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情正融》 第1章 [四季风情4]《立冬情正融》 作者:楼雨晴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序曲 入冬第一抹暖阳洒入窗内,床头的闹钟也在同时漫天响起。 床被中正酣眠的男人翻了个身,右手准确无误的往床头一扫—— 锵、叩! 尽忠职守的小公鸡闹钟挣扎着发出最后一声“咕咕——”之后,正式宣告阵亡。 静默了三分钟,电话声接着响起。 被扰了好眠的男人皱了下眉,火大的抓起话座,正欲如法泡制—— “言立冬!你有本事就给我砸砸看!”答录机适时发挥功效,在它追随小公鸡殉职之前,传来一声娇斥。 娇柔似水的嗓音,搭配威胁字眼,实在没啥儿说服力,偏偏就是有其效用,停在空中的手一顿,火气消了一半。 没有办法,任谁在大清早,有如此赏心悦耳的声音给他“叫床”,都会通体舒畅,百毒不侵的,何况只是小小的起床气。 “你知道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吗?容我提醒你:是十、三、次!昨天是羊咩咩,前天是米老鼠,大前天是牛妈妈,大大前天是kitty猫……你打算把十二生肖都给砸满凑一打吗?” “猫又不在十二生肖里……”言立冬喃喃低哝,拉高被子杜绝干扰,企图绑回落跑的周公老伯。 “你、说、什、么!好胆再说一次!也不想想,那个买闹钟买到连老板都混熟了,自动打七折的人是谁?是我耶!我看全世界再也找不到闹钟汰换率比你更高的人了,我买到都会不好意思了!” 那是因为钟表行的小老板想泡你! 全世界都看得出来,只有这个笨女人还傻呼呼的以为人家的过分热络是因为老主顾的关系。 “还不起来!不是说早上约了客户吗?拜托你敬业一点好不好?你今年已经换了七次工作了,其中一次甚至只待了五小时又二十八分钟!我的要求不多,真的不多,起码撑到吃完今年的尾牙,领一次年终奖金给我瞧瞧,可以吗?” 啧,就说他受不了女人,开口就是一长串,全然是一副碎碎念的阿婆性格,就算不理她也能自得其乐,天仙美人也一样。 心知床是赖不成了,言立冬认命的爬下床,一半神智还留在与周公厮杀的棋局上,凭本能捞起右手边的长裤正要套上…… “喂喂喂,你一件裤子要穿几天?绉得像咸菜干,能看吗?衣柜左手边第二格有刚洗好的,上衣在第一格,袜子在第三格……” 言立冬耸耸肩,高举手上果然有点像咸菜干的长裤端详三秒,然后丢开,依言拉开衣柜第二格,取出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套上。 他早就在怀疑,她在家里装了针孔摄影机。 “如果你现在已经刷完牙,头发不想梳可以省了,反正你颓废的鬼德行反而可以迷倒一票没带脑袋出门的无知少女,但是我坚持胡渣要刮一下,还有手表记得戴,免得又让你有迟到的借口……”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他完全不需动脑。 “找不到表的话,看看是不是在床头灯旁边或浴室的镜上,再没有就是床上了……既然你已经碰到枕被,那就顺便把棉被折一折,地上的保险套捡一下……” 折完棉被,正要弯下腰——等等,他捡什么啊! “啊,我差点忘了,昨天是初一,你初一、十五吃素,不杀生的,呵呵!”轻轻的、柔柔的愉悦笑声,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女孩。 “混蛋!”总算清醒过来的言立冬喃喃低咒了声。 “好了,我想你应该可以出门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很大很大的问题。 他拿起话筒,吐出今天以来的第一句正式对白:“沈雪融,你真他妈的有够罗嗦!” 第一章 一般根据言情小说的定律,温柔男应该配娇蛮女,而坏坏的冷情男就当配个无怨无悔、吃苦当吃补的女主角。 像这种彷佛思考逻辑是长在性器官上的男人,相遇的开始,大抵是一夜情,然后男主角会发现迷恋上女主角给他的美好感觉,再也无法碰触其它的女人,身经百战的他,在那一役之后,除去女主角就变性无能。 接着铁心男的残酷无情令痴情女心灰意冷,决然求去,男主角才发现自己早就爱上这个默默守候在他身边的女人,苦苦追回她,然后就可以happyending合家欢喜大团圆…… 你觉得老套?很好,他也有同感,但是基于兄长正是从事写作一途,言立冬决定不发表任何意见。 也因为他的毫无异议,全家人自是当成默认,然后规定他要被柔情女套牢,死无葬身之地。 更过分的是,这群人上辈子铁定和他有仇,老说要活着看他的报应,还怂恿言季秋写一本书来蹂躏他。 言季秋被到不行,从善如流。但是这种剧情……唉,他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好了。 再来,就看到小舞抱着写了一半的稿子哭。 感动到想哭? 错,是难看到想哭! 再再然后,换成言季秋抱着差点被小舞拿来擤鼻涕的稿子叹气。 “立冬,你除了兽性之外,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人性吗?”言情界的金字招牌被踢了馆,言大作家死不瞑目地频频叹气。 “例如?”他闲闲挑眉。 “每个人,一辈子都有那么一、两次的刻骨铭心,你都没有吗?就算只是一点点的心动,一刹那胸口抽紧的感觉?” 曾有过的刻骨铭心吗?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脑中本能的浮现沈雪融的身影,就像渴了本能的想找水喝,只是一瞬间的自然反应。 对她算不算心动?他无法归类,但起码,这女人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有一点,他们倒是猜对了,他和雪融最初的相遇,确实是一夜情。 也许真如言仲夏所讽刺的,他是有生命的精子提供机,脑细胞长在生殖器上,得先满足了下半身,才能思考其它。 在夜醉寻欢的pub中,会出现在那里的人,每个人都很能玩,没有谁会去扮小家碧玉。 第一眼,他就留意到她。 她没有装清纯,也没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拙样,相反的,她身段很媚、很艳,长发随肩披散,一身黑色紧身低胸洋装,将女性特有的姣好曲线勾勒无遗,构成一副只要是男人都会有性冲动的性感诱惑。 但是说不上来为什么,由他眼底看去的,却是一股很干净的气质。 这样一个矛盾的综合体,完完全全吸引了他的目光。 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丝颓废的气息,倒像是要宣泄什么,平衡什么,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她,和他不会是同路人。 而且,她喝醉了。 君子守则第一条,对喝醉的女人,应该敬而远之,保持一条长城的距离以示清白。 言氏家规第三条,对喝醉酒等同于无行为能力的女人下手,是一种该剪下“凶器”泡酒,绝子绝孙的罪行。 所以结论是——照做不误。 笑话,君子守则是给君子看的,他言立冬从来就不是君子;而言氏家规,一辈子没遵守过,哪差这一条?到口的肉不吃,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不饿;第二,性无能,而他刚好两者都不是,没意愿扮圣人。 比较值得一提的是,陷入情漩涡的那一刻,她脱口喊出的名字:“瀚——” 她眼底的蒙胧,并非情之故,而是淡淡的伤。 又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 他俯身贴上她的唇,吻去她的喘息及低喃,同时,送上低柔却坚定的纠正:“立冬,言立冬。” 通常,一夜情的伴侣,没人会去无聊的互道姓名,但他说了,就卯那一口气。 不当君子,可不代表很高兴当替身。 对男人而言,最挑衅他们尊严的事,第一是质疑他们性无能,第二就是在他们的床上喊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她定定凝视了他数秒,而后柔柔浅浅地笑了,顺应民意地改口:“立冬。” 接着,送上香吻一记。 如果照剧本去演,一夜情过后,都是醉后失身的女主角先醒来,心慌意乱地落跑,留给睡得跟死猪没两样的男主角无限的美丽惆怅。 关于这一点,他又要说抱歉了,他没照剧本走。 宿醉的她睡得很沈,那天是他先醒来,他并不认为她会乐意见到他在她身边醒来,所以先行离去。 别说他不讲江湖道义,房间钱是他付的,保险套用了两层,保证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最后,还留了张字条给她。 他不否认,这女人勾起了他的兴趣,他并不排斥和她有一夜情以外的后续接触。如果她愿意,自会和他联络;若不,他也不是会一厢情愿的人。 之后,他并没有等到她的电话,这不意外,他本来就不认为她会主动找他的可能性有多高。 失落吗?并没有。 伤春悲秋吗?更没有。 他承认,这一晚的记忆很美好,但是很可惜的,他并未因从此没有她就变成性无能,他依然纵横情场,玩得比谁都狠。 没想到的是,他们再一次的相遇,会来得这么快—— 这一天,他本来打算去面试,但是前一天和女伴厮混了一晚,本打算很自然的“不小心”给它睡过头,反正他常常在面试,也常常辞职,少去个一、两次,实在也没太大的差别。 第2章 但是他那个尽责的好大哥偏偏很准时的过来“叫床”,既然是天意,就认命的去吧! 这是一家高知名度、颇具规模的公司,之前也多少耳闻其员工升迁及福利制度等相当完善,只要有能力,这里有足够的空间让你一展长才……他开始认真思考争取这份工作的可能性。 他在内部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一扇门前,他轻敲两下,里头传来一声温淡的“请进”后,他挺直腰杆,大步走入。 “言先生吗?请坐——” 他皱了下眉。怪了,这声音怎么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面大胆思考,一面小心求证,正好她从履历表中抬起头,与他四目相接的那一刻,记忆库也宣告搜索完毕。 他唇角扬起玩味的谑笑,这下可有趣了! 原本还怀疑她对他的记忆还剩多少,毕竟那晚她喝了酒;但是在她打翻了茶,慌张地惊跳起来,撞到身后的档案柜,资料夹哩啪啦的掉了下来之后,他肯定了—— 她记得他,而且记得清清楚楚! “咳咳!”她轻咳了声,掩饰失态。“抱歉,请稍等。” 她按了内线,对另一头说:“小芳,泡两杯咖啡进来——” “我不喝咖啡,会睡不着。”言立冬冷不防补充。“当然,睡不着时有人愿意陪我“做”些什么“事”,我可以考虑。” 她顿了下,努力维持自然态度,淡淡改口:“好,那一杯咖啡,一杯红茶。” “我要锡兰红茶,加少许的糖就好,我讨厌吃太甜。” “言先生,你是来应征工作,不是来餐厅点餐的吧?”忍无可忍,她压抑着语气提醒他。 言立冬摊摊手,很配合地闭上嘴。 咖啡,以及他的红茶很快就被送了进来。 助理看了他们一眼,露出一丝短暂疑惑,大概是在奇怪做事一向谨慎的上司,今天怎么会如此凸槌,但整理的动作还是很利落,没三两下就收拾好刚制造的混乱,退了出去。 她清了清喉咙,整肃表情。“您好,言先生。” 今天的她,一身剪裁合宜的套装,长发整齐的绾起,看起来庄重又不失典雅,与那夜的绝艳娇媚相差何止千里,要不是那一夜的记忆太鲜明,他会以为自己活见鬼了。 还有,那副公式化的笑容他也很有意见,活似被男人抛弃,压抑成心理变态的老处女,看了就不畅快。 “立冬,言立冬。”他刻意重复那一夜的对话,以及口气。 她神情微僵。“你的履历表写得不是很详尽。请问一下您今年贵庚?” “三十四。” 三十四?不像,他看起来太年轻。要她说,她会认为二十四。 “那么,您的第一份工作是什么时候?” “二十四。” 很好,这次是她之前猜的数字。可是,好像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 “能不能再请问你,换过几次工作……” “三十四。” 她呛了呛气。 这浑蛋!他说的是她的三围 她暗暗吸了口气,故作镇定地执起履历表端详。“可是你上头的工作经历是空白的。” 他耸耸肩。“有心要写的话,三大张都不够用,不如亲自问我比较快,如果是你的话,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来你经验很丰富。”忍不住想嘲弄两句。 “是很丰富,十八岁到现在,数不清了。”言立冬拿它当赞美,大方收下。 “那么,你做过最长的一次是多久?后来又为什么会离开?” “最长的,加上前制工作与正式上场,两个多小时吧!”喝了口红茶——啧,是茶包,而且太甜了。 他唾弃地推开,拒绝再沾上一滴。 两个多小时这还是最长的? 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她,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劲…… “至于离开,是因为那个女人喝醉了,而且对着我喊别的男人的名字,所以一做完我就很识相的走人了,可不是吃干抹净,不负责任……”他还在努力强调他的人格,她却听得一口咖啡喷了出来! “言立冬,你到底在鬼扯些什么” “是你自己问我的。”他一辈子没这么老实过耶,这样也错了喔? “我、我是问你工作经验,谁管你有多少性经验!”冷静形象彻底破功,她红着脸,分不清是羞极还是气极。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有兴趣知道……”他依然不放弃辩解。 “谁、谁有兴趣知道你多禽兽!” 禽兽嘿,她和言仲夏还真是有志一同。 “奇怪,好多人都这么说。”他痞痞地回应,彷佛生来就不知羞愧两字怎生书写。 可见得他做人有多失败! 她忍着气,挤出声音。“言先生,你对这份工作到底有没有兴趣?” “事实上,我对面试的主管比较有兴趣。” 完全一副教人气结的轻佻!微勾的唇角,带着一丝魅惑浪荡的神采,如果她是十八岁的无知少女,恐怕会当场忘形尖叫。 “言先生!容我再一次提醒你,如果你再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我恐怕要请你“回家等通知”了!”捺不下火气,直接撂警告。 “换句话说,我被三振出局了?”他点头,很深明大义地替她背台词。“回家等通知嘛,我明白、我明白!” 还真的转身就走 “等、等一下!”她喊住他,迟疑地说:“如果你肯认真坐下来好好谈的话,我想——” “怎么?突然舍不得我了?”他回头,似笑非笑的倾低身子,隔着会客的小方桌与她平视,吐出的气息轻洒在她唇畔,彷佛隔着空气接吻,带来一阵说不出的酥麻。 她屏住气息,不敢妄动,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帅得不像话的俊容。 “你有这个心,我就很感动了,但我还是要忍痛说:有缘再会!”正要起身,而她也正准备松一口气时—— “还有——”他冷不防的又转回来,毫无防备的四片唇碰个正着。 严格说来,那只是蜻蜓点水的短暂碰触,甚至不到一秒,她却在那零点零一秒迅速烧红了脸。 享受够了逗弄她的乐趣,他才缓慢地接续:“以后千万不要在男人面前讨论长短的问题,我们对这种字眼很敏感。” 她愣了半天才领悟,后知后觉的抓起空档案夹,砸向关上的门板。 谁管你是长是短,我问的是工作时间的长短! 这、个、浑、蛋—— $$$ ok!他想,他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她现在应该正磨着牙诅咒他,如果还有下一回,那么见面时,他就等着让她撕了生吞入腹吧! 但是或许他注定就是要让她生吞入腹,第三次的见面,是在一个礼拜之后。 刚和女友谈判分手成功,在女方哭泣着撂出千篇一律的台词:“我恨你,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等等,然后学八百年前的机车广告,泼他一杯水没成功后,饮恨而去。 说女友,其实太牵强,毕竟他们交往不过七天九个小时又四十三秒罢了;而所谓的“交往”,也只是寂寞时的肉体慰藉。 也因此,当她哭诉着怨恨他的绝情时,他实在觉得很可笑。 或者,她是不爽他逃过铁沙掌又避过一泉甘霖,反应太好,求生本能太高? 那好吧,如果她是气他没让她泼到水的话,或许下回他会考虑适时让个步,陪她们上演八点档肥皂剧,成全女人的歇斯底里。 他啜饮着侍者送上来的花茶,充分享受独处的滋味。 啧,是谁告诉他熏衣草茶有多好喝的?口感涩,味道又没多好闻,下次不喝了。 推开面前的杯子,移开的目光,让斜前方隔壁、隔壁、再隔壁的那桌男女给吸引住。 原因无他,只因那边正上演他这里没成功演出的戏码,一巴掌轰上男主角的脸上,再泼上一杯清凉畅快的甘泉,看得出来这女的可是使尽了吃奶的力量,劲道又狠又准,而对方居然一项都没躲过。 唉,反应真逊。 “你们这群浑蛋男人全都去死!” 哇,她更狠。 为什么他有种感觉,这男人的惨况,他得负些责任? 带着一丝好奇,视线往上移,在看清女人的脸孔时,了然的谑笑同时爬上嘴角。 照理说,她泼完水就该下台一鞠躬了,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去结帐,也因为这样,让他有时间追上去。 她一路流着泪,也一路抹着泪,脚下没停,走在车来人往的街道上,也不晓得走了多远,她停下脚步,终于决定蹲下来专心地哭。 住在高雄的人多半知道,城巿光廊白天看来没多起眼,一旦入了夜,柔美的灯光,绝佳的气氛,会让热恋的人思春,失恋的人想撞墙…… 不会吧?她想撞墙? “喂,你看够了吧?”埋在膝内的脸蛋,闷闷地飘出一句。 咦?他左右张望了下,确定她是在跟他说话,才慢吞吞地走上前,一脸勉为其难地蹲在她身边。 “容我挑剔一下,一名优雅的淑女,是不会用茅坑式的蹲法来破坏形象的。” 她抬起头,用力瞪他。 “好吧,你蹲你蹲。”就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嘛!做人还是不要太诚实的好。 “你跟来干么?”她口气不佳地质问。 “问你一个问题。” 她暂时忘了哭泣,偏头看他。 “你走前为什么要付帐?”吃垮那个男人不是更好? 她抿紧唇。“我只付我的,既然没瓜葛了,我的一切都不需要他负责。” 第3章 好一个恩怨分明的女人。他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 “那女人居然转身就走!我不能为我多花的一百二十块哀悼一下吗?”他果然错了,如果被泼一杯水,可以让女人心甘情愿自己付帐的话,他实在不该闪的。 “你——”她气得差点飙泪。“你为什么不想想你多对不起人家?只会心疼一百二十块……你你你——你们男人全都一个样,自私自利,坏透了!” “喂,你这样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有欠公允哦!” “你敢说你不是?” “我是啊!” “那你干么喊冤喊那么大声!” “替台湾另外一千一百五十万的男人喊的。起码我就遇过很好的男人。” “你是gay?” “谢谢你的金玉良言。”他扯开极没诚意的笑。需不需要提醒她,半个月前那个晚上,在他身下忘形呻吟的人是谁? 她抹抹泪,不自觉笑出声来。 “其实——你本来没要泼水的吧?”以他在女人堆中的阅历,虽然与她相识不深,也够他确定,她不是那种会失去理智的泼妇。 “是没有。” “后来为什么改变主意?” 她懒懒地瞥他一眼。“替全台湾另外一千一百五十万的女性泼的。” 她果然看到了! 他在心中默念一声“阿门”,为那个成为他代罪羔羊的男人聊表默哀。 “女人牵拖的本事一向高竿,那男人真冤。” “冤?难道我不该泼?”表情很不满。 “该该该!”他没什么诚意的拍了拍手。“泼得好、泼得妙,泼得呱呱叫。” 嗔恼未退,又再次被他惹出想笑的望。 “换我问你一个问题。” “请讲。” “你那天——为什么要走?” “哪天?”他挑眉,似笑非笑。 粉颊不争气地泛红。“我指的是面试那天,不许再给奇书网我鸡同鸭讲!” 哟,得过教训,学乖了呢! “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如果你有心争取,我还是有可能录用你的……” 他邪气地瞥她一眼。“原来你这么舍不得我。”蹲累了,索性就地坐下,继续哈啦。 “言立冬!”真的会被他气到胃痛! “那是原则问题。” “你也有原则?” 好一句“你也有原则”!真、是、多、谢、注、解!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真巧,我少之又少的原则里,刚好就有这么一条——绝不和与我有过瓜葛的女人共事,所以很抱歉,得辜负盛情了。” “那你的原则怎么没有告诉你,对喝醉酒的女人下手,是很可耻的行为?” “想哭诉酒后失身?”他想也不想,直接回她——“别开玩笑了!” 她酒量搞不好比他还好呢! “你——”胃怎么有痉挛的感觉? “我还想控诉你藉酒装疯,对着我喊别的男人的名字,造成我无法弥补的心灵创伤呢!” 他有这么脆弱?打死不信。 “你这男人很记恨耶!”明明理亏的是他,怎么反倒她先气虚了? “很抱歉,本人生就一副烂个性。” “是吗?”她沈思了会儿,居然浅浅笑开。“无所谓,真小人,好过伪君子。”站起身,顺手拉他一把。“陪我去看电影,好吗?” 他撇撇唇,不置可否。 那一天,他陪她看了两场电影,再到游乐场泡了三个小时,打地鼠机被她拿来发泄情绪,玩到快挂掉,过了凌晨,再杀去他们初遇的那间pub飙舞狂欢—— 送她回家时,她轻轻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地凝视他,低低地说了那一句—— “今晚,我不想一个人。” 第二章 再一次,清晨在她身边醒来,言立冬发现,他已经很能习惯了。 这一回,他并不急着离开,微微挪动身体,感觉到圈在他腰间的小手,他俯低头,凝视那张蜷靠在他胸口的娇颜,头一次发现,女人睡着时的样子也能如此可爱。 坦白说,她并不美,尤其在看过狂野的、清纯的、美艳的,各式各样的女人后,单就外表而言,她在他的猎艳录里实在不是最出色的,不过,最起码不是妆前妆后两张脸。 他真的曾经看过那种化完妆美得像天仙下凡,卸了妆走在路上完全认不得的女人。所以他不爱在过夜后多看枕边人一眼就是这样,很怕哪天醒来,发现昨夜的冷艳玫瑰变成圆仔花一朵。 他不得不说,化妆品这东西就算不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发明,起码也是女人的再生父母,给她们第二张脸。 然而,她推翻了他的观念。 这张脂粉不施的小脸,不特别美丽,却愈看愈有韵味。 她有一双弯弯细细的柳叶眉,记忆中,一双眼也是清清亮亮的,睫毛绵密细长,他还伸出食指拨了拨,确定每一根都是真的,不是黏上去的假睫毛。 沈雪融被扰醒,睁开惺忪睡眸。 “早。”她给了他一记慵懒、带些孩子气的笑容。 揉揉眼,拨拨散乱的长发,摸索着散落床边的睡袍,随意套上,回头见他目不转睛地瞧着,她投来不解的眼神。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动作很居家。” “还有更居家的呢!你早餐想吃什么?” “早餐?你做?” “当然。” “那我要五分熟的荷包蛋和鲔鱼松饼,松饼要煎成有点酥又不会太酥,鲔鱼不要加甜色拉,我讨厌那个味道,很嗯心,还有一杯现榨果汁,我要原汁,不要蜂蜜或任何添加物……” 沈雪融足足愣了三分钟,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个……言立冬先生,你好像“宾至如归”过了头……” “会吗?那我要求辣妹服务,再来个指压按摩——情色性的那种,还有——” 辣妹服务?还指压按摩?! “你想哦!”她欺上前去,小手东揉西捏,将一张俊颜弄得扭曲变形,而后孩子似的,兀自笑得开怀。 “够了你!”为了捍卫男子汉尊严,他决定反击,翻身将她压制于身下,狠狠吻住娇笑的小嘴。 “唔……嗯……”弃械投降。 激情席卷了知觉感官,她浑身娇软,沈沦于他狂热炙吻中。 直到他退开,她浅浅娇喘,凝视近在咫尺的面容。 “看什么?”他淡然回视。 纤长十指贴在他颊侧,她低低告诉他:“我叫沈雪融。” “我知道。”面试那天就瞄到桌上的名牌了。 “记住,好吗?” “嗯哼。”他不置可否的淡应。 她轻笑,顽皮地伸手揉乱他的发。“我发现,你实在是帅得不像话,很有让女人如痴如狂的本钱。” 他没好气地丢给她一记白眼。“我全身上下你都摸熟了,现在才注意到我长怎样?” 浅浅红晕飘上颊容。“你乱讲,我、我哪有——” “嗯哼。”没等她辩解完,言立冬故作若无其事地掀开被子,审视昨晚她留在他身上的激情印记…… 完全哑口无言。 “你、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耶!”她羞恼娇嗔。 他不予置评,没什么表情的跨下床,捞起床边的长裤。 他——要走了吗? 说不上来为什么,一瞬间的心慌来得又快又急,完全无法解释。她甚至没来得及细想,在大脑支配动作之前,双手便已自有意识的环抱住他。 “就——这样了吗?”脱口而出的声调,竟带着些许不舍。 他半回眸,斜瞥贴靠在他背上的娇颜。“你现在好多了,不是吗?” 原来——他知道。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甘心作陪;他知道,她为另一个男人的离去而心伤,所以及时补替心底那块空掉的角落,不让心痛有机会进驻;他甚至知道,她在逃避,以短暂欢快,逃避自身的悲哀。 可,他还是奉陪。 “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舍不得就这样结束呢?”她迟疑地,低声问了出来。 他僵了下,久久沉默着,不发一语。 “不能——不走吗?”她声音发紧,小心翼翼问道。 她也知道这样很差劲,一夜情的男女,不该死缠烂打,大家好聚好散,留给彼此一个美好的回忆,可是…… “如果不走,你想要些什么?”终于,他有了回应。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很快乐,忘却所有的烦恼……” “你应该知道,我给不起女人绝对的专一和永远。”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有人陪而已。”真的,她只是怕了一个人的孤单,有他相陪的感觉很好,就这样而已,以后会怎样,她无法预测,也不愿去想……“可以吗?” 他再度沉默—— “不行吗?”声音满满、满满尽是掩不住的失落,她松了手,垂下头,放他走,不再纠缠。 “行不行,该问你吧?” “什么?”她愣然抬眼。 “电话都给你了,要不要打,决定权是在你手上。” “那不一样,你会给电话是工作因素,和私事无关,我不是个会公器私用的人——” “你没看到我留下的字条?” “字条?” 他回过身,盯视黯然垂首的她。“那一夜过后,我有留字条给你,我从没反对你找我。” “你、你是说——”她愣了愣,而后笑开,倾入他怀里。“谢谢你。” 言立冬顺手收纳娇躯,任她放松身体,仰靠着他坚实的胸膛,淡淡地说:“没什么好谢的,这是双方互惠的事。” 第4章 “那不一样。”枕在他肩上,她坚决摇头。“今天你和任何女人在一起,或许是各取所需,但是昨天你没丢下我,只是单纯的不想把我丢给寂寞所吞噬,不带其它目的,单就这一点,我其实该谢谢你的。” 他没承认,也不否认,只轻嘲道:“你要是知道,过去那些女人加诸在我身上的形容词有多精彩,就不会这么说了。” “也许,在世俗的定义里,你是坏男人,但我觉得,你很好。” 一个真正坏的人,反而会努力掩饰,把他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但是他却不介意告诉所有想接近他的女人,他就是坏,想和他在一起,就要有承受伤害的心理准备,否则就别轻易交心,只因他并不想伤人。 他,坏得还不够彻底。 头一回有人说他好,照理说,他该捧场的感激涕零才对,谁知—— “你别侮辱我了!” “……”三条黑线爬上右边脸。 “小时候作文课写我的志愿,别人不是写当作育英才的老师,就是当打击坏蛋的警察,我却是立志当被打击的坏蛋。老师看了还紧张地把我大哥叫来学校沟通,害我上了一个月的心理辅导。” “……”唉! 对于一个从小就立志要当坏蛋的人,你还能跟他说什么? “可不是?多伟大的志向。”她有气无力地拍了拍手。“那后来怎么没去蹲绿岛,反而在女人堆里混得如鱼得水?” 他耸耸肩。“我也不想啊!都怪我大哥管教太成功了,任劳任怨、爱心满满,连点变坏的机会都不给,不能大坏,只好使点小坏了。” “真好。”她露出欣羡的神采。“我从小父亲就不在了,妈妈再嫁,又生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继父并没有亏待我,但我总觉得那是妈妈的家,弟弟妹妹的家,而不是我的。在那里,我像是一个外人,所以我很早就搬出来住,半工半读,独力完成学业。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苦撑过来的,所以很渴望家庭温暖。你大哥给你的爱一定很多、很多,多到可以让你放弃当坏蛋的梦想。” “所以?”倚偎轻拥已经不能满足他,言立冬张手将她抱坐在大腿上,眼对着眼,腿叠着腿,很情色的那种坐法。 “所以后来遇到他——就是魏家瀚,我不小心喊错名字,让你小心眼的记恨到现在的那个男人,他对我……” 小心眼?“请问喊错名字是谁的错?”闲着没事的大掌,顺着微微松落的睡袍探入,指腹轻描光滑肌肤,感受它柔腻美好的触感。 “我也道歉了嘛。”她低哝,续道:“我和他大学时代就认识了,他对我很好,嘘寒问暖,体贴入微,这让从小——” “孝子耶!有没有亲奉茶水?”游走的指掌覆上柔软丰盈,指尖轻弹顶端的柔艳红花,惹来她微弱的轻颤。 “你这人的嘴真的很缺德!”她轻斥,鼻息略略不稳。“从来没人这么关心过我,他的出现,让从小就缺乏家庭温暖的我,头一回感受到有人在乎惦念的美好,所以我的心才会就此沦陷。交往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全心全意的对我,我把我的人、我的心全都交给了他,天真的以为,他会一直这样疼我、宠我,一直到老,怎么也没想到,他疼的、宠的不只我一个人,对象还是我的好朋友……” “好冤不吃窝边草,连这道理都不懂,要当劈腿族他功力还不够,回去再多修练几年,别丢我们男人的脸了。”言立冬冷笑,放肆的大掌恣意纵情,挑揉着温玉一般的软嫩酥胸。 “你这是什么话?”她声调微颤,分不清是指责他纵凶的言论,还是不安分的调情行为。 “基本上,敢偷吃就要有自信不被抓包,否则就别做。我若要偷腥,绝对不会让对方逮到任何的把柄,除非我故意。”衣带松落的睡袍春光乍泄,他顺势拂开,沿着裸露的一方香肩吮吻而下。 “是,他功力没你高深,所以我发现了,也崩溃了!最无法接受的是,他背叛的理由居然是我太忙于工作,忽略了他……明明说好要努力打拚,一起建立个温馨的小家庭……我全心全意,为我们建构的未来蓝图圆梦,他却、他却……” “深闺寂寞,半夜爬墙?”他善解人意地替她找形容词,抱高纤腰栘近他,水嫩柔软紧贴着火热刚毅。 “你的形容词怪怪的……你到底要不要让我说完?”她呼吸急促,心跳乱了拍。 他轻哼,悍然挺入。“继续。” “后来、后来……”强烈的充实感,令她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我说到哪里了?” “说到他深闺寂寞,半夜爬墙。”束紧纤腰,持续着刚强密实的入侵。 “对,说到深闺、深闺……”意识昏乱,再也记不起本来要说的话,长腿本能的圈住他的腰,随着他一次次的占据节奏而喘息出声。“立冬,你这样我说不下去……” “是吗?我没封住你的嘴。”顺着眉心、鼻梁、嫣颊,刻意绕过红唇吻向耳后、肩颈,一路煽情吮吻而下,直到无法餍足,索性抽掉她那件有穿等于没穿的睡袍,埋入酥胸,态情吮啮。 “可是、可是……”雪融浅浅娇吟,他举止愈见狂恣,倾身将她推回床上,放肆地占领每一寸水嫩肌肤。 “嗯……立……冬……”她无法思考,紧紧抱住他,指甲情难由己地把他的肩背抓出几道红痕。 他低哼。“不错,这次喊对名字了。” “不、要、再、翻、旧、帐、了!”索性狠狠吻住他,同时也封住即将出口、害怕会过于放浪的娇吟。 恭敬不如从命。言立冬乐于接受,大方的占据檀口,火热缠吻;同时也占据娇躯,颠狂销魂—— ¤※¤※¤ 激情方歇。 沈雪融由他怀中坐起,顺手拿起他的衬衫套上。 言立冬撑起微倦的眼,看向下床的她。“去洗澡?” 她回眸,温浅一笑。“不。那是你给的温暖。” 体内,以及每一寸肌肤,都还留有他的温度,她想让那样的余温陪伴她久些。 言立冬闭起双眼,躺在有她柔馥馨香的床上,低回激情后的慵懒,耳边传来她压低音量的讲电话声。 “……我请假需要很惊讶吗?如果我没记错,我累积的年假够我休上十天半个月了……是!但以前从不请假不代表今后不会,我不想再苛待自己了……” 他唇畔勾起了笑。 她开始学聪明了,不再凡事严谨,把生活过得太紧绷。 讲完电话,她回到床边,轻声告诉他。“立冬,我去做早餐,等一下再来叫你起床。” 他撑起眼皮,看她拉开窗帘,让清晨的阳光洒入。 “听说穿着男人衬衫的女人最性感,现在看来果然不假。”她有一双雪白修长的腿,欢爱过后微泛粉红色泽的肌肤,让她看来更加撩人遐思。 她回眸,轻笑。“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是女人的小小心机,想多留男人一会儿。” “那么,换我告诉你,一个要走的男人,不是你们穿了他的衬衫就留得住的,而不想走的,自然会上前来拥抱你。” “那,你想走吗?”她眨眨眼,慧黠反问。 言立冬懒得和她装迷糊,直接下了床,由后头搂住她的腰,陪她看早起的麻雀停在窗口觅食。 “我一直想问你,你曾经……呃,我是说……你曾经……就是说,受过什么感情伤害之类的,所以……所以……” “继续啊!怎么不说了?” 他挑高眉,嘲谵的表情,实在让她说不下去。 “不说了啦!反正你知道我的意思。”那一脸要笑不笑的白目样,无法不让她觉得她的话白痴得不可救药。 “很抱歉,我不知道。” 厚!真会装傻。 “不要说我没警告你,你再不改改这种烂个性,迟早会被扁。” 他轻哼两声。“所以?” “所以你是不是因为这种烂个性,才会被女人甩掉,然后——” “然后大受打击,性情丕变,从此愤世嫉俗,浪荡情场,视女人如玩物?”他果然放声大笑,不客气地嘲弄。“我说沈雪融小姐,你是连续剧看太多,走火入魔了吧?” “那不然呢?”被羞辱得很不甘心,她闷声反问。 “你想太多了,本人生就一副烂个性,无关外在因素,就像吉普赛人天性热爱自由,而我无法永远停留在一个女人身边,就这么单纯。” “是这样吗?”她敛眉沈吟。 “个性如果那么容易改,那你现在被抛弃,怎么就没有性情丕变?”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哦喔!差点忘了,一夜情这种事,的确不是你这种良家妇女做得出来的,打击看来不小。想报复他?”如果是,那他会说,她笨到太平洋去了。 好在她还没笨过台湾海峡,知道要摇头。“不,我只是撑得好累,人生每一步都照着计划去走,努力想早日和他建立一个家,却让他说我眼里只有工作,没有他,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傻,这么拚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于是白天工作,夜里解放自己,平衡那份不甘?” “我并没有和任何男人过夜,除了你。”她不至于如此堕落。 “哦?为什么?” 她偏头想了一下,学他那副白目态度。“因为你帅。” “肤浅的女人。”他惩罚性的啃吮她耳垂、颈际,她伯痒的娇笑,躲着他的攻击。 “你不要乱咬,这样我怎么出去见人?” 第5章 “那就别出去见人了。”他不放弃的一路袭击,吮出一记又一记的红印…… “喂——”避不得,她索性迎上他的唇,阻止他继续犯案,制造更多羞死人的纵情铁据。 言立冬当然不会跟她客气,当不便吻得她娇喘吁吁,脸红心跳。 她十指插进他浓密的发问,热热烈烈地回应。 结束这一吻,她轻喘着,盈盈水眸瞅住他。“帮我个忙,好吗?” “相当乐意——”正欲解开衬衫的扣子—— “我不是指这个。”她按住他的手,啼笑皆非。“帮我,清除所有他曾经存在的痕迹,好吗?我想彻底的忘了他。”不管外在,或是心里。 听出她的双关语,他挑眉。“听起来是相当浩大的工程。” “你不肯吗?” 他撇撇唇,不置可否。“闲着也是闲着。” “那,就从这个屋子开始。” 她转身,由柜子里拿出未拆封的牙刷、毛巾进浴室,盯视镜枱上成双的盥洗用具三秒,而后甩甩头,笑笑地取下它,换上新的。 “先进来梳洗一下,等会儿就可以吃早餐了。” 言立冬看着她一一取下所有男性用品,顺手抛去被她遗漏掉的刮胡水。“我讨厌这个牌子的,味道难闻死了。” 刮胡水不都是那种味道吗? 她笑叹。“是,我会记得的。” 打开衣橱,取下所有属于男性的衣物就地打包,听见浴室传来冲水声,她想了下,换上干净的衣物,出门就近买了套换洗衣物回来。 “立冬——”她敲敲门,将衣服递进去。“你先穿这个,衣服我再帮你洗。” “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真有个性。 “这是我刚才出去买的,牌子才刚剪下来而已,满意了吗?言大少爷。” “差强人意。” 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够了。 利用少许的时间,她驾轻就熟的做了早餐,言立冬冲完澡出来,沿着香气找到在厨房中忙碌的她。 他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真的出得厅堂,进得厨房,上得——” “够了!最后一句请放在心里,我领情就是。”这男人,真不是她要说他,天生嘴巴坏,连夸奖都难以入耳,没得救了。 将他“钦点”的鲔鱼松饼盛上桌,他咬了一口,她等待着。“还可以吗?这松饼粉是临时在外头买的,下次自己弄会可口一点。” “嗯……”他沈吟了半晌。“你确定真的不让我把话说完吗?进得厨房,上得——” “好好好!这样就行了,多谢金口。”完全败给他。 回头去端来鲜榨果汁和他要的一颗荷包蛋,再绕去浴室拿毛巾替他擦拭还在滴水的湿发。“真是的,洗完头也不擦干,哪天就不要给我喊头痛。” 他懒懒拾眼。“了不起,年纪轻轻就有阿婆的功力。”有够会碎碎念。 说归说,还是乖乖的任她摆布。 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或许——因为她是第一个替他做早餐、擦头发、为生活琐事叮咛的女人吧! 第三章 他们,算不算是一对恋人? 沈雪融无法下定义,他就这样突然的闯入她的世界,从此占有一席之地。 他们依然拥有各自的生活圈,他是否仍和其它女人有来往?这她从不过问,也不会去干涉,因为她明白,当她想起他时,他会陪在她身边。 日子一久,他在这里过夜的次数多了,她的衣橱里开始出现他的衣物,冰箱里开始会有他爱吃的食物,相框里放的是他们的合照,日常生活中他用得到的东西,一项项的占据屋子各个角落,他惯用的刮胡水、玄关处成双的拖鞋、专用的水杯、抽惯的香烟…… 魏家瀚存在的痕迹,一点一滴被他所取代,而她心里释出的那个位置,也一点一滴被他所占领。 她知道,他吃东西极挑,果汁要喝鲜榨,茶类要用茶叶冲泡,茶包或易开罐拒喝;食物若不合口味,宁愿饿死都不会再多吃一口,讨厌吃太甜,不爱吃生冷的食物,尤其拌了色拉酱更是抵死不碰,偏偏自己又不下厨,只会出那张嘴,标准的大少爷。 她还知道,原来他酒量极差,上回煮了一锅姜母鸭,冬令补身,居然就够他醉言醉语闹了她一整夜,缠得她差点跳楼死给他看。 她更知道,如果睡不饱,他的起床气会非常、非常的差,火爆到六亲不认,所以若非必要,要命的人最好让他睡到自然醒再说。 还有,他不爱人家说他好,总是刻意表现出最糟的一面,因为他从小就立志要当坏人,偏偏,她看见的,却是他的好。 每当她即将陷入自怜自伤的情绪中时,他总是能用尽各种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他自以为做得不着痕迹,其实她都知道,只是放在心底,不说罢了。 对一个人好,他不会表现出来,而且还会抵死否认,他实在是个别扭的男人,闷骚得要命。 他的温柔,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而她,清清楚楚看见了。 目光移向桌面成双的水杯,她唇畔泛起温浅笑意。 玄关上的大头狗拖鞋,是上次逛街时一起买的;衣橱中神奇宝贝的情人睡衣,在他以命相拚无效后,还是让她买了,并且忍着羞愧欲死的情绪陪她穿;再来就是这组趴趴熊的情人对杯,还记得当时的对话是——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它叫天线宝宝,不是鬼东西。” “我管他天线宝宝还是毛线宝宝,要用你自己用。” “唉哟,这是对杯耶,我自己用就失去意义了,难道你要我另外找个人来用它?” “你要有本事“讨客兄”我也不反对。” “好嘛,那不然换趴趴熊?” “你休想!” “好嘛、好嘛!人家都让步了耶,你就答应我嘛。你看,趴趴熊奇书网真的很可爱对不对?”她使出浑身解数,用力ㄋㄞ他。她很清楚,自己的声音本来就水水甜甜的,再刻意放柔放软,会让人连骨头都酥掉,言立冬岂是她的对手? 三度得手后,她本来还想买对小熊维尼的手机吊饰,但他说了一句—— “想逼我自杀你直说就好!” 想起他当时的表情,她会心一笑,轻抚手把上的趴趴熊雕塑。 杯子买回家后,才想起两个一模一样,要怎么分辨? “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太迟了。”他凉凉回应。 记得他说过他会做个记号,到底记号做在哪里? 她好奇的左右察看—— 咦?都没有。 难不成刻名字?不会吧?这么拙的方式? 她翻至杯底,三个小字赫然出现眼前—— 看山小! 哇咧! 这家伙超没水准的,这样也可以骂她?算他狠。 错愕了三十秒,忍不住讶然失笑。 他一向很有恶劣的幽默感,一些出人意表的言行,常教人哭笑不得,久而久之,她也已经很能习惯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但不是她的,她一直不太喜欢nokia的手机铃声,太尖锐了,不够柔和。 也许——下回可以ㄌメ他用同款的手机。 循着铃声来到房间,果然,言立冬的手机又忘记带走了! 由床铺中捞起手机,铃声持续响,她迟疑着该不该代接。他们一向不过问彼此的生活圈,也许——他不会乐意她介入他的私人生活。 可是——如果这通电话是他打的呢?想确认手机是不是遗忘在这里? 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了通话键,才刚移至耳畔,来不及出声,另一头声音便狠狠轰来—— “言立冬,你这只有生命的精子提供机,立刻给我滚回来,晚了我们兄弟就做到这里!” “呃……请问你是……”好猛的火力,她简直傻眼。 另一方,一阵窒人的死寂。 “抱歉,我可能打错电话了。” 她还来不及接口,通话已切断。 岑寂不到十秒,手机二度响起。 这回她没有犹豫地接起。“喂?” “……对不起,我可能还是打错了。” “喂……喂?”又挂断?好歹也让她说句话嘛! 再十秒—— 第三次,她学聪明了,一接通便直接问他:“你找立冬吗?” “……”淡淡的叹气声。“麻烦你,不管用踢、用扁、用揍的,甚至踹他下床都好,请他听电话。” 看得出来言立冬做人彻底失败,对方一定以为他现在正睡死在女人的床上。 沈雪融为他深感羞愧,汗颜道:“他不在我这里,请问您有急事吗?我想办法帮你转达。” “我是他二哥,麻烦你,请他立刻回家。” ∷∷∷∷∷∷∷∷∷∷∷ 还好,言立冬后来发现手机不在身边,知道要回来找,听说家人在找他,没说什么便离去。 等他再回来,是带着一脸的青肿,她在门口当场就看傻了眼。 “天!你是去参加帮派械斗吗?” 他冷冷一哼,没什么表情的迳自进屋,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再动。 雪融叹了口气,取来医药箱。 “起来,立冬,伤口要上药。” “我不想动。” “不敢劳驾言大少。”她没好气地说,拉来他的手,以棉花沾上双氧水,轻轻擦在指关节破皮的地方。 扳过他的脸审视灾情,忍不住又是一叹。“你等一下,瘀血的地方要热敷。” 她起身,又去端来热水和毛巾,轻按在脸上。 第6章 “会太烫吗?” 他摇头,盯视她拧毛巾时,烫红的纤指。“你不问,我身上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吗?” 她瞥他一眼。“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 该说她奇怪,还是特别呢? 男女一旦深入交往,限制会愈来愈多,凡事过问,凡事插手想管,要求多了,自由却少了。 所以他不愿定下来,因为无法忍受太多的束缚。 可,她却不然。 她从不过问他在外头的事,来到她身边时,她便珍惜共有的时光;离去时,不会问他什么时候会来,但枕被的另一方会永远为他温暖着。 冷漠与尊重,只在一线之间,而她充分让他感觉到,她是在乎他的,在乎的同时,也给了他绝对的自主意识,从不逼迫他什么。 就像现在,她会温柔地替他敷药,却不会逼问他原由。 “这样力道会太重吗?”她一边轻揉,一边问他。 “我排行第四,是老幺。”他突然冒出一句,答非所问。 咦?她动作一顿,很聪明的不把惊讶表现出来,笑笑改口。“好吧,以后会记得改喊言四少。” “我父母在我还没有记忆时就不在了,可能因为我年纪最小,也可能是我个性比较叛逆,大哥给我的爱与关怀一直都比其它两位兄长都多,不准二哥、三哥欺负我,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我不去欺负人就不错了,哪轮得到别人欺负我? “再加上,我向来任性妄为,吃定了大哥心软,知道他疼我,不管做错什么,他都舍不得苛责,若是小错,他婉言劝导;若是大错,他会紧锁着眉头,把自己关在房里,难过得好几天不说话,他不会怪我,而是怪他自己教得不够好……” 雪融静默听着,长指拨了拨他垂落额前的发,笑笑地道:“我想我明白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不是蹲绿岛了。” “二哥看不惯我总是让大哥烦恼,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只一次的抢了大哥的女朋友。言仲夏说,要不是碍于大哥的交代,他早就想扁我了,今天这场架,打得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说完长长一串,他停了下来,等着她的反应。 “你真的有抢过你大哥的女朋友?” “当然。知道他上一任、上上一任、上上上一任恋情都是怎么结束的吗?因为她们上了我的床!很禽兽吧?连恩深义重的大哥,我都能这样伤害。”他挑衅回应,冷冷的笑意,并未到达眼眸。 这家伙又在闹别扭了。 愈是在乎的事物,他就愈会堆起保护色,害怕被看透的无地自容。 她无奈地轻笑,哄孩子似的,口气包容。“好好好,很禽兽。然后呢?” 他白了她一眼,似是不满她的敷衍。 “大哥又恋爱了,这一回,他相当认真,但是他们闹翻了,所以我和言仲夏也闹翻了,他不爽我恶习难改,没心没肝没人性,我们差点连房子都拆了。” “被最亲的人误会,心里一定很难受吧?”柔软掌心,轻抚带伤的脸庞,语气中蕴涵着没出口的心疼。 他倏地瞪住她。“你又知道是误会了?我前科累累,再多这么一回也不稀奇!” “但你没有,不是吗?”清眸澄净如昔,定定回视他。 “你怎么知道没有?”连朝夕相处二十几年的兄长都不相信他了,不是吗?她认识他才多久?哪来的笃定? “因为我懂你。” 一句“我懂你”,莫名的震动了他的心。 “言谈之中,我完全可以感受到,你有多爱这个大哥。也许你真的曾经抢过他的女朋友,你会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虽然我不知道这个理由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刻意去伤害最亲最爱的大哥。既然你都说他认真了,那就不可能再去搞破坏,令他痛苦。”说完,她停了下,反问:“你有吗?” “……没有。” 她轻轻笑了。“我太清楚你的个性,你总是任性得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被误解了也绝对不会刻意去澄清。”轻抚不甚自在的俊颜,软调如春风柔吟。“为什么要怕别人看清你的心呢?爱一个人并没有错啊,这没什么好丢脸的。” 他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她,近在咫尺的娇颜脂粉未施,不特别出色,最多只算清秀,但这一刻,看在他眼底,竟觉美毙了! 他出其不意地倾身上前,贴上朱唇,重重亲了她一记。 “你干么?”她被吻得愣头愣脑。 吓死人了,动不动就发情。 他笑笑的。“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吻你。” 她微红了脸,瞠他一眼。“你正经点好不好?都被扁了还敢不正不经。” 他一脸无所谓,顺势滑低身体,舒舒服服地枕着她的腿,仿佛那些伤不在他身上。 “你们兄弟一向都这样称呼对方吗?” “怎样?”他反问。 “有生命的精子提供机?”未免太——直接。 他不层地嗤哼。“会走路的国际礼仪书有什么资格说我?” 她愣个三秒,爆笑。“你们兄弟——好可爱!” 言立冬任她去笑,枕着玉腿,沈下眼皮。 事情落幕后,他和言仲夏各自出门。他知道仲夏是去找方歆——他的甜蜜冤家,因为身上的伤,有她收留、疼惜。 那他呢?那一瞬间,为什么只想到要来这里?因为知道这个女人会为他消毒上药,还是潜意识里,知道只有她懂他? 所谓的红颜知己,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立冬,回房去睡,这样会着凉。”雪融轻拍他,柔声交代。 言立冬没理她,连哼都没有。 任性的家伙。 没辙,她只好脱下身上的外套,覆在他身上。 他翻了个身,脸埋进她腰腹间,闷闷咕哝了声。 “什么?立冬,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她伸手摇了摇他,可他已不打算搭理她,迳自睡去。 雪融皱皱鼻,她是不是听错了?他刚刚好像是说—— 我很高兴认识了你? ∈∈∈∈∈∈∈∈∈∈ “你要来接我下班?”肩上夹着手机,另一手翻着等会儿开会要用的资料。“我说言先生,您似乎很闲?” “还好。” 口气就是闲得很! 她咬着牙,一字字说道:“如果我没记错,mr言,你今天不是要面试吗?敢再给我故意搞砸,咱们就走着瞧。” “晚上我要吃豆瓣鲤鱼、柠檬鸡、家常豆腐,还有洋葱炒蛋。豆瓣酱不许用上次那罐,辣死了,柠檬鸡不要洒什么香菜屑,我拒吃,还有……” 可——恶! 她用力吸了口气,命令自己冷静。 “好,你有种就再去和面试主管调情,我煮个通乐加巴拉松给你吃,保证不辣、不加香菜屑!”她用力切断通话。 这家伙!实在会被他气到胃出血。 公司内。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收拾好桌面正欲返家,手机适时响了起来,她连看也没看,接了劈头便说:“行了,已经在走了,您大少爷再多等两分钟会怎样?赶着生孩子啊!” “……”另一头迟疑了几秒。“融融?” 正欲开门的手顿了住。“家瀚?” “嗯。你——在忙吗?” 乍然听到他的声音,胸口还是会有止不住的闷痛感,毕竟,她曾经那么真心真意地对待过他,也曾有过相知相惜的岁月,给过彼此无数快乐时光—— 这些,不是说抹,就能立刻抹去的。 她靠着墙,轻吐了口气。“还好,正要下班。” “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吗?他问这句话代表什么? 真心希望她过得好,还是认为没了他,她会过得不好? 狠狠背叛,伤害了她,才来问她好不好,她还能怎么回应? “很好,我过得非常好。”来不及深思,话便飘了出口。 “那就好……”他喃声低语。“融融,你有空吗?我在你公司楼下。” 她一震,差点拿不稳手机。 他,在楼下? 他,想见她? “融融?你有在听吗?” 另一端的催促声,唤回她的神智。 她连连吸了好几口气。“有,我听到了,我现在就下去。” 将手按在胸口,试图平复纷乱的思绪,开了门,挺直腰杆下楼。 她一眼就看见他,他还是站在老地方,每当下雨天,或是她加班太晚,他就是站在那里等待着她,为她的安全而温馨接送。 不同的是,这一回,有另一个人陪着他等待。 酸酸的感觉揪住心扉,她赶在迷蒙的雾气漫上眼眶之前,强行逼回。 “雪融——”倚偎在他身边的女孩主动向她打招呼,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嗨,怎么有空一起来?”她知道她笑得很牵强,但是面对着横刀夺爱的好朋友,谁还能自在得起来? 魏家瀚欲言又止,迎视她的眼神,有着深浓的歉疚…… “我们要结婚了,来给你送张喜帖。”他的另一半抢先回答。 雪融心头一震,几乎站不稳。 有一瞬间,她看得出他伸手想要扶她,但碍于另一个女人,终究没那么做。 “我……小瑶坚持要亲自来知会你一声,所以……” 小瑶坚持?那我呢?你顾虑过我的感受没有? 魏家瀚,你够残忍了! “雪融,你应该会到场吧?”小瑶的话,在如今听来异常刺耳。 都已经成功地由她身边夺走她的男人了,她究竟还想证明什么? 第7章 证明魏家瀚不会对她旧情难忘?证明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得到这个男人了? 别人的不安全感,为什么一定要建立在对她的伤害上?她都已经退让了,不是吗?他们到底还要把她逼到什么地步才够? 看着递到眼前的喜帖,怎么也伸不出手去接下。 “当然会,不过,那也得你们真能顺利结成婚才行。”一道声音由后头传来,她的腰被一道有力的臂弯环抱住,代她接过那张红得刺目的喜帖。 她愕然仰首,言立冬噙着冷笑的俊颜出现在眼前。 “你什么意思?”小瑶沈下脸,绷着声音。 “没什么啊,那个九二一和华航空难里头,也多得是快要结婚的准新人,再不然什么新郎新娘向后跑之类的电影也看得不少了,人生祸福难料嘛,所以那个礼金要包什么颜色的……嗯,我会再和雪融斟酌。” 寥寥数语,说得她脸色又青又白,不禁将矛头指向沈雪融。 “雪融,这就是你交的朋友?素质真高。” 她还来不及反应,言立冬凉凉接口:“咦?我也觉得你交的朋友素质不低耶!”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前头的男女,表面带笑,眼神却冷得冻人。 魏家瀚复杂的眼神始终盯着她,但她已无法理会太多,虚软的双脚几乎撑不住身体重量。 “别说了,立冬。”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回去了,好吗?” “好,“回家”!我饿了。”他一字字说得清楚,圈在她腰际的手,始终没放。 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了,两位如果有做婚前健康检查,|奇-_-书^_^网|建议先验验魏先生的性别,这么听女人的话,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这人的嘴巴实在坏到没得救了,修理人完全不伤脑力。 她心里清楚,他是在为她受的委屈讨点利息,但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她并不是那种软弱到只能任人欺凌的小媳妇,只是——太伤心,伤心到无力反击。 而贴在腰际的大掌,渡来阵阵热力,让她有了支撑下去的力量。 “你不是要吃洋葱炒蛋?家里的鸡蛋没了。” “一起去买。”俯身附在她耳畔,调情似的轻咬了下她的耳垂。“虽然我其实比较想吃你。” 声音渐行渐远,身后那对男女,被远远放逐,至于他们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她已无力再去顾及。 回到家,沈雪融在厨房料理晚餐,而言家少爷,没有疑问的是在客厅等着张嘴吃饭。 开着水龙头,挑菜、洗菜、切菜,所有动作全凭本能,切着切着,视线愈来愈模糊—— 一道热源由身后贴上,言立冬自后头拥抱她,轻吻她的耳畔、颈肤,伸到前方的手,由衣摆顺势探入。 她浑身一颤,菜刀差点划到手指。 “立冬,你、你做什么——”她搁下菜刀,无力地吐出话。 言立冬扳过她的身子,抵靠着流理枱,让她清楚感受到他亢奋的欲望。 她轻抽了口气。“别、别闹了,我在……煮饭……” “我说过,我想吃你。”煽情的吻一路游栘,由颈际往上移,吮去她不知何时跌落的泪。 “立冬,你知道我——” “不许给我想他。”他淡漠地阻断,加重吮吻的力道。 她闭上眼,任由他在她身上制造一波又一波的激情魔法。 “你今天,不需要这样的……” “我损他,你心疼了?”挑开内衣环扣,他埋入柔软酥胸,恣情吮弄。 不知是否情欲之故,她轻轻颤抖。 心,好空,好冷。她下意识地紧抱住他,渴望汲取多一点的温暖。 他似乎感受到了,将她的手贴放在他胸前。“自己来。” 她懂他的意思,长指不甚利落的解开他的衬衫,移靠过去的身体,熨贴赤裸肌肤。 “立冬,我好难过——”她不再强撑,哽咽出口。 “我正在解决。”放肆的手,探向裙下春光。 “我不是说那个。”她啜泣,将脸埋在他肩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曾经因为我皱着眉头,就紧张得整夜追问;追求我的时候,曾经不怕丢脸,在校园里弹着吉他大唱情歌示爱……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现在尝起来,却好苦……” 言立冬瞥了眼流理枱上切成片的柠檬,顺手拎起一片入口,转而贴上她的唇,强迫她张口,火热缠吻。 她酸得直掉泪。 “还苦吗?”他很欺负人地挑眉问。 “好酸。”她抽抽噎噎,不敢再喊苦,因为旁边还有准备煮豆瓣鲤鱼的豆瓣酱——他说辣死人的那一罐。 他啃咬着她的唇,低低地笑,笑得恶劣。 “连你都欺负我……”她可怜兮兮地呜咽。“你们男人全都一个样,爱的时候拿人当宝,不要的时候,就欺负得彻底。” 一个笑着,撩拨着;一个哭着,喘息着。 “我不要求好聚好散,可是最起码,留给我基本的尊严,我们至少真心的疼惜过对方的,不是吗?为什么他现在,只听得见小瑶的坚持、小瑶的不安,却忘了顾及我的难堪?那个担心我工作太累、整夜追问我的心事、校园唱情歌的人,难道不是他吗?”心,真的好痛好痛,痛得快不能呼吸。 言立冬仿佛压根儿没听进耳,迳自投入情欲渴求,解了几次裙扣没成功后,恨恨低咒。“下次不许穿这件窄裙。” 她一听,更是哭得不能自己。 她这么伤心,他居然只关心这件裙子太难脱! 他也不管地点,抱高她,一举入侵水嫩娇柔。 “啊——”她呻吟了声,趴在他肩上,哭得惨惨凄凄,偏偏双腿还记得缠住他腰际。 言立冬完全没有安慰她的意愿,持续强悍入侵。 她断断续续的哭,断断续续的娇喘,泪湿的小脸埋在他肩颈。“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为他哭了,哭完该给的眼泪,我要把他当路人甲,管他要不要我,我才不稀罕——” 他不予置评,强悍的侵略举动不曾稍歇,直到她不由自主的轻喘,分不清是哭泣,还是激情之故。 或许是哭到意识不清,恍惚间,似乎听到他模糊低哝:“哭什么?他不要,我要。” 是吗?是他说的吗?还是幻觉?她已经什么都分不清楚了—— 太多的感觉冲击着她,最深痛的心碎、最狂撼的感官欢愉……她喘不过气,呼吸浅促。 “立冬,够了——”身与心的冲击,都够了,她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 “不。”他淡淡拒绝,固执的缠绵,似要测试她的极限,赤裸狂缠的身躯,律动出两性欢爱的极度快感。 “言、立、冬!”她恨恨地喊,怨怼的张口咬住他肩头,不让那几乎冲昏理智的销魂滋味,化为呻吟出口。 “终于醒了?”他愉快哼笑,不在乎肩头几乎渗血的伤,狠狠挺入深处,让她意识到他强烈的存在。 醒了? 她,曾经迷失过吗? 然而,这一刻,她已无法思考。 第四章 他们,算不算是一对恋人? 言立冬无法下定义,她就这样突然的闯入他的世界,从此占有一席之地。 他们依然拥有各自的生活圈,她心里是不是还有旧情人的影子,对魏家瀚无法忘情?这他从不过问,也不会去干涉,因为当她寂寞无助时会想起的人,是他。 他不是什么贞节烈男,从不时兴守身如玉那一套,偶有艳遇,仍会风花雪月来上一段,但不论怎么玩,总还记得有她。 他们与其说是情人,倒不如说是蜂与花,各取所需,也相互依存。 从不以为自己能与同一个女人维持如此长久的关系,他总是太快的倦了、腻了,再寻往另一处陌生的女人怀抱、尝着不同的女人香气。可是对她,至今不曾倦腻,来到她身边,他可以安于平凡。 直到,他在这里过夜的次数多了,他开始会将衣物留在她的衣橱;她开始会准备他爱吃的食物;皮夹上被她嬉闹着贴上月余前遭她暗算,强拉去拍下的大头贴;日常生活中,成双成对的用品,昭示着除去肉体之外,纯然的心灵亲密。 他们之间,不再是纯粹的情欲纠缠,她会在大清早以电话唤他起床,不厌其烦地准备一打闹钟让他砸,为生活琐事叮咛,罗嗉得像个老太婆。他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下意识的来找她,就算什么都不说,她也懂得;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相陪。 直到那一天,她在他肩上,哭得伤心欲绝,然后在他的情欲抚慰下落幕。 他明白她是多么死心眼的女人,一旦爱上,可以如此痴绝;就连分了,也还能坚持为对方哭尽该给的泪。 他还知道,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不拘泥于世俗规范,从她敢与他发生一夜情就知道了。她清楚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不被迂腐的旧式观念所局限。 他更知道,她是个聪慧的女人,看见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心思细腻如发,该温柔时,绝对玲珑冰心解人意。 她有点小固执,一旦她决定的事,旁人很难动摇;但却不会盲目坚持,她懂得什么时候该放弃。 她很独立自主,在职场上,魄力不输男人,所以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他甚至笃定地相信,再给她几年,没有男人会配得上她。 女强人比比皆是,并不稀奇,重要的是,回到家,穿上围裙,她的厨艺可以让五星级的大师集体切腹自杀。不论何时来,她都能将家中打理得温馨整洁等候他,贤慧得要命。 第8章 “立冬,你衣服又忘记带进去了。”浴室门被轻敲了两下,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物由门缝递了进来。 看,多么的温良贤淑,这才叫真正的女人嘛!叶初晴、方歆和苏妍舞真该羞愧得自行了断! 洗完澡走出浴室,见她坐在床沿,衣服折到一半,迳自神游太虚。 “发什么呆?”随意瞥她一眼,转身到厨房倒了杯水。 再回来时,没意外的见她拎着毛巾等待,并且第五十三次重申:“你再说不听,下次我直接把你的头砍下来,让你连洗头都省了!” 他第五十三次和她赌,如果下次她会不理他的话,不用她动手,他自己砍。 啜了口温水,眼角扫到床上的喜帖,她刚刚就是在为这个发呆吗? 他顺手捞起,随便瞄了两眼,不感兴趣的丢开。 雪融熟稔地替他擦拭湿发,边说:“陪我去,好不好?” “你真想去参加那对狗男女的婚礼?”不会吧?她有这么闲? “什么狗男女,你留点口德。”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是我同事啦,想到哪里去了!” “有交情?” “还不错,聊得上几句。我知道她和男朋友爱情长跑满多年了,再加上她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在催,索性就结了。” “何必多此一举?结了还不是要离,干脆——” “言立冬,你够了哦。”他就没一句好话可以说吗?“你到底要不要去?” “也好,去祝贺人间平添怨偶一对。” 她叹了口气。就算是再有耐性的人,纠正了n次后也是会累的。 她总算认清,有些人真的天生就欠揍,她决定不再逆天而行。 “你之前工作不是做得好好的吗?干么又辞了?”早早转移话题,以免气死验无伤。 “主管没看见我的能力,只看见我的外表。” 不会吧?男人也有被当花瓶的命运? 她了然地接口:“女主管?” 他叹气,点头。 “了解。”这点可以接受。“那之前那个五小时二十八分的呢?该不会也是女主管吧?”这纪录太离谱了! “答对了,送你香吻一个——”正欲凑上嘴,被她挡掉。 “所以你就走人?” “当她摆明了上床意图,你会怎么做?”他反问。 “你是那种有花不采的人?别逗了!”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是啊,所以我做完才走。”他随口应了句。 她动作顿住,没搭腔,默然转身。 “喂,你去哪里?头发还没干——”吹风机迎面丢来。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背影。吃错药啦? 一整晚,她异常沉默,连他刻意缠闹,她都提不起劲;习惯在他怀中安睡的她,头一回,在他留宿时,没有主动向他寻求温暖。 ‖‖‖‖‖ 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参加完她同事的婚礼;而她当场接到花球之后,情况更加明显。 她常会一个人静默的发着呆,问她在想什么,她会笑笑地告诉他:“想晚上要煮什么菜。” 再不然就是说:“工作上的事不太顺利。” 但他知道不是。 有好几次,夜里醒来,发现她没睡,静默地凝视着枕边的他,问她是不是睡不着,她也回他:“没。刚醒来,你睡你的。” 那一天,整理屋子,清出好多用不着的东西,其中还包括一把吉他。 她告诉他,魏家瀚曾用这把吉他弹过情歌给她听,让她领略爱情的滋味。 他知道她是在犹豫这把吉他是否要丢弃。 挣扎了好久,问他:“你会弹吗?” “学过。”他答得模棱两可。 “那,可以弹弹看吗?”她用好亮、好认真的眼神凝望他,那一刻,他竟惊悸得无法迎视。 “都那么久,早忘了。”开玩笑,要他做那么恶心的事,先杀了他再说。 那种年少轻狂的日子,早就离他好遥远了。 她垂下头,不再说话。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沉默了好久、好久的她,轻轻吐出一句:“难道……真要从此丢弃爱情?” “这么舍不得,那就留下算了。”他代她做下决定,将吉他放回原处。 既然这把吉他代表她和魏家瀚的爱情,舍不下是人之常情,实在看不过去她挣扎着强迫自己割舍。 “立冬,对你而言,我算什么?” 这是第1次,她问他这句话。 对他而言,她算什么? 在他心中,她的地位一直是特别的,不同于身边来来去去的床伴,她给他的,是超脱肉体激越,一种似水的平和与宁静,和她在一起很舒服。一直以来不就是这样吗? 她到底是怎么了?最近老是做一些很奇怪的举动,说一些很奇怪的话。 再来是几天之后,在洗澡时听到手机铃声,是她最不喜欢的刺耳铃声,没有疑问是他的手机,等他走出浴室,她已经接起。 由她手中接过手机,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讲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言仲夏,大概是认出雪融的声音,直追问一堆有的没的,还叫他改天带回家看看。 开玩笑,他干么要讲?这群人想看他笑话很久了,他疯了才会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言仲夏,你烦不烦?我说没什么好讲的,你听不懂人话啊?你敢在大哥面前说些有的没的,我一点都不介意和你再拆一次房子!”不爽地切断通话,将手机随手一抛,对上了她专注凝视的眼神。 “你的家人,知不知道我的存在?” “不知道。” “你没提过?” “干么要提?又不是结婚合八字!” “你很排斥结婚吗?那假设我说——我有这样的冲动呢?” 这番不寻常的对话,总算引起言立冬的关注。 他皱着眉,不解地回视她。“你脑袋不清醒吗?” 她幽幽叹息,很轻很轻,轻到听不见的那一种。“立冬,我可以这么问你吗?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他怔住。这是第二回,她问类似的话。 “你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女人。”他困难地吐出这一句。 “是吗?很重要?那为什么不敢让你的家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一直以来,不都是两个人平静相伴,他很满意这种无负担的相处模式,为什么要把一堆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她摇头轻笑,笑得好苦涩。“你见过你大哥、二哥、三哥的另一半没有?你知不知道她们的名字?知不知道他们在一起? “你从来没有想过要让我见你的家人,从不让人知道我们在一起,除了知道你父母早逝、有三个哥哥之外,我对你一无所知,我甚至连你住哪里都不知道!说白了,不就因为我只是外面玩玩的女人而已,没必要见你的家人,没必要知道太多事,不是吗?”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 对她,他并没有玩玩的心态,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绝对认真的,他只是没有办法定下来,无法给予地老天荒的承诺,这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的,现在这样逼他,又算什么? “你在跟我闹情绪吗?当初选择这种相处模式的人也是你,我一直以为你是特别的,不同于世俗女子,但你现在这样,是在逼我远远逃开吗?” 她讶然瞪大眼,还来不及张口,盈眶的泪淹没了声音。 远远逃开…… 他说得好轻易,可她却……陷得太深,再也放不开…… 她错了,他也错了!她终究只是平凡的女子,有平凡女子逃不开的爱怨痴,不知从几时起,他在她心中变得太重要,不自觉的依赖他太深,她潇洒不起来…… 收不住的泪,一颗接一颗的掉,不愿用哭闹留住他,不愿他看见这样没用的自己,她倔强地背过身。 他也该转过身,就此分道扬镳的,当彼此的关系陷入纠缠不清的境况时,他通常会毫不犹豫地背身而去。他实在不需要女人太多的爱怨纠缠,也疲于应付,该残忍的时候,他绝对做得比谁都狠。 但是这一套,在她身上完全失了效。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留住了他的步伐,他走不开。 不自觉的叹息出了口,他伸出手,将她按进胸怀,声音硬邦邦的。“哭什么!我又还没死!” 原本,不是单纯的她藉由他治疗失恋伤痛,而她收留他漫游后疲累的步伐,彼此相互慰藉空虚的心灵吗?曾几何时,一切都变了调…… 滴滴的泪,流过不再纯粹的男欢女爱;密密的拥抱,缠住不再来去自由的心 一切,全乱了呵! ⊥⊥⊥⊥⊥ 她的话,愈来愈少了。 数不清第几次,言立冬视线由电视萤幕移向她沈静的侧颜。以往,她会倚偎在他怀里,陪着他欣赏电视节目,就算是再冷的笑话,她都可以笑得很开心,听她清灵的笑声,让人身心舒畅。 可是现在,她不再主动向他寻求依靠,静静蜷坐在沙发一角,像要与整个世界都隔绝——或者,她想隔绝于心门外的,只有他? 留意到她眉心轻颦着,气色不是很好,再回想起刚刚晚饭也没吃多少,一向喜爱下厨的她,今天破例叫了外食…… 他忍不住问出口:“怎么了?” “没。”照惯例,她用淡淡的一个字打发了他。 早知道会是这样了,她现在根本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言立冬不由得一阵气闷。 第9章 “我想睡了,你自己慢慢看。” 睡?现在?晚上八点二十一分? 这么烂的借口,她说出来不怕愧对苍生黎民? 言立冬瞪着她的背影,不敢相信她就这样丢下他,去睡她的大头觉。 遥控器转呀转,由头转到底,再由底转回来,有线、无线台都让他转遍了,没一台顺眼的,脑中浮现的尽是她哀怨的神情…… 够了!言立冬发誓,他受够她的阴阳怪气了! 心浮气躁地低咒了声,他丢下遥控器,跟着起身回房。 床的另一方,空着属于他的床位,她整个人像只小虾球,卷缩在靠墙的角落,小脸几乎埋进棉被里。 他悄悄上床,由后头拥住她,轻吻她微凉的颈肤,浅浅拂吻,自耳后、脸颊、下颚,一手解向胸前睡衣的钮扣,才刚碰上红唇,她偏头避开。 “不要。”明白他的意图,她挣开他的怀抱。“今天不要。” 他顿住动作。“为什么?” “我好累,你让我休息。” 累?多敷衍的理由! 是身?还是心?或者,是对这样的关系感到累了? “你何不干脆说,你厌倦的其实是我?” “不是,立冬,你不要这样想——” “不是吗?你知不知道,你这阵子对我说的每一句话、给的每一个笑容有多牵强?如果和我在一起已经那么不快乐了,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他极度不爽,隐忍许久,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不靠近他,也不让他亲近,她不是存心和他冷战吗? “我……”她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看在眼里更火。“你是想测试我的耐心吗?那么我告诉你,我的忍耐度差到极点!” 他咬牙跳下床,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如果真的这么勉强,我走!”他受够她怨妇似的神情了! “立冬!”她颤声喊住他。“别走,留下来——” “还留下做什么?相看两相怨?” “不是。我只是……身体不舒服。” “是吗?”他态度冷漠。“哪里不舒服?” “我——生理期。”她小小声招认。 他错愕地回头,瞪了她几秒。 而后,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去。 他——就这样走了?丢下她,面对所有的无助? 她难受地闭上眼,分不清一波波袭上的痛楚,是来自下腹,抑或心头。 她以为,她已经将内心的渴求压至心灵深处,埋藏得极好,可是为什么,还是让他感到困扰了? 她不想这样的,她也想象以前那样洒脱地笑看一切,可是,当他变得愈来愈重要,放在他身上的感情愈来愈深,她无法忍受那副拥抱她的身体,去与别的女人缠绵,光是想,心就好难受。 这是女人的宿命,是一旦恋上了,永远摆脱不掉的情绪宿命。 但是他不会懂,他的心总在游戏人间,不为谁停留,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懂,那种爱得心都痛了的感觉。 在他眼里,她只是在无理取闹,但是他又怎么会明白,她心底的悲哀? 那天,参加同事的婚礼,看着同事沈醉在幸福当中的甜蜜笑意,她也是女人,她也会向往、也会渴望啊! 尤其当同事笑着对地说:“原来你有个这么帅的男朋友,真是惦惦呷三碗公半。什么时候会有好消息啊?” 她答不出来,笑在脸上,苦在心里。 她怎么可能有好消息?根本连想,都是奢侈。 同事刻意寻找她所在的位置,将花球抛给了她,其中的善意与祝福无须言传。当大伙儿起哄,笑闹着恭喜他们时,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她抬头凝望身旁笑得满不在乎的他:心底比谁都清楚,他永远不会给她那样的幸福。 她甚至,不会是他的唯一。 她陷得太深,把一切都给了他,可是他的世界,她却走不进去,这样不平衡的关系,她如何能不心生怨怼? 他知道这种要收收不回,要放放不掉的挣扎吗? “有这么痛吗?五官都挤成一团了。”乍然响起的声音,令她迅速抬起脸。 “你——”他不是走了吗? 言立冬递来水杯和一包不明药物,啧啧有声地叹息。“本来就长得很抱歉了,如果你的目的是想把我吓破胆,可以再更恐怖一点。” 常被她纠正的坏嘴巴,在这一刻听来,竟觉天籁般的美妙。 她指了指他手中的药丸。“这什么?” “药剂师说,这对生理痛有帮助。” 他——是去药房替她买药?! 吞下药丸,看着他将她衣摆拉一高—— “立冬……” “放心,本人没那么好的胃口,姑娘贞操无虞。”他没好气地道,将热敷袋放上。 她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意外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未及深思,她拉下他,吻了一记。 “干么?”轮到她发情了? “没,只是突然好想吻你。”她将之前他曾说过的话,原原本本的奉还。那是一样的感动。 “真记恨。”对于她的“报复”举动,他只是挑了一下眉,上床搂过她,移开热敷袋,掌心缓慢揉抚,一会儿再继续热敷。“好点没?” “嗯。”小腹暖暖的,心也暖暖的。 “女人真是麻烦,问题一堆!”他不甚熟练的动作告诉她,这是他头一回为女人这么做。 听着他喃喃自言的牢骚,想象他一个大男人去问与生理期相关药|奇-_-书^_^网|物的表情,她止不住嘴角上扬。 她该感到安慰了,至少他对她不是全然的不在乎。 他瞪着她嘴角的笑意。“不是很痛吗?” “那不叫很痛,叫非常痛,痛得想杀人。” “你唬烂男人没生理期啊?”夸张! “是啊。有本事你也痛痛看,等你了解女人的痛苦时再来跟我谈。” “你可以再无聊一点!”原来生理期中的女人没智商。 沉默了一阵—— “立冬。” “干么?”他没好气地应声。 “刚刚水杯好像拿错了,那是你的。”她有瞄到底部的字。 “吻得天崩地裂时都不担心口水吃太多了,还介意茶杯?” “怕吃多了你的口水,会和你一样没水准,好好的杯子,你刻什么东西?” ““远”看山小,哪里没水准了?”她果然漏看了边缘那个超小字。“如果你要的话,我还可以在另一个杯子加上“近看水小”,有山有水,凑成对联。” “看衰……”她呛了呛气,真是怎么念怎么难听。“不用了,谢谢、谢谢!”赶紧谢绝好意。 “那还不快睡!” 过了一会儿—— “立冬。” “嗯?” “你的手好暖,好舒服。” “更舒服的你都见识过了,这算什么。” “呵!”她一点都不介意他带颜色的隐喻。 又过了一会儿。 “立冬。” “又怎么了?”声音开始有了火气。 “你忘了按摩。” “啧,快睡!” 第五章 如果他以为,所有的不愉快就这样告一段落,那些让人心烦的事,都会随着那一夜烟消云散,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她表面上看来平静,再也不会去过问他的任何事,也不会再拘泥于承诺或爱不爱之类有的没的,她会将家里布置得温馨宜人,等候他的到来;她还是会和他说说笑笑,关怀备至;夜里仍会倚偎着,销魂缠绵…… 一切看来都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是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反而一天比一天更浮躁,总觉得她并不是真正的快乐。 她或许以为他没留意,有好几次,他捕捉到她转身之后,眼底悄悄流泄的轻愁,总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不再掩饰满身的落寞…… 事情并没有过去,她只是在压抑,从枱面上,改为枱面下的问题,这些他都知道,只是她不说,他也就蒙混着,不去面对。 因为……他不知道面对之后,他们之间又会变成怎样,也许……真的就到此为止了…… 这是她和他,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也因为这样,谁都不敢说破,努力粉饰太平。 日子,还是照过,或许是多了那么一点愧疚心理,他陪伴在她身边的时间明显增加,在她这里过夜的次数,也比以往多出许多。 直到一连来了几次,都找不到她的人,他也没放在心上,一向不习惯紧迫盯人,更不会打电话去追问她的行踪。 一个礼拜后,她终于回来。 问她这一个礼拜去了哪里?正在梳发的她,讶异的由镜子前转头。“回我妈那里住几天啊,我客厅茶几上有留字条给你,你没看到?” “没看到。”见她不在就走人了,哪会留意屋子什么地方多了一砖,什么地方少了一瓦。 “那你不会打电话问我?” “干么要打?”她不过问他的事,他同样也不会干涉她太多,他的诸多缺点中可不包括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表情僵了下,扯出一抹笑。“说得也是。” 干么要打?是啊,干么要打?他根本不在乎她去了哪里,今天就算她失踪一个月,他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又来了!她是笑着的,可是一转身,眼神却透着悲哀—— 他迟疑了下,问出口:“之前都没有听你提起,怎么突然想到要回去?” “也没什么啊,就好久没回去了,临时想到,就回去陪她吃个饭、聊聊近况嘛!” 第10章 显然这个话题并不适合,她三两句打发掉,草草结束话题。“你先睡吧,我去洗澡。” 看着她过于匆促的背影,直觉告诉他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电话铃声打断他的凝思,他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顺手接起。“喂?” “……”一片岑寂。 “喂?请问找哪位?” “……雪融在吗?”是有点年纪的妇人声音。 “她在洗澡。”想了下,他猜测地问:“是沈伯母吗?” “对,我是她妈。你——是她的男朋友?” “呃……这个……”很难解释。 也难怪啦,三更半夜还在女人的家里,说那种“她在洗澡”的话,还想要人家怎么想? 说朋友太扯了,会交到床上去的朋友可没几个;说男友,他们的交往又不在世俗认定的范围。 “唉呀,原来她有男朋友了,这丫头真是的!也不坦白告诉我,这样我就不用老是担心她的终身大事,伤神伤力的替她安排相亲了。” “相——亲?”原来这几天,她是去相亲? “啊!你不要介意,都怪那丫头没告诉我,叫她相亲她只会推三阻四的,又不明说,我哪知道她在想什么?本来还想问问她对那位陈先生印象如何,现在知道她早有对象,我就不必伤脑筋了。啊你哪时有空?叫雪融带你过来吃顿饭,这丫头也真不懂礼数,都已经留你过夜了,还不快带回来见见老母……” “沈伯母!”他有些无力地打断她的长篇大论。 厚!这个欧巴桑,一开口就是一长串,能不能让他说句话啊? “啊,对了,聊了那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言。沈伯母——” “颜色的颜?还是严肃的严?” “随便。我——” “姓怎么能随便?” “言语的言。伯母,其实我想说的是——” “原来是言语的言。这个姓很少见喔!啊你几岁?和雪融交往多久了?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有没有稳定的经济基础?什么时候要结婚……” 真是够了! 言立冬决定不再试图挣扎。 “抱歉,伯母,这些我们改天再说,我和雪融还有事要谈。” “记得叫雪融带你回来!”还不忘叮咛。 “再说了。伯母再见。”当机立断,马上挂掉电话,不让对方有机会再哈啦一句,免得更加没完没了。 吐出长长的一口气,目光下意识又飘向浴室门口。 她为什么不坦白告诉他?要不是这通电话,他还不知道她这几天是跑去相亲。 他们之间并没有那样的约束力,她该清楚的,就算知道她去和别的男人吃饭、看电影,甚至亲吻上床,他都不能怎样。 虽然……心里真有那么一点不舒坦。 “我刚才好像听到电话声?”沈雪融走出浴室,放掉包在头上的毛巾,长指拢了拢,抖散一头湿淋淋的长发。 “我来。”不知哪来的冲动,他接过吹风机,修长手指撩动发丝,感受它在指掌间翻飞的美感。 她放松身体,享受他的服务。 “你今天吃错药啦?”没事献殷勤,有问题哦! “你妈刚才打电话来。”他冷不防冒出一句。 此话一出,她表情一僵,不自在地坐直身子。“她——对你说了什么?” 他随意瞥她一眼。“你应该要比较关心我对她说了什么吧?” “呃……那你对她说了什么?” “她误会我是你的男朋友了。” 误会? “噢,没关系,我会解释。”她干涩道,移开视线。“我妈这个人就是这样,有点自以为是,它——没对你扯一些有的没的,造成你的困扰吧?” “请定义何谓“有的没的”?” “啊,噢,没有,没事就好。”她轻吐了口气。 言立冬看在眼里,并没说破。 关了吹风机,齿梳一道又一道的滑过青丝。她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发,又黑又直,柔亮顺滑,直留到腰际。 “剪了好不好?”她突然说。 “为什么?” “太长了,不方便整理。” “别吧?你全身上下,就只剩头发能看了。” 这张坏嘴!她手肘不爽地顶了他一记。 他低笑,撩过她的发,倾下身贴着她的颊。“第一眼见到你,最先吸引我的,是这头长发,美得风情万种。” 这人也会说情话耶!她还以为他天生出口没好话。 “我曾经吸引过你?”她讶异地问。 “废话!”他白了她一眼。“你真以为我精虫过盛,和谁都能交配?” 是这么以为过。 她闷闷地忍着笑。 “你的表情严重羞辱了我。”他一脸不爽,惩罚性地啃咬她的耳垂。 “别闹——”她娇笑,怕痒的闪躲着。 在一起这么久了,言立冬相当清楚,她这一带有多敏感。 他轻呵着气,舔吮耳垂。“可以吗?今天。” 她一阵轻颤,无力地点头。 他伸手,将她抱上床,叠上柔软娇躯,将脸埋入馨柔发问,颊贴着颊厮磨了会儿。 “立冬?”他今天好怪,所有的举动,少了以往的狂肆激情,多了种……近似温存的感觉。 他仰眸,封住柔唇,浅浅吻着,印上彼此的气息、温度,才逐渐深入探吮。 “嗯……”她伸手圈住他的颈项,闭上眼全心回应,这般缱绻人心的缠绵,牵动她的心,醉了神魂。 结束了这一吻,他深深凝视着她,又吮了下在亲吻后显得更加水嫩诱人的红唇,转移阵地往下探索,顺口丢出一句:“你妈问你,对那位陈先生印象怎样。” 雪融一震。他知道了? “立冬,我——” “不需要对我解释。”他淡淡打断。“你知道不需要的。” “我……我并没有……是我妈她……”发现根本不知从何说起,她闷闷的低语。“我要的是你。” “你是什么样的个性,这么久了,我会摸不透几分?你不想做的事,天皇老子都勉强不了你。其实潜意识里,你还是有所渴望的,而那些,是我给不起的,再加上长辈施压,所以你去了。只不过因为你还放不下我,所以这一刻,你仍在我怀里。” 她哑口无言,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最震惊的,是他竟将她看得如此透彻,比她自己还透彻。 “其实,你不需要这样。你很清楚,我不是那个会陪你到最后的人,如果另一个人还可以,给得起你想要的,那就去吧!”一手探入温润香躯,寸寸抚吻。 “立冬!”她浑身一颤,搂紧了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你,真的!立冬——” 他无所谓的摇头。“你有你的选择,我只是要告诉你,不管你最后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你曾经给过我很美好的回忆,这样就行了。” 这番话,近似道别。 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要说了!拜托你,这样就好!”意识到共行的路已走到绝境,她恐惧着,丝毫不敢松手。 “伟大的小鸵鸟。”他讽笑,带着一丝心怜。 “鸵鸟就鸵鸟。我不想放——”她委屈低喃,两颗清泪滚落。 言立冬不容她藏起自己,勾起埋在他胸壑的小脸,吮去泪珠,皱眉抱怨。“味道真怪,下次不要再抹什么晚霜了,我怕汞中毒。” 残泪未干,她被逗出一丝笑意,主动吻上他的唇。 他闷哼了声,一边清除两人之间的阻隔,一手探向床头柜—— 她知道他在找什么,抬手阻止他。“别用,今天别用,好吗?” 他奇怪地瞥她一眼。“你想吃避孕药?” “不,什么都不用。” 他停下动作。“你到底想说什么?”这几天并不是她的安全期。 “我想生个小孩,立冬,我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孩。”她知道,能拥有的已经不多了,但至少,让她留下些什么…… 就算,最终还是要失去,她也能无怨。 他皱眉。“你知道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已经什么都不求了,就为了和你在一起,身为一个女人的梦想,所有能为你割舍的,我全都舍掉了,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既然你什么都不能给,至少让我有机会感受孕育生命的喜悦和骄傲,让我知道自己不是一无所有……” “然后呢?该担的责任谁来担?”她以为生小孩就像生颗蛋,生完煎来吃掉就算了? “我并没有要求你担,如果哪天你要走,我——” “有了束缚,我走得了吗?”他冷冷打断。她真以为他那么禽兽,可以丢下自己的孩子不管? “不结婚,不生小孩,更没有承诺,你要我永无止尽的陪你耗下去吗?立冬,女人的青春有限,我终究还是个传统女人,想有个自己的家,有个温暖的依靠,可是你却无法给我一丁点的安全感……”压抑许久的委屈,全在这一刻决堤。 问题早就存在了,她只是逃避,一再的逃,凭着痴恋他的心,执意忽略,委屈自己到底,直到压抑不了,一旦爆发开来,就再也无法收拾。 “这些一开始,你就知道的,不是吗?既然当初可以不在意,现在再来向我索求我根本没有的东西,这算什么?” 她一听,再也止不住的泪如雨下。“是啊,是我作茧自缚……” 她错在太高估自己,错在不该让自己陷得那么深,挖心掏肺的爱上他,再难回头…… “我说过,你有怨怼,大可以另寻出路。” 第11章 他平静地下床,穿回衣物。“如果你已经没了当初那份心甘情愿的感觉,往后的怨怼会与日俱增,我不想要这样,若是两个人在一起,已经失去了最原始的快乐,再撑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他转身走得潇洒,好似结束对他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却苦了她…… “不结婚,不要束缚,更没有承诺,甚至连孩子都不给……”她太伤心,负气地脱口而出:“难道你想要我去找别人生吗?” 他步伐一顿,静默了许久,开门前低低送出一句:“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无话可说。” 他没回头,步伐踩得决绝。 而她,怔住了。 这就是他的回答引泪水决堤而落,淹没了脸庞。“言立冬,你是浑蛋——” ⊙⊙⊙⊙⊙ 已经第七天了,他不曾再踏入这里一步。 看着屋子每一个他曾用过的东西,沈雪融心里明白,他再也不会出现,而这些东西,再也用不着—— 毛巾、牙刷、茶杯、拖鞋、睡衣……每一项物品,都代表一段美好回忆,每每拿起它们,就是狠不下心丢弃,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留着、看着、心也痛着。 他曾说过,当他对一个女人失去感觉,或者,那样的关系无法维持下去时,他会默默的走开,让一切自然淡去。 他不会说再见,那太感伤。 但是他是否想过,那些被他遗留下来的人、事、物,要怎么面对乍然而来的空虚与惆怅? 他们之间,就这样结束,没有只字片语。最初,明明只是想有人陪她度过失去恋人的痛楚,不让自己面对被抛舍下来的悲屈与难堪,却没料到,这一次,她要面对的,是更深沈的苦痛。 而这一回,再也不会有人陪着她度过,因为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言立冬,一个温柔在骨子里,却也残忍得很绝对的男人—— 一个她还来不及准备,便莫名恋上,爱得深刻的男人。 第六章 如果再见太感伤,那么我不会说再见,但是我会永远记得你掌心的温度,还有——你给过的快乐。 很抱歉,我没有笑着让你走。 简讯里,只有寥寥数语,没有署名。 分开的第七天,手机收到这样一封讯息,几次想删掉,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有种莫名的感觉在胸口翻腾,但是他没理会。 看着大哥追在叶初晴屁股后头跑,拚命道歉请求原谅;言仲夏和方歆又在拳打脚踢,已经由屋外打到屋里了,最后房内只剩一片激情的呻吟声;苏妍舞又赖在言季秋身边调情,以看他三哥脸红为乐…… 这些画面,从以前就看到麻痹了,这些人很有肉麻当有趣的潜质。 他冷眼旁观,心里头空空的,好像少了什么。 像他这种人,是不该感到寂寞的,游戏人间是他们的最爱,只要他想,不怕没人陪,但是这阵子,他怎么也提不起劲去寻欢…… 又过了半个月。 他想念那堆曾经让他羞愤得想死的卡通。 米老鼠漱口杯、hellokitty牙刷、神奇宝贝的情人睡衣、大头狗拖鞋、趴趴熊茶杯、皮卡丘杯垫,唐老鸭钥匙圈……任何只要懂一点廉耻的男人都会活不下去! 那一身行头如果全弄到身上,言仲夏看了保证笑到脱肛。 直到某一天,不经意看到言仲夏手机上挂了串叮当作响的鬼东西,据说那玩意儿叫“噜噜米”,他当场一阵羞辱。“言仲夏,你是不是男人啊,这么丢人现眼的东西,你敢拿着招摇过街?出门请和我保持十条街的距离,不必打招呼,就算打招呼,我也不会承认我认识你。” “我高兴!你管我那么多。”言仲夏理都不理他,完全不为所动。 再然后,隔天他在方歆的手机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手机吊饰…… 女人真是奇怪,为什么都爱那种丑不拉叽、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动物?还直说可爱? 不晓得哪来的冲动,他跑去那条街,莫名其妙的买回了上回没买、让她有点小失望的手机吊饰,看着人不像人、熊不像熊的东西发了大半天的呆。 一个月过去了。 他想念的,不再是那些可笑的卡通,而是卡通的主人。 脑子里开始会浮现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原以为,离开了,不再被她幽怨的眼神纠缠,逃开她以柔情所织就的茧,就能不被困缚,找回最原始的自由,但是日复一日,沈闷的心并没有因此而海阔天空,反而脑海时时浮现她时嗔时喜,各式各样的表情。 她哭的时候,会像无尾熊一样抱着东西,而他无疑的就是那棵尤加利树。最受不了的是,她眼泪鼻涕喜欢在他身上乱擦,就这一点让他最嫌弃。 她笑的时候,也会像无尾熊一样抱着东西,而他还是那棵尤加利树,不过,她会抱着他乱亲一通就是,关于这一点……嗯,还可以接受。 她难过时、开心时,还是会抱着他,现在想想,她真是个很缠人的女人呢! 一直到现在,他才感到不可思议,以往,他不是最受不了这种黏腻得紧的女人吗?为什么——长久以来,他竟一点反感也没有? 现在才发现,原来她的喜怒哀乐都惯于与他分享,那么,他走了之后,她该怎么办? 从不曾在转身时,有这么多的牵挂,如果离去,并不能寻回真正的自由,那为什么坚持要离去?如果明明已经不自由了,为什么还坚持要自由? 他想念她。 很没出息的,就是想念。 于是,在又过了一个礼拜之后的下午,大哥再度找叶初晴吃特调的独门叶氏闭门羹;言仲夏和方歆又从客厅打进了厨房,说是要去切水果,他和言季秋早就见怪不怪,只要他们不切到拿刀互砍,基本上他们都会很习惯的当作没看见。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他们这盘水果,起码要等一个小时以上才吃得到。 但愿言仲夏能在厨房里速战速决就好,要再打回房里,恐怕等到太阳下山他们都吃不到。 这群人,唉—— “咦?”埋首杂志中的言季秋惊异地望向他。 “干么这么意外?我长得帅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懒懒地抛回话。 是啊,你这小孩很不可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我是意外你居然会叹气。”这和猫头鹰会抓老虎、木鱼会在水里游同样的不可思议。 “叹气?我有吗?”有吗?有吗?他刚刚有叹气? 言季秋慎重地点头。“立冬,你没事吧?” “我为什么要有事?” “你最近……很少出去。” “嗯哼。” “你最近……也没外宿。” “还有呢?” “你最近……很少和其它女人来往?” “哦。” 哦?!就这样? 言季秋神情难掩忧心。“那个……立冬,你老实说,你那个……是不是……你说出来没关系,我们大家商量看看要怎么解决。” “解决什么?” “就是……你是不是……“那一方面”,有点问题?” 噗—— 一口茶喷了出来。“去你的,言季秋,你才被阉了咧!” “那不然你怎么……” “我不能修身养性吗?”他火大地顶回去。 就是这样才奇怪呀!言季秋只敢在心底咕哝,不敢再说出口。 “你家那口子咧?怎没缠着你,放你在我这里啦咧一堆五四三的。” “小舞和同事去聚会。”谈起心上人,他眼神柔了,嘴角扬起浅笑。 “言季秋,是男人的话,就给我收起你那副恶心巴拉的表情。” “你不懂。那是心里放着一个人,自然会产生的情绪,让你想起她就会笑。” “我不懂?我——”好吧,他是不懂,因为他想起沈雪融,心情只会浮躁到想砍人,完全没有想笑的迹象。 他们并没有太多深入讨论的机会,因为没多久大哥牵着叶初晴的手出现,脸上带着和言季秋一样的笑容,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大哥的贞操不保了。 果然,等厨房那对切水果切到双唇红肿、吻痕遍布的小冤家出来后,大哥宣布了他和叶初晴的喜讯。 “大哥,你安息去吧!”他由衷缅怀。 “愿上帝与你长存。” “你需要多一点的祝福。” 看来大家都有志一同。 “开玩笑的,大嫂别介意,因为我也想结婚了。” 咦咦咦?这言季秋在说什么?神智不清了吗? “也好,就一起吧!” 啊啊啊?连言仲夏也…… 这年头不要命的人真多! “既然你们都那么想不开,那再多我一个,就当集体自杀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吧!”不及深想,话就这样飘了出口,想收住已经来不及。 是被他们勇于赴死的壮烈情操所感染,还是…… 他无法思考太多,话出了口,发现郁闷多日的胸口,竟奇异的通畅起来,就像搬开长久压在那里的石头。 是啊!既然放不开,也走不掉,又何必坚持一定要自由? 如果给了她要的,真的可以让她快乐的话,他配偶栏明明是空的,填个名字上去并不困难。 心中一旦落实了决定,连呼吸都顺畅起来。 “可是,立冬,我甚至没见过她……” “言立冬,我慎重警告你,不许带一群莺莺燕燕回来,把家里搞得像风月场所。” “了不起! 第12章 居然有女人肯嫁给这匹精虫过盛的种马……” “够了!我会带她回来见你们,到时你们就会知道,是哪个女人肯嫁我这匹精虫过盛的种马!” ※※※※※※ 再次掏出这串唐老鸭钥匙圈,已经没有当初那种想死的感觉了。其实它——也还好,看久了还满可爱的。 打开门,屋子里头冷冷清清的,言立冬晃了一圈,没找到她的人,最后在茶几上看到留言。 立冬: 我去超市买点东西,一会儿回来。 雪融 她知道他会来? 言立冬不能说不讶异,那一晚……他以为,她该明白他不会再来了。 他循着字条上的讯息来到超市,果然在蔬果区看到她的身影。 她左手拿着牛肉,右手拿的是猪肉,表情像在做重大的人生抉择。 “我以为你是不吃牛肉的。” “啊!”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左手的牛肉掉了地。 “啧,老板在瞪你了。”他捡起那盒牛肉递去,她并没接过,双肩隐隐颤动。 “后面是个旷世大帅哥哦,不看是你的损失。”原来他这么面目可憎?她不屑瞄他一眼也就算了,刚刚来的路上,还被流浪狗咬了一口,追杀了三条街过来的,他一辈子没跑这么快过。 才几天而已,他已经顾人怨到人见人厌,狗见狗追的地步了吗? 不等她良心发现,抚慰他碎得乱七八糟的男性尊严,他直接自力救济,扳过她的小脸,抛了个媚眼。“帅不帅?” “你……”她终于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你怎么……会来?” 他玩味地挑高了眉。“你不知道我会来,那留什么字条?” “我……”她垂下头,扭绞着手指。 该说吗?说她只是不想有任何错过他的可能?即使明知道,他根本不会来,还是每天都傻傻的写字条交代行踪…… “闲着没事,随便写的。”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明明不是想说这个的…… “噢。”言立冬接受度强,点了下头,瞄了眼推车中她选购的东西,拿起青椒随意抛玩。“我记得青椒你是打死不吃的。” “那个是……” “我知道、我知道!闲着没事,随便买的。”没等她说完,他自顾自的接口。 “还有这个牌子的牙膏——嗯,民生必备品嘛,我知道,只是刚好买了我惯用的牌子罢了,再来,我看看还有什么……” “够了!我承认我还是会买你爱吃的菜、你惯用的东西,你还想要怎样?一定要我承认……承认我忘不掉,承认我的狼狈吗……”说着说着,眼眶一红,竟哽咽了起来。 言立冬吓到了,没想到女人的泪水真的像水龙头,说开就开。 “我、我不是……”周遭开始有人向他们投来注目礼,言立冬有些不爽,他们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下表演很肥皂的爱情伦理大悲剧给人看? “不,你听我说。立冬,我承认我没用,我离不开你,我投降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 “关爱的眼神”愈来愈多,有些购物的民众闲着没事,站累了甚至蹲下来继续看好戏。 “你才听我说!”言立冬直接打断她。“我希望你明白,我不受拘束惯了,一时之间,要我只看着一个女人、只对一个人专心,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不能对我太苛求。” “无所谓了,我不在乎——” “但是,我会努力。我不知道我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也不确定我是不是办得到,一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给你什么承诺,这样,你还愿意陪我试试看吗?” “你、你是说——”她发不出声音,眼眶泛着不敢置信的泪光。 “我会尽可能的,把你想要的给你。”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了那对小熊维尼吊饰,在她眼前晃了晃。“如果你现在想法还是没变,反正我身分证上的配偶栏空着也是空着,要不要去签个到此一游?” 她微张着嘴,而后笑了,接过小小的手机吊饰,笑着、哭着、感动着,用力地扑上前拥抱他。“不要,我不要到此一游,我要永久居留权。” 就说吧,女人真好骗,一个手机吊饰就搞定了。 拉了她转身要结帐,回头看见一群人仍在原地,他没好气地道:“还看,戏都散场了,该干活的去干活,带小孩的赶快回去换尿布,反正我接下来要上演的戏码和你们差不多!” 是这样吗?她倒很期待他们将上演的这出戏码。 “立冬,我们要去哪里?”被他拖着跑的雪融在身后问。 “我家。你不是一直想见我的家人吗?” 一道温香袭上,紧圈住他的腰。言立冬停住步伐,呆站在原地。 “别动,一下就好,我想抱着你。”声音模糊的由后头传出,他看不见贴在背上的脸庞是什么表情。 “……”他叹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这件上衣不防水,更不防鼻涕,如果你还有一丁点良知,请赔我一件。” ※※※ 如果言氏三兄弟曾经预设过什么立场,也全都在见到沈雪融后,一个个找下巴的找下巴,找门牙的找门牙。 这完全超乎言立冬平时会吃的口味,她不是什么艳惊四座的大美人,素素净净的脸蛋只能算清秀,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看久了会由衷喜爱,属于耐看型的气质美女。 再来就是她的厨艺,本以为言孟春已是个中翘楚,沈雪融硬是危及言家主厨的地位,两人窝在厨房里研究切磋得不亦乐乎,结果那一餐,言家个个吃到下巴几乎脱臼。 餐后,一群饱到爬不起来的人移师客厅闲嗑牙,留下帮忙收拾的雪融。 “别介意立冬到了快结婚才让你和我们见面,愈是在乎的事,他愈会往心底藏,怕人窥见。” 将空碗盘叠起,她顿了顿,抬眸一笑。“我明白的,谢谢大哥。” “立冬从小就此较叛逆,别人愈是要他不可以做,他就愈要闯闯看,他这种不信邪、不服输的个性,是优点,也是缺点。在感情上,他的步调比较慢,还有太多的防卫、太多的傲气,这些——你注定得多担待些了。” “嗯,我会的。”她想,她能明白言立冬为什么会这么爱他的大哥了,身为一名兄长,他当得真的是没话说了。 那一夜,躺在言立冬怀里,她问出了积压在心里一整晚的疑问。“立冬,有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我哦!” “问问看。”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以你的个性,一旦决定转身,是不会回头的。” 他把玩着手机,吊饰上的铃声清脆悦耳。“很简单,因为普天之下,我实在找不到这么好拐的女人了,不用鲜花素果、三牲礼品,一个一百块的吊饰就摆平。”买两个还让他杀价杀了二十块。 “言、立、冬!”她不满地一拳捶过去,捶得他差点内伤。 啧,女人就是听不得实话。 “好吧,可能还因为你煮的菜还差强人意。你都不知道,上个礼拜吃街尾那家便当,难吃得像馊水,我差点边吃边哭,哀悼我死不瞑目的七十块钱。” 接触到她杀气腾腾的眼神,他又补充:“好吧、好吧,再加上你洗的衣服还算干净。”冷不防又接上一句:“虽然你鼻涕爱在我身上乱擦。” 沈雪融当机立断,密密实实吻住他的唇,不让他再多说一个字,否则她实在无法保证,下一刻她不会一捆绳子吊死自己,或是勒死他。 她决定一辈子都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自取其辱嘛! 去年带着些许凉意的初冬,他们相逢。 隔年,带着些许凉意的初冬,他们成了彼此身分证配偶栏上的第一笔纪录。 感情世界中,被贴上另一个女人的所有权,这对言立冬而言是陌生的,他不再是独立的个体,一言一行、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到另一个人,再也没有任性而为的权利,自由惯了的他,面对这种道德上的牵制,初始极不适应,但是每当回到家里,一盏暖暖的灯光,一桌热腾腾的饭菜,一名笑盈盈的妻子,被等待着的感觉,让他心里充斥着说不出来的情绪…… 两个人的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糟,却也不若想象中的梦幻,“夫妻”这个名词,对他们而言都是陌生的,而,他们都在努力学习。 她用满满的真心,去编织对未来的期许,一心想与他牵手到老。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初冬时的牵手相依,却也在那年冬尽雪融之后,他们的缘分,走到了尽头,从此分道扬镳。 而她所要的永久居留权,只有一季的美丽。 以及,永恒的惆怅。 第七章 四年后 同样的初冬时节,窈窕身姿走出机场,淡淡的凉意袭身,她神智略微恍惚了下。 久违了,台湾的冬天。 轻轻呵出一口气,白色烟雾淡淡缭绕,而后淡去。 放掉长发,如瀑的云丝披泻而下,散落肩头,自成风情。 “妈妈——” 柔柔细细的叫唤拉回注意力,沈雪融低下头去。“冷吗?恩恩。” 那是一个年约三、四岁的小男孩,从他始终紧跟在母亲身俊,不吵不闹的沈静姿态看来,应是自小即受极好的教养。 周遭投来几道惊异眼神。 她看起来好年轻,风情优雅,体态纤盈修长,一点都不像生过小孩的女人。 “这就是台湾吗?”小男孩好奇灵动的眼,骨碌碌地转着,四处打量。 “对呀,这就是我们的家乡哦!” 第13章 拉了拉男孩身上的外套,确定没有感冒的风险后,她牵起男孩的手,走向成排的计程车,报上一串地址。 “妈妈,我们要回家了吗?” “是啊,我们要回家了。”沈雪融抱着男孩,轻抚他的短发,目光飘向窗外。 家—— 是呵!她回家了!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屋子里外环境,四年没住人,清出来的灰尘足够用来盖一座摩天大楼了。 说到大扫除,最高兴的莫过于三、四岁要大不小的孩子了。 只见恩恩拿着他的小水桶、小抹布,东擦擦、西抹抹的,自觉像个小大人,开心得意地直笑。 “恩恩,地板滑,小心哦。” “好!”他朗声应道,两只小手使力提着小水桶,踩着小碎步出去倒掉污水。 附近的流浪狗由他眼前晃过,他两眼一亮,开心地追着跑。“波波、波波——” 狗儿被惊扰,不爽地停下瞪他。 “呵呵,波波——”不懂狗儿已蓄势待发,男孩兀自开怀的靠近。 “呜——汪!”就在那一瞬间,狗儿扑了上去,发动第一波示威性攻击。 完全没有危机意识的笨小孩。 不远处的言立冬早将这里的状况尽收眼底,在狗狗扑上来的同时,上前张手揽抱起小孩,一脚毫无同情心的踢去。 “死贱狗,你连小孩都咬,有没有一点狗品啊!” 四年前被咬过一次就够不爽了,从那天起他就立誓,这只贱狗就不要再让他碰到,否则见一次扁一次。 他言立冬有个特色,什么都记不住,偏偏就记恨。 合该天要亡它,四年的时间,已经让这只狗一见到他就吓破狗胆。 “波波——”见狗儿落跑,男孩失望地直喊。 “波你个头啦!笨小孩。”他敲了男孩的头一记。“那只贱狗是这一带的地方路霸,见人就咬的,以后离它远一点,知不知道?” 男孩似懂非懂的抬眼,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告诉他。“叔叔,对小动物要有爱心。” 言立冬呛了下。“你教训我?小鬼,这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他在横行乡里,鱼肉乡民时,这小鬼都还不晓得在哪儿呢,敢训他?! “谢谢叔叔。但是对小动物还是要有爱心。”很坚持地又重复了一次。 说不通的小鬼。 言立冬放下他。“是,小的受教了,大哥请回,不送!”潇洒地摆摆手,千山独行。 “恩恩,你在哪里?”找不到人的沈雪融沿着巷口找来,见儿子站在路中央发呆。“恩恩,你在看什么?” “一个很奇怪的叔叔。” “叔叔?”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啊! 怪叔叔?听起来就是很像日本的变态怪叔叔的感觉。 她斟酌了下词汇,告诉儿子。“恩恩,台湾和新加坡不一样,以后不认识的陌生人,尽量不要太靠近,知道吗?” “知道。”男孩乖巧地点头。 “好,那我们进去洗手手,等妈妈整理好,我们就可以去买恩恩喜欢吃的小点心了。” 打理好居住品质,第二件事,就是添购日用品。 超市里,小小的身影忙碌穿梭着,这里选一点,那里挑一下,不过才一会儿,小小的怀抱就已装不下。 他小跑步回去找妈妈,在置物架的转角处,撞上迎面而来的人,东西掉了一地,小屁股当场亲吻地球表面。 言立冬煞住脚步,俯视跌坐地面上的男孩。 “小鬼,又是你。”经过一番“调教”过后,言立冬这回对“小动物”很有爱心,伸手救起他。 “叔叔好。” 言立冬瞥他一眼,一一拾起地面上的物品。“卫生棉?巧克力?保险套?”每拿一样,眉毛便挑高一分。 这小鬼才几岁?就懂得体贴马子了? 他记得他把到的第一个马子,是五岁幼稚园中班的时候,大哥知道时还一脸晴天霹雳呢! 而眼前的小鬼,他敢打包票,最多绝对没超过五岁,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家子的家庭教育也未免太open了,令人羡慕。 “嘿,小鬼,现在才发现,你挺帅的哦,将来的“成就”肯定和我有得拚。” “我不知道什么是“成就”,叔叔,你东西要不要还给我了?” 哼哼!你以为我稀罕?再过十年,我就不信你还有脸拎着这些东西逛大街! 将东西物归原主,又见他跑跑跑,跑到展示架的另一方,停下。 言立冬视线追随那道小小身影,好奇是什么样的父母,会教出那样的小孩。 不经意地,眸底映入一道熟悉的倩影,还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一前—— “妈妈!” 一声清稚呼唤,震得他脑子一片僵麻! 妈妈?! 雪融是那小鬼的妈妈?! 男孩献宝似的,雪融微笑蹲低身子。“让妈妈看看你拿了些什么东西。” 一项项取出他怀里的物品,她无法不讶异。 没想到恩恩平日陪她购物,将她固定会买的东西,都努力记住。 “恩恩都买妈妈要用的,那恩恩想要什么?”她思忖了会儿,取下架中的饼干。“旺旺仙贝好不好?” “好。”男孩开心地笑了。“妈妈,我帮你提——” “不用了,妈妈提得动,恩恩拿这个就好……” 声音渐行渐远,一个提着购物篮,一个抱着饼干,身影在眼前消逝,言立冬静伫原地,许久、许久,都还回不过神。 心情忽然之间差到极点,在开车回家的半途,手机正好响起。 “喂,言立冬?” “嗨,还没守寡?”认出方歆的声音,他顺口抛出一句。 “你都还没死了,言仲夏哪敢抢先一步。”方歆立刻顶回去。 她已经很习惯了,别人打招呼方式常是“最近好噢”、“呷饱未”、“还未困”之类的,但是言立冬那张嘴,出口的总是“你还活着?”、“还没当寡妇?”等等,适应能力差点的,三桶血都不够吐。 “噢,那现在是怎样?谁要我去参加告别式?” “干么?欲求不满啊?情绪这么不稳定。” “我还经期不顺,内分泌失调,有没有什么秘方报一下。”他皮笑肉不笑。 哦喔!看来不太乐观。“好,那我这通电话的目的,应该是通知你,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你可以不用来参加今天的家庭聚会了。” 自从结婚后,他们就各自搬离,只有大哥仍住在原处,并且为他们保留了原来的房间,偶尔有空,兄弟就会回来聚聚,品尝大哥的手艺。 “很抱歉,本人已经在门口了。”停妥车,推开没锁上的厅门,大步走进去。 方歆吐吐舌,切断通话,将手机往一旁的言仲夏身上丢。 “大哥呢?”左右张望了下,只看到大娃娃在角落堆积木,小娃娃在地上爬来爬去,直爬到他脚边,他索性一把捞起爬行动物,有一下没一下的逗着。“妈妈呢?跟人跑了?” “言立冬,我再一次严正警告你,不许教坏我女儿!”正在摆碗筷的苏妍舞丢了记白眼过去。“自己看不住老婆,还以为全世界都和你一样?” 言立冬当作没听到。这四年当中,类似的话早听得麻痹了,要还会再被刺激到就逊毙了。 “呵——”即将迈入一岁大关的小娃娃吹着口水泡泡,倚臂卖笑。 “啧,言子萱,你少恶心了好不好?”本想再放她回地上去自生自灭,但想起这个长牙的小娃娃最近很喜欢咬东西,抓到什么都往嘴里塞,想想还是作罢。 “小叔,抱。”堆积木的大娃娃不甘寂寞,也来分杯羹。 “言洛宇,带把的话,就像男子汉一点。”根本连瞄都不屑,极度唾弃。 端菜出来的言孟春,听到儿子被羞辱,笑笑回他一句:“带把的言先生,你三岁时还是会要我抱。” “是是是!抱就抱。”不敢再自取其辱,他一手捞一个,抱坐在大腿上,揉了揉言家长孙的小脸蛋。“咦?小宇,你怎么长成这德行?” “我儿子什么德行了?” 对照了下由眼前冒出来的大美人。啧,就是毁在这里!明明生了“蛋蛋”,怎么净遗传母亲的美艳容貌,男人长得比女人还漂亮,成什么德行啊? 似是感受到四叔的嫌弃,小洛宇嘴巴一扁,眼看着眼眶就要红起来—— “小宇乖,妈妈抱,我们不要理他。”叶初晴立刻抱走儿子,不让他留在这里继续任人糟蹋。 留下尚不解世道险恶的言子萱,犹兀自天真的笑着,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牙床痒了,爬到哪里,就咬到哪里。 “还算可口吗?言小姐?要不要加点西红柿酱或胡椒粉什么的?” “呵——”听不懂外星球的语言,迳自咿咿呀呀,发出她刚学到的音律。“把拔——”爱娇地倒向他怀抱。 言立冬呆掉,不知怎么反应。 “喂,言子萱,你这“人尽可爹”的不孝女,你老子在这里,请不要“六亲不认”。”苏妍舞完全无法原谅女儿的谬误。 她一直都认为,她老公和言立冬,一个是集言家男人的优点于一身,另一个是集言家男人的缺点于一身,差那么多还会搞错,女儿的眼睛是被蛤仔肉ㄍㄡ到哦?改天要带她去检查视力! 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言季秋,笑笑地拉开爱妻。 “你做什么?这不是年幼无知就可以推卸的错误——” “我都不晓得,原来立冬这么爱小孩。” 第14章 咦?还打算冲出厨房的苏妍舞停住步伐。“你哪一只眼睛看到他爱小孩了?” 一个差点被弄哭,另一个还不晓得会怎么被污染幼小纯真的心灵,这叫爱小孩? “他对小孩很细心,一进门就抱起萱萱,没让她在地上爬;萱萱在你身上磨牙时,你塞奶嘴,但是立冬任她咬,那是一种纵容与疼爱;不爱小孩,不会耐心的抱她、宠她,没有期待,不会因为一声意外的爸爸,而起了震撼与感动。立冬变了,他和四年前已经不一样,洒脱不羁的心已经倦了,他开始会渴望稳定,渴盼一份固定的爱。” 苏妍舞哑口无言,丈夫的观察入微,她除了心折,还是心折。“他曾经有过这个机会的,是他自己不懂得把握,我们又不是没劝过。” “能说什么呢?”他叹了口气。套一句网路名言,他们是在错的时机,遇上了对的人,换来一生叹息。如果能再重来一次,或许,情况就会不一样了吧! №№№№№№ 再一次走入这栋熟悉的大楼,沈雪融的心境是复杂的。 在别人眼中,她是成功的女强人,但是说了也许没人会信,工作在她心目中,一直都只被当成生活稳定的必备模式,并没有太强烈的企图心,她是很传统的女人,结了婚,满心只以丈夫、以婚姻为重,为了家庭,她什么都可以舍去。 就在和言立冬结婚之后的第三个月,公司有意栽培她,要她前往新加坡的总公司受训,她明白这代表什么,一旦点了头,她的前途将会是无可限量。这样的机会是公司多少同仁求之而不可得的,羡煞了不少人。 然而一去就是四年,这成功的代价,或许得以她的婚姻为赌注。 也许立冬能等,也许不能,这她无法预料,事实上,舍不下的人,是她。工作与心爱男人的比重,她连犹豫都不曾。 她并没有告诉他,悄悄的回绝了公司的好意,基于爱才心理,上司仍不死心的给了她几天时间,要她好好再考虑。在上司惋惜的眼神下,她只是一笑置之。 她只想要一个家,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全心全意守着他们温暖的窝。 这在别人眼中,或许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愿望,却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梦想。 然而,可笑的是,她全心经营的,最终只落得一无所有,而她曾经想舍弃的,却成了这四年当中,她生活的重心…… 止住纷乱的思绪,她深吸了口气,走出专属电梯,推开的那扇门上,印着烫金字体:执行总裁特助。 回到台湾的第一项挑战,便是为公司重塑形象,旧式商业观念已不适用,除了行销之外,还需兼具社会公益的诉求,而一支成功的广告,代表公司形象,有着举足轻重的关键性影响。 桌上电话的红灯闪起,她按下通话键。“什么事?” “沈特助,几家有意争取我们公司形象广告的代表人已经到了,人在会议室,要马上开说明会吗?” “好,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到。”翻阅几份资料,确定准备齐全,她拢了拢长发,确定仪容端整,她挺直腰杆走出去,步伐坚定地旋开门把。 所有人都已在座,一见她,会议室中十来人不约而同地起身。 跟在她身后的助理带着甜美笑容,适时引见。“这位就是我们新上任的特助,沈雪融小姐。” 接着,一一介绍。 “这位是“华声音乐”的企划总监,言立冬先生。” 乍闻深深刻划心底的名字,她浑身一震,愕然仰首。 “幸会了,年轻有为的“沈特助”。”他一字字说得清晰,唇角噙着别有深意的笑,朝她伸出了手。 在那样的注视下,她几乎虚脱得站不住脚。 迎视他全无意外的挑弄眼神,她立刻恍悟,他打一开始就知道了,甚至——今天的重逢也不是巧合。 暗暗吸了口气,她伸出手,放上他等待的掌。 这曾是她最熟悉的温度,单单一个简单的握手礼仪,就已足够唤起曾有的感官酥麻。 她心一慌,立刻挣开,果然见着他嘲弄的眼神。 没发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助理接着又介绍下去。 “沈特助,这是“原发”的代表人,吴中鼎先生。” “您好。”双方握手致意的同时,吴代表人自然脱口而出:“沈特助真年轻,应该不超过三十岁吧?” “二十七。”言立冬冷不防接口,一伙人全讶异地看过去。 他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说:“不信的话,问问看就知道了。” 沈雪融暗暗咬牙。“我是二十七岁没错。言先生真是“阅人无数”,连目测都能如此神准。” “哪里。”他一脸满不在乎,当成夸奖受下了。 一一引见过后,进入正式的研讨议程,各家代表说出他们的构想理念,由头至尾,她都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停在她身上。 整个说明会,她开得心不在焉,断断续续,脑海中闪过的,全是四年前与他共处的点点滴滴,喜悦的、争执的、甜蜜的、痛苦的、缠绵的……种种画面。 一道手机铃声唤醒了她的神智。 “抱歉,我接一下电话。”拿起手机到一旁接听,寂静的会议室,隐约传来浅浅对话声。 “家瀚?……我很好,恩恩也很好……你放心……有,恩恩很乖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昨晚睡前还说他很想爹地,问你什么时候要来……是吗?呵,我会转告他,但是别说我没警告你,你再这么疏忽他,当心儿子长大了不孝顺你……好,不跟你多说了,我现在在开会,晚点回家再打给你。” 结束通话,回到位置上,重新接续会议流程。 “取之于社会,用之于社会,这才是一个成功的企业,所需展现出的雍容大度,太过唯美梦幻,或者强势作风,都不是我们要的……” “说白一点,就是想一改市侩铜臭味,换张乐善好施的面具来戴戴看喽!” 一道矜淡嗓音,犀利言词令在座每一个人全不约而同的暗自倒抽了口气。 他——吃了炸药啦?就算是事实,也不必如此直言不讳吧? 偷觑了沈特助一眼,果然见她沈下了脸。哈!暗自庆幸又少了个竞争者。 “言先生,你话不能说好听一点吗?” “抱歉,本人一向只说实话,不懂什么叫“好听的话”。”回得很挑衅。 “像你这样,到底是怎么在社会上生存的?”能活到这把年纪,算他狗屎运好! “我以为沈特助想讨论的只是贵公司的生存之道,而不是敝人的生存之道。把诉求说清楚讲明白,也才好对症下药,不是吗?至于本人的生存之道,那是我老婆该烦恼的,就不劳阁下操心了。” 你以为我爱管!“好,那你知道病症了,药方呢?” 这哪是开会?简直就是开战。 饶是神经再大条的人,都能嗅出浓厚的烟硝味,一时之间全噤若寒蝉,不敢贸然加入战局,以免被战火波及。 “贵公司要的不过就是摆脱唯利是图的企业形象,在逐利之余,同时回馈社会,而我认为,对社会最好的回馈,就是留给下一代一个干净的成长空间,毕竟,薪火传承,孩子才是未来的希望,这同时,也能隐喻贵公司前景希望无穷……” 沈雪融听傻了眼,一时忘了回嘴。 这些话,真的是由他嘴里说出来的吗?几时起,他也认为孩子是未来的希望?她认识的那个言立冬,甚至连小孩都不肯生。 她太了解言立冬了,他太傲,如果不是真的这样想,打死他都不会为了争取机会而说出违心之论。 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 第八章 说明会在十分钟前结束,她犹在位子上发呆。 “沈特助?”助理连连唤了好几声,她才回神。 “啊?什么?” “在想这几家代表该怎么取舍吗?想得好入神。” “呃……是啊!”真心虚。 “都很棒对不对?难怪你为难。尤其那个言先生啊,他很特别对不对?让人无法不印象深刻,虽然他说话很不客气,可是也很中肯,而且……” “而且人很帅?”她随口接了下去,早习惯了见过他的女人有这种反应。 “那也是原因之一啦!您是主事者,当然不能有我们这种主观意识。”助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言立冬这个人,你知道多少?”来不及阻止,话就冲出了口。 “嗯——”助理沈吟了下。“我知道他三年半前进华声音乐,然后就大放异彩,捧红了许多不被看好的新人,旗下男艺人服他,女艺人迷他。当然,人长得帅、吃得开是原因之一,不过,他脑子里是真的有点东西的,不然华声的老板不会那么赏识他,连连提拔,但他就是只肯当个小小的企划总监,不肯入主高层核心,老板只好以干股红利留人,可见他有多受重视。 “不过在为人处事上,就比较不拘小节,这个你应该已经见识到了,有些人说他特立独行,有些人说他狂妄放肆,也许那就是他的个人特色,反正一群女人还不是被他坏坏的、浪荡不羁的风采给迷到不行。” 狗改不了吃屎! 她抿紧唇,咽下涌上喉问的酸味,暗自气恼的整理桌面上的资料,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恼什么?他们——早就没瓜葛了,不是吗? 明知他不甘寂寞的性子,现在又还有什么气好生? 原来,他适合走创意路线,而非充满商业气息的环境,就和他的性情一样,不受拘束。 第15章 三年半已经是个了不起的纪录了,他是那种一年可以换二十四个老板的人,只要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就会倦腻,不管是人,还是环境。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安于平凡,安于稳定了吗? 心里,不是没有怨怼的。 为什么,他的改变会来得这么迟,在她转身之后? 如果能早些,早在四年前,签下离婚协议书之前……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 下了班,沈雪融直接由保母那儿接回恩恩,母子俩手牵手、心连心的上超市。 “恩恩晚上要吃什么?”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推购物车,目光在冷藏柜上搜寻。 “红萝卜——”小手伸得长长,开心地指着。 “那,吃红萝卜炒蛋蛋好不好?” “好!”灵活的眼珠子转了转。“还有椒椒!” 沈雪融面露为难。“可是妈妈不喜欢吃青椒耶。” “妈妈,不可以挑食,才会长高高。” 居然被四岁孩童教训,羞愧! “妈妈已经够高了。” “不行!”小家伙极坚持。“那妈妈吃椒椒,我帮妈妈丢脏脏。” 这么小就懂得谈判了。 由于实施垃圾不落地措施,她住的那一区垃圾车来时,她通常在炒菜,在走不开的情况下,小恩恩常会自动自发地帮她倒垃圾。 她被这诱人条件说动。“好吧,那恩恩想吃什么,自己去拿。” 被放到地面,小人儿又开始忙碌地跑开。 没一会儿,怀抱中多了牡蛎、螃蟹、虾类,甚至连羊的……“那个”都有。 全是些壮阳的食材,她看傻了眼。 “恩恩,你还这么小,不需要补到那里去啦!”她又好气,又好笑,简直乱拿一通。 “要吃!”小鬼挺坚持的。 “看不出你这个小肚肚,装得下那么多东西。”她拍了拍恩恩的小肚皮,他怕痒,格格笑的闪避,母子俩没形象的笑闹成一团。 又过了一会儿—— “还是要吃!” 哇咧!他还没忘啊? “才四岁就在未雨绸缪,你存的是什么心啊!敢好的不学,学言立冬那家伙,不用等你长大,我现在就掐死你——”作势伸出魔掌,恩恩又叫又笑的跳开,才刚移动步伐—— 咚!又撞上人了,东西再次散了一地。 言立冬叹了口气,很习惯地捡起。 一见是他,恩恩也很习惯地张口喊人:“奇怪的叔叔!” 啧,叔叔就叔叔,什么叫奇怪的叔叔? “我还想叫你奇怪的小孩咧!”东西一样样的捡,再叹。他就不能买点正常小孩会买的东西吗? “妈妈、妈妈!是奇怪的叔叔。” 早在恩恩回头喊人之前,沈雪融就呆掉了。 恩恩口中那个怪叔叔是立冬?不会吧? 言立冬已经捡好东西,在她面前站定,瞄了眼脚边的小小人儿。“不介绍一下?” “噢,他叫恩恩,魏怀恩,今年四岁,是——” 魏?果然没错!“你手脚挺快的嘛,回头草好吃吗?”好一个四岁! 话中的羞辱意味,令她瞬间脸色一白。 沈雪融吞下欲出口的解释,咬着牙回道:“好吃得不得了,这还得感谢你的成全!” “不用客气。女人一向比男人聪明,懂得替自己做最好的安排,我这个人最有成人之美了。”他说得深明大义,她却听得不爽至极。 他到底把她看成什么样的女人了?见异思迁?水性杨花?是吗? “先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人可不是我!起码在这三个月的婚姻当中,我没有对不起你!” “相信我,为此我也一直感激涕零。”他一脸认真地回道。 “你!”什么意思?说得好像她随时准备爬墙! 沈雪融气炸了心肺。“那又怎样?你是羡慕还是嫉妒?” “好吧、好吧!用不着太激动,我承认当你的男人很“幸福”就是了。”他状似投降,将手中的壮阳食材一一递还给她。 瞬间,小脸热辣一片,分不清是气红还是羞红。 “罪证确凿”,她一时哑口无言。 “我想,我现在可以理解你保险套耗用量为什么这么高了。”他啧啧有声的叹息。 她张口,发不出声音来。 那天回到家,发现当中有盒保险套,她简直羞愧死了,尤其后来又听恩恩说,那个“奇怪的叔叔”有帮他捡东西,她就更加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完全不敢想象人家会怎么想。 “我、不是,那个……因为……”完全语无伦次。 “用不着急着解释,我只是要告诉你,多少节制些,别教坏小孩子了。” 什么口气?她是浪女还是荡妇了?“够了你,言立冬!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的保险套用量可不会比我少!” 翻旧帐吗?言立冬有趣地挑眉,懒懒反击。“没其它意思,只是要提醒你,有脸用就别没脸买,叫一个小孩子做这种事,你的教育方式还真是了不起!” 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论口才,此人嘴巴之坏,谁能匹敌?雪融很清楚自己几两重,反正她从没辩赢过他,干脆认输了。 “恩恩,走,我们回家去,妈妈煮饭饭给你吃,不要理这个怪叔叔。” “噢。”乖巧地任妈妈牵着小手,走了几步,还回过头,偷偷向怪叔叔挥手道别。妈妈好像不喜欢这个叔叔,可是他觉得,叔叔应该不是坏人吧? 言立冬踩着油门,一路狂飙,寒风灌进大开的车窗,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他很火大,却说不出来,他到底在火大什么。 就因为那一句“我们回家去,妈妈煮饭饭给你吃”吧? 他们回家,有人煮饭,有人相陪,而他回到家,只有一室的孤寂相伴,从没飘过饭菜香。 其实早在他们发现他以前,他就默默看着他们好一会儿了,远远观望他们母子自然融洽的相处气氛。 也许她说对了,他只是嫉妒。 嫉妒他们能拥有的快乐,嫉妒他们的幸福。 他不想回家,不想面对一个人的孤单。 直觉的,开车来到大哥这儿。 这儿,才是飘着饭菜香的地方。 “咦,立冬,你吃过没?再等一下,马上就开饭了。” 大哥熟悉的招呼声,以往听来稀松平常,今天突然觉得好温暖。 “谢谢。” “啊?”本想转回厨房的言孟春,惊异地回头。煮了一辈子的饭给他吃,头一回听到他道谢,也难怪要吓破胆。 “立冬,你没事吧?”忧心的探问立刻送上来。 “没。” “你最近好像又瘦了些,是不是工作太忙?一个人在外面,一定都随便吃吃对不对?我看你搬回来住好了,这样大哥比较照顾得到……” “大哥!我二十八岁了。”被人当稚龄娃儿,任谁都有资格抗议的。 “也对,某人太可怜了,没老婆照料。”一旁的言仲夏凉凉附议。 “某人有老婆又怎样?煮的东西比馊水更难吃,还不是天天赖在这里吃饭。”他言立冬是何等人物,岂有任人奚落的分儿? 方歆立刻拿起脚下的拖鞋丢去。“你们吵就吵,干么对我做人身攻击?” 言立冬眼捷手快地接住,冷冷回道:“如果我没记错,据说这东西是用来打蟑螂的。” “你们不要闹了。”言孟春神情凝肃。“立冬,你不要骗我,我看得出你最近情绪不是很稳定,到底什么事?” 言立冬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吐实。“我见过雪融了。”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 当年,他们到底为什么会离婚?这个问题四年来,他们已经问到快烂了,就是得不到解答。 没人知道,立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那你们现在……还有那个可能吗?我是说……” “复合?”他笑哼。“开哪一国的玩笑?我们没拿刀互砍就算不错了。” “你做过什么狼心狗肺的事吗?如果没有深仇大恨,又曾经是夫妻,为什么不能再试一次?也许——” “她有小孩了,今年四岁。”言立冬淡淡抛去一句,阻了言仲夏的话。 又是一阵死寂。 “呃,那个,立冬,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小孩可能……” 他太清楚这些人在想什么了,连思考都没有就回嘴。“别开玩笑了!那小鬼和我一点都不像!” 言孟春淡淡回他。“小宇和我也不像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怀疑叶初晴讨客兄?” “胡说什么!”言孟春好笑地瞪他一眼。“真的没有可能吗?” “那个你要问叶初晴了,我怎知道她有没有勾搭野男人。” “立冬!”实在不晓得该不该捏死他。“你正经一点。” “绝、对、不、可、能!行了吧?” “你怎么那么笃定?该不会——”言仲夏上上下下扫了他一遍,话中带话。“寡人有“疾”?是就直说哦,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你才无子西瓜咧!要不要我提醒你,是谁结婚四年,天天混在一起,却连个子儿都蹦不出一个?” “不屑生跟不能生是有差的。”他少爷就是不屑生,怎样? “既然知道,还跟我扯个屁?”你不屑生,难道我就是不能生吗? “今天前妻有小孩的可不是我,而且年龄刚好符合,你又一口咬定不是你的小孩,我们还能怎么想?”今天不逼出真相,他跟言立冬耗到底! 第16章 “他姓魏,魏怀恩。她旧情人的姓,这样够不够清楚了?” 哦喔!原来如此,难怪他情绪乱火爆一把。 “知道要吃醋了厚?活该自作孽!谁教你当初不好好珍惜人家。”方歆乐得朝井底丢石头。 言立冬冷冷一笑,笑中冷得没有温度。“你们又怎么知道,作孽的一定是我?” 什、什、什么意思啊?难道是在说……不会吧? 这些年,他们都一迳认定,问题是出在立冬身上,从没想过…… 三个人面面相觑,全都说不出话来。 沈雪融最后还是在所有代表人提供的广告理念中,选择了华声,这样的决定,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镜。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说:“言立冬这个人如何,我不予置评,他提出的东西迎合了我们所要的诉求,就这么简单。” 这番话,引起众人的激赏。 然而,真正的问题,是在敲定之后。 他们的决定总是有所出入,光是在选角上,就吵得几乎打起来。 “这个模特儿是我们公司目前力捧的新人,她形象清新,由她代言,再适合不过了。” “不行,她的都会味还是太浓,我不想这支广告沾染太多商业意味。”她淡淡地驳回。 “吃肉不要肉味,你有病啊?” “玩女人都可以不染上aids了,为什么不行?”一语双关,乘机损他。 “如果我坚持用她呢?” “我坚持不!” “既然如此,你另请高明,本人与她同进退。除了她,我不晓得谁还能拍出我要的感觉!”他态度也够强硬。 “你干么这么挺她,和她有一腿啊?”她气得口不择言。 “呵,还真被你给说中了。”他轻笑,眼神却一片寒郁。 “你——”这只发情的猪!她差点气炸心肺。 揉了揉太阳穴,久久僵持不下,她也累了。“好,我投降,希望你的坚持能够让我看到满意的成果,否则,你得担全责。” “没问题。”才刚说完,手机响起。 她投去意外的一眼。 他换手机了?她只是奇怪不再是她最没好感的刺耳铃声,那柔浅的和弦铃声居然和她以前用的手机同厂牌…… “大哥?对……我在工作……晚上?好,我会回去……她?在我旁边,你想干么……我有拒绝的余地吗?大哥,你不要……好好好,我认输!” 手机凑到她面前。 “干么?”她懒懒地抬眼。 “我大哥,他要和你说。” 一听到是言大哥,她赶紧挺直身子,正襟危坐。“大哥吗?我是雪融。” “前几天听立冬说你回台湾了,怎么不过来打声招呼?” “我、我只是想,我跟立冬……” “难道和立冬离婚,连我们都变成陌生人了吗?”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以为,你们可能不会乐意……” “别和立冬那倔脾气计较,四年不见,我们都很想你。” “谢谢大哥,我会找时间去看你们的。”这份温情,让她暖在心里。她一直都羡慕立冬有这样的家人,也希望自己能成为他们的家人,但——或许她福分不够吧!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仲夏和季秋夫妻刚好也要过来,就一起吃个饭,热闹一下,方便吗?” “呃……可是我……那个……”她想起恩恩。 “小孩的问题吗?立冬有说了,你就顺道带过来,让孩子们认识一下。” “好,那我下班后过去。” 结束通话,见言立冬支着下颚,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请不要太自作多情,我去看大哥,是因为他们做人太成功,与你言四少一点关系都没有。”赶紧先下手为强,免得又落个遭他羞辱的下场。 “用不着多此一举的声明什么,我一点都不认为你会旧情难忘。”阴郁地吐出话来,他冷着脸,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去。 下了班之后,她接了恩恩,再买了些菜,就直接上言家去帮忙张罗晚餐,因为她不叫言立冬,所以跷着二郎腿等吃饭的事,不是她做得出来的。 “雪融,你的手艺还是那么棒。”叶初晴汗颜至极。当了人家四年的老婆,手艺还是那么“一心一德,贯彻始终”,有够丢脸。 她笑笑地回道:“这叫命苦,没人帮我料理三餐,什么都得靠自己,完全没有手艺生疏的机会。我才羡慕大嫂呢,嫁了大哥这么好的男人,什么事都帮你打理好。” 言氏夫妻对望了一眼,暖暖温情,尽在不言中。 “你出去照顾小孩好了,这里我们来就好。”言孟春知道,妻子不爱沾油烟——事实上也沾不得油烟啦,他们家只有一个厨房,烧了他以后去哪做菜? 送走妻子,他将目光放回料理食材的雪融身上。 不知她留意到了没有?她料理的,几乎都是立冬爱吃的菜色。 “大哥,那个辣椒别加太多好不好?立冬不爱吃辣,而且,他胃不是很好。” 言孟春一听,正欲倒入麻婆豆腐中的辣椒酱减半。 煮好一锅鸭肉羹,她另外舀了一份,然后才洒上香菜屑。对上言孟春凝视的眼神,她笑笑地道:“立冬讨厌香菜味,说吃了很想吐。” 煮了二十多年的菜给弟弟们吃,他们每个人的口味,言孟春哪会不清楚,他只是意外,她居然也记得牢牢的,连细微处都没忽略。 他索性拱手出让大厨地位。“你来煮吧,我挑菜。” “可以吗?”这样好像有点喧宾夺主。 “没关系,常吃我煮的菜,偶尔让他们换换新口味。” “好,那我不客气了。” 言孟春在一旁准备材料,沉默地看着她的每一个举动。 当然,做人的道理她还懂,大部分的菜肴她是以大众口味为主,只不过在言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立冬偏爱的几道菜中,不自觉的遵循他的喜好。 如此玲珑慧心的女人,立冬为什么没能好好把握呢? 言孟春深叹了口气。“真的没可能了吗?” “什么?”她不解地回眸。 “我说,你跟立冬。” 炒菜的手一顿,她苦笑着摇头。“婚都离了,难道假得了?” “那个小孩……我是说恩恩,他……” “他不是立冬的孩子。”怕造成误会,她赶紧澄清。 “噢。”言孟春住了口,突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不忍心欺骗这么好的一个人,她低低的招认。“也不是我的孩子。” “咦?”现在是什么情形?那孩子不是喊她妈妈? “恩恩是我初恋情人的小孩,他的妈妈生他时,难产死了,我不忍心看一个大男人茫然无助的模样,从恩恩满月后,都是我在照顾他,取名怀恩,就是要他怀念为他牺牲生命的母亲,永远感恩。恩恩也知道自己的身世,这点我们并没瞒他,但是除了没生他之外,我做的并不比一个母亲少,所以恩恩一直都喊我妈妈,就连我要到台湾来,他也说要跟我不跟爹地。” “原来是这样。你有告诉立冬吗?”某人好像不小心饮了一大缸子醋。 “为什么要说?”又不关他的事。 这倔脾气的小俩口……唉! “别说你心里已经没有立冬了。”如果早就不在乎了,不会连他吃东西的习惯都还记得一清二楚,不舍得忘。 雪融哑口无言。 “大哥,请你答应我,关于我或恩恩的事,一个字都别对立冬说。”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由你自己告诉他。但是,你能不能也答应我,如果可以,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吗?” 她没说话。 机会……呵!她不是没有试过,但是只换来离婚的教训,她,不想再痛一次。 在只剩两道菜的时候,言仲夏、言季秋夫妻先后到达。 “本来还想过来帮大哥的忙,没想到已经有个好帮手了。”言季秋在添碗筷时,笑谈着向雪融打了招呼,没有什么特别慎重的问候,就好像都是一家人。 大家的态度都很自然,仿佛她和立冬的离婚不曾造成任何影响,或许是不想让她尴尬吧!这番好意,她悄悄放在心底。 “饿死了啦,吃饭吃饭!”方歆首先喳呼着扑向餐桌。 “老爸,小叔还没到。”叶洛希数了数人头,回禀老爷。 “这家伙真是大牌,又没携家带眷,还比我们晚到。”小舞早就看他不爽了。 “谁说?家眷早到了,还煮了一桌好菜等我们咧,谁像他那么不懂事!”方歆喃喃咕哝。 言仲夏一指敲了过去,这女人一根肠子通到底,老是藏不住话,幸好雪融转身去端汤,否则她就死定了! “谁来打通电话给立冬,看他现在在哪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端汤出来的雪融身上,她能怎样?只好识相的应声:“我来打——” “不用打了,我在这里。”言立冬抛着钥匙晃进门来。 “姓言的,你生意做很大嘛,很忙厚?”言仲夏出言讥讽。 “还好,托你的福。”大摇大摆地晃了进来,一屁股坐进餐桌。“吃饭、吃饭,我饿毙了!” 一群人瞪凸了眼。这什么情形?最晚到的居然最先扑向美食?这还有天理吗?谁来主持一下正义啊? “叔叔,吃饭要先洗手手。”主持正义的来了!一群人感激涕零地看着那个四岁的小小正义使者。 言立冬抬眼瞥了雪融一眼。“你儿子家教真好。” 第17章 “谢谢,那是您不嫌弃。”她也不甘示弱地顶回去。 “好了好了,别净站着,菜都快凉了。”叶初晴招呼大伙儿坐下。 “小舞,你先吃,我喂萱萱。”言季秋弄好了小米粥吹凉。 “妈妈——” 袖口被扯了下,雪融低下头去。“什么事,恩恩?” “我可不可以喂ㄇへvㄇへ”一双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脸蛋粉粉嫩嫩的小娃娃,没看过比他还小的娃娃,好奇极了。 “你想喂ㄇへvㄇへ?那你自己呢?” “我可以一边吃,一边喂。”他赶紧声明。 “你会吗?” “嗯!”他用力点头担保。“我会我会!” 雪融与言季秋互看了一眼。 “好啊!那妹妹就交给你喽,你要小心照顾哦!”言季秋笑笑地将小碗交给他。 “好!”恩恩笑开了脸,推着萱萱的小车车到一旁喂食去了。 以前都是妈妈照顾他,头一回可以照顾人,恩恩显得好兴奋,小心地喂了娃娃一口小米粥,自己再吃一口饭饭。 “有个这么懂事的小孩真好,还可以帮忙照顾小妹妹。”言季秋收回目光,安心地端起碗筷吃饭。 “对呀,雪融,我发现你家恩恩和我很投缘耶,真想收他当干儿子。要不是“某人”太白目,恩恩现在就是我们言家的人了,好歹我也捞得到一声伯母。”方歆一脸可惜地叹了口气,存心刺激某人。 “某人”抬了下眼,懒得理会无聊言论。 雪融不知如何搭腔,赶紧装作留意小孩的状况。 吃到一半,穷极无聊的小娃娃,又玩起口水泡泡。 恩恩不厌其烦的拿小手帕擦拭。 “ㄇへvㄇへ,要吃饭饭才会长高高哦!”小哥哥认真训诫,又喂了一口。 小娃娃咿咿呀呀的挥舞小手,脚丫子蹬呀蹬的,不晓得在兴奋什么,冲着他呵呵直笑。 “这两个小孩好像很投缘。” “对呀!雪融,你白天不是要上班吗?与其托保母照顾,不如白天就把恩恩带来我家,小孩子也好作伴。反正季秋白天都在家,自己人照顾起来比较细心,你也省了一笔费用,多好。”小舞突发奇想地建议。 “这、这样好吗?太麻烦三哥了……” 雪融就这点可爱,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言立冬可一辈子都没喊过三哥,要不是冲着他娶了个好老婆,懂得帮他做人,这小子早晚被扁,他还不懂得珍惜!小舞愈想,就愈觉得言立冬罪大恶极。 “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恩恩还会帮我照顾萱萱呢!” “季秋,我突然想到,之前我们不是说好结婚四周年要大伙儿一起出国去玩的吗?你自己女儿都要找人照顾了,怎么照顾恩恩?”叶初晴冒出一句。 “周、周年?有吗?什么时候——”老实的言孟春不懂得拐弯,本能冒出一句。 “有啦!”叶初晴在桌底下暗暗踩了他一脚。“我说过的话你都没有用心在记。之前明明说,我们要和仲夏、季秋他们一起去度结婚周年纪念,你忘啦?” “噢,那、那个……”忘?他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 “不用为难大哥了,你踩到的是我的脚。”言立冬冷冷丢去一句,解救他可怜的大哥,还有——他可怜的脚。 厚!叶洛希看不过去的猛翻白眼。“老妈,你怎么还是笨得一点都没长进?” “我倒是想起来了,大嫂之前有跟我说过。”吞下一口虾球,言仲夏不疾不徐地接口。“去日本泡温泉,不是吗?我后来和方歆商量过,也觉得可以。” “对对对!我觉得不错。”平日打归打,斗归斗,默契倒是一极棒。 这时候就很懂得夫唱妇随了? “所以结论是,我们出国,孩子怎么办?” 一伙人,目光全落在言立冬身上。 “大家的意思就是说,“某人”没有结婚周年,要玩没他的分儿,孩子归他管。”叶洛希充当翻译,四年下来听多了,连说“某人”的口气都学了个十成十,未了,还拍了拍他的肩。“四叔,节哀顺变。” “行,孩子我顾。”他没第二句话。 “可是我对你没信心耶,你老是把我家小宇弄哭。” “要不然——”一群人的目光改落在雪融身上。 雪融也认命,自动送上任人宰割。“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说没关系。” “这样好了,你这几天先搬过来帮忙照顾小孩,等我们度假回来,换我们帮你照顾恩恩,这样谁都不必不好意思了。” 这一家子以为他们在做什么?一搭一唱,当他白痴吗? “你们说完了没有?可以换我说句话了吗?” “你还能有什么高见?”叶初晴没好气地瞟他。 “啧,大哥,容我嫌弃一下,你的花椰菜炒太烂了,一点口感都没有。”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全都僵住,他当作没看到,若无其事的又挟了另一道菜。“牛肉炒得太老,我以为我在咬石头;还有,虾球干么加一堆色拉,恶心死了;这道菜更糟,你打死了卖盐的吗?” 不,我们现在只想打死你!众人抽搐着脸部肌肉。 “大哥,我不得不说,你厨艺退步了。看看这道——” “够了!言立冬,没人逼你吃!”言仲夏听不下去,率先吼了出来。 明知这些菜根本不是大哥煮的,他存心给人难堪吗? 言立冬满不在乎地放下了碗筷,无视一张张僵硬的脸色。“看来我破坏了大家和乐融融的气氛。好吧,我这个人是很识相的,我走。” 还真的头都没回! 边走,还边听到他拿起手机拨号。“小妤,是我。有没有空,陪我吃个饭……我?有啊,吃了几口,超难吃的,怕胃溃疡,就不吃了……好啊,那我现在去接你……” 可、恶、的、家、伙!枉费他们为他费尽心力,他自己却在搞破坏! 言仲夏差点冲上去一脚踹死这个不可爱的死小孩。 “抱歉,我上一下洗手间。”雪融匆匆起身,离开饭厅,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看来我们惹毛立冬了。”言季秋叹气。 他们都忽略了一点,立冬不爱人家干涉他的事,他们愈是插手替他安排,他就会愈叛逆,打小就是这样,这是他个性当中的阴沈面。 没想到,言孟春反而低低笑了起来。 “不会吧?大哥气疯了吗?” 言孟春只是笑,挟了口豆芽菜,用心品味。“是咸了一点点。”谁都没发现,立冬却吃出来了,他连雪融习惯加多少盐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对别扭的小夫妻啊,明明都还很在意对方,偏偏就爱逞强。 “不会啊,我就觉得很好吃!”方歆一一搜刮,包括被批评太烂的、像石头的、打死卖盐的,胃口大开,捧场得没话说。 雪融一回座,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她会心一笑,知道方歆是在安慰她。 “你这只猪,有什么东西会吃不下的?不要说我没警告你,再吃早晚肥死。” “你少乱讲,本人天生吃不胖,怎样?呕死你!”小冤家又斗上了。 “呵,吃不胖?你有脸说我还没脸听。要不要当场量一下?我赌你腰围至少胖了两寸,小腹都出来了还敢说不胖!” 在场的女人,突然问一个个脸色怪异了起来。 “呃,那个,歆歆最近食量比较大吗?”叶初晴小心翼翼问出口。 “更正!是她一直以来食量就很大,只是最近吃得更加没天没良而已,吃不够还抢我的分儿,简直是土匪行径,是不是很狼心狗肺?”言仲夏乘机告状,哭诉他的命苦。 “那……吃东西会想吐吗?” 方歆冲着雪融一笑。“不会啦,别听言立冬乱讲,你煮得很好吃,我吃得很开心呢!”为了证实所言不虚,还挟了一整碗的菜大吃特吃。 小丸子黑线爬上女人们的右边脸。 这——不太像吧?世上有胃口好到让人想哭着求她不要再吃了的孕妇吗? 也不管这几个笨男人怎么想了,女人们直接拉她离开餐桌。 “你们做什么?我还没吃够——” “够了,你给我闭嘴,再叫我扁你!” 男人们面面相觑,同时问出口:“你老婆吃错药了?” 半个小时后,由西药房买来验孕剂,再问明方歆最后一次生理期的时间,几个女人得到了结论:这家伙是全天下最离谱的妈妈,怀孕起码四个月以上,居然全无自觉! “又不是我的错,人家生理期本来就不太正常嘛!” 下楼来,见她眉开眼笑,言仲夏随口抛去一句:“干么?讨客兄了吗?笑得这么风骚。”这人的嘴巴其实和言立冬一样坏。 “言仲夏!”二话不说,立刻跳到他身上,用力的在他脸上乱亲一通。 “喂喂喂,你节制一点,大哥他们还在,你敢强暴我,我可是有人证的。”不能怪他这样想啊!瞧瞧她是什么坐姿? 方歆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坏嘴,仍是跨坐在他身上,笑得好开心。“我管他三七二十一,四八三十六,告诉你哦——” “四八三十二。”他凉凉纠正。她国小到底有没有毕业啊!连九九乘法都背不熟,有这种老婆丢脸死了。 “唉呀,管他三十二还是三十六,数学烂改变不了我的喜悦,告诉你哦,言仲夏,我怀孕了耶,你开不开心?”她大声宣布。 呆掉! “说嘛、说嘛,你开不开心?” 还是呆掉!瞪着她微凸的小腹,完全说不出话。 第18章 “笑嘛笑嘛,表示你很高兴啊!”她不断缠闹。 “白痴!我又不是你,没事乱笑什么?我只担心将来我儿子要是和你一样笨,连九九表都会背错,我早晚被忤逆死。”他抿抿唇,嘴硬的嗤哼。 “呵呵,你很开心。”方歆附在他耳畔,悄声指出。 “对啦、对啦,你满意了吧?全世界最白痴的孕妇。”他低哼。 “没关系啊,宝宝有个全世界最聪明的爸爸就好了。”头一回,不和他斗。 言仲夏一震,收紧了手劲,密密拥抱她。她悄悄的,将甜笑藏进他怀中。 头一回,不和他斗,反而发现,这一回,她赢了。 雪融静默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胸口,泛滥着一股酸楚欲雨的感觉。 如果……如果怀孕的是她,立冬的反应,应该也会是这样吧?他们都是不会说好听话的男人,没有太露骨的表白,但是一记绵密拥抱,却够她感动好久好久—— 一手抚向平坦的小腹,这一刻,她好想有个自己的小孩! 第九章 后来,三对言氏夫妻,真的给她手牵手,心连心的二度蜜月去了,雪融受人之托,没辙,只好暂时住到言家,开始和言立冬的“同居”生活。 或许,是方歆怀孕的感动,在她心湖激起莫名的浪花,让她产生难以言喻的渴求;也或许,是大哥临去之前的那番话—— “立冬很在乎你。用心去看他,你会发现很多事。” 同住一个屋檐下,她的心,不自觉的柔软,再无法竖起刺帽般的防卫。 其实,就算想对立也很难,毕竟朝夕相处,没人能各过各的|奇-_-书^_^网|生活,就像昨天,叶洛希看着该添购的日用品清单—— “哇,这么多,小婶,你确定我们两个“弱女子”提得动吗?”刻意扬高的音量,倒像是故意说给客厅中看报的男人听的。 “肺活量很足的“弱女子”,说话不必扯着嗓门,当心“烧声”。”言立冬没好气地说,丢下报纸,拎起外套。“还不走?” 也或者,是被一声声的小婶,给喊得心理产生化学变化了吧!她怎么可能,和他划得清界线呢? 她深深一叹,真的好难! 把孩子们交代给叶洛希,监视他们洗完澡好吃饭。 半个多小时后,她饭菜都弄好了,小鬼头们还没有从浴室出来,雪融好奇的前去查探究竟。 “恩恩,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站哪边?”洛洛的声音传出,她停住脚步。 站哪边?难不成他们连洗澡都分地盘,各自为政? “我、我站妈妈那边……一” “太笼统了!”小魔女持续逼问。 “什么叫笼统?” “就是叫你说清楚,讲明白!” “我想要妈妈和爹地在一起,这样就可以给我生ㄉvㄉ或ㄇへvㄇへ,但是妈妈好像不想和爹地结婚,所以,妈妈高兴就好……” “那你应该看得出来,你妈妈和我小叔在一起会比较高兴。” “可是我看不出来啊……” “是、吗?”声音是由齿缝进出。 “看、看、看出一点点了……” “才、一、点、点?” “很、很多点,现在很多点了……”恩恩饱含委屈的同意。 “这还差不多!好,那从现在起,我说的话你要配合,知不知道?” “知、知道。” 这是什么情形?她儿子被十四岁的大姊头给暴力威胁了吗? 雪融既好气,又好笑。她当然知道洛洛不可能真的对恩恩怎样,这丫头太精了,她只是懂得运用手段达成目的罢了。 实在听不下去,她上前敲了下门。“小朋友,你们洗好了没有?” “洗好了!” 打开门,见小洛宇坐在浴缸里,张着大大的眼睛看好戏。 这小孩也真不可取,居然吮着手指头,看姊姊欺压善良。 她摇头失笑,也不说破,捞起小宇,拿浴巾包住。 叩叩! 言立冬斜倚在门边。“你们好了没?我快饿死了!” “你们先去吃,我帮萱萱洗澡。” “噢。”洛洛勾勾手指,恩恩不敢不从,乖乖听命跟随。 言立冬没说话,由她手中抱来洛宇,穿好衣服,拎去给他姊姊。 雪融调好水温,才刚将萱萱放下去,她就开心的直拍水面。这小娃娃很爱干净,一到洗澡时间,就兴奋得手舞足蹈。 “萱萱,拜托你克制一下——”她哭笑不得,被四溅的水花暗算了好几次。 “婶——”咿咿呀呀,讨好的直喊。 这个洛洛哦!连一岁小孩都利用,她就不信没人教,小萱萱喊得出来! “好好好,你嘴甜,算婶婶求你,不要像嗑了摇头丸好不好,兴奋成这样。” “我来。”言立冬大步踏入浴室,由她手边接过萱萱。 咦?他不是饿了吗? 呆了下,也没多想,赶紧抹上沐浴乳,免得娃儿再次兴奋起来,又没完没了。 搓揉着婴儿嫩呼呼的肌肤,她由衷喜爱。萱萱生得玲珑可爱,她如果也能有个这样的女儿,该有多好? 有那么几次,他的手掌碰触到她,握着了,又迅速分开。 “妈妈——” 她望向浴室门口。“恩恩,不是叫你去吃饭吗?” “我要喂ㄇへvㄇへ。” “好,再等一下下。” 言立冬扶着小娃娃让她冲水,顺口问了句:“那小鬼为什么见了狗就兴奋?” “你说恩恩吗?他以前养过一只叫波波的狗,感情很好,后来死掉了,他难过好久,才会见了狗就波波、波波的直叫。他对小动物很有爱心哦,要是看见有人欺负小动物,他还会不高兴。” 领教过了。 他白了她一眼。“你还是一样罗嗦。”他不过才问一句,她就给他说上一长串。 合力将萱萱冲净捞起,穿好衣服,言立冬把她抱出浴室前,还不忘加注多余声明:“我对那小鬼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是吗?那你问好玩的啊?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瞥见还乖乖站在门边的恩恩,她主动开口:“恩恩,你有话跟妈妈说是不是?”她倒想听听儿子会怎么血泪控诉被欺凌的过程。 “妈妈——”恩思想了下。“你真的喜欢叔叔吗?” 一语,问得她哑口无言。 能够对全世界说谎,却无法对眼前四岁稚龄的孩童说谎。 “叔叔不是最好的人,但是当你真正的喜欢上一个人,你就不会在乎他是不是最好的,妈妈是不是很笨?”她,只能这样说。 恩恩笑了,很纯稚、很纯稚的笑了。“没关系。” 他懂吗?真的懂了?那为什么,四岁孩童能懂的,言立冬却不懂? vvvvvv 近十点,孩子一个个赶上床去睡觉,好不容易哄得小洛宇睡着,走出房门,言立冬刚好由浴室出来,与她擦身而过,随手拨了拨湿发。 又不擦头发了! 洗完澡出来,见他还坐在客厅看电视,头发久久还会滴个水。 她很想当做没看到,但是……唉! 绕回浴室,抽了条干毛巾,走了两步,又停住,见恩恩由房里走出来,她蹲身问:“怎么不睡,又跑出来?” “恩恩要喝牛奶。” “那好,恩恩去喝牛奶,顺便帮妈妈把毛巾拿给叔叔。” “好。”领了帅令,恩恩迈着短腿,跑向言立冬,伸长手。“叔叔,给你。” “干么?”言立冬瞟了眼,随口问。 只见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小小传令兵,又跑跑跑的回去找沈雪融。“妈妈,叔叔问你要干么?” 站在楼梯转角处的雪融差点翻白眼。“毛巾当然是要擦头发的。你告诉他,不擦干头要是痛痛,到时哭哭都没人理他。” 于是,小恩恩又跑跑跑的过去。“妈妈说,不擦头会痛痛,叔叔会哭哭。” “那你去告诉她,我懒得擦,要擦她帮我擦。” 跑跑跑—— “帮他擦?你叫他痛死算了!” 再跑跑跑—— “怪了,又没人要她鸡婆。” 再跑跑跑—— “好啊,当我多管闲事,反正守寡的事又轮不到——” 小传令兵吃不消了,喘气,苦着小脸。“妈妈,我好累哦,你们自己去说好不好?” “啊?”真是被那家伙气到失去理智。“对不起,恩恩,妈妈忘了,你快去睡,妈妈下去帮你泡牛奶。” “谢谢妈妈。”得到儿子一记颊吻,她下楼来,冲了杯温牛奶,看了看还在手中的毛巾,实在没辙,走向客厅,将毛巾扔在他头上,揉了两下。“行了吧,快擦干!” 转身上楼的她,并没发现,抬起头的言立冬,正凝视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转角处。 壁上的挂钟,显示着——午夜十二点。 万籁俱寂,夜阑人已静——等等,有个人儿尚未静! 本该进入安眠状态的言家客厅,透出一道微弱的晕黄光线,并且间歇传出微弱声响—— “到底哪一根?老妈,你说清楚好不好?”肩上夹着电话,踮着脚尖踮到脚酸的叶洛希已开始火大。“什么叫好像?你再给我说任何一句依稀、仿佛、隐约、可能、疑似、大概、或许、似乎之类的话试试看!叫老爸自己来跟我说!” “我也想啊,可是你也知道你老爸的个性,老实得不会转弯,还说这么不磊落的手段,他抵死不做共犯。” “什么叫不磊落的手段?” 第19章 献计军师显然深感受辱,抵死抗议。“我是玩了仙人跳还是下药叫小叔迷奸小婶?!不过就剪个保险丝嘛,给他们制造英雄救美、花月良宵的绝佳时机,气氛一对,就来电了嘛!干么这么固执?脑袋都不懂得变通!最后一次,去问你老公,到底要剪哪一根?我手很酸耶——” “左边那根。” “噢,谢——”咦,不对!声音是来自后方!洛洛微张着嘴,惊愕地回头。 言立冬稳稳接住由她肩头滑落的无线电话。“多谢大嫂用心良苦,但是国际电话很贵,保险丝的问题,就不劳费心了。” 挂了电话,见洛洛还杵在那里,他嘲弄。“化为铜像了吗?要不要三鞠躬?” “那个……小叔……我可以解释,事实上,人的眼睛绝对不可靠,所以你现在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我只是在检查线路有什么问题,现在我可以肯定——” 这真的是那个智商一九五的天才儿童吗? 他没什么表情地丢下一句:“相信我,绝对是左边那根。” 咦?盯着他离去的方向足足有三分钟才领悟。 懂了、懂了!洛洛咧开嘴,毫不犹豫的——剪下了左手边的那条线! 英雄救美,花月良宵吗?那可不一定! 在整栋屋子陷入黑暗的那一刻,没有尖叫,没有啜泣,没有投怀送抱,更别提什么英雄救美,软玉温香了! 言立冬好笑的摇摇头,既然都没电了,干脆提早上床睡觉。 偏偏沾了枕,又睡不安宁。 算了,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免得那丫头不择手段过了头,给雪融放小强什么的—— “雪融?”他敲了下门。 “门没锁。” 门一开,里头摇曳着晕黄烛光,床头还摆了支手电筒。 他傻眼。“这个——” “我一向有准备蜡烛和手电筒的习惯。明天记得检查一下,保险丝可能烧坏了。”她逗着坐在婴儿车里玩拼图的萱萱,哄不睡小娃娃,她只好奉陪。“你需不需要拿两根去?打火机在床头。” 言立冬简直嫉妒死了,为什么她永远有先见之明。 “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独立坚强?偶尔靠一下男人会死吗?”他闷闷地道。 “啊?”她错愕回首。 居然扮无辜,看得他更是郁卒。 好,要说就来说个清楚,免得全世界都拿他当坏人。 “知道吗?在职场上,你比男人还有本事,回到家,你处处都打理好,什么都不需要我做,我只要等着让你服侍就好。” “这样不好吗?”她皱眉,把一切都做到最好,不让他有一丁点心烦,就怕他会后悔许了这桩婚姻,这样不对吗?居然有人会嫌弃妻子太好? “是,你很好,你是女强人,你够贤慧,好到没得挑,那我呢?我是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三个月的婚姻当中,我能给你什么?” 他能给她心灵的寄托啊!灵魂的依靠,比什么都重要,他不知道,一直以来,她最需要的就是这个吗?而他给了! “之前,我们之间尚有平衡,因为你失恋,需要我的陪伴,帮你抚平心里的伤,就算只是利用,我起码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在哪里;可是后来呢?我完全感觉不出,你什么地方需要我,那我又算什么呢?要找个能让你侍候的男人还不简单?魏家瀚就乐意极了!” 爱!他存在的价值,是爱啊! 她张口,发不出声音来。 “反正魏家瀚一直都很爱你,既然他都回头了,你还迟疑什么,你不是爱他爱得要死吗?如果只是因为道德,大可不必,我言立冬并不是非你不可!”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她自以为瞒得成功,没想到,他根本就知道四年前,魏家瀚曾回头找过她。 她也是在那时才了解,她因为工作而忽略情人,魏家瀚只是寂寞,一时糊涂和小瑶有了孩子,才不得不负起责任,并不是存心辜负她。 或许,在更早之前,立冬就已经先她一步看穿家瀚的心始终在她身上,同时也以为她的心还在家瀚身上…… 她恍然明白,他是那么骄傲,自尊那么强的人,怎么能忍受那样的难堪? “所以你就拿不同的女人来气我,存心在身上留下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口红印,来证明你不是非我不可?”好幼稚,好赌气,可是……她心好痛。 他一定也受了伤害,只是,他什么都不说。 错了啊!从好早以前就不是这样了,他从来就不是她退而求其次的补替品,她其实好爱他,好爱这个把她往外推的笨丈夫! 全世界都知道,为什么——就只有他不明白呢?她都已经爱到毫无自尊的地步了,为什么还一定要她说出口? 心好痛,痛得说不出话来。她无声的,默默掉泪。 “这有什么好哭的!”每次都来这招!他不情愿地抽了张面纸递去。 “不要!”她撇开头,二十七岁之后,才真正学孩子耍赖。“自己什么都不做,还敢怪我什么都做,你有没有良心啊!”她忿忿指控。 “我什么都没做?你说话才要凭良心!”他更不爽,赌那一口气,搂过她就是一阵狂吻。“丈夫该尽的基本义务,我没尽吗?” “我说我要孩子,你有给过吗?”她吼回去,也不顾夜阑人静,就扯着嗓门对骂。 “要孩子还不简单,我现在就给!”灼烫热吻迎面烙下,当场吻得她喘不过气,双手急切地剥除她身上的衣物,而她也没有太多的挣扎,事实上,她双手也忙着解除他们之间的阻隔。 两具赤裸身躯狂热纠缠,她喘着气,密密拥抱他。“立冬……” “干么?”他忙着吻她,抽空应了声。 “萱萱在看……” “啧,麻烦!”他拉上被子,掩住底下春光。 “可是……”突来的充实感胀满身心,未出口的犹豫化成了呻吟。太快了!她甚至还来不及准备,一丝丝的疼痛夹杂着快感,令她脑海一阵晕眩。 “你——”他咬牙。“该死的一点都不像四年当中有过男人!” 她忿忿地咬他一口。“你到底以为我多淫荡!” 他低低的笑,任她去咬。 听得出来,这笑声,是真正愉快的笑。“相信吗?我发现,我真的好想你!” 离婚,只是想证明自己不在乎,到头来,却只证明了自己有多在乎。 “你——”来不及发言,在他深沈的挺进下,她几乎失声尖叫,分不清是情欲、还是他的话带给她的冲击比较大,一波波狂野的原始律动下,她已无暇思考。 不再有任何的阻挠,她能感觉,他的每一寸肌肤都与她密密贴合,真实感受他的温度、他的一切,甚至,他灼热的给予…… 过后,他在她身旁满足地睡去。 许久、许久之后,她仍睡不着。 撑起身子,凝视枕边安逸的俊颜,她柔抚着,轻轻叹息—— 如果,真的可以有你的孩子,就算没有婚姻的基本保障,我还是会生下他,请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爱情,哪个女人愿意为你这么做? 明明定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在感情上,会笨成这样? 第十章 经过这阵子不断的商议,由公司讨论到家里,由争议到取得共识,所有的广告细节终于定案开拍。 雪融一有空就往拍摄现场跑,为拍摄进度与品质把关,为了求好心切,凡事亲力亲为,把自己累得像条狗。 “停停停!小曼,你表情不能再自然点吗?请记住,你现在不是专业模特儿,这里也不是舞台,有人怀孕还像在走台步的吗?” “可是……”小曼不服地还想上诉。 “听她的。”言立冬斜倚在一旁,淡淡说道。 “我已经很自然了。” “还不够。”雪融连想都没有想。“你眉宇间的神韵太倔太傲,再柔一点。” 小曼噘着嘴,不甚情愿地点了下头。 “好,继续。” 柔风舞动长发,年轻少妇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走出妇产科,唇畔勾起似有若无的浅笑—— “卡!”雪融叹了口气,走上前。“小曼,你的那抹笑……不够动人心弦,我感受不到孕育新生命的喜悦。” “那不然呢?”小曼僵着脸,傲然回视。 “那是一种——拥有全世界的满足!满足你懂吗?一种希望无限的感觉!你还是没抓到那样的神韵,请你想象,你正拥有最心爱的男人的孩子,他一部分的生命在你的肚子里……” “你到底要什么?你要求的都太抽象了,又不说出我具体的错误在哪里!”小曼不耐地瞪她,言下之意,好似暗喻她是在没事找碴,其余工作人员投来的眼神,似乎也开始带着怀疑…… “就是……”感觉本来就是抽象的啊!她挫败的叹了口气。“也许是我太苛求你了。我们先休息一下好了,你再好好想一想,等会儿再继续,ok?” 她转身,退到角落,深吸了好几口气,调整情绪。 大概是这阵子工作压力太大,脾气、耐性都稍嫌不足,她知道自己刚才的口气不是很好,也许,她该私下找小曼谈谈,再做具体的沟通。 做好心理调适,她站起身,寻找小曼的踪影,没见着人,顺口问了个工作人员:“小曼呢?” 工作人员指了指巷子。“和言总监往那里去了。” 她点头。“谢谢。” 巷子里。 “我觉得她是故意找我麻烦。”小曼嘟着嘴,爱娇的抱怨。 第20章 “有吗?”言立冬满不在乎地笑。 “还笑,我被欺负了耶,你都不替我出头!” “出什么头?我又不是你情夫。”他玩世不恭地讪笑。 “居然说这种话,好没良心!”她哀怨地嘴一扁,迎面送上一记热吻。 “请问,我被强吻了吗?”拉开她,他有礼地请教。 装蒜!“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的。” “是啊,我知道。”他一脸荣幸。“但是很遗憾的,你知道我的原则,好兔不吃窝边草。” “我可以离开公司,甚至要我卸下明星的光环,洗衣烧饭当黄脸婆都无所谓。”她连犹豫都不曾。 “这么无怨无悔?”他挑眉,捧场地表现出他的感动。“但是,如果我什么都不能给你呢?” “无所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有个女人……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他沈思。 “那,她一定很爱你,才肯为你放弃原则。” “是吗?”他玩味。“也许吧!所以小曼,我恐怕要忍痛辜负你的盛情了。” “为什么?我以为,你多少有点喜欢我的,所以才会为了我,和沈特助吵得不可开交,不惜与我同进退,不是这样吗?” 他讶然。“你想到哪里去了?公归公,私归私,我这人烂归烂,基本原则还是有的。因为你眉宇之间的神韵,像极了一个人,有种倔气傲然的美,但是为了感情,可以什么都不要,这样一个特质的女人,一定能诠释好我要的感觉,我更想看看,这样一个特质的女人,为心爱男人孕育新生命,那种温柔的喜悦,会是何等美丽,就这样而已。” “是吗?”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无妨,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会拍出最好的成绩,至少,让你看到你想看的。” 不舍地松开手,流连地看了他最后一眼,佯装坚强地绽开笑。“不论如何,还是谢谢你。”柔柔在他唇上吻了一记。“我爱你,就这样。” 脚步声远去,他仍倚靠墙上,没移动。不一会儿,一道暗影摇动,他以为小曼去而复返,戏谵地抬眼。“这么舍不得我吗——”声音打住,是雪融! “言立冬,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冷冷说完,甩头就走。 “等等!”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将她抓回。“把话说清楚!” “你有脸听,我可没脸说!”胸口涨满了不知名的痛楚,适才与小曼擦身而过,瞥见脱妆的唇膏,如今再看到他唇上残留的痕迹,一把火烧得无法自持。 言立冬颇富兴味地挑眉。“我倒有兴趣听听,是什么话不能听。” “你——”一把火烧掉了理智。“滚开,你这只只有性欲,没有人性的猪!” 早知道的!她早就知道,不该再对他怀抱期望,如今自取其辱,能怪谁? 他打一开始就承认他和小曼有一腿了,她现在还伤心气愤个鬼? “休想!”反掌扣住她,将娇躯按上墙面,强势烈吻压了下来,狠狠封住她伤人的小嘴,报复似的存心吻肿她的唇。 “前几晚才在我身下呻吟,今天就叫我滚,你以为我言立冬是你说要就要、说滚就滚的吗?” 他还敢说!前几晚才抱着她,一转身就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吻得难分难舍,他又把她当成什么了? 悲辱气愤的泪意涌上眼眶。“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谁晓得你碰过多少女人,吻过多少女人——” 言立冬一顿,勾唇。“吃醋了?” “你、你去死!”她恨恨地挥出拳头,挣开他的怀抱。她发誓,她再也、再也不要和这狠心狗肺的死男人有任何的瓜葛了! 咳咳!言立冬揉了揉胸口,没再阻止她离去。这女人手劲还真不小,相对的——醋劲也不小。 ※※※ 冷战期开始! 不论在家里,还是工作期间,雪融决计不再对他多说一句话,完全拿他当隐形人看待。 只是,在那天之后,隐约有流言传出,说她对小曼有成见,是由于因爱生恨,而男主角,正是言立冬。 情海生波的传言,在公司及拍片现场传得如火如茶,在公司,她被指控为公器私用,当初会选择与华声合作,是因为对言立冬心生爱意,想接近他。 之后,更有人指证历历,说他们早就同居,不止一次看见言立冬送她来上班、看见她和言立冬在拍片现场热烈亲吻…… 种种谣传,令她不胜其扰,被说成一个公私不分的人,谁还会服她?当能力开始被质疑,每个人表面上没说什么,私底下却都传得不堪入耳…… 而言立冬身为始作俑者,居然什么都不说,只是冷冷地隔岸观火,看着她心力交瘁…… 够了!她真的好累,于公,于私,种种事情,都令她身心俱疲。也许,她根本就不该回来,那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接下来的拍摄过程愈来愈顺利,小曼逐渐进入状况,举手投足、每一记回眸、浅笑、神韵,都充分掌握住尽在不言中的柔甜喜悦…… 当然喽,人家有了爱情的滋润,自是能将小女人风韵展现无遗! 拍摄过程已进入正轨,她做下决定,一等拍摄完毕,她便正式请辞,也许回新加坡,也许去任何地方,反正,留下来只会更难堪…… ∽∽∽∽∽ 在公司积了一堆火气,每个人都用质疑暧昧的眼神看她,好似她和言立冬的关系有多不可告人! 为什么?她自认对得起天地良心,难道只因为他们刚好是两方合作的代表人,有任何非普通情谊,就如此不可原谅? 下了班,车子才开出地下室就熄火,她烦躁地下车察看,找不出原由,更是躁郁地踢着轮胎泄恨。 老天爷,祢存心整我吗? 难忍悲辱,她不顾行人侧目,委屈地蹲下身来痛哭失声。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从不奢求什么啊,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生个可爱的小宝贝,守着她的家,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这样就够了,这样的要求会很过分吗?为什么要让她一路走来跌跌撞撞? “哭什么!难看死了。”熟悉的嗓音由头顶传来,她仰头,一见是那个罪魁祸首,新仇旧恨全涌上心头。 也不管满脸泪痕有多狼狈,冲着他便吼:“滚开,都是你害的,死男人!” 言立冬又不是她儿子,当然不会真的听话给她滚开。蹲下身,张手将她搂进怀抱中,雪融不爽地推拒,但他坚决不放,她索性就赖在他胸前,放声哭个过瘾。 “你、浑蛋……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这么倒霉……从遇见你开始,我日子就没好过过,你是灾星、倒霉鬼,还是衰神啊……我讨厌死你了,你离我远一点啦……这样、这样……我就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了……” 什么话啊?有够伤人。 看在她情绪不稳定的分上,言立冬决定宽宏大量,不去和她不上道的话计较。 “哭爽了吗?” “还、还没……”她抽抽噎噎。 “请继续。” 还请继续!你不会安慰哦?这男人还是跟四年前同一个死样子,缺乏安慰人的细胞!雪融觉得自己好可怜,遇人不淑,忍不住又悲从中来。呜呜……她怎会那么悲惨,爱上这个死没良心的…… 哭哭哭…… “够了没?”他再问。 “差、差不多了……”也没力哭了。 “好,我们回家。”他抱起她。 回家……过于温暖的字眼,触动了她的心。“我、我|奇-_-书^_^网|没有家可回!” “有,我在的地方就是。” 他的意思是……有他在的地方,留了一方角落,容她停留吗? “这次是多久?一个月?一季?一年?还是……” “留到你不想留。” 一辈子?他,是这个意思吗? “我眼泪鼻涕还是喜欢在你身上乱擦……” 言立冬随意瞥了眼身上的“灾情”。“有人会帮我洗。” “谁啊?”她很好骗,她没骨气,她没志节,它——是全世界最笨的女人,但是,心就是不争气的融了、暖了。 “啧,你话真多。” ※※※※※※ 哭累了,筋疲力尽。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是睡在言立冬房中。 她坐起身,听见门外传来讲电话的声音—— “不,她不会辞职……管她怎么说,我说她不会辞……对,她那里,我会让她改变主意,她哪儿都不会去!” 这家伙真是霸道!他以为他还是她丈夫吗?居然一副他说了算的独裁样! 讲完电话推开房门,见她坐在床上瞪着他。现行犯手里还拿着她的手机,一点都不心虚。 “你干么接我的电话!”雪融兴师问罪。 他一脸满不在乎,扔开手机上床抱她。“大不了我的电话也让你接。” 言下之意,就是与她不分彼此了。 随便一句话,又叫她的心不争气的呈现软化现象,几乎柔成一摊春水……不行,要有骨气! 她抓回几乎溃不成军的威严,拍掉他的手,不让他抱,充分告诉他:她、还、在、生、气! “那是另一回事,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说我不会辞职?我就偏要辞,我高兴辞、我喜欢辞,我爱辞,我辞定了——” “因为我已经辞了,所以你不用辞。”不理会她孩子气的找碴,他淡淡抛去一句,阻了她的话,同时成功地让她的舌头失去作用。 “你、你说什么? 第21章 我好像听到——” “我辞职了,所以你要负责我下半辈子,哪儿都不许去。”一介大男人,说这种话却一点都不觉得羞愧,脸皮厚如铜墙铁壁。 “为、为什么?”她傻傻地问。 “不为什么,腻了就辞。我又不是第一次换工作,有什么好惊讶的?” 思考了几天,今天,他正式递上辞呈,然后直接前往摄影棚,丢下宣告:“公器私用是吗?好,我就辞掉华声职务,谁敢再说沈雪融一句公器私用试试看!” 他没回头,走得潇洒。 因为他知道,真正让他走不开的,是什么地方。 泪雾再度涌上眼眶。 他说得云淡风清,但是她懂得,尽管他辞职已不算新闻,可这一回,不是为了自身因素,而是为了她! 为她,他放弃了三年半以来所经营的一切,可,他却什么都不说,默默作下决定,她怎么可以只看到他表面的冷淡,就以为他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呢? “立冬——”是感动,也是歉疚,她投入他怀中,紧紧拥抱他。 言立冬回搂她,俊容埋进她发问,闷闷说了句:“别走。” “什么?” “别走,这一次,不许你再离开我!” “什么?大声一点,我没听到。” 言立冬拉开她,不爽地瞪着她唇畔甜甜的笑。她明明就听到了! “没听到就算了!”他恼火地别开脸。 哦喔!有人恼羞成怒喽! “哪有人像你这样的?表白还一副凶神恶煞的口气,我是倒你会钱还是欠了你八百万没还?讨债啊!”想想自己真是可怜! “表——”他差点被口水呛死。“表你个死人头!谁表白了?作你的春秋大梦!” 看看看!大家来评评理,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命苦的女人吗? 真过分!“好,没表白就算了,当我自作多情,会错了意,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和恩恩滚回新加坡,不来碍你的眼——” 作势要下床,脚丫子都还没沾到地板,就被他捞了回来。“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一没欠你债,二没在身分证上留你言某人的大名,你能告我不成?”可恶,害她吃那么多苦,流那么多冤枉泪,今天不逼死他不罢休! “要欠债,可以!我马上将存款过到你名下;身分证拿来,明天再去法院公证一次,不过就签个名嘛,简单得要死!” 这算求婚吗?她抿紧唇,在心底笑到快内伤。 “我为什么要?”她践践地回应。 “你——”言立冬气得想掐死她。“沈雪融,你不要得寸进尺!” “给我一个理由啊!不然你说结就结,说离就离,把我当什么?我怎么知道你少爷哪天心情不爽,又一封休书扔来?要生在古代,十口井都不够我跳,我干么要再自找苦吃。” “你!”他没辙: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你看来还算顺眼。” “是啊,小曼也顺眼得很嘛!到几垒了?”她皮笑肉不笑,口气醋味冲天。 他没好气地道:“我和她又没怎样,干么这么小心眼。” 哟,会解释了呢!有进步。男人果然还是要偶尔逼逼他。 “是喔,一个只算顺眼的女人,又那么小心眼,你娶来干么?”她又凉凉地道。 “洗衣、煮饭、生小孩……”见她表情不怎么样,他叹了口气,投降。“有你的被子,睡起来比较暖。” ok,到此为止,不能再逼了,她知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要叫他说出那三个字,可能又要再换一句什么死人头啊,春秋大梦的话来破坏气氛了。 雪融是个聪明的女人,收放之间,她懂得拿捏。 “好,你说完了,换我来说。”她伸手,勾住他的颈子。“恩恩,是家瀚的儿子。” 他怔了下,声音干干的。“我知道。” “那你介不介意?” “自己又没多干净,凭什么要求你。”搂紧她的腰,脸颊贴在她颈侧,感受真实脉动。“但是现在、以后,你心里还敢想着他,就给我走着瞧!” 呵,原来这男人的醋劲也不小。 “恩恩,不是我儿子。”感觉到他身体轻轻颤动,她笑笑地,将他抱得更牢。“从分手那一刻开始算起,我和他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爱,也没有恨,淡淡的友谊算是极限,我的心,一直都只有你这个害我伤心、害我难过的浑蛋在占据着,除了你,我不会生任何男人的小孩。” 言立冬沉默了良久……“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这样而已?你都没什么要表示的吗?”第二波逼供行动,展开! “表示什么?” “我说我爱你耶!”不让他闪躲,她坚决地偏头看他的表情。“我很爱很爱你哦!” “知道啦!”他不甚自在,淡淡一哼。 “我很爱、很爱、很爱、很爱你哦!”她又用力强调。 “你当我聋子啊!”居然瞪她。 好,欠教训。“家瀚也这样对我说过,四年来说了不只一次哦,可是我只想听另一个人说。立冬,我的作用真的只有洗衣煮饭兼暖被而已吗?你真的都没有一点喜欢我吗?一点点都没有吗?” “有啦!”终于不甘愿的吐实。 “才一点?”她一脸哀怨。 “……不止。” “不止?那是多少?很多很多吗?像我爱你那样吗?” 被烦到没办法,言立冬火大地拉过她,堵住她聒噪的嘴。 “唔……”吻到差点窒息,她仍不放弃地吐出话:“你还没告诉我,你也很爱、很爱我,是这样吗?” “你说怎样就怎样啦!” 很好,孺子可敦。 明天再继续,早晚有一天,会逼他亲口对她说那句话! “还有,立冬……” “吵死了!”再次灭……呃,封口。 “嗯……”这一回,只剩喘息与娇吟。“立……冬……” “拜托你闭嘴!我不希望生下一个和你一样吵死人不偿命的小宝宝!” “最后一个问题。”她轻轻浅浅问道:“这四年当中,你曾经后悔过吗?后悔——太轻易放开我的手?” 长久的一阵沉默—— “不然,你以为我现在在做什么?” 后悔,不是没有过,每当夜深人静,寂寞啃食心灵,他也曾不只一次后悔太轻易地放开她。 四年前的他,太年轻自负,以为后悔了,随时可以重新来过,于是任性而为。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出国,更没想到,你会这么快,投向魏家瀚的怀抱。” 原来所有相逢后的针锋相对,其实只是心理不平衡,气她一转身就将他抛诸脑后,再加上又误会她和魏家瀚有了恩恩,不曾为他失意过,而他,却像个白痴似的,为她独饮落寞许久。 “你还敢说!”她怨慰地戳了戳他胸膛。“我再纠正一次,我、从、来、就、没、有、和、家、瀚、重、修、旧、好!我还气为什么当时追来的是家瀚,而不是你?害我在没有你的国度伤心痛苦那么久!” 他低低地笑,愉快地吻上她。 “等、等一下!” “又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断好事,他大老爷一脸欲求不满地瞪着她。 “如果再有下回,你会追来吗?” “不会。”他连想都没有想,断然回绝。“机票钱贵得要死。” 她就知道,无情无义,没心没肝,没血没泪…… “所以我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他淡淡补充。 咦?她愣了愣。 懂了!她柔柔笑开,伸手揽下他,终于满意地不再追问。 其实,当年的婚姻会失败,并不只是单方面的问题。 她终于明白,言大哥当初对她说那些话的涵义。 她爱得太快,等不及把一切都给他,但是他的步调并没跟上,他无法理解她爱得狂切而矛盾的心情,这不平衡的感情路,从一开始走来,就特别的辛苦,所以他们最后会分开。 都怪他们当时太年轻,还学不会如何用适当的方式去珍惜对方,所以,才会落得黯然收场。 但这回不同了,他们都成熟许多,而她确信,他们都有了足够的智慧,再一次去经营他们的婚姻。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