定会摸疼她的。 俞夜雪不怎么开心的皱皱眉。“你们怎么可以欺侮人!”他们分明就是仗着人多,欺他孤零零一个人。 “才不是。小姐,这个人的爹是坏人,他一定也一样坏。” “对,我娘说他爹是小偷,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啊、是啊!”其他人点头如捣蒜的附和。 “小偷?”俞夜雪不解。 “他爹偷了帐房的钱。”另一个人抢着回答,想在小姐面前求表现。 苦命人家的孩子,哪一个没点察言观色的本事,对于所处的环境自然有其敏感度,谁不晓得老爷最疼的人就是小姐了,一有机会,无不急着巴结讨好,让小姐开心、让小姐喜欢,他们才有好日子过。 因为他爹偷了帐房的钱,所以他坏?这是从何说起呀! “胡说!就算他爹真偷了钱,那关他什么事,钱又不是他偷的。”她突然觉得生气,一点也不喜欢这种不公平的侮蔑说词,可是他为何什么都不说呢?难道他也同意别人这么羞辱他吗? 听到这句话,始终望着远方的空茫瞳眸闪了闪,他首度正视她,极其复杂的神色掠过脸庞,旋即又消逸无踪。 他在看她耶! 夜雪很快地露出甜甜的笑容回应他。 她发现了哦!他有一双好好看的眼睛,可惜太过于……该怎么说呢?应该是冷吧! 对,他看着人的眼神,给人冷冷的感觉,明明是和她一样的眼睛,可是却没有光彩,她懂的词不多,不会形容,反正就是他正看着她,可是眼中却没有她,就跟不看她没什么两样,眼神很淡、很淡,像是要跟所有的人隔离。 她喜欢他。很奇怪,她就是受到他的吸引,想要接近他。 是因为他的奇特吗?她也不晓得。 俞夜雪正欲开口,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小奴才,叫你扫个地,你死到哪里去了--” 是老管家的声音。 一群人霎时一哄而散,没了遮掩,娇小的夜雪落入老管家的视线。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老管家讶异极了,刚才才看见奶娘心急的到处找人呢!“我的好小姐,快回房去,这小奴才脏兮兮的,别弄污了你才好。” 的确,他是全身脏脏的,脸也是。 夜雪气闷的嘟起嘴。一定是刚才那几个人弄的,不然扫个地哪有本事将污泥全往脸上扫? “有什么关系,脏了擦干净就好了。”她天真地回道,掏出手绢想替他拭去脸上的污痕。他的眼睛很好看,脸一定也是。 “小姐--”老管家惊叫。小姐乃千金之躯呀!怎么能替一个下人擦脸? 不过,她的计划也没能施行,因为她的小手让男孩给扣住了,本能的排斥令他迅速地甩开她,夜雪没站稳,跄退了两步,跌坐地面,也跌疼了她的小屁股。 “唔--”她闷哼出声。 老管家见状,简直吓坏了。这还得了,宝贝小姐要真伤着了,他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啊! 他赶忙扶起小姐,战战兢兢的问:“小姐,你没事吧?” 夜雪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老管家已怒气腾腾的一脚踹向男孩,破口大骂。“你这死奴才是向天借胆了吗?敢伤了小姐,今天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你,我就……” “不许打他!”夜雪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挥掉老管家的手。 “可是小姐--”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夜雪固执的坚持。 老管家满心不甘愿,不懂小姐为什么要这么纵容一个卑微的小奴才。 虽然他不让她擦脸让她有点失望,可是她不怪他,而且她也没真的跌伤身子。 想了想,她递出手绢。“给你,你自己擦。” 男孩愣愣的接过,短瞬间迷失在她纯稚的笑靥中。 老管家看了心里更是不平,口气更差了。“还不起来,你真当你是富家少爷啊!可以成天闲坐着纳凉,让人当小祖宗伺候?” 男孩仍是什么也没说,沉默的就要起身,一只小手在同时伸到他眼前,他一愕,迎上了一张甜美的娇颜。 “我扶你。” 他不由自主的握上她的手,掌心相贴那又柔又软的触感让他吓了一跳,这双小手,让他觉得好温暖、好温暖-- “看什么看,死奴才,还不快放开!”老管家将两人拉开。就凭这卑贱的小奴才,连小姐的衣角都不配碰。 夜雪又不开心了。“别叫人家死奴才,他没名没姓吗?” 老管家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才对夜雪说:“他又不说个名来,难不成要叫他阿猫阿狗?” 乱讲,哪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夜雪不相信老管家的话,仰起头问着约十来岁的男孩。“告诉老管家,你有名有姓的,对不对?” 男孩一迳沉默。 “喂,小姐在问你话,你没听到吗?” “你别凶他嘛!”虽然她很想知道他的名字,可是也不喜欢别人对他坏。 男孩又瞟了她一眼。 “老管家,他为什么不理我?”她其实很希望他能和她说句话,就算只是笑一下也好,可是他都没有。 “小姐,他一向都是这副死样子,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傲得跟什么似的,说穿了,不过就是个连父母都不要的孩子罢了,有个恬不知耻、卷款私逃的父亲,儿子也不会是多干净的货色。” 连老管家也这样说? 夜雪看向男孩,他依然不争、不辩,俨然置身事外的静默,冷淡到好似不是在说他。 “那他娘呢?”她一时好奇,多问了句。 “受不了他的赌鬼爹,早跟人跑啦!他那个娘呀,也是不安于室出了名的,成天就会招蜂引蝶的勾搭男人,哪会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所以我说,小姐,这样不知羞耻的男女所生的孩子,人格能清高到哪里去?他那个爹也不想想,是老爷同情他,才留他在帐房管事,给他口饭吃,没想到他竟恩将仇报,留下一屁股赌债不打紧,还趁收帐之便,将一大笔银两给卷走,连儿子也不要了。老爷能怎么办,只好留这小杂种下来,做一辈子的长工抵债了。其实啊,老爷对他是仁慈过头了,要不然,他就是做牛做马十辈子,都抵不清他老子欠下的债!” 拉拉杂杂说了一长串,夜雪听得懵懵懂懂,一知半解。她只觉得他好可怜,娘不要他了,爹也不管他,他会不会很伤心呢?难怪他不理人。 说到这个,倒是提醒了老管家,他又摆起了脸色训斥着从头至尾不发一语的男孩。“你这死奴才!不过叫你扫个地,这么不情愿,扫了大半天地还是这么脏,就会偷懒,想讨皮肉痛了是不是?” 男孩抿紧了唇,一声也不吭。 第2章 他的漠然,看在老管家眼中可火了,一个巴掌就往他身上招呼过去,夜雪一看,急了,小手猛推着老管家。“你走开!我说不可以打他的嘛!你再这样,我……我……要生气了!”她气呼呼地说道。 童稚细嫩的嗓音,听起来没半点气势,却有其威胁性。 全府上下,谁有胆子惹这个小祖宗不快呀,莫怪乎连这个资深老管家要噤声不语。 “你痛不痛?”她拉了拉男孩的衣角问着。 这事又错不在他,明明是那群人找他麻烦,才会害得他耽搁了老管家交代的工作,又不是偷懒,她不懂,他为什么受了委屈,却还是一个字都不说? 那双眼眸中,有他陌生的温暖关怀,一时间,他竟动容了,再也不忍漠视她。于是,他轻摇了一下头。 “好了,小姐,你该回去了,否则奶娘怕会急坏了。” 夜雪有些不舍的看了男孩一眼,举步离去。 “小姐。”男孩突然出声唤她。 夜雪惊喜的回身。 “风无痕,我的名字。”他低低抑抑地轻吐出这几个字。 他总算跟她说话了!夜雪漾起灿亮的笑。“那--我以后可以来找你吗?” 她是小姐,他是下人,有什么资格说不呢?不过,他心里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半晌,无言地,他点点头。 从那天之后,夜雪果真三天两头的往风无痕那儿跑,老缠着他说东说西,一缠就是大半天,直到奶娘将她拎回去。 她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好喜欢和无痕在一起,虽然他很少说话,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逗她开心,可她一点也不在意,只要无痕不嫌她烦就行了。 今儿用完早膳,奶娘特地做了她最爱吃的千雪糕,她偷偷藏了几个,趁奶娘不注意时,又溜到后院找无痕去了。 将千雪糕抱在怀中,她一直想着,不晓得无痕喜不喜欢? 应该会吧!她觉得好吃,无痕怎会不爱呢? 她想和无痕一起分享她所有美好的事物,就像好多不告诉别人的秘密,她都只告诉他一样。 “无痕、无痕--”她一双大眼睛忙碌地转着,梭巡她期盼的身形。 风无痕挑了下眉,朝声音发源处淡淡喊了声。“小姐。” “咦,你在这呀!”夜雪开心地奔了过去,理所当然地将他拉到一旁坐下,没注意到他正在劈柴。 风无痕将目光移向成堆未劈的柴火,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姐有事?” 看到他太兴奋,差点忘了。夜雪将怀中的东西一股脑往他身上塞。 风无痕低头看了一眼用油纸包成一团的东西,又抬眼看奇书-整理-提供下载了她一下。“这是?” 她回了他一贯的甜笑,他只好自己拆开来看。 “小姐?”他讶然低叫。 “给你的,很好吃哦!”她好纯真地说着。 风无痕受宠若惊,却无能受之。“请小姐以后别再这么做。” 夜雪看着被退回她手中的东西,脸上的期待被失望所取代。“你不喜欢吗?” 失落的小脸,令人心怜。 他摇摇头。她难道不明白,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他能不能接受。 “小姐是主,而无痕是仆,主仆应分明,不该无痕的,无痕不可造次。” “我只是想对无痕好,为什么不可以?”她还是不甚明了。 “小姐的心意,无痕了解,只是府里的规矩也不可不遵,让人知晓,会有麻烦的,小姐也不希望无痕为难,是不?” 夜雪闷闷不乐的点了一下头,虽然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无痕说会给他带来麻烦,那就真的不行了。 “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反正我们不说,没人知道的,好不好?”她仰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风无痕有他的坚持,但是在那样的注视下,他竟无法勉强自己摇头。 她这样看他,就好像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比这更重要了,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为何她却投注了过多的在乎? 他发现他没有办法看她落寞的样子,只好勉为其难地点头。 她再一次露出笑颜,好心情地和他闲聊起来。 “今天天气很好对不对?” “嗯。”他淡应。 就是天气太好了,他才会屡屡撑不住沉重的眼皮,频频打起瞌睡来。 夜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过了近半个时辰,才留意到他的哼应声愈来愈无力,她偏过头,眨了眨眼打量他一脸倦色。 “无痕昨晚没睡好吗?”他眼眶黑黑的。 他不置可否的哼了声充当回答。 没睡好?好讽刺。不识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 他每天累得几乎是一沾枕就立刻睡死过去,能挤出一时半刻让他多睡些时候就谢天谢地了,还有时间让他“没睡好”? 小姐的另眼相待,他岂会不知,他也很难定论这究竟是幸、抑或不幸,但对于一个无福消受的人而言,单纯的她可知,这样的差别待遇只会为他带来困扰,他的处境已够难堪了,何必再添这么一桩? 然,他却无法拒绝她。 流言闲语,冷嘲热讽他都能忍受,轻蔑的说他巧用心机在讨好小姐,这并不算什么;讥刺他无自知之明,妄想攀附小姐,这也无所谓,反正再多不该他受的曲解羞辱他都默默承受了,他的人生本就多难,如今的苛待又算什么。 咬牙和血吞是他唯一能选择的。 小姐待他好,好得连隐藏都不会,因此,府内所有的人都知道,结果这为他招来的,只有所有人刻意的刁难,他早看清楚人性,知道他们因为得不到,所以兴起了不平与嫉妒,处处折磨他以取得心理的平衡,包括早就看他不顺眼的老管家。 日渐加重的工作量,他一声不吭的扛了下来,反正,他没有抗争的权利,而小姐又三天两头的来找他,这并不让他有特别待遇,相反地老管家仍是苛刻的规定他完成一天量的粗活,被小姐这一耽搁,只好赔上他的休息时间,例如昨日。 “那我不吵无痕了,你去睡觉。”夜雪连声催促。在她的观念中,累了就要休息。 呵,说得可天真了,睡觉?他哪有这么好命! 风无痕扯了下唇角,没说什么,起身继续劈他没劈完的柴。 咦?他不是很累吗?夜雪蹲在他身边。“我可以帮无痕什么忙?” “请小姐静静坐着就好。”她只要让他顺利做完今天的事,争取今晚的好眠,他就很感激她了。 夜雪还当真乖乖的在一旁坐了下来。 “这样就能帮无痕了吗?”好怪。她不甚明白的想着。 风无痕实在笑不出来。多么明显的差距,有人能活得率真无忧,不识愁滋味,有的人,却尝尽了辛酸与沧桑,这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无痕一句话也不跟她说,她坐得无聊了,忍不住又开口道:“无痕要做到什么时候?” “劈完。”他头也没回。 劈完?!这有一堆耶!像小山一样高。“不劈完会怎样?” “老管家会骂人。”他不敢打他,因为小姐不允许,可是另一种折磨方式他同样吃不消。 “你就说你在陪我。”是她巴着他不放的嘛,用这理由那么无痕工作做不完就没人敢说话了? “一样。” 无痕说话一向很简洁,可是说也奇怪,她竟全听得懂。 看了看成叠的木柴,又看了看他疲倦的面容,她像突然理解了什么,叫道:“是不是老管家?!他刁难你?” 风无痕一愕,没料到她举一反三的能力这么强。 这等于是默认了。夜雪好气!跳起来就往外跑。“我去找他!” “小姐!”她动作太快了,想拦都拦不住。 他并不在乎的,小姐何必费心? 叹了口气,看向跑远的小小身影,心头涌起了难分的万般思绪。 放眼长安,俞家堪称首富,在如此显赫耀眼的家世下,说俞夜雪是天之骄女可是一点也不为过,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不说,更有个能够散尽千金来换她一笑的父亲,怜疼的程度就伯她有一丝一毫的不顺心…… 因此,纵观整个俞府,夜雪虽年仅五岁,但她说的话却有着无庸置疑的绝对力量,原因无他,只在于她有个全世界最宠她的爹,将她视之如命地呵疼着,底下的仆人,谁敢不顺着这个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女,对她唯命是从? 这般娇贵,有几人及得上? 见俞夜雪如此受宠,不知情的人大概会以为她是俞老爷的独生女儿吧?其实不然,俞老爷另有一女,名为俞朝宁,由于她是在清晨朝阳初绽时出生,便取名为朝宁,有祈求全家康宁之意。而小女儿,顾名思义便是在飘雪的夜里问世,取夜雪以为其名,两名女儿都是他的心头宝,只是对于朝宁,他珍宠之心就远不及夜雪。 为何如此呢?也许是因为小女儿打一出生就不如大女儿的健康吧,她的荏弱多病,使得俞老爷更为怜惜,再来便是小女儿像极了在她出生后没多久便撒手人间的爱妻,她遗传了妻子的弱质之身,也遗传了妻子绝美纤柔的容颜。丧妻之后,俞老爷便将所有的珍爱之心全给了俞夜雪,以弥补她一出世便没了娘亲疼惜的遗憾,对她简直到了千依百顺的地步,加上这个女儿并不恃宠而骄,贴心又乖巧,才会更加地让人给怜进了心坎儿。 近来,听说她老喜欢和一个小奴才混在一起,府内人多嘴杂,又有不少好事者在他面前嚼舌根,要想不清楚也难。 第3章 他并未制止,因为他感觉得到女儿比以往快乐许多,若这个小奴才能让他的小雪儿轻展笑颜,又有何不可呢?雪儿从未向他要求什么,却偏偏独钟一个不起眼的小仆人,难得有引她兴趣的事物,为人父的他又何忍剥夺?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要个玩伴,扯不上尊卑,雪儿若爱,就由她去吧。 只是说也奇怪,若雪儿只是孤单,想找个年纪相近的人作为玩伴,府中并不是没有,光那群下人的孩子就多得数不清,他不见雪儿和谁亲近过,光说她姊姊,也只大她两岁,她也不曾刻意亲近,怎会偏偏看上个孤僻的风无痕? 也许,是那个冷漠的孩子挑起了雪儿的挑战欲吧?人类的心态,不是愈难求的,就愈想得到吗? 他笑了笑。他的小雪儿要倔起来,也是无人能及的。 近来老管家一再进言,要他当心,怕风无痕得寸进尺、目中无人之类的,尤其这两天的抱怨更加频密,因为雪儿一再替风无痕出头,使老管家整不得这小奴才。 其实,这情形他怎会看不出来,他倒不担心什么,风无痕那孩子他看过,不是会食髓知味、不知轻重的人,此人性情凉薄,没有野心,否则他当初就不会留他在府里工作,养虎为患。 老管家不敢再蓄意刁难,风无痕日子是好过多了,不过冷言闲言依然不断,每个人看他的眼神总多了深浓的轻鄙,再不就是尖锐的讽刺。“唷--风大少爷,您休息就好了,要不,累着了您,到小姐跟前随便搬弄个两句,小姐又找我们问罪,咱们当下人的可吃不完兜着走。” 他已经麻痹了,再难堪、再尖锐的羞辱都尝过了,还差这一、两句吗? 反正他若说他从没对小姐搬弄什么,是小姐聪慧冰心,看穿一切,也没人会相信。 其实连他也不懂,他只是众多仆奴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姐为何要为他花这么多心思?他感受得到,这女孩是真心待他好,这对他而言,是从不曾有过的,连他的父母都视他如无物,弃之如敝屣,小姐给他的,是有生以来的第一份温情,暖在心头。 一开始,他只因为她是小姐,他没有立场拒绝,身为仆奴,不就是拿取由人吗?小姐说的话,又岂敢不遵? 可是现在不同,他是真的珍惜和她共处的时光,不因为她是小姐,不因为他们如天地之差的身份,就单单喜欢她甜美的笑容,淡淡地、柔柔地,温暖了他的心。 “无痕,想什么?”夜雪两手撑着细致的小下巴,眨巴着眼看他。 树荫下,风无痕眺望着不远处的练武场。 “花拳绣腿。” 夜雪跟着看去。 他目光定在姊姊身上,姊姊那套拳,好像由三个月前就练习到现在嘛,那时她和无痕也在这儿看过一次。 习惯了他的言简意赅,她理解得并不吃力。一般人听到他这话,第一个反应定是嗤之以鼻兼不以为然,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凭什么大放厥词? 但夜雪则不。她就是无条件地相信无痕所有的话。 “无痕会吗?”她也好想看看无痕打拳。 风无痕点头。 “我想看,可不可以?” 小姐就是这样,一双清灵灿亮的眸子,老是看得人无力拒绝。 他没答话,站起身子退了几步,扎实的演练起与俞朝宁相同的拳法。 那些个招式她看不懂,可是她就是觉得无痕好威风喔!比姊姊好。 收了式的同时,夜雪用力的拍着手,漾起大大的笑容。“无痕好棒。” “多谢小姐。” “无痕为什么会?”姊姊有师父教,那无痕呢? “上回和小姐看过一次,小姐不记得了?” 记得呀,可是才看一次就可以学会吗? “无痕真厉害。”不像姊姊,笨死了,练三个月还练不好。 她眼也不眨,直勾勾地瞅着目视练武场的风无痕。 好一会儿风无痕才注意到,微偏过头看她。“小姐在看什么?” “我发现了唷!”夜雪用好兴奋的口吻说道。 “小姐发现什么?” “无痕想习武,对不对?”他的眼神流露出向往,她有看到。 他一愕,避开目光。 “我去跟爹说,让你和大家一起学。”说着,她兴冲冲就要往爹的院落去。 “小姐!”风无痕想拉她,可却扑了个空。小姐一向是心动等于行动的人,连让他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我会让爹答应的。”她远远抛下这句。 其实,他真的不想小姐再为他争取什么,能得一份短暂的温情已是厚赐,岂容他奢望更多,没有自由的人,渴求就该压在心底最深处。 但小姐……她一直不断地在为他争取,他最感动的,是她不拿他当下人看;他最珍惜的,是她给了他尊严;他最窝心的,是她对他的了解与支持。 俞夜雪-- 他在心底默默念着这三个宇,这个名字,在他的生命中将与众不同。 第二章 夜雪使出她所向无敌的撒娇功力,又缠又赖地提出让风无痕习武的要求,这让俞老爷颇感意外。“他说要习武?” “不是他说的,是我看得出来。”无痕总是很不快乐,而她希望他快乐,所以就不会错失能让他快乐的机会。 若爹同意,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学了,而且学到的会更多,虽然她不明白舞刀弄剑有什么好玩的,但无痕喜欢嘛,她说什么都要成全他。 “哦?那雪儿又是怎么看出来的?”他的小女儿几时学会读心术了? “他看向练武场的表情有着神往,而且爹,我跟您说喔,无痕好厉害唷,姊姊学了三个月的拳法,就是很乱、很乱的那种拳,我看得头都昏昏的,可是无痕看一遍就会了耶,好聪明对不对?” 听小雪儿的口气,像是钦佩极了风无痕。 “一遍就会?”俞老爷有着淡淡的讶异。 “对呀!”深怕父亲不信,夜雪的头点得又快又用力。 这么说来,这个风无痕倒是个百年难见的武学奇才。 他挑选了不少颇具资质天赋的人才,加以训练,这些人才将来都会是他有力的助手,而大女儿也有这方面的兴趣,他的教育方式向来是随儿女的兴趣去发展,所以也就让她一起学了,不过,包括朝宁在内的所有人,他倒是不曾听过如风无痕这般天赋异禀、悟性绝佳的习武奇葩,也难怪他惊奇了。 既然他都培育了这么多人才,多个风无痕未尝不可,何况,这么个旷世奇才,不栽培未免可惜了。 “好不好嘛,爹。”夜雪见父亲沉默不语,勾着他的颈子又娇又软地问着,摆明了他不答应,就缠到他烦死为止。 “我想不出让他习武有何好处。”俞老爷故意回答得模棱两可,因为他更好奇雪儿为何处处代风无痕出头,这又不干她的事,她不觉得对风无痕好过头了吗? “因为……呃……”因为什么?总不能说无痕开心她就开心吧? 她想破了小脑袋瓜,好不容易才让她想到一个绝佳理由。 “爹,雪儿很娇弱,对不对?” 俞老爷不明白女儿怎会突然冒出这句话,莫名其妙的点了一下头。 “姊姊习武,但雪儿不爱,对不对?” 装满雾水的头又点了一下。 “那么雪儿既娇弱,又不爱习武,也就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是不是要找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保护雪儿的安全?”呵呵,这就是重点。 所有的疑惑,全获得了解答,愈老爷露出了然的微笑。 “府内有不少侍卫,由雪儿挑去。”他有意装迷糊。 “雪儿只中意无痕,其他人我不要。” “所以爹就非让他习武不可了?” 夜雪忙不迭的直点头。 俞老爷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好吧,谁教雪儿是爹的小心肝呢?” “谢谢爹!”夜雪笑逐颜开,亲了父亲脸颊一记,迅速地跳下他的大腿往外飞奔。 她要赶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无痕,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达成目的就走人啦?现实的丫头! 看着女儿跑远的身形,俞老爷不由得在心里咕哝。 情势一日日演变,到最后,风无痕在俞府,已是有下人身份,却无下人之实,所有人都知道风无痕地位特殊,不比一般下人。因为他是小姐的人,所以连府内的总管事都管他不得。 有什么办法呢?最得宠的二小姐护他护得紧嘛! 而夜雪既这般重视他,自是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侍候她,从父亲那儿将他要来,只是要他相伴,别无他意,就连“护卫”之事,也都只是个幌子,不过无痕看来似乎认真得紧,他说若无一身好武艺,谈什么都是枉然,于是他积极习武,承诺将竭尽所能地保护好她。 夜雪转着灵巧的大眼睛,看着远处正执剑比试的无痕与姊姊。她觉得无痕好有本事,才半年就胜过了所有的人,亏爹还夸口说这些都是他精挑细选的人才,哼,才怪!没有一个人比得上无痕,无痕才是最好的。 锵! 一阵金属落地声响起,风无痕一剑指向俞朝宁咽喉。 “得罪了,大小姐。”风无痕灵巧地收回剑式,双手一揖。 “哇,好棒!好棒!无痕又赢了!”夜雪想当然耳是他的最佳支持者,她立刻开心地跳了起来,双掌好用力的拍着。 姊姊真丢脸,输了无痕好多次,她都数不清了。 俞朝宁双颊赤红,从小,她便争强好胜,而今,却一再地败给了一名身份卑微的小奴才,教她怎咽得下这口气? 第4章 而小妹的喝采,无疑是火上加油,在输不起的心理作祟下,她怨怒的一掌掴去。 风无痕硬生生的挨下这一记巴掌。 “大胆奴才,竟敢冲撞本小姐,活得不耐烦了吗?” 夜雪变了脸色,赶忙跑去,推开了朝宁。 “姊姊怎么可以打无痕!”她气鼓鼓地瞪着俞朝宁。 她很少生气的,可是每次只要无痕受到委屈,她就觉得好生气、好生气,她说过不让任何人欺负无痕的,就算是她的亲姊姊也一样。 “这不关你的事,你走开,雪儿。”她今天一定要教训这个放肆的奴才! “不要!明明是姊姊不对,打不赢无痕就耍赖,姊姊好坏,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鼓着气呼呼的双颊,她拉住风无痕的手。“无痕,我们走。” “小姐……”风无痕任她拉着走,早已学会不讶异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是这样,代他不平,代他呼冤执言,他感动于她的全心维护,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悄悄典藏心底,化诸最温馨的一页记忆。 看她噘着嘴,小脸红扑扑的,一句话也不说,他只好设法引她开口。“小姐,无痕没事。” 才怪,好好的一张脸都被抓出血痕来了,还说没事,是不是要到毁容才算有事? 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她觉得好疼。 见她依旧沉默,风无痕绕到她跟前。“小姐,同无痕说句话好不好?” 她还是默不作声,仍在思考那莫名的情绪是由何而来。 “小姐再不说话,无痕会以为小姐在生无痕的气,无痕会难过。” 夜雪眨了眨眼,仰首看他。 他会难过?是不是就像她一样,心口疼得难受? 她终于开口,因为她不要无痕和她一样疼。“脸痛不痛?” 小姐肯和他说话就好了。 风无痕释然的摇了下头。“不碍事,小姐也别在意了。” “姊姊真坏。无痕为什么不生气呢?”她还是很难释怀。 风无痕逸出苦笑。 他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要任人糟蹋?因为这是他的命,而他认命。 小姐总是看不清事实,总是认为他与她没什么不同,小姐的善待,是他的幸运,但这并不代表每个人都有她的善良,他早就认清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卑微寒伧的人生除了笑骂由人外,他又能如何? “无痕并不在乎,请小姐别为此心烦。”也许有悲,也许有怨,那些都只能留着自己尝,他不会说,也无意让谁明了,包括这一生唯一待他好的小姐。 骗人!她看得出无痕不开心,如果真的不在乎又怎会不开心呢? “无痕,我们出去散散心好不好?”说不定这能让他心情开朗些。 “好。”他的使命是追随小姐。 走了两步,他回过身,迟疑地朝她伸出手。 夜雪绽开灿烂的笑颜,开开心心地将柔嫩的小手放到他掌中,他不由自主的握住。 小姐的手,依然是那么的温暖,小小的,好柔软。好几次,他想握住它,却提不起勇气,从没有一双手,能带给他这么深的震荡--她是不是知道,他好喜欢握着她的手的感觉? 由后门出去,有一大片树林和一条小溪,离俞府不远。 他们是偷偷溜出来的,得在还没有人发现之前回去,所以也不能耽搁太久。 “无痕,有鱼、有鱼--”她指着溪面,兴奋的直叫。 “小姐若要,无痕便抓来给小姐。” “无痕会抓鱼?”明眸亮了起来。 “就等小姐一句话。” “好哇、好哇!”她语调不稳的直点头。 风无痕脱了鞋,卷起袖子涉入溪水,静立在水中好半晌,夜雪两眼瞪得大大的,偏着小小的头颅,有趣地直看着。 鱼儿本来因无痕的到来而吓得跑光光,可是无痕好有耐性,他不动,鱼儿又笨笨的没了戒心,在他脚下游来游去的。 她怕自己笑出声来,吓跑了鱼儿,赶忙捂住小嘴。 风无痕挑眉看了她一眼,那娇憨逗趣的模样,令他莞尔。 盯准了脚下一尾小鱼,他眼明手快的探入水底,在他那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倒楣的小鱼儿自是难逃“魔掌”了。 “给我、给我!”夜雪又叫又笑,急巴巴的将两手并拢伸向他。 掌中滑不溜丢的小鱼怎么抓也抓不稳,在风无痕放下后没多久,又从她小小的手掌给溜了。 “啊,我的鱼--”她失望地直叫,差点就要冲进水中将它抓回来。 “小姐,不可以。”风无痕拉住她。 时序入了秋,溪水很冷,小姐天生体弱,要是受了寒可就糟了。 小脸黯了下来。“就算只是坐在溪边踩踩水花也不行吗?” “这--”写满冀盼的盈盈大眼,硬是看软了他的心。 “好不好?无痕。”这回,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口吻可怜兮兮地。 要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为所动,那就是铁石心肠了。 其实,她可以不管他的,反正他又不能拿她如何,可她就是不敢随心所欲,因为无痕没同意,她就怕无痕不理她。 风无痕勉为其难的让了步,帮她脱下鞋袜。 “谢谢无痕,无痕最好了!”她露出了连天边星辰都为之失色的粲笑。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千金小姐,无邪、纯真、容易满足,瞧她自得其乐地,赤足踩着溪水,银铃笑语不断,他唇畔亦不知不觉地浮起柔柔淡淡的笑。 “我可以再往前一点吗?”又用充满渴求的眼光看他了。 内心挣扎好一会儿,他又没志气的妥协了,只因不忍她眸中动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人的光彩黯然失色。 “只能一点。” 夜雪掬着水花,愈玩愈忘形。偷偷瞥了无痕一眼,他正拾着小石子往更远的溪流丢,反正他没注意到,应该没关系吧?她吐了吐小粉舌,又往前跨了一大步。 哇,她已经看得到鱼儿在游了耶! 她开始和小小鱼儿玩起捉迷藏,一下追这条,一下逗那尾,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呢,乐极往往会生悲,喏,眼前就有个典型的范例。 正玩得得意忘形之际,脚下传来一阵刺痛,溪底尖锐的石子划破了细嫩的脚掌,她痛呼出声,整个人扑跌进水里头,吞没了她小小的身子,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无痕--” 水跑进耳朵里,又跑进鼻子了,还有嘴巴……她想喊,也想挣扎,可是水一直冲…… 好冷、好冷…… 那一声惊惧的呼喊令风无痕脸色一变,惊跳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她。“小姐!”他从没怕过什么,但是那一刻,他慌了、怕了!他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跑到那么深的水里去,她身子如此轻盈,随时都有被溪水冲走的危险性,她不晓得吗? 直到紧紧抱住了她,将她带上岸边,他那颗急遽跳动、绞紧而发痛的心仍是无法平息,他牢牢地将她搂在怀中,一刻也不敢松手。 他不是怕责罚,也不是担心不能向老爷交代,而是因为……这是在乎吗?他在乎她?! “咳、咳……”呛进鼻腔的溪水,令她痛苦的皱着脸猛咳。 他自认动作够快了,但惊惶之中,还是让她喝了好几口溪水,夜雪冷得浑身直发颤。“无……无痕……我好冷……” 风无痕二话不说,立刻横抱起她。“小姐忍着点,我们这就回去!” 她脑袋瓜全成了一团浆糊,但迷迷糊糊中,对他,仍旧挂心不忘。“走……后门,别让人瞧……见,否……否则……你会被……” “小姐!”他不自觉地将她拥得更紧,眸中涌起酸楚的水光。 有她这句话就够了!他不怕他会如何,他真的不怕!再深的责难,他也甘之如饴。 夜雪很想避开这样的场面,但一进门,一身狼狈的他们仍是让人给撞见了! 这下可不得了,惊动了老爷、惊动了全府上下,他们的宝贝小姐可不曾弄到这般凄惨过,可想而知的结果,是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奶娘要将她带回房去梳洗,但她不依,因为无痕被带到大厅去,她担心他,所以就跟着去了。 现下,府里搞得人仰马翻,全忙成一团,衣衫一件又一件的往浑身湿淋淋的夜雪身上套,又急匆匆地差人去熬姜汤,深怕娇贵的小姐受了寒。 夜雪拉了拉身上的衣袍,怯怯地拾眼看了下父亲凝肃的表情。 怎么办?爹好像很生气! 俞老爷见心爱的女儿冻得嘴唇都发紫了,着实教他心疼得都快说不出话来,当下,一股难抑的怒火狂烧而起,直盯住风无痕。“你有什么话说?” “无痕失职,无话可说。”他甘心领受任何责罚。 “很好!”俞老爷把理智给气掉了,命人去取家法。 夜雪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跪在厅前的无痕。爹是说要打无痕吗? 婢女将祛寒的姜汤熬好奉上,暂时拉来夜雪的视线。 咦?只有一碗?!可是无痕为了救她也落了水呀!他和她一样全身湿湿的,他也会冷的,他们怎么都不管他? 看了下手中的姜汤,再抬眼望向无痕,她连犹豫也没有,立刻跳下椅子朝无痕奔去。“无痕,给你。” 此举,使得全厅的人皆瞪大了眼,抽气声清晰可闻。 “小姐……”风无痕也料不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无措。 小姐呀,你单纯的心思,可知这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第5章 “老爷,这是恶奴欺主,大不敬呀!” “这风无痕分明包藏祸心,请老爷明察呀……” 太多的声浪由各处传来,一致投向风无痕的目光,全是严厉的挞伐,众人莫不认为,风无痕利用了小姐的天真无邪而欺她,天晓得私底下他还让小姐吃了多少闷亏…… 百口亦难辩,他习惯了被曲解,早已学会不再争论什么。 大家好像很气愤,为什么?夜雪不甚明白的看着每一个人。 “无痕?”姜汤还在她手中,他没有接过的意愿,难道他不冷吗? “无痕不需要,小姐自己喝。” “可是……” “又在装模作样了。”一句讥讽不知由何处传来,分明在火上加油,唯恐天下不乱。 老管家兴冲冲的取来家法,一点也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 爹真的要打无痕!夜雪瞪大了眼。“爹,不要啊!” 俞老爷不看女儿,威严的下令。“给我重打三十板!” 夜雪低呼了声。这三十板打下去,无痕不死也会重伤! “是!”老管家暗喜在心的领命。让他逮着机会了吧!就不信整治不了这小子!他绝对会“扎扎实实”的打,一下也不含糊! 当第一板打下来时,风无痕便立刻觉悟到老管家在公报私仇,他不会让他太好过。 他认命的闭起眼,咬紧牙关承受,硬是挺直了腰杆不吭一声。 挺傲的嘛!看你倔到什么时候!老管家恨恨地看着他,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就不信没法打到他哭爹叫娘。 夜雪急了,两颗小小的泪珠跌了下来。“爹……别打无痕,求求你呀……” 俞老爷硬是铁了心不理会。 “爹--”夜雪焦急地想奔上前去,两旁的婢女机灵的拉住她,就怕板子不长眼,误伤了小姐。 “爹!”夜雪一声比一声喊得更急。“不是无痕的错,都是雪儿淘气,是雪儿不乖,雪儿不听话,爹打雪儿好了,不要怪无痕……” 两旁婢女一个闪神,让夜雪挣了开来,在众人措手不及下冲向风无痕,代他挨了甫落下的一板。 看清眼前的人儿后,老管家脸都吓白了。 “小姐--”骇然大惊的呼唤声中,包括了风无痕的。 她今天的每一道举动都吓坏了他。 好痛! 她跌落风无痕怀中。 由背后泛开的疼楚,如烈火延烧,席卷了所有的知觉,然后……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受了寒,高烧不退,加上柔嫩的皮肤划了一道热辣的血痕,真是雪上加霜,夜雪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 醒来后,心急如焚的父亲守在床边,一群丫鬟在她房里进进出出,绕得她头都昏了。 她呻吟出声。 “怎么样,还疼不疼?”俞老爷见女儿醒来,关切的连声问道。 她摇了摇头,眼珠子绕着房内转了圈。“无痕呢?爹没再打他吧?” 说到这个,俞老爷就满肚子又气又怜。“傻雪儿,爹在教训人,你干么没事去挨板子呢?” 不是她喜欢挨板子,而是她知道挡在无痕面前,爹就不会再打无痕了。 “祸是雪儿闯的,累无痕受罚,雪儿会难过。” 看来,雪儿对风无痕的重视,已凌越了主从分界。 俞老爷思忖后,决意道:“也许,我该制止你再与无痕接近。” 作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因为真信了那些下人的言语,风无痕是个有骨气的孩子,他做事不会不知分寸的,所以半年多前,他才会将雪儿交由风无痕来守护。 问题在于雪儿,她对风无痕并没有主仆的认知,老是拉下尊贵的身段,又是递姜汤、又是挨板子,再这样下去,会损及她身为小姐的尊贵及威仪,乱了府里的规矩。 但夜雪才无心思考这么多,光听父亲说要分开她和无痕,整个人全慌了。“这是为什么?爹,为什么不让我和无痕在一起?” “因为你的主仆不分。” 她不懂。只知道她快要失去无痕了。“可是……爹答应过要让无痕来保护我的。” “结果呢?是谁让你又是受寒,又是挨伤的?” “那是……那是因为……”她无话可答。“爹是因为雪儿落水的意外,在生无痕的气吗?对不起、对不起……雪儿下回再也不敢淘气了,雪儿会乖乖的,求求你,爹,别让无痕离开我……” “爹换个比无痕更好的人给雪儿,不好吗?”他试图作条件交换。 “不要、不要,没有人比无痕更好了。”她什么都不要,只要无痕,因为无痕很重要、很重要,谁都不能代替,没有无痕,她会伤心得死掉! “好不好?爹,雪儿以后-定会很听话,爹……”她急得两行清泪都掉了下来。 女儿从来不曾用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强烈地向他要求什么,除了为难外,他更意外雪儿如此看重风无痕。 一向就将小女儿疼之如命,怎堪她带泪哀求,于是他态度再也决绝不起来。“让爹考虑、考虑。” 说完,他起身开门,瞥了眼门边伫立的身影,他不发一语,冷着脸头也不回的离去。 害他宝贝女儿受了寒,这口怒气都还没消呢!他管他要站几天几夜! “爹、爹--”夜雪唤不回父亲,只能忧惶不安的枯坐在床边。 惨了、惨了,爹这回怕是认真的了,她要怎么样才能留住无痕呢? 无暇多想,她匆匆跳下床,管不得昏沉沈的头和背上火辣辣的疼。她要去找无痕,有无痕和她一起求爹,爹就不会狠心分开他们了。 对,就是这样! 急匆匆地拉开房门,眼前的身影令她“呀”地一声,叫了出来。 是无痕! 他怎么会在这里?屋外好冷耶,他站了多久了? “小姐……”一见着她,风无痕反倒讷讷无言。 他好担心她,可是低微的身份又没资格过问什么,许多人忙进忙出的,却没人肯告诉他小姐的情形,他从昨天守到现在,心始终悬着,不愿轻易离去。 “无痕!”她一把抱住他,震呆了风无痕。“你别走好不好?永远跟我在一起,我不要跟无痕分开……” 风无痕愣愣地低首看她。小姐何出此言? 夜雪见他不言不语,心里头更是急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被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无痕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任性,你原谅我,真的,我不会再让无痕受委屈,无痕说什么,我都会听,好不妤?!” 风无痕错愕地看着那张哭得惨惨切切的容颜,肆流的泪水挂在脸庞,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他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奴才,值得小姐为他悲伤若此吗? “无痕不原谅我吗?”见他不说话,她哭得更加伤心。“不要嘛,以后我会很小心,不给无痕惹麻烦,无痕不要不理我……”爹不让她和无痕在一起,如果连无痕也想离开她,那就真的完蛋了! 风无痕蹲低身子,正想说些什么,莫名的一阵晕眩袭来。“无痕并不……” 无痕的手好冰! 夜雪很快的发现到这一点,正想拉他进房,风无痕毫无预警的往她身上跌去,失去了意识。 夜雪又哭又叫的,喊来了一堆人,在她的坚持下,将风无痕抬到她的床上,又动用了前所未有的威严,坚持要人请大夫来看他的病。 一番折腾下,本就病弱气虚的夜雪,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的睡去。 如果说俞老爷先前有妥协软化的迹象,也会在看到这种情形时烟消云散! 这像话吗?堂堂长安首富的俞府千金,居然趴在床边睡,将床让给一个下人,这要是传了出去,她这个千金小姐岂不惹人笑话! 教他如何再放纵他们下去! 在他忍无可忍时,风无痕适时醒来,见着这情形,显然也很诧异,用不着俞老爷说什么,他很有自知之明,晓得该如何做。 他在不惊扰夜雪的情况下,将她小心的抱回床上,默默的退了下去。 他明白老爷的顾忌,也知道他是僭越了。本来,他是想告诉小姐,他并不怪她,也没有资格怪她,若小姐希望他留下,他就会守在她身侧,可现下看来,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老爷不会允许,他知道。 是以,小姐身畔再无他立足之地。 他们都心照不宣。 “请安抚小姐。”他无意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但却得承认,小姐的哭闹是必然的,他们都见识到了。 也许,过一阵子就好了吧!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被定位于何处,说穿了,他只不过是老爷赏给小姐的玩具,一个会说会动、有生命的玩具,小姐怎么想,他不知道,现实不会因为小姐赋与了他人格而有所改变,他终究什么也不是;没有他,对小姐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时间总会冲淡一切。 因此,他也不会知道夜雪醒来后见不到他,哭闹不休了好一阵子,第三天夜里,她趁着大伙儿不注意时,偷偷溜到风无痕那儿去。 这晚,风无痕伤口正疼得难以入睡。 一阵细微的声响引起他的注意,他坐起身来,正想起身前去察看时,轻细的敲门声伴随着娇软的呼唤传入耳畔。“无痕,你睡了吗?” “小姐?!”他惊诧地挑高了眉,看着推门而入的娇小身影。 “嘘。”她稚气地将小小的手指放在唇上。“小声一点嘛,我是偷偷溜过来的。” “偷溜?”他更迷糊了。 第6章 “对呀。”她将手中的竹篮子往床边一放,爬到床上坐着,微仰起头看他。一他们盯我盯得好紧,我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来看你。”说到这个,她嗔怨的噘起粉红的小嘴。“无痕是不是还在生气,所以都不去找人家?” 风无痕无言以对。要到何时,她才会看清,他从来都没有自主权? 他无法欺骗自己,若能由得他选择,他是想留在她身边的。 “先别说这个了。”她拎起地上的竹篮,端起了一碗不知名的汤汁。“快点,把它喝掉。” 风无痕愕愕然看着她不由分说塞到他手中的碗。 小姐虽没言明,但他十之八九也猜得到大概。 夜雪见他只是发怔着,没有喝下,于是歉然道:“我知道鸡汤冷了不太好喝,都怪娟儿那丫头,在我房里磨蹭半天,害我出不来,你就将就点,下次我会尽量早点来的。” 这鸡汤本是熬给她喝的,但她始终惦记无痕也生着病,补身的汤食她并不缺,但是无痕呢? 所以她悄悄将这碗鸡汤藏了起来,虽然冷了,但总比没有好。 “小姐……”莫名的,一股酸意绞紧了心扉,她三更半夜前来,就为了替他送一碗冷了的鸡汤? “快喝嘛,这是我特地为你留的呢!”她轻声催促。 “多谢小姐。”他不在乎碗里头是什么,他饮下的,是生平第一份关怀、第一份情义。 “还有这个。”生病的人要多吃营养的东西,所以她每一样菜都留了一点,又怕人发现,所以全放在同一个盘子上,看起来有点杂,不过那不是重点,好吃就行了,美不美观又不重要。 “小姐,无痕承受不起。”一而再、再而三,他受之有愧,但她总是不懂。 夜雪垂下眼睫,为什么他总是拒绝她?“你不要我对你好?”口吻略含心伤。 “不是……”他珍惜都来不及了,只是…… “那我们一起吃?”她再度仰起头,脸上挂满期待。“我也饿了耶。” 风无痕张口欲言,但一触及那双勾动人心的灵灿瞳眸,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微点了头。“一起吃。” “无痕真好。”她笑得心满意足,拿起筷子和他一道解决了满盘的食物,吃得可开心了。 风无痕明知这已是逾炬,却收不回脱轨的行止,选择了放任这一回。 夜雪将目光定在他手臂上的伤痕。“还疼不疼?” 风无痕抿唇不语。 小姐总爱在他受了苦时这么问他。若真的疼,不是点头或摇头就能少疼一分的。 夜雪悄悄地将一只小瓶子放到他手中。“记得早晚抹一回。” 她和无痕的伤口是一样的,那么大夫要她抹的药,无痕应该也能抹才对。 看了看手中的瓷瓶,他问:“那小姐呢?” 她的药给他了,那她怎么办? “再向大夫要就有了,无痕别烦恼。”她才挨那么一板,无所谓的,无痕就不一样了,他被打了好多下,而且都好用力,下上药是不行的。 想了想,她怯怜怜地开口:“无痕还怪不怪我?” “怪?”他愣了下才领悟。她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问题? “是爹……他是来真的,我……我不知道……无痕肯不肯留下,可是……我想留下无痕,真的好想、好想……” 风无痕震动了。在那样祈怜的渴求下,他无法怀疑她的话。 为他挨板子、处处维护他、生了病却还半夜冒着寒风为他送来吃食,甚至泪眼蒙蒙的留他……对她而言,他真有这么重要吗? “为……为什么?”她是那么高高在上,渺小如他,何足挂齿,何足介怀? 夜雪垂下头。“我喜欢无痕。” 细细的嗓音敲人心房,风无痕万般震撼! 她是第一个!爹不曾喜欢过他,娘也不曾,从来,他都没人在乎,可是小姐…… 她肯定了他存在的价值! 他握紧拳,深吸了口气。“如果小姐允许,无痕愿一生追随小姐。” 星眸亮了起来。“无痕说真的?!”她直瞅着他,深怕他下一刻便会反悔。 他毅然点头。 “打勾勾。”她将小指伸向他。 风无痕迟疑了下,终于伸出手,勾上她的小指,拇指印上她的。 “至死不悔。”他定定地望住她。 这一刻的承诺,他将以生命来执着,从此,她是他活着的目的。 第三章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逝如流水的年华,写下了多少笑泪与共的记忆,花开花落间,转眼跳过了十二个春秋。 褪去稚气外衣的夜雪,成了足以夺去任何男人呼吸的绝代佳人,而承诺一生相伴的风无痕,也在岁月的淬砺中,变得更稳重、更成熟、更内敛,却也更冷傲了。 当年,执意将风无痕撤离夜雪身边的俞老爷,态度极为冷硬,然而夜雪更倔,她威胁父亲,一日不见无痕,她便不吃不喝,不言不语,那时,她正生着病,身子虚弱得很,怎堪生受这般折磨,俞老爷被逼得没法儿,只得依了她。 虽然家规面子很重要,但宝贝女儿更是没人能比,见女儿如此喜爱风无痕,他着实狠不下心剥夺,两相权衡之下,也就由着她去了。 这一晃眼,十几个年头就这样过去了。 风无痕勤加习武,一身绝艺无人能及,出色如他,却始终不曾动摇信念,甘心永随夜雪,她的安危,成了他肩负的使命,有夜雪在的地方,必有风无痕,两人形影不离,焦不离孟,宛如一体。 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风无痕,随着时日的演变,没人再敢找他麻烦,也没人再将他当成下人,只因看清了小姐对他万般重视,招惹他便等于是和小姐过不去,久而久之,也造就了他在俞家独一无二的地位,连俞老爷也正视他是个人才,极为看重他,数度提及要将部分重大的家业交由他打理,只是他婉拒了,坚定道:“属下只想守护小姐。” 是不是大才小用又如何?俞老爷惋惜的眼神,他并未放在心上,小姐就是他的一切,他生命的重心。 他与小姐,本就有着两极的差异,日复一日,他们之间更是拉出了天与地,云与泥的差距。也许,在别人眼中,他不再是卑微寒伧的存在,然而高贵如她,是他永远也无法相提并论的,因为,他只是处于她身后的一个影子罢了。 想起小姐的召唤,他推开门,看向桌边的娇美女子,恭敬的唤了声:“小姐。” 除了老爷,他是唯一能自由进出小姐闺房而不必忌讳避嫌问题的男人,没人会说什么,也没人会往不洁的方向想,他是她的护卫,理所当然该随侍在侧的人。 夜雪抬眼望去。“咦?是无痕呀。”她招招手。“快过来。” “是。”他移步上前。 夜雪将制了一半的衣袍往他身上比了比,偏着头很认真地在思量什么。 无痕身形挺拔,样貌也生得俊,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了,虽然他老爱冷着一张脸,都不肯笑,可是这无损他的出色,有他在的地方,总是没人比得上卓众绝伦的他--不论内在或外在。 要不,爹怎会愈来愈赏识他呢? 有一阵子,她真的好担心爹把无痕抢走,过了好些食不知味的日子,直到无痕瞧出她的闷闷不乐,弄懂了她的心思,才告诉她:“小姐请放心,无痕答应过永远跟随小姐身侧,绝不食言。” 有了他的保证,她才放下忐忑惶然的心,再一次轻展笑颜。 无痕有着别人所不及的才能,这点谁也不能否认,如果不去忧心可能因此而失去他,夜雪着实有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无痕是不平凡的。 他对自身的事,总是不甚在意,可是对她,却从不马虎,她很感动他把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但是内心深处,她常会悄悄的为他如此轻忽自己而心疼。 这件长衫穿在他身上好看极了,就不知无痕喜不喜欢。 “淡青色好不好?”她仰着头看他。无痕偏爱素色,她记得。 “好。”他应声道。拒绝是没用的,他试过了。 初次为他制衣,他没接受,但是后来,小姐依然将它完成,悄悄放在他房中,他便知道,她关怀他的意念是坚决的。 这样的情形一再发生于他的食衣住行及日常生活当中,往后,他也就不再费心去坚持了,因为他终于了解,只要他好,小姐便能快乐。 “若太费工夫,小姐就别心烦了。”一如每一回,他不忘叮咛。 “不麻烦。”她回他澄净的笑。能为无痕做点什么是最开心的事了,怎会心烦? 她不曾为谁制衣制鞋,只除了无痕。 爹和姊姊衣裳多得吓死人,而且件件华丽贵重,并不差她这一件,但是无痕不同,他让她有着强烈想-针一线、密密缝衣给他的冲动,他不在乎自己,那她就要代替他多在乎他一点,对不对? 他需要的,虽然他什么都不说。 被需要的感觉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风无痕出了神的看着她幽柔的浅笑。 小姐很美,美得笔墨难以形容。黛眉弯弯,盈盈水眸连夜里的寒星都相形失色,俏鼻小巧直挺,朱唇微微弯起时,所流泻的万种风情,可以让天下男子化为绕指柔,这张出尘绝俗的美颜,适合清灵纯净的她。 她是一朵清莲,散发着高雅飘逸的气息。 放眼长安城,小姐绝色,无人能出其右,莫怪乎及笄之后,登门求亲之人几乎将俞府门槛踩平,而这当中,非王公贵族还无颜登门呢! 第7章 思及此,他微微蹙眉。 这群难以计数的求亲者,没见小姐对谁特别留意,而老爷看小姐年纪尚轻,也就顺着她的意,全回绝了。 到底小姐中意什么样的人呢? 娉婷佳人察觉他灼灼的凝视,由针线堆里仰首。“为什么这样看我?” 风无痕这才惊觉自个儿将她给看痴了,连忙收回视线。“属下放肆了。” “才不会。”她又不觉得他放肆,她喜欢无痕看她。 “无痕,陪我到街上走走好不好?” “小姐想买些什么吗?” “嗯。” 她看着针线篮,心里头开始盘算着,剩下的绣线恐怕不够制完这件衣裳,还有,天气转凉了,她得及早替无痕裁件披风才行…… 长安城的大街,每一日都是热闹非凡的,各个小贩子兜售的吆喝声此起彼落,市集上熙来攘往,风无痕一直紧紧地伴随在侧,心思细密得不让人群推挤碰触到她。 夜雪很排斥人的体味夹杂着汗渍的味道,她什么也不用说,无痕总是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体贴地将她和人群隔开。 好久没上街来了,她放松心情走走看看,视线突然定在某一处,带着渴求的眼神仰首望着风无痕。“无痕,我想吃炒栗子。” 风无痕看了一下。“请小姐在这里候着,属下去去就来。” 那里人太多了,不好让小姐被人推来挤去。 “好。”她很顺从的应允,就在原地看着风无痕。 无痕好出色!他俊拔的身形、刚毅卓绝的容颜,一下子就将所有人都给比了下去,因着他的出现,附近的女子全将目光往他身上停驻留连,他却视若无睹…… 他一直都知道的,论外在,无痕有足够的能耐吸引任何人的注目;论内在,无痕更非池中之物,他绝对有足够的本事,闯出一番傲人的成就,她一直都很怀疑,自己是凭什么拥有这样一个不平凡的男子? 这委屈了他,她明知道的,私心里,却刻意去忽视,只因正视后的结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突然间觉得好不舒服,因着那些个女子不加掩饰地用迷恋又爱慕的眼光看着俊俏的无痕,她强烈地想将无痕藏起来,不给任何人有机会拿那种眼神看他…… 老天!她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她对无痕的独占欲真是愈来愈压抑不了了,尽管每个人都说无痕是她的,包括无痕自己,但是她也不能…… 她好困扰。 闭上眼,她用力甩甩头,想将那恼人的情绪抛离。 “唷--老大,那儿有个漂亮的小姐耶。” 一阵轻浮的声浪传入耳畔,她迅速睁开眼,瞪着眼前不像善类的男人,这群人看来不情好意,她惊吓的退了两步。 “嘿,果然是个小美人。”油头粉面的男人上下估量她,猥琐的目光瞟呀瞟的,纵使他连碰也没碰着她,夜雪仍是有了被人轻薄的难堪,他那淫秽的眼神,仿佛她不着寸缕站在他面前一样。 她心下暗慌,下意识的找寻风无痕的身影。 惨了,无痕不在,她又不晓得怎么应付,本来是想逃的,可是无痕又叫她在这等他,她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 “别怕、别怕,大爷我从来不伤害娇滴滴的美人儿,没人比我更懂得怜香惜玉了,乖乖,我会很疼你的……”轻佻无比地说完,他开始移近她,夜雪无意识的往后退,突地,他一把欺近她,夜雪惊叫一声,一个名字未加思考的脱口而出。“无痕--” 每回有事,她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唯-能让她深深倚赖的,也是他。 这个怀抱,只让她觉得下流轻狎,难受得几乎作呕,一点都不像能带给她心灵安定的无痕。她费力挣扎,使劲的又捶又打,甚至用脚去踢他,趁他微松了力道之际,用力推开他,自己也站立不稳的往后跌退了几步,差点就栽倒。 一双适时伸来的臂扶住了她,夜雪惊魂未定,耳边响起了一贯低柔的轻喊。“小姐。” 是无痕! 她想也没想,反身投进他怀中,两手死命地抱住他,惶然的小脸深深埋进他胸怀。 风无痕本能的抬手轻拥夜雪,凝起寒眸望去。 偏偏有人还不怕死,猛燃火信。“唷--少爷你看,找情夫来出头了耶!” 无知败类!他成功挑起风无痕的怒气了。 “嘴巴放干净点!”风无痕冷冷地警告。 为首的男人来回审视他们,看他们的装扮三分不像爱侣,七分倒似主仆。 “呵,我说嘛,装什么清高,骨子里不过就是个浪荡婊子,偷情偷到自家长工身上去了。嗟!一个狗奴才会好过本少爷吗?”仗着打手众多,说话可狂妄了。 “你!”俏颜被激起淡淡的怒意,她最讨厌别人这样称呼无痕了。“无痕不是什么狗奴才,向他道歉!” “道歉?!”像听到什么人间奇闻,他笑得狂恣。“不是狗奴才,会服侍周到,连床上也不遗漏?” 当他的面羞辱小姐?很好,光这一项,此人就该死上一百次! 别人怎么说风无痕,都不至于使他动怒,但千不该万不该,这人扯上了小姐,小姐善良,能够原谅,但他却不!敢动小姐,就要先有最惨痛的自觉! 将夜雪往身后拉,他刚冷的面容覆上层层冰霜,幽眸寒光迸射,执剑的手微紧-- 夜雪明了他这神情代表什么,纤细的柔荑覆上他正欲挑剑的手。“无痕不要。” 掌上感受到的柔腻触感令他心下一动,投眼望去,她眸中轻幽的柔光莫名的化去他冲天的怒焰,寒戾之气尽消。 持剑的手垂了下来。“属下遵命。”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无异议服从。 “我呸!满口正气凛然的主仆相称,谁晓得骨子里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男盗女娼!”真是虚伪得让人恶心!天底下有哪一对主仆,女的会用柔得醉死人的眼光看属下,而当属下的又表现出那般不寻常的依恋怜惜,风花雪月之事看多了,这事儿哪瞒得过他的眼,要说他们没点暧昧,鬼都不信。 夜雪忍不住叹气。 这人真是不知死活。他真想让无痕割了他的舌吗? 实在不想看到当街血溅五步的画面,她拉了风无痕的手想远离是非之地。 他至少该废了那双胆敢轻薄小姐的手,但是让她握住的手,却软软的使不上力,只能任她拉着走。 小姐的手,依然是记忆中的柔软,依然给了他记忆中的眷恋。 “这样就想走?”那名男子不甘心让几乎到手的绝世美人落了空,一个示意,十来名打手冲上前去就是一阵好打。 风无痕将夜雪揽护怀中,轻巧的移形换位,闪过了攻势,单手应对便已游刃有余,身形一晃,他一手扣住闪躲不及的始作俑者咽喉。 “这叫自寻死路。”吐出的话语,冷得足以冻结空气。 对方削了气焰,吓得冷汗涔涔。他一点也不敢怀疑,这个冷傲的男子,会当场取了他的命。 “无痕!”夜雪摇了摇头。 真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呀!寒绝男子在这一声柔柔淡淡的轻喊中,竟什么也不说,听从的松了手。 本以为已死里逃生,正待吁上一口气,冷面罗刹又一把扣上他肩臂处,加重力道,提气运行内力一捏-- “啊--”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响起。 手骨尽碎。 废他一臂,算是便宜他了。 风无痕冷哼一声,与摇头叹息的夜雪一道离去。 不该忘却无痕的行事作风的,合该是这个人自绝后路。 无痕性傲,纵使自身伤痕累累,他都未必会动怒,但事情若关乎到她,就是被伤一根寒毛,他都会要人拿命来抵,今天这样,已经很手下留情了,要换作以前,早让他的家人给他准备棺材去了。 正、邪,很难去论断,无痕的是非观是以她为诠释,为了她,不惜与天下对立,这样的他,很狂、很傲,她无法去说他什么,因为-切都是为了她。 所以,她实在很怀疑他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这个人。 “无痕,答应我,你不会。”无痕只听她的话,她要他放手,他会,但那是“现在”,往后,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就很难说了。 她要他承诺他什么也不会做。 小姐太了解他了。 风无痕看了她一眼,勉为其难的点头。 “我要无痕亲口说出来。”她待无痕以真,无痕亦然,他亲口允诺她,便绝不会阳奉阴违的欺骗她。 风无痕叹了口气。“是的,属下不会。” “不会什么?” 真是步步逼人啊! “不会动那个人渣。”被逼得没法儿,他微恼地说道。 一个杂碎,哪里值得小姐这么护他! 无痕不大开心,她看出来了。 其实她只是不希望他沾太多的血腥,不要无痕变成冷酷可怕的人。 无痕尽职的陪她到锦绣坊裁了布,买了足量的绣线,步上回程。 回程途中,两人过份静默,风无痕一句话也没跟她说。 “说说话嘛,无痕。”回府之后,夜雪终于方便缠他了,她才不放他走,在花园绕着他打转。 风无痕硬是别开脸不搭腔。 “说啦,我想听听无痕的声音。” 别看无痕对她千依百顺、唯命是从的,其实他也会跟她闹脾气,不过他什么都不会说,只会闷在心里。 “小姐要无痕说什么?”他不自在地应了声。 “无痕在生气。” “属下不敢。” 第8章 才怪!他这口吻明明就是在呕气。“那你说,你为什么不理我?” “属下没有。” “还没有!”她绕到他面前。“无痕说谎,真差劲。” 不得已,他直视她,诚实招了。“小姐待人太宽厚,有些人,并不值得原谅,否则,难保不会为自己招来灾劫。”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她以德报怨的心胸呀,他担心终有一日会纵虎为患。 说来说去,他还是在关怀她,为她忧虑。 夜雪好窝心。“没关系呀,有无痕保护我。” “小姐!”他深拧着眉。小姐就是这样,从没有警戒之心,还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同她一样单纯善良,单靠一个他,如何保她平安顺遂至走完今生? “好了啦,别恼了,我知道你是在气今儿个街上的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又没什么事,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他不管有没有事,有伤小姐意图,就罪无可赦。 “人间败类,浪费了小姐的仁慈。” “你也教训他啦,气还不消?” 依风无痕看,取了他狗命,气都未必会消! “好了嘛,别板着一张脸,我会当是我得罪了你呢!”夜雪讨好地扯扯他的手。 “小姐言重了。”他不着痕迹地抽回手。 “那笑一个给我看。” 风无痕无奈,只得扯出一抹笑。 那不是真心的笑,只是在安她的心,没有欢愉气息的笑容,怎么也不真实。记忆中,夜雪始终不曾见他由衷笑过,因为他没有快乐。 面对这样的他,心,会疼。 “小姐?”她莫名的凝注,令风无痕不解。 “无痕,你快乐吗?”她突然问道,表情好认真。 风无痕一震。“小姐何出此言?” “别管,你回答就是了。”她就是觉得无痕忧郁,她是最了解他的人,可也看不透究竟是什么事困扰了他,为何他会心事重重?他善隐藏,但瞒不过她,偶尔,她会瞧见他莫名的忧伤。 风无痕避开她的眼。“快乐。” “你说谎!”他明明有苦恼。 “能守在小姐身边,就是无痕的快乐。”快乐是什么样的滋味,他从不知晓,至少目前的生活能令他满足,离开了小姐,他会更加茫然,更加痛苦。 “是这样吗?”无痕不只一次这么对她说,但是留在她看得到的地方,他真的就能快乐?她一直是坚信不移的,可为什么她看到的却不是这样? “是。小姐多心了。” 明知他没对她坦白,但这番话语仍是安慰了她,让她更加心安理得的留住他。 十二年来,一直如此。 “那,无痕若有何希求,一定要告诉我,好吗?”唯有尽其所能的待他好,才能稍稍安抚她的愧疚。 她的心思,风无痕懂,成全的点个头,安下她的心。 夜雪再度露出愁云尽扫的微笑,想起手中的纸袋,她剥了颗栗子递到他嘴边。“来,吃一个。” “多谢小姐。”风无痕没接受这样的亲匿,以手接过之后才入口。 夜雪有淡淡的失望。 随着年岁的增长,无痕待她愈来愈疏离了,以前,他有的时候不会拒绝她的,可是现在,他变得好拘谨,事事严守主仆分际,分毫不多逾越,她试过很多次了,没一次例外。 “哟--妹子好雅兴,和你的能干护卫在园子里谈天说地呀?” 含着淡嘲的女音传来,夜雪闻声望去。 “是姊姊。” 这些年来,她与姊姊的关系日渐疏冷,至今,已堪称如履薄冰的地步了,她始终不明白自己是哪儿得罪了朝宁,弄得一见面不是含沙射影就是冷嘲热讽,姊妹形同陌路,这不是她多心,姊姊真的在怨恨她,但是,为什么呢? “我说雪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天和个身份低下的奴才厮混,这像话吗?” 无痕一直都跟着她,小时候就是这样了,为什么会不像话? “可爹并没有说什么呀。”她急急说道,下意识握紧无痕的手。 “那是爹拗不过你的任性。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动不动就缠着无痕,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生性放荡,私通下人,勾搭不清呢!”俞朝宁字字尖锐,说得毫不留情。 “我……没有。”她和无痕是清清白白的,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说? “没有?那你们黏那么紧是什么意思?我可提醒你,别仗着年幼无知,就尽做些低俗败德之事,我们俞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夜雪浑身一颤,几乎无力招架她饱含羞辱的残酷言词。 风无痕不着痕迹的轻轻扶住她,冷眸望向俞朝宁。“多谢大小姐关心,清者自清,属下只知尽心护卫二小姐,何来低俗败德之说?” “最好如此!”朝宁冷冽地扫了夜雪一眼。“你听到没有!” 夜雪无力地点了一下头。 直到朝宁离去,她两手勾着无痕的肩,微失血色的唇畔轻轻飘出话来。“无痕的肩膀借一下--” 她好想哭。 为什么她们姊妹会变成这样?见面宛如仇敌,为什么姊姊要伤害她? 迟疑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揽住她柔弱的纤肩。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姊姊好恨我。”她低低说着,止不住哽咽。 幽眸浮上几许复杂之色。“不是小姐的错,是属下连累了小姐。” 无痕总是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明明那不是他该背负的。 夜雪抽抽噎噎。“无痕只是在保护我。”她仰起泪蒙蒙的大眼。“姊说的是真的吗?我这样就算低俗败德,会坏了门风?” 如果是,那她该怎么办?她不能没有无痕呀! 迎视她眼底的慌乱,他定定地道:“小姐无需想太多,大小姐之言,纯属兴风作浪,不必认真。” 是吗? 坚定温和的眸光,给了她安定的力量。 她终于点头,含泪一笑。 第四章 若说长安首富为俞家,那么其次便非姜家莫属。 同样有着傲人财富的姜家,因其乐善好施,铺桥造路,广结善缘,在地方上的声名及地位,并不亚于俞家。 而,两家因生意上的密切往来,情谊极好,足以,两家儿女也有相当的熟稔度。 姜家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姜骥远,方至弱冠,年少有为;长女姜雅璇,与夜雪同龄,性子温婉柔和,情谊投契的两人,于焉成了闰中密友。 与夜雪往来密切的姜雅璇,自是不会不晓得夜雪那名忠心护卫。有一阵子,她们的话题老是绕着风无痕打绕,只要一提起他,沉静的夜雪就一反常态,有说不完的话。 近来,姜雅璇愈来愈常往俞家跑了,有时也会留宿俞家,反正俞伯伯疼她,不会嫌她烦。 吃着桌上的精致点心,她一双眼在房内转了一圈。“你那个风护卫不是向来与你形影不离的吗?怎么我来这么久都没见着人影,失职哦!” “大概在外头练剑吧!”夜雪也没介意她取笑意味浓厚的话语,随口答道。 “哇,真是庄敬自强啊!都已经身手不凡了,他还不满意呀?” “无痕只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不是骄矜自满的人。”尽管已难逢敌手,他仍无一日荒废武学,时时求精求进,为的是保障她的安全。 怪怪的,但是姜雅璇说不出怪在哪里。 “既非庸碌之辈,怎会甘心屈身于一个小小的护卫呢?”以他的才能,当知他能有更好的选择才是。撑着下巴凝思之余,不知不觉也将心中的疑问道了出口。 “无痕愿意。”夜雪毫不犹豫的回答。她问过好多次,无痕是这么告诉她的,她不管为什么,反正只要无痕愿意就行了。 敲门声适时响了起来,是风无痕。 夜雪弯起嘴角。“无痕过来。” “姜小姐。”他淡淡行礼招呼,姜雅璇立即以笑容回应。 “坐着说话。”夜雪拉开身边的椅子。 “是,小姐。”他恭敬地坐了下来。 “累不累?”她倒了杯水给他,风无痕双手接过。 “多谢小姐。” “这甜点是刚做好的哦,吃吃看。”夜雪将整盘往他面前推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全然忘了该招呼的是在场的那个客人。 风无痕没让她眸中的热切光芒失色。“好的。” “好不好吃?”她眨着眼看他人口,很期待的问。 风无痕点头。 “那就多吃一点。”她展颜一笑。“偷偷告诉你哦,这全是我亲手做的呢!” 小姐独具巧思,不比一般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妇德、妇言、妇容、妇工,全齐了,光看眼前的餐点以及她这些年来为他裁的每一袭衣裳便足以证明。 小姐之灵慧,天下无双。 没看过感情这么好的主仆。 姜雅璇沉思地看着他们。若不是风无痕态度过于严谨,他们怎么看也不像主仆,夜雪的行止实在不像个主子,待风无痕更是好得不像话!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风无痕不是块当下人的料,可他却宁愿身屈下人,随侍夜雪多年,真的单纯只是因为他淡泊名利,无壮志雄心? 原以为,她的大哥已经很出色了,可是和风无痕比起来,她必须很诚实地说,除了没有家世,风无痕每一点都强过大哥太多、太多。论人品,他超凡不俗;论外貌,他俊逸绝伦,虽过于冷峻,却自有一股狂傲风采,更加突显他的卓然不群、出类拔萃;论本事,文武兼修的大哥也远不及他…… 她不晓得一个人也能完美至此,这样的男人,再冷情的女子都不由得为之情牵,偏偏,他眼中只容得下他的小姐,冷绝、孤傲的他,并不是没有柔性的一面,只不过他的温柔从来都只给一个人,也只对一个人笑,生命中除了为夜雪鞠躬尽瘁外,再无其他。 第9章 他们真的没有男女之情吗? 她好疑惑。如此倾尽生命的全心护卫,当真不含痴恋情愫? 感应到强烈的探索目光,夜雪不解地回望她。“雅璇,你在想什么?” “欣羡你有个出色的好护卫呀。”姜雅璇半真半假地回道。“哪像我爹,每次出门都塞一堆保镖给我,浩浩荡荡的,活像进香团,难为情死了!哼,人多有什么用,一遇到事情,三两下就给人打得东倒西歪,哪像你的风护卫,只手能抵万军,还兼心思细密,把你保护得毫发不伤,难怪俞伯伯会把他留在你身边,你说我能不羡慕你吗?” 夜雪甜甜一笑,笑得好满足。 “怎么样,看在我们的交情上,肯不肯割爱呀?” 割爱?无痕? 她皱了皱眉。“无痕又不是东西,怎么可以拿他送来让去的。” “这话是你说的哦,无痕不是东西,这表示他有自主权?良禽有择木而栖的权利,要不要问问他的意见呀?”姜雅璇可逮到机会了。 “那你问呀!”她对无痕有信心,爹都抢不走无痕了,何况是雅璇。 这么自信?姜雅璇睨了她一眼,转而问不动如山、神情未变的风无痕。“你的答案呢?” “姜小姐厚爱,在下心领便是。无痕一日为俞家护卫,便终身是小姐的风护卫。” 姜雅璇泄气地看着微笑的夜雪。“你早料准了会是这样的结果,是吧?”她闷闷地道。还以为夜雪有多大方呢!“你这个小器鬼!” 夜雪扮了个小鬼脸。“我连爹都分你了,你还要我怎样?” 几个月前,几个人笑笑闹闹的,那时雅璇不经意说了句:“夜雪真幸福,有俞伯伯这么好的爹。” 当时夜雪就顺口回了句:“那我把爹分你。” 于是,大家也就顺水推舟,让本就喜爱雅璇的俞老爷收她为义女。 思及此,姜雅璇不禁又多看了她两眼。 夜雪这个意思可是在说,她什么东西都能和人分享,唯独风无痕不行?她对风无痕的独占欲会不会强烈得太不寻常了点? 夜雪误解了她眼神的涵义,直道:“我跟你说真的,少动无痕的脑筋,无痕是我最重要的人!” “小姐!”风无痕不大自在地喊了声。 “好啦、好啦,你先出去。”她了然的放过他。 从很早的时候就是这样,无痕-点都没变,每次她当着他的面和人讨论他的重要性时,他就倍感难为情,以前她淘气,总是故意这么做,想看无痕靦腆的模样。 “是,属下告退。” 姜雅璇不舍的目送他离去,几许不明显的怅惘悄悄浮起。 夜雪看了看风无痕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姜雅璇,短暂怔了一下下。难道雅璇…… 她不只一次看到雅璇将目光痴痴的停留在无痕身上,视线老是追着无痕跑不说,一看就看得失神,迷蒙如醉的神情,分明显示了…… 会吗?雅璇在喜欢无痕?用那种女人对男人的迷恋之心在喜欢无痕?不是单纯的欣赏她这个出色的护卫才开口要他? 心,突然乱了起来。 无痕有人喜欢,有人与她一样深知无痕的好,晓得疼惜无痕的人不再只有她,对无痕好更不再是她一个人的权利……无痕知道吗?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得到的关怀会愈来愈多,到时,他还会记得她吗?还会觉得她重要吗? 莫名地,她一阵惶然。 这几天,姜雅璇往夜雪那儿跑的次数愈来愈频密了,于是风无痕也就较少跟随在夜雪身边,夜雪注意到这样的情况,曾经暗含深意的问过他。 风无痕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当下便犀利的看穿了她的神情不定,别有所思,以一句淡淡的“不方便”带过。 至于这句“不方便”,指的是卡在两个女孩中间,她们要讲贴心话不方便,还是其他涵义……那就端看各人怎么想了。 这天,姜雅璇又造访俞府,可她的目的地不是夜雪房间,而是忙着找风无痕。问了几个下人,才在“揽月亭”见着她迫切寻找的颀长身影。 “无痕!”她扬声叫道。 风无痕旋过身来,背光而立的他,因着光线的折射,在转身的刹那,他脸上的表情她一时看不真切。 她微眯起眼,步上亭子奔向他。 “姜小姐有事?”他退开一步,过于客气的态度,显得格外疏冷。 姜雅璇并不将他的淡漠放在心上,娇靥明媚地道:“也没什么事,做了些甜点,想请你批评指教。”她满怀热忱将手中精致的食盒递到他面前。 风无痕淡淡颔首,却没接过。“指教愧不敢当,在下对美食厨艺一窍不通,您应当找小姐切磋才是,小姐之冰心灵慧,世上无双。” “你……”这个不解风情、融都融不化的大冰块!这只是她含蓄矜持的说法,他听不出来吗? 她忍不住娇嗔地一跺脚。“唉呀,人家就是专程做给你吃的嘛!” 风无痕没有意外,神色淡然无波。“不敢劳驾姜小姐费心。” 他言谈虽有礼,但摆明了是冷硬的拒绝。 除非是睁眼瞎子,否则哪会看不出她眼中的点点柔情,以及早已昭然若揭的款款爱恋,是而,这传递情意的甜点,他万万不能受之。 姜雅璇噘起嘴。“既然知道我费心,你就不能多少捧个场吗?” “在下不爱吃甜食。”除了回绝外,这也是事实。 他骗人! 姜雅璇不满的反驳。“那天你明明吃了!”她没忘记夜雪要他品尝时,他没有第二句话就入了口,她还记得那些甜点最后全是由他解决掉的,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认定他喜欢,学了同样口味的点心,为的只是想赢得他多一点点的关注罢了。 风无痕淡然道:“因为小姐开了口。”即使当时眼前摆的是穿肠毒药,他仍会服下,何况只是小小的甜点。 “你就这么听夜雪的话?”她不是滋味的说道,翻腾的醋意让她难受极了。 “赴汤蹈火亦不为惧。”他像谈天气一样,轻轻淡淡地道出。 他连命都可以给小姐了,至于她,什么都不是,若想与小姐相提并论,那未免太可笑。 “你眼里、心里就只有夜雪吗?你可知我……我……”她咬着唇,抛下少女矜持,不顾一切的说道。“我喜欢你,从第一眼就喜欢,你晓不晓得?!” 然而,他却连挑一下眉都没有,语调一如往常的冷静。“小姐错爱,受之有愧。” 婉转的说词,她听得懂。 “我被拒绝了吗?”她难堪而哀伤地问。 “请小姐见谅。”他转身步出亭子。 “我不好吗?”为什么他能回拒得这般绝然? 他没回头。“无所谓好不好,以无痕为名,就是不欲在任何人生命中留下痕迹,无痕不值得小姐悬念。” 原来……风无痕不是他的本名! 那……他待夜雪又算什么?不想留下痕迹,却又那么深刻、倾其一切的付出?! 看着他坚决离去的背影,突来的领悟如电光石火般撞进心房,她冲动地脱口而出。“你爱夜雪?!” 风无痕顿了住步伐,浑身僵直。 这让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再一次清晰且坚定地说道:“你真正爱的人是夜雪,对不对?所以你才会心甘情愿,无伎无求的默默守着她,这根本不是什么忠不忠心,而是你爱她,以一个男人的心态在爱她!” 风无痕回过身来,神情寒若三尺冰霜。“三思而后言的道理,姜姑娘应懂,同样的话,别再让我听到第二次!”他态度不再谦和,冷厉的口吻几近于威胁。 “这算默认?”姜雅璇还真是勇气可嘉,居然有胆追问。 “为什么不敢告诉夜雪?你不说,她又怎会知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点雅量她仍是有的,若他们两情相悦,一个是她的好友,一个是她心中所爱的男人,也许心伤,但她仍会祝福。 风无痕眯起眼,眸中净是一片噬骨的冰冷。“这是最后一次!若有一言半句传到小姐耳中,休怪风某不客气。”吐出的话语,不带一丝温度,直冷到她心头。 他的表情实在太吓人,她胆怯了。“为……为什么?”他好像很怕夜雪知道? “子虚乌有!”他冷哼道,脚下不再迟疑的绝然远去。 “子虚乌有?”就怕他是自欺欺人! 凝望他冷酷的背影,她逸出悲哀的苦笑。 若非命中了他的致命伤,他反应何须如此激烈?她不至于傻得看不出他的言不由衷。 生平第一次的爱恋……就这样完了。 他是个孤绝、却也出众超凡的人,把感情给了这样一个奇男子,应是值得的吧? 她仰首看向一望无际的晴空,自嘲地一笑。 最近气候较不稳定,稍不留神,身子本就赢弱的夜雪又受了寒,风无痕听某个话杂的婢女提及,便立刻前去。 他敲了几下门,无人答应。 难道小姐不在房内?还是病得难受了? 他捺下心焦,推门而入。 飘扬的淡粉轻纱将雅致的闺房区隔为外室、内室,圆型的桃木桌面上还放着她织了一半的针线绣品,却没见着她的人。他掀开纱帏走入内室,床榻上也不见夜雪身影,他忧虑的正欲出去找寻,屏风后头传来她的声音。 “是香荷吗?帮我拧条湿巾来。”刚刚退了热,流了点汗,不拭净多难受。 听到她的声音,风无痕这才安下心来。 他没有迟疑的依言而行,将拧好的湿巾拿到屏风后给她,但是很快的,他便发现到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误-- 小姐在更衣! 第10章 眼前所见,让他大为震惊,夜雪身上仅着了件兜衣,一片雪肤全让他瞧了个分明! 他慌乱失措,连忙想退下,在他一脚踏入屏风内时也正好回身的夜雪一见是他,一时慌了手脚,急乱得往后退开,步伐一个没踩稳,绊到屏风,惊叫了声,直往后跌。 “小心!”一脚已踏离的风无痕又收回步伐,赶在她的身子倾跌之际上前接住她。 凝眸相接的瞬间,电光石火般的悸动强烈撞上彼此心房! “无……无痕……”迷蒙的眼望住了他。他们现在的样子--好亲密!他有力的臂弯贴在她光裸的背上,勾住她半倾的身子,而另一手更是反应迅速的圈住了她的腰…… 她小脸漾起了红扑扑的醉人云霞。 风无痕收摄心神,不让自己有任何遐念的扶正她的身躯,本欲抽回的手僵了一下,反其道而行的平贴在她背上。 掌心下是一片柔腻似雪的玉肤,但是细致中,似有道突兀的痕迹破坏了平滑的触感,他灵敏的感受到了。 风无痕眯起眼看向她。 惨了! 夜雪大致料想得到他发现了什么,垂下眼睑不敢看他。 这样的反应让风无痕打定了主意放肆这一回,管不得冒不冒犯的问题,扳过她的身子察看究竟。 拨开她柔滑乌亮的青丝,当她的背一览无遗的呈现在他眼前,他暗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抽了口气。 是伤疤!他猜得没错,而且远超乎他所预料的严重,由肩而下,穿过兜衣的细线,再往下延…… 他微颤着手,轻抚过那道痕迹,位于心口的地方绞了起来。 好好的一片凝雪玉肤就这样毁了,似水无瑕的玉背,突然间横互了这么一道丑陋的印记,显得格外刺眼。 “无痕?”好羞人啊!无痕温柔的指尖滑过她的背,行经之处引起她一阵莫名的酥麻颤悸,这是什么样的感受?她不会说,只知道她并不讨厌无痕的碰触,甚至是有点--喜欢、依恋的! 夜雪的低喊,唤回了风无痕的神思,他忙抽回手,暗斥自己的唐突。他怎能对小姐做出无异于调情的举止?这等于是在轻薄她了! 他狼狈的匆匆退下,是以,没多留意到夜雪醉颜酡红的娇羞模样。 捧着怦怦直跳的胸口,夜雪一时无法由幽然如醉的迷离情潮中恢复。为什么她的心会跳得好快、好快,都快吸不过气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脸上红晕渐褪,她才穿戴整齐走出屏风的遮掩,怯怯地觑了静候已久的他一眼,又很快地垂下头。 风无痕不语,率先走在前头,替她掀开薄纱。“小姐请。” 夜雪低眉敛眼,规规矩炬的走了出去,在桌前坐下,风无痕随后跟上。 “无痕也坐。”她低低地说。 她不大敢看他,怕又脸红。 风无痕静默了下,启口道:“属下该死,冒犯了小姐,但凭小姐处置。” “那是意外,无痕也不是故意的,我没怪无痕,无痕也别往心里搁。”她努力控制又将窜上的红潮,小心不让羞涩示人。 “是。若小姐宽宥,不罪于属下,那么,属下尚有一事不解,还请小姐释疑。” “什……什么事?”不知道装傻有没有用? 风无痕也不容她打马虎眼。“小姐身上的伤痕从何而来?” 他蹙起眉心,一一思索。 记忆中,他不曾让她受过足以留下这么长一道的伤疤,一年又一年的回溯,小姐之事,他一件件都牢记心田,历历如昨,他与小姐的生活一直是环环相扣,她不可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瞒得过他,除非…… 唯一记得的一次,是她五、六岁那年,他怎么也忘不了她在床榻上昏睡了一日一夜,而他也忐忑不安地在她的房门外守了一日一夜。拜小姐所赐,她挨下那一板,让他少受了十来板的酷刑,否则,老管家下手这么狠,他非去掉半条命不可。 难道……会是那一回留下的吗? 若真是如此,那他就真的千该万死了。 “一……一定要说吗?”无痕的言谈是一贯的温和,但她看得出他的意念是坚决的。 “请小姐成全。” 唉,本以为可以永远不让他知悉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好死不死的让他给发现了。 她抿抿唇,有些无奈。“就……落水那一次嘛,你挨爹爹责罚,有没有?” “是的。”他拧着眉回想。当时情况混乱,他依稀记得,小姐义无反顾的扑向他……那一板确实是落在她背上没错。 可也不对呀,在小姐代他受下那一板之前,他不也挨了十几板,十几条的鞭痕交错可比她严重多了,他都没留下疤痕,为何她…… 看出他更为浓厚的疑惑光芒,她开始傻笑以对。“呵、呵……那药很有效对不对?你看你都没留下疤痕,真好。不然就枉费你生得这么好看,那会是美中不足的一大败笔……”她不着边际的瞎扯。 “是的,谢谢小姐。然后呢?”他也决计不让她瞎蒙过去。 “就……唉呀,你别问了啦!”她挥了挥手。不知道耍赖能不能成功混过去? “为什么?” “呃?” “因为小姐担心无痕会自责?会痛苦?”他接了下去,深亮的眸光似已看穿。 夜雪一阵诧异。无痕太了解她了,她有多少心思全让他摸得一清二楚。 “说吧,小姐,再糟的答案,属下都想过了。” “这样啊,那……”反正都让他抓了个七、八成,再不说清楚,任他胡思乱想下去反而更令他难受,她只好认命的道:“就是那瓶药嘛……给你了呀,然后……” “小姐说会再向大夫取,结果却只是在安抚无痕?”他握紧拳,像在压抑什么。“小姐为何要这么做?” 无痕脸色好像不太好看耶,要继续说下去吗? 她吞了吞口水。“我想不出天衣无缝的好说词嘛,说用完了,那太夸张,没人会信:说药丢了,要是不小心让人发现在你那儿,那无痕不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吗?我已经害了你一次,再来一次,我都不敢想像会怎样。” “所以小姐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情愿苦了自己,咬紧牙关任伤口疼、任伤口一裂再裂,久久难以愈合,却还什么也不说,强颜欢笑的说伤口早好了,留下这么深的伤痕也无所谓?”每说一句,胸口便抽紧一分,他闭上眼,沉沉地抽了口气。 “没……没这么严重啦,无痕说得太夸张了。” “别再安慰属下了!”他微微激动的低喊。“同样的伤,无痕身上有过十几道,无痕比谁都清楚!”小姐本是那么的完美,一道不该有的伤疤,却为他而留! “无痕……”夜雪讷讷地看着他。 无痕很少这么失态,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很难过。 “别这样啦!”她绕到他跟前蹲低身子。“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忘记那是什么滋味了,何必耿耿于怀?不过就是一道疤痕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也看不到。” 可是看到的人,心会疼呀!小姐怎能说得如此云淡风清? “小姐未来的夫婿呢?他会怎么想?”不能将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小姐难道不遗憾? “无痕会因此而嫌弃我吗?”她突然冒出一句。 “当然不会!”他连想都不想。这道伤之于他,是最美的烙印! “连无痕都不嫌弃了,何况是将要与我相守一生的人。如果会在乎一道疤,那我实在没有下嫁的必要,对不?” 风无痕无言以对。 夜雪偏着头看他。 无痕一向都很严肃,俊脸老是冷冷淡淡的,也许是因为自身沉稳内敛的性子使然,他鲜少有乱了阵脚的时候。想起他看到衣不蔽体的她时的表情,虽然很羞人,但是说实在的,一思及他失去镇定的模样,就让她觉得很有趣,无痕可从来不曾这么方寸大乱过,好像脑袋全打结了,直可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她不由得笑了出来。 “小姐在笑什么?”风无痕伸手将她扶回她原先坐的位子上。让小姐蹲在他脚下的画面并不合宜,她却老爱这么做。 想起他来此的原因,他问道:“听说小姐身子不适?可有好些了?” “有。”她一点也不意外他的消息灵通。 “请大夫看诊过了?”他不放心的又问。 “嗯。”她再一次点头。 “大夫怎么说?” 每次夜雪生病,总会来这么一段大同小异的对答。 “身子虚弱,受了点风寒,要小心调养。”她用麻痹的口吻照本宣科的重复了一遍。哼,她都听到不要听了,无痕怎么都问不烦? “那方子呢?属下去替小姐抓药。” “不用麻烦无痕,药抓回来了。” “真的吗?”他怀疑这是她逃避喝药的把戏,因为她用过这一招,结果一个小咳嗽拖到最后成了卧病在床。 小姐的体弱让人忧心。 夜雪不堪被冤枉,嚷道:“我没有骗无痕!因为无痕会担心,所以我会乖乖喝药。”她可不想害无痕再一次不眠不休、寸步不离的照顾她。 风无痕这才信了她。“那药呢?属下替小姐煎。” “不用了啦。”无痕又不是下人,叫他一个大男人去替她熬药,未免太委屈他。 “小姐无需多想,这是属下该做的。”只要关乎小姐,便是他风无痕的事。 “那好吧。”看出他意念坚决,她取出柜子里的药,如数交给他。 第11章 无痕对她的呵护,真的是无微不至,她好感动。 真的,她觉得有了无痕,就是她最幸福的事了。 第五章 那几帖药一落到风无痕手中,夜雪就完全没有打混的机会,每一餐膳后,风无痕一定准时将药奉上,比夜雪那几个贴身婢女还富责任感,夜雪才会咕哝着说:无痕不但是称职的好护卫,更是称职的好保母,比她从前的奶娘更难缠! 风无痕摇头苦笑。 堂堂七尺的大男人,居然被比喻成了奶娘,真不晓得他的好小姐是在恭维他还是侮辱他。 想归想,端着药汁的风无痕,脚下仍是没有停留的往夜雪房间走去。 绕过回廊,直穿花园,一道纤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挑了下眉,淡然喊了声:“大小姐。” “赶着去哪儿呀?”俞朝宁明知故问,娇媚的瞥了一眼他碗中的药汁。哼,又是那个娇弱无用的病西施! “大小姐明知道的。”他没心思和她纠缠。“属下还赶着给二小姐送汤药去,恕属下失陪。” 他想由另一侧走,俞朝宁身形一移,又挡了下来。 看来是执意寻衅了。 “晚一点死不了人的,你紧张什么!” 风无痕无奈的暗叹。“二小姐好歹是您的妹子,何必这般口不留情?”几日前的羞辱,他仍记忆犹新,小姐泪儿涟涟的伤心样始终印在他脑海。“属下斗胆,请大小姐往后别再说些伤人之语,徒惹二小姐难受。” “怎么,心疼了?”俞朝宁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风无痕沉下脸。“事关二小姐清誉,大小姐请慎言!” “我又没说什么,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俞朝宁冷笑着讥刺。 说得倒像是他疑心生暗鬼了。 风无痕抿紧薄唇,凝着脸不语。 俞朝宁冷不防地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我也没说错嘛,你像条狗一样,忠心耿耿的守在雪儿身边这么多年,难道不是对她心生爱慕?” 眉宇轻轻蹙了起来,深亮的黑眸覆上薄霜。“属下只知守护小姐乃职责所在,无关乎情爱,此心磊落坦荡,无愧天地,若他人有了这样的想法,实非无痕所能左右,悠悠众口难杜,毕竟好事之人,不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俞朝宁俏容乍变。“风无痕,你拐着弯骂我?!” “不敢。大小姐既非好事之三姑六婆,属下之言与您何碍?” 可恶,她连口头功夫都位居下风! 俞朝宁气极,失控的一掌挥向他。风无痕一秒不差,凌空攫住了飞来玉掌。 “你……你敢反抗?” “属下深知自己的身份,本就打骂由人,只是,属下此番将前往二小姐房中,为免惹她愁绪,属下只得造次。” “呵,好一对苦恋鸳鸯,你怜她、她惜你的,让人好生欣羡呀……啊!”未完的话戛然而止,她痛呼出声,风无痕蓦然缩紧的手劲,令她青葱玉腕上赫然多了道红色痕迹。 他凛着脸,寒气逼人地道:“属下说过,与二小姐之间只有主从情谊,大小姐莫要信口雌黄,坏小姐声名!若有中伤小姐之流言,属下不保证会做出什么样的举措!” “你……”她气得面红耳赤,语调颤抖。“你这是在威胁我?” “随大小姐怎么说,属下只知忠心护主,若有得罪之处,实属情非得已。”顿了顿,他直视她,沉沉地道:“无痕性子,大小姐当知一二,无痕本是狂人,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若大小姐执意伤害二小姐,那么莫怪属下没提醒您,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若让无痕忍无可忍,您将会见识到何谓不择手段,无痕说到做到!”别以为她是俞府的大小姐,他就不敢拿她如何,他也是懂得报复的,就怕她生受不起! “你!”她一时气极攻心,另一手向他袭去,风无痕侧身一闪,轻而易举的化了她的招式,俞朝宁不放弃的恶意纠缠,一招又一招攻向他门面,虽然她一手让他控制住,但手捧汤药的风无痕也没占到上风,他根本无法回手,她非逼得他抛下药汁与她对招不可! 以另一个角度来看,舍下药汁便等于舍下夜雪,虽是在这种情况下,但是能让他因为她而放弃夜雪,也够她心理平衡了,她可以让自己认为夜雪对他并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可偏偏不论她如何使出浑身解数的攻击他,他就是只守不攻,一番激烈对峙下,手中的汤汁也不曾洒出半滴! 俞朝宁是存心找麻烦,这样的对招三天两头就会上演一回,他已经习惯了。 “别再白费力气了,大小姐从以前就不是属下的对手,除非属下自愿,否则大小姐是讨不了什么便宜的。” 当凌厉的一掌不死心的再度挥来,风无痕不耐烦地松了钳制她的右手,改为接住她那只猛惹事端的手,巧妙的一旋手,将她扣在臂弯之中,不让她再有机会撒泼。 “够了没有?”他已经开始受不了她了。 俞朝宁突然静了下来,怔怔愣愣的看着他,脸上悄悄浮起一抹嫣红。 风无痕也留意到两人身子相贴过近的亲密,迅速放开她。 “你……我……” “真正的不可告人,是如大小姐此刻的模样。若自身行不正、坐不端,试问,尚有何面目咄咄逼人地指控他人败坏门风?”他口吻带着冷嘲。 俞朝宁咬牙,乍现的娇媚被怒火取代。“风无痕!你别得寸进尺,你以为……以为我……” “属下没有以为什么,就事论事罢了。”没再多看她一眼,他挺直了身子离去。 “风无痕!”她怨怒交织的扬声大喊,却不曾换来他的回眸。 她难忍屈辱,终于将泪逼落,一颗,又一颗…… “可恶……风无痕,你混蛋……” 明知他除了雪儿,对谁都冷酷无情,为何她就是学不会教训? 当风无痕顺利来到夜雪房中,她已久候多时。 “今天比较晚哦!”她还以为他忘了呢! 风无痕运用内力将稍凉的汤药温热才递给她,夜雪很认命的接过,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 好苦。她皱着小脸。 风无痕再自然不过地拈了颗糖送到她嘴上,然后才淡淡的回答:“遇上大小姐,所以耽搁了,请小姐见谅。” 夜雪马上坐直了身子。“姊姊又为难你了是不是?”她上下打量他。“她又没风度的动手了对不对?伤着无痕没有?” “没这回事,请小姐放心。” 才怪!姊姊的刁蛮她又不是不知道。 “记住我的话,她如果无理取闹,别任她打骂,我知道她不是无痕的对手,有事我替你顶着。” 她真弄不懂姊姊为什么老是喜欢找无痕麻烦,而且她愈是护着他,姊姊就闹得愈凶。 “别替属下费心,无痕心里有数的。” “那就好。”她最担心无痕会逆来顺受,小时候的他就是这样,不在乎被全世界误解,所有加诸于自身的不平待遇,他全咬牙和血吞,她看了都好不舍。 许久没办喜事的俞家,这两天闹烘烘的,人来人往,大伙儿忙进又忙出,原来呀,是俞老爷替大女儿选了门好婆家,打算嫁女儿啦! 这算算,朝宁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出阁了,免得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会留成仇。 生平第一次嫁女儿,不办得热热闹闹、人尽皆知怎么行?况且俞家还是长安首富呢! 再来,就快轮到他的宝贝雪儿了,想想,还真是不舍得呀! 府里人多嘴杂,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能传得无人不知,何况是这天大的消息,俞老爷还没宣布,就已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出嫁?”风无痕微愕地重复。 “是啊,这是昨晚在前厅用餐时,爹爹当众宣布的。” 那时风无痕正好没有随伺在侧,以他独善其身的孤傲性子,也不会特别和谁亲近,难怪没听人提起。 夜雪见他幽眸深邃,不由得问:“无痕在想什么?” 他若有所思,低道:“嫁了也好。” “是啊,这样她就不会三天两头的找无痕麻烦了。”她和姊姊情感向来凉薄,如今出嫁,她也很难有不舍的感觉,而且姊姊嫁的是好归宿,她会幸福的,所以也就不会有特别的感伤。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他要的是小姐宁静的生活,嫁出一个俞朝宁,便不会再兴风作浪,他也用不着时时忧心她会伤着善感纤细的小姐。 不过…… 他凝思着问:“属下怀疑,大小姐有可能温顺地依从老爷安排吗?” 夜雪微张着嘴,讶异地低叫:“无痕好聪明哦!你怎么猜到的?姊姊真的当场强烈反弹,直嚷着她不要嫁呢!” “哦?”他撇撇唇,不予置评。 “你再猜猜看,她说了什么。” “属下驽钝,猜不着。”那女人还能说什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要他猜还真是侮辱他的智慧了。 无痕真的猜不着吗?可是他的表情却让她觉得他早已了然洞悉。 但她还是公布了答案。“她说她早就有了心上人,把爹给气坏了,还是我出面安抚才平息了爹的怒气。”她抬起头看他。“无痕,你说有这个可能吗?” “也许吧!”他神情淡然。 “可是……这不太可能呀!姊姊向来足不出户,哪来什么心上人?除非是府里头的人……”她偏着头,当真认真地思索了起来。“以姊姊的心高气傲,如果不是卓众不凡的人,哪入得了她的眼,可是府里头看来看去,我不觉得谁有那个能耐让姊姊倾心,只除了……”她目光定在风无痕身上。 第12章 “无痕风釆出尘,器宇非凡,除了无痕,不作第二人想。” “小姐太抬举属下了。”风无痕波澜不兴的回视她。 “谁说的?纵观整个俞府,有谁比得上无痕?无痕长得俊俏,功夫又好,文韬武略无所不精,哪个女孩不爱?” “小姐不就是?”他回了句。 “呃?”她颊上浮起红晕。谁……谁说她不喜欢无痕? “属下失言。”风无痕连忙告罪。 “没关系啦!”她又拉回了原话题。“真的不是无痕吗?” “两位小姐乃金枝玉叶,无痕何德何能,没这福份,也不敢多想。大小姐不可能会看上无痕。” “也对。”她皱皱鼻。“姊姊要是喜欢无痕,就不会三番两次找无痕的碴。” 风无痕不想在这个无聊的话题上打转。“夜深了,请小姐早些歇息。” 夜雪顺从他的安排上了床,让他替她盖上被子,她睁着盈盈大眼看他。“无痕真的认为让姊姊看上是很幸运、很有福份的事吗?” “或许。”他答得模棱雨可,放下床头的纱帐,退了下去。 夜雪睁着眼盯住床顶,久久了无睡意。 踩着一地的月色回房,见着久候门外的人儿,倒令风无痕颇为意外。 他收起讶异,走上前去。“这么晚了,大小姐前来找属下,有事?” “我想和你谈谈。”俞朝宁直直望住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坚毅。 风无痕敛起眉,无言地点了下头。 俞朝宁欣喜的露出微笑。“后花园?” 她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来的,在这之前,她还好担心他会拒绝呢! “大小姐作主就好。”他默默跟在她身后。 入了夜的后花园,静谧的只有几声虫鸣,月光柔和,树影摇曳,还真像极了男女幽会的气氛。 “我爹要我嫁人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了吧?”她低低地打破沉默。雪儿那丫头什么事都会对他说,他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 “是的。” 他知道了?态度却依然平静?“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话问得可好笑了,要他说什么? “恭喜大小姐。”要他说,他勉强只能挤出这一句。 “你--”她咬着下唇,面露哀怨。“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小姐指的是什么?” 真痛恨他那副稳如泰山状! “我……我对你……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她羞恼地低喊出声。 “属下不敢自以为是。” “你……”他一定得逼她说出口吗?心一急,她什么也顾不得,冲口道:“我喜欢你,我爱上你了,你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吗?” 风无痕淡淡抬眼,相较她的激动,他真的是过分冷静了。“大小姐别戏弄属下了。” 她挖心掏肺的剖白,他居然丢给她这几个字?! “我有没有戏弄你,你心里清楚!你明知道我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你的狂妄放肆,口里说尽了威胁话语,却从不在我爹面前说你一句不是,全都是因为我爱你!我不相信凭你洞烛人心的聪明才智,会完全看不出来! “从小,我目空一切惯了,过度的优越感,使我不轻易将谁看进眼底,可是你却一再的打掉了我的高傲,一次次说明了我并不是最优秀的……我该恨你才对,可是连我都无法解释,为什么我会逐渐受你吸引,不晓得打几时开始,我的心思只随你转,败在你的手下,不再让我觉得难堪气恼,而是化成一股莫名倾心的恋慕……没错,我是败给你了,不仅在武艺上,更是连心都输给了你!” “偏偏让我不平的是,这么多年来,你的心思从来都只容得下雪儿,一点也没把我看在眼里,我哪一点不如雪儿?为什么每个人全把她当宝,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好似她是个易碎的琉璃娃娃,受不得一丁点损伤。别人这样我可以忍受,但我不能忍受你也这样,你是那么冷傲孤寒的一个人,她凭什么值得你化为绕指柔?我一次次的寻衅,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罢了,我会怨恨雪儿,是因为她得到的总是比我多,我嫉妒她夺去了你所有的心思,而那些却是我深深渴望,却又求之不得的!所以我只好处处找她麻烦,掩饰我受了伤的心,可是你呢?从来都只晓得怜她、只会心疼她,一再的代她出头,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受了伤,我也需要你的怜惜,可你给我的是什么?冷酷的威胁?无情的对待?我会如此是谁害的?这全是为了你呀!” “直到我爹要我嫁人,我知道这些话再不告诉你,这辈子就没机会了,所以我放下对立,放下我的骄傲尊严来找你。” 月光下,那张与夜雪相似的娇容映着月光,凄柔的泪水化去了平日的骄气,看来是那么的惹人心怜。 风无痕不言不语,静静的听着她宣泄,不作任何表示。 同样的情形一再发生,他早已练就了一套从容以对的本事,今日的俞朝宁,昔日的姜雅璇,以及过往数不清的女人,在他来说都没有差别。 “无痕,你说话呀!”她含泪泣语。 “大小姐以为,无痕还能说什么?”没有意义的事,他是真的无话可说。 “带我走!只要你说句话,我愿意抛弃一切跟你走!”她激动的喊道,同时投向他怀中,紧紧地抱住他。 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只知道,只要能和深爱的男人在一起,她愿付出任何代价。 此举震出了风无痕少许的讶然。须臾,他便拉开了她。 他的怀抱只容夜雪小姐倚偎,他唯一抱过的女子也只有她。 “请大小姐别如此,属下承受不起。”他退开一步。“大小姐自小养尊处优,怎可跟着属下受苦?请大小姐万万别再有此念头。” “我不怕!不管是吃苦还是受罪,只要能和你朝朝暮暮,我不在乎是粗茶还是淡饭,是餐风还是露宿,我甘之如饴!” 他原意是要她放弃,没料到会逼出这番至情至性的言语。 问世间,情之痴者,能有几人?她是情痴,只可惜爱错人了。“就算大小姐不在乎,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无痕也断难为之。” 大逆不道?! 她都已经抛下自尊、不顾矜持的求他带她走了,他还推三阻四,教她情何以堪呀! 羞愤之下,她未加思索的脱口道:“如果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雪儿,你还会这么说吗?” 她又犯了他的忌讳了! 风无痕敛去所有的表情,面色凝寒。“此事与二小姐无关,别扯上她!” 是吗?无关?“那你摸着良心,老实的回答我这一回,雪儿若如我一般要求,你允?还是不允?” 风无痕眸光坦荡,清晰道:“不,无痕不会答应。”那太冲动、太不理智了。他一生以保护小姐为责,便不会纵容自己成为一手毁了小姐的人,更不忍小姐承受那样的唾骂之名,何况,小姐对他也没那种感情。 “那你为什么不肯和我走?!” “属下承诺过,绝不弃二小姐于不顾,任何情况皆然。大小姐别令属下成为背信弃义之人。” “说来说去,你就是舍不下雪儿。”她激动了起来,扬高的语调微微失控。 “这点,属下从未否认。”他是舍不下小姐,那又如何呢?她以为光凭她,能胜得过雪儿小姐在他心目中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地位吗? 若她真这么认为,那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除非二小姐不再需要属下,亲口要属下离开,否则,属下哪儿都不会去。” “二小姐、二小姐!你满心满眼就只有雪儿,除了她,你心里还容得下什么?”她快疯了,这是他逼的! “别无他物。”他轻轻淡淡的道出。 “你--”她咬牙深吸了口气。“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要不要我?” “请大小姐见谅。”她再问一百次也是一样,有二小姐的地方,才是他的归处。 她不顾羞耻的前来找他,说尽了一切,换来的竟只是一句“请大小姐见谅”?! 她千般难堪,万般悲绝。“你真的要我嫁人?不后悔?” 不曾在乎,何来后悔? 不曾软化的音调,仍是清清冷冷。“请大小姐别再多想,心平气和,静候吉日到来,属下在此预先祝贺大小姐与姑爷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俞朝宁噙着泪,悲恨交织的瞅住他。“风无痕,你够绝情!你要我嫁,好,我就嫁给你看,只是,你也别想太好过,你不会事事都如愿的!” 什么意思? 风无痕心生警戒,俞朝宁却没给他逼问的机会,转身奔离。 由爱生恨,是女人最拿手的戏码,看来他得多加防范了,尤其是二小姐那边,大小姐对二小姐的妒恨太深太浓了。 幽幽沉沉的一叹,他转身融入夜幕之中。 是以,他们都没发觉,拱桥流水的大石后头,有道娇小的身形,眼中写满了震惊、错愕、迷乱,最后是一片茫然。 第六章 姊姊在喜欢无痕! 天哪,姊姊真的喜欢无痕,她没猜错! 她只是睡不着,待在房里又觉得闷,才会出去走走,她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画面,她不想偷听,却下由自主的从头到尾听了个分明! 无痕为什么不对她说实话?他应该早就看穿了才对,却又为何告诉她,姊姊不可能会看上无足轻重的他? 他明明说,能让姊姊看上是幸运,如今姊姊真的爱上他了,而且爱得好深,可他却反而拒绝了她,还要她乖乖嫁人,无痕究竟在想什么? 第13章 照姊姊的说法,无痕是为了她才拒绝姊姊的,那么,他是不是也想随姊姊一道离开,却碍于她而无法随心所欲? 他喜欢姊姊吗?用男人喜欢女人的那种心情? 好乱,她苦恼的甩甩头。愈是深思,心就愈慌,她害怕答案,如果那是肯定的,那…… 夜雪捂着心口,不明白它为何寸寸揪疼了起来。 她一直都知道以无痕的出众,有很多人喜欢,府里头很多婢女常常都用迷恋的眼神看他,她不至于全无所觉,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连心高气傲的姊姊也…… 是啊,怎么会不可能呢?所以,每一次她和无痕有比较亲近的举动,姊姊才会表现得好生气,还骂她不知羞,难怪无痕会说都是他的错。 她还记得两年多前,她刚满十五岁那年,撒娇的央求无痕带她出去玩,无痕允了。可是那一次,他们正好碰上了公主出游,那个任性娇气的公主与她同年,一出宫就闹得整个长安城街道一团乱,加上一大批护驾的士卒,真可谓浩浩荡荡,她在那样的混乱中,根本就闪避不及,差一点成了马蹄下的亡魂,要不是无痕抢救得快的话。 这桩意外让无痕气极了,差点就取下马背上那个人的性命!也不管对方是堂堂皇室公主,当场便打了起来,在以一敌百的情况下,他依然毫发无伤。 尊贵的公主,他不看在眼里,直言不讳的要她向他的小姐道歉,弄得夜雪一时手足无措。 “笑话,我堂堂一朝公主,要我向个卑微的小百姓道歉?!”她还记得这是紫馨公主嗤之以鼻的回答。 后来还是她好说歹说,才安抚了无痕,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出口气就算了,没必要做得太过火,虽是对方理亏在先,但人家好歹也是公主,总不能让她太难看。 在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恨死他才对,何况是尊荣娇贵的公主。犯了公主凤驾,那可是杀头的死罪,要是皇上是非不分,那可惨了。那一阵子,她食不下咽,日日为他忧心,结果,最后居然什么事都没发生,皇上还不嫌他出身低微,打算将女儿许配给他,原因是拗不过他那个大害相思的宝贝皇女,在她寻死觅活下,只得屈服了。 天哪,驸马爷呀! 一夕之间,一切全都不同了,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傻了,全府上下,唯一镇定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无痕什么也没说,在圣旨下来之前,要求与公主见上一面,她以为她就将要失去他了,躲在房里哭红了眼。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再回来,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他,她当下抱紧了他痛哭失声。 时至今日,她依然不清楚他究竟对紫馨公主说了什么,不管她如何追问,他就是三缄其口,只云淡风清的说了句:“总之属下回绝了,其余没什么好说的。” 她一直很怀疑,紫馨公主看来非常喜欢无痕,她会轻易放手吗? 可事实上,这事真的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以前,她只顾着欣喜无痕的失而复得,可是如今想来,她却觉得自己一再的阻断他平步青云的机会,他可以因为她,将富贵荣华视如敝屣,可是她呢?她能办到不去在意吗?这些她不是不晓得,只是将它压在心底,任性的不去正视,然后当它不存在,可是她能漠视它多久?一日又一日,愈来愈多的事件逼得她不得不去面对、不得不去看个清楚,这对无痕--公平吗? 他付出了多少?他牺牲了多少?为的只是一个童年的诺言,而她,如何心安理得,如何让他再牺牲下去?她再也无法不去想,再这样下去,他还将牺牲什么? 涌上心房的千般思潮,逼得她无力喘息,她闭上了眼,蹙紧的眉心久久不散。 接连三天,夜雪心神不宁,风无痕灵敏的察觉到了,他看在眼中,却没点破。 是何事困扰了小姐?她似有愁绪,看来心事重重。 她最常做的,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怔忡的看失了神,当他发现,回视她,她又不着边际的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因为看他,所以道歉? 当然不会是这样,那么她道的又是什么歉? 这会儿,她突然又冒出一句:“无痕,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姊姊?” 她的表情好认真,像是非要讨个答案不可,不容他回避。 于是他答道:“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无所谓喜不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喜欢。”换言之,就是没感觉。 “那我呢?” 风无痕震了下,被她问住了。 “小姐为何……”她的神态太不寻常了。 “你只管回答我!” “小姐是主,无痕誓死护之的人。”他一辈子都只能有这样的答案。 “好,我懂了。”她疲倦的闭上眼。原来,她真的在负累无痕。 “小姐?”这样的她,太令人忧心了。 夜雪却没给他开口发问的机会。“无痕,我想上姜家一趟,雅璇好久没来了,前几天听爹说她病了,我想去看看她。” 心绪莫名的低落,她好想找个人说说话,以前有无痕,可是现在这些话不能对他说,她只能找知心的雅璇。 “属下护送小姐前往。” “不用了,备轿让几个家丁陪我去便成,姊姊出阁在即,府里很忙,也许有需要你的地方。” 风无痕欲言又止,最后终究什么也没说,沉默的依了她的意。 好一阵子没见到雅璇,夜雪感觉到她比起以往似乎略显清瘦,爹说她病了,看来是真的。 “怎么回事啊,雅璇?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雅璇好像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她还要拿她的事来烦她吗? “害相思呀!”姜雅璇朝她俏皮的眨了眨眼,说得不正不经的。 “害谁的相思?”不会吧?雅璇也有喜欢的人了?有没有那个可能,她的隐忧成了真,雅璇与姊姊一般…… 当然是你那个卓绝出众的风护卫!姜雅璇叹息着暗想。 “说笑的啦,你还当了真。” “是吗?”夜雪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眼。 姜雅璇连忙扯开话题。“对了,我都忘了问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话欲出口的当儿,她改变了主意。“也没什么啦,只是听我爹说你身子不适,过来看看。”她故作轻快的打趣道。“记得以前某某人不是常说我和西施有得比吗?曾几何时,那个说生病是我的权利的某某人也“东施效颦”起来了?” “好哇!你登门过户的来嘲笑我!”说着,粉拳就挥了过去。 “喂、喂、喂!你别趁着无痕没在我身边就欺侮我!”她嚷嚷着闪躲,同时留意到雅璇在听到无痕的名字时,神情不明显的怔了一下。 她也停住所有的动作。“雅璇,你有心事,是不是?” “呃?”姜雅璇不自然的瞥开视线。 “是无痕,你喜欢无痕,对不对!”她更加肯定的问了出口。 “你--”姜雅璇见鬼般的瞪大眼看她。 果然被她猜中了!夜雪分不清心中是何滋味,酸酸苦苦的。“无痕知道吗?” 姜雅璇也不想再费心掩饰,幽怨的叹了口气。“他知道,可是他拒绝了。” “他有说为什么吗?” 姜雅璇抬眼直视她。“你,因为你。” “我?!”夜雪失神的看着她。 姜雅璇轻扯了下唇角,悲哀道:“他的一切都掌握在你手上,你还不清楚吗?”包括他的心,人人求之不可得,而她却轻易握得牢牢的心! 但夜雪却误会了! 她跌退了-步,血色从脸上褪去。雅璇这是在说,她掌握了他的自由、掌握了他的意志吗?是她困死了他,不让他有自由翱翔的空间? 知不知道是一回事,但是由他人口中说出来,她还是难以承受。 无痕是那么狂傲不群的人,而她,却用无形的网套住他,她不敢想像,这些年来,无痕是不是会觉得困乏无力,只因为她依赖他太深,表现出一副不能没有他的样子,所以才会教他放不下、走不得? 姜雅璇见她脸色苍白,娇容既荏弱又迷乱,不由得忧心的轻喊:“夜雪?” 风无痕爱她的事实,不至于令她这么震骇吧?他若不爱她,怎会倾尽心力的以生命在呵怜她?连她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出来了,夜雪本人怎么可能不曾感受到他痴狂浓烈的深情呢? “雅璇,对不起……”她无力地轻吐出这几个字。 连她都觉得自己很不该,难怪姊姊恨她,雅璇为什么不怪她呢? “傻瓜,有什么好道歉?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我早就认了。”很多事,一扯上感情,是与非很难有绝对的定论,风无痕爱她,因为她值得,自己还能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只是一迳地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都是她害的,姊姊的怨、雅璇的悲,还有无痕的不快乐,全都是她…… 刹那之间,她觉得全身的力气全都被抽干了一般,空空洞洞,迷惘得感受不到人生的方向,因为呵,她生命的重心一直以来都是无痕-- 夜雪这个样子,雅璇实在不放心,一问再问,她又什么都不说,于是她只好请她大哥姜骥远抽个空护送她回家。 夜雪一回来,风无痕便立刻得知,她与一路上尽责护送的姜骥远一踏进后院,他便寻了上来。 “小姐。”他唤了声。怎么回事?小姐脸色好苍白! 第14章 夜雪本能地往他的方向偎,连多说一句话都显得无力。 风无痕接住她,质问的目光森冷地看向姜骥远。 “没发生什么事,真的!”姜骥远立刻澄清。 依两家的熟稔程度,他对风无痕哪会陌生,不及早解释的话,那后果他一点都不难想像。瞧,风无痕的眼神多让人胆寒,他可吃不消。 “小姐?”他半信半疑,视线往下移,无声询问。 夜雪摇了摇头,虚弱地依附着他。 她觉得好累、好累,什么也不愿去想了。“无痕……我……头疼……” 她这副荏弱无助的模样,看得风无痕好生心疼。不避讳外人在场,他动手横抱起她往内走。 无痕的胸怀,还是这么的温暖,倚偎在这儿,她觉得好安心。 悄悄地,她伸手环抱住他。 风无痕震了下,异样的表情一闪而逝,很快地又回到最初的平静无波。 他一贯沉稳的将她放在床上,动手就要替她脱去绣鞋。 “无痕不要!”她出声阻止。“这太折损无痕了。” 要一个大男人替女人脱鞋,会不会太委屈无痕了?就算是她将来的丈夫,都未必肯如此屈就自己,以前她会觉得自己被百般呵护着,不会多想,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这是对无痕的一种侮辱,折损了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尊严。 风无痕在她制止时顿了下,然而在听到她的理由后,没再犹豫的坚决替她将鞋袜给脱了,在她的叹息声中替她盖上被子。 “小姐有心事。”他全无疑问的指出。以前的小姐,心思单纯,不会想这么许多的。 “没……没有。”很没说服力,但她还是否认了。 “属下不能让小姐信任吗?”话中竟有了微微的伤怀,被摒弃于她的世界之外的滋味,是意想不到的难受。 “不是这样的!”她就是怕自己的过度依赖,会成为他扛不起的负荷。 “那么属下愿闻其详。” 他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吗? 心乱之下,她牵强的低吟。“我头疼……” 此话一出,风无痕轻而易举的让步了。 “小姐歇着,属下去请大夫。”平稳的语调,仍是不小心泄漏了他的焦灼。 “不用了,让我休息一下就好。” “可是……” “真的没事,无痕放心。” 风无痕深深望住她。“晚膳时,若仍无改善,就由不得小姐了。”他难得的强硬,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用来对待她。 “嗯,全听无痕的。”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她看得出无痕很不放心。 她又让他忧心了。为什么她总是在令无痕苦恼? 她叹了口气,才闭上眼没多久,开门声又传入耳畔。 “我都说我没事嘛,无痕放心好不--”声音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看向来者。“姊姊?” 朝宁从来不会主动找她,夜雪料准了她是有话跟她说,而且和无痕脱不了关系。 她由床上坐起身来。“姊姊快嫁人了,有没有像大婶们说的那样,有着羞怯又不安的待嫁女儿心?” “你自己嫁嫁看不就知道了。”俞朝宁不耐烦地哼道。“你也别幸灾乐祸,很快就轮到你了。” “我不……”夜雪百口莫辩。她真的没有那样的意思呀,她以为这阵子姊姊看来很平静,应该是能接受事实,并且释怀了才是,没想到…… 姊姊对无痕用情比她想像得还深。 “怎么,咱们的小西施又病啦?那个比狗还忠心的奴才呢?怎么没有卑躬屈膝的在这儿伺候我们的宝贝小姐呀?”朝宁语带恶毒的嘲弄道。 夜雪终于懂了,姊姊是来伤害她的! “姊姊为什么非要羞辱无痕?”姊姊深爱无痕的,不是吗?她听了都心痛,那姊姊如何忍心? “羞辱?哼,反正他也习惯了,除了最蠢的你之外,早些时候的那几年,谁把他当人看过了?” 习惯了…… 这三个字如利针戳入心扉。无痕是人呀,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却如尘上般受人蔑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就算不自惭形秽,尊卑观念也会深植心中,所以他严守着主仆分际,拘谨得丝毫不肯逾越,她不由得要想,他这些年来不离不弃的追随,为的是否就是要报答她给了他一分尊严,不曾将那张“窃贼之子”的标签贴在他身上,让他在她面前能挺直身躯,呼吸更自在的空气? 俞朝宁盯视她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庞,唇畔泛起不易察觉的冷笑。“这不就是你所希望的吗?让他毫无尊严的活在你的阴影之下,永远挣脱不开,再任自尊一寸寸被剥夺,直到一无所有,直到雄心壮志尽磨,活得麻木无用?!” “我……”她哑然无言。会吗?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有那么糟糕吗?“姊姊……言之过甚了。”她说得气虚,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是啊,我是在危言耸听,你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都甘心容忍你的任性自私了,我又何必多嘴。”俞朝宁作势起身想走,料准了夜雪一定会留她。 果然,她步伐都还没踏出,夜雪拉住了她的衣袖,仰起茫然的眼眸。“姊姊真的认为雪儿自私?” “难道不是?风无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心知肚明,无需我再赘言,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恩情债绑死了他,我敢断言今天的风无痕少说也会是雄据一方的霸主,他绝非池中之物。这么一个不平凡的人物,明明可以扬眉吐气,一雪耻辱,可他至今却依然仰人鼻息,只因为他不想背信弃义,你的滴水之恩,他用一生的赤胆忠心来回报。而雪儿,你不觉得相较之下,你好虚伪?说什么你心疼他,你是待他最好的人,若真要相比,你给他的不过是小小的温情,而他为你牺牲的却早已不胜枚举!光拿两年前的公主事件来说,他明明可以平步青云的,是谁卑鄙的拿一副楚楚可怜相,逼得他屈服,逼得他走不开?是你!是口口声声说着关心他、疼惜他的你!如果你真的关心他、疼惜他,怎么样对他最好,你会不知道吗?说穿了,你只是在利用他,你比我还可恶,就因为你需要他,就死抓着他不放,完全不顾他的感受,否则早在他甘心为你而永远屈居下人、任人糟蹋时,你就不会漠视至今!” 一字一句,犀利又无情,全然刺进了她的痛处,她哑口无言,反驳的话说得零零落落。“我……没有……我没忽略他的感受,我问过他,而且问过好多次,他没有后悔,他说他想留在我身边……” “是啊,他当然想留在你身边,反正他被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惯了,活在女人的裙摆下摇尾乞怜也没什么不好,你开心时拿他像条狗一样拍拍他的头,偶尔丢根骨头安抚一下他,他就满足了,可以为你拚死拚活,把一条贱命奉献给你。我说雪儿,你可真会收买人心啊!” 夜雪跌退了一步,面色死白。 她捂着颤抖冰凉的唇,泪水一颗颗滑了下来。 姊姊说话好难听!每一句话,都像无形的大手,将她一寸寸撕裂,她逃无可逃,只能鲜血淋漓的叫疼…… “不是这样的……不是……”她无力的摇着头。 “你敢说你不是一直都在这样做?顺手施点小惠,就让他为你肝脑涂地、恪尽忠心直到咽气的那一刻。这样的对待,和一条狗有什么两样?!”她知道雪儿的弱点,要对付这样一个天真单纯的女孩,三言两语就够了。她说过她要报复,风无痕绝情,她也不会让他太好过,像他那样的冷面硬汉,连死都无惧,可是若从雪儿下手,那会让他比死还痛苦。 夜雪泪儿涟涟,无尽伤心。“姊姊……为何要这么说?无痕是你所爱的人哪,你怎狠得下心以不堪的话伤害他?” 俞朝宁一时错愕。“你--” “那天晚上,你和无痕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俞朝宁别开脸,倍感羞愤。 “你一定很得意吧?他为了你而拒绝我。”口吻隐含悲恨。 “没有,没有!”夜雪摇着头。她只觉得难过,为无痕,也为姊姊。 “既然你都知道,我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了。没错,我是爱无痕,深深的爱着他,从很早就开始了!正因如此,我心疼他,为他叫屈,不忍他再任你糟蹋!” 糟--糟蹋?! 最后一丝血色终于褪去,她瞪大了眼,泪水挂在眼睫,她满脸凄惶。 “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早在当年紫馨公主的事件之后,无痕便已是自由之身,他早就不是俞家的奴才了,今天他之所以仍在这里,是基于道义,你凭什么端着小姐的架子将他视为所有物?又凭什么牢牢的抓着他不放?若真要深论,他欠你的早已还尽,这些年下来,反倒是你欠他了!” “姊姊的意思是,我该放了无痕?”她低低惚惚,失了魂般低喃。 “你不该吗?”看着她有如遗落灵魂般的哀戚,俞朝宁洞悉地扬起冷笑。 看来,雪儿也对风无痕动了情,而且还爱得极痴,搞不好这蠢丫头自己都没发现。 能看到曾经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悲绝改由夜雪来承受,她有了报复的快感。也好,同样的苦,该换他心爱的女人来尝尝,她倒要看看,他那颗结冻又结霜的心疼不疼! “也许你知道,也许不知,姜家那丫头也痴恋无痕很久了,要不,你以为她干么动不动就往这儿跑,还不就为了看看她的心上人。”这风无痕真是生来伤女人心的。 第15章 姊姊的意思该不会是…… “无痕……未必想和雅璇在一起。”她心慌地找着借口。一想到无痕不再属于她,她便…… 不,她真的不能忍受无痕离她远去! 仿佛看穿了她的思绪,俞朝宁残酷的反问:“你以为你有资格说这句话吗?留在你身边,他就快乐了吗?你自己扪着良心,诚实的回答,风无痕快乐吗?一个身不由己的人,他快乐得起来吗?是谁剥夺了他快乐的权利?“亲爱”的妹妹,我不耻你的行径!告诉你,风无痕不管和谁在一起,都好过留在俞府,尊严受人践踏!” 最后一句话,狠狠地击溃了她,夜雪跌坐椅中,再也说不出话来。 “懂得怜他、惜他的,不是只有你,如果你真的为他好,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明白,不用我再多说。”瞥了那张柔肠寸断的娇容一眼,她心中无尽快意。 不堪一击的无知丫头!系紧了风无痕的心有什么用呢?愚蠢之至!她得不到,也不会让人称心如意。 达到目的后,她踩着高傲的步伐,昂首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夜雪力气全然罄尽,将脸埋进双膝之中,再也不能遏止的任泪奔流。 无痕、无痕、无痕…… 她低声的喃喃唤着他的名字,每唤一遍,内心的疼楚与歉疚就愈深。姊姊的话虽不中听,但每一句都是实情,而这些都是她不曾深思的。她一句句回想,愈想就愈是无法原谅自己,她究竟是将无痕委屈到什么地步了?!她好对不起无痕! 像无痕这样的少年英雄,本该有着凌云之志的,可他多年来却屈身于她一介女流之下,傲气尽折、尊严尽损,付出了这么多,她却视为理所当然,还以为给他一点点的温情就足以补偿他……她好惭愧,姊姊说得没错,连她都觉得自己可恶极了,如果不是她,今天的无痕,早该已成就非凡,可无痕却什么也没说,只晓得为她一再牺牲…… 她凭什么呢?她凭什么得到无痕这样无怨无悔的对待?就因为一句童年的许诺,他与她勾了手,印下一生追随的誓言吗? 不,这样对他是不公平的,他付出所有,却什么也没得到,教她于心何安?如果他真欠了她什么,也早已还尽,真的够了,她该放他自由,让他去追寻他的理想,过他想过的人生,重新拾回他的骄傲、他的快乐,至于她…… 再不舍、再痛苦,她都会坚强承受,她不想再负累无痕了,也许,他若娶了雅璇,会是最好的结局,至少她能肯定,雅璇会用全部的生命来爱他,在姜家、在任何一个地方,他都能傲然而立,直到某年某月的一天,他们再度见面时,他已闯出属于他的天下,能够与她平起平坐,她会衷心的为他高兴,这样的无痕,人生才有意义。 这样就够了,是吧?至少她知道,不论如何,她在无痕心目中,永远是最重要的。 她安慰着自己,偏偏泪却不听话的猛掉。 心,真的好痛、好痛!她好舍不得无痕呀,这些年来,无痕已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了,硬生生的割舍,就像是剜去了她心头的一块肉,好疼……她无法言语,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第七章 风无痕眉心微蹙,端着晚膳进房。 小姐没出来用膳,听婢女的转述,说是她没胃口。睡了一下午,难道她身子的不适没有好转吗? 看情形,势必得劳烦大夫走这一趟了。 将饭菜放在桌面上,他掀开纱帐看向内室。 夜雪蜷坐在床角,脸色是惊人的白,一双眼空茫无神-- 风无痕心下一惊,三两步赶上前去。 “小姐?!”他一手探向她额头,不热;贴上脸颊,是不寻常的冰凉。 “说句话好吗?小姐。”这样的她,太让人心慌了。 夜雪眨了眨眼,凝起的焦距定在他脸上。“无……痕……” 声如游丝,带点嘶哑。 他拧起了眉,盯住她红肿的眼。 “小姐哭过?”灵魂深处的脆弱心弦,敏感的揪疼起来。 她摇摇头。 不能向无痕哭诉,她说过要勇敢,不能再依赖无痕的,再困难她都要做到,不然,她又如何放无痕自由? 深吸了口气,她故作坚强的推开风无痕。“我没事,你走吧!” 风无痕一时错愕。小姐从来不会赶他,这是第一次。 “走?!”他敏锐的察觉到话中涵义不仅只是字面上的单纯,小姐的神情太过于……如壮士断腕般的决绝。 “离开俞府,离开我身边,我还你自由。”忍着泣血哀鸣的心,她还是说了出来。 如果可以,她期望自己能够更坚强些,不要太过悲痛,可是……她就是心如刀割,她就是没志气的想哭。 风无痕先是-震,旋即回复惯有的平静。 “小姐不是真心的。”他淡淡地说道,步履沉稳的端来饭菜。“多少吃一点,别弄坏了身子。” 他说得好低、好柔,口吻满是关怀,夜雪听得却是满心酸楚。 “拿走!”她忍着哽咽,强硬地别开头,压抑着不去看他。 “别和属下赌气,若属下做错了什么,惹小姐不快,自当受罚,但请小姐别和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对她,他永远像没有脾气的人。 无痕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受之有愧呀! “不吃、不吃,你烦不烦啊!”她扬声吼道,伸手挥掉盘中所有的食物。她想让自己表现得刁蛮泼辣,让无痕讨厌她,他就会愿意离去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风无痕竟然闪也不闪,盘中的热汤不偏不倚地洒上他的手背,他却一声也没吭。 夜雪大惊失色,由床上跳了起来,抓住他红肿烫伤的手,飞快地以衣袖拭去汤渍,迭声直问:“痛不痛?无痕怎么不躲开呢?” “若宣泄过后,小姐能好过些,属下不需躲。” “傻瓜!无痕真傻--”她握住他的手,心疼得直掉泪。 她到底是怎么对待无痕的?而无痕又是怎么对待她的?她竟让无痕做到甘心成为她的受气包的地步……不得不承认,她是错了!口口声声说要善待他,结果,真正在伤害他的人却是她! 领悟得愈是透彻,泪水落得就更凶。 无福领受这样的柔情,风无痕抽回手,不去想那柔腻触感的眷恋,弯身去收拾一地的杂乱。 “无痕别管,让下人去收拾就行了!”她拉起他,想替他上药。 谁知,他却道:“无痕便是下人。” “不,你不是!无痕早就不是了,离开俞府之后,更没人会说你是!” “属下不会走。”他不在乎身份地位是崇高或卑微,能守着小姐,对他来说便已足够。 “是我要你走,行不行呢?算我求你好不好,无痕别再管我了,去过你想过的生活,我会过得很好,真的!” 风无痕盯视着眼前这张柔弱凄迷的容颜,垂挂着泪滴的模样惹人心怜。“能否告诉属下,是何事困扰小姐?” “没有、没有!是我想独立,不想凡事依赖无痕,这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无痕毕竟不能跟我一辈子的,不是吗?” “属下并不介意呀。” “可是我介意!我一点也不想时时和你黏在一起!”她冲动地喊了出来。 风无痕微微白了脸色,夜雪语气中所流露的厌烦刺伤了他。 是吗?小姐腻了与他形影不离的日子?她受不了他? “无痕……”夜雪轻声喊着,浓浓的歉疚涌了上来。 她伤着无痕了!她知道自己可恶,但她是不得已的,她也不想这样啊!看到他眼中浮起的哀伤,她胸口像被刺了一刀,好难受…… “小姐……不再需要属下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脸上分明有着牵念呀,可又为何……这般决绝? 说不再需要,未免牵强,知她如无痕,不会信的。 她生硬的别开眼。“总会习惯的。” “有必须“总会习惯”的理由吗?”十二年来都这么过了,他也以为,未来的日子亦会如此…… “将来我成了亲、嫁了夫婿呢?也让你随我入夫家,成日跟前跟后吗?在俞府,没人会说什么,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外人可就不会这么想了,他们会传得多难听?而无痕的身份又将多么难堪尴尬?所以,不只是为我的名节,更为了无痕好,一切到此为止,好吗?别再记挂什么童年承诺了,我们两不相欠!” 风无痕一句话也没说,刚冷的俊容没有任何表情,但夜雪仍是心细的由他深沉如晦的眸子中读出了一闪而逝的痛楚-- 小姐不要他,原因是为了那个不晓得还在何方的丈夫……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成了小姐想舍弃的那个人,她想独立,拒绝再仰赖他……小姐可知,一直以来,他就是靠着她的仰赖而活,如今,她不想再依靠他,刹那间,他竟觉得好茫然,人生已不晓得将再如何走下去…… “小姐……希望属下怎么做?”麻麻木木,他问出口。 心,不会疼,灵魂抽离了身躯,他已不知该怎么去疼。 “离开俞府,别再让我耽误你,雅璇很爱你,我想看无痕欢欢喜喜的成家立业,这样我才能放心。” 风无痕一愕。“是不是姜小姐说了什么?”所以她才会如此反常? “不必任何人说,无痕有心隐瞒,但是我有眼睛,我看得出来!雅璇爱你,姊姊也爱你,这些我都知道!” 风无痕讶然无言。 有这么多人爱他、心疼他,他又怎么会孤独悲伤? 第16章 少了她,无所谓的。 好痛!她捂着心口,闭上眼睛,阻止汹涌的泪夺眶。 “小姐!”风无痕抑不住关切,反射性的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夜雪反身投进他怀中,将脸深深埋入,任肆流的泪在他胸怀决堤。 最后一次,真的,这是最后一次了,让她再抱他一回,牢牢记住被他呵护的滋味,以后,她会勇敢、会坚强起来-- “答应我,无痕,你答应我,一定要幸福,要快快乐乐的,别让我担心……”她抽抽噎噎,痛哭失声。 风无痕眼神复杂如晦,怀中哭得惨惨切切的泪人儿,令他无法不去拥抱她,这一刻的酸楚温存,足够他一生无憾。 深深吸了口气,他微拉开她,修长的手最后一次为她拭泪,轻轻地、柔柔地,他眷恋得不想结束,他会牢记这张容颜,这张他见过最美、最纯真、不染俗尘浊气的容颜,铭心镂骨,至死不忘。 “小姐希望属下娶姜家小姐?”他沉沉地低问。 她点头、再点头,深怕他怀疑,不间断地猛点着头,点得又快又用力。 风无痕扶住她的脸。“够了,属下懂。” 他闭了闭眼,那一瞬间,夜雪以为她看到了他眼中闪着泪光,可是当他再睁开时,是一片无风无雨的平淡。 他退开一步。“小姐要无痕娶,无痕就娶!” 无话可说了。不再为小姐而过的人生,怎么活都没有差别了,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如她所愿,娶她希望他娶的女人,不让她挂心,时时刻刻如他还在时一般,过得无忧无愁。 “请小姐放心,无痕定会过得平安、顺遂!” 他走得太过仓促,以至于没能见着在他背身之后,让泪水淹没了娇容、哀痛欲绝的夜雪。 她死咬着手臂,片刻也不敢放,深怕这么一松口,她就会后悔的出声喊他,不顾一切的将他留下…… 无痕、无痕……她无声在心底唤他千万遍,化诸凄绝的泪水倾出。他可知,她是多么的舍不得他?她割舍得痛彻心扉呀! 不过,值得的,对不对?无痕说,他会过得平安顺遂,那么她就是心痛,也值得了,对吗? 饮泪心伤中,她暗自安慰。 夜雪成了欢颜不再的忧郁佳人。 俞府内外,每个人都为朝宁出嫁之事忙碌着,没人注意到她。 好不容易,俞朝宁风风光光的出阁了,接下来,却又再度传出足以让人由椅子上跌下来的惊人消息--风无痕与姜雅璇的喜讯! 那一天,风无痕上了一趟姜家,言明见姜雅璇一面。 他仅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肯不肯嫁给我?”言简意赅,一点也不拖|qi|shu|wang|泥带水,把姜雅璇给吓呆掉。 一般来讲,板着冰山面孔,不见温柔,亦不见浪漫的求亲法,没被轰出大门就算是客气了,但是姜雅璇在弄清他并非戏言后,竟二话不说的允了婚,欣喜激动地拥抱他。 苦涩,是他唯一的感觉。 姜家父母开明,本就没有门第之见,心知女儿爱这名男子爱得很惨,加上风无痕出色不凡,自然也就乐观其成。 当日,事情便迅速传开。 虽然失去风无痕这个人才让俞老爷捶胸顿足,但无痕是雪儿的人,女儿都舍得了,他有何话说? 这桩亲事,让俞、姜两家的距离拉得更近,这样也好。 此外,他心中暗暗盘算着,过些时候,也许能够再来个亲上加亲。 姜家那个愣小子早对雪儿有意,而姜家两老也极中意他乖巧的女儿,这桩亲事,两家其实早已心照不宣,就等个好时机,一切就水到渠成,再添一段良缘不过这会儿,可得先忙风无痕的亲事要紧。 无痕在俞家这么多年,对雪儿倾尽心力的守护他是看在眼里的,早没把他当外人,若不是他坚持只想护卫雪儿,如今的他,早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得力左右手。 无痕的忠心,从来都只给雪儿。他冷傲,所有的人、事、物都不看在眼里,却独独不能不在乎雪儿,也许,是因为雪儿是第一个待他好的人吧,所以恩怨分明的他,便以肝脑涂地的忠心来回报这生平的第一份温情。 想当初,他本以为雪儿对无痕只是一时的好奇,要不了多久感觉便会淡去,没想到这一维持便是十多年,而且雪儿总是屡劝不听,竭尽所能地待无痕愈来愈好。 他这个小女儿呀,别见她柔柔弱弱的,她要是强硬起来,连他都没法儿呢!当年以绝食要胁来留下无痕便是一例,他想不妥协都不行。 雪儿个性温和,凡事好商量,可碰上无痕的事,那就没得妥协了。他还记得好多年以前,某个喜欢在私底下道人是非的奴才,当着无痕的面羞辱他,将他给说得不堪入耳,正好让她给撞见,当场就要此人向无痕道歉,那人心有不甘,多言了几句,雪儿一气之下,翻脸将人给逐出府去了。 算这个笨奴才不带眼,什么人不好惹,去惹风无痕,谁不晓得雪儿有多爱惜他,杀鸡儆猴下,哪个人还敢看轻风无痕? 话又说回来,这无痕也真是俊俏得没话说,府里上下,哪个有点美貌的婢女,不对他秋波频送,情意暗传? 哪个姐儿不爱俏?其实这也无可厚非,甚至有几个比较大胆的丫头们,私底下还曾求他作主,将她们许配给无痕,真让他啼笑皆非。 他自己想讨无痕都讨不得了,求他作主有用吗?无痕是雪儿的人,要讨也得向雪儿讨才是,只要雪儿点个头,会比在无痕身上使尽媚术还管用。不知他是当真不解风情,还是怎地,老是冷若冰霜,对每一双爱慕的眼神视而不见,一心只想守护他的小主子,也只听命于雪儿。 不过,由丫鬓们一个个失望又哀怨的神情,他大略猜到了雪儿会有什么样的答覆。敢妄想无痕?!不被骂惨就不错了! 雪儿对无痕的独占欲强烈得不太寻常,有一阵子,见他们那样,他还暗自忧心,纵然无痕是深知分寸的人,但感情之事,哪是知不知分寸能作得了主的呢?他着实有说不出口的隐忧,以为无痕和雪儿…… 如今想来,倒是他杞人忧天了。 虽说很疑惑向来过度依赖无痕的雪儿怎会舍得放手,但姜家欢天喜地的筹备嫁妆已是事实,他又何必想太多? 自那天之后,风无痕便没再见过夜雪,想得知她的近况,她几个贴身侍女全都有志一同的三缄其口,他什么也问不出来。 同在一个屋檐下,两人却能办到避而不见,足见夜雪是铁了心的与他隔绝。 风无痕佳期已定。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月圆人圆,千里共婵娟。 听在耳中,他只觉悲凉。 姜家在整个长安城来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整个婚礼的繁文缛节忙下来,每一个人全都是焦头烂额,在整个婚事的筹备中,新郎倌这个当事人反倒冷淡得过了头,问他有什么意见,他只会回答“无所谓”,就连选吉日,他也只点个头算是同意,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会成这个亲,说穿了,只是为了成全小姐,除此之外,不具任何意义。 当然,无痕的每一件事,夜雪自是知悉,她全放在心底,悄悄为他祝福。 这么多年来,他总是在付出,而她除了负累他之外,一直没能为他做些什么,如今,她暗自欣慰,自己终于做了件对无痕有益的事,还了他自由,他便不用空有鸿鹄愿却屈志难伸--蛟龙,是不该困于浅滩的。 她不要无痕的感激,只要他过得好,那就够了。 一天熬过一天,她好想他,却又不敢见他,因为她害怕一见着他,她就会反悔、会崩溃的在他面前痛哭失声,求他别离开她…… 她并没有自己所想像的坚强,无痕不在身边的日子,每一刻都好难熬,她好想用尽一切力量留下他,永远不放他走,但是不行,这对他是不公平的,无痕不能再受委屈了,她什么都给不了无痕,但她至少能办到对他放手,让他去过全新的人生,以他的才能,不该对人卑躬屈膝的,而他却为她而忍受了这么多年,她不能再自私下去了。 原以为,给了自己足够的心理建设,她可以很坦然的面对他,可是当她在暗地里见着雅璇小鸟依人的偎在无痕怀中,脸上漾着幸福光芒的讨论著他们的婚事……她整个人像被撕碎了一样,疼不堪言。 本来那个怀抱一直都是她待的,无痕很少抱她,但是当她伤心时,她只会想到要躲到无痕怀中去宣泄,可是现在,不管是无痕还是那副温暖的胸怀,都不再属于她了,明明早已想过,可是真正去面对时,撕心揪肠的痛楚却比她所能想像得还要深。 往后伤心时,有谁能供她依靠?开心时,谁能分享她的喜悦?倾诉心事时,谁会如无痕一般,耐心、温柔的倾听?生了病时,还有谁来殷殷垂询,给她源源不绝的关怀?受了欺侮时,又有谁代她出头、全心呵怜她?谁又办得到逆来顺受,只在乎她会不会饿着自己、搞坏了身子? 没有、没有!没有一个人能取代无痕,他是独一无二的。往后,没了他,她该怎么过下去? 一个闪神,细针扎疼了手指,她颤动了一下,看着沁出的点点殷红。 幽戚的眸子,移向膝上即将完成的衣袍。 这是她几个月前便预定要做的,却一直耽搁下来,现在无痕就快离开了,她动作如果不快些,恐怕会赶不及给他。 她也知道这样很傻气,无痕将是姜家的半子,身份早已不同往昔,又岂会缺这几件小小的衣袍,何需她连续数晚彻夜不眠的赶着缝制? 第17章 可她就是坚持,这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了,不管他需不需要,她都觉得心满意足。 将油灯移得更近些,她加快了手边的动作,一针又一针,绵绵密密的缝上她的关怀、她的依恋、她的不舍、她酸楚的--柔情。 愈接近成婚之日,风无痕的心绪就愈复杂。 他真办得到就此远去,从此割舍他挂心了十多年的依恋吗? 小姐要他走,他别无选择。 明日,就是他大喜的日子。 鲜红的蟒袍映入眼帘,他感受不到一丁点的喜气,只有深沉的悲哀。 一轮明月,洒下晕黄幽柔的光亮,他伫立窗边,凭栏而望。 好一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为何他想说的,却是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浓浓的凄苦落寞,悄悄流泻于眼底眉尖。 他不是没感觉的,他有!从很早、很早以前,见到小姐的第一眼起,他死寂的心便活了起来,小姐明亮的笑靥,点滴温暖了他冰冷的血液,从此,他眼里只看得到她,他的世界只容得下她,他的灵魂只为她而悸动,生命,亦为她而存在…… 他抚上心口,缓缓取出置于怀中的一方丝绢,藏不住的深情,由幽沈的眸底倾出。十二年了,他一直保留着它,因为他始终忘不了那个给了他第一记笑容的女孩,纯净绝美的小姐,让他在第一眼见着时,几乎以为是天使坠落了凡尘,那双柔软的小手,在握住他时,也同时抓牢了他的心,只是,他一直没去正视那份震撼,也不敢去正视。 她单纯直接的关怀方式,一次又一次的震动了他的心,他不敢去相信,在众人眼中微不足道的自己,会被看得那么重要,因为怕受伤,所以他不敢投注太多,可心防,终究是让她给撤去,使他许下了永世相随的诺言。 她说,她喜欢他。他到死都会记得! 这是他生平得到的第一份情感,格外珍贵,他用着全部的生命在珍惜,往后,他所得到的各种情感,他反倒没有感觉了,因为,他所有的感动,全投注于那一份纯纯的情谊当中,无关男女之爱,却是世间最美的。 他握紧了手中的丝绢,贴上心口,凄冷的心,暖了起来。 回过身,目光投向桌面上折叠整齐的衣衫,耀眼的蟒袍被退到不起眼的角落,他眼中只看得到佳人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衣袍,除了激荡在胸口的温热情潮,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小姐避他避得很彻底,就连送来衣衫,都挑他不在房中的时候悄悄放置,一如初次为他制衣那一回。他可以肯定她是亲自送来的,这些年来,为他做的每一件事,小姐从不假他人之手,也因此,给了他过深的感动,点滴刻骨铭心。 执起袍子,他一寸寸轻抚,合宜的剪裁、柔软的衣料,细致的缝针,显示出她所花费的心神。小姐知道他偏爱素色,淡青色的袍子,颜色并不深,盖不住稀淡的红印,很浅,也只有少许几处,但心细如发的他还是察觉了。 是血!他直觉的知道那是小姐的血,她被针给扎伤了吗? 胸口绞紧了起来,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酸疼。 他好想她!想得呼吸都隐隐作疼,深入骨血的思念,全缠系在记忆中那张清灵绝美的娇颜上…… 她还想避他到几时呢?为何不让他看看她,知道她一切安好,再见她一面,往后漫漫无涯的噬骨相思,他才能甘心呀! 今夜之后,纵然再相见,他不再是她的风护卫,再没有关怀她的权利,更不得再放任自己怜她,以免损她名节,那么,这最后一晚,她还忍心漠视他吗? 放下手中的衣袍,他飞身冲了出去。 他要见她!最后一次,让他放任地、尽情地,好好看她最后一回-- 随着内心狂涛激荡的渴切,转眼间他人已来到夜雪房门前。 他敲了敲门。“小姐,休息了吗?” 她睡了吗?他是不是太率性而为了?小姐浅眠,一旦被惊醒,便很难再睡下,而夜里没睡好,隔日一整天又要犯头疼,她的身体状况他很清楚。 他半是懊悔,半是心疼,怅然地转身想离去,里头传来的细微声响却挽住了他的步伐,好像是踢倒椅子的声音。 小姐尚未入睡?那又为何不出声?难道她真想避他到底? “无痕知道小姐没睡,说句话好吗?” 沉默了半晌,几不可闻的声音由房内传来。“有事吗?” “小姐?”一向沉着的心绪,莫名的起了浮躁。 小姐的声音--怪怪的,令他没来由的不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请小姐开个门好吗?” “有事?”她仍是只会重复这句。 “只是想看看小姐好不好。”过于轻细如缕的嗓音,总让他觉得不太踏实。小姐真的很好吗? 夜雪扶住桌面,让自己坐了下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强忍住想冲上前去见他的欲望,力持语调的冷淡平稳。“我很好,你可以回去了。” “小姐--”他怅然低唤。曾几何时,他俩变得如此生疏? 话语中的伤怀,她听出来了。 她好想开门,好想向他道歉,说她不是有意的,请他原谅她,但是…… 不可以!压抑了这么久,忍耐了这么久,她不能在最后一刻前功尽弃,她深知这一开门,见着了他,她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再放他走,先前所熬的苦楚,将全都白费了! 正因为太清楚这一点,所以当敲门声响起时,听到她所眷恋的嗓音,她跌跌撞撞下了床,迫切渴望见他的心,却仍在最后一刻强忍了下来。 “对不起,无痕,我是真的累了,没事的话你也早点歇着,明天才能当个神采奕奕的新郎倌。”黑暗中,她无声啜泣,将悲伤往腹里吞。 风无痕黯然无语。小姐竟连再见他一面也不肯。 这道上了闩的门,根本阻挡不了他。他从不勉强小姐,小姐若不愿见他,纵使大门敞开,他也不会踏进一步。 幽然一叹,他落寞神伤的离去。 夜雪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直到门外久久一片静默,她才靠着房门,跌坐在地面,无声奔流的泪一道道扑落,流过手背,再往下跌-- 今天是最后一晚,她没留他,她放弃了……今天之后,他再也不是她的,再也不是了…… 十二年!她拥有了他十二年,尔今而后,却不再属于她……她的心好痛,似泣血,似刀剜……层层撕裂了她。 “无痕……”她哀怆地唤着,全身的血液有如抽离了身躯,空空洞洞,胸口胀得满满的,全是这一个名字,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重咳出声,丝丝血红自唇角逸出,本就软如棉絮的身躯,像是失去了重量,飘飘惚惚,什么也感受不到。 意识一点一滴离她远去,虚虚浮浮,陷入黑暗前,深镂心间的俊朗容颜,不曾淡去。 第八章 锣鼓喧天,喜气洋溢,俞、姜两家热闹非凡。 娶妻,是人生大事,但再多人的祝福,都不比夜雪的有意义,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点她该知道,这样的情形下,小姐绝不会还避不相见。然而,这样的情形下,就算见了面,又能奈何?只是,最后一回,他渴望见到她。 纷纷扰扰的思绪缠绕着他,剪不断,理不清。 一阵无由的疼楚划过心扉,他蹙紧了眉心。 向来沉着的他,由昨晚开始,就一直定不下心神,不知打何处而来的纷乱情绪,扰得他心浮气躁、坐立难安。 他一晚失眠,脑中萦萦绕绕的,全是小姐楚楚荏弱的娇颜,但他终究还是隐忍了下来,没再去打扰她,只一遍遍告诉自己:小姐不想见他。 这莫名的心慌,究竟是怎么回事? 吉时将届,他还是没见着她,由老爷眼中,他读到了相同的疑惑,想必老爷也纳闷着在这样的日子,一向最重视他的小姐,怎会连露面也没有? 他甩甩头,不再多想,正欲依着时辰规定前去迎娶花轿时,夜雪的贴身婢女香荷急匆匆的向他跑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顿时脸色大变,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中火速冲进内苑,留下香荷很无辜的面对一群人。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误了风护卫的大事,她也知道吉时是延误不得的,可小姐都昏迷不醒了,她心下全慌了,以前,小姐有什么事,她们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告诉老爷,而是找风护卫,尤其小姐昏昏沉沈中,口里一直喃喃喊着风护卫的名字,不找他找谁呢?在这种情况下,谁还记得小姐的千叮咛,万交代呀! 无暇多作解释,她也快步跟了上去。 这个该死的香荷!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到现在才告诉他。 看到床中面色死白、昏迷不醒的夜雪,风无痕有了杀人的冲动。 “还不快去请大夫!”他狂吼出声,将另一名呆愣在床边手足无措的婢女给吼回了神,匆匆领命而去。 “香荷,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狂烧着熊熊怒焰的眸光射了过去。“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为什么小姐好端端的会变成这样?” 他好心痛!此时的她,就像个了无生气的美丽娃娃,看得他心如刀割。 “是……小姐不让我们说的。”从没看过风护卫这般狂乱的神情,好吓人。 风无痕握紧拳,吸气、再吸气。“然后呢?一五一十,全告诉我!” 香荷低声嗫嚅道:“将近一个月前,小姐身子便开始不适,请来大夫,小姐又不按时服药,老是有一餐、没一餐的,奴婢劝过,却都没用。 第18章 小姐像是有心事,常常一个人失神的发呆,落泪也是常有的事,眼看她病情愈拖愈不乐观,奴婢心想,小姐一向最听你的话,本想请你想个办法的,但小姐却命令我们一个字都不能向你透露,我们不敢抗命,直到今天早上,奴婢前来伺候小姐梳洗时,才发现小姐昏倒在门边,嘴角还有血渍……” “很好!”风无痕眯起眼,一字字寒声逼出话来。“我不只一次向你追问小姐的情况,你却给我避重就轻,拿小姐的安危开玩笑!一句小姐的命令就没事了吗?你脑袋是用来干什么的?就会盲从,不会分辨对错吗?你最好祈祷小姐没事,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你犯了多该死的错误!” 香荷委屈的咬着唇,吓得噤若寒蝉。 没多久,城内最有名的大夫以最快的速度被请了过来,除此之外,还多了刚获悉此事、风闻而至的俞老爷。 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一个人的脸色都随着大夫的沉默而益发凝重。 “令千金天生体质荏弱,怎不好生调养呢?如今弄成这样……唉,现在她脉息十分微弱,再加上昏迷不醒,情况并不乐观。” “那……敢问大夫,这该如何是好?”俞老爷一听,乱了方寸,急忙追问。 “这--在下也没有把握,先开张方子试试,最重要的是想法子让她早日醒来,否则,在下也无能为力了。” 风无痕倒抽了口气。无能为力的意思……无异于回天乏术?! 送走了大夫,清冷的房中只留下他,他静静地在床畔坐了下来,轻抚着白得不见血色的娇容,阵阵刺骨的痛楚淹没了他所有的知觉。 才多久不见而已,一个娇俏明媚的女孩,怎会变得奄奄一息,憔悴若此?她答应过他,一定会过得很好,可又为何…… “为什么欺骗我?!”他沉痛地低问。小姐可知,这样的她有多令他哀怆欲绝? 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本该传为人间佳话,然而,吉时早过,却迟迟不见新郎倌的花轿前来迎娶,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周遭人群纷纷议论四起。 俞家老爷差人急忙前来致歉,说明原委,知晓事情状况后的姜雅璇,立刻赶往俞府,在夜雪房中找到了须臾不离的风无痕。 “无痕--”她轻唤,靠近床边。 风无痕头也没回。 “夜雪还好吧?” 生死交关,她说好不好呢? 风无痕闭上悲怆的眼眸。 “那我们的婚事--” 风无痕想也没想。“往后延!” “可是……”并非她不关心夜雪,而是没必要如此。夜雪这儿有人照料,一时半刻也醒不来,他留下无济于事,何不先拜了堂,她自会与他一道照顾夜雪,直到她病情好转。 “如果姜小姐还想成这个亲就往后延,直到小姐恢复健康,要不就干脆取消!”不见小姐安好,他哪儿都不会去,千军万马也休想拉开他,耗尽一生,他也会守着她。至于这桩亲事,对他而言一直都不具意义,若真要说有,也只有为“为了小姐”这个理由而已。 他居然说放弃说得这么潇洒,一头热的她倒成了十足的傻子! 她眨了眨眼,逼回酸楚的泪光,强忍着满心的悲涩,自喉间挤出话来。“我懂了。这桩婚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在一厢情愿,你心中除了夜雪,从来都容不下别的。可笑的是,我居然还以为,你会向我求亲,我在你心里多少有些不同,至少,你选择的人是我。也许一时之间,我取代不了夜雪在你心中的地位,但假以时日,我的一片似海深情,终究会感动你,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努力,一直以为总有一天,你会将我放在心上。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错得有多离谱,你把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又岂有心思再容纳别人?你根本可以为她而死,小小的一椿婚事算什么?于你而言,如果不是夜雪,谁都没有差别了,不是吗?” 风无痕抿紧了唇,不承认,也不否认,幽眸始终深深地望住夜雪,一刻也舍不得稍离,全然无视姜雅璇的存在。 够伤人了,是吧?这样的反应,比承认更教她难堪。 她终于明了,除了夜雪,他对谁都可以很残忍,他的绝情,是源于深情,一生情感尽付于夜雪,所以,他早已无情,这样的男人,她还能奢求什么? 了解得愈是透彻,她也看开了,这个男人,一辈子都不会属于她,因为早在很多年以前,他便将灵魂给了另一个女孩。 深吸了口气,她忍住伤悲,咬牙道:“婚事也别延了,就此取消吧!我知道你并不是真心想娶我,你的心是夜雪的,人也是,不属于我的东西,强留也没用,一切到此为止,我还你自由。”泪,坠了下来。 某根心弦被抽动了一下,风无痕幽幽抬眼。“还我--自由?!” 好熟悉的一句话,小姐也曾这么对他说过。她当时的神态浮现脑海,幽戚哀绝,同样的神情、同样的话,出现在姜雅璇身上,她们--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说这些话? “是的,因为爱你,所以还你自由。” “爱我?!”心头狂震了一下,他若有所悟的看向夜雪。 是这样的吗?这才是小姐要他离去的真正原因? 傻呀!他怎么到现在才领悟?!小姐这么重视他,怎可能因为人言可畏、因为蜚短流长等等不成理由的理由而舍弃他,她之所以放手,为的,怕也是过于在乎他的缘故吧?所以她那天才会看起来这么的柔肠寸断,抱着他哭哑了嗓子,所以她就连生了病也想尽办法瞒住他,为的就是不愿再拖住他的步伐,成为他的负担,小姐如此用心良苦,而他居然不曾深思! “傻小姐!”他悲切地握住夜雪冰凉的小手,贴上心口。如果不是真心要他走,为何要这般折磨自己呢? 她又一次被忽略了。姜雅璇苦涩的一笑,默默的退开这个早已无她容身之处的地方。 夜雪昏迷六天了,风无痕不改初衷,不眠不休地守着她,未曾稍离。 这六天当中,她数度昏昏沉沈,口中似有若无的呓语着,第一回,他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倾下身去聆听,才发现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他无法去形容那一刹那的感觉,针戳般又惊又疼。头一回,他有了落泪的冲动。 这几天,老爷也心急如焚的延请了各方名医,所得到的结论全都大同小异。他紧紧绞痛的心,从那一天开始,就没一刻稍缓过。 服了数帖药,病情却不见起色,再这样下去,小姐怕是要永远沉睡不起了。 不,他不允许! 端起丫头们刚熬好的药汁,他小心翼翼,一匙又一匙的喂她服下,夜雪在浑浑噩噩中无意识的抗拒,汤汁一滴也没入喉。 风无痕拧紧了眉,看了看手中的汤药,又看了看她雪白如纸的面容,毅然道:“求求你,小姐,一定要喝下!”无暇多想,他以碗就口,含住苦涩的药汁,俯身覆上她的唇,一点一滴让汁液流入她口中,一遍又一遍,药汁没再溢出一丁点,喂完最后一口汤药,他悄悄松了口气,双手捧住她憔悴清丽的容颜,抑不住狂潮般的悸痛深情,再一次低下身子,密密贴上那两片让苍白给占据的唇瓣。 她没有知觉,不会回应,但他已死而无憾。 “小姐不是说,属下若有何希求,小姐定会依允吗?如今,属下只希望小姐能好起来,再一次健健康康的在阳光底下欢笑,别了无生气的躺在这儿,绝了心的不再理会无痕的悲痛!”这一生,他唯一的信念,是让她过得好,唯有她好,他才活得下去! 他坐直身子,望着她戚然低语-- “属下这一生,从来都只有满满的悲哀,唯有遇见小姐,是此生唯一的幸运,也是晦涩生命中唯一的一道阳光,小姐让我见识到人间的温暖情感,给了我恍如奢求的珍贵温情,活在人群看不见的角落太久了,是小姐正视到了我的存在,肯定了我生存的价值,为我仗义执言,为我挨板子,为我落泪,为我绝食抗争……有一度,我很怀疑,寒微如我,值得小姐如此吗?” “小姐一定不知道,当年的落水事件,带给我多深的恐惧,由水中将你抱上岸时,以为早已麻木的心,竟会尖锐的疼了起来……那么小的身躯,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我紧紧抱着,一刻也不敢放,那是我第一回,尝到心痛的滋味。这么多年了,我依然深刻的记得当年那张哭得惨惨切切、求我别讨厌她、别离开她的无助面容,一滴又-滴的热泪,是烫烙在我心底。所以,当小姐深夜造访,关怀备至,我再也无法将心冰封,空无一物的心扉,将你移了进来,填得满满,从此,再也容不下其他。往后,就算听尽了再痴狂动人的情话,拥有再多、再深的爱慕,也比不上当年那一句纯真稚气的“我喜欢无痕”!” “所以,我能够为小姐放弃一切,不在意一呼百诺的尊荣、不将世间浮名看在眼中,荣华富贵不及小姐的一个微笑重要,见小姐伤心难过,总是一次又一次让我痛麻了心,小姐又怎会以为,在你为我而哭红了双眼时,我还舍得离去?当年的紫馨公主,如今的姜雅璇,都没有什么差别,无痕的一切、所有能给的,全都给了你!小姐难道不知,我这一生,是为你而活?所以,小姐,你还忍心对我置之不理吗?求求你,别沉默,我的心痛,已经多得无法再承载了,睁开眼,再看看我,让我知道,你仍是在乎的,小姐不是说,无痕生得俊俏吗?那就再看我一回,别不言不语,不看不听! 第19章 小姐从来不会这么对我的,如果我的悲伤,连小姐都置之不理,那么还有谁会为我心疼?姜雅璇吗?大小姐吗?不,那些全都不是我要的,我只要小姐一句温柔的怜惜……求你……别用这种方式折磨我……” 他哽咽失声,闭上水光盈然的眼眸。 上苍啊,他不惜一切代价,只求将他的小姐还给他,但是,他又该怎么做?谁能告诉他?他不甘就这样听天由命啊! 小姐依旧昏昏沉沈,他不知道他的话,她是否听得到。 “无……痕……” 他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比蚊蚋更轻更细的声响,他都察觉得到。六日以来,这已不是第一次,他每回总是满怀希望,但她每回都是呓语完别人听不到的话之后,又沉沉的昏去,不复知觉。 他忍着心伤,俯下身去捕捉她每一句呢喃。“无……痕……无痕……” 听她一声声的唤着自己,他心如刀割! “属下在这儿,不曾离你而去。如果真的在乎,那就醒来,亲口告诉我!” “对……不起,无……痕,对不……起……” 刀绞剜心也个过如此吧!他喉问梗着悲楚,将脸贴上她的,在她耳畔凄怆地道:“别道歉!是属下的错,属下大意,属下失职,属下该死,属下……”酸涩的喉头再也挤不出话来,两道清泪顺颊滑落,将最后的话语、也是积压在心头多年的心意逸出。“爱……你!” “无痕……”无力的小手想动,感觉到她的迷惘无助,他轻轻碰触,未料,她竟迅速地抓住了他,像要回应他的情感似的,握得好紧好紧,再也不放-- 风无痕被震动了,旋即亦牢牢地回握住她。“别再睡去,醒来!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你忍心拒绝吗?”他管不得这么多,另一只手绕过她,深深地拥抱她,好似这样便抓牢了她,她将不再抛下他。 “无痕……”一如以往,她一迳地喃喃重复着这个太令她刻骨铭心的名字。 风无痕轻吻了她的唇,感觉到她身子轻颤了下,他将脸埋进她柔密的发间,一下又一下的啄吻她雪白的纤颈。“你有感觉的,是不是?” 静止的眼睫缓缓眨动,思绪短暂的一阵恍惚,她闭了一下眼,又张开,这是无痕的怀抱,她知道,因为只有在让无痕拥着时,才能让她这么的安心。 她抬起另一只仍觉无力的手,轻轻地回拥他。 风无痕一震,惊诧地拉开怀中的人儿,对上那双迷蒙的眼。“小姐醒了?!” 他重重地吐了口气,又激动地将她拥回怀中。 他从不信神明,但是这一刻,他却衷心的感谢苍天庇佑! “我……是怎么了?”她虚弱地吐出话语。 风无痕掌控好情绪,小心地将她放回床上,轻声道:“小姐昏迷了六天。” 六天? 她抚上风无痕憔悴而疲惫的脸庞,十分心疼地问:“无痕一直在照顾我?” 风无痕拉下颊上那怜惜的柔荑,将之握在掌中。“属下很好,小姐放心。” 连续六天不眠不休,怎可能好得了……等等,六天?! “对不起,没来得及喝你一杯喜酒,无痕会很失望吗?”太浓的失落,沉沉地压在胸口。 “没有喜酒,属下未与姜小姐成亲。”他淡淡地回道。 “没有?!”她一阵错愕,旋即领悟过来,凄切的泪水一滴、两滴,再也难以抑止的簌簌跌落,氾滥成灾。 她又负累无痕了,她真该死!一再的让无痕为她牺牲,如今,就连人生最重要的大事,都让她给耽误了……她好难过!她没办法再原谅自己了! “别哭,”风无痕拧着心,一递又一遍的替她拭泪。“小姐若当真这么希望属下娶姜小姐,属下会答应小姐的希望,请小姐别再伤心。” 夜雪-怔,止住了泪,水光盈然的大眼瞅住他。“怕我伤心,所以娶雅璇?” 风无痕别开眼。“这难道不是小姐所愿?” 天哪!他竟拿终身大事当儿戏,只因为她要他娶,所以他就娶?她还以为……他多少有点喜欢雅璇的,所以才会允婚…… “那无痕究竟喜不喜欢雅璇?” “这从来就不是问题。” 换言之,爱不爱雅璇一点也不重要?无痕怎么能这么亏待自己,完全不重视自己的感觉,娶妻的人是他呀,他却只在乎她开不开心?! “无痕……好傻!”这一回的泪,全是揪肠的酸楚,她好心疼!“无痕……怎么可以这样……好混蛋……”她差一点就毁掉无痕的一生了,而无痕,怎么可以一声也不吭的任她毁去? “是,属下该死。”他不争不辩的承受了下来。 “不,无痕不该死,该死的是我……都是我的错……”她是不是太罔顾无痕的感受?任意的替他安排一切,也不管他意愿如何,而他也从来都不会说,只会默默承受,今日之事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本以为这样做是为了他好,却反而伤他最深,会不会……无痕其实是想留下的,姊姊的话并不能尽信? 风无痕不明白她为何这般悲伤,他们所围绕的话题是姜雅璇,于是便本能的往这个方向去想-- “小姐若要属下娶姜姑娘,只需一句话。”他不懂,小姐为何如此介意这件事? “不,我不许你娶雅璇!”错一次已经够了,她不能再让无痕将他的人生放在她手中任她捏圆搓扁。 “小姐?”显然她的反覆无常带给他很大的疑惑。 “别顾虑我的感觉,我要无痕自己作选择,走,或者是留,全看无痕的意思。”盈盈大眼一瞬也不瞬地望住他,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答案,从来就不须怀疑。”他留!到死,他都只想守着她。 “无痕!”她激动地投入他怀中,再也说不出话来。 风无痕没有迟疑的拥抱她。“小姐一直都不是真心要属下离开的,是吗?” “是的、是的,我舍不得无痕……一直都舍不得……”将脸埋进他胸怀,心,踏实了,缠绕心间的苦楚,随风散去。 夜雪养病的期间,姜家兄妹来看过她,值得庆幸的是,姜雅璇心胸宽大,亲家虽未结成,也没因此成为仇家,俞老爷悬在心头那七上八下的十五桶水,总算可以放下了,反正“买卖不成仁义在”嘛!生意上的至理名言用在为人处事上,还真是要命的贴切。 为了弥补这桩憾事,俞老爷还敢不怕死的提出联婚的提议,不过这回的主角换成了姜骥远与夜雪。 乍闻之下,姜骥远的态度很保留,只说让他和夜雪谈谈再作决定,毕竟,婚姻之事得两厢情愿,丝毫勉强不得,俞老爷也欣然同意了。 亭子里,听完姜骥远的话后,夜雪惊骇失色的跳了起来。“我……和你?!”她惊吓得结巴起来,脑子闹烘烘的乱成一团,直觉地,她想也没想就毅然回绝。“不,我不可以嫁你!” 好伤人的反应,对不对?姜骥远苦笑。 他不否认,他是喜欢夜雪,打第一眼见到她,他就喜欢上这个沉静娇柔、温婉似水的女孩,但人家对他没意思,他也不会强人所难,早在今天之前,他就看出她和她那个出色护卫有着浓烈的情感牵系,料准她会给他这样的答案,所以也没抱太大的期望,不过这强烈的反弹就太打击人了,他有这么不堪吗?惹得她一副要誓死拒嫁的模样。 亭中,还有个早有远见、已经准备好要安慰兄长的姜雅璇。“节哀顺变,大哥。”姜雅璇丢了这句了然的“安慰”。 “闭上你的嘴。”姜骥远没好气的瞪了妹妹一眼。什么节哀顺变?!乱用词汇! 夜雪怯怯地瞧了姜雅璇一眼。看来雅璇调适得不错,并没有伤得太沉,这样她也不至于太内疚了。 “你……怪我吗?雅璇。”她小小声的问。 “我哪敢?惹你伤心,你的风护卫会跟我没完没了。” “你--”夜雪不安地抬眼看她,见她笑得云淡风清,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我们还是朋友?” “不当朋友,难不成当母女?当然啦,如果你真想的话,得先叫声娘来听听,顺耳的话我就考虑。” “占我便宜?!雅璇,你好坏哦!”两个大女孩当场笑笑闹闹的追逐了起来,姜骥远也不阻止,含笑纵容她们瞎闹。 真可惜她们不能成为姑嫂,否则,绝不会有姑嫂嫌隙,一段经过考验的友谊,是很值得珍惜的。 “欸、欸、欸!不肖女,怎么以下犯上呢?”姜雅璇接住她的绣花拳头,笑得气喘吁吁。“好了、好了,别闹了,你都还没给我一个好解释呢!你和无痕先前到底闹了什么别扭,导致无痕受的“刺激”太大,一时“想不开”跑去向我求婚?” 夜雪垂下头。“我……我说要放他自由,让他离开这里、离开我。” “难怪!”姜雅璇若有所思。“如果不是太了解你,我会认为你在他有利用价值时死巴着他不放,没有利用价值后又甩得毫不留情。” “不,我没有……”夜雪变了脸色。她根本没想到这一点,无痕会不会有这种感觉?!那……她不是伤他很深、很深吗? 思及此,她更是心慌地想解释。“是姊姊,她……她说我死缠着无痕不放会误了他,所……所以……” 姜骥远一脸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是想整无痕,她就爱跟无痕过不去。”姜雅璇假设着。 夜雪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姊姊也喜欢无痕,我亲口听她向无痕示爱的,可是无痕拒绝了,姊姊很不高兴。” 第20章 姜氏兄妹对望一眼,所有疑问都获得了解答。 “其情可悯。” “其心却可诛。”姜雅璇不以为然地反驳。 “你们在说什么?”夜雪来回看着兄妹打哑谜,神情困惑。 “傻夜雪,你好天真!俞朝宁不怀好意,她在兴风作浪,想拆散你们,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拆散?”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嫉妒。” “嫉妒?”她成了鹦鹉,脑袋不太灵光,只会呆呆地重复别人说过的话。 “是的,嫉妒。被这种女人爱到很倒楣,俞朝宁是那种爱不到便选择两败俱伤,情愿损人不利己也不做成人之美之事的人。我猜,她一定和我一样,深深地看清了一项事实,所以妒恨交织,只好藉由伤害你们来取得平衡。” “什……什么事实?”是什么事,会让姊姊恨得失去理智? “她深爱的男人将心放在你身上,痴狂不悔地爱着你。” “你……是说无痕?!”无痕爱她?!好不容易稍稍清明的脑子,又陷入浑沌之中。她太震惊了,整个人如木石一般杵着,连眨眼也忘了。 “何必这么惊讶,无痕的爱这么深切刻骨,你难道一点也不曾感受到吗?否则,他何必为你付出这么多?当一个男人,只为这个女孩笑、为这个女孩悲,为她的一切牵肠挂肚,脑中永远只容得下她,喜怒哀乐全系在她身上,连生命都可以奉献给她,你说他的情有多深?也就因为看清了这点,我才会不怨、不恨,因为一个已然没了心的男人,我就算要了也不会快乐,所以我认命。” 夜雪捂着唇,深怕自己会啜泣出声,但泪雾却不受控制的模糊了视线。“无痕……爱我?!他为什么从来不说……” 昏迷时,恍惚如梦中,她依稀听到无痕说爱她,还--亲了她!这到底是真实?还是幻梦?! “你知道他最让我感动的是什么吗?是他的无怨无侮,他可以一辈子跟在你身边,看你成婚生子,看你和别人情意缠绵,共效于飞,然后自己默默咬牙承受遍体鳞伤的苦,一颗心支离破碎也不会让你知晓,只要看你过得好,他便心满意足。” “无痕……真傻!”她心痛的低语。她到底哪一点好?值得他这般至情至性的相待? “现在你知道了,打算怎么办呢?” 眼角犹挂着泪珠,她却绽出最动人的微笑,那抹笑,美得撼人心魂。“只要是无痕想要的,我都会给。这是我答应过他的。” “只是因为他想要?你呢?爱他吗?”答案她是知道的,但就是想听。 “爱?”没人告诉过她,怎样才算是爱,但是她可以把她能给的一切全都给他,那是一种比爱更浓烈的感觉,失去他,就像灵魂抽离身躯,很空洞茫然,几乎没办法活下去,就像前阵子一样;而拥有他,她可以不要全世界都无所谓,只要有他晨昏相伴,她便有快乐;他受了苦,她的心会很痛、很痛,比伤在自己身上更难受……这辈子,她只想和无痕永不分离的过活,从很早、很早以前就是这样,那种情感早已不是一个爱字所能诠释得了的。 无痕是无价的,她愿用她的所有来换无痕。 “我爱他!”如果这个浅显的字眼能够道尽她的刻骨铭心。 说完,夜雪幽然的目光定在某一处,流泻无尽柔情。姜氏兄妹随着望去,话题中的男主角正往这儿走来。 踏上阶梯,风无痕走向夜雪,将手中的袍子覆在她的纤肩上。“风凉,小姐当心受寒。” 他的温柔,一向只给她。 “嗯,谢谢无痕。”她轻轻地偎向他。 这个怀抱,是她最深的依恋,更是永久的驻留之处。 第九章 自姜氏兄妹离开后,小姐就以一种很特别的眼神看|qi|shu|wang|他,那道柔光很醉人,几度欲使他沉沦……风无痕无法形容这样的感觉。 好反常。难道是姜家兄妹说了什么吗? 他一震,转首望向她,正好又与夜雪幽柔的眸光对个正着! “无痕真的生得好俊,将来匹配你的人,一定要很美才行。”夜雪目光也不移开,直勾勾地瞅着他瞧。 “小姐谬赞了。”倒是风无痕不大自在的掉开视线,本能的以喝茶来掩饰。 “无痕觉得我美不美?”配不配得上他?她心中多加了这一句。 “小姐娇美无双,风华自是倾城。”他想也没想。至少,在他心中是如此。 “那就好。”她抿抿唇,语带试探的又说。“你知道姜骥远今天都跟我说了些什么吗?” “属下不知。” “他说爹有意将我许配给他。”她小心观察着他的反应,当然,也没漏掉他神色突然一僵,握紧了手中的瓷杯。 他神情好复杂。“姜公子出类拔萃,的确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家,属下--先恭喜小姐了。” 心,为什么要疼?这不是早预见的事吗?明知总会有这一天,早和晚又有何差别?他没有心痛的权利! “恭喜什么?我拒绝了呀!”不舍他受困的心,她怜惜地道。 紧握着的泛白指尖松缓下来,剧烈的疼楚也在瞬间平息。他懊恼于这不由自主的情绪反应,难道他还不可原谅的有了独占小姐的欲望吗?情太深,逃不开的情缠宿命、爱怨纠葛,终究万般难由人。 “无痕年纪也不小了,该娶妻了吧?除了雅璇,无痕仍有选择的。” “小姐!”他不安的惊叫。小姐该不会……又想再来一次吧?天晓得,他怕极了小姐再冷漠的拒他于千里之外,一夕之间将他当作陌路人。 夜雪低低轻笑,扬起红酥小手抚平他愁蹙的眉宇。“别紧张,这一回,我会让你选择一个你真正想要的人。无痕想要谁呢?能说给我听吗?” 能吗?能吗?他能要吗?他要得起吗? “没--没有。”他避开她水灵的星眸凝注。 说谎!近距离下,她看清了他的眼神闪烁。 “那么无痕说说看,什么样的女孩,才能让无痕心动?” 风无痕满心苦涩,无言以对。小姐就这么巴不得将他往外推吗? 夜雪指尖轻柔的抚过他的眉、眼、鼻、唇,流连于俊挺的容颜上。她真的好爱这个男人,爱得灵魂都隐隐泛疼了! “小姐!”他心乱的捉住她的手。这样的行止过于亲匿,这些日子以来,狂烈的情潮已将心防冲击得岌岌可危,要像以往一样把持住自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个不小心,绝了堤的狂涛烈爱便会氾滥成灾,那是谁也无法收拾的。 “如我一般,可以吗?”她低低幽幽地问。 “什么?”心太乱,他一时跟不上她的思绪。 “我说,如我一般的女子,无痕要不要?” 风无痕惊愕地瞪大眼。“小--” 没让他将疑问说出口,她放大胆子,迎身印上他的唇。这是第一次,她不知道该怎么亲吻一个人,但她抑住羞怯,努力让自己的唇去感受他的温度,与他厮磨、与他合而为一。 脑海一阵轰然巨响,风无痕震撼得没了反应,思绪在短暂的一片空白后,揪肠炙心的悸动牢牢地抓住了他所有的知觉,他甚至忘了呼吸,也不想去思考,任心去沉沦-- 闭上眼,他伸出双臂将她抱入怀里,更为深切地密密封住她的唇,盼得酸楚的心,渴切地想攫取她每一分甜蜜,引导着她为他轻启双唇,正如含苞的玫瑰,为他初绽醉人风华。 热切的舌,找到了她的,密密纠缠,舞动了一生的缠绵,更似已然深深交融、缱绻难分的两道灵魂。 感受到他炙痛的深情,夜雪抛下娇羞,白玉一般的纤臂密密圈住他的颈项,以最温存的柔情回应他。 这个男人呵,令她好生疼惜-- 揪心一般的美好,令他眷恋得不想结束,逐渐和缓的激情下,他心魂俱醉的吻触娇软的唇瓣,分毫不舍得离去。 夜雪微微一笑。“你没拒绝。”他没像拒绝姊姊与雅璇一样的拒绝她。 风无痕一震,心神大乱的退了开来,教整个重量全交到他身上的夜雪差点儿就站立不稳。 “属下该死!”俊朗出众的容颜,浮起了深刻的懊悔。 “才不,无痕一点也不该死,是我主动亲无痕的。”她羞涩地道。 风无痕六神无主的摇着头。“不,是属下冒犯了小姐……辱没小姐清誉……”他甚至不敢去看她,怕见着了经他深深爱怜而显得娇艳诱人的唇瓣,会再勾起绕肠醉心的情缠记忆。 “那不是冒犯!我……”夜雪轻咬着下唇,娇容红若朝霞,声音低低地。“我喜欢无痕,不是儿时稚气的那种喜欢,是想和无痕相守一生的喜欢、是……女人对男人的那一种喜欢……或许该说,那是……爱!” 一个“爱”字,震去了风无痕的三魂七魄! 小……小姐……爱他?! 怎么可能!他想都没想过呀! 付出的一切,从来都是心甘情愿,无悔亦无尤,未曾想过,有那么一天,小姐也会爱他,会回应他深镌骨血的情感……狂悲狂喜的极端情绪绞扯着他,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了。 能换来她这句话,已不枉他多年的痴绝情意,要他立刻死去他也甘心了。只是……他要得起她吗?他能放纵自己、允许自己要她吗?小姐是那么的玉洁冰清,完美无瑕,卑伧如他、贫瘠如他,配得起吗? 不,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不该屈就于他。 “无痕?” 第21章 他怎么了?都不说话,脸色又青又白的,他不开心吗? 她垂下脸。“无痕不要我?” 丝丝的哀怨,扫紧了风无痕的心弦。 “小姐……”到了口的话语,怎么样也挤不出来。 他无法伤她!他可以无动于衷的拒绝任何人,却无法伤害倾尽自己生命去呵护的她,丝毫也不能! 挣扎了好久,他艰困地吐出一句话。“属下什么也没听到。” 夜雪瞪大眼,微微白了脸。“无痕……真的不要我?” 风无痕逃开眼,无法承载她的忧伤。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夜雪抓住他,不容他逃避的逼问。他明明是爱她的,为何不要她? “小姐……”无力的手竟软弱得挣不开她。“天与地,永远不会相合,属下愿一生守护小姐,但也仅仅于此,小姐别再多想,他日,自有堪配小姐的乘龙快婿,属下不值得小姐殷殷悬念。” “值不值得由我来下定论!我要无痕看着我,诚实的回答,无痕爱我不爱?” 风无痕攒紧了眉。“小姐何苦逼我?”她一定要他将心血淋淋的掏出,方肯罢休吗? 夜雪知道,她又令他痛苦了。 “大方的争取我,有这么令无痕为难吗?”她早该料到的,无痕的尊卑观念早已深植,不是一朝一夕便能除去的。 其实,无痕又怎知,卓众如他,真正自惭形秽的人反而是她,她空有一副千金小姐之躯,其实什么也不会,无用的她,才是那个配不上无痕、忧心无痕会嫌弃的人。 “无痕会不会也觉得我无耻,和姊姊一样赖着你不放?”她悲伤的低下头。 他惊异道:“小姐言重了,属下不曾这么想。”他已经很谨慎措辞了,没想到仍是伤着了她比一般人更纤弱的心思,伤怀的容颜,他无法视而不见,轻怜般的手,轻轻抚上她。 夜雪回应的覆上颊边修长的手,让它更贴近她,踮起了脚尖毫不迟疑地迎向他的唇。风无痕大惊失色,慌然地急急退开。错一次,便已罪该万死,他不能放任自己沉沦! 他心绪大乱,抛下夜雪步伐凌乱的夺门而出,因为他知道,再看她一眼,他会什么也顾不了,再无招架之力的投降于她的绕指柔情当中! 夜雪呆立原地,僵在半空中的手,探寻不着依恋的温暖,幽幽的怅惘淹没了她,明亮的星眸浮起点点泪光。 无痕呀无痕,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明白,独一无二的你,才是我生命的全部? 无痕在躲她! 很快的,夜雪便发现了这一点。 无痕是她的护卫,她要躲他不难,但他要躲她谈何容易,想避也避不到哪里去。她所谓的“躲”,是顾左右而言他,当个睁眼瞎子,将她的深情忽略了个彻底! 无痕是个面对任何事都能无惧以对的人,然而对她,他却有了懦弱,他怕她,因为过于在乎。 这些她都懂,只是苦恼于不知该如何除去他的心结。 每每她提及敏感话题,他就给她避之犹恐不及,永远只会拿“亵渎小姐,罪该万死”之类的话来堵她,说得正气凛然,她要再讲下去,难保他不会来个自请处分。 明知她心疼他,他就偏拿这种方式威胁她! 道道愁思纠葛如麻,理不出头绪,她怅惘低落的独自步行到树林后的那条小溪。五、六岁那年,她差点成了这条溪底的一缕幽魂,可是自那之后,她却不会惧怕此处,若真要深论原由,她想,大概是因为无痕第一回对她真情流露便是在此的缘故吧! 那时,她整个脑子都糊了,东南西北分不清,身子好冷好冷,可是感受到无痕拥抱她的温暖之后,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因为无痕把她抱得好紧,她很快便明了,无痕会用尽所有的力量,保护她不受伤害,往后,她心情不好时,最想来的地方反而是这里。 对他,她就是有莫名的眷恋,喜欢接近他,从很早之前就是这样了,也许是他那张比别人更好看的容貌,也许是他身上独特的清冷气质,也或许更早,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那双沧桑的眸子,便印上她心版了,只要有他在身边,就算一句话也不说,她都心满意足,虽然一开始,他对所有人冷淡,对她也冷淡,但是想和他在一起的心,从来都没变过。 也许,打那时起,她便认定他了吧! 可无痕不懂,千方百计的逃开她,他到底明不明白,若与她携手白头的人不是他,她的人生再无意义? 无痕有着根深柢固的尊卑观念,他不会去想他为她放弃了多少,也不会去想如果不是为了她,今天的他已然飞黄腾达。只记着她是小姐,他是护卫,死守着主从身份不放,在俞府多年,他早已深刻烙下这道深远的身份差距,纵然她从不拿他当手下看待,他仍是谨守分寸,不曾放纵过自己。 日常生活都尚且如此了,何况是…… 无痕待她愈来愈疏离了,以往,她偶尔倚偎着他,他不会拒绝;她将冰凉的小手伸给他,他会将之裹在掌中,小心搓暖;她闹孩子气不吃饭,他会哄她、喂她吃;她说冷,他会脱下袍子覆在她身上,让她分享他的气息,再不,他会拥住她,为她挡去寒风,温暖她的身子,可现在,只要是沾点亲密的举动,他全都会避开,用恭敬的态度来粉饰内心的波涛汹涌,他望着她的眼眸,一日比一日更疏冷,她心慌时发现,她和无痕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了。 寒风阵阵袭来,她瑟缩地打了个寒颤,双手环抱着身躯,茫然的眼望着水面的点点波光,沉浸在凄迷惆怅的思绪中,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当玉兔开始东升,而小姐却仍芳踪杳然,一干婢女急坏了,开始没头没脑的找了起来。 风无痕是第一个获知消息的人,找遍府里上下,却依旧不见小姐踪影时,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凝思了一会儿才交代道:“先别惊动老爷,小姐的事交给我。” 说完,他匆匆由后门出去,直奔树林的方向。 匆匆而至的他,见着了静坐溪畔的纤弱身形,悬浮的心这才落了地。 “小姐。”他轻唤着蹲低在她身前。 漫无焦距的眼眸缓缓收了回来,移向她深刻情牵的俊容。“无痕--” 她好怕他的心结会让他由她身边一步步退开,直到如天地般的遥远,她再也触摸不到他的心-- 不要!她不要这样,捉摸不定的情况令她惶恐,令她不安,她怕她的深情,真的会阻绝他靠向她的步伐! 她伸出手,轻轻碰触他,感觉到他仍守着她,心便有了重量,不再飘浮。 她毫无温度的冰凉小手,骇着了风无痕,他心惊地将她搂进怀中,密密实实地圈住她娇弱的身躯。 无痕--在抱她,而且抱得好紧,他没有不要她,一直都没有。 夜雪心酸的将脸贴上他颈间。这几天,他连碰都不碰她,她还以为,他再也不会抱她了。 “回去好吗?小姐。”他问得好低、好柔。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小手抱紧了他,就是不放。天堂地狱,她都跟定他。 风无痕震动了下,默默不语地将她拥得更紧。 这番痴柔的情意呵,教他如何抗拒? 回府后,他直接将她放在床上,拉过被子裹住她,想去弄点热水过来。他才一转身,夜雪就坐直身子,呆呆看着他。 他又想逃开了吗?他答应过这辈子都不会抛下她不管的,可为何这阵子她感受到的全然不是这样?他好冷淡,像是不再关心她了,她好怕失去他! 风无痕见她恍恍惚惚的模样,实在放不下心离去,又绕了回来。 夜雪一把扯开棉被,投进他怀中,死命的抱住。“别走!无痕,别抛下我,否则,我会活不下去,我真的会!” “别说傻话!”风无痕听得惊悸不已,就算只是威胁,他也承受不住。 “那就别离开我,永远和我在一起。” “属下不会离开。”是他这些时日恭谨疏远的态度,造成了她的患得患失吗?傻小姐,她难道不知,她之于他的刻骨铭心,已到了延续来生都磨灭不了的地步了?他不敢靠近她,是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渴望,已浓烈到一触即发的危险了! 夜雪双手搂着他,激动地陈述。“那又何苦避着我?无痕知道吗?我一直都好爱、好爱无痕,爱好久了,比雅璇、比姊姊、比所有的人更久、更爱……” “小姐!”他挣扎地低唤,努力抓住最后一丝理智。“别再说了,好好睡上一觉……” “不要,我不要睡觉,我只要无痕告诉我,无痕到底爱不爱我?!”她顽强地不肯顺从,抓着他的手非要讨个答案。 “小姐……”眉心压抑着悲苦,他把住她的手。 “不要叫小姐!我不要当小姐,我只想当无痕一个人的雪儿……你说啊!为何你就不能大大方方的爱我?” “小姐……”他试图安抚她。 “不听、不听!”她用力的摇着头。“说啊!说爱我,再不然就说不爱,让我死心!” “我……”不爱?心已然痴,情已成狂,连违心之论都说不出口。 “无痕也好爱、好爱我,对不对?”她代他说了出来,热切的送上她的唇-- “小姐,请别这样……”他偏开头,红唇擦过他唇畔,他慌乱地拉开她。“属下不能坏小姐清白……” “我说不要叫我小姐!”谁管什么清不清白,她本来就是无痕的! 他万般苦恼。“小姐……” “小姐、小姐……你就只会用这一句生疏冷淡的称呼来划清界线,我一点也不稀罕当你的小姐,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喊我一声雪儿!” 第22章 她激动地又吼又叫,泪水纷纷扑落。“这句称呼让我心痛,无痕到底知不知道……” “小……”见她情绪如此失控,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小姐”二字又不敢再说出口,只能小心翼翼不让激狂的她伤着自己。 “不肯亲我、不肯抱我、不肯给我一丁点的温存、就连我的名字也不肯喊一声……无痕好狠心……我讨厌无痕……我再也不要理无痕了……”她悲悲切切的哭喊,嗔怨地猛捶他胸膛。 “冷静点,小姐!”紧锁的眉心,化也化不开。现在的小姐,什么也听不进去,莫可奈何之下-- “小姐,得罪了。”他出手朝她睡穴一点,心绪狂乱的夜雪静了下来,软软的跌入他怀中,昏睡过去。 安置好她,风无痕拭去她颊上的泪,凝望沉静的她,深深喟叹。 不亲她、不抱她、不给她温存……小姐可知,要做到这些,得花去他多少力气才办得到?她以为他就好过吗? “你的怨、你的恨,我能承受,但,别虐待自己,好吗?”睇视她泪意犹存的楚楚睡容良久,他终究还是无法漠视她的哀怨,依了她,将唇轻轻印下-- 那晚之后,夜雪重新思考了许多问题,她开始要想,她是不是在强迫无痕?也许,无痕是不要爱情的,他可以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默默爱她,因为一个人的爱恋是无负担的,但若加上她的情,他们所要面对的,就不如以往的单纯,他会不会承载不起?而她这么做,会不会已经困扰到他?强求着他不愿给的东西,她和姊姊又有什么两样呢? 她不该逼他,如果这是他选择的,那她就用这种方式与他相守到老,一辈子不谈情,只要彼此心中有数就行了,她可以永无止尽的等他,直到有一天,他突破了心灵的窒碍,坦然面对他们的感情为止,她不相信他有办法固执一辈子! 是啊!他爱她,而她也爱他,这就够了,何必拘泥于外在的形式表达呢? 望着暗沈无光的月,她终于豁然开朗的心明亮了起来。 无痕呢?她想去找无痕,告诉他,她不再苦苦相逼了,如果他不想面对,她会尊重他,让他的意志有绝对的自由。 她露出微笑,才刚转过身,一方白帕毫无预警的迎面而来,覆上了她的口鼻,她本能的使力挣扎,两手慌乱地揪扯挥舞,不经意吸入的淡淡香气,却让她脑袋昏昏沉沉了起来,再也使不上力-- 不、不!她要找无痕,她还要去找无痕……无痕……你在哪儿…… 陷入黑暗前,牵牵念念的,依然是那张深烙骨血的俊容。 小姐又失踪了! 这一回,风无痕发现得早,用了半个时辰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包括竹林的小溪边,但都没见着她的芳踪,惊动老爷是在所难免了。 俞府内灯火通明,所有正欲就寝的大小仆人全被惊醒,内内外外乱成一团。 风无痕的焦虑不比任何人少,然而愈是非常时刻,他愈是冷静沉着,如果连他都乱了方寸,那才真的完蛋了! 他没让惊慌之情占据,异常镇定的将夜雪房内审视了一遍,皆无异样,以此处为原点,他扩大范围,一寸土地也不放过的勘察,在离夜雪房间不远的亭子中,他定了下来,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披风,若有所思。 披风,是小姐的。那小姐人呢? 蓦地,脚边另一项物品吸住他的视线,他凝起寒眸。 “李?”上头刻着清晰的李字,是李府的侍卫令牌,有这样令牌的府邸,全长安城只有一家! 该死的!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火速地飞身而出。 但愿还来得及!小姐,你一定要等我,千万不能有事! 以风无痕一绝的轻功,他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来到了李府。当然,他也不会蠢得去敲门拜访,直接就翻墙而入,以他敏捷的身手,要想神鬼不知的悠游其间并非难事,就凭李府这三流的守卫能力,他风无痕绝对可以如入无人之境给他们看! 李鹏,你敢动小姐一根寒毛,我发誓会让你尸骨无存,死得难看至极! 冷眸进射着寒光,他在心中暗暗起誓。 悠悠转醒,夜雪低吟一声,脑子里短暂的一片空白。 这是哪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她会--全身软绵绵,一点力也使不上来? “宝贝的千金大小姐,你终于醒了。”一旁传来声音,她惊愕的转首望去,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映上眼帘。 他……是谁?好像见过,记忆太模糊,一时想不起来。 “你--”啊!有了,那天在街上,轻薄她的人。都好几个月的事了,这人还让无痕给废了一臂。 想到这里,她不安地往床角缩去。他会不会…… 瞧出她眼中的惊惶与防备,李鹏狂肆的大笑。“知道要害怕了?哈哈,真是便宜我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又是长安首富的千金,娶了你,可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你……休想!我才不会嫁给你!” “哦?”李鹏淫邪地挑起眼。“难不成你还想嫁你的风护卫?呵,等我玩过你之后,你想,他还会要你这个残花败柳吗?” 难不成他想…… 夜雪花容失色,下意识的握住襟口蜷缩在床角,惊惧地瞪大了眼盯住他。 “想反抗?哈!入了虎口的羊,岂有让它逃脱的道理?你尽量作垂死的挣扎吧,反正时辰还没到,等时间一到,我看你还怎么装圣女!到时,怕是我连勾手都不用,你就会乖乖黏上来了,我倒想看看,端庄的闺阁千金在我身下发起浪来又是怎生模样!”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夜雪不解地蹙起秀眉。 “你作梦!我死都不会让你得逞。”口中虽说得顽强,内心的恐惧却愈来愈深。必要时,她会以死来保住清白,她的人是无痕的,除了他,谁也不能碰,但是她不甘心连无痕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便死去,她甚至没能亲耳听到无痕说句爱她! 无痕、无痕、无痕……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呀! “你怎么会知道我是俞家小姐?”她企图以对话来拖延时间,抱着渺茫的期待,希冀无痕也许能够及时找上前来。每回她有难,他都会在她身边,保护她不受伤害,她相信这回也不会例外,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他了。 “当然是费过一番工夫了。莫名其妙被废了一只手,却什么好处也没捞到,要是你,会就此倒楣认栽吗?”那天之后,他暗中调查过她,在得知她是长安首富的掌中明珠时,他乐歪了,当时,他就有这样的念头,将她弄上手,富贵人家最重名声,当然不会张扬,败了名节的千金小姐,不嫁他成吗?何况他家也算有几个钱,嫁给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总比风无痕那个一文不值的臭小子好。 可想归想,风无痕在那天之后也摸清了他的底,将他盯得死死的,害他不敢轻举妄动,直到这几天,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使风无痕松了戒心,这才让他有机可乘。 “说来说去,我还得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你那个忠心耿耿的狗奴才太听你的话了,你说不许动我,他就真的唯命是从,盯死了我却没再有任何举动。我说小美人,你这么情深义重的维护我,我怎好辜负你呢?”李鹏轻佻无比的调笑道。 “我真该让无痕杀了你的!”她懊恨道。 无痕说得没错,纵虎终必为患,她怎么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呢?以无痕一双眼,对人性向来看得透彻犀利,想必他是早洞悉此人有不安份的勃勃野心,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了吧?可他还是顺着她的意,从不拂逆她的话,只好累了自己,加倍谨慎的防范着……她究竟是给他惹了多少麻烦呀!她这些年来的安逸,他背后是花了多少心思,可他却从来不说!一想到她最终竟是毁在自己的仁慈下,她就好恨! “杀我?”李鹏仰头笑得狂妄,眼露邪秽的靠向夜雪。“他要是杀了我,现在谁来“疼惜”你呀?” “你--别过来!”她退无可退。 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李鹏更加肆无忌惮的朝她伸出禄山之爪。“真的不让我“爱”你,待会儿你可会比死还难过喔!别逞强了,你现在应该已经感觉到了吧?” 感觉?!难道那股异样是…… 她先前还以为是她多心,可现在逐渐凝聚于下腹的灼热感愈来愈深浓…… 她呼吸急促,浑身虚软无力。“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刚才命手下潜入俞府将你掳来时,在迷昏你的白帕中加了点特别的小玩意儿,方便一个时辰后好办事,以免你太不识相,扫了我的兴。”所以说,已煮了半熟的鸭子,要是还会飞掉,岂不丢脸丢到万里长城去了,他以后干脆也别玩女人了! “你好卑鄙!”夜雪咬牙咒骂,恨不得手上有把刀能杀了他! “别嘴硬了,否则到时难受得在床上打滚,我可不理你喔!”说归说,他垂涎已久的手仍是无情地扯开了她的衣襟。开玩笑,奢望已久的天鹅肉都摆在他眼前了,岂有不尝的道理? “滚……开!我……死也……不让你……”完了,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别口是心非了,你明明想要我想得快要死掉了。”这药性其烈无比,足以让圣女变荡妇,他就不信有谁能抵抗得了。 “住口!”她死也不让他玷污了她! 头一偏,她闪过了凑向她的轻狎双唇,可雪白的颈子却逃不过狼吻的命运,她羞愤欲绝,想遮掩衣衫凌乱的身躯却力不从心。 第23章 “不……无痕不会放……过你的,他……会将……你碎尸万……段……无痕、无痕……救我……无痕……”哀绝的珠泪一颗颗跌落,他再不来,要相见就只能待来生了-- 砰!巨大的声响下,门被踹开。 风无痕在看清房内的景象后,厉眸怒火狂炙,简直想杀人了! 李鹏一见着他,脸色立刻惨绿。他、他、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全身抖得厉害。完了、完了,风无痕的身手他又不是没见识过,这下真的死定了! 转眼间,风无痕已一手将他狠狠甩到墙边哀鸣去。 夜雪眨了眨眼,努力看清眼前的形影。是无痕,真的是无痕!这不是幻象,无痕真的来救她了! “无……无痕!”她低喊了声,一见到他,她安心了,什么也不再抗拒地松懈下来,因为她知道,只要有无痕在她身边,天崩地裂她都无需惧怕。 “属下来迟,小姐受惊了。”风无痕迅速解下外袍,包裹住她衣不蔽体的娇躯,抱起她欲离去之际,瞥了李鹏一眼,而后一脚狠狠地往他的命根子踹去,不理会他杀猪似的惨叫声,头也不回的飞身出了李府。 算他好狗命,风无痕全心记挂着怀中佳人,没空料理这人渣,让他下半辈子再也玩不得女人已算便宜了他。 “无……痕……”夜雪有气无力的睁开眼。“我……好热、好难受……”她痛苦地低吟。 “忍着点,小姐。我们这就回去。”风无痕行如流云的往俞府飞奔。 夜雪燥热难耐的扯着身上的衣衫,本就隐隐骚动的情潮,在闻到男子的气息后,更是如火狂烧,抑也抑不住,尤其……眼前是她深深爱着的男人…… 她管不住自己,热辣的唇舌袭向他颈窝,热烈的狂吻起来,直延到他脸庞,饥渴的寻找他的唇…… “小……小姐!”风无痕被她这样的举动骇着了,竭力地闪躲。“别这样,小姐,冷静点……” “不,无痕,我没办法……” 小姐不对劲!迎视她荡漾着春潮醉意的迷蒙大眼,他便有所领悟。 一开始,他就留意到了,他本以为是软香散之类的药物,或者是迷药的药性未褪,毕竟李鹏若真妄想得到小姐,就不会做出危害她生命的事,所以他也没特别重视,可这会儿看来…… 嗅着她身上不寻常的香气,那是……冷香迷情! 该千刀万剐的李鹏!居然对小姐下这种烈性非比寻常的春药!误中此药,浑身会散发一股醉人的异香,不论是男是女,都逃不过其催情作用,发作其间内,若无法得到纡解,必会经脉爆裂而亡,受尽煎熬后才痛苦的死去。正因它烈性太强,坊间也绝少看得到它的踪迹,没想到李鹏会将它用在小姐身上,看来是对小姐势在必得。 而他呢?他又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小姐死去吗? 这么晚了,想找大夫也没得找,何况,小姐中的是冷香迷情,一般药石罔效,除非--男女交合! 挣扎了半晌,他咬咬牙,瞬间改变方向,朝树林的方向而去。 依小姐现在的情况,回到府里头,若说她仍是清白之身,也没人会信了,他不想小姐受蜚短流长的谣言伤害,再说,中了春情药总是不名誉的,府里暂时是回不去了,他知道他和小姐常去的那个树林边有栋年久失修的老旧竹舍,也许…… 第十章 将夜雪放在木床上,风无痕盯视着她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容颜,内心激烈交战着。 他该怎么办?看小姐痛苦,他于心不忍,心如刀割,可要他化解这痛不欲生的煎熬,代价却是赔上小姐的清白,事后,蒙受侮辱的小姐能够承受吗?他不怕小姐恨他,只怕她悲愤欲绝,再也不想活下去。 左右两难之际,夜雪的呻吟声传入耳畔。“无痕……我好痛苦……我……快死掉了吗?” “别胡说!”死,这个字眼锥痛了心扉,他惊惧地俯下身,吻上她干涩的唇,轻怜般的吻,挑动了她潜藏压抑的情欲,她火热地缠住了他的舌,尽情放任的掠取,她发觉,只要无痕碰她,那股威胁着要撕裂她的疼楚就会缓和。 爆发开来的爱恋情焰,再也无法收拾,熊熊焚烧着她的身心,她无法放他走! 夜雪狂乱地扯着身上的衣物,更急促地想扯开他身上的!她也不晓得她要的是什么,就是好渴望无痕的一切,想将他完完全全的融入自己体内! 在她疯狂的纠缠下,风无痕根本抽不开身。在清白与生命的抉择下,他选择了保住小姐的生命,将来她要怨他也好、恨他也罢,他不指望她的宽宥,只要她能好好的活下去、就算要他下地狱都无妨! 此时的她根本无理智可言,怕她的蠢动会伤着自己,风无痕以身躯压制住她迷乱的身躯,低柔道:“属下知道小姐要的是什么,若小姐信得过属下,就把一切都交给属下来解决,好吗?” 夜雪迷蒙如醉的看着他,点了一下头。 她信他,她一直都信他的! 风无痕褪去衣衫,再度倾下身子,以唇厮磨着她细腻如雪的粉颈,惹得她敏感的一阵轻颤,柔柔淡淡的吻一路滑下,修长的大手拂开了早已松落的兜衣,他逐一吻下,含住了她小巧粉嫩的蓓蕾,另一手珍爱的抚弄着白玉一般的酥胸,夜雪刹那的喘息与低吟,他听见了。 沿着她玲珑细致的曲线,他的手悄悄往下探,来到了她紧闭的两腿之间。虽中了春药,但小姐未解人事,紧张无措仍是必然,他暖如春风的低道:“把腿张开。” 温柔多情的嗓音,化解了她的不安,她依言而行,感觉到他手指的探入,在她体内掀起了道道的颤悸激情。 “无……痕……”她情不自禁地将身子迎向他,想索求更多。 是时候了。 风无痕笑而不语,抽回了手,在她失望的低吟抗议中,挺身与她结合,她倒抽了口气,在他毫不犹豫的冲破了那道障碍之后,她拧着秀眉。 “会痛,我知道。”他降下身子,依着她的唇轻喃,缱绻而温柔的吻她,似有若无的挑弄她的粉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啄淡舔,夜雪不堪他的挑逗,索性缠住他的颈子,密密实实的火热交缠。 风无痕加快了身下的律动,早已取代痛楚的欢愉席卷了她,她不自觉地娇喊出声,忘形的配合他每一回的冲刺,一次次的深埋,给了她前所未有的狂欢滋味-- 他,取走了她的清白,留下了她的命。 默默地,风无痕起身穿衣。 夜雪将凌乱的衣衫遮掩在胸前,怔忡不语,风无痕见状,愧疚的低喊:“小姐,我……” “别说,什么都别说!”夜雪闭上眼,泪水一颗颗往下掉。 她背过身子,再也没脸见他。 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她心知肚明,要不是她不知羞耻的缠住他,他也不会为了成全她,屈就自己做他不愿做的事,无痕愈是解释,只会更让她无地自容,更看清她的淫荡! 从来都是这样,她要,他就给,十二年来,不曾例外,也不管那是不是他想付出的。前些日子,他明明是不想和她在男女之情上有所交集的,他避得那么彻底,所以她无法不去想,她卑劣的利用了被下药的机会,强迫无痕不得不要了她…… 阴郁的眉宇拢了起来。风无痕默默盯视她背身而去的冷漠,黯然伤怀。 小姐要他别说,他就什么都不说。反正,他早有了心理准备,小姐的怨恨,是必然的结果,今夜之事,他本就万死莫赎。 “是。属下无话可说,但凭小姐处置。”在药物控制下,被迫就范,小姐心中的悲恨与屈辱,自是可想而知。 “无痕何必说这话让我难受呢?错不在你,是我……”为了不让她伤心,无痕总是惯于将不该他承受的罪名往身上揽,但是今天这种情况,却让她听得格外锥心。 “无痕……会怪我吗?”飘飘忽忽的话语传来,风无痕以为他听错了。 “怪小姐什么?”他才是那个该以死谢罪的人呀! “我觉得自己好低贱,勉强无痕与我……与我……”她好羞愧,难以启齿。 风无痕先是瞪大眼,确定消化了她话中的涵义,方才明了她介怀的事,与他脑中想的八竿子打不着! “胡说,小姐玉洁冰清,何来低贱之说!若小姐不觉委屈,今夜之事,便是两情相悦。”他既诧异,又激动,原来,小姐并不介意将清白的身子交给他! “无痕别安慰我了,我很清楚,如果不是我让人下了药,无痕根本不会碰我。” 风无痕没辩驳,只反问:“敢问小姐,若今日被下药的是无痕,小姐会怎么做?” “救你。”她想都不想。 “好。那若换作其他男子呢?” “不会。”答出口后,她愣了下。无痕说话一向语意简捷,但她懂得。 无痕的意思可是在说,之所以如是选择,只因眼前的人是她,换作其他女子,他可以眼睁睁看着她死,也决计不会救人? 也许冷血,但他的世界中,一向都只有她,除了她,任何人的死活都是无关紧要的。 怔愣中,风无痕的声音再度飘来。“若今日小姐不曾让人下药,是否肯无怨无悔的将清白交给我?” “无痕若要,自是无疑。我早就认定这一生是无痕的人了。”她答得毫不犹豫。 风无痕疑虑尽消,微微的笑了。 眼前的女子待他情痴若此,他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再死抓着莫须有的顾忌,反而是作茧自缚了。 第24章 他在她身后坐了下来,柔情的双臂轻轻环上她,在她耳边轻道:“此心亦然。” “你--”夜雪愕然回首。 无痕在抱她!用浓情满溢的那种方式抱她! “无痕之心,小姐还不懂吗?”他婉转地道出了心意,虽绝口不提一个爱字,却足够夜雪震撼了。 无痕在感情的处理上很含蓄,能道出此言,已无异于承诺! “无痕……是说真的吗?”她泪盈于睫地望住他。 “小姐多真,无痕便有多真。” 夜雪欲言又止,看了他一下,又垂下头。“无痕真的不觉得委屈?” “委屈?”他委屈什么? “一开始……是我强迫你……你并不乐意……” 风无痕愕了下,不觉笑出声来。“傻小姐!这种事,受到伤害的是姑娘家,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吃亏的?”还好她没说要对他“负责”,否则他真的会觉得被侮辱了。 “是这样吗?”夜雪偏着头思考。总觉得,若无痕是不情愿的,她让他勉强为之,便是伤害。 风无痕别开脸,俊容微微红起。“能拥有小姐,是无痕梦寐以求之事。”他不想说的,可是怕小姐胡思乱想,又不得不说。 在梦中,他是想过的。然而回到现实,他连奢想都不敢。 夜雪眨眨眼,领悟了过来。“无痕这可是在说,你早就喜欢我了?”无痕靦腆的样子真有趣,她搂住他的颈子,怜惜地道:“其实无痕才傻,想要我为何不早言明,闷在心里多苦啊!我不是说过,只要是无痕的希求,我都会成全吗?因为,没有什么会比无痕更重要,我只爱无痕。” 这番纯情娇羞的爱语吐露,换来他动容的拥抱。“若小姐不弃,可愿与无痕同赴今生,再许来世?” “衷心所愿!不过--”她顿了下,可怜兮兮的要求。“你一定得唤我小姐吗?不能喊声雪儿?” 她还真不死心。风无痕勉为其难改了口:“雪儿小姐。” 听了这新的称呼,她差点昏倒! 那声“雪儿”本该是亲密的称呼,偏偏“小姐”又喊得恭谨,听来真是不伦不类。 “你这木头!”她笑骂道。“真不晓得怎会有一群女人为你痴迷!” 算啦,他虽唤她小姐,但已不再拿她当小姐看,这就行了。 “那得问小姐。”他一本正经地回道。 是啊,他凭哪一点让她执着万般呢?姜家少爷不是有更好的家世?人品亦不在话下,可小姐却不要,她可知选择了他,注定是要吃苦的。 看穿了他的思绪,她灵慧冰心地回道:“无痕若觉我傻,那么为我而放弃驸马尊荣的无痕不是更傻?” 他一怔,会心的笑了。 是啊,他们都傻,这一生,注定只为对方痴而不悔,傻到底了。 扯出愈多女人,夜雪开始不是滋味了。“无痕对这种事好像很了解?”一点都没有她的生涩笨拙。 风无痕一愣一愣的反问:“哪种事?” 还“哪种事”?! 夜雪好呕!“就……就是……我们刚才……”她脸红烫得快可以煎蛋了。 刚才?噢,他懂了! 掬饮她乍喜还嗔的娇态,他低笑道:“这事是本能。” “可我就不会。” “男人对这种事的理解程度自然比女人强。” “无痕以往曾经有过吗?”她闷闷地问。 想想,这问题也挺呆的,无痕是身心正常的男人,怎可能没有? 风无痕抿抿唇,忍着不笑出声。谁说小姐性子温和,凡事好商量?她也是懂得计较的,现下显而易见的醋酸味就足以证明了。 他笑叹道:“没有。与小姐一般,是第一次。” 啥?!夜雪傻了眼。 “真的?!”见他点头,她又道:“可是我听说男人都有正常需求,所以绝大部分的男人都爱流连花街柳巷。” 好酸的味道,小姐醋劲不小。“需求自是有的,但放纵与压抑只在一线之间,端看个人如何抉择,而我选择了自制,除了小姐,我无法勉强自己去拥抱别的女子。” 夜雪展开笑颜。“你说的?除了我,不抱别的女人?” “是的,今生只要你。”他坚定的许下承诺。“永不背叛!” “我也是,永不背叛!”她伸出小指,如儿时那般。 风无痕将之勾住,同时吻上她的唇,给予更实质的承诺。“一言为定。” 一吻既罢,她低喘着靠在风无痕怀中,似在思考什么。 “我还是觉得对无痕不公平。”她迸出一句。 “什么?” “同样是第一次,却都是无痕在付出,我什么都没给无痕。”她曾听她身边那个成过亲的贴身婢女婵儿说过,初夜那晚,丈夫将她弄得疼得半死,一点欢愉的感觉都没有,害她听过之后还对男女之事心生恐惧了好久。但是无痕除了所有女孩在初次结合时无法避免的疼楚之外,并未带给她太大的不适,她是真的有体会到男女欢爱的美好滋味,他的温柔与疼惜,给了她最难得的一次回亿。 反观她呢?唉,差劲极了。她甚至可以肯定,无痕所有的意念,只在于救她,并非为了纵情,和光风霁月的他相比,她简直惭愧得想钻到地底下去了。 夜雪异于常人的思考模式,实在令他啼笑皆非。“傻瓜!这种事是两情相悦的,哪需计较这些?何况,你并不是什么都没给,你早就给了我最珍贵,也是我最想要的--” “什么?” “你。你把自己给了我。” 夜雪娇媚一笑。“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要补偿。”他这辈子就只能抱她了,她总得争气些,别太委屈他才是。 “补偿?” 尚未来得及理解话中涵义,她已主动吻上他。“既然不是因为药物关系才碰我,那就证明给我看。”说话的同时,她已动手脱去他才刚穿上的衣物。 “别……小姐,你可以吗?”她才初尝人事,身子又比一般人娇弱,生受得起他过度的索求吗? “你可以的话,我就没问题。” 他当然不会有问题,如果连和心爱的女子欢爱都叫累,那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小……”天哪,她来真的!一时不察,身上的衣物全无一幸免的让她剥除了! 小姐几时变这么大胆了? 噢,要命,她在挑逗他! 风无痕低吟一声,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不再迟疑的压下她的身躯,狠狠吻住她娇艳欲滴的红唇,身躯赤裸火热的与她交缠。 夜雪气喘吁吁,朱唇一与他分开,便悄悄溜到他耳畔,顽皮的轻轻啃啮,听到他的抽气声,她娇笑着,以记忆中他吻她的方式啄吻他的颈间,玩得不尽兴,她还仰首要求。“我要在上面。” 风无痕如她所愿,轻易地翻身让她覆上他。 夜雪一路亲下去,吻遍了他坚实的胸膛,然后面有难色的抬头问他:“然后呢?”男人和女人的身体不一样,她没办法用他对她的方式来对他耶,伤脑筋。 风无痕差点闷笑出声。 小姐真可爱!原来她不是豪放,而是天真。这让他胸口涨满了对她的爱怜。 他记得他吻她的方式明明是很魅惑调情的,怎么她学起来……一开始还算有模有样啦,可是后来……为什么他会觉得她像是在舔好吃的麦芽糖? 他抓住她的娇躯,不让她在他身上继续扭动磨蹭下去。小姐一定不知道,她什么都不需做,光是这些不经意的举动,就足够教他为她疯狂了。 他张手往她纤腰一揽,坐起身来,抚上夜雪半靠在他胸怀的身子,由绝美的脸、粉颈、纤肩,移向背后,落下的唇顺着那道清晰的疤痕吻了下去。“谁说不在乎呢?我好在乎。”她未来的夫婿,必得是他,而他在乎。 “这道为我而留的伤,令我心痛难挡。”他模糊的呢喃。 夜雪幽然一笑。“够了,有无痕心疼,就什么都值得了。” “是的,这道伤,永远令我心疼。每见一次,我都会记得你的情深意重。” “永远记住这句话,别负我。”说不上来何由,她心头就是莫名的惶然,茫茫未来,令她不安。 “负尽天下人,也绝不负你。”他毅然许诺。 爱怜地挑弄她敏感的双峰,感觉到她的颤悸,他轻贴在她耳际呢喃:“还是坚持在上面吗?” 温热的气息吹拂,令她一阵酥麻。这也是挑逗之一?要记下来,下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全身软绵绵的任他摆布。 看来,她在这方面没什么潜力,要想靠她……唉,有得等了。 “下回再让你“雪耻”。”他轻巧的翻身,以极煽情的方式轻贴她的身子,持续“口手并用”的在她身上洒下阵阵迷乱的激情魔咒,甚至以舌尖轻舔她小巧的蓓蕾。 “无……痕……”夜雪禁不住娇吟。她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团火焰--一团由无痕所点燃的火焰。 她已经无法忍耐了,偏偏无痕还在“慢工出细活”,不堪等待下,她只好“自己来”,可她技术生涩,怎么也无法如愿,磨磨蹭蹭的,反而搞得风无痕欲火沸腾。 她这哪是“补偿”啊!根本是想整死他! “噢,拜托小姐别动!”他痛苦地呻吟。“让我来。” 他不再任她燥热的等待,准确无误的挺身与她结合,深深埋入他亦渴望已久的柔软之中。 清纯的容颜染上激情艳影,她羞涩地说:“还是无痕厉害。” 第25章 “谢谢。”他闷声道。 天哪,这是什么对话?! 他不再理会她令人哭笑不得的言词,加快了在她体内的激情频率,一次次全无保留的热烈冲刺下,全是他潜藏在灵魂深处的炙心狂爱,他不再压抑,抛尽一生挚情,任她完完整整将心占满,主导他的灵魂、他的生命、他的一切-- 夜雪献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狂切的配合他,任一发不可收拾的情缠烈焰熊熊焚烧彼此。 一室旖旎,交织着喘息与低吟,他与她十指紧紧交缠,就像已牢牢握住了希望。 爱你、爱你……雪儿,我爱你! 在心底,他已狂声喊上千遍,然而,除了缠绵的凝注,他什么也没说。 似要宣泄什么,又似要留住什么,他们义无反顾的献出全部,抛尽所有的体力,挥洒一片浓情,抓住这一刻至死无憾的刻骨烈爱,化诸永恒。 有了坚定的信念,幽茫未来,已不再令他们忧惧彷徨。 一番“折腾”下,天已蒙蒙的亮了,穿戴整齐后,风无痕回身看她,顺手替她整衣。“属下什么都做过,就是还不曾替小姐着衣。” 夜雪的动作一时僵住。都到这个地步了,难不成他还将自己当成她的属下? 仰首望去,风无痕似乎料准了她的反应,含笑朝她眨了眨眼。 “你--好哇!戏弄我!”小粉拳挥了过去,风无痕一刻不差的接了住,微|qi|shu|wang|一使力,将她带入怀中,又是一阵温存缠绵。 “怎么办?我离不开你了。”他依着她的唇低道。 夜雪轻颦着眉心,似在思虑什么。 “我们刚才那样……又这么激烈……会不会有孕?” 他怔了下。“那很好呀,一个结合了你我生命精华的小宝贝,也许像你,也许像我,我会很爱、很爱他,用我全部的心力去呵疼他,这是多美好的事,你愁什么呢?” 原是担心环境会容不得她要“他”,可是如今听无痕这么说,若真有了孕,她再苦、再难都非生下“他”不可。 “无痕真的会很爱、很爱他?”她好认真的瞅着他问。 “当然。”他不会扼杀一条由他所给予的生命。 “好,我答应你。若真有了孕,我一定生下他,不计代价!”她坚毅地道。 “到时再说了!”他将他的外袍覆在她身上。“走吧,老爷怕是急坏了。” 都怪那个可恶的李鹏,把她的外衫撕毁了,残破的衣服穿不得,只好这样了。 她也知道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给人的遐想空间有多大,包括她身上还穿着无痕的衣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无痕本来说要到街上替她买袭衣裳换上,是她不肯,她无意隐瞒什么,无痕又不是见不得光,她不想再让无痕委屈,她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她是无痕的! 当她这么告诉他时,他感动得握住她的手,没再多言。 回到俞府后,夜雪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我好担心。” 爹虽不是欺贫重富的人,可也有陈旧的门第观,父亲那方面,恐怕不好过。 他紧握她的手。“别怕,我会和你一起面对;我们的未来,就由我们一起努力。” “嗯。”悬浮的心,踏实了些。 “信吗?今天之后,我要是再失去你,会激狂得不惜毁掉全世界。”他倾身在她颈畔耳语。“这样,够不够给你力量,为我而坚持下去?” 夜雪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绝不令无痕失望。” 交换了坚定的信念,她推开大门,挺直了身躯跨出步伐。风无痕无言的看着,内心涨满骄傲,他的小女人好勇敢,原本的温婉娇柔,全收了起来,她不再软弱。 她才一进府里,一群找她找得焦头烂额、只差没疯掉的仆人立刻大惊小怪的嚷嚷著“小姐回来了”之类的话,把俞老爷给惊动,三步并成两步地冲了出来。 “雪儿、雪儿……天哪,我的宝贝雪儿,你终于回来了……”俞老爷一见着她,马上激动得语无伦次,当场牢牢将她抱住。 “女儿不孝,劳爹操烦了。” “什么话!”俞老爷语调犹在不稳当中,微微松开她,终于看清她这身惊得他心跳衰竭的模样。“你……你……” 朱唇微肿,显示出被人纵情怜爱过的痕迹,穿着男人的衣衫也就算了,但是近距离下,他要命的看见了掩在衣服底下,若隐若现的吻痕,浑身散发着属于女人的娇媚风情,这分明……分明昭示出一项不容置疑的事实--他的小雪儿,不是女孩,而是女人了! 他本能的瞪向夜雪身旁唯一的男人。 可恶,他居然还面不改色,愧意全无! 俞老爷气炸了。“你们两个给我到大厅来!” 他怒气冲冲的先行而去,风无痕与夜雪相视一眼,认命的跟了上去。 “风无痕!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俞老爷火冒三丈的在首座坐了下来,逼视厅下的男子。“我把女儿交给你,你却辱她清白,你怎么向我交代?” 风无痕既不卑躬,也不屈膝,眼神坦荡地直视他。“属下无须向谁交代,唯一有资格怨责我的,唯有小姐,但小姐放弃了,所以,我要定小姐了。” “你……你这是什么话?侮辱了我的女儿,却还理直气壮?” 眼看父亲已急怒攻心,夜雪赶忙出面说道:“爹,您认识无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会不清楚他的为人吗?他不是无耻之徒,也不是有心相欺,实在是……我被人下了药,无痕为了救我,所以才……这事从头到尾都不是无痕的错,无痕只是惯于承受他人曲解,从不为自己辩解,爹若要怪,就怪雪儿吧!” “你……你们……”夜雪这一说,俞老爷反倒不知是气好,还是不气好?“这么说来,这只是意外,你并无心于他?” “不,雪儿是真心爱无痕,昨夜的意外,只是助这段感情明朗化罢了。” “你--”噢,稍稍和缓的怒气又被挑起来了。瞧瞧,她一个千金闺阁,说得是什么话! 风无痕张开双臂,揽住靠向他的夜雪。“请老爷成全。属下今日以性命起誓,今生今世,定不负小姐。” “爹--”夜雪泪儿涟涟,祈求地望着他。 俞老爷来回看了看他们,叹了口气,看来雪儿待无痕真的很痴。“罢了,事已至此,我又能奈何?” “谢谢爹!”见父亲已然让步,夜雪露出笑容。 “多谢老爷成全。”风无痕不动声色。老爷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妥协,也许他有软化的迹象,但绝不至于如单纯的夜雪所想得这么乐观。 果然! “你以为,你有资格要我成全吗?” 他没有多大的意外。“什么意思,请老爷明示。” “你若有点骨气,应该不会让人说你靠着裙带关系往上爬吧?雪儿若是跟了你,必定会吃苦,这两种情况我都不愿意看到,所以你若真的想要雪儿,就必须让自己配得上她,证明你的真心,否则,一切都是空谈。”这一点,他十分坚持,说什么他都不会将女儿嫁给默默无闻的风无痕,女儿是让他娇宠着长大的,受一点点活罪都让他万般不舍。 风无痕眉也没皱。“所以?” “我给你三年,如果你能闯出一番成就来,才有资格要她。” “好,就三年!”风无痕二话不说,允了。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等夜雪有机会插上话,事情已成定局。 她急嚷出声:“无痕,你--唉呀,我并不在乎陪你吃苦呀!” 他食指轻按她的唇,柔声道:“可我在乎。” “可是……才三年而已……”有些人闯了一辈子,都未必能及俞家的小小基业,爹才给他三年,却要他能够与俞家世代奋斗的成就并驾齐驱、甚至超越,爹不觉得这样的条件太苛?而无痕却一声不吭的接受了。 风无痕摇摇头。“三年,够了。”他无法忍受与她分别更久的时间。 于是,碍于环境,一对生死相许的有情人,被迫分离。 送他离开时,天空不知几时下起了绵绵细雨,丝丝愁雨,正如他们哀伤的心境。 夜雪将她亲手为他缝制的披风替他穿上,缓慢的系着衣带,好似这样就能多留他一刻。 “小姐。”他握住她的手,凝眸相望,无言以对。 夜雪再也忍不住哽咽。“一定要回来,不论如何,无痕,你一定回来,别忘了我在这儿等着你,三年、三十年……我永远都会等着你!” “会的,小姐别哭。”他不会舍得让她等太久的。“委屈小姐,等我三年。” 这是他这辈子真正为自己,向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 “嗯。”她含着泪,不住的点头,偎进他怀中,不着痕迹的将一袋物品递给他,他心知肚明那是什么,轻轻地笑了,却没接受。 小姐这般情深义重,便已足够,他要靠自己的力量争取她。 夜雪忧心的拧眉。无痕的傲气,她懂得,可是……他身无分文也不行呀! 她轻咬下唇,想了想,解下颈间的炼坠,系在他身上。“为了我,千万要保重自己,答应我,无痕!” 这翡翠观音,是她打小戴到大的,一刻也不曾离身。因她自小体弱,所以父亲才替她求来这观音坠子,保她平安。 风无痕动容的握住胸前小巧细致的玉坠,轻点了下头。“见坠如见人,朝朝暮暮永不离。” 终于,他隐忍不住,众目睽睽下拥她入怀,以披风密密环住两人的身躯,俯下头,捕捉他所爱恋的红唇,印下生生世世不悔的盟约,及--刻骨铭心的缠绵。 第26章 后记 读者交流站(1)楼雨晴 大家好!雨晴姑娘又来了!我这个月有来,下个会来,下下个月还来,每个月都有准时来哦!(喂喂喂!思想纯正些,是出新书来和大家见面啦!想到哪儿去了?真是的!) 看在我这么勤劳,努力写书的份上,那个……有些事,能不能睁一只眼、闭-只眼,就让我赖掉好不好? (咻--砰!一只拖鞋飞来,正中红心,真准!哪来的神射手?” 呜呜呜……揉着脸上的黑青,楼小女子挣扎着由地面爬起。 看大家反应如此迅速,且如此之激烈,看来,每个人都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了。 是啦,我承认,人家老毛病又犯了,回信速度慢得足以让乌龟拜我为师、我寡廉鲜耻、我缺四维少八德、我令人唾弃……承认之后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回信了?(哇,救命啊!怎么连开山刀都丢过来了?) 好嘛,好嘛,我知道错了啦! 原本以为,自己租了个信箱之后,回信速度就会比以往快些(那个某某某,你那是什么表情?虽然没办到,可好歹人家曾经这般自我期许过嘛,兄台何苦一脸嘲弄?)而事实上,我的确是只要有出门就会顺道去邮局,若是不在写稿期,最慢一个星期就会去收一次信,是比等出版社转信还要快得许多。 但是你们也知道嘛,一次才收个十几封信,没什么实质感,于是看完后,我就顺手往抽屉放,并不急着回。 然后,问题就来了-- 积沙都能成塔,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而小女子懒散依旧,近五个月过后,这可想而知…… 一开始,是散漫成性,演变到最后,定有心回信,却发现不知从何回起,当第二个抽屉也宣告客满后,雨晴每次望着它们,就有股强烈的念头,好希望自己和鸵鸟有血缘关系,就算我家铺的是瓷砖,没沙堆可让我埋,我也可以退而求其次的将头埋进棉被堆中。 不过呢,想归想,我身为堂堂有理想、有抱负、有热血、有志气的有为女青年,当然不会真学鸵鸟,净做些鸟事喽,所以嘛--各位可爱的小读者,依如今的情况看来,要一一回信是不可能了,能否容我挑几个重点,在书上回覆就好?反正没鱼虾也好嘛,至少让你们知道,各位的热情与心意,我都有收到。 首先是海晴:你放心啦,虽然你的信真的是薄薄的一片,但还不至于令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只不过近期的信有点儿给它多,难以一一兼顾,但晴姊姊一直记得有你一路支持我,乖,别哭了哦! 由此可见,我充其量只是有点让人唾弃而已,还不到令人极度唾弃的地步,瞧,海晴的信我“曾经”回过呢!对不对呀?(亲亲小海晴,请用力的点头) 诗婕:很抱歉耶,你还是猜错了,我既不姓刘,也不姓罗,发挥你的想像力,猜吧,猜吧,努力的猜吧! 苑青:写信给我需要考虑很久、很久吗?不至于吧?又不是什么重大的人生抉择。 茵婷:你问我,奴儿的真名是啥啊?(突然一片乌云飘过头顶,小丸子式的黑线外加豆大的汗珠浮现……) 关于这个问题……你问我,我问谁呀?连奴儿自己都搞不清楚了,我哪知道? 再来,你拿到狗屋id卡了吗?雨晴有空会上去,咱们有缘再聚吧! 真的有男的读者看我的书吗?还令你遭受到强迫推销的命运?!(好荣幸哦!头顶乌云不见了,世界真美好……) 小祯:晴姊实在有点想笑,你真的以为,在那堆花花绿绿的信封中,出现你这封洁白无暇的标准信封会特别引人注目吗?哈哈哈……告诉你,以标准信封写信给我的读者,占了半数以上,你的如意算盘打错啦! 苇苇:你这个小坏蛋,居然叫楼姊姊赐你一个男人?!有没有搞错啊,妹子!你楼姊姊比你还缺男人呢!哪来的“存货”给你?不然你想,我有必要成日对着唐逸幽流口水吗? 欣蓉:你真是太让人伤心了,会租《寒月映蝶》,居然只是因为封面美人令你难以抗拒? 不过,算了,看在你为唐逸幽而泪腺发达的分上,我可以自动自发的当作没看到你那句开场白。 最让我啼笑皆非的是那一句:“难道唐家的男人全都是一个样儿,痴情得过火?那就拜托雨晴姊,管他大表哥小堂弟,统统给他写出一则动人的故事……” 我咧--你想活活操劳死我啊? 韵如:一开始不晓得有我的存在无妨啦,相识永远不嫌晚。 男主角有点贱--你这句话未免讲得太直接了吧?(虽然我内心是极度认同,屈胤棋的确是贱得没话说) 我与你一般,都很喜欢奴儿娇憨无邪的纯真气质。事实上,我一直觉得,整个《醉红颜》中,搭配最完美的,就属这对男女主角。 小静,你怎么可以说晴晴良心被狗啃了呢?(我知道是事实,但就因为是事实,所以才不能说得这么大声嘛,坏孩子!) 哇哇哇!你用词比韵如更狠!居然说:“屈胤棋真是天下第一贱男人,连我们家玄隶也只能甘拜下风,直接投降……” 香漓的调调都让你给学了八成,有没有记得去给宋姑娘缴学费呀? 说到香漓……请教一下,朱玄隶几时成了“你家的”了?难不成你真的去给人家横刀夺爱了?香漓没一刀砍死你吗? 那好吧,如果至今你依然健在,那是不是表示,我也可以很大声地喊:“我们家逸幽”?! 育菁:为什么有我签名的书看起来会特别有感觉?不是同样的一本书吗?多了“楼雨晴”三个字又不会比较好看,基本上,我还觉得那三个字很有碍观瞻呢! 依萱:冤枉啊!人家才没有重男轻女呢!只不过刚好你看到的都是这类的故事罢了,事实上,《寒月映蝶》、《忘忧情醉》,以及《掏心》、《揽月》,还有你现在手上这本《风雪盟》的男主角,可都是很执着深情的(不过下一本《誓情衷》就……惨了,你会不会拿石头丢我啊?) 阿菡:哈哈!又多了一名知音,晴姊也很喜欢那种悲得死去活来的书哦,改天有机会,可以互相讨论一下市面上有哪些悲列最高点的书。 至于我为什么会写小说? 这很一言难尽啦,大致上就是一时年少给它无知,然后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佳佳:晴姊姊算是服了你了!我所有的读者中,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你更长舌……呃,是“热情”,行了吗?请放下你手中刚磨好的刀! 请到哪儿了?噢,对,热情!好,继续。 基本上,根据我的印象,你的来信,最少不低于七张,我已经开始相信,你每写一次信给我,就得去买一本信纸的说法了,害我如果不回你的信,都觉得自己很猪狗不如,令人发指。 继续向你十二张的记录挑战吧!终有一日,晴姊姊会依了你的建议,拿你的信来当壁纸贴在墙上。 是,我承认,我是婉柔的化身没错,也确实有过被狗追的可耻记录,但,我绝对、绝对没被一个痞子男人丢到水里去过。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