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剑孤灯》 第一章 多情女痛失王后座 潇潇的细雨像无边无际的网,遮盖了整个山野,让铁妍君找不到自己的路在何方。一只孤燕在雨中穿梭而过,凄惨地叫着;清瘦的竹叶上晶莹的水珠串串滴下;脚边的小紫花黯然地垂着头,禁不住雨水的细弱花瓣落到地上,揉碎在泥水里……铁妍君木然立在雨中,凄伤难耐——雨中的花儿啊,你为什么这么憔悴?雨中的竹啊,你为什么这么悲伤,为什么流泪?是什么淋湿了你们执着的青春,是什么摧残了你们深情的柔媚,是什么使你们寂寞的枯萎……她抬起头,望着茫茫的天空,雨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浸透了她的心,她呢喃着什么,可是雨打竹林的“沙沙”声埋住了一切声音。她这几日一直觉得,生与死的边缘其实很近,活着心里载不动悲伤,身边的一切都不明媚,阴沉而冷漠的感觉使她一闭上眼睛就好象不再有一丝生气。——王后?在她六岁的时候,就有一个白胡子长者预言她是竹山国的王后——这是她从十六岁就深信不疑的,因为那时她爱上了太子英即飞。 竹山国本是唐朝末年战乱之时,黄巢旧将英传在兵败后所建。竹山位于隐蔽险要之地,如若有敌入侵,易守难攻;山地气候温暖湿润、面积广阔、翠竹茂密、林木葱郁、鲜花如锦、风景怡人;山中谷地众多,面积宽广,盛产粮米;人们安居乐业,宛如世外仙境,无一丝腥风血雨染及。被唐兵追杀得身心疲惫的英传见到此地大喜,只道苍天赐予,跪地泣谢天地。他带领部下找个宽阔的谷地扎寨,占谷为王,号为英王。几年后,英王名号响彻竹山。他下令索取供赋、征抓农夫,建成一座金碧辉煌的王宫,取名竹宫,又在竹宫所在地建都王城。英传祭天祭祖,建立竹山国,正式号称国王,他鼓励生产、操练军队,渐渐国富兵强。英传趁北方战乱,连连西攻,一直打到峨眉山下,使竹山国一时小有名气。当时国土四分五裂,遍地是王,战祸不断,各王都紧张着实力雄厚的朱温的侵犯,无暇顾及竹山国。朱温也因竹山国地盘小而地势险,不愿浪费兵力,于是英传得享安乐。英传儿子很多,但战乱中纷纷死去,在他称王时,只剩一个年青小妾生的儿子,名叫英即飞,便是太子。 英传死后,丞相摩珠大权在握,渐渐威胁到王权。铁家是英氏的重族,铁妍君自认与英即飞的结合恰是珠联璧合,能使英即飞与摩珠抗衡。但就在英即飞对她的好感缓缓滋长时,一个热烈的女孩闯进了他们宁静的二人世界。她是绪将军的女儿绪容,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闪烁着迷人的眼睛挡住了他们游玩的去路,一绺黑油油的发丝随风飘起,使她像只欢快的燕子,她执意央求与他们同路后,和英即飞开始了热烈的谈笑,铁妍君寂寞地和绪容的丫头青梅跟在他们身后。青梅奚落道:“铁小姐,您是不是还要跟着?大王和我家小姐好象不喜欢被人打扰,您非要这么不知趣吗?”铁妍君怒目而视:“你说什么?”青梅不屑地一扬眉毛:“人家两人谈情说爱,您跟着不是多余的吗?”铁妍君怒不可遏,一鞭劈头打去,青梅头一歪躲过,铁妍君正要再抽,英即飞带马奔来,挡在她们中间,说:“妍君,你打青梅做什么?”铁妍君自觉没理,低垂下头。英即飞:“你先回去休息吧。不要陪朕了,你累了。”铁妍君脑袋如被雷轰般一阵晕眩,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但她清楚的知道,她和英即飞之间完了!果然,无边的寂寞里,她等到了英即飞迎娶绪容为后的消息。即今,她不得不承认命运:有的人相守一生都难得两情相悦,有的人却能在一瞬之间情定白头! “妍君。”温柔而熟悉的声音把她唤醒,她转过湿淋淋的脸来,一把伞遮在了她的头上。摩洪佐,深情的双眸,可她面对他总是心如止水,雨雾在他身后一片茫茫,看不到边际。她知道他对自己的情意,虽然并不因为他是摩珠的儿子而反感他,但她心里装满了英即飞,再没有丝毫他的位置。摩洪偌冷静地站在她身边,说:“绪容一直爱着玉面小将花鹏川,她是为了她的家族嫁给大王的。”铁妍君愁眉一锁,眼里又溢出泪水:“那有什么用,大王还是爱她!”“看来我安慰不了你。”摩洪佐看向远方,“那就等时间洗净你的伤痕吧。我一直等你!”“谢谢你。”细雨缠绕着铁妍君,就像她满腹的惆怅,怎样也无法摆脱。 绪容心中所爱之人花鹏川,会不会因为绪容的婚讯伤心呢?这才貌双全的玉面小将,在铁妍君痛不欲生的时候,正英姿飒爽地骑着骏马,张弓搭箭地追着一头小鹿。小鹿钻入树林中一所茅屋,他勒马观望,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子从屋内走出,面若桃花,乌发如流,尤其一双微漾蓝光的眼睛,如星似月,他不由微笑了。那女子翩翩施礼道:“求将军放了小鹿吧,它是我家养来采鹿茸的。”花鹏川翻身下马,笑着问:“姑娘一个人在这里住吗?”“我爹娘出去采药了。”花鹏川盯住她:“你让我饶了你的小鹿,那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女子羞涩地躲开他的目光:“我叫梨花。”“梨花?”花鹏川一笑,“你跟我走吧。”梨花大惊失色,慌忙后退着说:“将军饶了小女吧,我还有爹娘呢。”他不容分说,一把把她抱起,横放于马背,边拍马回走边道:“我会马上派人来通知你的爹娘,对你下聘礼。”梨花大呼“救命”,他恶狠狠地抽出匕首架到她脖子上,威胁道:“别叫!”梨花浑身颤抖,一声也不敢吭。花鹏川洋洋得意地这样强抢了一个民女。 一向对女子孤傲无比的玉面小将开始了自己风花雪月的故事。他喜欢梨花清秀的柳眉,蓝莹莹的眼睛,带露桃花般水嫩的脸颊和如瀑的乌发,喜欢她温顺的性情和柔美无比的姿态举止。她让他神魂颠倒,如痴如狂。但梨花却始终提防着他,像雾缕般对他若即若离,使他非常苦恼。 花鹏川本就因得不到梨花而焦急烦躁,绪容偏在此时前来打扰。绪容已经顺利地当上了王后,使绪将军成了高高在上的国丈,使绪家成了尊贵的王族。但绪容没有因为地位的显赫而忘记英美绝伦的玉面小将——他清澈如水的双眸,高挺的鼻梁,完美而紧毅的菱角小嘴和白皙脸上的飒爽英气——她在初次见他骑马奔驰时即愿伏在他的脚下。如今这个她久久得不到的男人一改不近女色的常规,捡了个野外女子回到府中,整日谈诗论词,观花赏月,视为珍宝,这使绪容妒火中烧,坐卧不宁,终日思索着如何惩罚那个山野村姑。妒火越烧越旺,终于突破了她的理智防线,她带上自己那群武功高强的丫鬟,直奔花鹏川的府中而去。 他正和梨花在院内下棋,微风拂动梨花瀑水般的乌发,几片芙蓉花瓣飘落在上面,花鹏川看着她陶醉地微笑了。梨花连忙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小心地说:“将军,我又输了。”“这次输了得让我亲一下。”“哦,不,那边有好几个丫头呢。”花鹏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让她们看吧。”梨花挣脱他的手奔跑进丫头们中间,花鹏川刚大摇大摆走近她们,仆子慌忙来报:“将军,不好了,王后闯进来了!”随即装扮华贵、身材高大、盛气凌人的王后身后跟着青梅和一群丫头风风火火而来。花鹏川傲慢地看着她,微微一鞠躬,道:“末将参见王后。”花鹏川身为摩洪佐的贴身侍将,可谓呼风唤雨,对王后毫无惧意。他的这种傲气总使绪容倾倒,她难以仰制地忧伤地看着他。梨花和一群丫头拜倒在地,绪容从花鹏川脸上移开目光,转脸对丫头们冷冷地说:“你们抬起头来!”丫头们都抬起头,绪容搜索着这些面孔,一时恍然了:“个个相貌平平,怎么能打动花鹏川的心呢?”她问:“你们哪个是梨花?”梨花刚要应声,却听花鹏川道:“这里面没有梨花。”绪容气势汹汹地向他吼道:“你把她交出来!”花鹏川傲慢地问:“为什么?”“因为她是个粗野村姑,需要我亲自调教。”“不用有劳王后了,她很快会和花某成婚,花某会自己调教的。”“大王根本不会允婚!”“丞相已经允婚,不用劳驾大王了。”“你拿摩珠来吓唬我!”“你去对大王说吧。”他傲慢地微笑着,“来人,送客!”绪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又是伤心,又是气恼。花鹏川到丫头们中间拉起梨花,旁若无人地向房中走去。绪容登时气得眼冒金星,忍不住大喝一声,腾身直击梨花后心,花鹏川一扬手,梨花即被抛到空中,他回身掌接绪容猛拳顺劲一拖,绪容一步趔趄,他腾身温柔地把梨花接在臂弯里,轻轻放在地上,随即飞身把绪容挡到院中,远离梨花。绪容大怒道:“花鹏川,你敢打我!”花鹏川傲然一笑,英美绝伦的脸上不屑一顾的神色使绪容心碎,她一咬牙,再次挥舞铁拳向梨花飞去,花鹏川腾身截住,二人在空中苍鹰般轻捷威猛地连连交手。绪容的身手刚健潇洒,英即飞总说她练起功来能使天下男人倾倒,可花鹏川偏却对她的健美不以为然。周旋中,绪容再次逼近梨花,她虚晃一拳诱开花鹏川,刹那一拳正向梨花心口,此时突然一条软绳缠住她的手腕,“嗖”地把她卷起,“呱”地摔到院里去了,雪白的软绳袅袅缭绕,仿佛朦胧的烟雾弥漫,她的心上人在雾中威武而立,宛若一尊天神,把周围一切男女都衬得黯然失色。绪容心裂肠断,青梅急忙把她扶起,一群丫头向花鹏川冲去,花鹏川轻捷如鹰,一把抱住梨花,纵身跃上台阶,飞奔入室。绪容的丫头们正欲追去,花鹏川的丫头们已严阵以待,青梅连忙对绪容道:“王后,算了吧,追上又能怎么样呢?”绪容也不想把事闹大,正好借阶而下,忿忿离去。 花鹏川把梨花抱入卧室并不放手,梨花十分惶恐,战栗着说:“将军,我求你了……”花鹏川立刻放开她,忿忿道:“我就那么让你厌恶吗?”他跳起来,把一只花瓶“砰”地砸在地上,梨花膝一软跪到了地上,浑身发抖,哀求道:“将军,您饶了小女吧。”花鹏川气乎乎地走来走去:“我又没说罚你,饶你什么!”他指着她,“你说,我究竟什么不好!”梨花吓得脸色苍白:“您,很好……”他立刻仰天咆哮道:“那你为什么不嫁给我!”梨花抖得像风里的树叶,声如蚊哼:“我害怕……”“害怕什么,我是老虎吗?”“害怕你的脾气……”“说我脾气坏!我打过你吗!啊,你给我说!”他一把拎着她的胳膊把她拖到面前,“我打过你吗!”梨花挨了这一粗野的拖,立刻哭了。他拼命摇晃她:“你给我说,明天就和我成亲!说!”梨花失声痛哭,花鹏川摇得她头晕目眩,然后把她推开,梨花跌坐在地上。花鹏川捶着桌子,流泪吼道:“非得逼我冲你来硬的,我没有耐心!”他一下蹦起来,到她面前跺着脚,“我没有耐心!”梨花吓得立刻跪在他面前叩头,这下花鹏川心疼了,把她拉起来,但是仍是充满怒气,冷冷地说:“你说,明天和我成亲。”梨花惊泪纷纷,小声说:“明天和你成亲。”“大声说,听不见!”梨花凄惨地哭喊:“明天和你成亲。”花鹏川立刻转怒为喜,仰天“哈哈”大笑。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章 篡王位斩草难除根 铁妍君嫁入摩府后一直闷闷不乐,摩洪佐对妻子存着极大的宽容,百般呵护。铁妍君在生下长子时叹息说:“如果没有绪容,我生的就是太子了!”摩洪佐爱怜地把儿子抱在怀里,说:“看来你母亲是不当王后不快乐啊!”铁妍君叹一口气说:“不是不快乐,是不甘心哪!绪容把我打败了。”摩洪佐戏谑地看着她:“真是个小女人,一口气都咽不下。”铁妍君瞅他一眼,头躺到枕上,嘟哝道:“打了个大败仗,那气是那么好咽的吗?”其实已过数载,铁妍君记起英即飞,心里只是浮起一种酸涩感觉,儿子的可爱和丈夫的体贴已经让她在这个家庭里倾注了所有的爱,但是绪容对她横刀夺爱的打击,却使她永生难忘。 摩珠在摩洪佐第二个儿子出生后不久去世,摩洪佐争得相位,借父亲的权势笼络部下,稳固地位。大权在握后,他先派心腹进入王宫,再清除宫内国王的党羽,渐渐控制了王室,软禁住了国王、王后,然后假借国王的意旨杀害忠良,扶植己党,一手遮天,气焰嚣张。 绪容被摩洪佐的气焰压抑,终于按捺不住,对英即飞道:“摩贼气势只会越来越嚣张,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英即飞犹豫着没有说话,绪容焦急地说:“趁现在他还没来得及对我父亲下手,联合我父亲拼一拼吧。”英即飞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第二天,英即飞潜人秘召谋臣甘化生、武殿录和贴身侍将萧文勃、飞鹰进宫,策划诛灭乱党。摩洪佐的心腹——国王的贴身仆人英三立于众人身后,国王命道:“英三,你退下吧。”“大王,小人不能离开大王,丞相命小人好好伺候大王,如有差错,小人可担当不起啊。”王后怒斥:“你想违背大王的意旨不成?如果你再猖狂,丞相也保不住你,滚出去!”英三退出门,匆忙去相府禀报。 国王见英三走掉,忙道:“摩贼的权势已经大可遮天,不能姑息。如今他软禁朕与王后,借朕的名义号令天下,想必很快就会削去国丈的兵权,到那时,朕就对他无可奈何了。如今国丈兵屯附近,朕与王后意欲修书国丈,让他于三日后夜间进兵王城,趁摩贼不备,诛灭乱党。”甘化生:“这得有人斩杀门将,接兵入城。”国王:“这件事就交给萧、飞二位将军了。”飞鹰和萧文勃接命。甘化生:“谁送信呢?”王后:“青梅经常去我绪家,不易引起摩贼怀疑,她机灵善变,想必能安然出宫。”她转向甘化生,“甘大人家居西方,如果这次失利,太子就交给您了。我让青梅明日上午把太子带出宫门,您在门外接应,带他隐蔽在近处打探消息,再作打算。”甘化生:“臣万死不辞!”国王流泪道:“是非成败,在此一举,望众卿保重!”众人也都泣下。 这时门口一侍女急急传言:“丞相进见。”摩洪佐门外斥道:“多嘴多舌!”挥剑斩杀侍女,众人惊恐。摩洪佐带剑径直闯入室内,身后花鹏川等一干人紧紧跟随,气势汹汹。他狞笑一下,问:“大王与诸位大人有何秘事?”国王慌忙答道:“朕与王后闲来无事,找几位卿家聊聊天。”摩洪佐冷笑着环视殿内,道:“大王如果烦闷,可以告诉微臣,臣可以选遍天下美女来伺候您。”说完仰天大笑,花鹏川等也随之狂笑。王后望着花鹏川,心如刀绞。摩洪佐等人大笑着扬长而去,忠臣们也只得随同他们离开。国王、王后相对无言,神色黯然。 次日上午,王后将太子英无敌涂脂抹粉,扮成小宫女,交给青梅。青梅把书信紧紧束于发中,提了篮宫中精美点心,抱起太子,泣别王后道:“青梅宁死也要把信送到,王后多保重。”王后感激涕零:“青梅,不枉我平日对你情同姐妹。你千万记着,这信一旦败露,会连累养育你我的绪家,你要小心啊!”她再次亲吻太子后,青梅离去。 近宫门时,青梅放下太子,低声对他说:“你自己跑出门去,说你出去买东西。”太子重复着她的话:“出去买东西。”“记着在门西边的路上慢慢走着等我。”太子向宫门口跑过去,门将也未留意,问句话便放行了。看着太子的身影在宫门口消失,青梅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挎着篮子走到门前,门将嘻笑道:“青梅姐又要走娘家了?”青梅媚笑道:“是啊,用不用搜一下啊?”两个门将嘻笑着拿几块糕点吃着:“怎么信不过梅姐呢?请便请便。”青梅从门中不慌不忙出来,匆匆追上太子,甘化生早已在路上备马以待,青梅将太子泣交于他。这时,路上飞起一片尘烟,一簇人马朝他们奔来,为首的正是铁妍君,甘化生见状急忙策马而走。青梅不紧不慢地迎着铁妍君走过,铁妍君在她面前停马,青梅镇静地行礼。宿怨集结的火焰闪烁在铁妍君的双眸,她冷笑道:“青梅姑娘,久违了。”她用马鞭指着青梅的脸,咬牙切齿地问,“刚才是什么人?”“是个行人抱着他的女儿,向我问路。”既是有心找茬,铁妍君自然不会轻易罢休:“那他为什么见了我就跑呢?”“夫人,他问完路,不走能做什么呢?”青梅答完抬起头来正视铁妍君,满目坦荡,完全遮盖了谎言。但铁妍君却从她眼光里发现了轻慢,这深深刺痛了她,她不由分说“噼”的一鞭抽到青梅头上,青梅的心“格登”一下,刚欲以手护头,头发已披散下来,一帛飘然而落,她正欲飞速抓住,铁妍君的一名婢女已闪电般夺于手中,青梅死命拖住她。铁妍君一剑刺透青梅背心,血如泉涌,但青梅仍死死咬住那婢女的臂膊,众侍女将其尸体踹开,剁为肉酱。——真是世事弄人!缘于旧日的心结,任凭青梅怎样精灵都不能摆脱铁妍君的纠缠,若是派了别人送信,也许历史就可以改写! 心如火燎的国王、王后正于宫内饮茶定神,这时一队人马飞驰而来,铁蹄踏过处烟尘滚滚,为首的正是英美绝伦的玉面小将花鹏川。国王、王后登时失色,王后叹口气:“事情败露了!”国王黯然:“这可能就是天意!曾有相士说过妍君面相富贵,他日必是竹山国后。此时想来,相士的预言确实很准。”话语间,花鹏川已带剑径直进来,拔剑指着王后说:“刁妇诡计多端,竟欲串通其父篡夺王位,丞相派我来斩杀她以绝后患!”王后神色镇静,满面凛然地正视花鹏川。国王拔剑而起,护住王后,花鹏川也不退让,与国王交手不久,刺死国王,对随从道:“将刁妇擒起!”“滚开!”王后厉声喝退士兵,威严立起身,目中充血,声利如刃,盯着花鹏川,咬牙切齿地说,“这一切都会被偿还的!偿还在你们这些逆贼的世世代代!”随即触柱而亡。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花鹏川竟然被她的咒语惊了一个寒噤,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但一闪即逝,他挥剑取了王后首级,仰天长笑。摩氏军队四处搜索太子,斩杀宫人,竹宫内血流成河。 甘化生飞驰到竹山中部的深林之中,找到他的师兄铁野幽居之地,和太子暂时在此栖身。铁野则即刻起身入城,打探消息。 王城内一片混乱,摩洪佐先假颁圣旨,擒得绪将军,任命党羽陆金生代其官职,然后调大队人马入城,血洗英氏亲信家族。 飞府被重重围住,飞鹰翻身上马,对怀抱幼子的飞夫人道:“我进宫救驾。”飞夫人大哭道:“你先把儿子带出去啊!”飞鹰斥道:“国难当头,怎能顾念私利?”策马疾驰出门,向王宫杀去。飞夫人忙入房中,撕片衣袖,咬破食指写道:“飞天涯,望恩人养育,来世犬马相报。”随即用大包裹将幼子包起,奔进马厩将其挂在一匹良马鞍上,然后解散马厩中的所有马匹,逐其驰去,官兵们只顾和家丁打斗,任马驰开。飞夫人出立于门阶前,对着蜂涌而入的官兵放声大笑,然后大骂带头次陆金生,陆金生大怒,提剑欲来亲自捉她,飞夫人奔入屋内,取剑自刎,陆金生取其头颅。飞府上下,尽被杀戳,鸡犬不留。 萧府被围时,萧文勃正于武殿录府上,萧夫人听得风声,立刻派家将保护萧家几个孩子,她怀里系着尚未学步的最小幼子,冲出家门。铁妍君之兄铁忠卫拦住去路,摩兵团团围上,萧夫人虽英勇无畏,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倾刻刀光剑影使她应接不暇,她因顾念子女,肩中一刀,鲜血淋漓,缭乱中但见护住子女的家将纷纷落马,惨叫揪心,子女的鲜血喷涌,萧夫人眼前一黑,“呜”地喷出一口鲜血,当即又被铁忠卫连砍数刀,摇摇欲坠。这时一匹白马闪电般冲入人群,所过处死伤一片,正是由武府赶回的萧文勃,他挥舞长剑,杀到萧夫人身边,萧夫人再起勇气,护住幼子,与丈夫并马作战。萧文勃几个回合把铁忠卫刺伤,和夫人冲出重围,众人不敢追赶。萧夫人奄奄伏在马上,萧文勃一边于前奔驰一边呼唤她:“夫人,坚持,坚持住!”山路上,两骑马飞驰着,扬起片片尘烟。 树木苍翠满目,溪水欢快地流淌着,孩儿的哭啼声和马蹄的“答答”声回荡在山野,已是树林深处了。萧文勃似要绷断的心弦松弛下来,他翻身下马,将萧夫人蔫蔫垂下马颈的头扶起,不由顿时心中冰凉:她眼睛紧闭,脸色惨白,已无一丝生气。“夫人,我们逃出来了。”他轻轻地说。萧夫人睁开眼睛,“哦”地吁叹出一口气,又有鲜血从嘴中流出,紧接她抓住缰绳与撑住儿子的手同时松开,身子向下沉来,她死去了。萧文勃一阵晕眩,但即刻想到形势紧迫,便将夫人抱下马来,找块洁净的地方放下,从她怀中解下啼哭的婴儿。这时突听林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萧文勃慌忙上马,一人已现在面前,是个灰衣和尚,萧文勃由惊转喜:来人正是铁野。铁野催马上前,萧文勃双手将儿子递过,泣道:“萧某只剩此骨血,名叫萧寒,孩子的养育和夫人的安葬就托给铁师父了。我欲进王城救驾,必死无疑,铁师父保重。”铁野接过孩子:“将军放心去吧。”萧文勃拱手谢过,拍马而走。 围攻武府的李江曾受武殿录知遇之恩,后被摩洪佐笼为心腹,武殿录便与其绝交。李江一直愧疚于武殿录,如今英氏天下已失,料想武殿录难逃死罪,便向摩洪佐千般求情,并且保证劝说武殿录归降,摩洪佐难辞李江,勉强应下。武殿录面对李江的劝降不屑一顾,李江施礼道:“武大人对李某恩重如山,李某当以死相报。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国王、王后已死,天下已成定局,即使大人询主,也是无济于事,何况还有武家上下百口的性命。”闻听此话,许多家仆跪地泣求武殿录,武殿录对天长叹,默然无语。李江立刻高喊道:“武大众甘愿报效摩氏天下,不得伤害武府一人!” 王城南行百里左右,一片幽静的桃林,烂漫的花丛中有一泓明净的湖水,几只白鹅娴静地漂在水面,王城的血雨腥风未染及这里的一丝草木。一匹高大的骏马在湖边饮了水,缓缓地沿着湖走着,他鞍上一个大包裹在不停地动。一个青衣道人提着水桶走向湖边,望着这侵入他圣地的不速之客,然后走近马匹,那马也不发作,任他从鞍上取下包裹。包裹里,一个小男孩正瞪着惊恐的大眼睛,他手里拿着一块破衣衫片,上面写着:飞天涯…… 几日之后,摩洪佐登基,用飞鹰、萧文勃和绪老将军之首祭天,入主竹宫。 铁妍君登上王后宝座后并不开心,英即飞的死讯使她对王后的荣耀失去了兴趣。她郁郁地看着窗外,一片苍茫的绿色中点缀着几朵菊花惨淡的黄色,微风吹过,花瓣幽幽飘落,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黄花瘦削,芳心凋零,花比容颜,容颜怜花,物是人非,恍如隔世!英即飞温和的笑容仿佛就在她的眼前,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往日的欢声笑语就在耳边,萦绕回响,真真切切。她忍不住潸然泪下——可谓造化弄人!铁家的权势是不可忽视的,当初她若嫁给王族,那摩族很可能就会失败,但偏偏有个绪老将军,因绪族的衰弱而不惜出卖女儿,结果最终与王族一起灰飞湮灭! 武殿录降后被贬于西方荒凉的黄水坝,赐官城主。 甘化生与铁野带着英无敌、萧寒赶回西方,投靠甘化生的岳父——峨眉山下草原头人薛来。甘化生的妻子——薛来的女儿薛纯,怀胎近产,听说丈夫归来,惊喜地骑马出迎,不料伤胎早产,生下一女而亡。甘化生为纪念亡妻,为女儿取名纯儿。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 闲高士预言警高僧 铁野和甘化生师出同门,铁野善用拳,甘化生善用爪,各自有所创新。三个孩子都拜铁野为师,铁野教英无敌和萧寒学习“夺命铁拳”,甘化生则教导纯儿学习“甘家夺命爪”。师兄妹的马上功夫也有区别:两师兄善用长矛,纯儿则善用剑。三个孩子整日一同习武、餐饮、读书、玩耍,很是亲密。 纯儿三岁时,正随铁野、甘化生和两个师兄一起练功,一个飘着黑色长须的相士路过,见到萧寒忍不住停下脚步,捋须微笑道:“此子贵不可言。”甘化生深为惊诧,狐疑地指着英无敌问:“您是说他?”相士摇头道:“不。”铁野和甘化生面面相觑,铁野揖请相士为英无敌看相,相士看了摇头道:“犯小人,误桃花,轻贱之命。”甘化生愠怒,指纯儿道:“请再看这个女孩。”道士扔是摇头:“克父母,误桃花,轻贱之命。”甘化生大怒,暴跳道:“你胡说什么,除了桃花还会不会说别的!”道士大笑着扬长而去。甘化生气得顿足。铁野虽是不信相士所言,但也难免自此对萧寒心生介蒂。 作为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萧寒很快觉察到了师父对自己的敌视。先是一次吃饭时,他正和英无敌、纯儿嘻笑着争肉,铁野一筷子将他的筷子挑飞,斥道:“目无尊长的东西!”他轻拍着英无敌的肩膀,“他是太子!你永远是他的奴才,一辈子都不可能改变。”萧寒震惊地站起来,呆立良久,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还不太容易理解这句话,但是师父的训斥却使他必须要弄懂它。纯儿以为“奴才”自也有她,含着眼泪握住了萧寒的手,拉他坐在桌子角上。铁野满眼严厉地瞪了萧寒一眼,冷冷道:“你要清楚自己的地位。扶助太子,就是你活着的唯一目标。”萧寒毛骨悚然地打了个冷战。渐渐地,萧寒又察觉铁野不再教他真正的武功,只教些花架子。他一向聪慧好学,酷爱武功,因此非常难过,想从师兄处学得,但英无敌日渐骄横,拒不教他。纯儿虽与英无敌交好,但对萧寒也很友爱,知道萧寒的苦恼后,便爽然要求把从父亲处学得的武功尽教给他,他以“夺命铁拳”的底子顺学“甘家夺命爪”,苦练拳法、内功,也无半点落后。但不幸有一日铁野发现了此事,罚他和纯儿在烈日下倒吊半日,纯儿年岁太小,过不多时,尿湿了红色小花裤子,“哇哇”大哭起来。萧寒看着小师妹眼泪纷纷的小脸,不禁心中疼惜。英无敌心疼小师妹,偷偷把她放了下来,在纯儿的请求下,两人又把萧寒放下来,溜到了远处的一个山坡上。萧寒捡柴生火,英无敌去捉田鼠烤来吃,萧寒给小师妹脱下裤子去烤,纯儿早忘记了不快,光着白胖的小屁股连蹦带跳,笑得像朵带露的桃花。英无敌提着两只大田鼠回来,见到这种情形,立刻大怒,吼道:“萧寒,你好大胆!你没听师父说,纯儿以后是我的王妃吗?你竟敢给她脱了裤子!”不由分说,劈脸一掌,萧寒连忙陪罪。英无敌怒气不解,又把此事告到师父那里,让萧寒挨了一顿杖罚。萧寒幼小孤独的心灵已是阴影重重,虽然纯儿仍是偷偷教他武功,他却自此再无笑容。 纯儿五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她终生难忘的事。当时萧寒用长矛战胜了她的长剑,她刚想哭,英无敌立刻过来用长矛向萧寒开战,她就加入帮助英无敌,直到打败了萧寒。萧寒不管她和英无敌的奚落与鬼脸,冷垂着脸不出声,纯儿觉得不够解气,就跟到萧寒面前说:“二师兄,你真笨!”萧寒看着她说:“这种枪对枪的打法真没意思,我听说有个舞针龙翁……”纯儿立刻忘了刚才的不愉快,黑溜溜的大眼睛一扑闪,说:“我也听我爹说过有啊!”英无敌也兴奋地凑过来:“我们去找他吧!背着师父偷偷拜他为师,学点舞针绝技。”纯儿立刻拍手:“好啊好啊!”萧寒:“他在哪儿?”纯儿:“他就在那座最高的雪山上,爹说有人在那儿遇见过他。”英无敌一撇嘴:“去雪山很难爬的,说不定会摔死。还有野兽。”纯儿拉起他的手:“大师兄,好孩子是不怕困难的。”英无敌笑了,说:“那好吧,你要去我就保护你吧。”三个孩子瞒着大人仓促出发了:萧寒背着干粮,带着猎刀;英无敌和纯儿一人带着一把匕首。他们施展轻功,翻越过一座座山岭,向最高的山峰而去。 两天后,英无敌耐不住寒冷饥饿,偷偷慢下脚步,独自溜了回去。纯儿走着走着,回头寻不见了英无敌,焦急地喊:“二师兄,大师兄不见了!”萧寒平静地说:“他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早看出他走够了,他故意慢走,然后自己回去了。” “那你怎么不叫住他啊?” “我叫他他会不高兴。”两个孩子的干粮已经吃尽了,他们又累又饿,纯儿感觉双腿像拖着石头,她有气无力地说:“二师兄,我很冷,很难受。”“你要半途而废?”“你才半途而废呢!”纯儿听到这话有点生气,就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两人走到最高的山峰脚下,兴奋地拉起手来加快了步子,但他们很快不得不慢下来,因为山路崎岖陡峭,太阳又已下山,晚上的寒风“呼呼”刮起,行路非常困难。走了一段,风吹着白雪覆盖住了山路,两人手脚并用,慢慢向上爬,纯儿怕跟不上萧寒,忙叫:“二师兄,你不要丢下我啊!”萧寒回过头,解开腰带,把一头拴在纯儿手腕上,然后在自己腰上重新系好,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说:“这样就走不丢了。” “二师兄,你为什么总是不笑啊?” “因为我不开心。” “你为什么不开心啊?因为我和大师兄比和你好?” “你为什么喜欢和大师兄在一起玩?” “他总是会哄我玩啊。” “因为他是太子。”萧寒摇摇头,脸上现出与他幼小年龄不相称的神情,“算了,不说了。”纯儿觉得听不明白,就不再作声,专心爬起山来。路越来越陡,两个孩子的身体都已经直竖起来,手抠到石头缝里,鞋死蹬在地上,一步步向上挪,这样一直攀援到弯月中天,才见路从雪中显现出来,也平坦些了。纯儿喘着粗气,兴奋地说:“二师兄,这里有人了!”萧寒迷惑地望着前面:“为什么?”“因为这么多雪,没有人扫,是看不见路的。”萧寒很高兴地摸摸她的头,说:“你好聪明。”纯儿得了夸奖,立刻高兴地“咯咯”而笑。他们两人走着走着,路突然不见了,一层层的白雪堆积着,冷风“呜呜”吼叫。萧寒擦着脸上的汗:“纯儿,这是峰顶了吧?”“是啊,可是没有路了啊。”两个孩子茫然地望着前面的积雪。突然纯儿叫道:“我知道路在哪儿了!”“哪儿?”“那是块像雪的石头!”她伸出手指,“石头下面肯定有路。”萧寒顺她的手指望去,果然见一块大石平躺在雪地中间,他担心地说:“说不定人在别的地方。”纯儿也有点动摇,她不甘心地过去推石头。突然,石头向上立起,把纯儿吓了一跳,一个老人坐在上面,白色的长须在风中飘动,他微笑着说:“成人用心不专,难上此峰,你们两个真是神童。”纯儿受了惊吓,忘了来的目的,大怒道:“死老头子,你吓死我了!我要打你!”她说着跃起一爪抓向老者,老者冷笑一下,手一挥,她觉得眼前恍惚,看见萧寒焦急地奔过来,随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纯儿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己家里,英无敌和萧寒都在。英无敌说:“我走着走着找不到你们了,只好先回家了。”萧寒:“你为什么要和他打架,害我也被弄晕送回来。”纯儿虽然觉得不甘心,但从此也打消了去找舞针龙翁的念头。 纯儿七岁的时候,甘化生去王城附近组建甘家庄,就带纯儿离开草原,纯儿也伤心地辞别了两个师兄。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 花月倩绝色惊王子 岁月如水,冲淡着人们的记忆。竹山的风光美丽如旧,郁郁苍松,纤纤秀柳,“叮咚”山泉,“啾啾”燕雀,都让人怡情悦目,尤其是遍山葱葱翠竹,使整座竹山都流动着蓬勃朝气。 摩洪佐身居宝座,欣然自得。他已年近五旬,膝下三子一女都已成人:太子摩龙天勤奋好学,另外二子摩龙翔、摩龙云也都资质聪慧,小女摩香浓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摩妍君自从得了王后宝座,也心满意足。竹宫一家如今安享天伦。 王城的正月十五之夜,大街小巷花灯闪耀,人群整夜川流不息。三王子也带着随从出门看灯,兴冲冲地穿行在人群里。突然,前面一阵闹攘,人群蓦然分开两边,一辆华丽的马车从中耀眼地闪现出来,车子走得很慢,在灯光里金镶玉砌的车身显得分外辉煌,车上垂着白色纱帘,帘后模糊一个粉衣女子端庄而坐,车夫粗暴地吆喝着人们让路,一边用马鞭抽打着挡路的行人。摩龙云躲得稍慢,身上“噼”地挨了一鞭,勃然大怒,纵身去揪车夫,那车夫也非等闲之辈,一晃身挥鞭向摩龙云脑门劈下,摩龙云更是怒火万丈,伸手揪鞭,那鞭却如蛇般一闪一带向其腰间卷来,摩龙云匆忙后跃,“当啷”拔剑出鞘。这时却听帘内一声柔和的女音:“花章,你不要惹事生非。”“是。”车夫立即应声,随后拿鞭指着摩龙云,“你记着,今天是小姐饶你性命,快给我滚!”“无目鼠贼,本王子今天倒要揪你家小姐下车看看,是何等尊贵的金枝玉叶!”他这一自称为“王子”,那花章的眼神立刻有些惧了,他打量着摩龙云的穿着,不由自主后缩了一步。摩龙云冷笑:“怎么了?刚才那股威风呢?”花章凑到轿前轻声嘀咕了几句,车帘飘动,粉色轻纱缭绕中一个女子翩翩而落,灯火通明中,她柔软的乌发如瀑水般流于肩胸,面如桃花,清秀柳眉弯如墨画,水莹莹的双眸微漾蓝光,如星似月,摄人魂魄,高挺的鼻梁下,两片妖艳红唇合成一个精美的菱角,修长的颈项光滑如玉,轻盈匀称的身姿,袅袅婷婷的体态,使众人都看得呆了。那女子施礼道:“请公子见谅,小女替仆人陪罪了。”音如春风,温柔圆润,把摩龙云的一腔怒气吹得无影无踪,摩龙云痴迷地望着她:“小姐原谅我粗鲁无礼。”那女子莞尔一笑,美得使摩龙云一阵晕眩,她转身离去,欲上马车。摩龙云突然惊醒,忙喊:“小姐留步,我乃竹宫三王子摩龙云,请问小姐芳名。”女子吃了一惊,忙拜倒在地:“小女花月倩拜见三王子。”花章也惊慌跪地:“奴才有眼无珠,罪该万死!”摩龙云连忙扶起花月倩,斜一眼花章,对他说:“你也起来吧。”转问花月倩,“请问小姐家居何处?”“家父是大王的第一贴身侍将。”摩龙云“哈哈”失笑:“原来花将军家藏娇女!小姐观灯去吧,后会有期。”花月倩连忙辞过,登上马车,匆匆驰去。 花月倩车回花府后,花章连忙去见花鹏川,花鹏川一见他立刻大发雷霆: “你还有脸见我!怎么把小女的姓名都透露出去了?” “将军……” “住口!花府小姐乃金枝玉叶,怎么让刁民看到容貌……”他暴跳如雷,花章哈腰侍立一旁,神色自若,等他发作完毕,道: “将军洪福。” “什么洪福!放屁!” “今天小姐遇见的是三王子……” “我听小腿子禀过了。” “这王子对小姐有钟情之状,所以小姐留下芳名并非坏事,一旦攀亲,将军不就成了皇亲国戚了?”花鹏川眼睛一亮,胡子连翘几翘,唇边浮起了笑意。 摩龙云回宫以后,立刻找到母亲,央求她派人去花家提亲,铁妍君笑道:“傻儿子,哪有那么性急的?如果花小姐不同意,或者她早已许配别家,那不是没有机会了?我看先以陪我为名,召花小姐进宫,你多找她聊天,熟悉以后,她同意了,这门亲事也就成了。”摩龙云兴奋地亲吻母亲,随即蹦跳出去,一路大声唱着回自己住的逸心园。 突然,“嗖”的一声,一支飞镖险些射中他,他惊出一身冷汗,接着二嫂陆水滴哭着扑到他的脚下,摩龙翔挥舞着长剑从他居住的散心园追赶出来,婢女仆子也纷纷追出,乱成一团。摩龙云慌忙拦住摩龙翔,陆水滴哭道:“我十五岁就嫁给了他,和他近十年的恩爱夫妻,一心对他,他却和个妓女勾勾搭搭,还要为了那个贱货来杀我!”摩龙翔披头散发,两眼血红:“呸!黄脸婆,什么恩爱夫妻!你趁我年幼无知勾引于我,当上了王子妃,毁了我的幸福,还刁蛮歹毒,一再害我!阿宝跟着我,温柔贤惠,不要名份,你还是不放过她!我要杀了你给阿宝报仇!阿宝……”摩龙翔悲痛地放声大哭。原来两口子是为了个妓女闹得不可开交,这对摩龙翔来说,也倒平常,他一向沉迷声色,不问国事,经常因此夫妻失和。摩龙云心中好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十几岁就急急成亲,至今没有子女,却拖上了个重臣陆金生的女儿,她身材短小,面色黝黑,声音粗哑,刁蛮任性,没有一丝迷人之处,可是闹归闹,谁都明白,摩龙翔是不可能有纳妾的机会了。摩龙云把摩龙翔夫妇好歹劝回,暗自庆幸自己没早娶妻,才有机会结缘花月倩这个绝色佳人。 十六清早,花鹏川接到王后潜婢女送来的口信:请花小姐进宫陪伴数日,明天上午用王后的马车接走。花鹏川立刻兴冲冲地奔到女儿房间,夫人正与女儿在做针线活儿——花鹏川怕女儿被婢子带坏,没给花月倩贴身丫头,只有几个粗活小婢子在她院里,夫人因此常来和女儿做伴——花鹏川喊道:“女儿宝贝,你该如何谢谢爹爹?幸亏我十五准许你出去看灯!”花月倩抬起眼睛:“什么事?”“王后要你进宫!哈哈……如果太子再见到你,你还可能当上王后!”他翘着胡子笑个不停。“爹爹!”花月倩惊叫道,“我不想当王后,我不能离开家呀!”“怎么?”花鹏川翘起胡子,“你总要出嫁,先进宫几天有何不可?”花月倩的眼里立刻漫上了闪闪的泪光,低声说:“我走了娘亲怎么办呢?”“你娘有我!”花鹏川暴跳起来,吓得母女两个同时一哆嗦。花月倩委屈地望着他摇头。花鹏川怒道:“难道我对你娘不好吗?啊?”他转向花夫人,“夫人,你说我对你不好吗?”花夫人连忙说:“好……”花鹏川又转向女儿,声音放缓了些道:“女儿宝贝,爹娘现在就剩下你一个宝贝,要是你弟弟还活着,爹也不用靠女儿去攀富贵啊!”他说着悲从心来,拿袖子拭泪,然后看着女儿,又严厉起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收拾好了,明天上午动身!”说完气冲冲地摔门而去。花夫人忙对女儿说:“别挂念娘亲,进宫去吧,不然你爹又要发疯了。”花月倩垂泪不语,花夫人也不禁流下泪来,拉着女儿的手说:“娘也舍不得你,可是你爹会有打算的,你就去吧,你总有一天也得嫁人,离开娘亲。”母女相对黯然。 花月倩难违父命,忧伤地坐上了王后的马车,一路忐忑不安地来到了王后寝宫门前。她刚下车,一人迎面从宫内走出,他步履轻健,沉稳温和,气度非凡,仆人们口呼“太子”,恭敬施礼,她也连忙施礼。摩龙天看见花月倩,心中惊道:“天下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但他没有因此逗留,他有要事在身:他要带贴身侍将——陆水滴的两个弟弟陆雄、陆风微服出访,尤其要探查武殿录的黄水坝。他是来与母亲辞别的。 摩龙云亲自为花月倩布置了桃馨院,院内桃花如云,绿草如茵,与花月倩真是人面桃花,两相映红。他专门为花月倩挑选了一个文武双全、聪明伶俐的贴身侍婢宝红。在吃穿用玩上,他也无不倾情赠送,花月倩可谓食尽天下美味,穿尽天下华服,但她思念母亲,常常梦醒,因此仍是郁郁寡欢。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 勇太子动情蒙面女 武殿录被贬黄水坝时,曾经悲叹此地的荒凉寂寞,如今经他一番心血,黄水坝已是兵精粮足,富可敌国。城门严加防守,杜绝外界来往,城内与西方英太子和王城附近的甘家庄联系紧密,已为重整英氏旗鼓做好准备。 武殿录的子女武文超和武文丽都已成人,且文武双全,能协助父亲谋及大事。这日父子三人正在商讨甘家庄的来信。 武文超:“爹,黄水坝一旦被查,势必暴露无疑。” 武文丽:“当今之计,就是除掉摩贼太子。” 武殿录:“这次派摩太子亲自来查,看来是摩贼已经得到一些关于黄水坝内部的情报了。除掉摩太子,甘家庄应该早有打算,如果他们失手的话,我们就必须在他见苏于城总城主之前除掉他。” 武文丽:“我兄妹带人到苏于城北门和东门等待,贼子一来,立刻下手。” 武殿录:“记住摩太子特征——中等身材,健壮,黝黑方脸,带两随从,骑黄坐骑。” 武文超:“想甘家庄还会再作细探。”武殿录:“你们先去,记得千万谨慎,且勿打草惊蛇。”兄妹应“是”。 摩龙天主仆上路后两天安然无恙。第三天行到紫烟寺附近,天色已晚,主仆见近处没有人家,便向寺中投宿。院门虚掩,陆风谨慎地推开门,没有人在,主仆三人走进去,把马拴住。禅房内也无一人,三人对背谨慎四望,突然梁上轻微一响,摩龙天立刻听出是撒网的声音,忙喊:“逃网!”三人同时跃开,一张大网空扑下来,摩龙天飞身踩网上梁,却见一条粗大的黑蛇盘在梁上,定睛细看,才辨出是个带黑面罩的黑衣人。陆雄、陆风已被一群带面罩的黑衣人团团围住。梁上的蛇人定定地盯住摩龙天,两人有一刹的停顿,闪电般一只手臂飞出,直啄摩龙天右目,摩龙天飞身后跃,坐在旁边的横梁上,“嗖”,又一条手臂蛇芯般啄来,摩龙天仓皇躲避,对方的铁手套“噌”地在横梁上划了一道深纹,手臂连连来啄,蛇人的身体稳稳地游在梁上。摩龙天闪躲中机警观察,瞅准机会,“刷”地一扬衣袍,劲力滚滚卷向蛇人,蛇人一晃身双腿勾梁,软软地绕到摩龙天身后。这些诡秘技法摩龙天从未见过,他飞速旋身,衣袍铺展,如海浪般卷向对手,对方头一翘,又软软缠到另一条梁上去了。摩龙天见他以柔为主,自己不宜以猛强攻,便展开“魔影遁踪身法”,晃起数条身影,虚实难测,与对手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两人在纠缠中渐觉吃力,控住对方也为对方所控,都无法施展身手。陆雄和陆风杀尽敌手后,见摩龙天与对手的纠缠没有丝毫缝隙,不敢冒然出击,仔细地等待机会。摩龙天的身影陡然居中,蛇人顺其身形正待绕去,陆风“刷”地一剑削向蛇人颈项,蛇人一摆身躯,摩龙天“嗖”地脱离了他的纠缠,已惊出一身冷汗——如此纠缠下去,孰料胜负?黑衣人见势不妙,顺着横梁蛇般飞速游去了。摩龙天主仆无心追赶,连夜骑马远离此地。 山路崎岖,疾驰两日,主仆风尘仆仆地来到一条比较平坦的大道上,都得心里略有轻松,放缓了马蹄。行至一片树林旁边,“答答”的蹄声中,三人同时听到了“沙沙”的轻微脚步声响,于是使个眼色,停马警惕地等待着。脚步声停了,一阵寂静,蓦然,林中“刷刷”雨点般飞出层层飞镖,三人挥起武器沉着地抵挡,摩龙天一条铁棍舞得宛如闪闪铁网,飞镖如风中梨花般纷纷被敌出去。镖阵被破,一时万籁俱寂,摩龙天主仆冷静地稳立马上。“哗”的一声划破安静,几个黑衣蒙面人牵着一张铁丝网,乌云般压过,摩龙天主仆分三路各向网角,在空中敌住控网之人,一番勇猛地打斗,牵网人狼狈飞逃,铁网空挂上了树梢,随风摇曳。林中“倏”地飞出四人,黑衣蒙面,一手握剑,一手成爪,从上直扑下来,摩龙天一边躲闪一边道:“甘家夺命爪!”林中再次“倏”地飞出两个黑衣带面罩者,踩着四个黑衣人朝摩龙天当头剑下,四个蒙面人缠住陆雄,两个带面罩者齐扑向摩龙天,空下了陆风,交手空隙,身材瘦小的带面罩者毫不客气地一推身材细长的带面罩者,让他迎上了扑过来的陆风,这种稚气的强抢对手的做法使摩龙天忍不住一笑。但他更觉好笑的是,交手不久,他发现自己的对手远不如陆风的对手身手精湛,可自己比陆风的武功要上,显然蒙面人攻击的策略错误。他的对手身材瘦小,打斗中一声不吭,姿态举止显出娇柔扭捏之气,身手交错有清新的花香胭脂气息,他猜想是个女子,不觉为她特别的性情所引,对她生出爱怜之情、恻隐之心,忍不住稍稍相让。陆风战不过带面罩者,被他用“甘家夺命爪”控住,摩龙天也用“魔影遁踪身法”控住了自己的对手,陆雄与四个蒙面人不相上下,双方都无法取胜,只是空耗时间。身材细长的带面罩者只好控着陆风接近摩龙天,摩龙天为救陆风也不拒绝他的接近,四人聚到一起。摩龙天的对手却不放过和他争斗的机会,拒不按另一带面罩者的指示去迎战陆风,那人无奈只得吹出唿哨,招呼众人离去。摩龙天的对手显出没有尽兴的样子来,恋恋不舍地被另一带面罩者强行拖走。摩龙天深觉好笑:生命攸关的时刻,竟然如此贪玩,必是个涉世未深的调皮小丫头无疑!此后林中寂静,再无袭击来到,三人启程继续前行。 安然行路几天,摩龙天主仆来到一座小山脚下,不觉眼前一亮:一条清澈的溪水“哗哗啦啦”欢唱着,在夕阳下仿佛一条闪闪的银带,飘荡在绿色之中,它的旁边有团团簇簇的白色的野菊花,迎着阳光拥挤着、晃动着,仿佛在开心地笑。陆风腹肌,提议于溪边进餐,得到赞同,三人策马近溪。突然,摩龙天惊异地发现了一个蹲在白菊丛中的女孩儿,身边放着个菜篮子,她非常纤柔的肩不停地活动着,一双细小玲珑、十指尖尖的洁白的手泡在水中洗菜,听到马蹄声她并不抬头,只顾干自己的活儿。摩龙天在她对面停马,细细打量她:这个女孩只有一头不加装饰的黑闪闪的头发与菊花异色,一身白色的布质衣衫全溶在白菊的色彩里,玲珑的小手分外显眼。她洗完菜,这才立起身来,右手提着菜篮,左手抓住耳前一条乌黑的小辫儿挽弄着,歪着头端详眼前的三人,两只圆圆的、异常大的黑眼睛扑扑闪闪。摩龙天不觉眼前一爽:这个女孩所有的东西都是黑白分明——披散的头发和衣衫,灵活的眼睛和瓜子脸——清得宛如溪水,纯得宛如菊花,嘴角还仿佛总带着丝甜甜的笑意。“这是个什么东西?”摩龙天充满爱怜地想,“这么对圆溜溜的眼睛!”那女孩突然粲然笑了,大眼睛成了两弯乌亮的月芽儿,鼻子微微皱起,红唇里闪出两排雪白的细小牙齿,随即有一串脆如泉水叮咚的话语: “你们是谁呀?” 毫无礼貌的话语,使摩龙天对她的好感大打折扣,他充满戒心地问:“荒郊野外,姑娘怎么孤身一人?” 那女孩左手释了小辫,叉在腰上,歪起头扬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道:“你还真有派头!装什么大爷!我家就在这里住。” 说完斜了他们一眼,扭头就走。摩龙天忙骑马跟前几步,道:“姑娘留步。在下李三,想在贵舍借宿一晚。” 女孩停了脚步,侧头西望,太阳已经从山上落下,只有漫山的彩霞红光四射,她看着摩龙天:“李三,你跟我说话文绉绉的干什么,就你识字多啊?”她说完继续扭着腰肢往前走,“我说了不算,去问我家主人吧。” 摩龙天主仆忙跟随她身后,摩龙天:“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对方没好气地:“我没名字,叫我丫头好了。”摩龙天见自己好象深为女孩所恶,不再多话。 丫头的家就在附近,有四间茅屋。家里住着两对夫妇,看年纪也都不过三十岁。两个男人在家砍柴,女人在家收拾着闲杂东西。一见丫头进门,其中一个女人立刻走过来,她长挑身材,黑黝的小圆脸儿,一双弯弯的美丽柳眉,单眼皮小眼睛,清鼻秀口,也颇有点姿色。 女人的脸上漾满了凶气,喊道:“死丫头,你洗个菜磨蹭个屁!” 摩龙天深觉这些山野村民话语粗俗碜耳。丫头轻蔑地一斜眼,对她不理不睬。 女人更是怒气横生,指着她的脸道:“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就是我们买来的一个臭丫头!” 丫头显然气得张口结舌,盯着她晃来晃去的手指头。 另一个女人走过来,这个生得大脸盘,白皙面皮,小眼睛,嘴角有一痣,身体矮墩,不算丑陋也毫无姿色可言,但她显然性情比前个娴淑,劝道:“算了,你们两个就别吵了。” 高个女人一扭脸看着她:“你管什么闲事!我教训个丫头你管什么!她是不是我们花钱买来的?”矮女人无奈地摇摇头,不再作声。 高女人立刻指着丫头的鼻子:“是买来的,就给我听话!你是不是跑了后山偷着耍去来?” 丫头气得鼻子直歪。 高女人挥手就给了她头一巴掌:“问你话,你是哑巴?” 丫头气得脸都变了形,歪着嘴说不出话。高女人连着“噼噼啪啪”照着丫头的头一顿拍, 丫头脸铁青,咬着牙道:“好,好,打得好!” 高女人一扬眉毛,得意地撇着嘴:“哼,你能怎么样,买来的臭丫头!” 矮女人过来劝架:“好了,好了,别打了。” 丫头气得眼泪在眼眶里转,一推矮女人: “你来装什么好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矮女人一转眼看着她:“你别狗咬吕洞宾啊,什么人啊,我来劝架,你还连我骂上了。” 丫头的眼泪从她倔强的脸上流下来,骂高女人道:“丑婆娘,泼妇!” 高女人轻视地看着她:“我呸!老娘我就是泼妇!你能怎么着吧!你这个丑八怪!” 丫头:“小眼睛。” “牛眼也没用,长得跟个纸灯笼似的!”她说着拿手指点丫头的额头,“买来的,就别那么多毛病!” 摩龙天同情弱小,不愿丫头再挨打骂,就挡在中间说:“好了,给李某个面子,大嫂还是饶了丫头吧。” 岂料丫头听了这句开心的“咯咯”一笑:“大嫂!听见了吧,黄脸婆,大嫂!” 高女人脸气得变了形,回头看着摩龙天,半天没讲出话来。 这时她男人走过来,对摩龙天说:“我叫铁举,这是我老婆凤希。那是我弟弟铁洪,我弟媳妇王氏。”他回头对家人说,“来客人了,都别闹了。” 众人也都听他的话,不再打闹。摩龙天说明来意,铁举欣然答应。 晚饭上来时,摩龙天主仆很是小心,都是拿银针悄悄试过,方才用餐。餐间,丫头端上汤来,凤希喝了一口,啐道: “这是什么汤!”然后站起来就“啪”地拍了丫头的头一巴掌,“买来的丫头,你会不会做汤?” 丫头倔强地看着她,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王氏忙起来拉架:“吃个饭你们是打什么架呀,真是够烦的。” 凤希一把推开她,抓着丫头的头发:“你给我说,我丑还是你丑!” 丫头咬牙切齿:“黄脸婆,就你丑!” 摩龙天心中好笑女人的嫉妒使心地如此狭隘,但见得丫头挨揪打也看不过眼,起来劝架道:“还是别打了。” 铁举道:“凤希,你别闹了。” 凤希立刻横眉冲丈夫道:“你帮着她!” 铁举吓得立刻摇手道:“我哪里敢哪。” 摩龙天:“铁兄,我看这个丫头实在搅得你们家不得安宁,不如你卖给我们好了,我们多个不多,少个不少。” 陆雄、陆风深为他这突发其想惊异。 王氏立刻眉开眼笑:“好啊好啊!一百两银子!” 凤希和丫头同时都被这数目吓到了,张大了嘴看着王氏。 铁举迟疑道:“便宜点也行。” 摩龙天慷慨地说:“陆风,拿一百两给他们。” 铁举、铁洪和王氏同时欢天喜地争着接了银子。 丫头忿忿道:“就这么把我卖了!” 王氏小眼一眯道:“实在没办法,银子比你长得漂亮!” 丫头不屑地一撇嘴。摩龙天见这群人过分贪财,自己露了财富,不敢在此逗留,决定连夜赶路。铁家四口一听,都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这个财神爷从自己眼皮底下带着丫头踏出院门,不由面面相觑。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盗史书冤家变情侣 一个月淡风清的夜晚,雾气袅袅的竹宫宫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他敏捷地顺墙而下,消失在朦胧的夜雾里。 月光照射着雾气弥漫的王宫史馆,有个黑影悄悄撬开门锁,闪身馆内。他从身上取支蜡烛点燃,飞快地翻找着书卷。这是个高大的黑衣蒙面男子,动作快而沉着,有条不紊,烛光照射着他脸上露出的唯一部位——一双异常明亮的大眼睛,闪着无畏的光泽。 巡夜的陆水滴从雾气中突然发现了一处灯光,她急命兵勇灭了灯笼,来到史馆门前,里面的火光悄然熄灭。寂静的黑夜中,锣声蓦起,使人毛骨悚然,四面八方的兵勇会集向史馆,一片争斗喧哗之声。众多的兵勇包围中一个蒙面人且战且退,一把钢刀应接自如,寒光闪烁,几个拐角,蒙面人已无踪影。前面是桃馨院,陆水滴与兵勇们只得停住,她令人禀告国王,要求搜查桃馨院。 花月倩与宝红早已被杀闹声惊醒,匆忙穿戴整齐。 宝红:“小姐,我出房看看有没有贼人。” 花月倩被惊得心惊肉跳,不愿离开宝红,又不好意思违背她的意愿,就道:“我和你一起吧。” 二人轻轻推开了房门,来到院内。花月倩越走越觉得脊背森凉,额上已沁出冷汗,就又独自回房,宝红依然在院内搜寻。还是房内能给花月倩安全感,她用手压住胸口,缓和了一下心跳,轻盈地飘进了卧室,蓦然,她颈上一凉,竟是被把钢刀架紧,不由吓得魂飞天外,却听耳边轻而冷厉的一声男音: “别动!否则别怪我手辣。叫你的伙伴进来。” 花月倩牙齿打战,竟发不出声来。 耳边又一声轻轻厉喝:“快叫!” “宝……红……” 宝红听唤慌忙进屋,见状被惊得面如土色。 蒙面人:“放我走,就放了她。” 宝红:“她只是我的丫头,你挟持她没用,不如拿我来代替她怎么样?” 蒙面人的眼睛里现出嘲弄的神情:“你的装扮已经暴露了你的身份。”他的声音转为厉冷,“少废话!放我走,否则我就杀了她。” “怎么放你?” “别让巡夜兵进房搜查。” 这时,院门开了,小丫头在阶外禀报:“小姐,陆将军接了大王的旨意,要搜查桃馨院。” 宝红:“告诉他们,院内仔细搜查。” “是。”小丫头应声而去。 宝红反锁了房门,三人默默立着倾听巡夜兵的动静。许久,门外陆水滴的声音传来: “花小姐可安然无恙?” 宝红:“小姐仍在歇息,谢谢将军关心。” “我已经接了大王旨意,是否可以搜查小姐房间?” 宝红强作镇定:“小姐今日受了寒气,不能开房受冷,求将军体谅。” 这时摩龙云的声音传来:“花小姐还好吗?” 宝红:“一切平安,谢谢王子爷关照。” 摩龙云:“没事就好。二嫂,去逸心园查查吧。” 陆水滴:“也好。”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小丫头来报:“人都走了,是否锁上院门?” 宝红:“锁上门,你们就去睡吧。” “是。” 宝红转向蒙面人:“放人。” “不,尚不安全。把我送出院子。” 宝红气恼又无法违抗,只好开了房门,三人悄悄来到院里。宝红听听外面动静,悄悄开了院门,见外面已经风平浪静,刚欲回头说话,脑后挨了重重一击,昏倒在地。花月倩登时吓晕了,那蒙面人挟着她,悄悄消失在夜雾里。 花月倩稍稍有些朦胧的意识时,只觉得自己在不知往哪里移动着,耳边是清脆的马蹄声和叮咚的泉水声,她感到一只铁钳般的手正扶握着自己的臂膀。如水的月光,流动的夜雾在她眼前白茫茫一片,使她突然觉得仿佛是回到了母亲怀里——中秋的月色清清,风儿轻柔,荷花池里的花儿、莲蓬拥挤着,紫色的藤萝花丛丛簇簇地挂下来,母亲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讲着动人的故事……她昏然无神的脸上漾上了一种恬然的笑意。 摩龙云终是不大放心,由逸心园又回到桃馨院,刚走到院门,突见地上倒着一人,院门微开一缝,不由大吃一惊,扶起地上的人一看,竟是宝红,他用力晃她,但她昏迷不醒。他急忙扔下她,奔入房内,但佳人已去,空留余芳。小丫头们都被惊起,见状吓个半死,跪地直喊饶命。陆水滴听到吵闹,带兵勇们赶来,询问事因。摩龙云气急败坏地夺过一个兵勇手中的刀,欲砍杀小丫头们,陆水滴慌忙阻拦劝解。 次日清早,噩耗传到花府,花夫人登时晕了过去,花鹏川则暴跳如雷,谩骂王宫中全是酒囊饭袋。天色阴沉,厅堂暗暗,花鹏川怒后颓然坐在椅上,在嘈杂的思绪里翻腾着女儿的下落。花夫人悄悄走到他身边坐下,夫妻相对无言,神情黯然,寂静的院子里有花落的声音。花鹏川英美的双眸中漾上了泪光,这是花夫人第二次见丈夫的眼泪,第一次是儿子病死,而这次则是女儿凶多吉少。花鹏川看着妻子,凄凉地说: “生了女儿和儿子后,我本以为儿女全堂,又个个生得像夫人般贤德懂事,自觉心满意足。岂料上天这么戏我,儿子病夭,女儿又起祸端。” 花夫人:“梨花姿色平平,托将军洪福才生得这样形貌标致子女,可惜自儿子以后再无所出,实在是对不住将军。” 花鹏川眼中泛起歉疚:“夫人嫁给我,是委屈你了。我脾气暴躁,每每想改,总是不能。委屈了你和女儿,也委屈了早早夭折的儿子。” “将军虽然性情急躁,但对梨花实在是疼爱有加,这话怎么说起?” 花鹏川长叹一声,透过门庭望向远处:“如果有来生,夫人可还愿意和花某相守白头?” 花夫人吃了一惊,道:“梨花愿意生生世世都跟随将军。将军怎么突然说得这话?” “我要进宫面见大王。他早已忌惮我的权势,只是没有借口下手除我,如今小女在王宫出事,难测其中玄虚。”他握住花夫人的手,“夫人,我如果宫中有事,跟随我去的人会及时回来通知你,你就赶紧逃命去吧。” 花夫人知道丈夫一般小事,往往自己承担,生怕惊她,看来此事确实关乎生死存亡了。 她黯然垂泪道:“梨花生死都要跟随夫君,怎么会单独逃命?” “夫人……” “生死由命,将军你要小心。” 花鹏川长叹一声:“绪容临死时咒我,世世代代报应,如今看来,难道是天意断我花家后嗣?” 庭院寂寂无声,绪容的声音回旋在花鹏川的耳谷:“这一切都会被偿还的!偿还在你们这些逆贼的世世代代……” 中午,花鹏川进宫见到摩洪佐。 摩洪佐痛心地说:“朕十分愧疚千金遭难,望爱卿原谅朕的疏忽。” 这时一内侍进来禀告:“大王,有人用飞鸽送信。” 摩洪佐打开书信,花鹏川一同观看,信上正说花月倩之事:“今夜不请自到,惊吓圣驾,恕草民冒昧,所挟小姐安然无恙,大王放心。草民所求,仅洪佐元年史书一册,大王派人单骑送至王城南部十里处的青泉口,小姐自会归还。切记,要单骑送书。”摩洪佐收起书信,沉思不语。 花鹏川不知虚实,沉吟道:“大王是否肯救小女?” “当然,”摩洪佐忙答,“可是……史书记录了大量英贼之事,恐怕会被漏网的英贼有所乘借相聚。” 花鹏川翘了翘胡子:“大王,臣半生跟随您出生入死,到如今只有一个小女,臣是宁可丢了自己性命,也要求得小女平安。大王也身为人父,是否能体察臣的爱女心切。” 摩洪佐点头道:“朕能体会。爱卿就拿史书去吧。” 随即派内侍取来史书,交到花鹏川手中,花鹏川如释重负。 花月倩醒来后,见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她不安地从床上坐起。恐惧使她的面色苍白,预测不到吉凶祸福的时刻是最令人难忍的,她几乎被时而急剧之极的心跳窒息。 门上锁响,她这才知道自己是被锁在里面。心跳的激烈使她脸色由苍白变为潮红,但她没有动。进来的是个高大的英俊青年,一双显眼的明眸一瞬间与她惊恐的目光相对。他显然被她的美貌惊到了:散乱的乌发,慌乱的神态都无法压抑她的美貌,古人云,倾国倾城,原是真有这般美艳的人物,她桃红的衫子衬得人艳若春花,娴静的坐姿显得人柔若杨柳。那男子深呼口气,将手中一托盘饭菜放在桌上匆匆出去,好象生怕自己的逗留会污染了这个美人的光华。花月倩不如刚才慌乱了,这个英俊的人儿,脸上没有一丝邪气,满是无畏和正直,她不仅不再怕他,反而心有点怦怦而动。想到是他一路握着自己的臂膀,不觉有些羞涩。 傍晚,他依时来送饭,花月倩问:“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他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好象这么一个美艳的人儿和他说话是抬举了他,慌乱地答道:“小姐还得再呆一天,明天不管怎么样,我都把你送回宫去。” 花月倩见他没有恶意,莞尔一笑,问:“你为什么挟持我来呢?” “在下想用小姐换本宫里的史书。” “用我换?”花月倩的神情变得茫然了,“能行吗?” “小姐住在宫中,难道不是大王亲近的人?” “不是呀,我是王后叫去陪她的,我不是公主,也不是妃子。没什么价值的,不知道能不能换来史书呢。”她锁住了眉头,“就怕我爹娘知道了会过分的焦急。” 男子满面歉疚的神色:“实在对不起小姐了。我见小姐貌若天仙,还当小姐是大王的妃子。小姐千万不要焦急,我明天一定送你回家。” 花月倩莞尔一笑,这一笑美得让这青年男子一阵晕眩,不敢再看,匆忙退出房去。 夜半,寂静的山路上,一骑快马披着月光,独自奔驰着,掀起片片尘烟,马上的人手握一本史书,神态焦急——对于女儿的性命,他不敢儿戏,所以应约不带人马,单骑来交史书。 此马行至青泉口,机警地等待,突听山上一声:“到黄泉口来!你竟在青泉口设下埋伏,莫非不想要小姐性命?报你姓名!”花鹏川听到有埋伏,大吃一惊,知道摩洪佐设下圈套,便高喊一声:“来人花鹏川!”纵马疾走,想到黄泉口脱身。埋伏在青泉口的摩龙翔夫妻见此情形,几乎同时下令:“先夺史书!”青泉口四围立刻人马俱出,严无缝隙。摩龙翔带马拦住花鹏川,斥道:“花鹏川,你私而忘公,竟然盗取国宝换己之女,该当何罪!”陆水滴则带一队人马上奔黄泉口,迎上飞奔下来的蒙面人。山中杀声大起,鲜血四溅。花鹏川边抵住摩龙翔与众多兵勇,边高声呼喊蒙面人:“壮士速来取书逃走!摩氏狠毒,定斩花家,求壮士放小女一条生路!”山上一匹黑马从人群中直冲过来,边有一声洪亮的回答:“将军放心!”转眼花鹏川面前一骑黑马闪出,威风凛凛,倾刻又杀伤大片。花鹏川边战边与其靠近,呼道:“壮士接书!”双马一错,书已到蒙面人手中。官兵集来,花鹏川高呼:“壮士速走!”欲策马拦截陆水滴,被摩龙翔铁棍打断胳臂,惨叫一声,又被陆水滴当胸一鞭,口吐鲜血,四面兵勇倾刻将其砍刺为蜂窝一般,他英美的双眸慢慢黯淡,喉咙里哽出一句:“梨花……”绪容的咒语清楚地响彻在他的耳谷:“这一切都会被偿还的!……”他摇摇晃晃,摔落马下。可怜为摩氏效得犬马之劳的花鹏川最终命丧摩氏铁爪,碎尸马蹄之下!蒙面人见花鹏川惨死,飞快避开摩龙翔夫妻,所向披靡,顺着熟识的山路瞬间消失在清冷的月光里。 花月倩听得噩耗,惊昏过去。男子为她招祸,甚觉愧疚。花月倩醒来,央求他去花家拯救家人,他欣然答应。二人双双骑马,头上各自遮一斗笠,飞速赶去王城。 花家大门已被贴了封条,男子带花月倩偷偷越墙入院,见空荡荡没有一人。花月倩焦急流泪道:“他们都去哪儿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是押进大牢就是送去了刑场。看摩贼除掉令尊之急,应该押赴刑场了。” 花月倩啜泣着跪在他的面前:“求壮士救我娘亲和家人。” 男子连忙扶她起身:“这事因我而起,我当万死不辞。” 二人出了花府,骑马飞奔刑场。 人集如蚁,沸沸扬扬。花月倩二人挤入人群,却见花家数百余口正被绑跪在刑场,花夫人排在第一。花月倩张口欲喊,男子急掩其口,此时却见刽子手刀落如电,花夫人鲜血喷涌,这一片鲜血染红了花月倩的满目满脑,她从马上直跌下去,被男子一把接到自己马上,掉转马头飞奔而去。 花月倩躺在了那间简陋的房子里,枕着破旧的枕头,盖着破旧的被子。她的眼前全是父亲坠马、母亲被杀的情景,模模糊糊的全是四溅的、喷涌的、落地的鲜红鲜红的血……她时而高声尖叫,时而低声呜咽,许多天没有睁眼的力气,进不得一粒米。男子悉心照顾着她,给她喂她时常吐出的药,还天天给她折来几枝桃花,让她感受生活的气息,但她的脸色蜡黄的可怕,失去血色的唇与发青的眼窝一样显不出丝毫的生机。她觉得自己仿佛悬在血水染红的幽谷里一般毫无着落,四周空空荡荡、阴森恐怖,分不清是阳世的鬼域,还是阴间的血窟。男子眼见这个鲜花般美妙的人儿被自己一个鲁莽举措害得渐渐枯萎,心中懊悔不已。 七天之后,花月倩吃进了第一碗米,男子十分惊喜,他将一枝桃花递给她,告诉她:门外有阳光、有桃花、有湖水。花月倩很近地看着他的脸——是张刚毅英俊的脸孔,剑眉亮目,高鼻方口。她没有力气笑一下或说点什么,只用水盈盈的双眸看向门外,他问:“出去走走吗?”她点点头,于是他扶她下床,双手搀她来到门外。一阵醉人的暖风拂上她的面颊,眼前一片桃林鲜花绚烂,香气四溢,成群的蜂蝶“嗡嗡嘤嘤”,脚下草厚如毯,青碧欲滴,一个被桃花倒影点缀得红绿交映的大湖清澈如玉,几只白鹅悠然水上,黑马在湖边闲懒地卧着……这明丽的景色使花月倩有了生命的欲望,她虚弱的几乎只剩一口气的身体中又重新获得了一些活力,于是她惨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男子扶她坐到湖边,告诉她:“我叫飞天涯,是飞鹰的独生子,我还记得小时候那场血杀,我母亲把我救走。我始终想为父母报仇,可我师父是修道之人,总劝我‘冤冤相报何时了’,所以我只能自己搜寻史书,找寻当日血杀中幸存的英氏忠臣,好让我落叶归根。”花月倩静静地听着,用眼睛向他诉说同情,她没有任何力气说话。她娇艳娴静的容颜,即使憔悴亦光华照人,使她身后万千朵桃花都黯然失色。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章 俏丫头他乡遇故知 摩龙天初买丫头时,丫头无马,众人要赶夜路,摩龙天便把她带在自己马上,陆雄、陆风不由相视一笑。路上四人找个农家宿了一宿。 第二天,摩龙天就带丫头到马市,她挑了匹小红马,摩龙天买下来,四骑西行。多了这个女孩,一路上就多了许多山泉叮咚般的话语,她摇头晃脑,指手划脚,宛如一只出笼的小鸟般兴奋。但小红马脚慢,丫头又力弱常歇,时间渐渐耽搁下来。陆雄、陆风催促摩龙天加紧行程,摩龙天便对丫头道: “前面就是苏于城了,你力弱,我先把你安置在城中亲戚家里,回来时再带你同行。” 丫头一撅小嘴:“不行,走路好玩!我就跟着你!” 摩龙天没再勉强她。四人加紧赶路。到苏于城外一里左右,丫头停马呻吟: “李三,我实在不行了,我得歇歇。” 摩龙天:“再支持一会儿吧。” “不行了,你们先走吧。傍晚你到东门接我好了。” 摩龙天望着她:“你一个女孩儿,自己小心。” 丫头答应。摩龙天拨马而走,陆雄、陆风紧随其后。 陆雄问:“殿下一百两银子买了她来,不怕她跑了?” 摩龙天深思道:“她要是想跑倒是好事。” 陆雄狐疑地看着他:“殿下是嫌她累赘?” “以后你自会明白。” 陆雄不再多问,三骑疾驰而向苏于城。 丫头见摩龙天三人离去,立刻上马飞奔到苏于城北门,她正欲进城,突听身后蹄声急促,忙拨马回头观看,却见白色一骑闪电般驰来,马上悬的一杆长矛分外显眼。她秀眉微蹙,催马横挡去路,挥手高喊道:“停马!”来人勒马缓行至前停住,也不讲话,只冷冷地盯着她。丫头打量他,见他衣装华丽,白绢束发,两道浓眉高扬入鬓,一双英目深邃阴森、寒气逼人,白皙而棱角分明的脸冷冷沉沉,宛如背阴的雪山般幽寒可怕,他胯下一匹白马,高大骏伟,威风凛凛。丫头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不由恼怒,嚷道:“你盯着老娘看什么?”那人也不作声,只定定地、没有什么神情地盯住她,目光如雪山冷风,令丫头打了个冷战,她不禁有点心怯,但仍壮起胆子,冲他骂道:“你是聋子?”那人还是不动声色,丫头正欲再骂,不料那白马突然闪电般冲过来,直撞过去,小红马受惊,把毫无防备的丫头一下掀到了地上。丫头吃了亏,又气又恼,顾不得疼痛,翻身上马,直向那马追去。 菊园是黄水坝在苏于城的地盘,有几栋房屋在后院中,院里假山莲池,菊竹交生,几个月门皆是藤萝掩映,幽雅宁静。院子前面是苏于城最大的客栈:菊园客栈。丫头所追白马就在菊园客栈门前停蹄,他正欲下马,眼前晃出个女孩,她用马鞭指着他斥道: “龟儿子,老娘好生和你说话,你竟然对我这么无礼!” 那人不紧不慢地吐出句话来:“看你穿戴也不邋遢,怎么满嘴粗语。” 这一声阴阴森森、冷冷沉沉,仿佛冰窟中喷出的一股冷气,使人寒得心颤。 “你娘我什么时候有粗语了!” “我娘早就死了,你是打哪里来?” “怪不得这么没有教养,让为娘我来管教管教你!” 她说着纵马上前,对他劈头一马鞭打下,他稳稳带马躲过,拿马鞭一下带住她的马鞭,只轻轻一扬,丫头便由小红马上跌了下去,他扬起一串洪亮的笑声,下马踱进店去。丫头盯着他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她转头西望,见红日西斜,便没再纠缠,上马匆匆离开。 丫头在傍晚时分,立马东门附近的客栈海味堂前,等待摩龙天三人。夕阳的金辉里,一骑黄色骏马飞驰而来,尘烟飞扬,正是摩龙天。“李三!”丫头一声惊喜的尖叫,引起了堂内武文超的注意,他急步堂外。摩龙天已与丫头会马一处,问她: “还累吗?” “还累。就住这儿吧。” “丫头,今晚我们在静云楼留宿,阿雄、阿风已在那里,我来接你。” “还是住海味堂吧,我走不动了。” “我有急事,你别任性。” 甘雪甜大眼睛一扑闪,呈出一种失落神色,见摩龙天不再说话,她又央求道: “李三,住这儿吧。” “听话,丫头,我将你放到那儿歇息几日,再回来接你。” 丫头一撅小嘴,乌黑浓密的头发随着头的一歪全披到了一边,在夕阳里闪着红光,突听身后一声: “小妞,好看啊!” “让我也看看……” 却见身后几人,衣装邋遢,神情龌龊,显然是群无赖。 甘雪甜斥道:“流氓住口!” 带头一人一副吊儿浪当的样子,但手脚却很麻利,“噌”地纵身前来勒住小红马缰绳,丫头挥鞭向他抽下,被他一把揪住鞭子,扯得身子前倾不稳,那人猛力一带,丫头被扯下马背,挟在他的臂中,他边走边道:“银子换人,在海味堂等信。”摩龙天纵马去追,周围已缠数人,难速脱身,那人挟着丫头倾刻消失,只有丫头黑白分明的双眸扑闪在摩龙天的脑海里。 丫头被挟持进了菊园。精致月门内,武文丽正与丫头下午所遇见的白衣人饮茶赏月,真是冤家路窄,丫头暗暗叫苦。武文丽看他们进来,对白衣人道:“萧兄,我哥哥带丫头来了。”武文超一路挟着丫头,却觉她柔若无骨,清香怡情,使他怦然心动。他放下她,见她的圆眼睛惊恐地滴溜溜转动,在月光下显得更是古灵精怪,使他对她倍感疼惜。白衣人充满嘲弄地盯着丫头的眼睛,丫头忙低下头。却听谦恭的一句:“武兄,幸会。”白衣人边拱手施礼边不紧不慢地踱过来,武文超还礼。武文丽介绍道:“哥哥,这位是萧寒公子。”丫头黑白分明的眼睛一时光芒四射,萧寒嘲弄地瞟她一眼,她连忙又低下头。却听萧寒道: “武兄,此女有关萧某有些疑惑,望您容萧某审她片刻。” “她是贼太子买来的,不会知道什么。”武文超迟疑地说。 “我不伤她。”萧寒的回答干脆利落。 武文超极不情愿地点点头。 武文丽道:“男审女,好象不合情理,不如我陪萧兄审讯。” 武文超:“萧兄自有分寸,文丽还是别去了。” 武文丽听得哥哥此话,也就算了,自己回房休息。 武文超把丫头送进萧寒房间,悄声对她说:“有事大声喊我,我在隔壁。”丫头见他关照自己,很是开心。武文超走后,丫头瞪圆双眼看着萧寒,萧寒冷冷走近她,她故意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萧寒冷笑一下,问: “姑娘是不会武功的?” “废话,要会武功的话,我还会坐在这儿吗?” 萧寒顺手端起桌上的蜡烛,逼到她的脸旁,厉声喝道: “说,你是什么人?” 丫头慌了,站起来要逃开,萧寒一把擒住她的臂膀,把火晃在她脸上,冷冷道: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如果烧坏了,实在可惜。” 丫头吓得浑身发软,抽泣起来:“你别乱来啊。” 萧寒把蜡烛放回烛台,戏谑地看着她,没有作声。丫头狠狠瞪他一眼,道: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又没比你多长个眼睛。” “我看你比小时候怕死了,”他满脸戏谑,缓缓地说,“纯儿。” 丫头惊得张大了嘴,连忙一甩头发,遮掩道:“你胡说什么呀?” “你和小时候相貌没有多大改变,尤其这双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你。何必多费唇舌?”萧寒不紧不慢地坐在椅子上,“你是替甘家庄跟踪摩龙天的?连甘家庄的飞鸽书你都传不好,庄印都盖歪,师叔真是没有眼光,怎么会派你来。” “你说什么?你这个王八蛋!” “多年不见,甘纯儿怎么变的满嘴粗话?” “我呸,老娘我就是泼妇,你能怎么着吧!” 萧寒显然给她这句话惊愣了一瞬,然后戏谑地道: “还没嫁人就成泼妇了。谁娶了你看来是个霉头。” 纯儿气得咬牙切齿:“你这个猪,我没得罪你吧?你怎么单挑这种狠话来咒我。我还没和你算帐呢,你明明认出来是我,还拿马撞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你忘了我小时候怎么教你武功了。” “该忘掉的就得忘掉。我只记的你小时候尿了裤子。” 纯儿气歪了鼻子:“萧寒,你给我听好,纯儿不是你叫的,那是我亲人叫的。我叫甘雪甜,我跟你从今天起,断绝师兄妹关系。” “哦,我忘记了,你不叫甘纯儿,纯儿是你的奶名。” “你给我闭嘴!” “我也想闭嘴,可是有话没说完。就是断绝师兄妹关系那事,好象我们说了不算,你得先跟师父断绝关系才行。甘雪甜。” 甘雪甜气得歪着嘴,狠狠地看着他,瞠目结舌。 因甘雪甜被劫,摩龙天只好到静云楼把陆雄兄弟唤到海味堂,他微述丫头被劫经过,令陆雄道: “你连夜赶往黄水坝,偷潜入内细察,询探野人口风。拒我今日打听闲人,黄水坝与世隔绝,无人知晓内部状况,这很可疑。” 陆雄接令,即刻起程。摩龙天转对陆风道: “你和我一同等待丫头的消息。” “殿下三思,不可为了区区一个丫头,误了国家大事。” 摩龙天沉吟道:“且看事态变化。苏于城高手众多,想也不会有过分的凶险。”他对陆风挥挥手,“你回去休息吧。” 陆风离开后,摩龙天难以入眠,久久徘徊在屋子里,丫头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一种潮湿的思念和疑惑的酸涩在他的心头紧紧缠绕。 次日清晨,摩龙天听到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他镇静地坐着。“嗖”地自窗飞进一支飞镖,他晃身一躲,飞镖钉在墙上,镖下一信,写道:“银子换人,一百两白银,明日傍晚李三单人送至孔雀山庙。”陆风进来,摩龙天把镖书递给他,他看完后道: “这事蹊跷。” 摩龙天:“我们的身份暴露了。” 陆风:“从紫烟寺开始就有人追杀,一直是我们在明,敌人在暗。” 摩龙天:“这封信分明是以丫头为饵诱我孤身上山。” “为了一个丫头,值得吗?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殿下为何……” 摩龙天摆手打断他的话:“我们势力这么强大,难道怕了他们一伙贼子。我自认轻松可以救出丫头。” 陆风一笑:“我想,殿下看上这丫头了。” “这话怎么说来?” “殿下早已对丫头起疑,可是还是担心她……” 摩龙天笑道:“就怕万一不是一计,她有个闪失,我心存歉疚。就算换作别人,在这情势下我也会去救,陆风,你多心了。” “我已通知苏于城总城主,给我们准备好人了。” “注意行踪一定不要暴露。” “是。在下这就去准备。” 陆风说着离去。 甘雪甜被锁在房间里,闷得走来走去,自言自语。萧寒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她在恨恨地骂人: “铁凤希,你这个丑八怪,我甘雪甜要是活着回去,一定拔你的头发!” “泼妇在咒人?” 甘雪甜狠狠瞅了他一眼,不理不睬。萧寒戏谑地看着她,坐在椅子上,道: “甘雪甜,不要对我这么仇视,我毕竟是你的师兄。目无尊长可不好。” “老娘我就是目无尊长,尤其是对你这头死猪!” “甘雪甜,又骂我。”萧寒佯作无奈地叹口气。 “你能不能不叫我名字啊,给你叫出来阴阳怪气的。” “为什么,甘雪甜?” “你……”甘雪甜气得皱着鼻子。 “我来是对你说,这次杀摩龙天成与不成,你都得留下,千万别被摩龙天抓回宫去,不然神仙老子也救不得你。” “那还用你说,你以为我愿意跟踪他!不是那群死鬼把我卖了,那天晚上就可以用迷香迷昏他们,然后杀了!”她说着洋洋得意的神情浮了满脸。 “人活在梦里挺好。” “你什么意思?” “不用说摩龙天这种高手,就算是你,迷香好象也不那么容易吹进你的窗子。但如果你睡着就跟猪一样,就不一定了。” 甘雪甜刚要骂。武文丽开门而入。她是个身材颀长的女人,穿戴举止高贵文雅,圆脸,大眼睛大鼻子,樱桃小口,颇有姿色。她的脸上挂满了嫉妒,问萧寒道: “萧将军为什么审问丫头这么勤苦?” 萧寒毫不避讳:“她是萧某的小师妹。” 武文丽一脸迷惘:“怎么会?” “她是甘家庄的人,叫甘雪甜。” 武文丽充满敌意地看着甘雪甜,转而礼貌地说:“甘姐姐好。” “武姐姐好。” 武文丽过去牵起她的手,两人相对而笑。 这时武文超进来,见武文丽和甘雪甜友好,心中不解。武文丽笑道: “哥哥,我知道你喜欢丫头。” 武文超脸一热,眼光躲闪开她们。甘雪甜兴奋得眼睛里光芒一闪: “真的?” 武文丽把她拉到武文超面前,笑着说: “当然是真的。哥哥,你知道她是谁?她是甘家庄的人,叫甘雪甜,不是摩贼的人。” 武文超喜悦地看着甘雪甜,问: “甘伯父是你师父?” “是我爹呀。” “啊,真想不到!”武文超喜出望外。 萧寒过来戏谑地对甘雪甜说: “泼妇师妹,终于有人喜欢你了。” 甘雪甜正在假装淑女时,蓦然给他揭了老底,立刻气歪了脸,狠狠瞪他一眼。 夕阳西下,晚风“呜呜”吹起,野草丛生、林木茂盛的孔雀山显得诡秘莫测,摩龙天手执铁棍,沉稳地沿着崎岖的小路向山顶的庙宇走去。孔雀山庙庙门虚掩,摩龙天机警地推开门,却见甘雪甜正被吊在梁上,他急忙喊: “丫头,你没事吧?” “李三,快来救我!” “我来救你。” 他飞身扑过,数支飞镖从两侧向他雨般袭来,甘雪甜惊叫着被吊离了他的视野。摩龙天挥舞铁棍,在身外旋出一个密不透风的铁圈,几个黑衣人被弹回的飞镖射中,跌倒在地。飞镖骤停,摩龙天高叫: “把丫头放出,银子在此!” 身材修长的武文丽从神像后飘然走出,冷笑道: “你死了,银子自然是我们的。” 摩龙天:“你们要把丫头怎么样?” “苏于城有许多妓院会收留你的丫头的。” “卑鄙!” 武文丽仰面大笑,然后猛喝一声:“布阵!” 摩龙天仰头打个响亮的唿哨,立刻一群人出现在他身后。 武文丽大吃一惊:“你居然能逃过我们的监视?” “你们的人死了,怎么监视我?” 武文丽双眉一扬,狠狠一挥手,数个黑衣人身形交叠,幢幢而来。摩龙天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黑衣人如近又远,如多又少,若虚若幻,似有似无,犹如一张黑网,软而韧,飘而严。 摩龙天一笑:“金刚罗阵,果然是武氏。” 武文丽听得此话,冷笑道:“是又怎么样?你就做鬼吧!” 她腾身飞过金刚罗阵,挥刀直向摩龙天的随从。摩龙天展开魔影遁踪身法,游离阵中,此阵撕之不破,击之不着,滴水不漏地欲把摩龙天裹住,卷向它所要去的地方。摩龙天先穿插阵中,渐渐乱敌阵脚,金刚罗阵在摩龙天身影一次虚晃中,惑而居上,下面漏出一丝缝隙,摩龙天瞅准这一瞬间,一招“海底捞针”,铁棍“噌”地撕开阵势一道裂口,旋即“排山倒海”,轰然一声,大破金刚罗阵,数个黑衣人倒地吐血。这时,宛如一只白鹰自上盘旋而下,来人一矛下刺,摩龙天“狂风卷浪”,铁棍一拨,兜起劲风直扫过去,那人的长矛避开劲风,从上再刺。摩龙天边躲边道:“夺命武功,你是甘化生的人!”来人并不答话,又一招“扑击云雀”,矛兜凶风,向前裹来,摩龙天见来势凶猛,纵身侧跃,同时,“呼风唤雨”卷起滚滚风势,棍直压下,那人“曲勾田鼠”,虚晃一矛,欺至摩龙天身后,摩龙天慌忙躲闪着一回身,对方又“剖肠破肚”,长矛虚实难测地划向摩龙天胸部,摩龙天晃身躲过,“排山倒海”逼退对方,跟上“海底捞针”紧逼,对方身子一缠躲过。两人如蛟龙猛虎,斗狠斗猛,难分胜负。武文超正帮助武文丽力敌一群高手,渐渐居于下风,他们没想到这次暗算敌人倒被敌人反算,心中暗暗焦急。 摩龙天正与白衣人争斗期间,突听武文丽大喝一声:“住手!”却见她的侍将严苹儿正刀架甘雪甜颈上。摩龙天和萧寒都同时喊停,众人分立两边。武文丽从严苹儿手中接过甘雪甜,刀架她颈,道: “摩贼,让我们的人走,把你的丫头还给你!” 甘雪甜、武文超、萧寒都吃了一惊,甘雪甜低声道: “武姐姐,你怎么害我?” 武文丽:“对不住甘姐姐了,形势紧迫,大局为重,你不去,我们都得死。” 甘雪甜眼含泪花,咬着牙不再出声。摩龙天沉稳地道: “好。你们的人走吧。” 武文丽:“快走,都快走!” 武文超和萧寒退至她旁边时,有些迟疑。 武文丽低声道:“你们相信我。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把甘姐姐交出去的。你们快走!” 众人离去后,武文丽把甘雪甜猛地一推,“蹭”地飞身而走。 如同一个闷雷炸在甘雪甜脑海,她几乎晕眩,摩龙天把她接在手里,轻轻摇晃她: “丫头,你没事吧?” “我没事。” 受到打击的甘雪甜双眸盈满了泪。心中失落地想道:“原来这就叫出卖。”夜风吹到她脸上,吹散她一颗晶莹的泪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到如今,她咬了咬牙,决定见机行事,勇敢承担后果。 武文超见武文丽只身赶回,大吃一惊: “甘姑娘呢?” “情势紧急,不交出她,谁也不能脱身。” “可你最后可以把她带走!” “不可以。” “为什么?” “摩龙天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找她,不会轻易罢休的。想必她进宫去,摩太子也会善待她。” “你的意思是她会做太子妃?你说的什么话!” 武文丽没再作声。萧寒深邃的眼睛盯她一瞬,低头饮茶。 陆雄在甘雪甜归来几天后,也依时回来。他偷偷禀告摩龙天: “黄水坝城内兵精粮足,富可敌国,大有谋反之相。” 摩龙天深思道:“武氏和甘氏已经联合,目前还没发现别的参与者。” 陆雄:“必须剿灭黄水坝。” 摩龙天:“我已命总城官暗暗包围黄水坝。我们回宫请旨,即刻剿灭。” 摩龙天主仆完成使命,即带丫头返回竹宫。四人安然行至甘雪甜初遇摩龙天之地附近,甘雪甜称累停马,然后她称上茅厕离开一时。四人再次前行不久,蓦然,数骑人马挡住去路,又是一场恶战。这伙进攻者全用甘家夺命爪,带头的蒙面男子有双摩龙天深感熟悉的乌黑的大眼睛,他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蒙面人武功精湛,行动敏捷,他显出十分焦急的样子,时时想绕过摩龙天接近甘雪甜,摩龙天紧紧护住甘雪甜。袭击者无法取胜,他们整体的目标都由摩龙天变成了甘雪甜,摩龙天施展开“镇海魔功”,滴水不漏地裹住了她,对方接连几骑人马丧命,蒙面男子须眉耸动,焦虑地望一眼甘雪甜,打个唿哨,带领众人离去。 接连摩龙天四人又遭遇数次甘家夺命爪的暗算,都力战取胜。甘雪甜越发的心神不定,彻夜难眠。王城即至,摩龙天与甘雪甜各怀心事,或喜或忧,旅途静悄悄的,只有马蹄声“答答”回荡耳谷。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章 善佳人因善救杀手 花月倩病愈后的日子里,飞天涯温存相陪,二人的生活宁静恬然。他们时而踏着桃花的落英观赏朝阳下的湖水;时而坐在湖畔的青草上看夕阳下的纤柳;幽静的夜晚时常一起看天上晶莹的星星,这时候花月倩就给飞天涯讲些美丽的故事……就在这样一个温柔浪漫的桃园里,这对曾一见钟情的年轻人心中升华着美妙的情感,驱走了寂寞,驱走了孤独,酷造着甜蜜和幸福。 一天傍晚,两人一同漫步在草地上,桃花纤柔的落英随着微风纷纷洒落,时而飘扑面颊,夕阳在花月倩如云的发髻上洒上一层金光,她袅袅婷婷的步姿仿佛不是踩着土地,而是踩在一片轻盈的云朵上。飞天涯脉脉含情地盯着貌比天仙、艳压群芳的情人,热恋的情愫使他的心情有些荡漾,但他始终惊她为天人,不敢稍近。两人虽郎情妾意,却也难启齿表达情绪。花月倩在一株桃花前停住脚步,飞天涯问: “你累了吗?” “没有。谢谢你这几天关心照顾我。” “都是我的错,才害你到这步田地。”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本都是命运,和你没什么关系。” “月倩……” 飞天涯这个称呼吐出,自己的心怦然而跳。花月倩的脸有些飞红。二人相对而立,一时静默。夜幕悄悄垂下,朦胧的月色里,花月倩美妙的头影仿佛是画成的一般,洋溢着缥缈的美丽,层层夜雾的轻缕在她身边袅袅浮起,片片桃花的落英在她身后纷纷飘洒。她秀婉的双眉,如水的清眸,高挺秀气的鼻子,红艳的菱角小嘴,让飞天涯看得再次痴迷。花月倩移步向前,有点忧伤地说: “不知道以后,哪儿是我的栖身之地?” 飞天涯连忙跟上,道: “月倩,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你可以叫我天涯吗?” 花月倩回头看着他,莞尔一笑。飞天涯欲言又止,那句表白自己心意的话在喉咙哽了又哽,终是咽了下去。 几天后,飞天涯向花月倩告别出门。花月倩立刻黯然神伤,她问: “出门有事吗?” “史书上说,叛贼甘化生在逃,我想去寻找这个人。” “那不是大海捞针吗?” “月倩,我很快就会回来。” 花月倩听得这话,知道飞天涯心里挂念自己,立刻由悲转喜。 飞天涯叮嘱道:“这里周围山势险要,所以很安全,你不要害怕,没有人能找到这儿。你平时不要远去。” 花月倩心中感激他对自己的关心,说:“谢谢你,你也要小心。” “月倩,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你能答应我吗?”他恳切地盯着她。 花月倩温柔地看着他:“我等你回来。” 飞天涯一脸受宠若惊的喜色。 如水的月光下,飞天涯牵着骏伟的黑马走在小路上,花月倩依依相送,路上拖下几条长长的影子。两人都在想着向对方表达自己的心意,却又都不知如何说起,因此居然一路静默。终到分别时刻,飞天涯欲言又止,上马驰去。花月倩忧伤地望着情人矫健的背影飞快消失,失落的泪水如雨洒下,一种不知所如的感觉绞缠着她,真可谓“断肠人在天涯”。晚风吹动起她的衣袂,月光描绘出她美妙的剪影,宛如一张忧伤而绝美的画卷。 飞天涯的黑马已如月下流星,卷着尘烟轻疾驰骋。响亮清脆的马蹄声中隐隐有一种杂音混入,机警的飞天涯立刻放慢马速,侧耳倾听——杂音就在前方,随着马的前行越来越清晰——是一片打斗声。他很快辨清了声音出自他和摩龙翔夫妻打斗过的黄泉口,连忙策马驰去。月光照耀下的迷朦夜雾里,却见十几骑带面罩的黑衣人正围攻三骑——两骑仆人打扮的青年人,武功精湛;另一骑是个健壮的汉子,胯下一匹骏伟的黄马,他正吃力地护着身旁一骑,这骑是匹小红马,上面坐着个身材纤瘦的白衣女孩。同情弱小本是人之常情,飞天涯毫不迟疑地驰过去,一把钢刀护住女孩,却听她发出“格勒”一声开心的笑来。她这边添了个武功高超的汉子,形势立刻起了变化,几骑黑衣人相继跌于马下,几骑落荒而逃。黑衣人的头目见状并不慌张,手舞钢鞭,应接不乱,他身法蛇般难于捉摸,虚晃中鞭来如山倒,软缠中鞭扫似暴风,韧如牛筋,速若闪电,甚难应付。不久,黑衣人只剩头目一人,四个武功高超的汉子一起对他围攻,他却仍无退意,仿佛是个“死士”,飞天涯不由不想杀他,道:“抓活的!”他瞅准黑衣人躲闪黄马上汉子,腰间稍露缝隙的机会,一招“力破乾坤”,刀风猛烈,直削过去,同时两骑仆人也从上下分别攻过两刀,眼见黑衣人就要葬身刀下,却见他“嗖”地蛇般窜到地上,身上刀伤数处,鲜血喷涌,他敏捷的腾空而起,四人正要追赶,却见空中银针“簌簌”袭来,大惊失色,慌忙挥舞兵器抵挡,银针形成一条银龙,黑衣人踏龙而走。飞天涯惊出一身冷汗,道: “舞龙追魂!好险!幸亏大家都武功精湛。” 那女孩却来了勇敢,飞马就向黑衣人逃走的方向奔去,喊声:“追上他!”风一般快跑,黄马上汉子更快,带马几步追上她,扯住她的缰绳,两人挣扭半天,方才回来。女孩气得脸铁青,一声不吭。黄马上汉子温和地说: “丫头,不要去,太危险了。” “知道了。”女孩没好气地说。 飞天涯拱手道:“在下刘飞,幸会。” “我是李三,这是我仆人阿雄、阿风。” “我是你什么人哪?”丫头故意刁难地问。 摩龙天一笑:“这位姑娘名叫丫头。刘兄深夜打算赶路何处?” 飞天涯:“我孤身一人,准备去王城谋个差事。” “刘兄如不嫌弃,在下刚好用人。” 飞天涯在王城找到落脚之地,心中欢喜,欣然答应,随摩龙天驰去。他没料到自己巧遇到的正是仇人之子,在知道真相后,他曾经万分懊悔地想起此事。 花月倩在飞天涯离去后,早早关了门,和衣而卧,心中惴惴不安,久久难眠。月光透过窗子零碎洒入,更使孤独的人儿揪肠挂肚,多少日来的伤心事儿一起涌上心头,不禁泪下如雨,她坐起身来,轻声哽咽。突然,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花月倩的心立刻恐惧地缩成了一团,再顾不得伤心,侧耳倾听起来,脚步声疏密不均,有轻有重,按花月倩随母亲学医的经验,她断定这是个受伤的人。“难道是天涯?”她惊恐地想。连忙开门奔跑出去。来人带着面罩,一身黑衣上鲜血淋漓,他神志不清,含糊地呻吟着,花月倩把他扶到屋里床上,给他解开面罩透气,却见这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身上几处很重的刀伤,她忙将他的伤口敷药包扎,然后为他熬制汤药。 这个伤者恰是飞天涯想要活捉的黑衣人头目,他幸运地在花月倩的照料下好转起来,当他第一次睁开眼睛时,迷朦中见一粉衣女子飘然而入,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有一瞬的迷惑: “我是不是死了,才看见了仙女。” 对方莞尔一笑,温和地说:“你没有死,你昏迷好几天了。” 他渐渐醒悟,下意识地一摸脸,立刻目露凶光,冷冷地问: “我的面罩呢?” “它妨碍你呼吸,我给你摘掉了。”她温柔地吹凉着碗里的药,“来,把药喝了吧。” 这种母亲般的体贴是他生来未曾享受过的,他眼中的凶光瞬间消失,嘴角无意间挂上了一丝痴迷的笑容,他顺从地吃着她喂来的药。他看到她迷人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和美艳的双唇,世间居然还有这么美的人儿!她对这个男孩的注视并未反感,在她眼里,他还是个需要人来疼爱的孩子,就像她早日夭折的弟弟。她喂完他,用手帕轻轻为他擦擦嘴角,端起碗想要离去。 “慢!” 一声厉喝吓了她一跳,碗“当啷”摔破到地上。 黑衣人见她害怕,忙道歉:“我习惯了,吓到你了。” 她蹲身用一种极其优美柔和的姿态拾着碗的碎片,回头温和地问:“什么事?” “你是什么人?这是哪里?” “我是花月倩。这儿,我也不知道是哪儿,就叫它桃园好了。” “你不怕随便救人会救了杀人恶魔?” 花月倩莞尔一笑,眼睛蓝光莹莹地闪着慈爱:“话虽那么说,但人总是没有勇气见死不救。你安心养伤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你为什么不问我的名字?” “我怕你为难。” “雷电。” 花月倩受到他的信任,心中欣慰,看着他温柔地莞尔一笑,轻盈而出。 中午,雷电带着他习以为常的伤痛漫步出来,门外阳光灿烂,花开如锦,一团粉的艳云,细瞧才见,花中竟有一人,她绝美的身姿飘然花丛之中,晾晒着衣服,每一个动作都优美如舞。她发现他在凝望着自己,便对他莞尔一笑,这一笑使他失去了一切意识,头脑闪电般一片雪亮,心狂跳得几乎使他窒息,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慌忙转过身去。花月倩见他古怪,微笑着摇了摇头。 雷电走到湖边,看着水中的几只白鹅伸着优美的颈项游来游去,心中悠然惬意。突然,一只老鹰扑过,叼起一只白鹅就走,他飞身跃起,一把抓住老鹰的铁翅,和它一同跌到桃林里,白鹅逃出了老鹰的铁爪,匆匆跑回湖中。那老鹰翻身向雷电啄过,他敏捷地一躲,手指聚如蛇头,飞快地啄向老鹰双目,老鹰惨叫一声,他一把抓过老鹰的脖颈,“喀嚓”拧断,那老鹰在地上挣扎一会儿,就没了气。花月倩目睹雷电杀死老鹰的残忍手段,恐惧万分。雷电看到她,提起老鹰向她走过去,花月倩惊叫一声,浑身颤抖,连连后退。雷电见她如此害怕,心中惊异,一时不知所措。二人这样僵持一瞬。雷电温和地笑了,问: “你怎么了?” 花月倩紧张地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求你不要杀我。” 一个闷雷炸在雷电脑中,他的耳中回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一切可能使你暴露的人都要灭口。”往事历历在目,他的眼光渐渐变得凶狠。花月倩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杀气,惊恐得几乎窒息,她转身逃跑,雷电习惯成自然地对逃跑开始了追捕猎物般的追逐。他轻而易举地挡到了花月倩面前,花月倩挥起柔纱向他卷去,她的进攻刺激了雷电的杀机,他立刻绞缠身躯,蛇般钻入柔纱的空隙。对付花月倩,雷电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取胜,心平气和地和花月倩周旋着。花月倩在打斗中甚觉吃力,头脑渐渐恍惚,眼光渐渐迷糊,雷电在她眼中变成了一条盘旋的黑蛇,吐着蛇芯,根本看不清踪迹,仿佛随时就要把她吞入腹中,使她恐惧万分。她咬咬牙,集尽全力注入柔纱,倾刻间一片繁盛桃花般的粉色光环闪耀,柔纱热浪般卷向雷电。松懈地和她周旋着的雷电一惊——花月倩竟有如此厉害的招式!他慌忙一旋身,灵巧地穿梭在柔纱缝隙,瞅准时机刹那用身子卷住纱梢,飞身一带,柔纱“砰”然碎裂,恍惚如桃花落英般纷纷飘下,花雨中花月倩美艳的容颜和他面对一瞬,随即她无力地倒下去,他迅速地一把接住她。花月倩吃力地说: “雷电,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你不要杀我。” 雷电恭敬地看着她:“雷电的命是你救的,雷电从此以后就是你的仆人。当然不会杀你。” “你刚才在逗我玩吗?太调皮了。” “吓到你了?” “是呀。我都受伤了。” 他把她抱起来,向屋里走去:“我以前是个杀手,杀人是我的习惯。” 花月倩看着他,心里忐忑不安。 雷电陪伴着花月倩,精心地准备着她的饭食,按她的嘱咐给她采药调养。花月倩的伤很快好了,她因害怕雷电偶尔杀性再起,伤害自己,意欲让他快些离开,便说:“我已经好了,雷电,你就忙自己的事去吧。”雷电委屈地看着她,没有回答。花月倩见他对自己温顺而无杀意,心里有些踏实了,不忍再赶他走,充满歉意地对他莞尔一笑。这一笑宛如一朵带露桃花迎风初放,使雷电头晕目眩,他慌忙低下头去。 雷电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白天替花月倩做活,晚上和她坐在桃林里,听她讲故事,他感觉在花月倩身边,才真正享受到了人间的欢乐,这些欢乐把花月倩的影子深深刻进了他的心里,使其他一切都黯然失色。花月倩在和雷电的相处中逐渐对他有了无尽的依赖,他觉得雷电的到来实在是上天的赐予,因为他用高强的身手保护着她,温顺的耐心呵护着她,驱尽了她无限的恐惧和孤独。 温柔的夕阳照着清澈的湖水,金光粼粼,几只白鹅高雅地昂着头,游来游去,桃花的落英轻轻落在水上,随着波光荡漾。雷电惬意地坐在湖边,心中一片明媚。身后是轻盈而熟悉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但忍不住笑了。花月倩柔若绢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雷电,你在想什么?” 他仍然看着湖水,说:“没有。” “你有心事吗?”她坐在他身边,关心地看着他,“是不是有事要走,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我说?” “我不会离开你,因为你根本不会照顾自己。” 花月倩感激地看着他:“可是你总有一天要去做大事,就要离开我的。” “我没有什么大事可做。以前做杀手,纵然黄金万两,也没什么意趣可言。”他转过脸,恭敬地看着花月倩,“我这条命是你的,你就是我的主人,我一生都是你的奴仆。” 花月倩摇摇头:“什么奴仆呀,不要胡说。你很像我的亲弟弟,见着你我就高兴了。” 她莞尔笑了,笑容像夕阳般洒入雷电心田,使他心里波光粼粼、温情荡漾。 雷电勤劳细心地照顾着花月倩,不让她有丝毫劳累。一次,花月倩和他闲聊时,无意中说到自己在家中时爱吃的糕点,雷电立刻决定到王城买来给她。他临走时,叮嘱花月倩不要乱走,自己尽快赶回。 熙熙攘攘的王城中,雷电匆匆穿梭于店铺里。他刚买上糕点,急急向回走时,突然听见身后尾随的脚步声,他的脑中一个闷雷响起——看来自己干了杀手,就很难脱离这个组织了!他镇定地迈着步子,几种想法在脑中飞速闪过:“听来是两个人,引他们到野外杀了!——不行,他们个个武功精湛,如果跑掉,主人定会追杀于我,他手下杀手如林,很易查到桃园,就会连累花月倩。——先试试他们的武功再说。——现在我是决不能回桃园了!”想到要和花月倩分离,他心内黯然。 出了王城,雷电不慌不忙走到一个僻静的树林里,突然飞身而起,穿梭于树丛间,藏身树上。两个男子匆匆追来,警惕地对背缓缓走着寻找。却听“簌簌”之声,如同树叶微微摇动,一个男子道:“银针!”两人挥拳卷起一道风墙,一片银针“叮叮”落地。就在这一刹那,一条黑蛇从树上“噌”地飞下,蛇头一翘,蛇尾软软摆起,缠向二人腰肢。两人大惊失色,急一蹿身,逃出绞缠,岂料五指聚起的双手已经啄到一人双目,这人急一晃脸,颊上受了钻心一啄,鲜血淋漓,这才发现眼前的黑蛇就是雷电,惊道:“雷壮士,你这是何意?”雷电不答话,绞身缠向伤者腰肢,伤者慌忙由空隙钻出,又有一手啄来,颈上立刻留了一个血洞,当即气绝。另一追者意欲逃跑,雷电“噌”地卷过身躯,缠住了他的双脚,同时双手啄向他的眼睛。对方挥臂敌住,一拳砸向雷电头颅,雷电的头软软带过,一摆身躯,对方跌倒在地,但他劲力极强,一缩身,“刷”地挣脱了绞缠。雷电游在地上,机警地翘着头,突然,他就地一滚,几串银针射出,伤者中了数针,但仍能逃,跑几步后,他摇晃几下,倒地而亡。 夜暮已经降临,花月倩站在路口等待雷电,颀长的身影在桃花缤纷中恍若仙子。雷电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近她,把糕点递进她的手里,心如刀绞,说不出话来。花月倩看着他说:“雷电,这么晚,我很担心你呀。”雷电的双目闪着沉痛的泪花,他蹲下身,用手捧住了头,说:“我必须得走了,原谅我。因为有人追杀我。”花月倩忧伤地看着他:“你要小心呀。”微风拂起她的长发,就像她长长的愁思,牵着未知的孤独和寂寞,缠绕住了她的心扉。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章 入洞房夫妻怒反目 甘雪甜万般无奈地进了竹宫。摩龙天没把她当丫鬟对待,他亲自带人为她整理了一个院子,移满白菊,取名菊馨院,赐她两个大丫头:大鸾、小鸾。虽摩龙天和蔼可亲,但甘雪甜一路被逼入竹宫,对他极是恼恨,因此凡事都对他万般刁难。更使她厌恶的是,只要摩龙天不在,两个丫头不管她走到哪,都紧紧跟随,完全把她软禁起来。 甘雪甜在菊馨院如坐针毡,满心都是逃跑的念头。这日傍晚,她吩咐大鸾、小鸾取了酒来,陪她饮酒赏月。两个丫头本是连连推辞,岂料甘雪甜盛怒,拿手猛拍她们的脑袋,喊道: “扫老娘的兴,别以为我不敢大开杀戒!” 看到主子杀心都起,大鸾、小鸾只好遵命。甘雪甜把她们灌个醉得不醒人事,伏桌酣睡,不由失笑,暗暗道: “我甘雪甜可真是智慧过人哪!” 她得意地“吱吱”笑个不停。出于谨慎,她解了两个丫头的裙带把她们绑个结实,然后飞身上墙,出了菊馨院。 月光下她乌黑的眼睛闪闪发光,多日未曾施展轻功,初一用起,但觉浑身舒畅,这时的她,完全体会到的是笼中鸟重获自由的心情。她正匆匆穿过花园,突然身后一声轻唤: “姑娘。” 她倒吸一口冷气,心险些从嘴里跳出来: “你、你……” 转头一看,却是在黄泉口所遇那英俊勇敢的刘飞。他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踱过来,那股潇洒劲儿,如果不是在逃,甘雪甜肯定会被迷倒在地。 “在下刘飞,姑娘可否记得?” 能和这么完美的人儿说话,甘雪甜受宠若惊,粲然一笑道:“我当然记得!” “我没有恶意,如果我没猜错,姑娘是想逃出竹宫。” 甘雪甜惊得张大了嘴,她用手按住胸口,镇静了一下,问: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我脸上都写着我要做的事?” 刘飞背着手仰头看天上的月亮,沉稳地说: “我如果早知道殿下的身份,就会在黄泉口救你脱身。” 甘雪甜摆摆手:“这话说了全当没说!你是谁?” “现在告诉你的时机不到。” 甘雪甜焦急地朝前张望了一眼,道:“既然你不是拦我的,那我走了,实在来不及了!” “前面有人在等你。你的小丫头已经通知我们了。” “啊?” 一口冷气直灌到甘雪甜肠里,她颓然地把头歪向一边,眼睛里的光彩完全褪尽。 “这里是竹宫,你这样逃跑实在太过危险。即使能过太子这关,外面还有层层关卡。说不定是枉费性命。” 甘雪甜无力地摆摆手,转身离开,失望的打击让她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眼前的完美人儿了。她顾自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缓缓溜跶,看满园花朵茂盛,想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不禁黯然神伤。低声自语道: “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没有做!我还没有功成名就,当个女英雄。我还没有嫁人,刚刚还有个武文超说是喜欢我。萧寒说过我‘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我还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我漂亮。我就像这花儿一样才盛开,怎么就要死了!” 她抬起衣袖擦眼泪,抽泣声惊起树上一群鸟儿,“吱喳”叫着飞散开去。 身后有脚步声,横竖都是一死,她现在对什么都不关心,所以顾自抽噎着。是摩龙天的声音: “丫头。” “干吗?太子殿下。” “怎么哭了?” “没有银子还给你,赎不出自己去。宫深如海,我是没有福份看外面的太阳了。” 摩龙天转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丫头,我决定今天向你表达我的心意。丫头,我喜欢你!” 甘雪甜立刻由悲转喜,大眼睛里火花闪耀:“真的吗?” 她低下头掩盖自己的喜悦,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双手握在一起塞住嘴巴,装成羞涩的样子。 摩龙天握住她的双肩:“我是真心喜欢你!” 甘雪甜拼命控制着喜悦,尽量平静地问:“是因为我漂亮吗?殿下,你看我漂亮吗?” 摩龙天不由深觉这稚气问话好笑,但仍答道:“漂亮。” 一股骄傲的热流涌进了甘雪甜心田,她连忙双手塞住嘴巴。 摩龙天:“我想问你是不是愿意嫁给我?” “啊!”甘雪甜再也忍不住狂喜,“洞房花烛夜!” 她“吱哩格勒”地低笑个不停,眼里的火花美丽地燃烧。这种反应让摩龙天都吃了一惊。“洞房花烛夜!”她的心里刹那柳暗花明,“真是天不绝我甘雪甜哪!洞房花烛夜,不是只有两个人吗?可惜我一点毒药没有!那我就趁摩龙天不备,突然刺死了他,天底下怎么会有人怀疑自己的老婆?哎,可怜你了,我会让你平静地死去的,谁叫你是摩贼的儿子,我也没有办法。然后我被团团围住,果敢自尽,临死前不要忘了喊‘二十年后,我又是一个女英雄’!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我,我成了女英雄!我爹爹家有烈女,立刻得到众人的景仰!二师兄就会惊叹‘师叔真是有眼光,没选错人跟踪摩龙天’!我的大师兄,亲爱的大师兄,就会流泪对群臣说‘我亲爱的小师妹,追封她做忠烈公主吧’!铁凤希就会说‘没想到她这么有本事’!……”她把自己成功后所有人神态都想了一遍,陶醉在胜利的光辉里。隐隐有呼唤声传入耳谷,慢慢听出,好象来自现实,她这才醒过,原来摩龙天在叫她。 她神情恍惚地问:“什么事?”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们就赶快择日成亲吧。” “明天!” “好!” 这两个人的亲事的确简单,堂堂太子的婚事,居然自己说了就算。但这些甘雪甜可无暇去想,她只想着杀贼立功,名声大震。 摩龙天的婚事以简为主,布置张罗喜事的只有他的素心园的人。把甘雪甜从菊馨院抬至素心园即开始拜堂,两人只拜天地和夫妻交拜,不曾拜父母,然后新娘被送入洞房,新郎同大家举宴热闹。 新娘在洞房里深觉无聊,便倒头大睡,一觉醒来,却见已是夜晚,红烛闪耀,外面一片寂静,却不见新郎踪影。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不由大吃一惊:“短剑丢了!”她迅速想着,“进洞房的时候还在,现在我也安然无恙,那肯定是没人看见,应该丢在床上。”她掀起盖头,飞快地翻找着床铺。 “找什么?” 背后蓦然一声,甘雪甜惊得一跳,按着胸口转过身,却见是微笑着的新郎,他神色并无异样,她放下心来: “我……” 他将她的盖头扯下,扔在桌上:“怎么自己揭盖头,等不及了?” “哦,”她若无其事地一笑,“我丢了支钗,在找。” “是这支钗吗?” 摩龙天说着缓缓抬起手,她那柄利刃立刻闪在眼前,这意外的惊震使她面如土色,跌坐床上。但她迅速回过神来,强装笑意道: “这怎么会是我的?” 摩龙天微微一笑:“是我从你腰上捡到的。” 甘雪甜立刻脸色发青,双目顿射凶光,两手成钩,电般抓将过来,摩龙天沉稳躲过;甘雪甜的双爪兜着劲风,疾速跟过,一爪对着双目,一爪对着喉咙,出招之狠辣,使摩龙天暗暗心寒,他缩身后退,飞旋身躯,欲兜甘雪甜双腿;甘雪甜即刻腾空,一脚飞快蹬向摩龙天面门,同时两爪飞旋,“曲勾田鼠”,欺至摩龙天身后,摩龙天俯身躲过,冷笑道:“甘氏的人。”甘雪甜一撇嘴,一副不屑回话的模样。新房里桌子翻倒,椅子劈烂,红烛断飞,纱帐撕碎——好一个热烈的洞房之夜!争斗的时间拖延着,甘雪甜乌黑的大眼睛中渐渐显出焦灼的神色,这蓦然使摩龙天记起路遇刺客中的领头蒙面男子——他的眼睛正是像甘雪甜的眼睛,所以自己才倍感熟悉!他道:“甘化生的女儿!对不对?”甘雪甜仍是不屑地一笑,不作回答。摩龙天“狂风卷浪”,腾空翻跃,室内滚滚劲浪覆遮,裹住甘雪甜的双爪;甘雪甜自知武功居于下风,用出“飞天破罗”,纤爪遍天飞闪,从劲浪中劈出几道白光,不避浪尖,只求同归于尽。摩龙天急收掌力,避爪锋,却见红袍纷纷碎下,袍雨中摩龙天臂若游龙,一手推开甘雪甜左腕,一手猛然带住她的右腕,将她“砰”地扭倒在地,一膝压其脊背,生擒了她。 这是甘雪甜未曾料到的结果,她把脸无力地贴在地上,但觉死期将近——死得如此不值,却又怎能甘心?摩龙天几下将她捆起,扔在床上,忿忿地坐在她的身边,她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她叹口气,说: “胜者为王败者寇!要杀就杀,别拖拉,我什么都不说!” “丫头,”摩龙天忿忿地说,“我自认待你不薄,你怎么竟然想和我同归于尽?杀我的心意这么明决。” 她一口漫不经心的语调:“别以为我是傻瓜,套我的话,我什么都不说。” “我只当这次成亲,你如果没有这么明决的心意,待真的夫妻恩爱,你也就安心呆在我的身边了。没想到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什么?”甘雪甜狐疑地,“成亲前你就怀疑我了?” “刚买了你,把你带在马上,我就怀疑你了……” “啊?”甘雪甜大惊,然后恨恨道,“肯定是铁凤希那个泼妇,光想报复我!还有那几个贪财的白痴,卖我!所以暴露了。” “不,你的朋友装得很好,我没怀疑。是你身上的气味出卖了你,我想你应该用一种花熏香衣服。” “是呀,菊花瓣。” “所以你第一次蒙面偷袭我的时候,那种花香让我判断你是个女子。偷袭失败了。后来遇见你,我把你带到马上,我就又嗅到了那种花香。” 甘雪甜恨恨地喷出一口气:“狐狸精,你还挺会装的,把我骗进宫里来。” “你怎么这么绝情非要杀我?为什么!”他气恼地捶着床。 “不说。” 摩龙天咬着牙:“非要我动刑?” “啊?”甘雪甜吸了口冷气,惧怕袭上了心头,“动刑……” 她的眼睛失去了色彩,曾听父亲说过刑罚的残酷,没想到这种命运会降到自己身上,原来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死,也许经历过刑罚她就会成为一代废人。她不由哭了。 摩龙天晃着她的肩膀:“你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我想知道的。” 甘雪甜含泪的大眼睛一转:“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面孩子才生下来,你就发发慈悲,放了我吧。” “真是死性不改!”摩龙天忿忿地站起身来,“到现在还撒谎。” 看到没有出路,甘雪甜只好横下心来,咬着牙道:“我不说。用刑吧。” 一阵沉默,寂静的屋子里只有烛火“兹兹”的声音。在这时刻,每一秒钟,甘雪甜都觉难熬,原来陷入某种险境,求死居然也是不能自定。摩龙天的拍掌声响起,门戛然而开,陆风带人走进,问:“用刑?”摩龙天迟疑片刻,点点头。一群随从把甘雪甜从床上拖下来,架出门去。摩龙天喊住陆风,轻声道:“有点分寸。不许烫。”陆风应“是”。听着陆风远去的脚步声,摩龙天烦躁地扯下身上已被甘雪甜撕得破烂不堪的红袍,焦躁地坐在床上。紧接他又站起身,在空旷的新房里走来走去。 陆风心里自有打算,既然逮到了甘雪甜,他可不能轻易地放掉这个线索。虽是答应过太子,但到了刑房,他可一定要得到想知道的。即今看来,甘雪甜落在他的手中,命运实在堪忧。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章 怒夫君观妻受刑罚 竹宫小公主摩香浓,年方十八,一向心无杂事。她的院子悠情院,是她自己后改的名字,只愿怡情别趣,悠然自得。这夜,许是白日饮到清味新茶,难以入眠,披衣出房,在极度宽大的院子里缓缓踱着。她一向独自寝卧,两个贴身丫鬟叶香、叶浓另居侧室,整个院内只有三人,空旷寂静,院内草木杂长,荒凉凄清。高墙围起的幽蓝的天空中一轮皓月洒下冷冷的清光,洒在摩香浓朴素的衣服上。突然,一个黑影远远地从院西飘过,宛如一个毫无声息的幽灵,摩香浓心中一惊:“王宫护卫森严,居然有人能自由出入!”她飞身追去。那黑影落到摩龙翔的散心园墙上,摩香浓隐在摩龙云的逸心园墙角,黑影在明处,摩香浓在暗处,所以黑影毫无防范地被观察一瞬: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子,他一身黑色夜行衣,黑色面罩只在眼、嘴处留有三个洞。他在墙上一闪即入院内,摩香浓立刻飞身扑至墙边,双手抓墙探头向内窥视,已至门口的黑影竟马上觉察,回身幽灵般飘扑过来,摩香浓大吃一惊,急忙飞身而下,纵身进入逸心园,借熟悉园内情形而躲进正房,藏身梁上。那黑影无声而入,从偏室窗前飘个来回,又飘至正房窗前,四顾片刻,寻她不到,幽灵般去了,摩香浓唯恐有诈,不敢即刻行动,忐忑不安地呆在梁上。 清晨,摩香浓方才敢从梁上跃下,到偏室一看,惊惶地发现仆子们全都被杀,便慌忙回悠情院。 飞天涯入宫后,受摩龙天厚待,一直住在素心园。素心园与其他院子相比,更加宽敞一些,院落内花草修剪整齐,几棵高大的梧桐树郁郁苍苍,墙边一排白杨英武颀长。院落内原本只有摩龙天与陆雄、陆风同住,加上飞天涯,仍是宽敞。飞天涯漫步在这静静的院子里,脑中却熙熙攘攘,嘈杂满覆。他不会像甘雪甜一样暗杀摩龙天,不仅因为他宽厚仁慈、重贤爱才,而主要是因为——于私:他并非杀害自己全家的凶手;于公,杀了他,摩氏国家只会更换太子。所以即使暗杀成功,也毫无意义。太子对甘雪甜甘氏身份的猜测,使飞天涯如黑夜中发现灯火般惊喜上天恩赐!但如今甘雪甜被囚,被人严严看守,救她,确实不是件易事。 他正锁眉苦想时,突然院门“砰砰”而响,连忙快步前去开门,见门外立位衣着朴素的女子,便谦恭地问道: “请问姑娘有什么事?” 摩香浓这边,本是忧心忡忡,但随着大门拉开,眼前蓦然一亮,一个少年英雄,潇洒而现眼前,浓黑坚硬的发须,剑眉亮目中一片坦荡,宽阔的肩膀,健壮的胸膛,这般的英俊逼人,敢问天下少女,哪个能不为之倾倒!摩香浓在这一刻情窦初开,慌乱不知所措。飞天涯再次谦恭询问: “请问姑娘是哪位?” 摩香浓回过神来,笑答道:“小女摩香浓。” “哦,公主。”飞天涯忙深行一揖。 “我有急事要找大哥。” “殿下不在。” “那我进去等。” “对不住,公主,殿下不在,您不能进来。” 摩香浓有意要试飞天涯武功,抿嘴笑道:“要是我非要进呢?” “请公主不要为难在下。” 摩香浓微笑着不答话,背起双手,脚向门内迈去,飞天涯伸腿来阻,她脚一旋,稳然从另一方踏进。飞天涯见她调皮,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出温和的笑意,也背起双手,只用脚来阻拦。两人踢踏半天,摩香浓不能进入,跃后一步,跳出圈子道: “壮士好身手,定是我大哥招纳的人才。请问尊名。” “在下刘飞。”飞天涯说着一揖,“得罪公主了。” “如果我大哥回来的话,请传个话,我有急事找他。” “在下遵命。” 摩香浓看他一眼,倒背着手向回踱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他在后面注视着他,于是心里一片春暖花开的旖旎景色。 飞天涯并没有像摩香浓想象的那样在看她,这个心有他属的年轻人,对一国公主并未留意。他在她走后,立刻关了院门,继续在院里踱着,苦思搭救甘雪甜的办法。 陆风初囚甘雪甜,心忖太子定然不放心,所以没有对她立即动刑。将她手脚用铁链锁住,安然囚了两天不动声色。甘雪甜度过这两天但觉心力交瘁。第三天,陆风潜人提她去刑场,只是杀鸡儆猴,让她观看残酷的过堂情形。刑堂里满耳的惨叫,满目的鲜血,直看得甘雪甜浑身冷汗,腿一软瘫坐地上,满目泪水。陆风走到她面前,冷笑道: “丫头,还是说了吧,免受皮肉之苦。” 甘雪甜蹙蹙眉头,冰冷的泪水滴在阴森的地上,心中暗想:“人原来是这么残酷的!我看来是逃不过这些皮肉之苦了,我总不能出卖我的父亲和甘家庄的亲人!”她的心里嘈杂地闪着几个念头,“小时候听爹爹说过,有种自绝血脉的方式,可以自杀,可惜了,我所认识的人,都没有这种本领教我。可怜我到现在,连求死都不能了。”陆风见她不做声,道: “给你时间考虑,再一次来,就不只是看看了。” 说完一挥手,甘雪甜被拖出去,依旧关进囚室里。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寻死,但手脚被铁链锁住,她只能采用绝食这种缓慢方式。 饿死哪有那么容易,第二天她虽饿得有气无力,但距死期甚远。清晨,摩龙天来囚室探问了她的情形,沉吟一瞬,没话而走。陆风知道太子探过囚室,算计时间,上午应该不会再来,立刻抓紧时机,提甘雪甜过堂。 甘雪甜被拖进刑房,首先挨的是笞刑,被拖过俯卧在地,巴掌粗的笞板敲打膝上腿部,钻心疼痛,她这才明白以前爹爹生气笞板敲打手心,并非真正惩罚。她的手指疼痛地抠进地下,惨叫声撕破了喉咙。十几杖下去,她腿上已是血肉模糊。陆风示意打手停下,问:“丫头,说吗?”甘雪甜把汗泪交混的脸放在地上,倔强地瞪大了眼睛。陆风一挥手,笞板再下。已是几十板下去,甘雪甜痛昏,打手用冷水泼醒。陆风问:“丫头,说不说?”没有回答,他再挥手,又是十几板,甘雪甜难忍疼痛,哭喊道:“我说!我说!”陆风冷冷一笑,道:“好。告诉我,谁派你来的?”然而笞杖这一停顿,甘雪甜喘着冷气没再吱声,陆风恼怒,一巴掌甩到她脸上:“居然敢耍我!”甘雪甜面上立刻一片青黑。他抓起甘雪甜的头发把她拖掷到墙角,腿已无法站立的甘雪甜瘫在地上,钻心的疼痛使她一声惨叫。陆风从火上拔起铁箸,走到甘雪甜面前。他只当甘雪甜是一介弱女子,打不了几下就会招认,岂料她竟如此骨硬,太子如果回来,审讯定然结束,所以必须速战速决,了解她背后隐藏的那个对国家或许强大的威胁。他蹲到甘雪甜面前,冷笑道:“这张漂亮的脸,用铁箸画上个花,你感觉怎么样?”甘雪甜痛苦地闭上眼睛,几滴泪水滚落下来。陆风用铁箸烤她几缕头发,有头发烧焦的味道,甘雪甜的脸色惨白,心道:“我是废了!”铁箸从她发上滑下来,猛地落到她的肩膀,甘雪甜惨叫一声,昏死过去。冷水立刻泼醒,陆风恼怒地吼道:“你说不说!”甘雪甜眼睛黯淡地低垂着,泪痕满脸,虚弱地说:“你就让我死吧,别浪费时间了,我不说。”陆风暴怒,厉声道:“拶指!”恐惧让甘雪甜猛然抬起头来,眼睛里全是泪水,浑身冰冷:“拶指!”她惊恐地哭不出声音来,整张脸因为害怕而扭曲,印着惊恐、哭泣和抽搐。这种刑罚的残酷,她听过不只一人的描述,而今,她就要亲身体验了。陆风盯着她:“你还有反悔的机会,说不说?”没有回声,他狂怒地抓起甘雪甜的头发掼到刑具旁边。 “住手!”如雷一声,紧接陆风身上狂中鞭笞,他不躲闪,倔强地挺身承受。原来摩龙天听说甘雪甜绝食,心中不安,未过半日又来探望,岂料正见陆风对她虐待,一时盛怒,夺过一打手的鞭子就对他一顿狂抽,紧接是“噼啪”耳光,陆风的脸变得比甘雪甜的脸更要青黑。摩龙天仍不解气,一脚把陆风跺倒在甘雪甜旁边,道:“你也去拶指!”众人知道太子是气话,便都没动。摩龙天抱起血肉模糊的甘雪甜,命旁边仆人道:“快去请太医!”陆风在地上喊:“太子小心她的暗算。”摩龙天抱着甘雪甜转回身,又给了他一脚,一边怒道:“我告诉过你要有分寸,你居然拶指!真是胆大妄为!要是她有什么闪失,你就给我小心脑袋!” 甘雪甜被摩龙天抱回素心园,紧接是太医诊治,丫鬟服侍。飞天涯见她安然脱囚,性命无碍,并且跟自己近在咫尺,顿觉如释重负。陆风被赶出素心园,回家闭门思过。园里添上了大鸾、小鸾和一群丫鬟仆人。 摩龙天待丫鬟们侍候甘雪甜敷药更衣后,端着碗粥进来坐在她身边。甘雪甜趴在床上,余惊未了,无力地说: “不要拶指!殿下,杀了我吧,我不说。” 摩龙天喉结滚动一下,黯然道:“我本是气你杀我,想吓你一吓,想不到陆风另有所谋。” “我不说。” “不再让你说了。伤好以后,就送你走。” 他把粥喂到她嘴边,饿过几顿的她,立刻狼吞虎咽。 “还想吃什么就说,我吩咐人去告诉厨子。” “我想吃点鸡鸭鱼肉的,怎么只给我喝粥?” “你先前饿过,前两顿只能喝粥,否则腹痛。” 甘雪甜吃完趴在枕上,叹息道:“我这双腿是废了!” “太医说没伤到筋骨,算是陆风还给你手下留情。否则我定不饶他。” “那么说,养好了,我照样可以走路?” “对,和原来一样。” 甘雪甜“格勒”一笑:“我在囚室里还难过自己没学那自断血脉的自杀方式,现在看来,幸亏没有学,不然就早死了。” 摩龙天拉住她的手,心想这十指尖尖的小手,险些就被拶断,不由后怕。甘雪甜在他掌握之中,也觉温暖。 摩龙天问:“丫头,我只想问,你能不能放弃原来那些想法,跟我在此做太子妃。” “那可不行!” 这么干脆地得了拒绝,摩龙天实觉尴尬:“为什么不行?” “我得回家。” “你嫁给我也可以回家。” “嫁给你,回家就死。我脑子可没有病。”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别说了,让我安心养伤吧。”然后又狡黠地看他一眼,“要杀就杀,要放就放,但是别想让我出卖色相。说实在的,我才不相信你会轻易地放了我。” 他给这句话噎住,张口结舌。 摩龙天从甘雪甜房间出来。飞天涯走来道: “殿下,公主刚才找您,说有急事。” “我现在心烦意乱,不愿出门。就派人去叫她来吧。” “是。” 飞天涯吩咐丫鬟去邀摩香浓。 摩香浓很快来到素心园。“女为悦己者容”,一向不爱修饰的公主,如今对镜盘髻,簪钗插花,着套银灰滚墨绿花边的衣裙,白绦结玉,也是楚楚动人。飞天涯向她一揖,她抿嘴一笑。摩龙天迎出来,拉着小妹的手,到了他的房间,丫鬟送上茶来。摩香浓接过,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摩龙天问:“看来妹妹有重要的事情。” 摩香浓探身到摩龙天近旁,低声说:“大哥,二哥一直喜欢声色,不务国事,好象与世无争的样子。可是,我觉得他不太对劲。” “怎么了?” “昨晚我遇见一个蒙面人去了他的园子,轻功非常了得。并且杀了三哥园子里的仆人。” “我听你三哥说过仆人被杀。” “那人我亲眼看见去了二哥园子。二哥在豢养高手。” 摩龙天镇静地一笑:“我早知道。” 摩香浓吃了一惊:“那大哥你……” “我已经在父王面前荐他夫妻去黄水坝,指挥苏于城总城主剿灭武氏,父王答应了。剿后应该留在原处,暂不返回,这样他对京城鞭长莫及,纵然心比天高,也是不能奈何。” “可是把他单独扔在黄水坝,恐怕也是养虎为患。” “苏于总城主一向与我交好。” “人性总是莫测。” “小妹的意思是……” “我去黄水坝。” “那儿山高路远,大哥不放心你。” “我自幼跟随大哥的日子居多,大哥还不了解我吗?什么事难得倒我?我去了,牵扯他们的兵权,他们就不能肆意妄为。” “你带谁去?” “叶香、叶浓……”她欲言又止。 “好象还有想要的人。” 摩香浓一笑:“大哥,我要带走刘飞。” “看来小妹长大了。”摩龙天微笑着点头说道,“他武功高强,为人正直,跟你去我也放心。这是个好主意。” 摩香浓笑着低头不语。 飞天涯得到随摩香浓西行黄水坝的消息以后,心如灌铅:“在走之前,如果不救出甘雪甜,她就没救了!”他独坐房内,月光泻在身上,宛如洒下一层霜花,旷寂的院里时而有几声鸟叫,冷兮落兮。 摩洪佐已经下旨,行程即近。而飞天涯仍无机会接触甘雪甜,心内焦急。 这日,摩龙天和陆雄早饭后出去,飞天涯满腹心事地独立院中。蓦然,宛如一道强烈的电光划开了他漆黑的思路,那个他日思夜想的甘雪甜,竟然从房间中走出来了,她穿着宽大的白色棉布衫子,披着一头浓密的黑发,雪白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睛扑扑闪闪地盯着他看,内里仿佛隐藏着万种揣测。现在没有人再跟踪她,只要她出房间,飞天涯就有机会接近。甘雪甜走到他面前,盯着他没说话。飞天涯为了话语隐秘,紧挨到她身边,几乎能贴到她的衣袖,两人并肩无话、不约而同慢慢溜跶。与这种英俊人儿紧紧相随,甘雪甜心花怒放。飞天涯低声关切地问: “姑娘伤可好了?” “可以走路了。” “我奉太子命令要随公主去黄水坝。” 甘雪甜的嘴一撇,酸酸地说:“你喜欢公主啊?” “这是哪里话。我只是奉命行事。” “把我救出去。” “你相信我?” “相信。” “好。去黄水坝时,姑娘可以藏身于我的行李,然后我们半路脱身。但是你怎么避开耳目来我房中?” 甘雪甜轻松地说:“其实现在根本没人管我去哪,我完全自由。只要晚上不接近太子就行。他们怕我暗杀太子。”她说着“格勒”一笑。 转眼行程日期已到。这日天尚未亮,仆人便来敲打飞天涯的门,轻声相告:“马车已停在门外。”飞天涯开了房门,仆人欲帮他拿行李卷,飞天涯谦恭地推辞,亲自小心搬动行李出门。摩龙翔的贴身侍将高原虎驾着行李车等在外面。 行李车到了散心园门口,仆人抬出大多行李,飞天涯忙上车帮着搁放,以免压着自己行李中的甘雪甜。为了安全起见,他把自己的行李卷竖起搁放,让甘雪甜立在墙角。到了悠情院门前,叶香、叶浓抬出个大行李包放好后,摩香浓又抱出个行李卷来,“砰”地扔进车里边去了,正好重重撞到甘雪甜胸口,她本来伤痛未愈,行李中又憋闷,再挨了这一撞,眼前金星乱冒,渐渐晕了过去。 这一行人共有三辆马车:摩龙翔夫妻及他们的丫鬟一车,摩香浓带她的两个丫鬟一车,高原虎驾行李车。飞天涯与几个侍将骑马相随。摩香浓时而掀帘窥视飞天涯,见他骑马潇洒如风,更是心醉。飞天涯紧跟行李车,时于车前,时于车后,行至中午,迟迟不见车篷动静,不觉焦急害怕起来,担心甘雪甜已经颠簸憋闷至死,可是高原虎机警如鹰、稳如泰山,且众目睽睽,实在无法行动。 摩香浓一行人走后,摩龙天回了素心园。待天亮后,他敲打甘雪甜房门,没有人应,推门而入,却见人去楼空。他心中忧虑,派人打听竹宫内有没有新抓的女犯,生怕甘雪甜再落为竹宫狱囚。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他默默走到窗前,望着院中一棵萧萧瘦竹,宛如又见甘雪甜纤秀身姿,历历往事鲜明于目,她的眼睛、她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伸手可及。竹声凄凄,惆怅满目。 甘雪甜昏迷了不知多久,醒来时见自己的头已露于行李卷外,不禁感谢上苍垂怜。她顾不得伤口疼痛,兴奋地将被捆紧在卷中的右手上抽,从腰上取到飞天涯给她预备的短剑,在里面不择方向地向外硬捅不止,歇息数次,短剑捅出。她身上的伤口多处撕裂,鲜血染红了行李,她不觉得,用力割断绳子,接着摆脱行李,轻轻擦开车挡板上的布篷,小口中立刻射进一道雪亮的光来。 傍晚时分,马车行到山中一个拐弯处,一转车身,正背对一个斜坡时,突听“希里哗啦”一阵,众人惊慌而停,只见车挡板的后边已断破下来,飞天涯和摩香浓的行李已滚下陡坡去了。摩香浓气道:“怎么弄了辆破的车来!”飞天涯急道:“我去追回行李。大家先走,我即刻跟上。”拍马而走。摩龙翔挥手道:“行程紧急,继续赶路!”众人继续前行,摩香浓不停地回头张望着。 飞天涯飞驰着,逐渐能看见那两个前后飞滚着的行李卷。在接近坡脚时,他大惊失色:坡脚是条宽阔而急流东去的大河!他的行李卷滚到坡脚尚未停稳,后面的行李滚来撞在上边,它就又“骨碌碌”前去,直进河中顺流而下,后边的行李倒停住了。飞天涯目如燃火,驰到河边,沿河猛追。飞驰不久,他发现前面河岸的一块大石头上,伏着一个乌黑的东西,再一细看,竟是披头散发的甘雪甜,她一半身子伏在石上,另一半身子还在水中。飞天涯狂喜地勒住马,飞身下来奔到石边,将已奄奄一息的女孩拖上岸来,二人经历诸多曲折,终逃虎口,都极激动而倍感对方亲切,飞天涯:“你没有死?”“我会游泳。”二人笑着冲动地拥抱在一起,飞天涯遂觉失态,连忙放开,甘雪甜却觉甜蜜之极,感受着这英俊男儿陌生的男性气息,不肯放手,为了留住这幸福光阴,她佯装昏厥。飞天涯抱起她来,甘雪甜把脸贴上他的胸膛,但觉幸福不能自已。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章 俊侠客命缠桃花劫 飞天涯归心似箭,他把甘雪甜带在马上,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回到了养他长大的桃园。熟悉的花香,熟悉的小路,熟悉的落英缤纷,月光如水,桃花如梦。蓦地,他的心怦然一跳:前方,一个丰满颀长、苗条优雅的身影,袅袅娜娜、娉娉婷婷,极其轻盈地拨动着缥缈的桃花枝条,衣袂飘飘,拂卷着点点落英,仙子般踏雾而来。甘雪甜也看到了月光下这个美妙的人儿,她越发仰靠在飞天涯胸膛上,任马停了也不动弹。飞天涯抱着甘雪甜跳下马来,甘雪甜搂着他的腰拒不落地,飞天涯只好抱着她,说: “月倩,我救了一个人,她受伤了。” 花月倩注意到甘雪甜遍身鲜血,忙道:“那快抱她进屋吧,我给她疗伤。” 飞天涯把甘雪甜放到屋内床上,花月倩关切地对他说: “你去休息一会吧。” 飞天涯深情地看她一瞬,点头出去。 花月倩细心地为甘雪甜敷好药,立刻准备饭菜。待饭好后,唤飞天涯来吃,自己则盛了来喂甘雪甜。飞天涯吃了一会儿,说: “月倩,你快趁热先吃。我来喂她。” “你吃饱再说吧。” 甘雪甜立刻喊道:“我要刘飞来喂!” 花月倩对她莞尔一笑,道:“好的。”她把碗递给飞天涯,“你自己别饿着了,天涯。” 甘雪甜惊疑地望着飞天涯:“她叫你什么?” 飞天涯回头痴迷地望着花月倩出神,没听见她的话。甘雪甜一股醋意直冲脑门,大叫一声: “刘飞!” 飞天涯手里的碗险些吓得跌到地上,花月倩眼疾手快,一下扶住他的手腕,温存地说: “小心啊。” 这边甘雪甜见花月倩握住飞天涯的手腕,立刻坐起来,一把推了她个趔趄。飞天涯连忙扶住花月倩,生气地说: “你这是做什么?” 甘雪甜绷着脸,道:“谁叫你不回答我的话!” “什么话?” “你叫什么名字?” 飞天涯余怒未了,粗声粗气地说:“飞天涯。” 甘雪甜立刻兴奋地两眸闪亮:“飞天涯,飞鹰的儿子!” 飞天涯一愣,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 “我爹爹说的。我爹是甘化生,我叫甘雪甜。” “早知道你是甘氏的人,不知道你是甘大人的女儿而已。”他没心情地说着,把碗端到她面前,喂她吃饭。 花月倩饭后给甘雪甜熬药,然后喂她喝下。自己在房间打个地铺要睡。飞天涯进来对她说: “甘雪甜全是皮肉伤,你就和她挤一张床睡好了。” 甘雪甜立刻叫道:“不行,和人一张床我睡不着觉!” 飞天涯嫌恶地看她一眼。花月倩柔声道: “你去休息吧,天涯,你也累了。” “你来我屋里睡,我出去。” “不用了,你去睡吧。别吵着甘姑娘,叫她好好休息。” 飞天涯无奈只得出去。甘雪甜听得他们两个郎情妾意,直气得牙根发痒。 在花月倩的精心照料下,甘雪甜的伤很快痊愈。她刚弃病离床,立即拖着飞天涯陪她在桃园四处玩耍,花月倩则留在房间做饭、洗衣、替她熬药。中午的时候,甘雪甜心花怒放地拖着愁眉苦脸的飞天涯回来,花月倩迎上去,关切地问他们: “累了吧?” 飞天涯:“仅此一次,没有下回。我不会再陪她去玩了。” 甘雪甜:“不行,下午你还得陪我玩!” 飞天涯终于忍无可忍,怒道:“我不欠你的!不想陪你玩。” “你就欠我的!” “欠什么?” “我说欠就欠!” “我心事很累,没空整天哄你,你这些大小姐脾气别冲我发!你看哪家公子哥儿闲得磨牙,你就去找他们带了你去当小孩看着。” “我脾气怎么不好了?” 两人都气得面红耳赤,双眉上挑,双目圆睁。花月倩忙挡到他两个中间,劝解道: “好了,好了,都少说一句。天涯,甘姑娘还小,你就让着她。”她转过脸对着甘雪甜,“甘姑娘,天涯就算是你哥哥,你就多听他的话……” 话没说完,甘雪甜伸手猛力一推,花月倩不曾防备,向后便倒,飞天涯连忙接她在手,花月倩为维持平衡,一手恰好按到飞天涯手上。飞天涯横抱着半躺的花月倩,花月倩握着他的手,两人深情脉脉,飞天涯早没了怒气,但觉柔情满胸。甘雪甜见这光景,恨得一脚跺到飞天涯脚上,飞天涯一疼,险些撒手。花月倩站起身,飞天涯仍旧扶着她的腰肢,甘雪甜一把推开飞天涯的胳膊,喊道: “你放手!” 飞天涯气道:“我放不放手与你何干?” “不许你碰她!”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的人是我!” 这让人哭笑不得的答案,把飞天涯气得七窍生烟。他定定地看着甘雪甜的眼睛说: “你听好了,我喜欢的人是她,花——月——倩!” 花月倩没想到这种情景下听到他的表白,双颊羞红,艳若桃花。甘雪甜大叫: “不可能的!” 飞天涯焦急地弯腰顿足道:“我敢对天发誓,我只爱花月倩!” 甘雪甜指着花月倩:“她有什么好?你干吗喜欢她?我比她漂亮!” 飞天涯从怀里掏出面小铜镜递给甘雪甜:“自己照,自己照!” 甘雪甜把镜子放在脸前一晃,大喊道:“明明就是我漂亮,不信你看镜子里!” 飞天涯但觉无技可施,精疲力尽地把头靠在了花月倩肩膀上,无力地看气急败坏的甘雪甜一瞬。他转脸对花月倩温柔地说: “月倩,我爱你。” 花月倩一顺眼,莞尔一笑:“我知道了。” 飞天涯拥起花月倩,两人情意绵绵地向回走着,飞天涯温存地问:“你爱我吗?” 他面前突然挡上了甘雪甜,大喊道:“我爱你!” 飞天涯感觉自己就要崩溃。 任凭甘雪甜经常在飞天涯和花月倩脉脉的眼光里突然挡于中间,飞天涯柔情似水的目光也不会为她停上片刻,一见她就立刻结霜。她经常在飞天涯与花月倩温存的话语中突然冒出中间,骗取飞天涯一句“我爱你”,但随后得来的称呼却是“月倩”。跟在两人身后喝醋,甘雪甜但觉无味,于是要求回甘家庄。飞天涯早有去意,惟恐她乘机要胁,才不提起,因此心中窃喜。三人收拾行装,启程前往甘家庄。 多日前,甘雪甜洗菜的那条小溪,野菊丛丛簇簇,繁茂如初,使甘雪甜对这些时日的生死历险心生感慨。她勒马停蹄,眺目远望。花月倩为景色所醉,轻声说: “好美呀!” 甘雪甜斜她一眼:“这是菊山。” “是呀,这里有好多菊花。” “我喜欢菊花,尤其是白菊花,我家里种了很多,我用花瓣熏香衣服。” 花月倩温和地看着她:“你想家了,是吗?” 甘雪甜一边带马缓行,一边说:“我最想的人是戚婆,她是我娘的奶娘,把我从小带大的。” 她说完一夹马腹,马又疾驰起来,花月倩连忙纵马去追。 绕过菊山,飞行十几里,到了一座荒山南角。这山荆棘丛生,没有一条通路,甘雪甜停马,回头朝飞、花二人炫耀地一笑,伸手利索地拉一条粗藤,山脚缓缓出现了一个入口,三人进去后,甘雪甜拉动里面的粗藤,入口关闭。眼前立刻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飞天涯担心花月倩害怕,牵住她的手。甘雪甜酸酸地道:“你们可别趁着黑拉拉扯扯的,哦?”她顾自向外驰去,飞天涯牵着花月倩紧随其后。一路狭窄崎岖,磕磕碰碰,也不知走了多久,方见一丝光亮射来,路开始越走越宽敞,越走越明亮。不知不觉,三人已置身于一个柳暗花明、山清水秀的村庄里了,庄内欢声笑语,庄外沃野千里,一派平和景象。庄人见了他们,都高兴地大叫道:“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甘雪甜下马和他们谈笑着前行。飞、花二人也下马跟着步行。人们看见花月倩,都啧啧赞叹,惊为天人。 庄子中间有一所宽阔的大宅,梧桐与松柏交相掩映,五颜六色的花朵从墙头垂下,和着墙上绿苍苍的爬山虎蔓子,给整座墙披上了厚厚的外衣,使飞天涯觉得这不像个家院,倒像个洞穴。有两个女孩从门中出来,甘雪甜立刻站住脚,大叫道: “铁凤希,王姝儿,给我站住!” 这两人正是那天在茅屋陪她演戏骗摩龙天的凤希和王氏。王姝儿看见飞天涯,惊道: “哇!好迷人哦!” 甘雪甜“哼”一声道:“有个叫铁凤希的不是说我没人要吗?”她转身指着飞天涯,“看见这位英俊少年没有?他,喜欢的人是我!” 飞天涯不假思索地:“你弄错了,”他牵起花月倩的手,“我喜欢的人是她。” “哈哈哈……”铁凤希立即放声大笑。 甘雪甜气得跺脚:“铁凤希,你笑什么!” 铁凤希斜她一眼道:“不是永远不和我说话了吗?我好象没记错吧,那是甘大小姐亲口说的。” 甘雪甜咬牙切齿地:“我是不想和你说话,可你在茅屋里的是怎么对我的,今天我要和你算帐,你这个王八蛋!” 对方腰一叉,指点着她道:“哼,你别当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不计你跟我打架的前嫌,去帮你演戏抓摩太子,补偿你暗算时放走他的错误。这样的大恩大德,你不但不报,还来跟我算帐。” “滚你的大恩大德!”甘雪甜抬手就朝她的头拍了一巴掌,“买来的,就能这样对待吗?” 对方也不示弱,拿手拍回来,两人撕着头发扭到一块,好象是固定的约定一般,没人施用武功,就凭单力又打又骂。飞天涯和花月倩见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另个女孩见状也不拉架,急急喊句: “不关我事,那我走了。” 甘雪甜听到这话,一边扭打,一边大喝一声: “王姝儿,你给我站住!” “干吗?” 王姝儿列着随时要走的架式。这边甘雪甜松了打,铁凤希便也住了手,两人蓬头散发,喘着粗气,都看着王姝儿。甘雪甜朝她一伸手: “干吗?一百两银子拿来!那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还我!” 王姝儿一梗脖子:“没了。” 甘雪甜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干什么用了?” “呃……买茅屋,那天甘洪找的那茅屋,”她轻咳一声,“一百两银子买的。” 铁凤希:“那破屋子,也就一两银子,你当人白痴啊?” 甘雪甜:“说!弄哪去了?” 王姝儿:“人是我卖的,凭什么银子要给你们?” 甘雪甜气得张大了嘴:“你说什么?” 王姝儿:“你不愿意被我们卖,你当时怎么不说反对?”她一别脸,“既然我愿意卖,你也愿意被卖,那银子就是我的了。” 说完洋洋得意地扭着屁股走了。甘雪甜气得歪着鼻子裂着嘴说不出话。飞天涯暗笑:“看来这庄子流行这种德行。” 这时,有个中年男子从院内快步走出,喊声:“纯儿!”须眉颤动,眼里闪着泪花。甘雪甜喊声“爹爹”,飞天涯明白这就是甘化生,见甘雪甜形貌酷似父亲,只是言谈举止截然不同。甘化生过来抱住女儿,甘雪甜趴在他肩膀上,眼睛滴溜溜地四处转动。看来父亲与女儿的思念程度不同。她瞅到了父亲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人,父女拥抱结束后,她立刻一叉腰,凶恶地喝道: “甘举、甘洪!” “师姐。”两人连忙作揖。 “哼,还认识我是你师姐!扮铁举、铁洪的时候,卖我得的银子呢?” 两人齐声道:“都给老婆了,问我们老婆去要。” 甘雪甜显然泄了气:“就知道搬出凤希和姝儿来,你们是男人吗?” 甘举、甘洪得意地梗梗脖子。这边甘化生看见飞天涯,只觉熟悉。甘雪甜介绍说: “他是飞鹰的儿子。” 甘化生感慨万千:“天涯!”他握住飞天涯的胳臂,“我是你甘叔父。” 飞天涯因为逢到父亲故人,伤怀身世,不觉热泪盈眶,他掏出母亲的血书,单膝跪地,道: “我有母亲血书证明身份,甘叔父!” 甘化生扶他起身,道:“你眉眼里比较像你父亲,初见你就觉熟悉,就算没有血书也知道你是飞将军的后嗣。” 飞天涯介绍花月倩:“叔父,这是我未婚妻子花月倩。” 甘雪甜酸酸地撇了一下嘴。甘化生看看花月倩,微笑着点头道: “温柔娴淑,可谓君子淑女,天生一对啊!” 甘雪甜使劲撇了撇嘴。 飞天涯:“甘叔父,我夺得洪佐元年史书一册,记载英氏太子尚存人世。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为复国尽忠。” 甘化生:“史书留到日后去西方给太子作见面礼物。你就暂且留在甘家庄,共谋复国大业吧。” 飞天涯喜出望外。甘化生安排飞天涯与自己住在前面大院,让花月倩随甘雪甜同住后院。甘雪甜一万个不愿意,撅着嘴,没好气地带着花月倩离开。 穿过甘化生居住的大院,甘雪甜在一道矮小秀雅的石墙前停住,墙上藤萝掩映,绿意幽深浓重里一个精巧别致的玉白月门,门上垂着几串紫藤萝花,更是神韵别具,宛如画工精心作的帛图一般。花月倩心里欢喜。甘雪甜带她进了月门,便是在一个小院里了,脚下一条细窄的白石子路弯弯曲曲插向屋门,路旁苍苔满地,白菊丛生,秀竹林立,屋门上垂着浅青的珠帘,随风悠荡着,“叮叮呤呤”地响。一个老太太跑出来,和甘雪甜相拥,两人都哭泣,老太太道:“我的心肝儿,你再不回来,戚婆就疯了啊。”见她们伤心,花月倩也觉黯然。戚婆进屋去给她们收拾床铺,甘雪甜蹲下身去拨弄路边一株白菊,花月倩静静地看着她。甘雪甜说: “你怎么不问我娘在哪儿?” “你想说吗?” “她死了。” 花月倩吃了一惊,爱怜地看着她。甘雪甜站起身,拍拍手,拧着左耳前的小辫儿,漫不经心地: “她是我克死的。” 花月倩迷惑地:“什么?” “我爹说的。反正我娘死了,生我的时候死的。” 花月倩静静地望着她。她用手指把小辫儿一弹,风一样跑进屋里,舒舒服服地一下仰躺到了床上,心醉地自语道:“温暖的家呀!”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章 甘家庄师兄戏师妹 甘家庄的日子很平静,人们平时不过务农、持家、习武。飞天涯为了避免甘雪甜的纠缠,多数时间跟甘化生在一起,切磋武功,畅谈国事,很是投机。他与花月倩约好暗语,在院外吹声口哨,花月倩便瞒着甘雪甜偷偷出来相会。甘雪甜明白飞、花偷着相会,再看铁凤希与甘举,王姝儿与甘洪也是整日卿卿我我,心里生气。这天她对着镜子,自欣自赏了半天,恨恨地道: “难道天下的男人都是瞎子!怎么会没有人喜欢我?我这样的天姿国色!……” 镜子后又出现了一张脸,是铁凤希,她接着说:“你是说你后面那张脸是天姿国色?” 甘雪甜气恼,不由翻脸:“后面那张是小眼睛黑蛤蟆!” 铁凤希也立刻翻脸:“丑八怪,你看你长的,脸跟白纸似的,眼跟两个大窟隆似的!你要是眼珠不转悠,人家肯定都以为你是死人!” “你说什么?”甘雪甜跳起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丑,怎么没人要!” 两个人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刚要开始战斗,戚婆推门进来。两人一见,立刻强堆上笑脸。戚婆慈爱地笑着问: “在说什么呀?” 甘雪甜别着嘴,挤出句回答来:“她在说我漂亮。” 铁凤希一裂嘴:“她也在说我漂亮……”她拿手不自然地整了整衣角,“呃……我走了,戚婆,改天来看你。” 风一般跑出门去。甘雪甜回过头看着戚婆,大眼睛因为皱眉,形状变成了上平下弯,她恨恨地嘟着嘴: “戚婆,我娘长得好看吗?” “不如你长得好看。” “可是为什么没有男人喜欢我呀?” 她烦躁地坐在镜子前,把镜子推到一边去。戚婆过来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说: “没人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不好看,是因为呀,你不像个淑女,就是月倩那样……” 甘雪甜立刻仰起头看着她反驳道:“铁凤希也不是淑女,可是甘举怎么喜欢她?” 戚婆眼睛一亮:“她长得好看啊!” 甘雪甜立刻要哭的样子站起来:“你还是说我长得不好看嘛!我怎么会不如铁凤希长得好看,她那么黑!戚婆,你是不是眼都老得花了呀!” “啊……”戚婆结舌。 甘雪甜生气地扭晃着身子,说:“我要嫁人,你给我找!” “啊……”戚婆张着嘴,“可是没有人提亲啊。” “为什么非要男人提亲,我们去人家家提不行吗?” 戚婆吃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啊?我们去提亲?”她为难地一裂嘴,“可是也没有合适的人哪……” “甘家庄这么多男人,怎么会没有合适的!” 甘雪甜生气地坐到床上扭晃着身子跺脚,戚婆叹息一声,垂头丧气地看着她,无计可施。 甘雪甜正缠着戚婆闹个不可开交,门开了,甘化生走进来。甘雪甜瞅他一眼,不理不睬。甘化生笑道: “我的宝贝纯儿又和谁生气呢?” 甘雪甜没好气地:“和你死去的老婆!” “啊?”甘化生莫名其妙地,“生你娘亲的气……” “她为什么把我生得这么丑!都是因为像你!” “你丑吗?”甘化生奇怪地看着她,“爹觉得挺好看的嘛。” 甘雪甜生气地喷出一口气:“懒的跟你说!” “纯儿,爹来是叫你去接个甘家庄的客人。” 甘雪甜眼睛一亮:“客人!男的女的?”她内心蓦然想到了天降奇缘。 “就是你二师兄。” 甘雪甜立刻泄了气:“还以为是谁呢。” “你二师兄不也是男的吗?” “哦,对呀!”甘雪甜立刻笑弯了眼睛,“男的!” 她狡黠地坏笑了一下。是男的,她就想要——但也不能放弃曾经的撞马之仇。 甘雪甜找到王姝儿,把一串珍珠链子送给她,王姝儿立刻眉开眼笑,一边戴在脖子上,一边问: “又有什么事要帮忙啊?” “帮我去甘家庄外面接个人。”她眼睛狡黠地眨了一眨,“你去叫铁凤希也来帮我。” “你俩又不说话了?” 甘雪甜不自然地一晃身子,干咳一声,粗着嗓子应:“嗯。” “什么时候去接呀?”王姝儿照着镜子,摸弄项链。 “明天早上去等。” 第二天天未亮,甘雪甜就起身细细梳妆。浓密的黑发挽双平髻,髻上各插一朵初开的白菊,左耳前精心地编条小辫儿,把最心爱的水晶花坠绕在上面,坠子清玲如水,辫儿黑亮如油,配得恰如夜幕上的星斗闪烁迷离;蛾眉间贴云母梅花花钿;耳上镶两个雪白圆润的大珍珠;穿件白底撒红碎花对襟衫子,披白帛,白色滚红花边褶裙,细不盈握的纤腰系条红色丝带,挂白底红纹菊花香囊。她在铜镜前旋转一圈,自觉美不胜收。 铁凤希和王姝儿已经骑马等在门外,每人背着个大油布包,一脸狡黠的笑。甘雪甜牵马出来,三人挤眉弄眼扮个鬼脸,一溜烟地去了。 萧寒策马长路疾驰,到达甘家庄口的时候,已经疲惫饥渴了。他银丝穿绢束发,月白长袍,银灰滚边,煞是英俊威风,多日的奔波并未减去多少帅气,他宛若一尊魁伟的天神闪现在朝雾里,映入三个迎接他的少女的眼睛。甘雪甜三人躲在山上的灌木丛中,低声“戚喳”。王姝儿望着萧寒陶醉地道: “纯儿,他好迷人哦!”她看着甘雪甜,“你不如跟他好吧。” 铁凤希“哼”一声:“不知道人家要不要她。” 甘雪甜气得歪嘴,但想到用人之际,把怒气强咽了下去,说:“我才不希罕他,和他小时候一块儿长大的,他洗澡的光屁股我都见过。” 王姝儿艳羡地几乎要流口水:“啊!光屁股!” 铁凤希一撇嘴:“硬撑什么呀,明明是男人你就希罕。” 甘雪甜气得眼睛倒吊,又不能发作,哽了哽喉咙,把怒气硬咽了下去。 萧寒徘徊在山口,判断它的位置,察看它的外观,自认应是甘家庄的入口,却不见接应之人。他从怀中掏出地图,正欲对照一下,突听一阵急风,只见一人盘旋空中,直扑他人马,他不惊不忙,一带白马,摘矛迎上,将来人的“飞空扑鼠”敌出,那人紧接“曲勾田鼠”欺至他的身后,他轻松躲过,道:“原来是女侠甘雪甜。”甘雪甜边进攻边“格勒”一笑道:“甘家庄的规矩,来的必须过甘大小姐十招。”萧寒嘴角闪出戏谑的笑意。两人武功同出一宗,萧寒力强,又于马上,所以打败甘雪甜是轻而易举,但他并不急于取胜,故作吃力地和甘雪甜周旋着。甘雪甜见萧寒身手不强,非常得意,“格格”笑着出了“穿草戏鼠”十招,双臂柔软如蛇,时而挠向萧寒颈项,时而搔向萧寒脊背,她的手虽然未曾真正抓到萧寒,但总能擦身而过,这使甘雪甜得意忘形,笑得花枝乱颤,萧寒镇静地看着她,满眼是嘲弄的意味。甘雪甜忽见萧寒腰间露出一道明显的缝隙,连忙探臂抓去,她的手立刻稳稳地落在萧寒坚硬的手掌中,同时腰间受了不可抗拒的一带,一头栽进了萧寒怀里。萧寒洪亮地喊道: “男女有别,甘大小姐自重!” 甘雪甜知道他陷害自己,连忙恼怒地挣扎,但动弹不得。他的手似铁钳般夹着她,胸膛如铁板般坚硬,胸脯随着有力的呼吸而起伏,让她不觉心摇神荡。 萧寒又喊道:“甘大小姐请放开在下,在下已经心有别属!” 藏在草丛里的铁凤希不由“嗤嗤”低笑,道:“姝儿,你看,纯儿是个男人就想要。” 甘雪甜气得脸都歪了,直向着萧寒的胸膛吹气,岂料吹来吹去,居然吹到了自己颈上挂的哨子,铁凤希和王姝儿听音毫不犹豫地撒手一扬,甘雪甜但觉眼前一黑,像张黑网兜头盖到她脸。再看萧寒,早跃了出去,悠悠然站在旁边背着手看她。她的整张脸上全是黑泥,只剩眼睛还是白的,大怒道: “铁凤希,王姝儿!” 铁凤希:“你说吹哨就扔黑泥的!” “老娘要杀了你们!” 那两个见到这般光景,自知不妙,匆匆上马,拉开甘家庄大门就跑进去,甘雪甜连滚带爬跑到自己马旁,上马去追,萧寒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后面进了洞口,高声叫道: “甘大小姐,关门!” 气急败坏的甘大小姐只得折回来。待拉上门时,却听萧寒马蹄声悠悠自得,心中气恼不已。 萧寒跟随铁凤希、王姝儿来见甘化生。甘化生奇怪地问: “你小师妹呢?” 萧寒:“纯儿在后面。” 甘化生“哦”了声,亲切地对萧寒说:“快到屋内来叙。” 两人进房落坐,甘举泡茶呈上,甘化生示意他们退出。萧寒口渴,连连自倒自饮几杯。甘化生问: “你师父和太子可好?” “都好。” “什么事让你奔波到此?” “太子嘱我为师叔引路西去。” 甘化生双目一亮,低声道:“西方要起兵了?” “武大人已带兵粮西撤,摩氏扑了个空。现在西方万事俱备,就等师叔您了。” 甘化生仰面长吁,道:“终于等到这天了!” “太子特别问起小师妹。” 甘化生摇摇头:“现在她很不成样子,也不知道来到甘家庄怎么学了这副德行。” 萧寒暗暗一笑。 甘雪甜出现在门口,她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换了套清秀的白底镶绿花边的衣裙,笑吟吟作淑女状走进来。萧寒冷静地看着她。她走到萧寒面前,盈盈下拜,轻声道: “小师妹见过二师兄。” 见她拜倒在地,萧寒起身去搀扶,手刚碰到她手臂,却见她手腕一翻,一根针刺来,萧寒眼明手快,一把拧住她的手,使她动弹不得。甘雪甜痛得龇着牙,又怕萧寒身后的甘化生看见,不敢出声。萧寒礼貌地说: “师妹不必多礼。” 说着放手迅速回座,甘雪甜痛得把手藏进袖子偷偷甩了甩,见萧寒悠然呷了口茶,只恨得牙根发痒。 萧寒提起要去看望戚婆,甘化生吩咐甘雪甜带路。师兄妹穿过前院,踏上幽静的小路,甘雪甜低声怒道: “你们一个个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尤其是你!” 萧寒不答话,停住脚步,欣赏眼前月门的别致。甘雪甜一回身见他风度翩翩,不由心生一计,面露喜色,道: “萧寒,我介绍个美人让你认识!” 萧寒转眼看她:“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了,我甘雪甜是好人哪!她有倾城倾国的美貌,是个迷倒天下的绝色佳人!”她一别脸,低声咕噜道,“其实她有什么好?” 萧寒看她一瞬,见她脸上挂的满是嫉妒,心中明了,问:“她有情人了?” 甘雪甜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喜欢她的情人。” 甘雪甜惊愕地张大了嘴,然后惊喜地说:“啊呀,师兄,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虫啊,知音、知音啊!”她双手紧握抵在胸前,抑制自己过分的激动,得意地说,“你去追求花月倩,然后她嫁给你,天涯就是我的了!”她“吱吱”笑个不停。 却听萧寒冷冷的声音:“萧某不夺人妻。” 甘雪甜忙拉住他的衣袖,央求道:“二师兄,他们根本就没有成亲,不算夺妻,你就帮我嘛!我是真的喜欢飞天涯,只喜欢他一个!” “为什么帮你,有报酬吗?” “哼,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忘了我小时候……” “我早说过,除了你尿裤子,别的我都忘了。” 甘雪甜气得跺脚。萧寒背着手,悠然踱进月门而去。 萧寒拜见戚婆,戚婆眉开眼笑: “萧寒都长这么大了!” 一只手拉着他,另一只手拉起甘雪甜,让他们两个坐到自己身边。甘雪甜眼珠一转,大声叫道: “花月倩!” 戚婆被吓了一跳。花月倩应声从房间里走出来,萧寒双眸一亮,心中叹道:“天下竟有这等美艳的女子!”甘雪甜看他眼神,心中暗暗高兴,正想给两人大做文章,花月倩却听墙外一声口哨,便匆匆与萧寒行了礼,出院去了。 萧寒与戚婆聊了一会儿,起身告辞,戚婆让甘雪甜送客。二人同行无话。送到月门,甘雪甜懒懒地站住脚,无精打采地看着萧寒,萧寒也停住。甘雪甜心烦地说: “你比小时候更让人讨厌了。” “你也一样。”他平静地,“你现在还尿裤子吗?” 甘雪甜立刻七窍生烟,扑到萧寒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低声威胁: “萧寒,我警告你,你以后要是再敢说我尿裤子的事,我就杀人灭口!” “要是我说你尿裤子的事,你怎么灭口?”他平静地。 “你……”甘雪甜拼命撕着他的衣领把他撕弯下腰,愤怒地龇着一排雪白的小细牙齿,“你再说一次看!” “要是我说你尿裤子……” 甘雪甜一口咬到了他脖子上,尖利的牙齿狠命地用力,直到有鲜血的腥味溢到她的嘴里,这未必是她想要的结果,所以她立即松了口,眼睛里含满了委屈与倔强的泪水。她推着萧寒的衣领把他推开,绷着嘴和他对视着。萧寒结实的脖子上洇出的血,缓缓滑下,甘雪甜的泪水也随着从倔强得紧绷的脸上滑下,毕竟把二师兄咬到这步田地,她也深觉过分。萧寒不动声色地望着她的眼睛,两人眼光都不躲闪,好象约定谁先躲开谁就算输一样,僵持良久,甘雪甜终于表现出脆弱,低头拿衣袖去擦眼泪。萧寒走到她面前,轻声说: “看来你很介意,我答应以后不再提起。” 甘雪甜更是委屈,嘴一别,蹲下身去,低声“嘤嘤呜呜”哭个不停。萧寒得了胜利,但觉无味的样子,缓步徘徊在她旁边。 “纯儿,”他说,“很快我们要去和太子会和。” 甘雪甜果然如他预料停了哭泣,张大眼睛,问:“什么时候?” “三天之内。” 甘雪甜站起来,破啼为笑,充满回忆地重复着:“大师兄!” 萧寒左眉一挑,嘴角闪出戏谑的笑意,转身欲走。 甘雪甜叫道:“等等。” 她跑到萧寒面前,扶住他的肩膀看她的伤,一边说:“让花月倩给你敷点药吧。” “不用,小伤。” “可你这么走出去,我爹问起来,你是不是要告我的状?” “不会。” “那你怎么回答?” “我就说是被狗咬的。” “哦。”甘雪甜放下心来,紧接回过神,“你……” 萧寒大笑,悠然转过身,踱着去了。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三章 冷公主傲慢斗蜘蛛 甘化生将甘家庄事务交给徒弟甘举、甘洪和几位老者代理,叮嘱他们准备东、西两方开战后随时内应。自己带一队甘家庄高手,连同几车武器粮草,用蓬布作掩,启程西去。萧寒前面带路,飞天涯紧随其后,甘化生与戚婆、甘雪甜、花月倩三个女眷坐于车内,一行人经小道秘密潜行。 甘雪甜在车内一直思绪翻涌,童年的往事历历在目,记忆中最亮的,当然是亲爱的大师兄!每每想到他,她的内心就涌满了欢喜,但亦有烦恼:“小时候都说我会是太子妃,但是现在我心里有了飞天涯了,大师兄他应该还喜欢我,我该怎么办呢?”她早早起了忧虑,愁眉不展。这时行程间小歇,车帘打开,飞天涯柔声唤道: “月倩,可否拿你绢子我用?”他强作解释,“我一脸汗水。” 甘化生明白这是看望情人的借口,暗自一笑。甘雪甜见那英俊的男儿掀帘而来,立刻心花怒放,连忙掏出绢子,抢在花月倩前面塞到飞天涯手边,飞天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望着花月倩,花月倩和甘雪甜都盯着他,三人一瞬僵住。这时萧寒一把夺过甘雪甜的绢子擦着脸上的汗,说: “谢谢师妹。” 甘雪甜气得咬着牙,对着众人又不能发作。飞天涯接过花月倩的绢子,两人乘这瞬间深情相视,看得甘雪甜郁闷烦躁,没好气地说: “我下车去透透气!” 萧寒阻住车门道:“途中小歇,外面全是男子方便。师妹出来不妥。” 她看见他说完话嘴角浮起的坏笑,心中明白他是看见自己喝醋幸灾乐祸,便奚落他道: “想吓住我?你的光屁股我早见过,真是粗糙制品……” “住口!”甘化生斥道:“越发没规矩,说的什么话!你师兄说的有道理,你老实呆着!” 甘雪甜无奈停语,恨恨地看着萧寒,那边满眼戏谑地看着她,直恨得她磨牙。萧寒见她这副神态,伸指向喉结边轻轻一抹,甘雪甜立刻看到了自己留在他颈上的一串牙印,已皆结痂,清晰在目,不由失笑。 突然,萧寒面转严肃,甘雪甜一愣,却听飞天涯低声道: “甘叔父,有人来!” 甘化生微笑:“我听见了。” 话音刚落,“倏”地飞过一个瘦骨如柴的男子,紧接一种奇怪气味弥漫,身后追过一群面色青黄、嘴唇黑紫、披头散发、阴阳怪气的女子。甘雪甜吸口冷气,低声道: “大白天的,怎么撞鬼了。” 甘化生:“这是蜘蛛洞的人。”他吩咐道,“江湖中事,我们不要插手。” 这群女子无视于甘化生一行人,把那男子围住。一女道: “这事与他人无关,如若有人插手,就别怪蜘蛛洞不留情面。” 那男子忙对着萧寒、飞天涯喊道:“大侠救命!蜘蛛精要滥杀无辜。” 飞天涯见这人面色平常,而女子个个一脸妖气,不由道:“请问女侠们为何追杀于他?” 女子冷笑一声:“我说过,闲人莫管。” 话音刚落,头上散发突然直立,闪电般飞速缠向男子。男子一跃躲过,两手若抚过琴弦,顺发丝身旋,发丝缠绞弯曲,他却能踏浪般稳于其间。萧寒心想:“倒也有点功底。”两人争斗片刻,后面有女子不耐烦道: “增增,你武功不及他,不若我们姐妹助你。” 刚要围上,却听箫声悠扬,四个婢女抬着一驾轿子自空中飘飘而落,婢女打起紫色轿帘,一个貌美的紫衣女子坐在轿内悠然吹箫,宛如争斗之事与她无关。众女子见此停住,道: “蜘蛛洞与魔血教一向两不相干,魔血公主来意为何?” 争斗中的男子大喊一声:“公主救命!” 紫衣女子停了箫声,飘然而出,漫不经心的眼神,轻飘飘的语调: “正因与蜘蛛洞一向毫无瓜葛,所以本教才让我一妇人前来。这被追杀的是魔血教的人,所以我求蜘蛛姐姐们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一女子道:“事已至此,你也知道蜘蛛洞练功之需。增增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他是断难活命了。江湖上的规矩一向如此,蜘蛛精从不强迫男人,贵教为何要破了规矩来管此事?” 魔血公主:“我知道他难敌诱惑、自食其果,但他是本教弟子,我若袖手旁观,不是让属下们心寒?我们不如公平观战,看他两人对决,如若贵派胜出,摩研香定不过问;如若本教胜出,就请高抬贵手。” 蜘蛛精只得应允,站立旁观。 魔血教男子为增增发丝所推,缩身为球,滚于发间,发于网则中揭,发于弦则顺抚,两人纠缠良久,不分胜负。男子道: “增增,你我终是夫妻一场,你就对我没有一丝情意?” 增增略一迟疑,发丝一缓,男子已趁势挽于手中,冷笑道:“女人终是女人!” 一手即要封喉。甘雪甜见他使诈,看不过眼,“噌”地飞身而出,一掌推开男子封喉之手。增增趁势发丝一张,钻过男子之手,直绞上他的喉咙,男子惨叫一声,即刻断气,增增发丝闪电般划其腹部。萧寒双手急掩甘雪甜双目,身子一旋,将她挡于自己身后。花月倩却目睹了这一剖腹吃心过程,吓得晕了过去。戚婆把车里吐了个天昏地暗。 甘雪甜张开眼睛,拨开萧寒看时,却见地上俯卧着鲜血淋漓的男子尸体。增增嘴角滴着血水,对她道: “我增增欠你一命,请问姐姐可否告知我你的姓名?” 甘雪甜粲然一笑:“我叫甘雪甜。” 增增:“以后如果有需要,就去蜘蛛洞找我,增增必然万死不辞。” 摩研香飘然而过,冷冷目视甘雪甜,道:“江湖闲事,姑娘为何多管?” 甘雪甜倔强地一绷脸:“我看不过!你也是女人哪,增增怀着他的骨肉,他还使诈,并且大下杀手,你怎么还帮着这种狼心狗肺的男人!” 摩研香面无表情:“我只为本教管事,那些情情怨怨,与我无关。” 甘雪甜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这样,不食人间烟火?” 摩研香:“你欠本教一命,本教不能饶过。” 增增道:“魔血公主,你定的规则,本洞没有违反吧?” 摩研香点头。 增增又道:“这事,甘姑娘插手因增增而起,要索命便找增增,增增定当奉陪。” 她话音刚落,摩研香箫举嘴边,乐声清脆悠扬。甘雪甜不谙世事,未曾防备,声音入耳立觉头晕目眩。萧寒、飞天涯急忙练气护住众人。却见增增为声音所震,口吐鲜血,旁边一蜘蛛精急忙发丝掩其双耳。一群蜘蛛精黑发飞扬,口吐白丝,卷向摩研香,摩研香一掌推出,排出一条气浪,人随掌入,穿梭进黑白丝阵。她身体缩为圆形,若一紫色花蕾,在阵中盘旋翻转。节节缠丝在她手掌下断落,但缠丝源源不断,将她愈裹愈严,渐渐见她身体收缩不紧,破绽露出,万千缠丝立刻绞入,她急忙双掌护体,将缠丝弹出,身体蓦然展开,劈开丝阵一条缺口,穿将出来,已是一身冷汗,“呜”地吐出一口鲜血。一婢女扶住她,忿忿对蜘蛛精道: “公主若非有孕在身,你等岂是对手!” 话音刚落,一蜘蛛精白丝一卷,把她扬入空中,任她坠落,飞天涯飞身接过,把婢女放回摩研香身边,道: “事已至此,还是各退一步,就此罢了吧。” 双方自知势均力敌,都不逞强,摩研香道:“魔血公主他日必当再行领教。” 蜘蛛精同声道:“蜘蛛洞定然奉陪。” 话毕,各自散去,迅疾如风一般,倾刻毫无踪影,只剩地上男子尸体。 众人忙着打扫戚婆吐脏的车,戚婆有气无力地说: “造孽呀,天底下这些吃人的妖精!” 飞天涯进车内唤醒花月倩,见她受了惊吓,面色苍白,连忙握住她的手,却觉手冷如冰。甘雪甜进车坐下,飞天涯对她道: “你何必多管闲事,若非增增救你,你从此与魔血教为敌,不但自己性命难保,还会连累大家。” 甘雪甜斜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该帮增增喽?我懂,你是欣赏那男人,想对女人始乱终弃,连亲生骨肉也杀!”她转脸对着花月倩,“你看,这种衣冠禽兽,你还要他干吗?” 本来受惊的花月倩听了这句,忍不住“扑嗤”笑了。甘化生怒斥女儿: “胡说什么!” 飞天涯急忙向花月倩解释:“月倩,我不是那种人……” 萧寒:“其实增增怀人骨肉是为练功,不会生下来。” 甘雪甜疑惑地:“什么意思?” “蜘蛛洞练的最高层武功是缠丝阴功,是门极邪的武功。蜘蛛精只有十个,死一个添一个,看来增增是他们新添的姐妹。练这功夫的女子,必须怀一男人骨肉,然后食此男子之心,才能开始练缠丝阴功,阴功吸收骨肉,方可吐丝。” 花月倩听得毛骨悚然,甘雪甜拍手道: “还有这么好玩的武功,花月倩,你快去练吧!” 飞天涯愠怒。 甘化生斥道:“你给我闭嘴!” 甘雪甜无趣地垂下头,萧寒暗笑。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四章 英太子暗夺义侠妻 甘化生一行人经过漫长的行程,终于到达草原。他放出信鸽通知铁野。 远处碧草茫茫中渐渐现出一行人马,萧寒道:“迎接的人来了!”众人都神情振奋,快马加鞭,转眼两行人马相对。萧寒与飞天涯下马,与迎接之人最前一骑对望。他胯下高大黄马,马上悬一长矛,身材魁伟,着身金丝镶绣的黄色衣袍,披着黄色绣金披风,雕金束发冠下一张黑黝粗糙的脸,一双黑色上平下弯的吊眼,明显的单眼皮,倒挂的大嘴,冷峻威严,但飞天涯觉得他穿着如此华贵的衣服有些别扭,仿佛骆驼插上凤凰的羽毛,人是人,衣是衣,对比鲜明。萧寒恭敬长揖: “参见太子殿下。”他接着介绍,“这是少年英雄飞天涯。” 太子向他们点点头。甘化生扶着戚婆下了马车,走上前来,与众人行礼。英无敌这才下马,问候甘化生与戚婆,并问道:“小师妹可好?”甘化生回身一指道:“她在。”英无敌顺手看去,却见两个妙龄女子并肩而立。甘雪甜本有几分姿色,但可惜她身边站着花月倩,相形之下,立刻苍白单薄,黯然失色。甘雪甜高兴地对太子行个叉手礼,叫道:“大师兄!”大师兄敷衍地点了下头,眼睛却已被花月倩吸住。花月倩上前道个万福,英无敌但觉一阵馨香直钻心腹,人似已醉。这个绿鬓如云的女子,盘桓髻上步摇金钗,摇摇曳曳;弯眉若画,眉间贴金箔牡丹花钿,闪闪烁烁;清眸如水,艳唇若花;她穿件桃红衫子,外罩粉红半臂,肩上粉色披帛,桃红腰带束出纤腰楚楚,粉色褶裙滚着桃红花边,随风飘飘,宛如脚踏莲花,纵是不施粉黛,亦能妒煞群芳。甘雪甜早跑到铁野身旁,但见师父已经蓄发还俗,不似当年僧人风采,不由“格勒”笑了,道: “师父,你那些年看我们吃肉,就连喊罪过,现在是不是你也吃肉了?” 铁野斥道:“小丫头片子,少胡言乱语。” 甘雪甜抱住他的胳臂,仍是“唧唧”地笑。萧寒见飞天涯受众人冷落,走过与他攀谈。这时花月倩走到飞天涯身边,二人相视一笑,并肩而立。英无敌见二人关系暧昧,心中不快。甘化生唤英无敌: “太子殿下。” 太子应声走过。甘化生举荐飞天涯道: “殿下,这是飞鹰将军的后人天涯,年少有为,一心报效国家,实在是天赐良才啊!” 英无敌见飞天涯与花月倩郎情妾意溢于言表,心中郁闷,但又不好悖师叔之意,勉强应道: “就让他留下吧。” 飞天涯大喜,拜倒在地,双手呈上史书,道:“臣有洪佐元年史书一册,献与殿下以表忠心。” 英无敌示意仆人接过,冷漠地点点头。 甘化生一家的府邸早已安顿妥当,新来甘家庄高手也入编军队。飞天涯与花月倩的到来因是意料之外,所以要现行安排住处。太子叮嘱贴身侍将铁刚亲自去办此事。飞天涯住处安排在甘府附近,花月倩的住处在太子行宫附近,然后各配仆人丫鬟。飞天涯因习惯独居,所以潜退仆人。花月倩身边配了两个大丫鬟青妮、红妮,再有几个小丫头。 薛来好色,家中妻妾儿女成群。甘雪甜的外婆只有薛纯一女,母女都已去世,薛来对甘雪甜自是漠然。甘化生父女礼节问候薛家后,平日并不来往。 武殿录带儿女携礼来甘府问候,他与甘化生激动叙旧,一双儿女与甘雪甜同坐。甘雪甜因孔雀山庙之事而记前嫌,对武氏兄妹冷冷淡淡,气氛尴尬。武文超低声道: “甘姑娘,你是否还因旧事记恨于我?” 甘雪甜嘴一撇:“情势所逼嘛。想不到的就是我甘雪甜福大命大,又回来了。” 武文丽嘴角漾出一丝嘲讽,饮茶不语。武文超语塞,无从回答。三人相对,始终无话。 甘雪甜听到飞天涯独居,心花怒放,只道天赐良机。她几次登门,不料飞天涯总是院门紧锁,始终难以谋面。于是万般无奈,垂头丧气地来到花月倩住所。花月倩的院子宽敞明净,玉树奇葩,假山玉立,莲花池内,游鱼惬意。甘雪甜心中奇怪:“她的院子怎么会这么别致?” 丫鬟禀道:“甘小姐,我家小姐不在。” “那飞天涯来过吗?” “她就是跟飞壮士一同出去了。” 甘雪甜恨得咬牙。 飞天涯与花月倩漫步野外,他心情郁闷,朝天长长舒出一口气,道: “已经来西方数日,可是太子从未召见过我。” 花月倩疼惜地望着他。 “我想为国效忠,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太子用我。” “过几天会不会好?” “他们在商讨国家起兵大事,从不用我。甘叔父已经提起数次给我职位,但太子都未置可否。”他转过身对着花月倩,“这个地方如果不留用我,我想我们客居在此也不妥当。” “天涯,你去哪我就去哪。”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耐心等我。” 花月倩不解地点点头。二人零言碎语,一路谈至花月倩院中。飞天涯告别。 风吹丛林,草木“希苏”,西方气候冷瑟季节已到,飞天涯打个寒噤,苍凉地望着远方。他腾身而起,在林里练刀,人如苍鹰盘旋,刀如闪电灼灼,鹰穿电丛,威猛逼人。一只黑鸟立于树上,“啾啾”而鸣,飞天涯性起,挥刀劈去。突然,“叮当”一声,一石正中他的钢刀,刀锋一斜,鸟已到了一人手中。他身子一翻,倒挂枝上,仔细一看,竟是甘雪甜坐上一条树枝,翘啊翘的,像只白蝴蝶。她张开手,鸟儿啼叫一声飞去。飞天涯弹身出去,单脚立在枝上,一腿翘起,探身捧刀。甘雪甜粲然一笑道: “我想你就会从这路上回来。” 飞天涯腾身翻跃,双脚踏上另一条枝,迎着寒风,乌发飘扬。他浓眉一皱道: “我自认不是无德无能,却遭到太子的冷遇。” “啊?”甘雪甜吃了一惊。 “你来的正好,告诉甘叔父一声,飞某不愿在此浪费时日,我出去闯荡江湖,月倩托他照顾。” “啊?”甘雪甜更加吃惊。 飞天涯腾身轻点树枝,纵身而去,甘雪甜连忙施展轻功追赶,只见前面黑影越来越远,她深觉力不从心,直到黑影看不见了,她才气喘吁吁地停住脚。 英无敌正和萧寒在宫内饮茶谈话,突然甘雪甜一脸委屈地闯进,喊道: “大师兄!” 英无敌见她急躁,站起身来,问:“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定让他双倍奉还。” 甘雪甜一脸要哭的样子,坐到萧寒旁边的椅子上,说:“你怎么不给飞天涯官做呀?” 英无敌禁不住脸一沉。萧寒戏谑地说: “小师妹爱上了飞壮士,曾叫我去追求花月倩,她好渔翁得利。” 英无敌不由“扑嗤”笑了。甘雪甜气恼地对萧寒说:“你闭嘴!” 萧寒嘴角闪出一丝坏笑。甘雪甜气得嘟着嘴,拉着英无敌的胳膊,说: “大师兄,天涯因为你不给他官做,他跑了,你替我把他找回来。” 英无敌脑内顷刻如雷轰鸣,惊喜地心“怦怦”乱跳:“跑了?” “是啊,听他的意思是,不回来了。” 萧寒:“师妹,先不要对别人提起此事。我给你把人找回。” 甘雪甜瞅着他:“我不相信你。” 英无敌:“我给你找。” 甘雪甜:“大师兄,找回来,你就给我们赐婚吧。” 萧寒戏谑地看着她,道:“这种女人真可怕,强行霸占别人。” 甘雪甜生气地朝他说:“我发现你这个人才可怕,你看着自己师妹嫁不出去开心吗?” 英无敌拍着甘雪甜的肩膀:“师妹放心,大师兄肯定想法搓合你们。就算飞壮士不娶你,师兄也能给你另找英雄嫁出。你是我师妹,谁都不能欺负你!” 甘雪甜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看见萧寒满脸的坏笑,立刻指着他道: “大师兄,他欺负我!” 英无敌不由哑然失笑。甘雪甜牵着他的衣袖,撒娇道: “你快惩罚他嘛!” 英无敌:“好,那就给他个宫刑。” 甘雪甜放声大笑。 甘雪甜依照萧寒的意思,未曾把飞天涯出走之事对任何人提起。 花月倩对此事当然完全不知,晚饭后,她坐在烛光下静静绣着绢子。院内门响,她心中奇怪:“天涯一向不在晚上来的,这次莫非是有急事?”不由站起身,来人已进房间,竟是威严的太子。她吃了一惊,连忙道个万福。引人进来的青妮退出房去,顺手关上房门。屋内只有两人,烛火“兹兹”而响,花月倩不敢抬头,她能听到太子紧张的呼吸声。静默片刻,花月倩道: “我去喊丫鬟为殿下上茶。” “不用。” 花月倩迷惑地抬头看一眼太子:“殿下找我,是为什么事?” 英无敌毫不避讳地打量她,似乎在欣赏一件宝物。这眼光使花月倩有些瑟缩,心中忐忑,颤声问: “殿下找我,有事吗?” “有事。” “什么事?” “想娶你为妃。” 花月倩一时迷惑:“什么?” “我爱慕你,要娶你为妃。” “啊?”花月倩惊地后退一步,“可是我已经和飞天涯情深意笃。” “你以前的事我不计较,从今尔后,你就只能爱我一个。” 花月倩无可适从地看着他:“不可能的,我只爱天涯。” “我是太子,不准你爱,你就得听我的!” “殿下,你说的是什么话呀?” 英无敌抓住她的胳膊,盯着她惊惶的眼睛,坚决地说:“我想要的,就都是我的!” 花月倩一边挣扎,一边惊道:“你是一国太子,你想做什么?” 英无敌拒不松手,花月倩无奈舞起身上披帛,“刷”地直击太子面部,英无敌未曾防备,闪身一躲,花月倩趁机疾行门边,伸手拉门,大惊失色:门居然已经被锁!她绝望地大喊“救命”,英无敌飞身过来,花月倩披帛再次袭过,英无敌一把挽住,顺帛而至,掩嘴擒臂,将她扭在墙上。他用披帛掩住她嘴,解她裙带几下将她捆起,扔到床上。花月倩望着这个黑牛一样的男子,动不得喊不得,只剩泪水在恐惧中簌簌落下。 清晨,英无敌醒来时,见花月倩黯然坐于窗下,她长长的乌发一直垂至腰际,如云似雾,他立在她身后,见镜中映出她憔悴的容颜,犹如带露桃花,动人的凄艳。 “美人,”他温存地说,“你既已经是我的人了,就早日入宫为妃吧。” 花月倩没有作声,英无敌昨夜枕边之语响彻耳际:“我要除飞天涯,易如除蚁。”“他活命与否,要看你能否把他遗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英无敌握住她的肩膀:“美人,回我一声。” 花月倩叹口气道:“你又何苦非要娶我为妃?” 英无敌:“因为我爱你!” 花月倩沉吟无语。 英无敌走后,花月倩让青妮、红妮打下洗澡水,她从自己药柜中取出红树花洒入水中,浸泡身体。她一向学习医药,知道红树花有避育之效。在她内心,即使出家为尼,都决不愿嫁与这个英氏太子。这种处境,可真真难为了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她只道飞天涯还在英氏手下,因此不敢强悖太子意愿;若是告诉飞天涯此事,他必暴怒,亦是为他引来杀身之祸;她只待飞天涯来时,寻借口与他分手,自己则出家为尼。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五章 多情女情迷众侠士 甘雪甜昨日得了大师兄的许诺,一天欢喜。自小大师兄便是如此,事事能做她的倚仗。她带着甜梦入眠,清晨早起,鸟声“唧啾”,秋风凉爽,西方的天气,冷得让人精神。面对铜镜,“女为悦己者容”,飞天涯不在,她也不知为谁妆扮,但确精心如故。刘海齐眉如墨,额贴花钿,耳着明珠,项挂璎珞,腕环臂钏,腰挂香囊;白底青花短襦,绿菊探蕊白裙,白色织梅锦靴。满目的欢喜光耀,满脸的喜气洋洋。 匆匆吃了早饭。甘雪甜立刻一溜烟地朝太子行宫跑去。小路平坦,路边草虽已开始枯萎,但绿意犹浓,恰是菊花盛开时节,丛丛野菊开得繁茂,她不由立住脚,弯下腰去嗅了嗅花的清香。草丛连着树林,她放眼望去,见林里一只野兔子也正蹲着端详她,不由冲它扮个鬼脸。耳谷传来脚步声,转脸一看,对面萧寒正不紧不慢踱过来,背着双手,一向冷漠的脸在微寒的风中显得越发白皙英俊,深邃的双眸里含满戏谑,乌发随风飘动。甘雪甜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她心中荡漾,不由对他粲然而笑。他向她揖道: “甘大小姐好。” 甘雪甜不由“格勒”笑了,叉手回个万福:“二师兄早。” 他端详她,在朝阳下,她浑身配饰闪闪发光,便说:“师妹是有钱人。” 甘雪甜失望地斜他一眼:“你为什么不夸我漂亮?” 他嘴角浮起坏笑:“萧某从不撒谎。” 甘雪甜气得顿脚。 萧寒:“看来师妹要去太子行宫。” “是呀,你去哪儿?” “我刚练功回来。这么早,你不要去扰大师兄。” “你管我呢!” 萧寒的面容变得严肃:“确实不能。” 甘雪甜看着在朝阳里风姿飒爽的萧寒,眼睛狡黠地一骨碌:“你真心不让我去?” “是。” “那你亲我一下。”她扬起一条眉毛,“亲了我就回去。” 萧寒一别脸:“你休想乘人之危。” 说时迟那时快,甘雪甜“噌”地蹿身上前,搂住他的脖子,萧寒挣扎一声: “救命……” 嘴便被甘雪甜的红唇堵上,两人推推搡搡,纠缠半天,方才分开,都已是面红耳赤。萧寒满面委屈道: “你,强暴我……” “活该!”甘雪甜得意地。 她拿手按住胸口,抑制陌生的感觉给自己的“怦”然心跳。然后一摆头,道: “我去太子行宫。” 萧寒伸臂拦住,急道:“你不是说亲了你,你就回去?” “又不是你亲的我,是我亲的你。” 萧寒张口结舌。这边执意前去,那边固执阻拦,两人就在小路上动起手来。 师兄妹小时候经常一起练功,这时一起挥拳舞爪倒也是协调如故,两人都觉惬意。甘雪甜一边施展“穿草戏鼠”十招,一边说: “奇怪,你的武功进步这样大。” 萧寒:“师父零碎教我,我组起越发好用。” 甘雪甜:“看在你让我亲了一下的份上,我今天早上教你穿草戏鼠十招吧。” 萧寒:“那十招给我用,便将威力大增。” “也好啊,让甘家夺命爪更厉害!” 她说毕跳出圈子,缓势给萧寒演练一遍,深知二师兄聪慧,一遍即懂,果然萧寒立刻学会。两人试练。萧寒用出此招,周旋不乱,若虚若幻,甘雪甜知道解法,萧寒“狸猫探草”时,她按旧解旋身后绕,探臂擒腕,岂料那边铁腕一带一扣,把她反擒一拖,进了萧寒怀里。这种感觉让她心醉,她趁势搂住萧寒的腰不放。萧寒慌忙放了她的腕子,张手惊道: “师妹快放手。” “就不放!” “啊……救命……” “喊啊!说‘甘大小姐请自重’,”甘雪甜四顾,“这里好象没人,哦?” 萧寒叹口气道:“现在,可以去太子行宫了。” 甘雪甜胜利地“格勒”一笑,松开他站起身来,指点着他的眼睛道:“从今天起,你再也斗不过我甘雪甜了!你也得跟我去。” “我去做什么?” “哪那么多废话?” 她一别脸,“哼”一声,大摇大摆地往前走,萧寒只好低声下气地跟在她身后。 英无敌的侍将王波见是太子的师弟妹来,不通传就放行。甘雪甜深为这种身份而自豪,欢喜地跑进去。太子神采飞扬,满面春风。甘雪甜惊奇地问: “大师兄,怎么这么高兴啊?难道找到飞天涯了?” 英无敌微笑道:“你放心,飞天涯,日后我一定帮你寻回。” “很少见你这么高兴的,有什么喜事啊?” 英无敌满面甜蜜:“因为,明天,大师兄决定成亲。” 萧寒吃了一惊:“殿下三思……” 这边甘雪甜反应更是巨大,这种反应后果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的泪水瞬间如决堤河水滚滚而下。英无敌见她这样,惊愕道: “师妹你怎么了?” 一种揪心的悲痛塞满了甘雪甜的心胸,她这才意识到,她心爱的人居然是大师兄。两个师兄都惊诧地看着她。她哭泣道: “大师兄,你以后都不要理我!” 英无敌:“你不愿意师兄成亲是吗?” 甘雪甜:“我喜欢你!” 英无敌迷惑地:“你不是喜欢飞天涯吗?” 甘雪甜:“那都不是真的,我今天才知道,我真心喜欢的人是你!” 英无敌无奈地:“可是,我只是把你当亲妹妹……” “啊!” 甘雪甜发出一声尖叫打断他的话,用手疯狂地扯住自己的头发。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失落,嘈杂的烦乱的悲哀压住了她的整个心肺,使她难以呼吸,她在太子行宫里疯狂地乱跑起来。萧寒与英无敌焦急地面面相觑,害怕小师妹就此发狂。 萧寒道:“小师妹,你停下喝口茶。” 甘雪甜一边泪如雨下地跑着,一边说:“我跑着心里清净。” 深情涨满她的心胸,越是情深,越是心痛,她想恨他,但是不能。跑至太子身边时,她突然娇叱一声,双爪凌厉抓过,英无敌只道她是发狂,忙撤身一躲,一掌推上,岂料甘雪甜不躲,太子慌忙缩力,掌锋亦是结实击到她的心口,她被一连击退数步,口中凄声道: “师兄杀我,让我恨你!” 然后她口吐鲜血,神志渐渐模糊中,看见大师兄喊着“师妹”焦急地向前跨了一步,便不醒人事。 甘雪甜醒来时,人在萧寒府邸。萧寒坐在床边,见她醒来,轻轻扶她起来,给她喂药。甘雪甜仍是有些咳血。萧寒阴沉着脸,道: “太子怕你受伤,不好向师叔交待,把你送我这来,我真是自认倒霉。你怎么轻易寻死?” 甘雪甜哭道:“我要成亲!” 萧寒无奈地摇摇头。甘雪甜抓住他的手腕: “二师兄,你和我成亲!” 萧寒连忙摇头:“免了免了,你可千万别打我的主意。动不动就寻死,现在天底下大概更没有哪个男人敢要你。” 甘雪甜气恨地说:“我真的就那么差吗?天底下这么多男人,怎么就没有一个喜欢我!” “武文超喜欢你。” “哼,”甘雪甜一别脸,“嫁猪嫁狗也不嫁他,居然出卖我,让我差点死在竹宫!” “摩太子对你那番深情厚意,大家猜想你准能安然回来。” “哼!安然回来?”甘雪甜一把扯下衣领,露出肩膀上的烫伤来,“你看我受的刑,还差点给拶指!” 萧寒显然被惊得端药的手一抖,险些洒出药来,但他即刻醒悟,连忙放下药碗,把甘雪甜的衣服拉好,道: “孤男寡女,穿好衣服。” 甘雪甜狡黠地笑了:“看来二师兄是君子喽?” “当然。” “那么,”她坏笑一下,“你被我强暴了不就得跟我成亲吗?”她抓住他的衣领,“你都被我亲过了,你和我成亲!” “亲一下就成亲,你以为我脑子得病!”萧寒站起身来,离她远些,“你还是去想念你爱的飞天涯和大师兄,别想歪点子了。” “我怎么一点也不想他们了?”甘雪甜自己也奇怪自己的心境。 萧寒挥挥手:“你另找地方养伤。” “没地方去。” “武文超家。” “武文丽讨厌我。” “花月倩家。” “飞天涯讨厌我。” 萧寒颓废地坐在椅子上:“人缘怎么这么差?” 甘雪甜撇着嘴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你就认命吧。” 第二天,萧寒与甘雪甜共进早饭后,就要去太子行宫。 甘雪甜问:“这么早?你去张罗太子娶妃的事儿?” 萧寒:“忘了告诉你喜事。太子今天不娶妃。” 甘雪甜却觉淡然:“他娶不娶妃关我什么事啊?” 萧寒摇摇头:“性情多变的女人,不可信任。”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晚上。大家商讨起兵之事。” 他说完出院而去。甘雪甜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心里缠绕起了凄凄落落的思念的感觉,这是她历尽多少次情感未曾体验过的,不由奇怪。 晚饭前,萧寒归来,甘雪甜立刻鸟儿般飞到他面前去,欢喜地说: “二师兄,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呀。” 萧寒连忙后退:“别吓唬我。” “我喜欢你!” 萧寒颓丧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终于轮到我了。” “我是真的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 “这话,耳熟。” “以前那些都不是真的,我到今天才知道,我真心喜欢的人是你!” “这话,还耳熟。” 甘雪甜急得跺脚:“你要怎么才相信我?” “怎么也不相信。” 甘雪甜被这话激恼了,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萧寒连忙挣扎,无力地喊了声“救命……”又被强行霸占一吻。萧寒气喘吁吁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得意的甘雪甜,道: “你伤已经好了,快走吧。” “我伤没好!” “你……” “哼!”她一别脸。 接连几天,萧寒一走,甘雪甜就失魂落魄,牵肠挂肚。萧寒回来,强吻成了习惯,他干脆也不抵抗,顺从就范。这次依旧,见甘雪甜鸟般飞过来,他忙闭上眼睛,亲吻开始,但亲吻过程中,他突然触到了甘雪甜的皮肉,吃惊地睁开双眼,却见甘雪甜在脱衣服,他连忙按住她的手,两人亲吻分开,扭在一起。萧寒: “你给我穿上!” “就不!” “萧某不行拜堂之礼,决不与人有肌肤之亲。” “生米煮成熟饭,你就得跟我拜堂!” “你怎么小人做法……” “我就是小人!” “你给我穿上!” 经过一阵撕扭,萧寒把甘雪甜按坐在床上不能动弹,衣服裹严。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萧寒威胁道: “你再脱我就点穴。” “哼。” 甘雪甜气恼地斜他一眼,计划失败,她亦是失落生气,也不吃饭,气乎乎躺在床上,只料萧寒会叫她,谁知萧寒逃到贴身侍将英涛、铁强房内睡卧,未曾理她,不由又生气又伤心。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章 急出嫁暗算真君子 甘雪甜来探望花月倩,但院门紧锁,吃个闭门羹。想她轻易不来,来了定有所求,所以花月倩不在,她也决计进房去“借”。她飞身上墙,就在落身进院时,突然风声疾起,一个黑衣人宛转挥剑划过,甘雪甜吃了一惊,心想:“花月倩院子里怎么这么古怪?”她身体后翻,剑风掠过面颊,凉爽一道。甘雪甜身体翻卷一圈,手臂自腿下伸出,一爪抓向对方小腿;那人忙往上纵身,身体前弓,挥剑下刺,正对甘雪甜背部,甘雪甜往前窜身,双腿一分,剑自腿间刺空,她右爪已向对手后项;对方头一低,却不料甘雪甜左爪已从下划上,忙一摆头,“刷”地颈上被划三道印子。这时,另一黑影“倏”地挡于二人之间,持剑来刺,甘雪甜欲闪之际,却见此剑为虚,她早料着如此,所以不慌不忙躲过;另一人剑又刺到,她撤身后退。双剑速猛,连连袭击,甘雪甜一味后退躲闪,冷静地找寻他们的破绽。两剑分攻上下时,甘雪甜一晃,一剑跟来,她身子侧弯,顺势滑行,一把抓住这人衣袖,黑衣“嗤”地扯裂,露出绿色花缎,甘雪甜暗道:“是个女的。”她趁机几下连袭对方头部面罩,对方吃力躲闪。后面剑到,甘雪甜身子前倾,回身一爪,却见黑影一闪不见了,风声簌然,一片寂静。她心中奇怪:“就这么一个院子,难道他们会遁地?”再机警地环顾四周,确实风平浪静,变化之快,让她恍惚刚才是否一梦。 房门虚掩,甘雪甜推开进去,直进卧室。却见花月倩正闭着眼睛在泡澡,好象已经安然睡去,心中奇怪:“怎么外面有刺客,她还这么平安?”水中红色花瓣馨香扑鼻,甚是诱人。她见澡缸宽大,不觉难敌诱惑,几下脱了衣服,抬腿跨进,“哗啦”蹲到水里。水滴溅了花月倩一脸,她这才惊醒,睁开眼睛,却见一张脸很近地面对自己,吓了一大跳。细看是甘雪甜,正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她,一边说: “好舒服啊!好香啊!” 花月倩张大着嘴:“你不要泡,这水……” “小气鬼!泡你点花瓣水,你心疼什么?” “呃……”花月倩为难地看着她,“这水……” 她生怕甘雪甜对自己泡红树花水起疑,咽下了那句“会避生育”。 “啊!好舒服啊!”甘雪甜仰靠在木缸上,闭上眼睛,“我睡一会儿。” “你……别泡长了时间……” “小气!”甘雪甜瞪大眼睛。 花月倩被惊得停住话语,不知如何解释。她转脸唤丫鬟: “青妮、红妮!” 两个丫鬟应声进来,替花月倩擦身穿衣,甘雪甜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突然目光一凛。这两个丫鬟,一个着绿色花缎小袄,一个披青色披帛,这两样都让她诧异。两个丫鬟正给花月倩整系衣裙,甘雪甜突然赤条条自缸内立起,一把扯下青色披帛,喊句: “在家披着披帛做什么?” 三道血红印子赫然显现,两丫鬟倾刻变脸,同时转身来袭。甘雪甜“哗啦”跳出澡缸,像条肌肤闪亮的大银鱼子,灵活穿梭于两女之间。花月倩见状飘然旋身,犹如仙女散花,柔纱缠卷如一树桃花,纱影若落英纷纷,帮助甘雪甜袭击两丫鬟,甘雪甜欢喜地“格勒”一笑。这四人打得倒也好看:一个桃红衣衫零乱,衣带不整,披头散发;一个赤条条一丝不挂;那两个面色仓皇,欲杀甘雪甜,还不敢伤着花月倩,缩手缩脚;打斗处青、红、白、绿交迭,风声人影色彩鲜艳。青妮、红妮持剑亦不是甘雪甜的对手,如今赤手空拳,再加上花月倩帮忙,更是很快败北。甘雪甜一边紧攻一边逼问道: “是谁派你们暗算我的?” 岂料这两个丫鬟见到落势,立刻互望一眼,触墙自尽,血水溅了甘雪甜一脸一身。甘雪甜甩着手: “幸亏没穿衣服。” 花月倩拉住她的手,泪光盈盈,楚楚可怜,说:“妹妹,谢谢你救了我。” 甘雪甜狐疑地看着她:“什么?” 花月倩自知失言,转换话题,忧伤地道:“天涯还好吗?” 甘雪甜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不要告诉别人,飞天涯出走了。” “啊!”花月倩倒吸一口冷气,“什么时候走的?” “好几天了。” 花月倩这才明白,原来是飞天涯出走,英无敌才肆无忌惮地对自己连连欺凌,不由心灰意冷。甘雪甜谄媚地笑道: “姐姐,我来是想向您讨点小药。” “什么药?妹妹尽管说来,姐姐一定给你。” 甘雪甜伏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花月倩惊得吸了口气,但她即刻到药柜取出,递给甘雪甜。甘雪甜本来想好了千万条理由来应付她问,不想她未语半句,深觉花月倩亲切,忍不住在她颊边猛亲一口。花月倩憔悴的容颜莞尔笑了。甘雪甜去缸边洗净血迹,穿上衣服,拿起药来,匆匆和花月倩告辞而去。 花月倩这几日都被两个丫鬟软禁,本来已经绝望,以为逃不出英无敌的虎口,岂料今日转机,所以立刻收拾个包袱,仓皇逃跑。 萧寒晚饭时回来,不见甘雪甜鸟儿般飞过,心存诧异,待进房内一看,见她早让仆人备好酒菜,燃了两只红烛,笑吟吟地一副淑女样子坐在桌边。萧寒坐下,见面前满着一杯酒,再看她面前,也有一杯满酒,问: “今天什么日子,还要喝酒?” 甘雪甜“格勒”一笑,说:“今天的日子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你喝完酒我就告诉你。” 她说着端起酒杯,欲一饮而尽。 “慢。” 萧寒站起来,和他换盏,然后一饮而尽。甘雪甜一扬眉毛,拍手笑道: “就知道你会和我换酒!” 萧寒吃惊:“你……给我喝的什么?”话音刚落,他立刻用手使劲地握住桌子,抬头望着甘雪甜,吃力地说,“你,你居然……给我喝春药……” 甘雪甜得意地扬着眉毛:“那又怎么样?”她一脸坏笑,“君子,应该喝春药都不为所动!”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女人?”萧寒把桌子捏得“咯叭”作响。 甘雪甜把脸凑到他面前:“对呀对呀,我就是坏女人,所以我娘生下我来就死了,因为她生我是给这世上造孽呢。”她说着动手解衣服。 “你,不许脱衣服。” 她狡黠地笑着:“我这个人呢,人家不叫我做什么,我偏要做!”她说着,骨碌滚到床上去,拿手挽着左耳前的小辫儿笑着,“你是君子,就不要过来,哦?” 萧寒“叭”地生生掰下一块桌子,头拼命顶到墙上去,与春药作着生死决斗。 萧寒的两个侍将正各自捧着碗吃饭,突听甘雪甜撕心裂肺惨叫一声,碗“当啷啷”都吓掉到桌上,慌忙提了剑连滚带爬地跑到甘雪甜房门前,又慌忙蹑着脚回去。铁强摇头道:“看来萧将军失身了。”英涛叹口气说:“一个少年英雄,就这么给糟蹋了!” 第二天早饭,萧寒顺着眼,难为情的样子,不看甘雪甜,甘雪甜拿手扳住他的脸,转向自己,命令道: “看着我!” 萧寒抬目,看见她的嘴唇开合迅速: “你是我的人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去找太子赐婚,立刻娶我。你以后不许看别的女人,不许和别的女人说话,以后你也别想娶小妾,不然,我就,”她的眼中闪出威胁的光芒,“毒死你们!” 萧寒连忙点头。 这时,铁强引铁刚急忙推门而入,萧寒见铁刚神色慌张,忙与他去客室密谈。 铁刚:“将军,太子大怒。” 萧寒:“为什么?” “花小姐的侍女青妮、红妮被杀,身上有甘家夺命爪的痕迹,怀疑是甘小姐。” 萧寒大惊:“太子现在是否正在盛怒?” “是,他怪将军未曾看好甘小姐,杀心都有了。” 萧寒忙拱手谢过:“还请铁兄美言宽解。” “那是自然。将军一定想好对策,如果确是甘小姐所为,想必将军要受连累。” 铁刚说着告辞。英无敌这个贴身侍将铁刚与萧寒交好是有其渊源的:英无敌曾有一个侍寝少女名叫叶妮,清秀乖巧,深得英无敌喜爱;但她与铁刚接触频繁,二人萌生爱意,进而背主私会;不料英无敌偶然发现此事,暴跳如雷,幸亏萧寒求情,才保住铁刚性命,但他被处宫刑,下入大牢,叶妮则被白绫赐死;铁刚害死爱人,但觉万念俱灰,萧寒对他关怀备至;后英无敌贴身侍将多不称意,念旧再用铁刚;铁刚则甘为萧寒赴汤蹈火。 萧寒进房问甘雪甜:“纯儿,你是否杀了花小姐的婢女?” 甘雪甜不以为然地:“是呀,她们杀我。” “快出门躲避几日,太子想杀你。” 甘雪甜大吃一惊:“不可能的,大师兄怎么会……” “你杀的是他曾经的侍寝丫鬟。” “啊?”甘雪甜惊地张大了嘴,“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子!那他杀我,就不怕我爹反对吗?我爹怎么说也是英氏的重臣。” “他不会明里杀你,会派人暗杀。以后你杀人注意善后,尸体一埋就没事了。” 甘雪甜这才知道事情的可怕,惊惶地道:“那我去哪儿?” “闲话少说,快跟英涛走!” 甘雪甜眼里含着泪水抱住他,萧寒抚慰地摸着她的头,说: “你放心,这次避过难去,回来我就娶你。” 甘雪甜点点头,恋恋不舍地跟随英涛出门。 二人出萧府,穿林间小路一直潜行。行至林中深处,幽光阴森,鸟声厉厉,甘雪甜略觉悚然。英涛突然停脚,轻声说:“小姐,小心。”甘雪甜驻足细听,有微微的风扫树叶的声音,听风的节奏应该是人施轻功。声音蓦然多杂,一群黑衣带面罩人倾刻现出四面,几个倒挂树上,几个双手握黑色铁钩,立于地上。甘雪甜与英涛对背而立。黑衣人凝然不动。甘雪甜的冷汗自额上滑下。突然风起,上下两层黑衣人,如黑星飞舞,四面齐攻,英涛与甘雪甜各敌半边。如此诡秘的身法,甘雪甜只能用穿草戏鼠十招,灵活应变。她初与英涛携手对敌,二人尚不能达到协调,都以守为主,潜心观察,寻求最佳战术。两人身影交错,英涛道: “小姐,这是黑星阵,”他的声音轻微地掠过她耳边,“你攻上,我攻下。” 甘雪甜听此提醒,豁然开朗,却见此阵明显上下两个阵脚,分攻必可拖撕开阵口,使其上下交汇不迭。她与英涛一错身间,二人手法顷刻变换,甘雪甜身形直升,踏上英涛双肩,挺胸张臂展爪,若一朵白菊蓦然绽放,她踏肩起力,身体后弓,爪连连反扣如电光串串,风过处清香阵阵,若菊花瓣随风飘落。英涛稳立地上,不管脚势如何变换,始终稳如扎根。二人同进同退,黑星阵被拘束于步履之间,渐渐裂开阵口。英、甘见状紧逼,在阵的上下交汇处,同时发现阵中临时枢纽,上下控住,一抓一推,此人便倏然跌落阵外,黑星阵顷刻被解,一群蒙面人踉跄散开。 这时,林间突现一人,背上黑翅,翅上黑钩狰狞,手内一对铁星爪,他悄无声息,仿佛自空中直划过来,瞬即眼前。甘雪甜刚取胜利,斗志正起,立刻飞身迎上,却听耳边英涛惊喊: “小姐别去,黑煞星!” 说时已晚,甘雪甜双爪过去,黑煞星一晃头颈,轻松闪过,不及她收手,黑翅弯下黑钩扣过,甘雪甜慌忙低身去躲,却见一对黑星爪自下正上,一爪对喉、一爪对腹,她宛若陷身一铁口,上即黑钩,下即黑星爪,断然没有退路了。这一瞬间,甘雪甜脑中掠过萧寒的脸——她的幸福才刚刚开始,人却要如此消逝!两行清泪自眸间滑落,瞳孔里印出黑星爪越来越近的狰狞。突然,梦一般地,“叮零”一声,对胸的黑星爪被击突然前倾,甘雪甜连忙缩颈,爪贴她发边“嗖”地掠过,钩落头上一朵菊花,花瓣自面前悠悠飘落。她已落在一人手腕,熟悉的身体气息使她疑惑,抬眸看去,因距离极近,虽救她之人头带面罩,仍能隐约看见他的双眸,她惊喜地环住他的颈项,极低的声音于他耳边唤声: “萧寒!”已是泪盈满目。 萧寒于她耳边轻声道:“快走,我没事。” 说间已落地上,将她一推,便到英涛面前,英涛立刻拉起甘雪甜飞身而去。甘雪甜回头,只见萧寒一身黑衣,镇静地立在黑煞星面前,伟岸得仿佛一座远山。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 绝色女迷途变蜘蛛 弯月如钩,深觉寒意的风吹动着脚边瑟瑟的草丛,几朵花儿无精打采地弯着头,花月倩步履沉重地踏在小路上,裙幅疲倦地拖曳着。金枝玉叶出身的绝色佳人,如今落得孤苦零丁,无依无靠。她头上围着面巾,惟恐花容月貌引来祸端。虽是如此,美妙的身影仍是娉娉婷婷,绰约凄艳。她已经迷失了方向,望着无际的荒野,觉得自己如落絮浮于流水,只随命运漂零。她停足仰望夜空,星光烁烁,泪光点点。她想到了父母:父亲虽然暴躁,但却像大山一般让她感觉倚靠得安全;母亲虽然柔弱,但偎在她的怀里,她也感觉世上无事可怕。悖她的心意的,她的眼前浮现出了飞天涯的身影,明亮而无畏的眼睛,坚强有力的身躯,仿佛一道屏障,一直为她挡住风风雨雨。突然飞天涯前面挡上了英无敌蛮横的脸,她立刻惊惶失措,匆忙绻下身子,缩在一棵小花旁边,在冷风里瑟瑟颤抖。 一声轻薄的笑声响在身后,她回头一看,一个面黄肌瘦、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正叉着腰立在身后,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起身慌张逃跑,那人撒腿即追。花月倩的轻功虽是姿态美若莲花漂水,却不够快捷,冷汗自额上淋漓,不成声调地喊着: “救命啊!” 那男子深觉有趣地不紧不慢追上她,纵身一跃,挡在她的面前,阴阳怪气地说: “我真是有艳福,这阵子被群蜘蛛精缠得晦气,反倒在野外也能捡到花采。”他说着阴阳怪气地干笑了几声,“把面巾拿下来让我看看。” 花月倩正惊得一颗心要蹦出嘴来,突然腥气弥漫,她眼前落下个女子,衣服毫不讲究,披头散发,她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天剖腹吃心的蜘蛛精增增,心里不知是福是祸,大气不敢出,额上冷汗涔涔。 增增:“花蜂子,知道蜘蛛洞追杀,还敢继续采花?” “我花蜂子一生采花无数,就算今天死,也值了。” 增增冷笑一声道:“我今天就替那些被你害了的女子,杀你这个采花贼。” 说间发丝直竖,铺成一排抓向花蜂子,若古琴摆起,随风“叮”然有声,乌黑坚韧,使花月倩几乎想弹奏一曲。花蜂子身子半倾躲过,拔出两把刀子,挥得“嗖嗖”有声。增增一绺黑发卷过,他拿刀子削下,不料发丝居然削割不断,就势一卷,把刀子顷刻带离他手。花蜂子连忙转身逃跑,增增一扬颈项,口中白丝吐出,晶莹如霜丝连绵,软软缠住花蜂子向后一拉,头上乌发顷刻抓下,增增冷厉地喊道: “千丝穿心!” 却见花蜂子被千万条乌发穿梭盘绕,仿佛滕缠老树,霎时万籁俱寂。冷风轻起,若湖水荡起涟漪,缠丝悄然逝去,花蜂子身上滴血不染,他呆立一刻,重重向后倒去,气绝身亡。 增增转身看着浑身颤抖的花月倩,说: “姑娘别怕,你安全了。” 话毕欲走,花月倩慌忙喊道: “女侠留步!” 人已拜倒在地。增增回头看着她: “看你形单影只,是否没有栖身之所?” “是的。” “如果不嫌蜘蛛洞龌龊,就随我来吧。” “我现在已经花落泥淖,嫌弃什么龌龊,只求女侠不嫌弃我。” 增增听言,伸臂挟起她来,飞身而走。她轻功之妙,使花月倩如在云间,耳边只是风声呼啸,这一刻似飘飘飞仙,忘记了世间万千烦恼。 一对长发飘舞的女子,背后映着幽蓝天幕,悬一钩弯月,闪满天星星,宛如画间精灵。清香阵阵,树树梅花在夜间点点如雪,增增带花月倩幽幽飘落,立入梅花丛中,面前一石横卧,洁白平滑,上面刻着:梅坪山。心力交瘁的花月倩只觉宛如置身仙界,几乎疑心是一美梦。增增道:“跟我来。”花月倩连忙应声,踏着白石铺成的小路,转眼来到一个洞口,洞上爬满碧绿的藤萝蔓子,垂着丛丛簇簇的紫色花串,花叶丛中,隐约看见三个大字:蜘蛛洞。洞口两个女子站立把守,增增道:“我的人。”即带花月倩进去,无人追问。洞内石子铺路,一路灯盏摇曳,潮湿阴暗,霉腥扑鼻。再入里面,却是间间小室,各有精巧的门或关或开。增增一路进入里面大殿,殿内烛光耀耀,几个女子或坐或卧,各有婢女侍立两边。 增增:“我回来了。” 一个大约五十年纪的女子道:“十妹带来的是什么人?” 增增:“回大姐,是个无家可归的女子。”她转身对花月倩道,“我们蜘蛛洞一共十位娘娘,你要称大娘、二娘……这么依次排来。来见过九位娘娘。”增增引着她一一给众人施礼。 蜘蛛大娘:“十妹打算把这丫头怎么安排?” “就先当我的贴身婢女吧。”增增回头问花月倩,“你可愿意?” 花月倩连忙跪地道:“谢谢十娘不嫌弃我。” 蜘蛛大娘:“也好,你年轻气盛,整日出行在外,有个人伏侍好些。不过,你要查好她的出身,不要轻信于人。” 增增应诺,然后半躺到第十把交椅上,瞑目休息。花月倩侍立一旁。 次日,花月倩解了盘桓髻,将乌黑的青丝长长披下,身上穿上宽大的蜘蛛洞服,跟随增增左右,就此成了蜘蛛洞人。这般生活,脱离尘俗,深隐于洞,倒也适合花月倩,她懂得医术,渐渐为蜘蛛洞人喜爱,觉得仿佛脱胎换骨,一切记忆恍如隔世。 飞天涯一时失意出走,风餐露宿,借酒浇愁,却始终难以摆脱为国效忠的梦想,因此他不想在江湖上有何瓜葛,屏息凝气走江湖,自然更是无聊。气头一过,想来想去,觉得当时出走实在冲动,但要回去,也觉情面难堪,不由进退两难。 这夜朗月当空,他在草原上徘徊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来到花月倩门前,不料吃惊的是,半夜时分,花月倩的院门却从外面紧锁。他连忙纵身入院,却见房门虚掩,推门而入,见萧寒坐在桌边,不由惊道: “萧将军,花小姐她莫非搬家了?” 萧寒忙站起身,深深一揖。一向为人冷落的飞天涯,受这么重的礼,感动万分,连忙还礼。二人落坐。萧寒亲自沏茶招待,飞天涯感激得泪花隐隐。 萧寒:“飞壮士为人英雄气概,却为何因小事而走?” 飞天涯惭愧地说:“萧将军原谅在下义气用事。” “飞壮士留下,举荐之事,萧某自当尽力。只求飞壮士要有耐心。” “经过这次,飞某不会再如此冒然行事了。” “花小姐在壮士出走后也离开此地了。” 飞天涯吃了一惊。 萧寒:“壮士不必担心,萧某朋友较多,听得她在蜘蛛洞跟随蜘蛛十娘增增,现状平安。” 飞天涯叹气:“事到如今,都怪我鲁莽出走。” “大丈夫不看昨日,只看今朝。飞壮士只要规劝,蜘蛛洞肯定不会强留花小姐,只是花小姐自愿离洞才好。” “将军今夜怎会在此?” “萧某知壮士心中挂念花小姐,所以夜夜居于小姐空院等待将军。” 飞天涯感激道:“知我者,将军也。”他站起身,“如若将军不嫌飞某草莽,飞某愿与将军结拜,生死不弃!” 萧寒亦感动立起,二人燃香跪拜,结为金兰,飞天涯年长为兄,萧寒为弟。 飞天涯就此留下,回到自己住处。 清晨,萧寒即起身去见太子。太子殿外,铁刚、王波侍立,脸上留着青红指痕,可见又挨过耳光。萧寒一揖,两个侍将连忙还礼。 铁刚:“将军终于来了!殿下这些天谁也不见,一味狂暴。” “未曾见过铁师爷?” “谁也未见。” 萧寒点头,步入殿内。 英无敌躺在椅子里,见他走入,立刻狂怒地喊声: “谁叫你进来的?” 扬手一杯热茶甩过,“砰”地摔在萧寒健壮的胸膛上,萧寒忍着烫痛,走到他面前,揖道: “殿下,花小姐的行踪,在下已经打听到。” 英无敌狂怒的脸立刻神色缓解,瞪大一对黑色吊眼:“在哪?” “在蜘蛛洞。” 英无敌拍案而起:“给我铲平蜘蛛洞,抓她回来!” “殿下,蜘蛛洞武功高强,不是黑星门、白星门就能铲平的。并且我们起兵在即,结下江湖恩怨实在不够明智。” 听得萧寒所说不无道理,英无敌焦躁地坐在椅上:“那要怎么把花月倩找回来?” “飞天涯可以把花小姐请回……” 话音刚落,“劈”地挨了重重一记耳光,英无敌暴跳道: “闭嘴!” 萧寒不紧不慢地继续说:“花小姐为了飞天涯,应该可以跟随殿下。” 英无敌犹豫:“这话怎么讲?” 萧寒:“飞天涯请回花小姐,殿下才有方法接近她求得芳心,所以请殿下起用飞天涯把他留住。” 英无敌沉吟道:“就任命他为将军吧。” 气氛松弛下来,萧寒为他取杯呈茶,趁机道:“殿下,在下有事相求。” “什么事?”英无敌坐下,呷一口茶。 “在下希望殿下能给我和纯儿赐婚。” 英无敌脸一沉:“她杀了青妮、红妮,你居然敢说娶她!黑星门暗杀她时,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萧寒:“殿下怒她,其实只为她放走花月倩的这个心结,如今此结已有解法,殿下就不念及小时候的情义,非要置她于死地?” 幼时相处的情形浮上眼前,英无敌深深叹了口气,道:“就饶她吧。”他抬目疑惑地望着萧寒,“你什么时候喜欢小师妹的?” 萧寒面色飞红:“实在不瞒师兄,我和师妹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英无敌不由“嘿嘿”而笑不停,道:“纯儿确实有办法。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事已至此,还是越快越好。” “我明天召见群臣,商量国事,任命飞天涯为将军,顺便为你赐婚,你择个最近的好日子就成亲吧。” 萧寒深揖谢过,太子仍就留他叙聊半日,一起用了午餐,萧寒方才离去,英无敌歇睡午觉。 晚饭后,萧寒亲自去飞天涯住处,告知喜讯,飞天涯一时热泪盈眶、踌躇满志。两人漫步院中,看荒草满院杂长,萧寒道: “飞兄院内实在荒凉。” 飞天涯叹道:“现在院子没人来往,我也懒的收拾。” “飞兄既然梦想成真,是否万事已都释怀?” 飞天涯低头沉吟:“不怕贤弟笑话,飞某实在自叹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兄长如此重情重义,更为小弟敬重。”萧寒慷慨道,“蜘蛛洞在梅坪山上,我近日带飞兄前去把嫂嫂请回如何?” 飞天涯感激不尽。二人畅谈国事家事,投缘之至,真如人曰:千金易买,知己难求,都相见恨晚,一番肝胆之照情态。皓月当空,天幕阔展,飒飒风中两个英俊男儿潇洒挺立,雄伟如高山傲世。 铁野、甘化生听到太子召见,都喜出望外。太子盛怒数日,如今群臣终于在太子殿内得到一聚。太子端坐殿中兽皮椅上,面南背北,铁刚、王波椅前侍候。萧寒、飞天涯早已立在殿内,见诸将到来,二人一一施礼。群臣殿下两列立好。英无敌道: “我身体不爽,所以耽误了一些时日。今天,趁大家聚齐,我先宣布两件喜事。”他微笑,“任命飞天涯为将军。” 飞天涯上前谢恩。甘化生、铁野都甚为喜悦。 英无敌:“还有一件事,就是我的师弟萧寒、师妹甘雪甜两小无猜,如今两情相悦,我就在此给他们赐婚,叫他们择日结为连理吧。” 铁野面露惊异,但事已至此,无法多言。立在殿下的武文超宛如受了晴天霹雳,他觉得身子有些摇晃,但大殿之内,又不能稍动声色。萧寒和甘化生谢恩。甘化生惊喜,道: “萧将军可愿意?” 萧寒对他深揖道:“谢师叔为萧某教出如此贤慧的妻子。” 甘化生听得“贤慧”二字,心中暗觉羞愧。他沉思皱眉道: “可是这孩子近几日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戚婆还颇为担心。” 萧寒:“师叔放心,师妹安然无恙。” 甘化生放心而笑。众人开始讨论国事,商量起兵事宜。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章 多情侠追回多情女 甘雪甜随英涛住在深林一座简陋茅屋。英涛平日无话,只是习武练功。甘雪甜的乐趣便是捉鸟逐飞。若在往日,这番生活倒也无拘无束,像风一样自由,但是现在,甘雪甜不管在做什么,都觉得心里有一根丝线悠悠牵连。她的眼前,总会突然浮现出萧寒的容颜,或戏谑、或冷漠、或亲切,那般清晰,让她心里凄凄落落,人即无精打采。英涛正在练功时,突然见甘雪甜低沉地走过来,仿佛脚上拖着重石一般,面色黯淡,便站住脚问道: “小姐是否病了?” 这一问甘雪甜立刻哭泣。英涛手足无措,连连问: “小姐这是怎么了?” 甘雪甜拿衣袖拭着泪水,说:“也许萧寒不会来找我了。” 英涛听了一笑,拍着胸脯道:“这个我敢保证,绝对不会。” 甘雪甜含泪抬眸间,突然破啼为笑,笑容灿烂若带露朝花。英涛回头,却见萧寒正背着双手,悠然踱过来,黑发与白衣随风飘动,那股潇洒劲儿,连飘游的云朵都难比及。最让英涛奇怪的是,萧寒目视甘雪甜,绽出一个他自从跟随他便未曾见过的那般灿烂的笑容,他这才发现,萧寒那两排结实闪亮的牙齿是这般整齐。甘雪甜风一般过去,扑进他的怀里,“嘤嘤”哭泣,萧寒拥抱她道: “不要哭,回去你便是我的婆娘了。” “真的吗?”甘雪甜惊喜地抬眸望着他。 萧寒拥着她往林外走,一边说:“真的,老婆。” 甘雪甜粲然一笑,娇媚地挽住他的胳臂,幸福地叫了声:“郎君!” 萧寒:“婆娘,在这里多陪你会儿,回去你就得去甘府居住等待成亲。” 甘雪甜不情愿地把头拱到他肩膀上:“我好想你呀!明天再回去行不行啊?” “即将成亲,你住在萧府不妥。” “那还有几天成亲啊?” “三天。” “啊!那么多日子!” 萧寒嘴角漾出戏谑的笑意:“想不到最后娶泼妇的是我。” 甘雪甜顿脚,惊起几只小鸟,“扑楞楞”地从眼前飞过。萧寒背着手,甘雪甜抱着他的臂膀,悠然林间,说笑声和着婉转鸟鸣,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傍晚时分,萧寒、甘雪甜双双立在甘府门口,二人相视而笑,满面甜蜜。仆人听得敲门出来,喜道:“大小姐回来了?”甘雪甜“格勒”笑一声,拉着萧寒进门。甘化生正帮着戚婆认针,听到门声,二人一齐抬头。戚婆生气地说: “你这个野丫头,还知道回来呀?” 甘雪甜跑过去亲昵地揽住她的肩膀。甘化生起身招呼萧寒。丫鬟呈上茶来,四人围桌而坐,几支红烛的火焰跳跃在烛台上,屋内明亮温暖。戚婆笑眯眯地看着萧寒说: “你小时候戚婆真是没白疼了你,萧寒,原来你就是我们家的女婿呀。我家纯儿,终于嫁出去了,这真得谢谢你呀!你是自己愿意的吗?还是纯儿逼你的……” 甘雪甜一听,立刻不满地撅起嘴,打断戚婆的话:“你说的什么话呀,戚婆?” 萧寒:“纯儿美貌聪慧,娶她为妻,实在是萧某梦寐以求的事。” 甘雪甜作抹发状拿手遮住脸,偷偷冲他扮个鬼脸,萧寒不动声色。 甘化生:“这得感谢太子殿下玉成此事。” 甘雪甜不屑地一撇嘴:“一个暴君。” 甘化生惊呆地盯着女儿,好像在怀疑自己的耳朵,紧接拍案而起:“孽女,你说什么大不敬的话语?” 甘雪甜惊奇地看着他:“啊,不是吧?翻脸了!” “殿下乃龙种,岂是你这种凡夫俗子所说的?” 甘雪甜不以为然地吹出一口气来,说:“龙种?那他爹怎么会被人杀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甘化生怒不可遏,浑身发抖:“孽女!孽女!”他转对萧寒,“我不同意你们的亲事!这种孽女嫁给你,只会害你误入歧途,自古君子娶淑女为妻,这种恶女,只能配给山头霸王!” 甘雪甜气歪了鼻子:“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父亲!” “我这种父亲算是有眼无珠,应该生下你来就把你摔死!” “你把我娘害死还不够,还要摔死我!” “你娘是你克死的!你这个扫把!” 甘雪甜把茶杯“砰”地砸到地上去,甘化生一耳光甩过来。萧寒匆忙拉着甘雪甜旋身躲过,迅速拱手道:“师叔,我们告辞了。”话毕,仓皇拖着气急败坏的甘雪甜逃离甘府。 两人漫步小路,披着满天的繁星。萧寒叹口气: “你现在甘府回不去了。” 甘雪甜一晃脑袋:“那就住你那儿。” “成亲的时候,总不能师叔不出面。再说,从萧府抬到萧府,你怎么坐轿子?” “过几天他就消气了,总不能嫁女儿了,还不顾面子,成亲前我回家好了。” “不要与人提起太子之事,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我知道呀,不是觉得他是我爹嘛,谁料到会这样子。以后我不再对他说什么了。他心里根本除了君王就没有别的。” 萧寒不语,两人各怀心事,缓缓拖着影子前行。 第二天,萧寒吃完早饭就离家来找飞天涯,两人前往梅坪山寻找花月倩。蜘蛛洞把守女子进去传话后,又出来回道: “蜘蛛十娘已经带随身婢女出门多日,两位请改日再来吧。” 飞天涯顿觉茫然,萧寒安慰道: “飞兄莫急,萧某的朋友一定会寻到花小姐的踪迹。” 飞天涯无奈,只得怏怏而归。 花月倩跟随增增在江湖上除暴安良,也成了蜘蛛十娘身后的名人,增增亦因随行婢女的天姿国色,成为人们更加神传的佳话。 摆脱掉主子纠缠的雷电,四处寻访花月倩,沿着一路探听的痕迹,也行到西方。旅途困乏,他寻个酒家进去,要点酒菜充饥。却听临座几人大谈蜘蛛十娘的侠义之事,本未在意,突听一人道: “十娘身后的婢女我有幸见过一次,真是倾国倾城啊!有人传说她是玉面小将的后人花月倩花小姐。” 雷电立刻眼前一亮,侧耳细听。又一人道: “玉面小将不是被满门抄斩了吗?” “就在被斩时,一朵乌云卷走了花月倩,只因为她天姿国色,上天保佑,被蜘蛛十娘救走,于是跟随十娘行侠仗义。” 雷电走上前揖道:“请问您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蜘蛛十娘?” 这人觉得自己言语有人感兴趣,立刻眉飞色舞:“就在石坪山,有人抢我的包袱,多亏十娘搭救。” 雷电谢过,匆匆背起包裹,赶往石坪山。 石坪山的荒僻小路上,三个行人背负行囊赶路。躲在树后的雷电刚要跃出,却见人影一闪,两个蒙面的彪形大汉挡在路中央,一个手握钢刀,一个赤手空拳,杀气腾腾。行人见状不妙,撒腿就跑,一边高喊“救命”。风声骤起,一时飞沙走石,腥气弥漫,两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腾空而降。即使装束粗俗,但那如花似玉的容貌,如星似水的双眸,都使花月倩难藏丽质,雷电因重见故人而惊喜哽咽。增增冷笑道: “这世上盗贼实在猖狂,明明知道我十娘今日徘徊在此,还敢前来。” 那两个汉子揭下面巾,竟是萧寒和飞天涯,花月倩大吃一惊,顷刻泪盈双眸。萧、飞对增增揖礼。飞天涯道: “在下抱歉打扰十娘了,我来找花月倩,她是飞某的未婚妻子。” 增增回身对花月倩道:“你是去是留?” 花月倩沉吟不语,泪光闪闪,增增道:“你心中尚有挂牵,我就不留你了。” 话毕欲走。突听箫声悠扬,一股乐声杀气滚滚袭来,花月倩为杀气所击,“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增增连忙发丝覆其双耳。飞天涯和雷电见状同时飞身扑到花月倩面前,二人对视一怔。雷电暗算摩龙天时,认得飞天涯模样,飞天涯却不认识雷电。箫声停息,一瞬间万籁俱寂,悠悠风起,四个婢女抬着轿子飘飘落下,轿帘打开,一袭紫衣的魔血公主镇静地说: “蜘蛛十娘,找寻你很久了。” 增增一笑:“公主找我,蜘蛛洞下一帖子即可,何必如此费力?” 魔血公主:“我摩研香一向喜欢自行其是,不愿遵循约定。” 增增:“当日战斗,你我都有孕在身,今日你我对垒,我已康健,是否有欺凌你体弱之嫌?” 魔血公主冷笑道:“废话少说。” 话毕持箫飞身出轿,紫色衣袂翩翩飞舞,一掌劈向增增天灵,掌气毒雾四散。雷电慌忙运气罩住花月倩,使她免受毒侵。增增发丝前倾,摆作一排,若古琴竖起,屏住毒雾,冷笑道: “魔血教果然是毒教,这种下流手段你用来不惭愧吗?” 摩研香:“我从来不管那么多的礼数讲究,打就是打,有什么惭愧可言?” 她说着双腿盘旋,脚踏发丝,双手握箫,再劈增增天灵。眼见这么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且即为人母,一点慈爱之心没有,出招如此狠辣,众人不由瞠目。增增显然顾虑她有孕在身,诚心相让,不吐银丝,只用发丝招架。摩研香却毫不顾虑,毒、气交加,招招致命,她脚尖滑行,持箫直攻增增心口,增增发丝齐摆来挡,岂料此招为虚,人已宛转持箫横扫膝下,增增发丝立刻转竖,若琴弦一排来阻。摩研香灵机一动,纤指以琴法飞速弹过发丝,音气滚滚,自发丝弹来,恰好全部击到增增前胸,增增立即被击退滑行数十步,仰头当空喷出一口鲜血。摩研香腾身而起,双脚列连环式,对准增增胸口而下。此时却见人影一晃,增增已被萧寒救至一旁。萧寒向摩研香揖道: “蜘蛛十娘有心相让,公主何必咄咄逼人?” 摩研香面无表情地答道:“摩研香只管杀人偿命,不管相让与否。她杀我教中人,就该抵命才是。你若执意要管,那就废话少说,动手吧。” “萧某不愿欺凌孕妇。” 摩研香轻蔑地“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显然在凝聚进攻的毒气。 突然,丁香花气弥漫,盖过了蜘蛛精的腥气,一时芬芳四溢。顷刻,天上紫色丁香花瓣扬扬洒洒,一张编结满丁香花的藤椅自空中徐徐降落。椅上一个紫袍年轻男子,斜靠着椅背,懒洋洋地看着摩研香。摩研香面露惊惶,道: “尊驾可是丁香谷主?” 男子挥挥手道:“姑娘认错了,我父亲一百多岁的人了,怎么会轻易出谷呢?我是丁香大公子。” 雷电听得此话,立刻满面愤怒,挺身立在他的面前:“丁香公子,我正找你,请问我师父与你何干,你为何下了毒手?” “娃娃,你师何人?”丁香公子傲慢地问。 “舞针龙翁。” “算他倒霉,那日我追魔血教人赶上雪山。他目无尊长,对我不恭不敬,我本想教训他一下,岂料他枯骨一副,死了。” 众人见他年纪轻轻,说话一副卖老之相,都觉古怪。 增增道:“他已经七十多岁了。” 众人惊愕。 萧寒:“江湖传言,丁香武功可以长生不老,今日萧某有福亲眼所见了。” 雷电道:“我师父死,是因为我不知情突然出现,他为挡住我才被你毒气所伤。我走遍天涯海角,寻你不见,今日你居然自行出现!” 丁香公子不以为然地眯着眼睛:“我今天没空理舞针龙翁的娃娃,魔血公主,教主既然喝了我干儿子的血,那么他就得偿命,所以今天借你一用,引你父亲来见我。” 增增道:“丁香公子,你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乘人之危算什么本领?公主已经有孕在身,你挟持她,不怕为江湖人耻笑?” 丁香公子“哈哈”一笑:“丁香谷从来不管江湖闲言。” 说着,手轻轻一扬,一条若隐若现的银条飞出,绞缠向摩研香,萧寒、飞天涯、雷电一起上前阻拦, 萧寒道:“飞兄带花小姐先走!” 飞天涯见花月倩受伤,便回身挟她飞离。增增一把将摩研香推上轿子: “公主快走!” 婢女起轿而飞,增增尾随相护。摩研香面无表情地对增增道: “你我的恩怨就此结了。” 增增:“你先保两条命才好,快走!” 一行人瞬间四散,只剩山路上萧寒、雷电与丁香公子纠缠,风声卷起的丁香花瓣时起时伏,萦绕在三人身边,缥缥缈缈,如梦如幻。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章 忠义侠以情动怨女 雷电与萧寒并肩作战片刻,二人即达到和谐,或同进同退,或上下分攻,或左右齐围。雷电用钢鞭与丁香公子的银条软软相缠,萧寒则取皮带作为武器。丁香公子傲慢地身体不离藤椅,只凭银条上下翻飞,舞出一道水帘,把萧、雷屏于身外。萧寒见状,道: “我上你下。” 雷电心里明白,攻上难度更大,生死攸关时刻,得到萧寒这般关照,感激不尽。萧寒身子一晃,身法变化,顺水帘蛇般游上,雷电则蛇般盘下,两人摇头摆尾,宛如两条巨蟒,攀援到水帘上下,避其锋,顺其气,安然无恙。雷电惊呼: “你是师兄!” 萧寒:“小师弟,先替师父报仇,万事以后再提!” 二人盘帘探头,伸臂同啄。丁香公子慌忙闪身躲避,水帘即散,二人绞缠近身,他惊出一身冷汗,“噌”地一跃离椅,狼狈之相露出,大失傲慢之态。萧寒、雷电同时银针飞射,钢鞭皮带伴着银针同时飞舞,一并卷向丁香公子,丁香公子袍袖宽展,铁钉万千齐下,人翩然一翻,与萧寒擦身而过,落座藤椅。雷电游过攀住椅脚,萧寒再挥银针,丁香公子身体一旋,额上已是冷汗淋漓,他施钉抵挡萧寒银针时,却见雷电飞身而起,若黑鹰盘旋,身上如雪花闪闪,层层银针喷涌,汇成一条银溪,雷电踏溪而过。丁香公子惊叹声: “舞龙追魂!” 溪流当胸穿过,万股血流从他身体喷涌而出,他呆坐一瞬,倒在藤椅上气绝。 萧寒立即拿皮带挥劈地下,以气流掘坑,雷电挥鞭相助。二人将丁香公子掩埋,清理掉所有痕迹,方才立地叙话。雷电拜地道: “萧寒师兄,师父常提起你,说你聪慧过人。” 萧寒扶他起身,目中闪有泪光:“我近几年忙于政事,未曾去看师父,想不到他老人家居然与世长辞。” 雷电流泪道:“师父本可与丁香公子战为平手,只可惜我不知深浅,鲁莽出去,师父为我挡了一掌,才中他的毒气而亡。” “小师弟名叫雷电?” “是。” “上次看望师父,你虽不在,但师父曾跟我提过你的名字。师父一生只有我们两个徒儿,他如今辞世,以后我们就要相依为命了。” 雷电流泪应声:“是,师兄。” “今天丁香公子之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丁香谷不是寻常帮派。” “这个小弟知道,以前我曾替竹宫三王子做过杀手,知道万事不露的江湖常识。” 萧寒一怔:“竹宫三王子豢养杀手?” “欲杀太子,以求自立。” 萧寒摇头轻蔑地笑道:“天下尚未坐稳,就要自相残杀。” “师兄如今为英氏效力?” “是。人在政事中,万事不由己。铁野是我名义上的师父,对我百般虐待,我还得尊他为师。我们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却不能明言自己是舞针徒儿。” “师兄放心,你我的关系,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萧寒爱怜地拍着雷电的肩膀,问:“小师弟,你来可是为了花小姐?” “是,她救过我,我自愿做她的奴仆。” “自古红颜祸水,要避事非,师弟还是远离桃花。” “为了她,我万死不辞!” 萧寒见他固执,不再规劝,沉吟道:“花小姐已与飞将军两情相悦,师弟还是住在我的府邸,不要扰了他们才好。” 雷电黯然,点头答应。 飞天涯抱着受伤的花月倩,一路狂奔,赶到太子行宫附近的花月倩住处。花月倩一见这令自己恐惧和心碎的地方,立刻浑身颤抖,流泪道: “不!天涯,我不住在这儿,去你那儿!” 飞天涯连忙答应,抱她来到自己府邸。府内没有仆人丫鬟,飞天涯亲自照料。花月倩伤势不重,她起身倚在床头,如云的青丝散乱披下,显得人分外苍白。飞天涯喂她喝下杯水,见她双目垂泪,便握住她的双手,却觉手冷如冰,微微颤抖,不由歉疚地说: “对不起,月倩,我不该不辞而别。” “天涯,”花月倩哽咽道,“我配不上你了……” 飞天涯惊异地道:“你这是什么话?” “因为,”花月倩顺下眼去,不敢看他,“因为,我如今已是残花败柳……” “住口!”飞天涯生气地打断她,他明亮而无畏的双眸逼视着她,“不要辱骂自己。” 花月倩哽咽一口泪水,横下心道:“我已失身于人。” 飞天涯长叹一声,起身立在窗前,一时房内寂静,只听到二人微微的呼吸声。飞天涯低沉的声音响起: “听到你在蜘蛛洞,我早就料到了这个后果。蜘蛛洞的练功方式之邪,江湖人都闻之悚然,你去又怎能逃过此劫。”他叹口气,“我只求你身上未怀了他人骨肉,以免踏上蜘蛛精的不归之路。” 花月倩黯然看着他:“即使不怀骨肉,也是残花之身,我如今是配不上将军了。” 飞天涯愤怒地回过身来望着她:“你有心羞辱我是吗?我飞某一介草莽,而你是金枝玉叶,我每每都自惭于你的爱慕。以后再休提这等胡话!”他坐到床边,握住她冰冷的手,字字清晰地说,“不管你花月倩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爱你到你老得不再美貌,到你皱纹满面、两鬓如霜!” 花月倩哭泣着伏进他的怀中,却觉怀抱宽阔而温暖,抵挡住了外界所有的侵袭,使她如受惊的小鼠找到了栖身之所,幸福而满足。 萧寒将雷电安顿在铁强、英涛房间旁边,吩咐两个侍将替他准备一切后,进屋跟甘雪甜说几句话,即刻去太子行宫。 英无敌人在寝宫,萧寒敲门,一声低沉的“进来”,他踏进去。见英无敌正半倚在椅子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独自喝着闷酒。他示意萧寒坐下,自己伏在桌子上说: “你知道花月倩的出身了吧?” 萧寒眼中掠过一丝惊异,继而答道:“知道。” “你是来告诉我这个的吧?” “是。” 英无敌醉意朦胧地举起酒杯端详着:“她父亲杀了我的父母,可是我就是不恨她,你说该怎么办?” “大丈夫应该潇洒人世,不该因俗人的眼光改变自己的心意。况且殿下仇人并非花小姐,她父亲也已得到报应,被摩氏所除,殿下还有什么理由处罚她呢?” 英无敌立刻双眸雪亮:“师弟,你一语解开我的心结。”他放下酒杯,“知我者,唯师弟也!” 他为萧寒斟一杯酒,萧寒慌忙起身揖谢。二人共饮聊叙良久。 萧寒回府后,到房间看望甘雪甜,道: “我日日繁忙,没时间陪你。” 甘雪甜一撇嘴道:“我想出去玩。” “我不是说过?成亲之后,再四处走动。如今亲事即近,你出入萧府,被人遇见不雅。” 甘雪甜怏怏不再作声。萧寒安慰她几句体己话,便再出门,邀着雷电去飞天涯府。 飞天涯和花月倩在院内摆一小桌,坐着饮茶。飞天涯因被太子起用而踌躇满志,滔滔不绝地谈着自己为国效忠的理想。花月倩静静倾听,越听越是惆怅。这时院门打开,萧寒和雷电进来。飞天涯起身迎接,三人见礼。花月倩上前道个万福,雷电揖道: “小姐,我终于找到您了!” 花月倩莞尔一笑,说:“雷电,难为你还牵挂着我。” 飞天涯不悦。萧寒连忙道:“飞兄,这是小弟的挚友雷电,曾经被花小姐救过性命。” 飞天涯神色方才释然,萧寒转对雷电道: “这是我义兄飞天涯将军。你以后称兄长便好。” 雷电再次对飞天涯行个揖礼。萧寒提议道: “今天难得英雄齐聚,我们三人不如畅饮畅谈,一醉方休!” 飞天涯:“好!可惜飞某此处简陋,没有厨子……” 萧寒:“我府邸也未曾招过厨子,”他低声道,“况且有我老婆碍手碍脚。我们不如出去找个酒家,开怀畅饮,无拘无束!” 飞天涯立刻赞成。雷电走到花月倩面前道:“小姐,我出门饮酒,很快回来。现在我住在萧兄府邸,你有事只管召唤我就行。” 花月倩点头,送三人走出门去。掩闭院门,但觉荒草寂寂,百无聊籁,她回身坐在桌边,看着满院瑟瑟杂草,黯然神伤。这个袅袅婷婷的绝美人儿,青丝挽作盘桓髻,髻边只插一朵红色绢花,柳眉低滑,眼神惆怅,亭亭玉颈围了粉色披帛,白色衫子,大红半臂,粉红裙幅拖曳在地,衣袂随风悠悠飘动,楚楚动人,宛然一幅佳人图。 花月倩沉思半天不动,然后长长叹一口气,抬眸一扫,不由惊得跳了起来。她的对面几步远处,正立着她的噩梦:那个生得黑牛般的太子殿下。英无敌本是赏着这幅佳人图赏得呆了,岂料突然花月倩受惊,毁乱此图,不由惋惜地摇了摇头。花月倩后退道: “殿下,如今天涯已为英氏效力,求您就大慈大悲,放过小女子吧。” 英无敌:“飞天涯的生死在我手中,我不想重复以前的话。进房间来。” 花月倩听得此话,只得低眉顺眼,跟进房去。 萧府的甘雪甜实在耐不住寂寞,穿套仆人衣服,偷偷溜出。她藏头缩脚、鬼头鬼脑地来到飞天涯院门前,推门不开,拍门半天,没有人开,便纵身上墙。突听身后一个行人喊道: “有贼!抓贼啊!” 立即又有数声应和起来。她大惊失色,连忙往房内跑,房门也被关紧,不由心急,破窗而入。见花月倩泡在澡缸里,闭目沉睡,水上漂满馨香红花。她二话不说,脱了衣服就跳进缸里。花月倩被惊醒,因有上次经验,这次没有害怕,只是一脸苦相,嗫嚅道: “你……怎么还泡这水?” “我就喜欢泡这水!” 门外人声鼎沸,显然有人进了院子,花月倩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甘雪甜:“我见门关着,就跳墙进来,不巧被个走路的看见了,就喊捉贼呢。” 花月倩忙对着院子喊道:“没有贼人,小女子正在沐浴,各位还是请回吧!” 众人半信半疑,但听了这话也不好破门而入,迟疑着退出院去。 花月倩:“你不是快要成亲了吗?” “是呀。我是来看你的,姐姐!” “你,不要泡这水……” “小气!” “呃……” 花月倩望着她,无法应答。两人泡在澡缸里,一个为难无措,一个舒服惬意,红树花的馨香带着潮气缭绕,沁浸进她们的五脏六腑。 深夜,酩酊大醉的飞天涯才由雷电扶着送回家,花月倩出来迎接。 雷电道:“小姐不必担心,因我们三人投缘,飞兄贪杯了,扶他休息就好。” 他把飞天涯扶到床上躺下,花月倩对雷电道:“辛苦你了。” 这时床上的飞天涯坐起身来,口齿不清地指着花月倩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雷贤弟眉来眼去!”说完又躺到床上。 花月倩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雷电揖道:“小姐,在下不便多扰了。以后如果有事,小姐尽管召唤,平时雷电就不来了。” 花月倩点头,雷电告辞而去,为避嫌疑,花月倩也未相送。 萧寒夜深回府,甘雪甜自然不悦,又闻他浑身酒气,不由生气地道: “我就最讨厌喝醉的男人了!” 萧寒泡茶自饮,平静地问:“见过醉了的男人?” “当然啦,我爹跟人一起喝酒就总是醉,然后就乱说话,乱发脾气,烦死我了!醉酒的人就跟个傻子似的!” “你夫君不会。你嫁我嫁对了,我千杯不醉。” 甘雪甜不由“噗”地笑了:“真的假的呀?” “我虽日日饮酒,但不会醉,醉酒误事,大凡明智之人,都知道远避其害。” 甘雪甜撇了撇嘴,走到桌前,为他斟茶倒水。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章 痴女子大婚遭横祸 萧寒于婚期前一天,送甘雪甜回甘府,并带仆人送上妆礼。甘化生自觉那日在女婿面前失态,以礼相待。 次日一早,萧、甘两府仆人丫鬟一起张罗。甘雪甜由一群丫鬟伺候着,对镜梳妆,青丝全部散开挽髻,髻上不作妆饰,只等行前戴上凤凰花钗。施粉涂脂,描眉画眼。着钗钿礼衣,一色的青绿罗缎底子,上面走暗蓝花纹,红色刺金“喜”字滚领口袖边,大红绶带,层层披戴。戚婆在一边连连嘱咐: “一定要端庄,新娘子千万不可以乱说话,头也不要乱晃动。” 甘雪甜轻声应着。披上梦寐以求的嫁衣,甜蜜和幸福的感觉满溢心间。礼衣红绿交映,光艳逼人,衬得她若春花初绽,千娇百媚。 妆扮停当,已时近黄昏。迎亲的吹打声渐近。院门顷刻大开,新郎带着迎亲队伍簇拥着花轿进来。甘雪甜隔窗窥望,却见她的夫君头带官帽,身着耀目红袍,骑匹高大、骏伟、披红戴绿的白马,满面喜悦地朝室内张望着喊:“快出来!”众人一起高呼,甘府喜气沸腾。戚婆将缕金面巾盖到甘雪甜头上,高兴地说:“去吧!”甘雪甜被丫鬟搀出,踏着门阶上的红毯坐进轿子,却听背后骑马的新郎清晰而洪亮地说了声: “老婆,爱你!” 一向矜持的萧寒说出此话,让甘雪甜受宠若惊,心里漾满了甜蜜。众人拥起轿子,吹吹打打,从甘府向萧府行去。 吹打声中,萧寒突然警惕地听到了杂音,但迎亲途中,不便乱动声色。蓦然,一群人当路出现,武文超抱着双臂立在前面,与萧寒对视瞬间,喊道:“抢新娘!”迅速攻向轿子。成亲之日,本来抢新娘也是一风俗,如若抢去,新娘便归他人所有,但朋友也有借此虚张声势、热闹气氛的。萧寒心里明白,武文超这一抢绝非凑个热闹。因迎亲路途不远,所以宾客都在萧府,迎亲队伍不会武功,有幸萧寒的两个侍将跟随左右,同萧寒并肩应付武文超这队抢亲人马。甘雪甜掀起盖头,偷偷窥看外面,知道有人抢亲,心里焦急,但成亲当日,新娘下轿是大避忌,因此她只好耐下性子。抢亲队中几个婢女飞速跃过争斗之人,抬轿即走,甘雪甜手无寸铁,身子不能出轿,急得汗水涔涔。萧寒被武文超所缠,见花轿被抢一急,身形一变,虚晃一下,倏地滑着武文超身影穿出,直追轿子。婢女见状腾空而起。轿帘蓦然掀起,一个婢女一掌击进,甘雪甜正愁没有机会出手,立刻闪身一晃,一爪抓过,来人以掌相对,五指抓入掌上黑膏,却觉凉爽如冰。婢女撤身轿外,冷笑道: “我已经用掌气把魔血教的魔噬蛊推入你体内,两个时辰以后,毒入内脏,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甘雪甜大惊:“武文超为什么要害我?” 婢女笑道:“我不是武文超的人,我只是渔翁得利而已。”她侧目见萧寒愈追愈近,便道,“废话不提了。你现在启程去魔血教要解药还来得及,如果稍作迟延,就算是再强的轻功也难送你到达。” “你到底想干什么?” 婢女阴阴地道:“两个时辰,刚好是去往魔血教的时间。你要拜堂就不要性命,要性命,你今天就拜不了堂。” 话毕,一群婢女扔了轿子,顾自奔去。萧寒双手接轿,盘旋落地,问甘雪甜: “纯儿,你没事吧?” 甘雪甜:“我没事。” 话音刚落,却觉自手臂开始酸麻,慢慢扩散。 这时,众人听到打斗赶过,武文超腾身跃出圈子,笑着拱手道: “在下只是凑个热闹。” 萧寒拱手还礼,不作计较。 轿子进了萧府,红毯曳地,甘雪甜由丫鬟搀下,缓缓前行,她觉得头重脚轻,双腿开始微微颤抖。拜堂声音高起,一派沸腾气象。 “一拜天地!”二人行大礼, “二拜高堂!”二人向铁野、甘化生拜倒。 “夫妻对拜!”甘雪甜浑身打着冷颤,看见萧寒对自己一揖几乎到地。 “送入洞房!” 丫鬟搀着她送入房间,夫妻叠襟坐于床上,夫红妇绿,洋溢着华贵气息。丫鬟呈上交盏酒。二人交盏时,萧寒惊疑地看见甘雪甜手臂急剧颤抖。众人撒入屋内花生枣栗,关门退出。房外筵席,一片热闹。 萧寒握住甘雪甜的手,却觉手冷如冰,颤抖不停,急忙掀开她的盖头,一直压制着自己的甘雪甜“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紧接连吐几口,花容惨淡,倒在萧寒怀里。萧寒大惊: “这是怎么了?” 甘雪甜吃力地说:“我中了魔噬蛊。” “什么时候?” “抢亲的时候。” “为什么不早说?” 萧寒抱起她来,急速往外走。 甘雪甜摇头道:“没用了。” “不可能的!我萧某所爱的女人,不会死!” 萧寒抱着甘雪甜,不顾和众人招呼,匆匆出门,上马疾驰。 甘雪甜无力地说道:“萧寒,不管以前我做过多少荒唐的事,但我爱你是真的。我终于成了你的妻子了!” “你不会有事!” 她强睁双眸,看着萧寒,问:“你爱过我吗?” 萧寒哽咽一下:“爱你!” “是因为我给你吃春药吗?” “不是。” 甘雪甜疑惑地:“那是从什么时候?” “你可能不喜欢听,但确实是这样。从小时候,你尿了裤子。” 甘雪甜痛楚中不由因为这句话惨然笑了,血从她嘴中又涌出来,染湿了萧寒的前襟。 这时,身后三骑赶来,萧寒回头一看,是飞天涯、雷电和武文超。飞天涯怒斥武文超道: “你怎么对我弟妹下此毒手?” 武文超急急解释道:“我并不知道!怎么会有人对甘小姐下毒?” 萧寒:“武将军,那群婢女可是武家人?” 武文超:“本来是武家的,但她们抢轿子的时候我起过疑惑,因为那种高超的武功,应该不是武家丫鬟,打斗紧张,所以我未及看清她们的脸。回去我再查个究竟。” 萧寒:“看来是被人乘机暗算。” 武文超焦急地:“甘小姐怎么样?” 萧寒哽咽一下,没有做声。四骑流星般飞行,急促的马蹄声回荡山野。 一股血腥的味道悠悠传来,四人已纵马驰上一座荒山,野草杂长,荆棘满地,老树枯藤,阴森幽冷。小路转弯,只见山上刻有两字:黑山。再往上走,路上时有白骨狰狞,血腥气味愈来愈浓,一座黑漆漆的大殿耸立在深林之间,近前一看,殿上刻着黑色大字:魔血殿。门卫厉声喝问: “什么人?” 萧寒:“我妻子中了贵教的魔噬蛊,来求解药!” 门卫进殿通传。 不久,众人拥着一张兽皮椅出来,椅内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头半坐半躺。椅后立着摩研香和一个年轻男子。萧寒四人连忙下马。老头无精打采地打量着面前的几人问: “你们是什么人?” 萧寒抱着甘雪甜略一揖身,道:“在下萧寒,想必您是魔血教主。” 老头:“对。” 雷电拱手:“舞针龙翁徒儿雷电参见教主。” 飞天涯拱手:“日月道长徒儿飞天涯参见教主。” 魔血教主微笑道:“舞针老头和日月老头的徒儿有事,我当然要帮忙。不过其实即使不是故人之徒,我也会给解药。因为魔血教的魔噬蛊居然有人敢擅自使用,实在可恶!”他招呼众人道,“都进来吧。” 萧寒和武文超连忙跟进去。飞天涯正欲抬步,雷电对他道: “飞兄,情形已定,你不如回去照顾花小姐,她孤苦伶仃一个人,实在可怜。” 飞天涯:“兄弟处境危难,我怎能置身事外?我飞天涯一个义字当先!” 说毕毫不犹豫地进去,雷电不再多言。 魔血教主让萧寒把甘雪甜放到一张黑漆漆的石床上,甘雪甜已经面色青黑、不省人事。教主摇头道: “蛊毒已入内脏,我救不了。” 萧寒眼中闪出泪光,但语气冷静地问:“内人生命还有多久时限?” 教主:“因人而异,但最长不过三天。” 萧寒:“现在施用解药能不能延长时限?” 教主摇头。摩研香道:“魔噬蛊的解药本是以毒攻毒,如果毒入内脏再用解药,无疑是毒上加毒,人会暴毙。” 萧寒:“江湖之大,莫非就没人能解此毒?” 飞天涯怒道:“你们魔血教真是居心叵测,你们直接提条件吧!为什么施毒,到底怎样才肯解毒?” 摩研香旁边的青年男子拱手道:“在下副教主善德,请壮士不要误会。魔噬蛊在江湖上应该只有四人会用,那就是教主,我妻魔血公主,还有教主恩师的两个徒儿,即在下和师弟善正。” 萧寒:“听说善正已被赶出贵教。” 善德:“他偷学师父的吸血秘籍,所以被赶出本教。想必这次是他所为。” 萧寒:“如今贵教还有什么办法对内人有帮助?” 摩研香:“爹爹的凝血功可以把她变成有气死人。” 武文超双目盈泪,焦急地问:“什么是有气死人?” 教主:“封百会、天突、归来、命门、风门、魂门六大穴道,冲气凝血使血液停流,防止毒性漫延,人虽有气息但再无知觉。” 武文超用手抹去泪水,道:“虽活犹死。” 萧寒喉结滚动一下:“人体会不会腐烂?” 摩研香:“求蜘蛛精吐丝作茧,将人尘封,不透缝隙,可保人体千年不腐。” 萧寒:“平时,”他哽了一下,“可以看她吗?” 摩研香:“不能,外气入则人体腐。” 萧寒咬咬牙,道:“就请教主将内人变成有气死人。” 魔血教主听言立刻封住甘雪甜穴道,运气凝血。摩研香对萧寒道:“我与蜘蛛十娘增增有旧,现在差丫鬟请她来封起尊夫人,壮士意下如何?” 萧寒点头,转身不看甘雪甜,走到窗前,外面一片黑漆,他却在凝神观看。武文超走到他身边,含泪道: “萧将军,在下一时鲁莽,害甘小姐到这种地步。其实甘小姐与将军两情相悦,我本不该抢亲。” 萧寒转脸看着他道:“与将军无关,其实你关心内人不下于我。现在状况,你我兄弟别再计较从前,把内人治好就是关键。” 武文超深为他的大度感动,道:“我终于知道甘小姐为什么喜欢你了。” 两人话语投机,临窗喁喁而谈。 增增赶来,天已放亮,殿内晨光依稀。甘雪甜被凝血后,脸色苍白,神态平静,宛如睡去。萧寒和武文超静静地看着她,知道很快这张脸就会被白丝裹起,再难相见。增增见是甘雪甜,哀惋地道: “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想不到增增未曾报答,她就变成了有气死人。” 她说着吐出一排白丝,将甘雪甜托至半空,白丝飞舞若漫天飞絮,层层裹缠,渐成白茧。武文超抹去一把眼泪,见萧寒神情镇静,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茧,眼角悬着一滴似落非落的泪水。增增用白丝托着白茧轻轻放于石床。武文超道: “甘小姐,我一定抓到元凶,为你报仇!” 萧寒:“其实报仇不过是安慰死者亲友,对死者毫无意义。人若已死,万事皆空。所以当今之计,就是趁人气未绝,救她性命。” 武文超点头赞同。增增听到这话,道: “丁香谷里那群不死老人应该是无毒不解。” 萧寒双目一亮:“丁香谷!” 增增锁眉道:“但没人知道丁香谷究竟在哪?” 摩研香:“不用去丁香谷。前些时日我们既已遇见丁香大公子为他干儿子寻仇,想必丁香人都出谷来寻找传人了,因为丁香人一贯不会单独出谷。” 飞天涯疑惑地问:“丁香人都没有后人吗?” 萧寒:“大凡江湖名人,多数功到至顶时,气、毒合体,不能再生儿育女。丁香武功的至顶是丁香谷主夫妻所创的丁香五毒缠,丁香夫妻在有三个子女后开始试练,从此再未新生儿女。他的儿女承练五毒缠,自然都无后代。想是如今年越六旬,对练功厌倦,所以出谷寻找后人。” 摩研香:“说得不错。所以我与善德夫妻二人,在生下孩儿之前,不会修习吸血妖功。” 增增:“吸血妖功残害生灵太多,公主还是不练为好。” 摩研香:“我向来不管对错,只管心情喜欢。” 增增不再多言。 萧寒小心翼翼地托起白茧,向魔血教主言谢告别,一行人离开魔血教。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一章 新婚夜误熄长明灯 甘化生见有变故,压制住内心的担忧,安顿众人继续用完筵席。人散去后,丫鬟仆人收拾停当。甘化生和戚婆坐在房间里等待,两人都不说话,只有烛光的燃声持续不辍,火焰映照出的影子随着烛光的摇曳在房间里摇摇晃晃。呆坐良久。戚婆立起身来,迈着蹒跚的老步,推门进入新房,看见长明灯辉煌明亮,心里安定,这时甘化生跟进来,一转身间,袍袖微风拂起,长明灯的火焰立刻在风中挣扎,戚婆忙举步上前欲拿手护火,哪来得及,那火颤了一下,无息地消失了。戚婆扶住胸口,恐惧不已。甘化生扶着她的胳臂道: “戚婆,别担心,别信民间传言。民俗虽说长明灯灭,夫妻不到头……” “闭嘴!”戚婆愠怒,“满嘴的胡话,不吉利的东西!” 甘化生自知失言,停住说话。戚婆取来火石,将灯重新点着,却见火焰微弱不似从前,心里终是郁闷,灯前侍立良久,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愈是苍苍。 朦朦胧胧中,戚婆发觉自己伏在桌上睡着了,因心里惴惴不安,所以多梦,但梦都凄凄落落,模模糊糊,并没有清楚的记忆。她抬眸见甘化生也伏在桌上睡着,就轻轻起身,踏入新房,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那长明灯,早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屋里一片昏暗。已有晨光映进窗子,长明灯再无燃起的机会。 萧寒抱着头戴花钗、身着钗钿礼衣的甘雪甜离开,而如今抱着个大白茧回来,把甘化生和戚婆都惊得站立不稳。戚婆流泪道: “薛纯成亲的时候,长明灯也灭了。” 甘化生仿佛挨了一下重击,后退了一步,但接着镇静地说:“民俗传言,不可信,只是巧合而已。” 萧寒不与任何人搭话,独自进入新房,将白茧轻轻放在床上,坐在床边,黯然深思。飞天涯、武文超给甘化生、戚婆讲述事情原委。 雷电见飞天涯忙碌,便走出门外。已是日上三杆,阳光暖洋洋地披在身上,他急步向飞府行去,远远一个黑影一闪不见了,他心中诧异,但无心计较。拍打飞府院门,花月倩迟迟才出,妆容不整,发髻蓬松,一脸倦意。雷电不进门,揖道: “花小姐,打扰了,您还在睡觉吗?” 花月倩:“雷电,你进来吧。” “不了,我来对花小姐说声,飞将军安然无恙,萧将军夫人昨夜出事,他在帮忙照顾家人。” “昨天不是成亲的日子吗?出什么事了?” “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有空再详细告诉你。”雷电一揖,“我告辞了。” 这时却听飞天涯的声音响起:“雷兄弟急着走什么?” 二人看他脸色不悦,都觉手足无措。雷电对他一揖: “小弟告辞了。” 飞天涯端详花月倩妆束,脸色更是阴沉,对她道:“衣衫不整,就出来见客,还不快回房去。” 花月倩连忙回房。飞天涯对雷电道:“人道是,朋友妻,不可欺。不管从前你怎么觊觎花小姐,希望从今后你都能当她是你未来的嫂子。” 雷电低头揖道:“小弟明白了。” 他心情郁郁地告辞,飞天涯亦是郁郁地踏进院门。 英无敌连滚带爬地从飞府后窗逃出,随行的铁刚、王波紧跟身后。三人走入林间小憩,铁刚为英无敌整理衣冠。王波道: “殿下,这样报信很困难啊。要是那个雷电追来,恐怕就露馅了。” 英无敌忿忿道:“想不到我堂堂太子,龙子龙孙,找个喜欢的女人还得偷偷摸摸!” 王波:“为什么您不娶了花小姐?” 英无敌沉吟道:“恐怕群臣会反对,尤其是铁师爷,那个老儿,少惹他为妙。” 铁刚:“铁师爷管得也太多了,等殿下称王以后,就得管制住他,他简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英无敌叹口气摇摇头。三人垂头丧气地溜跶着回太子行宫。 英无敌自认是倒了霉运,一回宫就遇见铁野候在殿外。师徒二人进殿,坐在椅上,丫鬟呈上茶来,英无敌饮茶无话。铁野见他神色不悦,道: “我知道你一直嫌我管你太严。可是严师出高徒,你本是人中之龙,必定要光复英氏国家。” 英无敌不耐烦地:“我知道呀,师父。” “身为人君,要仁、要德、要智、要信,要远小人、远声色……” 英无敌把茶杯放到桌上:“我早都知道了呀!”他一副痛苦的表情,“您为什么每次都跟我说一样的话?”他把额头顶到桌子上,“我宁可您骂我!” “殿下怎么能让我大不敬,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师父,您还是有什么就快说吧!” 铁野捋须道:“殿下,现在万事俱备,近日即刻起兵吧!” “啊……” “殿下,我去找人择好良辰吉日,您登基就位,正式起兵吧!” 铁野眉飞色舞地说完,英无敌尚犹豫不决、未置可否,他就踌躇满志地告辞离去。 英无敌遣铁刚召萧寒进宫,师兄弟坐在英无敌寝宫内,萧寒默默无语。英无敌安慰道: “你别太伤心,师妹不会有事。我已经派出黑星门、白星门去江湖上四处打探丁香人的行踪。” “谢殿下。” “师弟,师父叫我登基起兵。我觉得你刚刚成亲,又面临不幸,接着让你前阵迎敌,是否……可是你若不随军,确也不可。” 萧寒:“内人的事,是急不来的。”他长叹口气,“……就起兵吧。” “那将军任命上,师弟有什么想法?” “师父想必早已安排好了,会来告诉殿下。” 英无敌有些忿忿:“我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事,他都一手包揽。我看他保驾是假,协天子令诸侯才是真!” 萧寒摇头道:“我想师父对殿下当是忠心耿耿。” 英无敌不屑地撇一下嘴:“登基后我要争回权利。师弟,你会帮我还是师父?”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当然忠字为先。” “其实我知道你会帮我!他对你百般虐待,逐你乡野之心都有,要不是我刻刻保全,你又怎么会到今天。” “萧寒至死不忘师兄恩德。” 英无敌眼含诡秘地问:“飞将军前阵迎敌,不是无暇他顾了?” 萧寒:“师兄,飞将军为人,难得的机智英勇,是得天下的栋梁之才。” “知道了。”英无敌呷口茶,“你什么时候跟师父学的,一句话说好多遍。” 萧寒不再言语。英无敌见他心事忡忡,知道是忧虑甘雪甜的性命,便让他及早回府。 萧寒回房看望白茧之后,即到雷电房间,见雷电临窗呆立,一动不动,知他心中苦闷,叹口气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既然已是别家之花,就千万不要有窥花之想了,以免祸起桃花,花落人亡。” “师兄,我决定不再见花小姐了。” “这就好。你现在年纪尚小,许多事都要用心观察。” “我以后会的。” “我来找师弟是有一事相求。” “师兄尽管吩咐。” “英氏近日起兵,我即要前阵迎敌。但有人既然想加害内人,想必还会再找机会。她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师兄放心。” “还有,”萧寒走近他身旁,轻声道,“既然抢亲的时候下毒,那肯定知道武家抢亲这件事,武家就必然有蹊跷,你留意武府,是否豢养杀手。” “好。” “我已经派人去找善正,我要知道他被谁主使。” “不管师兄身在何处,我都会及时与您联系。” “内人由你照看,我就放心了。想天下能敌我师门武功的,没有几人。” 师兄弟密聊切磋一番武功,萧寒回房,雷电则出门观察武府动静。 夜雾如青烟,袅袅浮起在萧府院中。萧寒端坐客房桌前,守一盏孤灯,默然不动。灯火摇曳,愁眉深锁。镇定的声音划破寂静: “请进。”是萧寒,他一动不动。 一个瘦小的男子从房上飞下,立在院中,萧寒站起身,远远向他一揖,对方一揖还礼,走入房内。两人落座。雷电进来,坐在男子旁边,与萧寒将他夹在中间。萧寒殷勤地为二人斟茶,礼貌地问: “请问客人可是善正?” “正是。萧将军怎么知道?” “萧某认为,你下毒定有目的,所以猜测有幸你会来访。” “善正只是赠毒与人,不过想扰将军拜堂,岂料尊夫人宁丢性命,也要这拜堂之礼,所以落到这步田地。” “求毒的人许给您什么条件?” “金银财宝,如今交易已结,但尊夫人却变成了有气死人。” “想是您有破解之法,所以才屈驾前来。” “聪明。我被丁香二公子收为义子,有丁香销魂水在手,能解百毒。” “要什么条件?” “与萧将军交易,善正不能那么庸俗提及钱财,我要的条件,是魔血教主人头。” 萧寒与雷电对视一眼,道:“教主死后,你可会解凝血功?” “解开穴道即可。只要有解药,萧将军自己就可救尊夫人。” “我有意交你这个朋友,但我不做不公平的交易。这样条件全在你手,若我取了魔血教主人头,你再反悔,我亦无法追究。” “将军的意思是?” 他话音刚落,萧寒探臂擒过,他忙欲抽身,雷电挡住他的脚腕,不能立起。上面臂躲萧寒,下面腿战雷电。虽战斗激烈,但萧寒、雷电维持平衡,四平八稳,灯焰明亮不灭。善正上、下宛如陷于牢笼,徒劳挣扎,无暇他顾,突觉背腰几处隐隐痛楚。萧寒、雷电同时抽身跃出争斗圈,他瞬间获得自由,身体并不觉异样,疑惑道: “你们什么意思?” 萧寒:“我已为你中下梅花扣骨针。” 善正倒吸口冷气:“舞针门的梅花扣骨针?” 萧寒:“善兄不必担心,我萧寒义满云天,绝对有信于你。我取来教主人头,你交上内人解药,内人康复之时,便是为你解针之日。” 善正:“两日后晚上如何?” 萧寒:“子时。” 善正起身告辞。 师兄弟目送善正离去,重又坐回桌边,盯着孤灯的焰火。雷电见萧寒久久不语,亦不多言,许久,萧寒道: “魔血教主武功高强,非你我亲自出手不可。” “结仇魔血教?” “所以需要引教主出来。” “魔血教主的吸血妖功需要一直吸食人血,他的习惯是自己用特制鸟笼抓人。” “依他傲慢的心气,抓人的时候,一旦失败,就会紧追不舍。” “我懂了。” “买卖善正的人,想必还来加害内人。我们出寻魔血教主之时过久,须请飞天涯、武文超来助铁刚、英涛护茧。” “武文超可信吗?” “可信。但你我兄弟二人之事,必须在江湖上神不知鬼不觉。我知道师弟做过杀手,不用多说。” 雷电点头。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二章 救爱妻不惜伤人命 魔血教主自恃艺高,喜欢单独捉人吸血,他一如既往地漫步到黑山附近的青坪山,在一个三岔路口布下鸟笼——这鸟笼是他特制的一种软网,坚韧难破,一旦落入其中,只有等待他的魔爪。一个行人缓缓走来,半躺在树枝上的魔血教主冷笑一下,悠然望着树叶上一个花色甲虫。鸟笼的机关一动,来人被裹进鸟笼吊在树上,他懒洋洋地提起鸟笼,警觉重量有异,低头一看,只见笼中竟是块麻包,不由怒气冲天。他飞身下树,只见荒草丛中,人影一闪,连忙追去。岂料来人轻功精湛,久追不上,转眼已至青坪山深处。人影一闪不见了,空山寂寂,阴风袭袭。他环顾四周,高声说道: “踏龙飘轻功,除了舞针龙翁的门下,应该无人能会。舞针老头与我也算旧识,他的门下引我到此,究竟有何所求呢?” 雷电和萧寒从草丛中现出,揖道:“参见教主。” 教主傲慢地一笑:“是否还是为了尊夫人?” 萧寒再深揖道:“是。求教主人头换取内人解药。” 教主怒道:“我救你老婆作有气死人,想不到你恩将仇报!” 萧寒:“对不住。” 说着,与雷电往前蹿身,一前一后阻住教主退路。教主深知舞针门下武功之高,如今两人齐攻,隐隐料到难以脱身,于是屏息不动,脚趾用力,欲用内功在地上刻字,留下自己为何人所害的证据。萧寒与雷电早有警惕,二人对视示意,一攻上、一攻下,教主只刻出一“舞”字的撇来,即刻闪身躲避,萧寒靴踏撇上,用力一振,尘土无痕。教主冷笑道: “看来今天是想无声无息地置我于死地?” 萧寒:“你吸食人血练功,死于你手的冤魂无数,如今以你首级换取内人性命,也算你死前积次阴德。所以萧某杀你,心中无憾。” 一滴冷汗自教主额上滴下。三人屏息凝神。一只花甲虫从教主与萧寒对视的眸间悠然飞过。教主蓦地喊声: “魔血绣球滚!” 身体缩身成球,离地腾起,撞向萧寒腰间,萧寒腰若虚幻,一摆回复,安然无恙。球体蹿过时,球中探出一手,黑掌推过。萧寒身体稳立,任何部位不动,但身体无声前移,靴子悄然滑地。雷电亦与他滑身交错,腰间抽鞭,电般抽向球中之掌。那掌瞬息消失,球体翻滚,一口黑血喷出四射。萧寒、雷电身子游移,若幽灵般轻无声息,血滴空落。球体滚向萧寒,气势之猛,若千钧发出,萧寒与雷电身形轻分,岂料球体突然转向,两掌齐推,萧、雷刚好游移而回,眼看双掌分别击中二人,但二人皆临危不乱,一起曲体飞身,若幽灵鬼魅,捕捉不着。球体被带而上,蓦听一声: “珠光四射!” 球体急剧翻滚,血液四面喷射,眼看萧、雷无处藏身,球体发出一串得意的冷笑。萧寒镇定地对雷电喊道: “舞龙追魂!” 却见银针如雨,形成一面闪闪白帘,萧寒、雷电潇洒立身帘顶,风吹拂起他们的袍袖。白帘阻住血气,黑血银针交杂,纷纷落地。萧寒、雷电身形一错,萧寒: “二龙戏珠!” 二人身形诡秘如巨蟒,游帘而下,雷电钢鞭与萧寒皮带拖曳绞缠其间。银针如雨丝落地的瞬间,二人裹住球体。球冲则体摇,球滚则体缠,球内出攻则鞭、带齐绞。远远看去,草丛如浪花荡漾,浪上巨龙飞舞,龙珠腾跃,二龙戏珠,一番雄壮气象。双龙盘舞,夹住球体去向,鞭、带交合作圈状,四面被阻,球体只好钻圈,刚一入,圈即变幻数个小圈,猛力一绞,球体蓦然打开,教主身体已是千疮百孔,气绝身亡。 萧寒、雷电立起,身上未沾丝毫血腥。萧寒挥起皮带砍向教主颈部,取了他的首级,拿木箱严装,轻声对雷电道: “且勿让污血染身,有剧毒。” “知道。” 二人挥舞武器振地出坑,将无头尸体深埋,然后四面察看,扫清一切可疑痕迹。 已是黄昏。萧寒衣冠整齐地空手漫步小路,行过飞府住处,王波看见他的身影,即去府内给英无敌报信。萧寒脚步轻盈,新换的衣装皂气清新,一只鸟儿蹲身路上啄食,及他走近,方才抬起黑豆般的小眼打量他一瞬,“吱”地叫声去了,他不由微微一笑。 萧寒回府,走入室内,见飞天涯、武文超坐于桌前,床上的白茧安然无恙。一揖道: “谢两位辛苦护茧。” 武文超忙起身还礼:“此事因我而起,何出谢言?” 飞天涯:“你出门一天,可曾打听到丁香人的消息?” 萧寒摇摇头。飞、武见他神情低沉,不便多言,起身告辞。萧寒亲自送出院门。二人走后不久,雷电持教主首级自房上跃进屋内,与萧寒会合。 子时,善正如约而至。他看过教主人头,提过盒子,将丁香销魂水交与萧寒。萧寒利掌破茧,飞速为甘雪甜解开穴道,喂入解药。甘雪甜喷出一口乌黑如墨的血来,缓缓睁开眼睛。萧寒以掌气探试她的脉象,知道毒已消解。甘雪甜见萧寒独自立于眼前,疲惫地说: “好累。” 萧寒:“觉得如何?” “累。” “你先休息。” 他出了房门,将门掩上,甘雪甜觉得困乏,就闭目养神。 萧寒示意雷电与善正来到偏室内,对善正道:“以后与善兄还得多联系,就请让在下解掉您的梅花扣骨针。” 善正拱手道:“萧将军果然有信。” 萧寒自他腹部推过一掌,三枚银针从身后飞出,钉在墙上。善正告辞。雷电自墙上拔下针来,收入囊内,与萧寒相视而微笑颌首。 第二日清晨,甘雪甜早早起床,洗漱完毕。英涛已经自宫廷厨房端来饭粥小菜,她独坐桌边用完,但觉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她见萧寒还在沉睡,就静静地坐在窗前,对镜梳妆。萧寒醒来,见妻子已更换少女时的妆束,留海梳起,露出明净前额,青丝挽作堕马髻,蓬松脑后,髻上银钗步摇闪烁,唯有左耳前留了条小辫儿,绕着旧时的水晶花坠。萧寒走到她身后,抚她双肩,失而复得,甚觉感慨。甘雪甜皱眉道: “我就奇怪,那个害我的婢女为什么阻止我拜堂呢?不是武文超我就纳闷了。” “不是他。”萧寒把一朵红花插上她的鬓边,“你真傻,不拜堂你我也是夫妻,又何必舍命求一虚礼?” 甘雪甜皱鼻一笑:“就要拜堂!就算我死了,你再娶亲也是续弦。” 萧寒:“真是最毒妇人心。” 甘雪甜“格勒”一笑。 萧寒饭毕,二人一起去甘府看望甘化生和戚婆。戚婆抱着甘雪甜痛哭一番,甘化生对女婿感激不尽。 飞天涯与武文超上午来到萧府,英涛出来迎接。二人进房见白茧不在,大惊失色,英涛道: “两位将军请宽心,萧夫人身体已经康复。” 这两位立刻被惊得合不上嘴,不晓得一晚上的变化会这样大。武文超甩甩头,然后掐掐自己的手臂,知道不是做梦。这时雷电已经进房,对他们二人揖道: “是在下找到的解药。” 飞天涯诧异:“你怎么找到的?是什么药?” 雷电不卑不亢:“无可奉告。” 飞天涯尴尬僵住,无以应答。武文超忙笑道:“英涛快上茶来,大家喝茶。” 三人围桌坐下。飞天涯心中本就厌恶雷电,如今见他诚心隐瞒,更是憎恶。 萧寒夫妻回府,见这么多人来访,便围桌而坐。众人细叙近日险历给甘雪甜听,她听得唏嘘不已。飞天涯问萧寒: “贤弟怎么觅得解药的?” 雷电嘴角冷笑一下,一脸不屑的神色,飞天涯看到,顿觉尴尬。萧寒表现的心直气爽,道: “这个我也不晓得,解药是雷弟寻觅来的。” 无人再问。甘雪甜疑惑地对大家说:“我就是奇怪谁想害我。” 武文超:“你既然和那个婢女交过手,你该认得她,不如去我府上相认。” 甘雪甜:“那天的婢女不是你家的吗?” 武文超:“本来派去的婢女都说没有去,没法详查。” 甘雪甜欲言又止。萧寒道:“怎能去武府查,那样惊扰了武叔父,弄得一发不可收拾。以后小心即是,过去的就不必追究了。” 甘雪甜:“我想去谢谢魔血教主,延续了我的生命。还有增增,给我做茧。” 萧寒温和地笑着对妻子说:“等你身体完全康复,我陪你去。” 甘雪甜高兴地点点头。 萧寒要求设宴款待众人,武文超本觉不好意思,但见萧寒诚意挽留,就不再推辞。萧寒吩咐英涛去宫廷厨房点下酒菜。他见甘雪甜面有倦意,知道她不愿在酒席上听众人喧闹,便说: “内人病体还弱,就让她去卧房早些歇息吧。再说我没有老婆碍手碍脚,才能痛饮。” 众人大笑。甘雪甜起身道:“我想去看看花姐姐。” 萧寒道:“刚刚病好,还是别去了。先休息吧,明天我陪你去。” 甘雪甜点头,回房休息。 甘雪甜不拜访花月倩,倒也是个正确的决定。因为她那个偷腥的大师兄英无敌,总是藏头缩尾的混在飞府。花月倩整天担心会被飞天涯撞个正着,吓得失魂落魄;又整日泡着红树花水,担心就此不育;想不泡吧,飞天涯与她清白无染,得了身孕怎么解释?这个如花似玉的人儿,如今忧心忡忡,坐卧不宁,满面憔悴。她对镜整理着蓬松的发髻,对英无敌说: “殿下身边有侍寝的花龄少女,为何非要来小女子这儿呢?” 英无敌不悦,沉下脸道:“此话休要再提。” 花月倩不敢多言,长叹一声道:“这样太多不便,我还是搬回我原来的院子吧。” 英无敌狂喜。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三章 冷萧寒沙场无敌手 铁野择好良辰吉日,安排妥当。英无敌祭拜天地祖先,正式称王,号为“英王”。遵照铁野的意思,他使铁野为军师,甘化生、武殿录为辅国大将军,萧寒、飞天涯、武文超等为将军。英才倍现,宛若满天星斗璀璨于英氏阵容。 英王带诸将到演武场。他整点军队,取了兵器,关支粮草。却见兵士个个精神抖擞如蛟龙猛虎,兵器明晃晃如银山照眼,一时踌躇满志。 英无敌接受萧寒的建议,传令军中:严禁烧杀掳掠,违者格杀勿论。鼓震锣鸣,英氏大旗扬起,浩浩荡荡东征。快马加鞭,尘烟滚滚,掀起一场惊心动魄的复国大战。 大军前行数日,哨马来报: “石母城快到了!” 石母城是竹山国西部咽喉,他位居石母山口,地势险要,有摩氏勇将乔甲驻守,猛将众多,兵精粮足,是难过之关。但一朝拿下,西方诸城便可长驱直入。英无敌询问萧寒对策,然后下令停军,安营扎寨。 英兵几番叫阵,城门大开,一骑昂首前来,他胯下高大黑马,生得膀阔腰圆,面若黑炭,络腮短须,仿佛一头健壮黑熊,手执朝天戟,腰缠九节鞭,凶神恶煞。英氏先锋官迎上,问: “你是何人?” “石母城大将张北重。你是何人?” “英王先锋官胡苍。” 胡苍说罢,催马冲上,二人交战。几个回合后,张北重一戟戳来,胡苍带马躲过,说时迟那时快,张北重“哗啦”抽出九节鞭砸下,胡苍未曾料及,登时脑浆迸裂。英无敌深觉晦气,暴跳如雷。军师铁野道: “大王息怒。张北重原来是朱温手下有名的猛将,只因朱温性情狂躁,才迫他投在摩氏,他自是本领非凡。依我看,甘将军谨慎多谋,就让他出战吧。” 英无敌忿忿挥挥手,以示同意。甘化生手持长剑,催马上前。互相通报后,他剑若白电,“刷”地劈过,张北重举戟一架,“当啷”一声,震得甘化生虎口发麻,心中不由一凛,更是谨慎应付,不敢与敌硬拼蛮力。几十个回合,张北重大喝一声,九节鞭缠卷过来,甘化生一侧身,朝天戟已带风戳过,他惊喝一声,失身落马。张北重跟过一戟,眼看甘化生就要命丧。却听“当”的一声,一条长矛架住朝天戟就势一推,把他推得马退一步。张北重惊道: “好大的力气!” 来人趁机挟起甘化生,飞速退去,却是着一身银甲、骑高头白马、英姿飒爽的萧寒。甘化生落马,又被女婿挟回,深觉尴尬,恨不得土地生缝钻进。英无敌见状大怒,二话不说,拖起长矛,闪电般飞了出去,铁野大惊失色,一旁的萧寒劝道: “恩师不必担忧,大王智勇双全,吉人天相,定当无恙。” 铁野厌恶地瞪了他一眼,萧寒不再多言,若无其事地重新观战。英无敌乃“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通报,挺矛直刺。张北重不慌不忙架住,矛戟相撞,张北重也惊叹英无敌力大无穷。几十个回合后,张北重虚晃一戟,佯装败阵,英无敌大喜,催马猛追,张北重瞅准时机,“噼”地一鞭正缠在英无敌腰间,“倏”地把他卷下马去,探身一抓,擒在手里,向回驰去。英将见状,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张北重正前行间,突听一声断喝: “贼将停步!” 眼前流星般拦过一骑。却见来人骑匹油光锃亮的高头黑马,头束黑巾,乌发飘扬,面皮黝黑,浓眉亮目,高鼻阔口,神采飞扬,黑盔黑甲,手中钢刀闪闪。 张北重道:“来者何人?” “英王旗下将军飞天涯。” 飞天涯说着持刀来砍,张北重连连躲闪,终是吃力,无奈放开英无敌。飞天涯虚晃一刀,一探身抓住英无敌,飞马驰去,把英王救出了虎口。英王盔斜甲歪,满面狼狈,惊魂未定,连连下令收兵。 铁野连连赞赏飞天涯,英无敌神色不悦,抽身离去。 英无敌遣王波召萧寒进帐共进晚餐。他长叹道: “师弟,朕今天心情极差,出兵即败,好象上天不助。更可恨的是,小老儿指手划脚,俨然他是大王。” “师父只是对您过于关心而已。” “哼!”英无敌气愤地将整杯酒一饮而下,“居然叫帝王亲征,旅途奔波,不怕朕生病也罢,居然不怕朕前阵丢了性命,今天朕徘徊鬼门关,吓得灵魂出窍。朕看他是借朕旗号起兵,然后觊觎王位蓄意谋害朕!”他恨恨地,“他素喜飞天涯,多次与甘师叔举荐,扰朕意图,实在可恶。”他的拳头狠狠捏在一起,“终有一天,朕取得机会,会让这个小老儿解甲归田!” 萧寒无言以对,举杯相邀,二人一饮而尽。 英无敌道:“朕素喜师弟饮酒之爽快,不似他人半推半就,一番忸怩,妇人之态!” “以酒相交,方得知己。” 英无敌脸上漾出笑意,低声道:“师弟如今婚配,可知妇人之妙?朕自从叶妮侍寝尚识妇人,始知汉武之言精辟——可一日无餐,不可一日无妇人哪!” 萧寒微笑不语。英无敌附耳道:“师弟想办法引朕的侍寝宫女玉妮来朕帐中如何?” 萧寒点头。英无敌笑逐颜开。 晚上,萧寒的贴身侍将铁强把化成小僮的玉妮引入英无敌帐中。英无敌得佳人相伴,喜出望外,重赏铁强。 第二天清早,石母城守兵即出门叫阵。张北重又是领先出迎。英无敌昨日吓破了胆,又深觉晦气,就不听铁野安排,派出他最信任的将领萧寒,想一举得胜,扭转运气。萧寒挺矛上阵。张北重端详着身骑白马的萧寒,却见他浓眉入鬓、气宇轩昂、冷静无畏、英俊威猛,心中欣赏,道: “来者何人?” “英王旗下将军萧寒。” “萧将军为何投身反贼,玷污自己名节?如若弃暗投明,张某必当引见。” 萧寒拱手道:“谢了。摩贼弑君夺位,老英王沥尽心血所建的国家,他坐享其成,天理不容。英王复位乃顺应天命,希望将军英才择明主而栖。想将军超人之才,却在石母城屈就,实在可惜。如若将军来英王旗下,萧某必当诚心推荐。” 张北重短须一抖,摇了摇头:“既然谈不合,请出招吧。” 萧寒谦恭地道:“请前辈先赐教。” 张北重喜他性谦,不再推辞,催马而上。二人都力大矫健,马上功夫了得,来来往往,直杀得天昏地暗。百合已过,仍无胜负分晓。萧寒套路突变诡秘,矛若飞龙,上下钻将起来。铁野一惊,对英无敌道: “萧寒所用的并非夺命武功。” 英无敌不耐烦地挥挥手:“单纯夺命武功,如果不加变通,我与师弟的武功能至如今这般高强?” 铁野语结,忧心忡忡地继续观战。张北重虚晃一戟,佯作退去,萧寒纵马机警而追,张北重回身一鞭,萧寒早有防范,长矛一旋卷住鞭身,就势一带,张北重失身落马,萧寒马往前抢,猛一探身,抓他在手,生擒回营。西兵一时士气大振。 英无敌纵声大笑,对被捆绑起来的张北重道:“朕今日要看你做鬼是否还能威风!” 萧寒慌忙单膝跪地求情道:“大王,萧某愿劝降张将军。” 张北重也自知摩氏乃叛逆之臣,天理不容。当初朱温欲取他的性命,朱温夫人生性善良,派人送信,他逃跑中慌不择路,得石母城主乔甲收留方才有了落脚之地,这才屈节投靠摩氏。他自有归英之心,听到萧寒此话,忙跪地表示愿降,岂料英无敌因他活捉自己之仇怀恨于心,定要把他处斩。萧寒不敢强劝,用上缓兵之计,道: “大王,我军初胜即大开杀戒,有碍吉利,不如将他暂且囚禁,待到取下石母城再作打算。” 英无敌听他言之有理,欣然答应。 再日,英兵叫阵数时,城门大开,摩兵涌出,当头将领却是一元女将:虽是武将,却生得柳眉杏眼,粉面桃腮,自含三分浅笑,娇显几分清媚,盔甲不显笨拙,利剑不透凶蛮,使众人都眼前一亮。萧寒对英无敌道: “大王,这是乔甲的爱妾赵艳儿,虽然容貌支人,但却心狠手辣。” 英无敌见是美女将领,便意欲出战生擒,一则可以赢回昨日脸面,二则也想把这种别有风味的女将据为己有。他挺矛上阵。铁野见对手是个女人,也想让英无敌借机建立威信,自然不作阻拦。 英无敌和赵艳儿四目相对,见赵艳儿眸如秋波,楚楚动人,更是心中爱恋,轻薄地道: “美人,你不在家为男人端酒铺床,怎么来做这粗人的事儿?” 赵艳儿冷笑两声,也不答话,挥舞宝剑砍将过来,英无敌拿矛架住,仍是嘻皮笑脸。几十个回合,赵艳儿利剑斜劈,英无敌长矛就劲一拖,“嗖”地将剑挑了出去,赵艳儿急忙败走,英无敌哪肯舍下,拍马就追,岂料赵艳儿本是使诈,见英无敌追近,说时迟那时快,猛回身衣袖一扬,发出数枚袖箭,英无敌大惊失色,挥矛即拨,人虽躲过,马腿中箭,把他摔将下来。赵艳儿冷笑一声,刚要捉人,白光闪耀,雪白一骑已抢先把英无敌载上马背驰走——又是萧寒及时出手!铁野虽因他救驾欣慰,却深恶他如此大抢风头,黯了君主威风,不让他迎敌,派武文超前去应战。 武文超冷冷地注视着风情万种、英姿飒爽的赵艳儿,深赞她是个女中豪杰。赵艳儿也不通报,拿剑直刺,武文超催马迎上。几十个回合后,赵艳儿利剑虚晃,衣袖一挥,武文超早有防范,带马躲过袖箭,闪电般一刀削向赵艳儿颈项,眼看赵艳儿就要丧身刀下,武文超深觉杀这么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有些可惜,刀势一缓,赵艳儿头一低,头盔上的红缨“嗖”地落地,她却毫不畏惧,就势一挺身,一剑刺过,武文超收刀稍慢,急一晃身,跌下马来。赵艳儿刚要追过,白色一骑已经拦在面前,原来英无敌见状又不顾铁野反对派出萧寒。萧寒目如寒潭,满面横肉拧起,长矛如蛟龙出水,没有丝毫缝隙。二十几个回合,赵艳儿娇喘吁吁、力不暇接,双马一错,萧寒晃身躲过利剑,一矛刺上了她的芳容,顿时鲜血四溅、香消玉殒。英无敌心疼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萧寒冷冷一笑,再次得胜回营。 爱妾被杀,乔甲立刻亲自上阵。铁野派飞天涯出迎。飞天涯冷静勇猛,百余合后,将乔甲一刀劈下马去。西兵乘胜追击,猛攻石母城。傍晚,石母城头插上了“英”字大旗。 萧寒建议英无敌大饷士卒,英无敌应允,与众将在石母城内设庆功宴。萧寒借他心花怒放时机,求他任用张北重,英无敌欣然答应,任张北重为将。 英兵收用摩氏降将,收编摩氏降军,实力大增。 石母城一破,西兵势如破竹,几个月内打到黄水坝。黄水坝天时地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西兵无法取胜。战势暂缓。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四章 比武场夫妻起争斗 距离黄水坝较近的天母城,地近竹山,气候温和湿润。占城之后,英无敌见原城内官居华丽宽敞,心内喜欢。便择吉日迁宫天母城,为众将安顿府邸。众将举荐下,英无敌任命萧寒为兵马大元帅,统筹大军调度,并掌管驻军换防事务。铁野因此气恨交加。萧寒安排黄水坝旁扎营驻军,任命甘化生为边防大将军,武文超、飞天涯等为边防将军。 因萧寒等一批小将转战沙场,屡立战功,威名赫赫,使一些身怀绝技的女子惊羡不已。以武文丽、甘雪甜为首的一批女子纷纷要求前阵对敌。英无敌应此要求,张贴黄榜,宣告将以马上比武方式,选出一名女将统率女子骑兵。 甘雪甜身为元帅夫人,当然渴望与夫君并肩作战,她央求萧寒帮助自己,萧寒微笑说:“这要全靠自己的本领,我身为大元帅,更不能徇私。”甘雪甜撇嘴。 岂料万事不顺。待到比武选拔将领这天,戚婆早早来到萧府,与萧寒夫妻共用早餐。萧寒餐后,作为兵马大元帅,要与英王一同观赛选拔女将,便出门而去。甘雪甜本想同去,哪知戚婆拼命拖住。拿个板凳,甘雪甜走到哪,她就在哪摆凳坐下,死活不让她出门。甘雪甜焦躁得心里生火,终于按捺不住,想强行出门,岂料戚婆一气,就地一倒,她这把年纪,实是把甘雪甜吓了个半死,又是揉心口,又是掐人中,一边低声咕哝道: “用针扎一下,就知道你是不是装的了。” 虽气恨地这样说,却不忍心扎这花白头发的年迈老人。雷电过来问道: “戚婆好些了?” 甘雪甜灵机一动,忙道:“雷电,你快去叫花姐姐来为戚婆针灸。” 雷电立刻出门。这边戚婆早睁开眼,长舒出口气,坐起身来,道: “我没事了,不用下针了。” 甘雪甜撇撇嘴。回客房桌前坐下,戚婆坐在她旁边,两只眼睛盯着她。 甘雪甜:“我知道,戚婆,你就是不想我去前阵打仗。” 戚婆点点头:“对。” 甘雪甜大眼睛一骨碌:“其实呢,我就是去比武玩玩,我才不去战场呢!我如花似玉的年纪,怎么会去打仗冒生命危险?” “少说废话。”戚婆板起面孔,一脸的铁面无私,“怎么也不行。” 甘雪甜一脸苦相地看着她。 雷电遵照甘雪甜的请求,来到花月倩的新居。这是迁居天母城后,他第一次到花月倩住处。她的庭院在英王行宫附近。从墙外看,院内桃花簇簇,如一片艳海。他有点紧张地拍响了院门。有个梳着双鬟的小丫头过来开门,问: “请问何人?” “雷电。” 丫头风一样跑着去通传。雷电自门外看去,见院内一群小丫头,有正在打闹的,做活的,刺绣的,还有梳头发的。院内桃花烂漫,蜂飞蝶舞,还有诸多名贵花草,芙蓉、牡丹、蔷薇……宛如人间仙境。雷电心中诧异花月倩的院子怎么会收拾得如此精心。让他魂系梦牵的仙子踏着白石子路,绰约而来,因天气温暖,她穿件开胸大红缕金荷花衫子,项上带个系玛瑙攒花锁的金璎珞,透明的白色披帛若有若无地飘在白玉般的肌肤上,白底彩绘牡丹穿珠蛱蝶褶裙,随风衣袂飘飘,虽面容憔悴忧伤,亦是风华绝代,使身后百花黯然失色。雷电向她深揖。花月倩道个万福还礼,莞尔一笑,问: “雷电,怎么这么多天不见你呢?” “飞将军去前阵前,曾叮嘱雷电不能接近花小姐。” 花月倩被逗笑了。继而神色又变忧伤,道:“天涯去打仗戍边,已经几个月不曾回来,我孤苦伶仃,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雷电:“花小姐这么多的名贵华服,哪里来的?” 花月倩被惊了一哆嗦,恐惧地望着他。 雷电慌忙道:“我是无意发问,雷电收回刚才的话。” 这边已是花容黯淡,哽咽不语。雷电虽不言语,但心中暗暗纳闷。 两人到了萧府,见甘雪甜正与戚婆四目相对,两人都不转眼珠,直视对方,花月倩不由失笑。甘雪甜的目光离开戚婆,看着花月倩,眼光诡秘异常,花月倩以袖掩口,浅浅而笑。甘雪甜带着哭声道: “戚婆,我的梦啊!我的梦,就是今天要去比武,做个威风的女将军啊!” 她嘴里喊着戚婆,眼睛却滴里骨碌地看着花月倩,花月倩解她意思。甘雪甜接着捂住胸口,吃力地说: “我好热啊!我想,我是急火攻心了!去洗洗脸。” 她趴到脸盆上,飞快地咬了块桂花胰皂含在嘴里,然后捂着胸口晃到花月倩脚下,倒在地上。倒地的时候为避免摔伤,她采用缓慢倒法,屁股先着地,紧接胳臂、颈,然后头缓缓沉到地上,仿佛是历尽挣扎。花月倩感觉到她在偷偷掐自己的小腿,心中会意。戚婆本不以为然,却见甘雪甜翻起白眼,口吐白沫不断,大有发羊角风之嫌,心里慌了,问: “啊,月倩,你看她这不是羊角风吧?从小她没有这病的呀,怎么一急成这样了。”她压低声音道,“千万别出去说啊,幸亏早嫁出去了。” 花月倩莞尔一笑:“别慌,戚婆,你去砸些葱姜为她搓手心就好,她是一时急火攻心了。” 戚婆慌忙应着跑去厨房。等她端着半碗葱姜出门时,院内早已空空如也,不由恨恨跺脚,自语道: “什么时候月倩这丫头也学会骗人了!” 几只在地上啄食的小鸟被她惊起,“吱喳”围着她一阵飞转,直转得她头晕目眩。 甘雪甜骑匹白马,连连战胜数骑。她得意地徘徊场内,环顾四周,马儿悠闲地甩着尾巴。她高呼道: “还有人吗?” 数声无人应战,不禁得意忘形,仰天“格格”银铃般长笑。 随着甘雪甜的笑声,人群里缓缓现出一匹矫健红马,马上金盔金甲的高大女将手执一把钢刀,傲然走上场来,和甘雪甜对面而立,她拱手道: “久违了,甘小姐。” 甘雪甜还礼:“武小姐,幸会。”她皮笑肉不笑地说,“请叫我萧夫人。” 凭借作为女人的敏感直觉,甘雪甜始终无法排除武文丽暗恋萧寒的想法。两人本就有孔雀山庙的怨结,如今相见气氛自然僵硬。武文丽谦逊地道: “请先出招吧。” 甘雪甜求胜心切,挥剑冲过,两马交错,刀剑撞出串串火花,她觉虎口发麻,知道力不如敌,不敢与武文丽硬拼。第二个回合,武文丽一刀劈过,甘雪甜剑速后拖躲过猛劲,顺势一挑,武文丽手臂一扬险些兵刃离手,甘雪甜剑已刺过,武文丽匆忙顺势后仰,剑风掠脸而过,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甘雪甜“格勒”一笑,闭上一只眼睛,做个鬼脸说: “得罪了!” 武文丽冷笑道:“体力不强,单凭取巧,迟早会暴露弱点。” 二人接连交手几十回合,不分胜负。甘雪甜大汗淋漓,渐觉体力不支,身手不及以前灵活,武文丽却越战越勇,应接自如。再一回合,武文丽刀劈下来,甘雪甜用剑去拨刀锋,岂料此刀为虚,武文丽横刀平扫。旁观台上的萧寒拳头登时握紧。刀风呼啸,拦腰而来,甘雪甜大惊失色,纵身后跃,跌下马去。她怎能忍下这等委屈?不由一扬手,利剑冲武文丽直飞过去,武文丽刚松口气,突见剑来慌忙躲闪,跌下马来。甘雪甜立刻扑过,施展出甘家夺命爪,武文丽就地一滚,用出了“武家乾坤掌”。这两人穿着盔甲交手,身体笨重,自然打得又慢又拙,头盔滚落地上,头发披散,连滚带爬,引得场外阵阵笑声。武文丽不由羞涩难当,想抽身而走,甘雪甜飞扑上去,撕缠住她,一边叫着: “输了就想逃?” 又是几招交手,武文丽腾身后退,甘雪甜再扑上去,此时眼前人影一晃,她直撞到一人身上,抬头看时,见是萧寒,他道: “胜负已定,武小姐已经胜利。你又何必无理纠缠?” 当着对手的面挨到夫君如此训斥,甘雪甜又羞又恼,眼里盈满泪水,倔强不语。她突然绕过萧寒一爪抓去,武文丽躲得稍慢,盔甲上“噌”地划下几道深纹。甘雪甜正欲再抓,手臂被萧寒擒住,她怒火中烧,猛一纵身,揪住萧寒头发。武文丽见此时机,一掌用力朝甘雪甜后心推过,萧寒见她大下杀手,急忙挥臂将她敌开,这下又惹恼了武文丽,她正好踩在甘雪甜掷开的剑上,便顺手拾起,朝甘雪甜拼命猛刺。萧寒一边被甘雪甜揪得弯着腰,一边带她躲闪利剑,深觉吃力。这时人影一晃,武文超立于三人之间,阻住武文丽,这场恶斗才算罢休。 甘雪甜放开萧寒的头发,一语不发,转身回家而去。萧寒知她心中有气,也不多话。 本想驰骋沙场的甘雪甜,曾因这个梦想而展开过无数的憧憬,甚至连统一国土后,自己荣耀的大将军身份都曾在脑中闪过,使她在遐想中欢笑不已。如今,这么轻易的,这个梦就完全破灭了。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坐立不安,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然后又下床四处地走。生气、失望、郁闷,纠缠得她心乱如麻。 月光如水,静静泻进院里,青草在微风里“窸窸窣窣”地响,簇簇白菊清香浮起四溢,微寒的夜气让人瑟缩。萧寒仍是未归。甘雪甜的气闷变成了担心,她提个板凳坐到院子里。萧寒仍是未归。 院门一声轻响,伏在桌子上犯困的甘雪甜立刻双眸明亮,飞到了院里,萧寒已经漫步进来,一身酒气。甘雪甜见他平安,恨恨道: “你还回来做什么?” 萧寒:“这里是家呀,怎么能不回来?” 甘雪甜的声音清脆,嘴唇开合迅速:“我想你是去找那个武文丽了对吧?我告诉你,我甘雪甜就容不得男人娶小妾,你要是敢对她有个什么想法,我就毒死你个没良心的……” 萧寒静静地看着她,抽个语间缝隙插话说:“只有大王与我饮酒。” 甘雪甜:“你当着武文丽的面训斥我,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对她的妄想。虽然是拜了堂,你有把我当老婆吗?” 萧寒白色镶银滚边的衣袍在月光下随风飘动,白银镶金束发冠下乌发飘拂,一副英气逼人的模样。他背着手踱到一簇菊花旁边,静静赏花,不理会甘雪甜。甘雪甜直气得头上冒烟,顿脚道: “你聋了?” 萧寒悠悠然踱进屋去,甘雪甜跟进去,一腔埋怨反来复去地说。萧寒摇头道: “怪不得人家说君子应娶淑女为妻,你这种乳臭未干、不谙世事的小女人,真让人受不了。” “老娘我就是泼妇!” 甘雪甜愤怒地敲着桌子。铁强端进洗脚水来,放在萧寒脚下,然后自己坐在桌边。萧寒把脚伸进盆内烫着,惬意地道: “舒服!” 甘雪甜恨恨地瞅着他,当着铁强又不好发作,气得暗暗用手在桌上乱抓。萧寒对铁强道: “铁强,真是对不住你,要不是因为我萧某成了家室,拖累你照顾家眷。你早就跟我驰骋沙场,一展男儿英姿了。” 铁强摇头叹气。甘雪甜气得歪着嘴。 萧寒:“男儿性喜沙场。马上交战最求力量,力弱则不敌,不管武功如何,回合一久,终还是比的力气。”他拿起绢巾擦脚,“乔甲有个小妾赵艳儿,长得颇有些姿色,以为有点武功就可以与男人交战,结果最后,”他眼角的余光看见甘雪甜聚精会神地盯着他,“这个女人被人用武器‘砰’地捣碎面容,死不成形。” 甘雪甜随着那个“砰”字一跳,脸上明显地挂满了恐惧。铁强端了洗脚水,退出房去,屋内只剩夫妻两人。萧寒冷笑道: “转战沙场不是做梦,是提着脑袋度日,女子本就力小处于弱势,死时的悲惨更是不堪。” 甘雪甜坐到他旁边,拉住他的臂膀,说:“那你小心啊。” “我会。” 甘雪甜长叹口气:“我以后是什么事都没的干了,是个废物了。” 萧寒拉着她的手:“你有件大事要做,就是为萧家生儿育女。” 甘雪甜皱起眉头:“我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身孕啊,真是急死人了!”她抬眸盯着萧寒,“你不会因为这样就讨小妾吧?” 萧寒:“一个老婆就这么吵,两个我不就聋了?” “你个没良心的!” 萧寒嘴角浮起微笑:“从今以后,你在家也安全了,应该没人会再施暗算。” 甘雪甜双眸一凛,抓住他的手腕:“你知道是谁要杀我?” 萧寒:“不知道。”悠然起身进房而去。 甘雪甜焦急地跟在他身后连连追问。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五章 忠报国甘父绝婿女 铁野披着清晨的阳光,急急来到英王行宫,铁刚、王波告知他英王不在宫内。他心忖英无敌本来一向晨间懒起,此时不在,必是昨夜离宫,因此心中诧异,等在殿外。 半晌,方见英无敌懒洋洋地自宫外回来,见到铁野,仿佛吃了一惊。铁野心里懊恼,道: “大王身为国君,怎么能彻夜不归!您去哪里了?” 英无敌憎恶地说:“朕的行踪还用向军师汇报不成?莫非朕的登基形同虚设?” 铁野忙施礼:“微臣不敢。” 英王进了书房,铁野跟进,两人落座。铁刚呈上茶来,侍立一旁,为二人斟茶倒水。铁野道: “大王,臣有事禀奏。” 英无敌烦躁地喝口茶:“什么事?” 铁野对铁刚挥手道:“你先退下。” 英无敌见他在自己称王后还是越权命令自己的下人,很是不满,立刻说:“不用,就让他在这伺候吧。朕的心腹。” 铁野面露尴尬,无奈地说:“臣以为,驻军地点离天母城不是太远,即使有急事,城内亦可接应,所以还是调甘大将军回城较好。” 英无敌:“那去告诉兵马大元帅,兵将调动是他的事,朕不好干涉。” 铁野语结,房内一时静默。 英无敌傲慢地:“军师还有事吗?” 铁野慌忙立起:“没事了。” “那就退下吧,朕累了。” 铁野退出殿外,心如重石相牵,忧虑如乌云密布。他缓缓漫步出宫,徘徊路边的草丛林间,长吁短叹。 英无敌本就憎恶铁野,而铁野来的又恰恰不是时候,所以碰的钉子也分外硬些。英无敌自飞天涯奉命戍边以后,可谓悠哉悠哉,终日无忧无虑地沉迷于花月倩的温柔庭院,乐不思蜀。他为花月倩布置的院子,遍布自己的耳目,因此有点风吹草动,也不必担心疏忽察觉,所以再不用两个侍将门外望风,那般见不得光。岂料上午偏偏有人扫兴,欲偷偷潜进庭院,和一群小丫头大打出手,他乘机从后窗逃离。平静的美梦被人打破,他自然愤恨不已。 这惹恼英王的不是别人,正是对花月倩的处境起了疑心的雷电。他本以为潜入院内非常轻松,却不料院内小丫头个个武功不差,与他打斗纠缠不休,他又不能出狠招伤到她们,因此周旋半天,亦是无法进入。房门迟迟才开,妆容不整、疲倦憔悴的花月倩站在门口,无力地吩咐小丫头们: “都住手吧,请雷壮士进来吧。” 小丫头们这才停手。雷电踏着白石子路走进房内,随手掩上房门,急步走入卧室,卧室内还残留着男子的气息,床铺凌乱,他俯身枕上,拈起几根男性胡须。花月倩见状无力地跌坐在床上,满面黯然。雷电蹲身在她膝前,忧伤地问: “他是谁?” 花月倩慌乱地躲闪着他的目光:“是,飞将军……” “不要乱说。戍边将军如果私自回家,是要杀头的。” 花月倩的手紧紧抓住了床褥,慌乱而急促地呼吸着。 雷电:“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一再凌辱你?” 花月倩的眼中顷刻盈满了泪水:“你怎么知道……” “因为自从我在西方见你,你就与以前大不相同。虽是人住在飞府,但魂不守舍,面容憔悴。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才这样委曲求全?” 花月倩把额头埋进手里,嗫嚅道:“我既然能忍到今天,就更不能说了。” 这时小丫头门外禀报道:“萧夫人求见。” 花月倩有气无力地:“让她进来吧。” 房门打开,一脸怏怏的甘雪甜走进来,见雷电与花月倩这般亲近,愣了一瞬。然后跑到他们旁边一通察看,也拈着枕上几根男人胡须,撇着嘴问花月倩: “这是谁的?你可别告诉我飞天涯去前阵好几个月了,这是他的。” 她见二人神色各异,默然不语,诡秘地笑道:“花姐姐,雷电,你们放心,你们的事我不会说的。”她把胡须“噗”地吹出去,“我觉得这飞天涯,根本就不关心花姐姐,从来不管姐姐心里想什么,只管他自己心里想什么!前面仗打完了,也不回家,半封信也不捎回来,简直就不是一个人玩艺儿!花姐姐,你别要他了,你要雷电吧。那个飞天涯,就个粗筒子,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好呀!我想他现在呀,大概连你长什么模样都忘了!一个没长人肠子的玩艺儿!” 花月倩听到心上人被人这么谩骂,很是难为情,无语以对。甘雪甜没得到回音,深觉无趣,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出自己来的目的: “花姐姐,你快给我看看,我为什么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有身孕啊?” “呃……” 花月倩怔怔地看着她,心里明白是自己的红树花水起了作用。甘雪甜把手腕塞进她手里:“你给我把把脉。” 花月倩只好把脉。 “我有病吗?” “呃……没有。” “那我为什么还没有喜呀?” “呃……急不来的呀,可能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甘雪甜自己低声胡乱嘟噜了两句什么,一副无趣的样子,说:“那我走了,”她眼珠子诡秘地一转,“你们就继续吧!” 转身离去,把房门仍就掩上,花月倩不由苦笑着摇摇头。 雷电心知再问花月倩也是徒劳,便施礼告辞。他回萧府收拾了个简单包裹,搬到花月倩院里的偏房住下。白日与花月倩同餐同饮,形影不离。花月倩当然心中喜欢。院里的小丫头见状急忙去给英王禀报,把英无敌气得坐立不安。 铁野自在英王处碰了钉子后,一直寝食难安。这日黄昏,他徘徊宫门,进退难定,犹豫不决。铁强带着一个胡服男子走来,那男子戴高顶胡帽,腰束革带,脚穿乌皮靴,身形纤秀,姿态忸怩,貌似女子身着男装,但他低垂面颊,无法分辨。铁强见了铁野连忙施礼,铁野问: “你要把什么人带进宫去?” 铁强:“为大王举荐的才子。” 铁野冷笑道:“行军打仗的危急时刻,要什么才子?”他转向胡服男子,厉声道,“抬起头来。” 那人只好抬头,却见容颜妖媚,果然是个女子。 铁野怒斥铁强道:“在这种时节,萧寒只知道怂恿大王沉迷酒色,真可谓十足的奸佞!” 铁强不语,一揖,带女子进宫而去。铁野抬头望天,长吁短叹。 英无敌因雷电阻住自己寻找花月倩,坐卧不安,见铁强引来艳丽的胡服女子,双眸一亮,问: “叫什么名字?” 女子拜地道:“小女子媚黛。” 英无敌惆怅地叹了口气,挥手道:“下去吧。” 婢女引媚黛离开。英无敌半躺进椅子里,黯然说:“铁强,朕病了。” 铁强:“大王要保重龙体。” 英无敌烦躁地挥挥手:“你不懂,你回去吧,召师弟来见朕。” 铁强退下。 萧寒很快奉命来到英无敌寝宫,见英王躺在床上,一副潦倒模样,他侍立不语。英无敌以手按额,道: “师弟,你可知相思之苦?” 萧寒镇静地说:“小不忍刚乱大谋。” 英无敌忿忿地从床上坐起来:“朕要杀雷电!” 萧寒:“大王,千万不可。” “为什么?” “雷电武功高强,不可能被人轻易杀掉。何况雷电是一代武林奇才,杀了实在可惜。” 英无敌把一黑一白两块令牌交到萧寒手里,道:“黑、白星门从今后交给你掌管。朕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朕不想看见雷电。” 萧寒接过令牌。英无敌:“师弟,今晚陪朕饮酒,朕要一醉方休!” “好。” 英无敌命丫鬟侍女在别殿摆酒,召来媚黛献舞,与萧寒畅饮。 甘化生驻守边关,不怕艰难辛苦,虽离天母城很近,却从未提请归家探望。这日夜晚,他正挑灯练剑,突听帐外兵卒禀报: “军师来访。” 惊喜不尽,迎接出来。师兄弟同入帐内,席地而坐,兵卒奉上茶来。甘化生禀退左右,问: “师兄深夜来访,可有要紧的事?” “对。”铁野捋须长叹,“大王身边有萧寒,我实在是寝食难安。他现在虽是你家女婿,但我想我们师兄弟为故国呕心沥血至此地步,师弟心中自然是国事为重。” 甘化生深思道:“萧寒自小心思缜密,深藏不露。我这次由甘家庄回来,也察觉大王对他过于宠信。如今英王任他为兵马大元帅,军权握于一人之手,也确是不妥。” 铁野:“他从不当面谏主,只是陪英王饮酒作乐,更令人担忧的是,昨日我遇见他的侍将偷偷引女子献给英王,如此怂恿英王纵情酒色,荒废朝政。” “英王近日可比以前勤政些了?” “更加懒散了。”铁野低头叹道,“本就性情疏懒,如今每夜与萧寒大醉,第二日昏睡不起,大臣议事及奏折批阅,全都推给萧寒。” 甘化生焦急地瞪起眼睛:“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我本想把师弟调回城内,牵制萧寒权势,不料英王对我冷慢,叫我亲自去找萧寒提议。如今,英王可真谓是远贤臣,亲奸佞了!” “未曾联系过武大将军吗?” “这事少为人知最好。我曾探过他的口风,他为人精明,滴水不漏,如今萧寒大权在握,想他不会惹祸上身。” “也是。想当年萧、飞两将军都为国战死,而他能在摩贼手下独善其身,也非等闲之辈。” “如果任萧寒这等奸臣为非作歹,社稷实在堪忧啊!” 甘化生一笑:“师兄放心。小弟毕竟是他的岳父。我今夜即修书一封,说我病重,邀他带女儿来前阵探病,明日遣人送去。” “那他定会前来。” “我则亲自当女儿之面,要他调我回城。他若不允,纯儿也能发觉他图谋不轨。” “那他们夫妻岂不是要反目?” “我甘某世代忠良,不想自己的骨肉与奸佞有任何关系。如若萧寒真是拒我,黑心可显,我与纯儿亦无任何情份与他可言。” 铁野摇头叹息。二人又叙良久,铁野告辞。 清晨,萧寒夫妻用完早餐,并肩观赏院内菊花,谈笑风生。这时有前方兵卒送来甘化生的书信,萧寒接过,夫妻一同观看。甘雪甜见父亲病重,立刻慌了神色。萧寒要兵卒回报甘化生,他夫妻即日就到,兵卒辞去。萧寒按住甘雪甜的肩膀,道: “遇事不乱,乱则自毁阵脚。” 甘雪甜定定心神,疑惑地说:“怎么会突然就病了呢?” 萧寒一笑,道:“我想岳父应该有事找我。” 甘雪甜不敢确信地瞅着他:“难道他会装病?” “去了便知。” 夫妻两个备马出府,驰去前阵。 二人到达甘化生军帐,四围寂静,门口侍立两个面目严肃的副将。甘雪甜诧异地低声问萧寒: “你得罪我爹了?怎么气氛这么紧张?我感觉有点像鸿门宴啊!” “没事。”萧寒沉着地说。 一个副将把二人引入帐内,见甘化生早备好茶水,席地而坐,静候他们。甘雪甜笑着坐下,端起茶碗喝了口,说: “真想不到呀,我爹爹也会装病,你以后可别再怪我撒谎,哦?” 甘化生冷冷道:“废话少说。”他转向萧寒,“你也坐下吧。” 萧寒坐,饮茶不语。 甘化生:“女婿,岳父年事已高,又思念纯儿,长守边关不妥,不如任命飞天涯为边防大将军,准我回城如何?” 萧寒:“此事得禀告大王才能定夺。” 甘化生:“你是不是认为我老糊涂了?你是兵马大元帅,一手遮天,还需要请示大王吗?” 萧寒忙跪起身一揖道:“萧寒惶恐,请岳父大人宽恕。我身为兵马大元帅,就更不能徇私,所以此事不经大王定夺,实在不妥……” 甘化生双眉一竖,怒道:“够了!少说些冠冕堂皇之语,你生怕我回城会侵你权势是真!你且说,你整日不给英王忠谏,引其纵情酒色,是不是一代奸佞!” 萧寒不语。甘雪甜生气地一皱鼻子,说:“说翻脸就翻脸,什么人啊?” 甘化生怒不可遏地以手拍地道:“蠢女,你难道心中还不明白?萧寒就是与我势不两立的专权奸佞!你还不与他一刀两断?” 甘雪甜惊地张大了嘴:“用不着那么夸张吧?他就算奸臣,和我什么关系?我又不是英王!” 甘化生吃惊地看着女儿,几乎不相信这是她说的话:“你,你,不知道忠孝仁义是什么吗?” “我又不当官,那关我什么事?” 甘化生瞠目结舌。甘雪甜拉着萧寒站起身来,生气地说:“大老远来看你,还骂我们。萧寒,我们走!” 甘化生“砰”地一摔杯子,两个副将冲入,守住帐门,门外众多兵勇涌出,迅速整齐站好林立,掀起阵阵烟尘。 甘雪甜见状又惊又怒,萧寒镇静地握住她的手臂,她心境平定下来。夫妻并肩而立,默然不语。甘化生冷笑道: “纯儿留下!你夫妻就此一刀两断!” 甘雪甜:“你学点好事吧,教人家分妻,你还要干什么?” “你若执意随他而去,那你我父女恩情一刀两断!从此后,你随他姓萧,我甘某绝不与奸佞有一丝联系!” 甘雪甜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让兵把我们围住,你想干吗?” 甘化生:“带家眷来军营扰乱军心,该当死罪!萧寒,你来得去不得。我要为国家早日除了祸患!” 甘雪甜:“你居然敢不见圣旨,就谋害我夫君?” 甘化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甘雪甜倒吸口冷气,眼见的父亲对夫君大起杀心,不知如何是好。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六章 痴女子舍身保夫君 边防大将军与兵马大元帅对峙间,帐门外悠然踱进一个人来,甘雪甜慌忙叫道: “师父!”她跑过去拉住他的衣袖,“我爹爹他疯了!” 铁野对甘化生道:“师弟,纯儿毕竟与他夫妻一场,不要这样叫她为难。” 甘雪甜从话语中听出师父对萧寒的敌意,缓缓放开他的衣袖,回到萧寒身边。 甘化生:“正因为他是纯儿的丈夫,我才一定要让他死。” 说着,“当啷”拔剑出鞘,灯焰照射下,利剑闪出一道寒光,剑舞风声使灯焰扑闪一下,剑锋已划向萧寒颈部。两个副将拔剑相助。铁野铁拳握起,“双雷贯耳”,向萧寒包抄。甘雪甜见状,“倏”地脚尖擦地后退抽身,随即两爪分向两个副将抓过,两个副将只好来对付她,被迫从包围萧寒的圈子里撤了出来。萧寒与师父、师叔交手,尚以礼相让,只躲闪,不还手。甘化生、铁野拳、爪分攻上下,招招狠辣,使萧寒躲避甚是吃力。 铁野道:“师弟,你可看出,这厮用的不是我家武功。” 甘化生:“萧寒,就让我们看看你还有多少深藏不露的底细?” 萧寒不语,以穿草戏鼠十招来躲,待狸猫戏草时,甘化生照旧解来擒,萧寒则铁腕一扣一带,将他反擒,但萧寒不敢对岳父不敬,乃中途放手,后退一步。甘化生羞恼,抽腕时长剑横挥,耀着朵朵剑花,袭向萧寒颈项,铁野趁势旋身提腿,膝至萧寒胸脯。萧寒仰面颔胸躲过。铁野绕至背后,腿勾肘砸,将萧寒上下退路封死,萧寒只得滑身前行,说时迟那时快,甘化生长剑已正对他心脏刺过,他不由大惊失色。灯焰下剑光闪闪,剑锋雪亮,卷着轻微的风声,如冬日雪花纷飞。这瞬间,一个人影无声地飞过,夹在剑锋与萧寒之间,一声凄婉的惨叫声,使萧寒与甘化生的心同时砰然而跳。长剑抽出,血水滴落串串,如鲜花般娇艳。这一刹仿佛世间万物停顿,寂然无声。萧寒旋身退出铁野、甘化生的夹攻势角,长眉拧于一处,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甘化生,人道是,虎毒不食子!而你们今天为暗算我,伤我爱妻,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的声音因为用力而嘶哑,“铁野、甘化生,我萧某今日与尔等恩断义绝!” 甘化生看着萧寒怀中奄奄一息,满身鲜血的女儿,眼中闪着泪光,咬牙道:“萧寒,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什么恩断义绝,今天这儿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萧寒傲慢地冷笑一声:“就凭你们?” 说话间,一手挽着爱妻,一手挥出串串银针,双腿一跃腾空而起,身前漫出一袭银针雨帘,人若蛟龙出海,顺帘而升。众人连忙抵挡银针的侵袭。银针汇成一道闪闪的溪流,漫过如蚁的兵勇,萧寒身躯宛转若游龙,踩溪而走,微风吹动他银白的衣袍和乌黑的头发,雄伟潇洒如天神临世。 喧哗过后,风平浪静,甘化生见兵卒并无所伤,命令副将带兵散去。铁野恨恨道: “这厮最后一招是舞龙追魂,走的时候用的是踏龙飘轻功。可谓尽得了舞针龙翁的真传。” “看来他无心伤害我们。” 铁野冷笑道:“这小子我看着他自小长大,一向做事阴暗,他不会这么明刀明枪对付我们。” “师兄的意思是,他会禀告大王?” “不,告暗状恐怕是他不屑于用的方法。况且无凭无据,他也奈何不了我们。” “想当初他和纯儿同爬雪山寻找舞针龙翁,没想到小小年纪,居然能对拜师之事守口如瓶。” “所以不能低估了他。我们以后小心才是。” “我甘某为国呕心沥血,虽死心甘,就怕大王如此下去,终会贻误国事。” 铁野叹道:“纯儿自幼跟随于我,如今误入歧途,实在让我忧心。不知她性命如何。” 甘化生一别脸:“孽女,提她做甚?” 铁野摇头叹息。 萧寒带甘雪甜回到萧府,立刻派铁强去宫内请太医诊治。他自己亲自煎熬汤药伺候。 次日晌午,英无敌传召萧寒共饮,萧寒嘱咐铁强、英涛照顾妻子,说:“一定要寸步不离,她现在很虚弱,有劳二位了。” 铁强:“元帅放心去吧。” 萧寒这才出门。 英无敌正在别殿观看媚黛跳舞,见萧寒来,指桌边道: “坐。” 萧寒坐下,婢女倒上酒来。 英无敌:“听说师妹受伤了,怎么回事?” “有人暗算她。” “没有生命危险吧?” “没有。” “朕心里郁闷,邀你共饮,本有事问你,但你妻如此,就改日再提吧。”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大王有事,尽说无妨。” 英无敌饮下杯酒,懒洋洋地抬目看向媚黛,觉得她艳歌妖舞软耳酥骨,直让人昏昏迷醉。 花月倩听说甘雪甜受伤,前来探望,雷电紧紧相随左右。见甘雪甜仍是虚弱,花月倩忧愁地说: “妹妹也不知今年是怎么的,连连有性命危险,哎!” 雷电侍立不语。花月倩长吁短叹一番,也便回了自己院子。天色已经黄昏。 丫鬟呈上饭来,花月倩与雷电说笑共餐,两旁婢女伺候。饭后二人饮茶消歇共语。然后出了房门,花月倩对月抚琴,抚的是曲《采葛》,琴声哀哀怨怨,凄凄切切,她忧郁轻歌:“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夜凉如水,月光轻轻披在她的身上,盘桓髻上步摇颤颤,柳眉低垂,水眸闪闪,艳美的菱角嘴儿轻轻张合,齿莹如雪。雷电看得呆了。 此时院外远处,亦有人呆呆听琴,听得如痴如醉,清泪盈目,他身后立着面无表情的萧寒。琴声呜呜咽咽而停,萧寒为他披上衣服,劝道: “大王,回宫吧,夜凉,小心龙体。” 他幽幽长叹一声,摇摇头,回转身踱去。 花月倩的一滴清泪落在琴弦上,雷电问: “小姐弹的是什么曲子?” “是采葛。我爹爹当初最爱给娘亲弹这首曲子。” “是什么意思?” “是说的一位少年思念心中的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月、三秋、三年啊!”她忧郁地抬头望月,“爹爹对娘亲十分疼爱,甚至超过爱我和弟弟,所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才弹奏这首曲子。”一滴清泪悬在了她的眼角,“我想世间是没人这么思恋我的。” “小姐是在思念飞将军吗?” 花月倩苦笑一下:“许多事说亦无用,不若不说。” 雷电:“小姐教我唱这首曲子吧。” “你小小年纪,学它做甚?莫非你有了中意的女子?”花月倩莞尔一笑,“不妨告诉我,让姐姐给你说合如何?” 雷电飞红了脸:“小姐说哪里话?我的命是小姐救的,今辈子是要跟着小姐的了,哪有什么中意的女子?” “那可不成,你终要成家的。” “你先教我唱歌吧。” “好。” 花月倩抚琴缓唱,雷电轻轻附和,几遍也便学会。于是二人女弹男唱,披月光,啜花香,也形成了一幅美丽的画面。 夜半,沉醉在琴声回忆里的雷电突然听到夜行人轻轻的脚步声,心里一凛,翻身下床。人显然不是一个,在他房顶轻轻掠过。他悄悄开门出来,飞身上房,却见房顶黑、白两行人影,幽灵般在月光下向前游离,如若胆小之人,定会以为是鬼魅现身。影子晃到野外林间,刹那逝了踪影,雷电立地不动,静静地听着四围的声音。月光透过树叶筛落一地碎荫,宛如精巧的黑白图幅,随风轻轻摇曳。雷电冷静地说: “既然引我来了,何必藏头缩尾,从树上下来吧。” 话间一旋身,银针闪耀,“叮叮”声若铃声清脆起伏。黑白交杂,他身边出现了一圈屏障,由人组成的黑星、白星相连,滴水不露。雷电不由一笑道: “黑白星阵。我雷电居然能让江湖黑、白星门来携手对付,实在感到荣幸!” 黑白星墙向他无声地缩紧,雷电若孤山瘦石,伫立不动。星墙缩至近处,黑白铁钩同时探出,如篱墙上百花齐放。雷电身子软软一摆,“倏”地盘旋到墙顶,悠闲地卧在上面,翘着头,如卧平地。墙一翻转,铁钩齐向上抓,雷电身躯已经游在墙身,他自腰间“当啷”抽出钢鞭,如藤盘树般绕在墙脚,自己顺鞭而攀。墙身被圈内缩,少了活动空隙,为自保而阵形疾变,一黑星做阵脚,上面探出数枚星形,若花朵绽放,最顶白色花瓣向下无声弯曲,铁钩四面圈来,向着雷电躯体齐下。雷电摇头摆尾,向上一游,恰游于空隙间,钢鞭已裹住阵脚一带。阵脚齐上,阵形做反花状,仿佛花蒂在上,花瓣在下,钢鞭被牵至阵顶,雷电被圈于花瓣之中。花瓣分开,上面花蒂铁钩齐下,眼看雷电身躯被圈无路可退,铁钩下处本无所逃,岂料他不慌不忙,头一扭,从花瓣缝隙里闪电般飞出,铁钩抓下必中本阵中人,于是钩急回收,花蒂不稳,散下星墙,墙底阵脚即乱,雷电钢鞭趁势盘住阵脚一震,黑白星阵“哗”然散败。雷电腾空而起,银针挥洒,若天降大雪,纷纷扬扬。雷电道: “你们都中了我的梅花扣骨针,恐怕是无法大力动武了。并且只要我施展‘梅花落雪’,各位如在十里之内,就会痛苦不堪。此针除了我舞针门人,无人能解。希望你们告诉我何人指使,我雷电言而有信,必为你们解开此针。” 雷电说着掌风推出,若冬风呼啸,震落层层树叶,纷纷飘零,众人随此痛苦地弯身呻吟。但他刚一停止,众人如黑白棋子瞬间直升,消逝在树叶丛中。雷电心中诧异。林间一只乌鸦“嘎”地长叫一声,几片落叶飘在他的脚边,万籁俱寂,再无声音。 雷电回到花月倩庭院,见月自清媚,花自芬芳,一切静谧,没有任何异样,便悄然回房,卧床睡去。 清晨,他早早起床,徘徊院内,等待花月倩。日上三竿,花月倩房内仍是没有任何动静,这与她素日早起有异,雷电想起昨夜之事,甚觉不安,忙叫一个小丫头去房内察看。这小丫头进房去立刻惊呼道: “小姐不见了!” 雷电如遭霹雳。他这才明白,原来昨夜黑、白星门并非想伤及自己,而只是想掳走花月倩。他的耳边仿佛还飘着花月倩缥缈的歌声: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七章 苦铁野命丧双徒手 萧寒对妻子关怀备至,亲自端汤送药,甘雪甜身体渐渐康复。这日萧寒端了药来,甘雪甜啜了一口,不愿下咽,说: “太苦了。” “所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喝了吧。” “我都好了呀!” “这是我特地为你熬的补药,喝了可以为你调气润血,你武功与同门之人相差太远,主要是经络不通、气行不顺,以致力小体弱。” 甘雪甜不满地斜他一眼:“说我武功差!还不是因为你,明明找到了舞针龙翁,你自己拜师不带着我,还学了那么多银针绝技!” 萧寒一笑:“改日我教你便是。不过你的体质看起来,确实不是习武之材,可惜了一副聪明头脑。” “你这叫说人话吗?” “都说了,忠言逆耳。”萧寒立起身,深揖道,“夫人,您天资国色、冰雪聪明,资质最益习武,您武功必将天下无敌!” 甘雪甜“扑嗤”笑了:“真看不出来,你这么会花言巧语!” “快把药喝了。” 甘雪甜苦着脸喝完,萧寒把药碗端出,重又回来扶甘雪甜躺下,自己坐在床边,说: “再耐心躺些日子,不要让伤留下患症。” 甘雪甜道:“要不是你小时候是个不义之徒,不带我一起进舞针门,我也不会受伤了!” “什么是义?” “啊?你是个当官的,不是比我懂得更多?” “对,我懂忠孝仁义,并且懂得透彻。” “那些大道理,我爹经常讲。万事忠为先,一定要忠于君主,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他忠于英王;百行孝为先,如果父母有病,需要割自己的肉来当药引,所以他对我外公和戚婆都孝顺;仁就是要有仁爱之心;义就是要为朋友两肋插刀。” “我跟他讲的不同。” “讲来听听啊。” “我萧寒奉行忠孝仁义,一定比岳父更加精到。”他微微一笑,“汉代高祖,草莽反秦,使秦王降,跟随霸王,又使霸王自刎,他推翻两王,可谓‘忠’乎?” “不忠。” “霸王曾掳高祖老父,并把太公放到砧板上,威胁高祖,若不退兵就煮了太公,不料高祖却说‘吾与羽俱北面受命怀王,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幸分我一杯羹’。可谓孝乎?” 甘雪甜“格勒”而笑:“当然不孝。” “一将功成万骨枯!为自己得坐江山,战事尘烟四起,血洗城池无数,可谓仁乎?” “不仁。” “杀韩信、彭越、英布、韩王信、燕王卢纶等诸多当年的兄弟,兔死狗烹,可谓义乎?” “不义。” “唐代太宗,食隋俸禄,反隋起事,玄武门事变,悖父母之意杀害兄弟,可谓忠孝仁义?”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甘雪甜不屑地说,“看来天下的帝王都不怎么样!” “但是一朝黄袍加身,他们不管出身如何,就立刻是真龙天子。如果失败,则就是反贼。因此,千古年来,只有一句千真万确——胜者为王败者寇!”他冷笑一下,“我亦由此参透忠孝仁义。它是用来稳固人心、加固政权的最好武器。如果你被忠孝仁义所左右,那就只能做一条忠心猎狗,如果你能左右忠孝仁义,你就会在朝堂上来去自如。所以我更要提倡忠孝仁义,那样才有下属为我赴汤蹈火,才有兄弟为我两肋插刀。” 甘雪甜握住萧寒的手,端详着他深邃而闪耀着火花的眼睛,担忧地说:“真是想不到你的志向还那么高远啊!你如果高高在上,不是要折磨死了我呀?” 萧寒迷惑地:“到时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会是折磨?” “我宁可跟你去街头卖菜,也不想让你妃嫔成群。”她生气地一拧眉头,“我就是妒妇,除非把我休回家去,不然别想娶小妾!” 萧寒一笑,抚她肩头宽慰道:“不要动气,身体要紧。一个小国之君,怎能与大汉大唐相比?所以说什么妃嫔,有你一个妒妇还不够我应付?” 甘雪甜“扑嗤”笑了。夫妻帐间喁喁私语,亲密无间,如胶似漆。 午饭后,萧寒叮嘱甘雪甜休息,自己漫步出府。他一路悠然,来到铁野府邸,轻扣门环,请仆人通传。铁野坐在客房的椅上,满目憎恶地盯着向他恭敬作揖的萧寒,挥手示意仆人退出房去,冷笑道: “你还有脸来吗?” 萧寒语气谦恭地说:“我来是想与师父商讨师叔那日托我之事。” 铁野狐疑地打量他一眼:“你会同意?” “事不难办,只是师叔调回,提升飞将军为边关大将军这事不妥。” 铁野不屑地瞅着他:“飞天涯忠肝义胆,英勇无畏,有何不妥?” “飞将军虽然人好,但您的爱徒英王,却一心觊觎将军爱侣花小姐……” 铁野拍案而起,大怒道:“闭嘴,休要抵毁大王!” 萧寒冷冷一笑:“如今花小姐就被藏在大王宫内。这都得托恩师您的福德,才能调教出杰出君主,成就君夺臣妻这桩美事。” 铁野见萧寒竟敢对他如此不敬,气得张口结舌:“你……” “因此,英王不会同意飞将军升迁。况且我身为臣子,要为英王分忧,自然也不能把重权交到飞将军手里,一旦哪天走漏风声,飞将军难道没有造反之心?” 铁野倒吸一口冷气,跌坐在椅子里,指着萧寒骂道:“狼心狗肺的畜生,我当日就该把你摔于马下,碎尸万段,你毁了你父亲萧将军的一世英名!” 萧寒眼光凛凛地盯住他,使他不由打了个寒噤,他的声音如同寒潭底层冒出的冷气:“我父为了英氏,满门被杀,头颅被摩贼用来祭天,而对你托孤后,你是如何虐待于我?不过有谢于你的虐待,使我学会忍辱负重,也有谢于你对英王的娇纵,调教出一个嗜杀、好色、游手好闲、粗暴无道的昏君。” 他话毕冷冷一笑,深深一揖,开门踱去。铁野坐在椅子里,呆若木鸡,萧文勃的凄凉托孤,萧寒幼时被自己打骂后眼窝里的泪水,被英无敌欺打后坐在墙角里孤独的身影,种种往事,在他脑中幕幕浮现,他的眼中不禁漫上泪光,只觉满脑似有千万只飞虫“嗡嗡”嘈杂,不知该先理清哪一件事。 满腹心事的铁野骑马来至军营,到得甘化生军帐时,已是暮色沉沉。甘化生见他六神无主,很是惊异,问: “师兄,是否萧寒那厮又在作梗?” “他给我设下一个圈套,而我不钻却又不可呀!” “什么圈套?” “他说大王一直喜爱花月倩的美色,想据为己有,现在已经掳去王宫,你看如何是好?” 甘化生惊道:“大王真是性情越发放纵了。如此下去,怎么得了?” 铁野长叹一声:“如若我去大王处劝谏花月倩之事,大王定会对我恼恨,如若我不去劝,迟早事情败露,飞将军手握兵权,也是国家忧患啊!” 甘化生忿忿道:“真是红颜祸水!” “即使被罢官,也终须阻止大王,国家尚未安定,他便如此放纵不羁,实在堪忧啊!”铁野捋须长叹,“也许我教徒无方,一个专横,一个奸诈,剩下个不谙世事的小纯儿,还误入歧途。” “师兄不要自责,事情未到最坏的地步。我们身为大王的师父、师叔,他怎会对我们过分责罚?明日我即秘密回城,与你同去宫里打听虚实,如果花小姐确实在宫中,即使命荐也得让大王放人。” 铁野沉思摇头,道:“我自己去吧,若我有事,你还可以留任牵制萧寒。如果同去,一旦大王盛怒,贬了我们的官职,朝中萧寒便再无顾虑了。” “那师兄可要当心哪!” “我毕竟把大王从小养大,他应当尊我如父,师弟不必过于担心。” 甘化生送别铁野,亦是忧心忡忡。 铁野一夜难眠,凌晨黑蒙蒙中,听得窗外雨声淅沥,心中失落,临窗听雨,捋须长叹。 甘化生恶梦连连,半夜惊起,徘徊帐内,难以安定。他犹豫再三,给女儿修书一封,窗外已经蒙蒙放亮,雨丝淅沥,坐觉深寒。他喊来兵卒,嘱他乔装为女儿送信,必须亲自交于甘雪甜手中。 萧寒夫妻早餐过后,他便出门,甘雪甜见门外雨丝稠密,深觉无趣,披件对襟夹袄,站在窗前看雨中凄零的菊花。院门响,随即见英涛引了一个乡村打扮的人来,二人进了房内,英涛道: “夫人,有人找您。” 甘雪甜见自己并不认识,便问:“谁叫你来的?” 那人给甘雪甜送上信去,她抽出一看,见是父亲的笔迹,面露不快,怏怏地对那人说:“你还有事吗?” 他道:“没事了。” 她没好气地:“那就走吧。” 那人辞去,英涛也退出房。甘雪甜打开信看,见父亲嘱咐自己去宫内关照师父,心中诧异:“师父怎么又得罪英王了?”英王的喜怒无常她领教过,所以亦担心师父的安危,便不顾寒风冷雨,披蓑带笠,出门而去。 铁野早已立于英无敌寝宫门前,不顾铁刚、王波的阻拦,高呼道: “大王请起!臣有急事禀奏!” 连呼数声,英无敌忿忿的声音传出:“滚!” 铁野见徒儿如此不敬,心中气愤,道:“大王应当勤政,做臣民榜样,方为一国之君!如今江山尚不安定,怎能日日晚起,不事政务……” 宫门“哗啦”而开,衣冠不整的英无敌现在门口,脸上满是拧紧的横肉,双眉直竖,两眼中全是暴戾的杀气。这副样子,着实惊了铁野一下,他停了话语。英无敌吼道: “你一大早来扰朕安宁,是什么居心?” 铁野镇镇心神,横下心问:“请问大王宫内还有何人?” 英无敌已因暴怒而失控,歇斯底里地喊:“糊涂老儿,朕从今日再不想看见你,快给我滚!” 铁野听他如此无礼,火气上涨,闯进宫去,却见花月倩果然在内,满面忧郁,凄凄地立在窗前。他遭徒弟谩骂,一腔怒气正无处发泄,腾空而起,向花月倩一拳砸去,一边怒道: “让我早杀你这个祸水,免得君臣反目!” 铁刚、王波连忙阻在铁野前面,铁野自恃是英王恩师,怎会把两个侍将看在眼里,吼道:“让开,谁挡住我,我今日杀谁!” 英无敌暴跳如雷:“混蛋老儿,早看你有谋反之心,今日居然在朕寝宫大下杀手!来人,护驾!” 萧寒蓦然闪现在宫门阶下,他身后羽林军迅速包抄过来。 英无敌:“把他就地正法!” 铁野对此却始料未及,他从小带大的爱徒会夺他性命,这可真是做梦都未曾想到,他震惊地看着英无敌,因失望而心沉冰海,双目中盈满老泪。萧寒持剑走到他面前,冷冷道: “军师,君让臣死,臣不能不死,您还是束手就擒吧。” 铁野听得此话,垂手不再反抗,摇头苦笑,老泪纵横。萧寒手中长剑一挥,寒光闪闪,划过铁野颈项,血柱如泉喷涌而出,正喷在突然现在宫门的甘雪甜脸上,她哭喊一声: “师父!” 跑去跪在铁野身边泣不成声。 萧寒见状吃了一惊。英无敌道: “你管住师妹不许乱说话,否则别怪朕六亲不认。” 萧寒忙揖身应诺。甘雪甜听到这话忿忿回头道:“我不认识你们了,你们不是师父带大的吗?他是那么疼爱我们……” 萧寒一把掩住她的嘴,拖她起身,扔到铁刚、王波旁边,道:“把她送回家去,让人看住!” 铁刚、王波把甘雪甜拖走。 英无敌:“萧寒,派人解甘化生兵权,把他就地正法!” 萧寒沉吟不语。英无敌“砰”地给了他一记耳光,萧寒的脸登时变作青黑,他单膝跪地道:“大王,杀甘将军得有理由,铁野闯宫惊驾可除,但无故杀甘将军,会落下不义骂名,不如说疑他谋反,下入大牢。” “他与铁野关系紧密,朕杀了铁野,留他不是后患?你不要因为他是你的岳父就心存私念!” “解了权势,他也就没什么可让人顾虑。” 英无敌犹豫一时,点头应允。萧寒领了圣旨,即刻带人去军营捉拿甘化生。英无敌由人侍候洗漱,与花月倩共进早餐,然后双双去别殿听歌观舞。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八章 忠烈父以命分婿女 甘化生心中难以平静,徘徊帐外。展眼军帐连绵,在雨雾里显得缥缈苍茫,“英”字大旗被密密的雨丝缠卷,无精打采的。脚下杂长的青草,叶子躺在泥水里,青色被泥淖所染,混杂不堪。他久久伫立,雨水从蓑笠上缓缓长流,不能断绝,清瘦的身影宛如一只孤单的山羊。 雨声中马蹄急促,刀光凛凛,一群羽林军将他围住。萧寒骑着高头白马,显现着天生的一股威严,他来到甘化生面前,下马恭敬一揖道: “岳父。” 甘化生见势知道情形不妙,怒道:“你要干什么?” 萧寒抖出圣旨,傲然道:“边防大将军甘化生接旨。” 甘化生只得跪下。 萧寒:“边防大将军甘化生,负朕重任,却联合军师铁野谋反,现撤除甘化生职位,押入大牢,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甘化生的心“格登”一跳,接过圣旨,并不谢恩,突然跃起,施展轻功飞快逃离。萧寒带领羽林军连忙追去,一群人如穿梭雨中的鹞鹰,甩出串串水花。 渐渐地,羽林军被抛到后面,甘化生与萧寒一前一后飞入密林,萧寒越追越近,喊道: “自古来,忠字当先,您老莫非定要抗旨不遵?” 甘化生冷笑道:“我甘化生看你光屁股长大,你休想拿这句来唬我就范。我就算死也要面见大王!” “那就休怪萧寒无礼了。” 他说着纵身前滑,双臂横展,如一只雨中闲鹤,悠然挡在甘化生面前,甘化生只得落地。二人踩得林间厚厚落叶“嚓嚓”作响,一群鸟儿被惊,“吱喳”着四散飞去,陈积的叶子味道和陈旧的林木味道混搅在一起,洋溢在二人气息之间。萧寒料到甘化生担心铁野安危,便道: “军师已被大王就地正法。” 甘化生果然大受打击,后退一步,须眉耸动,眼里泪花闪闪。 萧寒:“经我再三恳求,大王答应饶您不死。” 甘化生恨恨地盯着他:“真不愧是,一对狼崽子!师兄把你们从小带大,却换来如此下场。” 萧寒深揖道:“岳父,您既然看穿英王如狼本性,为何不放弃保驾之念,安心回甘家庄养老?” 甘化生自嘲地一笑:“我甘某为国尽忠至此,断然不能看见英氏江山如此毁坏,我定要对大王死荐。” “悖势而行,有何益处,您就不为您唯一的女儿纯儿想想?况且大王也不会见您。” 甘化生轻蔑地看着他道:“任凭你巧舌如簧,我甘化生与你这奸佞仍是势不两立。有你无我,有我无你!” 萧寒无奈地叹口气。一片落叶从二人僵持的眸间跌下,“啪”地一声,翻了个身,颤了几颤,混进万千落叶间了。 风声簌然,扫落一片树上的陈叶,羽林军赶到,将甘化生团团包围。萧寒挥一下手,众人拥上。甘化生长剑出鞘,上下翻飞,挥出朵朵梨花,溅的雨珠四飞,把串串刀光抵御在剑花之外,他若一株清瘦老树,临风自如。萧寒从他的动作神态中略见爱妻之态,摇头长叹。甘化生敌出两刀,这边三刀已到,他盘旋跳跃,剑挑刀出,稳然落地,一刀又横扫来,他后缩身,腰部突显一丝破绽,萧寒乘机而入,自腰间探身,抽腕反扭,甘化生长剑离手,萧寒顺势将他手臂一剪,生擒了他。众兵勇将他五花大绑,横放在马背,披着漫天苍茫白雨,向天母城驰去。 萧寒把甘化生囚入大牢后,去见英无敌。英无敌正在别殿听花月倩弹琴唱歌,媚黛随歌翩翩起舞。王波引萧寒进来,英无敌懒懒抬眸一看,指桌边道: “坐。” 眼睛就又去盯着花月倩。萧寒坐下,不敢言语。花月倩的歌声柔润婉转但却凄凄落落: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歌声呜呜咽咽而停,英无敌长叹: “一日不见,如三秋啊!美人,朕一日不见你,能消十年寿命。”他挥一下手,“这几日你总唱这一首歌,唱得人都惆怅,你笑起来美艳如花,朕总是少见你笑,心里实在烦恼,不如唱首别的吧。” 花月倩忧郁抬眸,抚琴唱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歌声清朗,使人如见暖春明月,心里敞亮。媚黛伴琴起舞。琴声渐渐曲调哀婉,待唱到“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时,声调苍茫唏嘘,使人愁不胜收,连萧寒这一向豪气之人,亦觉得沧凉不已。“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更是哀若啼泣,声声如泪,英无敌不由双眉拧起。花月倩柳眉紧锁,眸盈泪光,“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英无敌突然立起,花月倩一惊,歌声戛然而止。媚黛亦停了跳舞,不安地看着英无敌。暴怒的英无敌拿起面前装满热茶的杯子,“砰”地砸在媚黛腿上,媚黛因疼痛而跌倒在地,紧接烫得她又跳起来,花月倩连忙过去,撕开她的裤脚,见已被砸得铁青,烫得红紫,忙将裤脚系起,让伤处晾出散热。她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向英无敌跪下,低头不语。媚黛也连忙跪倒。英无敌怒道: “媚黛,明明与朕日日相对,你跳的什么游子思妇舞?莫非你心中另存他人?” 媚黛明白他是气花月倩唱离人歌,便无奈地说:“大王,小女错了。” 花月倩也听出英无敌是气自己的歌,不由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英无敌心中疼惜花月倩,见她受惊,气也消了,道: “美人来朕身边坐,看朕为你作歌,以后就唱朕作的歌。”他转身对王波道,“拿笔砚来。” 王波连忙应声而去。萧寒耐心地坐在桌边,静静候着。 英无敌兴致勃然地一气呵成一首歌:“西风刮起,大旗飘起,英王龙身,上天赐兮!太阳升起,公鸡叫起,英王龙种,天下统兮!美人歌起,英王笑起,江山美人,喜两得兮!”他掷笔道: “朕这首诗怎么样?” 花月倩蓝眸闪闪,不敢言语。萧寒道:“大王实在是全才,文才武略,样样精通。好诗!好诗!” 英无敌得意地:“好在哪里,你可能看出?” 萧寒:“臣草莽,就斗胆说下,这歌好在气魄。” 英无敌仰天长笑,道:“知王者,萧寒也!”他转脸问花月倩,“美人可会记谱?” 花月倩应声。 英无敌把纸砚放在她的面前,道:“朕唱,你记。” 嘶哑的喉咙放声高歌,犹如乌鸦齐声长鸣,又如钢条七折八断,使众人毛骨悚然,王波站立的脚腕索索发抖,花月倩记谱的手颤不成行。他歌声刚停,萧寒立刻面露陶醉地道: “大王美歌,听得我都醉了。实在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英无敌“哈哈”大笑,道:“天色已晚,师弟今日就在此陪朕饮酒,不醉不归!” 萧寒:“好!” 婢女呈上酒菜,花月倩依谱献琴,媚黛与一群舞女伴舞助兴。萧寒一边与英无敌高喊着猜拳饮酒,一边想着甘雪甜在家的情形。 酒至酣处,他见英王喜形于色,趁机道:“大王,甘化生已下入大牢,臣请……” 话犹未完,英无敌不耐烦地:“提他做甚,扫朕兴致,要杀要留你看着办!” 萧寒应诺。 因花月倩相陪,英无敌结束宴席较早,萧寒得以早早脱身。外面雨丝犹密,深觉寒意浸袭,他踏着雨水匆匆赶回府中。开了院门,听得院内静悄悄的,只有雨打花叶的“沙沙”声,给人神秘缥缈的感觉。轻轻推开房门,铁强迎过来,萧寒解了蓑笠,他接过去挂起。萧寒轻声问: “夫人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就是哭了半天,大概现在睡了。” 萧寒点头,进了卧房,见甘雪甜和衣沉睡,被子已从肩膀上滑落至腰部,他轻轻为她盖好被子,见她翘卷的长睫毛上尚有未干的泪痕,便默然坐她旁边一瞬,起身出去烫脚。 清晨,甘雪甜醒来的时候,萧寒正坐在床边,凝然不动。她坐起身,问: “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你就睡了。” 两人都不提昨日之事,甘雪甜洗脸后坐在梳妆台前,懒懒地看着镜中,萧寒的脸现在里面,温和地说: “我来给你梳妆吧。” 甘雪甜点头。萧寒拿过梳子,细心地将她的长发梳理顺滑,在她指点下为她挽起堕马髻,选支金丝盘花步摇,轻轻插上,再为她编起左耳前那条精致的小辫儿,把水晶花坠绕在上面。他执黛为她描画蛾眉,将云母梅花花钿贴在眉间。对着镜子把她细细端详一番,问: “这样可好了?” 甘雪甜从镜中看着他:“好了。”她盯着他的眼睛,“今天为什么要学着给我梳妆呢?” 萧寒抚着她的双肩,叹道:“我见过小时候,师叔为你梳头。” 甘雪甜垂下眼去,语气略带唏嘘:“没事提他做什么呀?” “师叔已经被下入大牢了。”萧寒话犹未落,即感觉甘雪甜双肩猛然一抖,他慌忙用力握住,安慰道,“大王允许他解甲归田。” “我想去看看他。” “我知道你想去,我陪你去吧。” “好的。” 甘雪甜说着站起身,动作显出疲倦的样子。萧寒心里明白,一向心境平坦的她,刚遇到父夫反目、师父被杀,心内肯定郁郁。 夫妻穿戴整齐,走到门边,见雨已停,但天仍阴沉,更觉闷抑。甘雪甜抬步欲跨出门槛,头上步摇曳曳,萧寒轻呼一声: “老婆!” 她停住脚,回头看他:“怎么了?” 他哽咽一下:“让我再抱抱你吧。” 这一句,使甘雪甜蓦觉凄怆,眼中盈满泪水,萧寒眼里亦闪出微微泪光,夫妻拥抱一时,都默然无语。 甘化生在大牢里忧愤交加,坐立不安。见到来看望自己的女儿女婿,更是愤怒不堪,一别脸道:“纯儿,你若来看我,就别带这个奸佞!” 甘雪甜气道:“明明是大王下旨抓你,你怎么总是怪罪我夫君啊?” 甘化生:“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笨?这是萧寒设的圈套,来害你师父与我!” 甘雪甜蛾眉一耸道:“你和师父都是这样,明明是大王的错误,每次都要强加在我夫君的身上!” 甘化生:“闭嘴!我如今被他害得眼睁睁看见英氏无望,生不如死,你还如此护他!”他咬牙切齿地道,“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爹,就离开他,回我的甘家庄去。” “你怎么这样呀?你回去别管政事就是了,干什么非得和自己过不去呀!” “你能原谅他吗?他设计害死了你的师父,你心里已经在怨他了,还是别骗自己了,纯儿,我是你爹,我不了解你吗?心存介蒂,你们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师父从小对萧寒怎么虐待,我看见过,可他那么疼爱大王,所以说杀师父,是大王的错!” 甘化生双目气得血红,须眉抖动:“你离开他!”他咬着牙,“你们如果在一起,生男代代为奴,生女代代为娼。” “够了!”甘雪甜生气地大喊道,“你是不是人哪?有你这样的父亲吗?” “纯儿,你听好,如果你要跟他在一起,”甘化生一字一顿地,“就从爹的尸体上踏过去。” 甘雪甜大吃一惊,尚未来得及开口,却见甘化生腾空而起,“砰”地将前额撞到牢墙上,鲜血四溅,她头脑刹那空白,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 “不!” 尖利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里,眼前已是一片模糊,耳边听到父亲重重的落地声和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她的意识变成了一纸白绢,飘飘摇摇,不知所向何方,一切变得遥远而又寂静。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二十九章 弱佳人伺机出虎口 阴霾的天气仿佛萧寒夫妻的神色,二人对坐无言,房内寂寂无声。萧寒已为岳父买棺装敛,备好墓碑,停在偏房,甘雪甜未曾提过去看。半日,甘雪甜幽幽长叹一声,道: “我爹爹真绝呀!” 二人四眸相对,忧伤悱恻而情深意切。萧寒握起妻子的手,感觉小手冰冷。甘雪甜盯着他,一语不发也不转眼,仿佛想把他印在眸中。二人雕塑般沉坐良久,甘雪甜叹息道: “我要去葬父亲了。” “我送你去。” “好。陪我去接戚婆吧。” 萧寒的手抖了一下,喉结滚动,道:“你决定了?” 两串清泪垂下甘雪甜的面颊,她抬手向眼睛上抹了一把,问:“你怎么知道?” 萧寒哽咽道:“因为你要带走戚婆。” 甘雪甜双手拉起他的手,使劲地握着,说:“过些日子吧。现在父亲就像刻在我脑子里,甩也甩不掉。” 萧寒看着她:“你要记住,不管你走到哪,你都是我的妻子。” “我记得。” 二人泪眼相对,执手不语,又是沉默半晌。 夫妻去妆饰,着素服,将甘化生棺木与墓碑放入马车,由萧寒亲自驾车,铁强、英涛骑马随行,来到甘府门前。甘雪甜进了甘府,又是一阵悲怆,她接出戚婆,二人登上马车。一行人向薛纯的墓地行去。 甘雪甜从车帘缝隙里看着萧寒的背影,如绿芽层层萌生的爱意覆满了心扉,她突然想让萧寒留住自己,即使找一个她明知道是假的理由也可以。潮闷的湿气从帘缝扑进,掠着她的脸,怏怏的绿色从她眼前恍恍惚惚地飞掠,时而有几只小虫“嗡嗡”地撞到她雪白的孝服上,她蔫蔫垂下头去,脑中空空荡荡,好象在随着车轮辘辘飘向一个遥远缥缈的地方。车声戛然而停,她一怔,睁开眼睛,听到萧寒轻声说: “小心。” 甘雪甜坐直身子,警惕地察听动静。萧寒镇静地说: “老婆,你来驾车,带戚婆和岳父先走。我随后就到。” 甘雪甜担心戚婆的安危,顺从地出去接过马鞭。车前飞落几个带面罩的黑衣人,他们身形交叠,幢幢而来,甘雪甜冷笑道: “金刚罗阵!原来一直暗算我的人就是武氏!” 萧寒:“废话少说,快走!”他回身道,“铁强、英涛,跟随护车。” 说间腾身前跃,将黑衣人冲散,甘雪甜趁机快马加鞭,穿过他们,与铁强、英涛两骑沿着长路迅速飞驰。 金刚罗阵缓缓向萧寒包围,黑色的人影幢幢,阵如黑网,幻窄幻宽,来裹萧寒。萧寒不愿恋战,冷冷一笑道:“梅花落雪!”身子弯旋,两手一挥,银针若雪,漫天飞舞盘旋,将金刚罗阵逼散,他顺针踩上,飞身而入路旁树丛,一边喊道: “出来吧。” 树丛中若闲鹤般盈盈飞出一黄衣女子,双手抱着入鞘宝刀,弯着颀长的颈项立在他的面前。萧寒弓身一揖: “武小姐。” 武文丽并不还礼,她抬起黑而朦胧的双眸,孤傲而忧伤地盯着萧寒,轻声道:“看来元帅非常疼爱夫人,亲自来送她葬父。” “萧某是情意中人,自然疼爱妻子。” 武文丽哽咽了一下,别过脸去,沉吟良久,萧寒耐心地立着等待她的话语,她黯然说: “我爱慕一个人,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可是我不喜欢相思的滋味,你能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吗?” “事在人为。” 武文丽微锁眉头,问:“你很爱甘小姐吗?” “萧某只爱自家之花。” “若你家花折,可有别家花朵能取而代之?” “折花之人,是我仇家,永生不忘。”萧寒语气凛凛。 武文丽听到这话打了个寒噤,她幽幽叹口气,又问:“如若他室之花移栽你家,与你家花朵并蒂,你会如何?” “一样疼爱。” “元帅爱妻,可能爱妾?” “妾室比妻室多受委屈,萧寒更要多加关爱。” 武文丽孤傲的双眸里闪出泪光,哽咽道:“我愿屈身做元帅小妾。” 萧寒沉吟道:“我妻即将离我而去,武小姐如若下嫁萧某,妾身也若妻室一般。但武大将军怎么会肯让您屈身为妾?” 武文丽吃惊地:“甘小姐要离开您吗?” “她要回甘家庄。” 武文丽眼里闪出羞涩却兴奋的光彩,坚定地道:“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萧寒深揖道:“蒙小姐错爱,萧某惭愧。我要去安葬岳父,后会有期。” 二人辞别。萧寒腾空而去,匆匆追逐甘雪甜。武文丽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伫立。 甘雪甜驾车,长行无事,便放慢马速,缓行等待萧寒。蹄声“答答”,湿气缠卷得人心境憋闷,甘雪甜愈是焦急了。远处,一片茫茫的绿草,点缀着稀疏的花朵,高高低低的树木立起在草丛中,在苍茫的绿色里画出数个剪影,两个白点忽忽闪闪地飞来,越来越近,渐渐清晰地映入了甘雪甜的眼帘,是两只蝴蝶,缠绵的飞舞着,画出两条弯曲的弧线,掠过她的头顶,她逐目而望,却见蝴蝶中一人如白鹰盘旋而来,落在她的身旁,接过马鞭。她不愿回到车内,将头倚靠在他的肩上,他一手握鞭,一手揽住她的肩头。车声辘辘而起,回荡在甘雪甜漠然的耳谷。 薛纯的墓在草原上,萧寒夫妻将甘化生葬于旁边,立上墓碑,夫妻对着双碑叩头。甘雪甜凄然道: “愿爹爹在泉下不再那么固执,别苦了我可怜的没有见过面的娘亲啊!” 说着伏地而泣,久久不起。 夫妻去看望薛来。薛来虽已老迈,却仍是只顾吃喝玩乐,对女婿之事并不关心,萧寒夫妻稍坐即出。 就在茫茫草原上,甘雪甜与萧寒分别,两人默立良久。风拂起甘雪甜的一绺头发,贴在额前,她悲伤地眯起眼睛,说: “我要走了。” 萧寒哽咽一下,没有答话。 甘雪甜:“我知道你在英王身边也不开心,所以很多事没有问你。我不放心花姐姐,以前我总是任性欺负她,现在走了,也没能和她见上面。那天师父被杀的时候,我看见她很害怕地站在宫里,我想问你,她是自己愿意进宫去的吗?” “她在宫里很好。” “如果她不开心,就放她和雷电一起走吧,雷电是真心对她好的。” 萧寒看着她:“我对你怎么样?” 甘雪甜展眼看向远方,答非所问地说:“你还有话嘱咐我吗?” 萧寒握住她的双肩,字字清晰地道:“你要记住,不管你走到哪,你都是我的妻子。” “我已经记着了。”甘雪甜哽住。 萧寒松开手,毅然转身离去,甘雪甜泣不成声。他听到哭声没有回头。铁强、英涛牵着三匹马走来,说: “元帅,马买来了。” 萧寒不答话,翻身上马,拍马疾驰。铁强、英涛连忙跟上。三骑身影很快没在无边无际的绿草里,从甘雪甜的泪眼中消逝了踪影。 戚婆迈着老步下了马车,不解地问甘雪甜:“你们怎么回事呀?” 甘雪甜仰天强咽下滚滚的泪水,装作平静地说:“没事,爹爹临死前要我去管理甘家庄。” “你爹真是的,你都嫁人了,还要你去管他的甘家庄,一点也不为你想想。” 甘雪甜搀着她向马车走,说:“戚婆,现在我就你一个亲人了。” 风吹动着她们的衣衫,随风瑟瑟,一个老迈蹒跚,一个弱不禁风,两个身影在偌大的草原里显得孤苦无助。 马车穿过草原,走上大道,绕过黄水坝进入竹山。竹叶味道弥漫,这种熟悉的感觉使甘雪甜热泪盈眶,见漫山碧竹长身玉立,不管世事如何沧桑变幻,它们依如既往两袖清风,一尘不染,心里更是惆怅。温热的湿气扑着她的脸,她握着马鞭的手有些困软,眼皮懒懒地垂下,眼前浮起竹林里纯真的笑脸,是铁凤希、王姝儿和自己正扬着沾满泥巴的小手,有稚嫩的歌声萦绕耳边,语调欢快地宛如泉水银花四溅地一路跳跃: “泥娃娃,泥娃娃,捏个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会眨 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 他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 我替他眨眼,我替他说话,永远爱着他” 一滴清泪悬上了她的眼角,随着小路蜿蜒,马车的颠簸,摇摇欲坠。 此时的萧寒已经回到府邸,他稍一休息,便派铁强去武府提亲。 武文丽如今虽已是将军封号,但因前方没有开战,也不忙碌,她与父亲讨论出嫁之事。武殿录捋须沉思道: “萧元帅才智超人,文丽确实有眼光。人道是宁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既然萧元帅肯娶,那为父当然欢喜!不过,自古以来,母以子贵,你嫁到萧府应该快有子嗣才好。” 武文丽圆圆的脸上漾起喜悦的红晕,说:“现在甘雪甜已经去了遥远的甘家庄,并没为萧家留下什么香火,我虽是妾,但其实也与妻房没什么分别。时间久了,我为萧家繁衍香火,而甘雪甜久久不归,就算元帅不出妻,也实是放妻了。” 武殿录点头赞许。 既然女方没有异议,婚期就近择日举行。虽是娶妾,但萧寒更是郑重,为武府送上丰厚妆礼,迎娶礼节不压于娶妻。武文丽也着钗钿礼衣,穿戴比甘雪甜当日更为华美。萧寒迎娶时华服骑马,满面喜悦。 英无敌因有花月倩日日相伴,心情畅快,因此有兴致来参加萧寒娶妾的仪式,有了国王在场,婚礼显得更是庄重。 花月倩越与英无敌相处,越是感觉他俗不可耐,即使她性情温婉,亦是难以忍受,何况她日夜思念飞天涯,虽是在英无敌面前尽现柔顺,无思蜀之心,实是情急如煎,在王宫日日如坐针毡。英无敌与她相处日久,没有再派人看着她,只有几个小婢在她身边伺候,她亦无法脱身,抚琴唱首英无敌多日禁止她唱的《采葛》以抒情怀。突然,王波匆匆跑进,向花月倩施礼后,把小丫头们统统唤到库房,指着一个柜子,焦急地问: “你们有没有人偷拿药柜的保龙药?”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 王波低声道:“到底是谁偷拿了,或者收拾房间的时候打破了?快说呀,那其实就是绝胎药,是大王给不想娶的侍寝婢女吃的,珍贵无比!现在少了一瓶可怎么办?” 小丫头们大惊,有一个道:“这里面不是只有我们才来的呀。” 王波:“凡进库房的,我都要查。” 这时铁刚走进,见众人在窃窃私语,凑过低声问道:“什么事?” 王波:“你可来了,少了一瓶保龙药!” 铁刚对他使个眼色,对小丫头们说:“没事,那个肯定是不小心放错柜了。你们都回去吧。” 小丫头们走回房里,见花月倩已经不在,也未在意,一起窃窃私语保龙药之事。 王波轻声问铁刚:“到底怎么回事?” 铁刚:“是铁强讨了瓶去。” 王波:“他要了做什么?” “说是和个丫头有点私情,又不想娶了回来,就偷偷给她吃瓶药。” “可这药这么珍稀,少了可怎么办?” “这药数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就算少了一瓶,也没什么。” 王波无奈地叹了口气。 此时的花月倩已经扮作婢女,头带面巾,匆匆混出王宫了。她如出笼之鸟,尽吸清新之气,现在在她脑中只有一个人可以毫无介蒂地倚靠,他就是雷电。因众人都在萧寒府内参加婚娶大礼,路上清静,只有她仓皇逃跑的身影。 她的院内桃花盛开,高过围墙,虽她经历诸多劫难,桃花却风中含笑依旧。她步履不停,耳谷渐渐响起熟悉的歌声: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是雷电!她立刻热泪盈眶,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推门轻声唤道:“雷电!” 二人相拥而泣。院内自花月倩走后,小丫头也全都撤走,如今不过雷电一人,空荡荡的。 雷电:“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也找不到你,最后只能在这儿等。” 花月倩:“什么也别问我,快带我离开这儿,这儿对我来说太危险了。” 雷电听此便不再问,说:“你既然思念飞将军,我就带你偷偷去看他吧。” 花月倩点头。二人不作丝毫迟延,立刻去军营寻找飞天涯。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章 侠女子义救俏佳人 甘雪甜回到甘家庄,庄人热情问候。王姝儿和挺着肚子的铁凤希走过来,抱着她又是叫又是笑。她与戚婆搬进旧居,王姝儿和铁凤希先帮她把戚婆房间整理好了,让戚婆上床休息。甘雪甜一边怏怏地打扫自己的床铺,一边失落地问: “凤希什么时候成亲的?” 铁凤希:“庄主来过鸽信,我和你差不多时候成的亲。奇怪,你怎么还没怀上孩子?” 甘雪甜生气地瞅她一眼:“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铁凤希狡黠地眨眨眼,凑到她面前问:“纯儿,是不是萧寒不愿意娶你,你来了个破裤子缠腿,所以他成亲后一直不愿意碰你?” 甘雪甜一下跳起来:“滚!” 铁凤希立刻一耸眉毛:“老娘好心问你,你还骂人。” 说着“啪”地拍了她头一巴掌,甘雪甜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来,看见她的肚子,手僵在半空,铁凤希一脸得意地挺着头,说:“打呀!打呀!” 甘雪甜直气得头上冒烟。王姝儿连忙过来拉架:“好啦好啦,见面就打,你们两个怎么搞的?” 甘雪甜斜她一眼:“就剩你了,没人要!” 王姝儿:“你这狗咬吕洞宾的。我的属相明年才适合成亲,你有毛病是不?” 甘雪甜顿脚道:“都滚滚滚!” 铁凤希和王姝儿一挽手,王姝儿:“别理她!” 铁凤希:“就一弃妇!” 两人走出门去。甘雪甜又生气又懊恼又伤心,她仰起头控制自己的泪水,然后把脸贴到冰冷的墙上,久久不动。 甘家庄如今的代理庄主是甘举,他见师姐归来,意欲让位。甘雪甜哪有心情管理庄内事务,拒不接受,甘举继续任职。 甘雪甜心情郁闷,不愿见到任何人。寂寞的夜里时时思念萧寒,彻夜难眠,却不知萧寒早已美妾于怀。她坐立不安,失魂落魄,度日如年。为了摆脱痛苦,她到人群熙攘的王城溜跶,漫无目的地鬼魂般游荡,看各种色彩的、各种模样的陌生的人影在自己眼前晃过。 人声嘈杂,飘过她的耳谷,她什么都听不清楚,亦感觉很遥远,有吵闹声传来,慢慢唤起她的听觉,她方驻足观看。却见一个中年的胖男人正在调戏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这女孩不过十六、七岁,一脸的稚气与无助,她天生丽质,虽不比花月倩那般绝色,但亦算上个人间美妙尤物。那男人伸手握着她的胳膊,涎笑道: “你跟我做妾,有荣华富贵呀,美人儿!” 女孩显然不似花月倩般温顺,挣脱不开,伸手“啪”地给了对方一巴掌。男人大怒,“啪啪”甩了她两个耳光,第三个尚未落下,却见一纤细的玉手蓦然出现,将他手腕一推一转,“啪”地甩到了他自己脸上。尚未回过神来,又见一爪抓来,慌一退步,已松了女孩手臂。他这才看清来人,一个一身孝服、髻簪白花的纤瘦女子,不由松了口气,涎皮赖脸地说: “这是自己送上门的?虽然你不如刚才那个美貌,但也算是美色,我今天真是有艳福啊!” 这个早已蛾眉倒竖,乌目圆睁,声如银铃震耳,叱道:“老娘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事!你是哪里的流氓,敢在街上这么放肆?” “哼,谁能管得了我万斤帮?我就是三帮主!这种事多着,哪个有点势力的男人不愿意调戏美女?” “你也好意思,调戏和你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可惜她不是我生的,所以我不犯天伦,哈哈!” “和畜生有什么说的!” 她说间,脚尖擦地前滑,倏地一爪过去,三帮主未曾防备,忙一侧脸,腮上“噌”地挂了三道指印,大怒道:“敢打我?知不知道我最爱打的就是女人?每天我都要找个姬妾来打一顿,今天你愿意挨,她们就省了皮肉苦了。” “我就最讨厌你这种打女人的野狗,今天就替那些受你欺负的女人来教训你!” “甘家夺命爪也想到大爷这里撒野!” “我要你记住,我甘雪甜,就是你这万斤帮三狗的主人!” 三帮主两脚一顿,胸脯一挺,大喝一声若巨犬嗥吠,向甘雪甜扑过,甘雪甜“格勒”一笑,柳腰一扭旋到他身后,一爪抓向他的颈项。三帮主缩头,回身一拳,甘雪甜伸臂一接,将他手腕前带,另一臂肘下砸,三帮主忙蹲身去躲。见他越战越矮,甘雪甜“格勒”笑道:“你会遁地吗?往下缩什么?” 三帮主被激,想往上起,甘雪甜利爪封顶,使他又蹲下去,不由再次笑起。旁边围观的人也都哄笑。这时一人喊道:“女侠接剑!” 甘雪甜身子一旋,若雪花一片,轻盈飘起,接长剑在手,迎风挥舞,封住三帮主上路。三帮主只得在底盘连滚带爬,十分狼狈。甘雪甜则如仙子散花般,长剑甩出朵朵梨花。众人看去,只见甘雪甜挥剑过去,三帮主则退,剑回则三帮主来,甘雪甜道:“看我像不像牵狗溜街?” 众人齐声道:“像!” 哄然大笑。三帮主又气又急,大喊道:“谁给我武器?我就收你入万斤帮!” 人群中有人应声:“我给你。” 三帮主惊喜,一物飞来,他从剑风里挣扎出来,一把抓在手内,却觉湿软,竟是一团泥巴!本想用来敌甘雪甜宛转刺来的长剑,不料打算落空,无奈掌已迎上,无法收回,长剑刺穿手掌,他惨叫一声,退身向后。甘雪甜脚尖擦地,腾空而起,剑自手掌中旋转着,气流凶猛,将剑锋直旋进万斤帮主肩胛,随着他的惨叫声,甘雪甜另掌运气一吸,剑蓦然弯转,剑尖回勾,插入三帮主后心。甘雪甜弃剑腾空跃开,身上未沾丝毫血迹,若一朵白菊无声落地,清香四溢。 那貌美的小丫鬟来到她面前拜谢,甘雪甜连忙拉起她来,说:“这个有什么谢的呀?谁见了也会管的,没看见周围这么多人帮着你?” “大家都想管,但未必管得了呀。” 甘雪甜刚要说话,却闻一股熟悉的霉腥气味,不由惊喜,转眼一看,果然是面目青黑的增增站在不远处。她粲然一笑道: “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呀!增增!” 跑去拉住增增冰冷的手,增增笑道:“我一路打抱不平,就到这里来了。” 甘雪甜叹口气:“其实跟你打抱不平也不错。我以前无忧无虑,总想在青史上留下姓名,为女子扬眉吐气,做个男人也及不上的女豪杰,现在想来呀,其实过个平静的生活就很好,出名又有什么意思呢?” 增增:“我打抱不平也不是为了出名,就是看着碍眼。以前因为魔血教那个薄情的门徒骗我忠贞,做了蜘蛛精,就想练了缠丝阴功,除尽天下不平的事。现在看来,人的本性,是除不尽的呀!不过倒出乎意料的,名扬天下了。” 甘雪甜:“你怎么对人失望了呀?” 增增:“我走遍大江南北,看遍有权有势的人,没几个好的,但是他们说了话就算,所以他们就用天生贵种、命中注定、忠孝仁义、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诸多谎话,骗人甘心做他们的奴才,人们也就觉得他们说的都是对的。谁最会骗,谁就能有权势,为穷人做主的官有几个呢?穷人里又多的是坏人,为了一两银子,有的人能杀人放火;为了一个白眼、一句话就大动杀手;很多人,自己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帮了他,可他有了权势就欺负别人。并不是人有权势就变坏,是压根儿人心就不好。很多人在穷的时候就想,如果我当了官就先把哪个骂我的人杀了。这些事我见的多了,心也就懒了。” 那被调戏的小丫鬟立在她们旁边,听到这些的时候说:“是呀。比如我,是被卖到富人家当丫头的,因为长得好看,被逼着给他家七十岁的老爷侍寝,我比他的孙女都小呀。可是因为他有钱,这就不犯法。”她说着落下泪来,“他的那些年轻小妾,和我一样可怜,却也是得欺人处就欺人。那些丫鬟婢女,个个也是藏满嫉恨,都只想知道算计人。最气的是,所有的下人动不动被主子打,还愿意欺负打骂比自己更下层的人,哎!” 增增叹气道:“这些人,把他们一起放到一个坑里埋,也会在埋以前为了多争点站的地方,互相打架伤害。到死之前,最恨的人大概不是埋死他的,而是那个和他争地方的。所以就算又穷又可怜,也没法帮他们。这就是人的本性啊!” 甘雪甜摇头反驳道:“我不觉得是这样。他们之所以那样,就是蠢呗!蠢就是因为欺骗,一直以来,所有听到的话都是假的,他们都信以为真,所以就变蠢了。时间长了,两只眼睛只看到眼前的小东西,脑子里不会思考远点的大东西了。所以讲讲这些,人就会变好了。我觉得我们甘家庄的人,你们蜘蛛洞的人,就都很好,难道生下来,就是好的人种吗?” 增增握住她的手,笑着说:“真是谢谢甘小姐,为我解开这个死扣儿。我以后不只救人,还会给他们讲道理。”她转眼看着小丫鬟,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九儿。” “你如果不愿意回去,就跟着我,做我的婢女吧。” 张九儿立刻跪地泣谢。增增转向甘雪甜:“你得罪了万斤帮,还留下姓名,以后出来要小心。我住在黄泉口,这些日子在这里教九儿练习缠丝功基本气法。你没事就来找我们玩耍,有事就来找我们帮忙。” 甘雪甜答应。增增拉起张九儿,长发飞舞,踏风而去。 甘雪甜并不知道万斤帮是什么来头,所以杀了三帮主,也未觉得惧怕,仍旧在街上游逛。刚刚一段开心的经历,使她心上的巨石稍有移动,但觉眼耳之中不似往日一般虚幻,有一丝笑意浮上她的嘴角。人群蓦然分开,四散奔逃,宽广大路,只剩她一人,与前面一群手持铁斧、凶神恶煞的汉子对立。甘雪甜心中猜想是万斤帮,便娇声一笑,道: “可是万斤帮的小崽子们来给老娘请安吗?” 领头一汉子道:“甘家庄的人?以为地点隐秘,就没人能找到不成?” 甘雪甜轻蔑地一笑,道:“能找到,那你就找啊!报上你的名字。这么多狗儿,我哪认得清楚啊?”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我是四帮主。” 旁边又有人报上名号:“五帮主。” “六帮主。” 甘雪甜一手叉腰软软地晃着,说:“我是甘雪甜。想动手就带着你们那群狗崽儿来吧。” 六帮主双脚一顿,斧带风声而过,甘雪甜脚若生根,晃身一躲,一爪探出,抓向从上扑来的四帮主小腿。五帮主已挥斧从腰间斩过。那群小厮亦扬斧冲上。甘雪甜脚尖滑地,身体后仰,裙裾旋展,自三个帮主的围攻中穿出,一爪锁上一个小厮的咽喉,另手顺势一抓,夺了他的斧子在手。三个帮主又分上、中、下三路来攻,她蹲旋闪过上、中路,手中斧子将下路来斧朝前一托,却听“叮当”一声,虎口发麻,轻微的接触亦是如此,可见对方力度之大,不由心中一凛。她闪身出来,手中斧子前探平划,几个小厮惨叫着纷纷倒地,死的死,伤的伤。甘雪甜的对手只剩了万斤帮三个帮主。六帮主双手握斧,抢步来劈;五帮主挥斧来斩;四帮主蹲身斧扫双腿。甘雪甜一脚脚尖着地,另腿后展,擦地无声后滑,宛如白鹤掠地而飞。六帮主和五帮主的斧子未曾收迭,“当啷”一声惊天动地,两人武器相撞互震,痛得大叫。说时迟、那时快,甘雪甜双腿前后劈叉落地,斧子向前一推,正中四帮主前胸,岂料对手胸硬如铁,他运气一弹,甘雪甜顿觉支持不稳,惊呼一声,斧子离手,人被弹得腾空而起,飘飘向后飞去,踉跄落地,一股劲气当胸砰然而击,“呜”地吐出一口鲜血。那三个帮主见此,“哈哈”狂笑。甘雪甜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在于不会用斧,刚才拿斧做剑去刺,所以自投罗网,被四帮主气功打中。她身受气伤,眼前模糊。三个帮主乘机再次三路猛攻,甘雪甜连忙身体后退低旋,躲过上、中两路,下路却正利斧划向她的腹部,眼看斧头刃光闪耀,如玉身躯即被开肠破肚,她不由大惊失色。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一章 绝色女弃情踏远途 雷电在路上找家商店,给花月倩买身男子胡服穿上,让她头戴胡帽,面遮帷巾。一路无事,二人很快由天母城到达军营。守营的两个兵勇拦住他们,任凭雷电怎么解释,也无法进入。雷电无奈,看四周无人,冷不防点了兵勇穴道,脱了他们的兵服与花月倩两人换上,大摇大摆进营而去。 飞天涯正在营外练刀,看到两个兵勇走来并未在意,但觉其中一人面熟,再练几招,忍不住停刀观望,不由又惊又喜,急步过去,牵起手轻呼:“月倩!” 花月倩柳眉微蹙,水蓝莹莹的眸中,泪光点点。飞天涯转身看见雷电,拱手道:“贤弟。” 雷电拱手还礼。三人来到帐内,飞天涯只愿雷电快出去,让他与花月倩有个单独聊叙的机会,雷电偏不识趣,让他恨得皱眉。飞天涯牵着花月倩同坐桌边,故意亲切地用手揽住她的肩头,不理睬雷电。雷电坐到他们对面,神态自若,如在自家。兵勇呈上茶来,飞天涯道:“你们都下去吧。” 兵勇们退出帐去。花月倩似有万语千言,却又难以启齿,只是看着飞天涯。飞天涯也脉脉含情地看着她,眼角的余光扫着雷电,见他顾自倒茶饮茶,更是恨得牙根发痒。 飞天涯:“你不要伤心,我在这儿并不难过。” 雷电听到这句话,不屑地看着他,用隔耳传音的内功,把话传到飞天涯耳内:“你除了知道自己难不难过,有没有关心过花小姐?” 飞天涯气得脸色铁青,隔耳传音回道:“我们两人的事,轮到你来插嘴?你快出了这帐,我与月倩说话。” 雷电:“我不会离开花小姐,因为把她交给你这种粗人,我不放心。” 飞天涯:“我人是粗,却不像你那么龌龊,整天盯着别人的老婆!我和月倩认识的时候,你成年没有?小娃娃家,少学大人谈情说爱。” 雷电:“如今我已成人。” 飞天涯:“成人也没有用。月倩正眼都不看你。” 雷电:“我能看到她就行。不像将军,一去多日,只字未传,留佳人苦苦等待。” 飞天涯:“人既然从军,怎能顾念私利?” 雷电冷笑:“一心为公,可谓大义,那你为何想要成家娶妻?不如让花小姐另配他人,以免跟你受苦。” 飞天涯双眉倒竖:“你休想乘人之危!” 花月倩因内功修为甚差,听不见隔耳传音。她见飞天涯突然不说话,与雷电四目相对,两人的脸色越来越青,后来两张脸都扭曲,四只眼睛都燃起火焰,感觉有些不妙,但又不知如何劝解。正犹豫间,突见飞天涯眼前茶杯翻转起来,向雷电飞去。雷电耳中传入飞天涯一句: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雷电轻蔑地一笑,传声:“你满嘴都是古人之语,有没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全照礼书上学来行事,你还不是行尸走肉一具?” 说着拿手轻轻一托一带,茶杯到了手中,悠然饮茶,放声说:“谢飞兄。” 飞天涯这边早气得头昏脑胀,大吼道:“喝完了,杯子还我!” 一拍案桌,掌气吸过,来卷雷电手腕,雷电迅速作放杯状,避开气流,杯子往前一推,无声地擦桌向飞天涯滑去。飞天涯左手顺杯一带,将杯稳住,右手提了茶壶,道:“让我给你倒茶。” 花月倩见状伸手接壶,道:“我来倒茶。” 飞天涯吓得连忙缩减内力,雷电也怕花月倩受伤,伸手以气相护,茶壶安然到了花月倩手中,这二人的内力已经隔掌相推。花月倩一边倒茶,一边听到二人掌间“咯咯”作响,奇怪地问:“这是什么声音,你们伸着手做什么?” 二人听问同时收手,各自震得一颤。 三人相对,只话未有,除了眼光或脉脉或忧伤或冷漠或愤怒,不停变换,再没有其他交流,红日渐渐西落。飞天涯长叹一声,挽着花月倩的手说: “月倩,你该回去了。不要担心我。” 雷电冷笑一声,飞天涯恨恨地斜他一眼。花月倩听到这话,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嗫嚅道:“我,回哪儿?” 飞天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你不是在天母城有很好的住处吗?” 花月倩不语。飞天涯:“军营是不许家眷来探望的,我身为将军,自然不能违犯军纪。你以后不要再来。” 花月倩幽幽叹一口气,眼角有泪花闪耀,对雷电说:“那我们走吧。” 雷电立刻顺从地站起身,跟在她身后,离开飞天涯的军帐。 二人走出军营,满目树草,杂花乱开,花月倩茫然地望着,不知何处可去,仿佛自语般道:“我是死也不回天母城了。” 雷电:“那我们回桃园吧。” 花月倩莞尔笑了,娇艳的脸颜宛如桃花初绽,美得使人目眩。雷电微笑道:“小姐已经很久不笑了。” 花月倩笑着说:“离开天母城,我就会笑了。” 雷电:“为了让你笑,我们就永远不回天母城。” 两人相视而笑,伴着暖润的风,喁喁细语着启步,取绕过黄水坝的小路前行。 杂草越来越高,接近膝间,野花繁茂,五彩缤纷,大如盘朵,小如星星,花间蜂飞蝶舞,一派热闹,花月倩被景色吸引,起了步行兴致。雷电从身边矮树上折把树枝编个花环,摘了大朵大朵的鲜花插满,唤花月倩:“小姐。” 花月倩面带微笑转身。他摘下她的兵勇帽子,见她头发松松簪于头顶,便拔下发簪,揣入自己怀内,她乌发立刻如瀑而流,他将花环为她戴上,花月倩立刻开心而笑,齿如编贝,雪亮夺目,雷电见她一笑,顿觉心花怒放,亦笑容大开。二人相对,笑若春花灿烂,继而笑声响起,越来越亮,娇若莺歌,洪若山鸣。 二人一路笑着,步入树林,笑声渐渐停歇,花月倩累得两颊泛红,更是美艳。雷电一边走,一边偷偷地观赏她,如赏美苑,不敢稍近。风声簌然,雷电站住,花月倩惊异地问:“怎么了?有人追来了吗?” 他轻声道:“有我在,别害怕。” 悄无声息地,深浅夹杂的绿色树叶丛里,黑星白星闪现,仿若流星坠落碧空,纷纷无息地落在厚厚叶间。黑白交映,结成星墙。 雷电:“黑白星门,你们究竟为什么人卖命?屡屡来算计花小姐。” 没有回声。雷电:“你们都中了我的梅花扣骨针,怎能那么容易逃脱?” 仍是没有回声。他的声音响过之后,便是一片死寂,只有花月倩紧张的呼吸声和不时的落叶声。雷电弯旋身躯,使出“梅花落雪”,两手一扬,若一株随风瘦树,摇落万千梅花。黑白星墙被击断,有人中针倒地,有人后退而去,却无人应了梅花扣骨针的症状。雷电见状大喊一声:“师兄——” 树丛中无声现出一人,双臂横展,白袍迎风飘飞,若孤鹤无声而至,立在他的面前。二人四眸相对。 雷电怒道:“师兄为何害花小姐?” 萧寒:“不是她,是你。你带走将军的未婚妻子,扰乱军心,该当死罪。” 雷电双眉紧拧:“是你要杀我?” “王命难违。”他仰面看天,长叹一声,“我对不住师父了。” “你对得起我吗?” 萧寒不语。雷电:“既然你忠于昏君,就动手吧!” 萧寒腾身而起,悄无声息地脚点树枝前去。雷电挟起花月倩,跟随飞行。 萧寒落入林间深处,背对雷电而立。雷电把花月倩放到一边,轻声说:“如果我出事,你男装打扮回到桃园。以前你什么事都不说,不好,以后要学会说。” 花月倩咬袖不语,泪如雨下。雷电盯着萧寒的背影,冷冷道:“师兄引我到此秘密之处,可见心思缜密。” 冷冷的回声:“废话少说,留遗言吧。” “如果我死,替我照顾花小姐。” “可以。如果我死,替我照顾我妻甘雪甜。” “好。” 雷电话毕,游身上树,如蛇般在树冠内窜行,离开花月倩所立之地。萧寒知他怕伤到花月倩,便纵身飞跃跟随。雷电游到一棵古树,攀援即顶,身盘树枝,翘首机警观望。萧寒如鹤飞至,双拳贯下,雷电缩身下滑,萧寒身盘树枝,宛如白龙,乌发飞扬,目光炯炯。雷电枝上一跳,缠上另根树枝,同时针若雪飞,萧寒手一扬针亦洒扬,“叮叮”如雨丝坠落叶间,和着击落的绿叶,向下飘飘而坠。雷电身子摇晃在树枝上,钢鞭卷向萧寒腰间,萧寒抽出皮带迎上,“噼啪”相撞缠绞,带着二人身躯飞起,同踏树枝而落,带、鞭仍是绞缠一处。银针再次缠绵二人周围,若满树雪花纷纷。鞭、带相绞旋转,气流相推,银针飞舞,已是僵持良久。萧寒稳若泰山,气流自掌心出,一针随带而走,直逼雷电胸口,雷电吃惊急一仰身,银针无声入树,此时鞭被前带,雷电不及松手,弹身而立,却见萧寒手作蛇头状,已啄至额间。他深知舞针门此啄之力,不由双目一闭,只待脑浆迸裂,两串泪水自眼角垂下。一瞬万籁俱寂,他额间传来“咯咯”骨响,惊异睁目,却见萧寒至他额间的手正狠狠地转捏做拳,缓缓收回,他深邃的眸中闪着泪光,盯着他的眼睛,似心潮澎湃。雷电见他不忍,心酸不语。萧寒咬着牙道:“趁我未曾反悔,快带花月倩走!记住,永远都不要再回英氏!” 雷电含泪跪地,对他一次叩首:“拜别师兄。” 即如苍鹰盘旋而去。萧寒背转身,两串泪水滑落面颊。 英无敌失去花月倩,整天暴躁异常,把政务全部交由萧寒。萧寒整点军队,扩充军营,开始向黄水坝连连叫阵。 三日后,黄水坝城门打开,摩香浓手持长剑,骑匹飒爽黄马,带领众将出战。几次交锋,东西方或胜或负,不分高下。摩香浓终于亲自驱马登场。萧寒道:“这是摩氏公主,如若生擒,料想能逼摩氏退割城池。要是杀死,亦能使摩洪佐大受打击。飞将军,你去擒她。” 飞天涯领命出战,马如流星,驰到摩香浓面前。摩香浓见他一惊,叹息道:“刘飞,你怎么错投逆贼?” 飞天涯铁面无私地道:“请叫我飞天涯。被摩氏拿头祭天之人飞鹰之子飞天涯!” 摩香浓眸闪泪花,不相信地摇着头。飞天涯:“废话少说,公主出招吧。” 摩香浓催马来刺。飞天涯带马一躲,挥刀砍下。摩香浓一仰身,剑挽个花,从下挑上,正向飞天涯颈项。飞天涯摇头躲闪,刀已横轮。两人来往数十个回合,摩香浓渐显体力不支。飞天涯迎面虚晃一刀,刀划一弧,从旁斩向摩香浓腰间,摩香浓侧落马边,灵活如猿,使飞天涯惊叹她乃女中豪杰。她回剑来刺,飞天涯拿刀直格,将她震退一步,刀已斜削她颈项,她又一侧弯,岂料此刀为虚,划过一弧向她当头砍下,摩香浓大惊。飞天涯眼看她要毙命刀下,旧日情义难弃,不由匆忙收刀,刀尖划着她的盔甲“噌”地磨出一串火花。再看摩香浓,已是满目泪水,脉脉对他道:“多谢。” 黯然败下阵去。萧寒见此,挥手命令收兵。 晚上,萧寒来到飞天涯帐内。飞天涯自知白日有错,面露难堪之色。萧寒禀退左右,说:“兄长与摩氏公主可是旧识?” 飞天涯摇头长叹道:“以前知她人品不错。哎!我始终难以摆脱情义二字。” 萧寒微笑道:“小弟唯赞兄长的情义。忠字固然重要,但义字又岂能抛下?”他脸色转沉,“但忠字始终都在义字之前。黄水坝固若金汤,唯有兄长可破,只要兄长能舍下义字。” 飞天涯坚定地说:“为了社稷,在下舍命都可,何况是义字?” “我定一计,飞兄可乘与摩氏公主旧识之事混入敌内,与我方互通消息,伺机里应外合,攻破黄水坝。” 飞天涯浓眉一扬:“好!” 二人少年英豪,意气风发,一直秉烛谈至深夜。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二章 甘雪甜野村惊喜事 万斤帮四帮主眼看自己就要致甘雪甜于死地,不由得意地狞笑一下,突然,一块石子夹着风声袭来,他手腕的阳池穴一麻,斧子脱手而飞,甘雪甜见状连忙脚尖擦地后退,转危为安。五帮主、六帮主一齐挥斧上、下向她砍来,斧子“当啷啷”撞到一根铁棍上,火花四溅,一骑人马已挡在甘雪甜面前,紧接一群兵勇跟过,围住三个帮主。三人抬头一看,立刻跪地道:“太子殿下。” 甘雪甜从后看过,却见背影熟悉,听呼太子,便知是摩龙天,不由感慨万千。摩龙天回头看她,翻身下马,惊喜地说:“丫头,果然是你!” 她目露猜疑地看着他,不自然地一笑。摩龙天转向万斤帮三个帮主道:“不管有什么恩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吧。这位姑娘是我的好友。” 三个帮主应诺离去。摩龙天转对甘雪甜,打量她穿着,叹道:“看来你已经成家了!”沉吟一瞬,又问,“怎么穿着孝服?” 甘雪甜垂目道:“你那次猜得不错,我是甘化生的女儿。” 摩龙天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听说令尊大人已经被英王冤死狱中了。” 甘雪甜眼里闪出泪光,低头不语。摩龙天哀惋地说:“感觉你比以前忧郁多了。” 甘雪甜叹口气:“是呀,人长大了。” “现在还想杀我吗?” 甘雪甜自嘲地一笑:“杀你做什么呀?你跟我没仇没怨的。以前我爹爹非要教我把英王家的怨恨当作自家的,结果落了个被英王冤死的下场,想来真是世事难以预料呀!” 摩龙天开心地微笑道:“那现在我们就没有介蒂了。听说甘小姐嫁的是英氏神勇的萧大元帅,你婚后可幸福?” 甘雪甜黯然不语。摩龙天:“我还不知道小姐的名字。” “我叫甘雪甜。” “如果有事要帮忙,尽管找我。” “好的。你出竹宫来做什么?” “我在四处寻找我三弟,他整日游荡在外。”他语气转得忧伤,“我父王得了疫病,母后非要亲自服侍,结果也传染患病,反而比父王更是虚弱。她病中想念三弟,我才出宫来找。也巧,见到王城大街乱成一团,过来看看,正好遇见了你。”他看着她,试探地问,“我以后可以叫你雪儿吗?” 甘雪甜被他情意所动,泪盈目中:“当然可以了。” “我以后可以经常见你吗?” 甘雪甜点头。摩龙天:“你不想让我知道甘家庄在哪,对吗?” “是呀。” “那你可以进竹宫找我吗?”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宫牌递给她,“拿这个随时来宫里看我,你应该记得我的素心园。” “记得。” 二人又谈一时,摩龙天继续去找人,甘雪甜启程回甘家庄,就此分别。 摩龙天带兵勇四处打听,依众人所指,一直来到青泉口。却见摩龙云正带领万斤帮人围着一个细长男子打斗。那男子时而游身在地,时而盘人上身,手执钢鞭,摇头摆尾,与一群高手相持,战为平手。他一惊:“这不是屡屡暗算我的蛇人吗?”这样想着,立刻跃入,持棍向蛇人袭去。加上他,蛇人即处于了弱势。摩龙天持棍相逼,问:“你是何人?为何屡屡暗算我?” 蛇人答道:“我是雷电,叫他们将小姐还我,我便告诉你真相!” 摩龙天一边战他,一边转问摩龙云:“你抢了他家小姐?” 摩龙云:“休听他胡说!” 雷电:“你与万斤帮人缠住我,趁机派人抢走小姐。还抵赖什么?” 摩龙天狐疑地:“三弟,你是不是又在闹事?母后病危,叫你快回。” 摩龙云听此,立刻痛哭失声,不愿恋战,留下万斤帮人纠缠雷电,自己向回奔去。摩龙天也脱出战斗圈子,拍马疾驰追他。雷电焦急地摆脱众人的纠缠,追向摩龙云,前面又挡上一片兵勇,争战瞬间,万斤帮人再追过,又耽误片刻,再脱了纠缠追赶时,人已无了踪影。 一路蔫蔫的甘雪甜回到家里,戚婆端上饭来,她见戚婆年老仍要照顾自己,甚是内疚,连忙强颜欢笑,提箸吃饭。这时铁凤希进来,她一看她肚子,立刻嫉妒心起,斜她一眼不理不睬。戚婆笑眯眯地道:“凤希,快来坐下吃饭。” 铁凤希开心地坐到甘雪甜旁边:“戚婆,我吃过饭了。”她转对甘雪甜,“纯儿,给你个东西,你看了保准开心!” 甘雪甜不抬眼:“什么?” “萧寒的鸽信。” “啊?”甘雪甜惊喜地看着她,“快给我!” 铁凤希递给她。她拆封观看,却见信上萧寒字迹:“爱妻只身在外,甚是挂念。吾独守孤灯,夜夜不安。待战事缓和,即去探汝。妻亦自爱身体,勿相忘怀。”甘雪甜看完,泪如雨下,伏桌呜咽。戚婆担心不已,铁凤希拿信念与戚婆,戚婆听后也是唏嘘。 萧寒此刻正在飞天涯帐内,他从怀中取出圣旨,双手递与飞天涯,说:“我已回王宫为兄长请得圣旨,旨上说明你奉命进入摩军之事。兄长一定收好,免得日后攻破黄水坝,反被误会为叛贼。” 飞天涯感激不尽:“贤弟对待兄弟实在周到。”他将圣旨双手推住,“我进摩氏军中,带着多有不变,就托贤弟替我保管。” 萧寒应声,将圣旨收入怀中。飞天涯:“贤弟还是早回帐去,免得武夫人久等。” 萧寒摆摆手:“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我萧某向来兄弟为先。” 飞天涯叹道:“贤弟为人真是伟丈夫!愚兄自叹总碍于儿女情长。” 二人深谈许久,萧寒方才告辞。 武文丽见他回帐,忙为他端上茶来,他关心地说:“夫人怎么不早歇息?明日还要带兵临阵。” 武文丽娇羞一笑:“元帅更是辛苦,您不歇息,妾身怎能安睡。” 萧寒握住她的手,叮嘱道:“明日之事,可曾记好?” 武文丽倚着他的胸怀,说:“夫君就放心吧。” 第二日,萧寒阵前公开责罚飞天涯,立下军令状:不取摩香浓人头,即奉上自己人头!探子报给摩军。摩香浓听了心中惆怅。 英军叫阵,摩香浓带兵出迎。飞天涯出阵叫战摩香浓,她爽然应战,怆然问:“将军与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吗?” “废话少说。” “今日我可是有备而来,你的刀路我已研究良久。” “手下败将,何必多说?” 一催马,挥刀劈过,摩香浓举剑迎上。又是几十个回合,摩香浓深感应接不暇:飞天涯的刀法并非一路相乘,而是变幻无穷,高深莫测。她忙乱中忽见飞天涯腰间露出一丝破绽,挺剑急刺,不料对手此势为虚,刀风四卷,一招“日月合璧”,寒光闪耀,拦腰截来,摩香浓眼看命毙刀下,“啊”地惊呼一声,却见飞天涯又是匆忙收刀,刀尖擦着她的盔甲“噌”地划出一条裂口。英将中有声女音高喊:“捉拿飞天涯,别让他逃跑!” 几骑英将飞驰而来,飞天涯仿佛不知所措,木然而立。摩香浓匆忙圈马过去,猛地带他缰绳,道:“快走!” 飞天涯显得六神无主,跟着摩香浓驰去。众英将见飞天涯叛逃,只得折回。 摩兵退回黄水坝。任英兵如何叫阵,不再出来。 又接连几天,英兵叫阵,黄水坝不应。于是萧寒下令暂时休兵。封武文超做边防大将军,统领戍边众将。 武文丽得与夫君回转萧府,内心欢喜不已。岂料萧寒回府即打点行装,她诧异地问:“夫君是要去哪?” 萧寒温和地说:“我要去看望妻子。” 武文丽吃了一惊,她强力吞下眼泪,道:“是呀,该去看望甘姐姐才对。妾本应该送些礼物给姐姐。” 萧寒抚她肩膀道:“不用了。你的心意我传给她。” 武文丽点头,帮萧寒收拾停当。萧寒即日启程,奔赴甘家庄。 空荡荡的萧府院内,武文丽久久伫立,她拳头紧握,面容铁青,牙关打颤。铁强恰出房来,见她这样,惊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快去房内歇息吧。” 双手搀她进房坐下,倒茶递过。她双手颤抖,差点杯倾茶洒,铁强忙双手握住她持杯之手,心疼地说:“夫人如此美貌,元帅却不加珍惜,实在委屈。” 武文丽切齿道:“三妻四妾之人,这事自然。” 铁强气愤地道:“夫人才貌双全,却为何屈身嫁他为妾?”他深情相视,“铁强爱慕夫人,一直不敢说。今天见夫人委屈,便是死也要说!” 武文丽听他此言,抬眸看去,见他面如冠玉,也有两分喜欢,想到萧寒另有温香入怀,怀着一种强烈的报复心理,偎进了铁强怀里,铁强亦将她紧搂。二人郎情妾意,便有了房帷之私。 武文丽心情郁闷,晚间回到武府。整座萧府只剩铁强、英涛与武文丽出嫁带过的侍将严苹儿。三人一同饭间猜拳喝酒,好不热闹。铁强端详严苹儿虽不美貌,但气概犹如男子,别有一番飒爽风姿。英涛推托酒量不济,回房休息。铁强与严苹儿继续划拳比酒,二人渐渐酒到酣处,铁强揽着严苹儿肩头醉道:“苹儿,爱慕你,不敢说。” 严苹儿喜道:“你这么俊的男人,能看上我,是我有艳福啊,哈哈!” 二人扶肩谄媚,摇摇晃晃地进了严苹儿的房间,留下身后一桌狼藉。 甘雪甜拿着萧寒的信日日观看抚摸,思念之情更是缠得她失魂落魄。窗外阳光温暖,她却无意出门,蔫蔫躺在床上。院门轻轻响起,她只道是铁凤希来烦,便拿被子蒙起头来。有人静静坐在床边,久久不语,她心中诧异,从被子中探出头看,不由惊喜,眼前她那日思夜想的夫君正在对他微笑,她不敢相信地用手抚向他的脸,轻声问:“这是梦吗?” 萧寒轻轻托起她的双肩,将她抱在怀里,说:“这不是梦,是我来看你了。” 甘雪甜立刻泣不成声。 萧寒在甘家庄住了两日。夫妻并肩浇花、临窗剪烛,比新婚间更为如胶似膝、形影不离。 萧寒的探望,使甘雪甜情绪大为稳定,在他走后,她恢复了和铁凤希、王姝儿的玩耍,不再郁闷,也就未曾离开甘家庄。 这日,甘雪甜和王姝儿去甘举家,铁凤希正坐在床上吃梅子,吃得甚为香甜,两人为她的情态所诱,也便拿到嘴里咬嚼。甘雪甜入口,但觉酸甜味美之极,咀嚼间,却见王姝儿咬了一口,满脸立刻皱缩做一只核桃,嘴几乎要歪到额上去,她惊异地问:“姝儿,你怎么了?” 王姝儿嘴里“嘶嘶”着说:“酸!” 甘雪甜:“不酸呀!” 铁凤希立刻停了啃咬,转眼看着她。甘雪甜斜她一眼:“看我干吗?” 铁凤希:“你怀孕了。” 甘雪甜:“你说什么?” 铁凤希:“你怀孕了。” 甘雪甜惊喜地:“真的吗?” 铁凤希:“真的。”她眉开眼笑地,“我们可以做亲家了!” 甘雪甜不解:“怎么做亲家?” “你女儿嫁给我儿子。” “什么?”甘雪甜立刻气歪了鼻子,“就你,也能生儿子?天底下的泼妇生的第一胎都是女的!” 铁凤希气得一扬手,手未拍上甘雪甜脑袋,僵在半空,甘雪甜得意地一梗脖子:“打呀!打呀!” 王姝儿一别嘴:“一对孕妇了,还打架,真不够烦的。” 铁凤希“哼”一声道:“我这个准是儿子!” 甘雪甜不屑地嘴里吹出一口气。 甘雪甜怀孕五个月时,铁凤希生下一个又黑又胖的大儿子,甘雪甜去看她,她有气无力地说:“看吧,我生的是儿子,你生的准是女儿!是我家儿媳妇。” 甘雪甜气得咬牙,但见她产后虚弱,只得忍气吞声。甘举为儿子取名甘平安。 从甘举家回来后,甘雪甜心里甚是不安,生怕被铁凤希说中,她一心渴望为萧寒产下子嗣,自然不希望是个女儿。思虑再三,她决定进竹宫求摩龙天找人占卜,看腹中是男是女,以求心安。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三章 情姐妹勇斗恶王子 甘雪甜找甘举为她备了辆马车,邀王姝儿驾车,王姝儿本不情愿,但一听是去王宫,立刻眼露光芒。二人即刻启程,一路无事。 竹宫门口,甘雪甜拿出宫牌,门卫却只准她一个人进,好说歹说,王姝儿还得等在外面。甘雪甜道:“我一会出来接你。” 王姝儿只得答应。 甘雪甜走过偌大的竹宫花园,穿过庭台楼阁,终于气喘吁吁地到了素心园门口。事不凑巧,刚好遇见陆风,她连忙低头。她如今妇人装束,身体发胖,大腹便便,陆风也未认出,过她身边而去。这一来,令她心悸的受刑的记忆被唤起,她犹豫不决,驻足不前。身后辇车碌碌声响,她回头观望,却见车内黄袍一人,威严端坐,头上华盖相遮,心知是国王,不由吃惊,连忙低头退至路边。辇车停在她的身前,她的心惊跳一下,担心摩洪佐留意自己,知道身份,定然危险。心中懊悔:怀着萧寒骨肉,本应万分谨慎,却自走险途,实不应该。是个熟悉的声音:“雪儿!”他的语气充满惊喜。 她抬头看时,却见摩龙天王冠龙袍,正立在自己面前。他的目光看到她的肚子,眼中闪出泪花,哽咽道:“你有喜了?” 甘雪甜:“你登基了?” 摩龙天黯然道:“父王、母后已经去世几个月了。” 甘雪甜不知所答,默然不语。摩龙天:“来朕园内吧。” 甘雪甜点头,跟他身后,见他比往日多了些威严,感觉有些陌生。 两人来到园内落坐。甘雪甜:“我朋友送我来的,被宫卫拦住了。” 摩龙天连忙派人去接。他关切地看着她:“你有了身孕,甘家庄可照顾得好?如果你不嫌弃,就来宫里住吧,朕还给你留着菊馨院。” 甘雪甜粲然一笑:“甘家庄挺好的!” 摩龙天的语气里含满心酸:“你比上次开心多了。” 甘雪甜笑一下,答非所问地说:“你能给我找个卜卦的,看我怀的是男是女吗?” 摩龙天哽咽了一下:“看来,你很想为萧将军传下子嗣。” 甘雪甜不好意思地一笑:“是呀!” 摩龙天宽厚地苦笑一下:“朕为你唤占卜师。” 即命身边的小厮去了。 宫女引了王姝儿进来,她东张西望,目不暇接,最后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桌上摆的一个镶嵌宝石翡翠的金子花瓶,一动不动,嘴里几乎要流出口水。甘雪甜大觉丢脸,赶紧叫她,王姝儿却听不见,直气得她歪着鼻子,嘴里连连喷气。摩龙天微笑着对甘雪甜说:“这不是你的朋友王氏吗?以前把你一百两银子卖给朕的那个。” 甘雪甜尴尬地点点头,说:“王姝儿,小时候一起长大的。” 摩龙天对王姝儿说:“王姑娘如果喜欢这个花瓶,朕就送与你吧,劳你以后多照顾甘小姐,她怀有身孕,行动不便,尽量不要让她出甘家庄,你多陪陪她,给她解闷儿。” 王姝儿对这话立刻听得清清楚楚,拍手答道:“好呀,没问题!我会好好照顾她!” 说着立刻把花瓶抱在怀里,抚摸亲吻,爱不释手。甘雪甜走过去,喊句:“不给她!” 一把夺住,王姝儿死死抱着,不肯撒手,两人拼命拉扯。摩龙天慌忙来扶住甘雪甜:“你小心身子!朕这儿那种东西多的是,就送与她吧。” 甘雪甜:“就不给她!她个大财迷!” 王姝儿一边扭着身子夺,一边说:“你这个二半傻子,你怎么不分里外呀!” 摩龙天:“雪儿,你想要什么礼物吗?” 甘雪甜:“我才没那么财迷,我不要。” 王姝儿:“要!要!她要啊!” 甘雪甜听这话忙撒了花瓶,对她生气地道:“花瓶给你了,不许再要东西!” 王姝儿委屈地看她一眼,抱着花瓶坐到旁边一张椅子上。 小厮领进一个长须飘飘,骨瘦如柴的道士。摩龙天请他为甘雪甜占卜。甘雪甜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他端详甘雪甜道:“夫人印堂模糊、泪堂发青、人中不显,不能旺夫,与夫君当是不相长久。” 甘雪甜心里发怒,咬住嘴唇,强忍着没有出声。 “目泽不显,额头过圆,下巴尖尖,夫人一生便与女共存,与子无缘。” 甘雪甜的脸越变越青。 “夫人腹中本应是子,但因夫人阴气过重,使他错投女胎,却仍认自为男身,当为不男不女……” 甘雪甜拍案怒起:“滚!” 道士也不惊忙:“劝夫人安天命……” 甘雪甜拿起桌上的茶杯向他砸去,他头一偏,茶杯撞到墙上,“砰”地碎裂。摩龙天忙挥手示意道士退下,一边扶住甘雪甜,安慰道:“江湖术士,言不可听,你且莫动气。” 王姝儿道:“看来你真要给凤希生个媳妇啦!” 甘雪甜气犹未解,冲她道:“你也滚!” 王姝儿撇一下嘴,不再做声。摩龙天安慰着甘雪甜坐下,甘雪甜骂了一番道士,也便消下气来,起身告辞。王姝儿忙对摩龙天道:“大王,小女还没有宫牌。” 甘雪甜怒道:“你要宫牌干吗?” 摩龙天已经将一块宫牌递到王姝儿手里,王姝儿塞进怀中,一边斜甘雪甜一眼:“你管呢。” 摩龙天:“王姑娘一定好好照顾甘小姐,若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朕帮忙。” 王姝儿眉开眼笑:“好的好的。” 甘雪甜斜她一眼,不屑地喷了口气。 摩龙天亲自送甘雪甜和王姝儿出宫,三人一路闲聊,到了逸心园门口,园内隐约传来凄凄切切的歌声:“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甘雪甜甚觉声音熟悉,连忙驻足,问:“园子里什么人在唱歌啊?” 摩龙天长叹一声:“三弟有几个侍寝婢女,想是她们。” 甘雪甜:“不,我认的这声音,就是一会儿想不起来是谁了。”她任性地一拧眉毛,“我要进去看看!” 摩龙天宽厚地答应她,陪她进了园子。三人沿着石子小路,走近房间,歌声渐渐清晰,门口现出抚琴女子的身影,婀娜如柳、娴静似花,甘雪甜大惊,喊道:“天哪!花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女子立刻隔门呼喊:“妹妹救我!” 一个男子飞快闪出,欲掩她嘴,甘雪甜已经奔进屋内。看门婢女本想拦阻,但见国王亲自相护,只得分立两边。甘雪甜一把推开男子,愤怒地说:“滚开!” 男子抬目看一眼摩龙天,把骂到嘴边的话强咽了下去。摩龙天问道:“三弟,这是怎么回事?” 花月倩哭泣道:“三王爷把我强行掳来多日了!妹妹救我!” 甘雪甜:“姐姐放心,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带走的!” 摩龙云怨恨地盯着花月倩:“我极尽所能,取悦于你,还是留不住你的心。你已身为我的人了,又何必非要离开我呢?” 摩龙天惊道:“这不是花将军的千金吗?” 花月倩连忙跪拜施礼。摩龙天叹道:“三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居然强抢良家女子,怪不得近日未曾出门。”他看着花月倩道,“先王遗命要将花家斩草除根,但看你如今孤苦伶仃,便放你去吧。” 甘雪甜感激地看着他,粲然一笑说:“大王,你人真好!” 摩龙天温厚地一笑:“雪儿,谢谢。” 甘雪甜:“是应该我谢你呀!” “你,可以叫朕的名字吗?以后。” 甘雪甜拍手道:“好呀好呀!我也觉得叫大王好别扭的!”她说着“格勒”一笑。 摩龙云铁青着脸,一声不吭,看着花月倩柔美的倩影跟随甘雪甜袅袅而行,身上的披帛淡如云烟,消失在院门外。 摩龙天将三个女人送到宫外,看着她们上了马车,甘雪甜从车内回身朝他粲然笑着招招手,摩龙天亦举手相应。 车行辘辘,王姝儿怀揣金瓶,满心欢喜,甘雪甜与花月倩车内喁喁低语。突然,甘雪甜停住话语,机警地听着,轻声说:“有人要暗算我们。” 花月倩立刻惊得脸色苍白,王姝儿握马鞭的手抖了几抖,下意识地将金瓶往怀里塞了塞,快马加鞭,朝前飞驰。甘雪甜被颠得捧住腹部,心里疼惜所怀的骨肉。前面一声巨响,几人横排挡住去路,马车戛然急停,花月倩连忙扶住甘雪甜。王姝儿怒目看着来人,见领头一人正是摩龙云,他怀抱铁棍,一脸骄横的傲气。花月倩掀帘一看,吃惊地道:“三王爷!” 摩龙云:“月倩,下车来,免得我伤了你的朋友。” 花月倩流泪道:“不要伤害她们,我跟你回去。” 甘雪甜拉住她的手:“不能回去!” 王姝儿:“要她回去,先问问我答不答应,我王姝儿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恶人!” 摩龙云冷笑一声,腾空而起,一棍砸向王姝儿,王姝儿挥鞭卷着铁棍,顺劲一拖,人已到了车下。后面几人一起冲向车内。花月倩挥起身上披帛,卷住他们的兵刃,甘雪甜趁机一爪抓过,勒住一根手腕,顺手夺了把刀在手,挽个花儿,直卷到一个人颈上,那人叫着跌倒。花月倩帛卷一人颈部,向甘雪甜带过,甘雪甜挥刀迎上,人即倒地。剩下的三人一齐扑来,花月倩帛卷轻风,横向一送,把他们送至甘雪甜面前,甘雪甜刀一划,三人齐倒。两人下车,帮助王姝儿。王姝儿已经肩中一棍,她倔强地抵抗着,不呻吟一声。摩龙云一棍从腰扫过,王姝儿脚尖擦地后退,爪从底上,岂料摩龙云此招为虚,棍一斜,砸向她头。花月倩披帛卷住他的铁棍一带,但见她身躯飞旋,披帛舞出一树花朵,摩龙云在花朵里灵活游离,棍在披帛里缠卷,瞅准时机,一抽一挑,披帛“嘶”地断裂,花月倩连退数步,倒地吐血。王姝儿已经爪向摩龙云颈项,摩龙云一晃头,回身棍扫,将她击出数步,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甘雪甜只得迎上,摩龙云棍势凶猛,她顾及身孕,不敢费力,用穿草戏鼠十招周旋。待狸猫探草时,摩龙云棍一虚晃,甘雪甜探身侧袭,岂料棍撤回相迎,眼看就要当胸袭上,却听花月倩高喊一声:“妹妹小心!” 飞身挡在她的面前。摩龙云慌忙收棍,棍贴花月倩额间而停,花月倩已被惊得花容无色,随即瘫坐在地,道:“我跟你回去。” 甘雪甜趁此机会,绕过花月倩,一爪偷袭至摩龙云腰间,摩龙云慌忙闪躲,腰间衣服“嗤”地被划开一道,大怒:“今日不杀你这妖妇,你必当撒野!” 跃过花月倩,当空一棍砸下,甘雪甜身体笨重,不敢盘旋,只得脚尖擦地后退。摩龙云欺她有孕,躲避迟钝,棍上、下路变幻来攻,让她更是吃力,节节后退。王姝儿见状连忙奔着追过。摩龙云棍扫甘雪甜双腿,甘雪甜不敢跳跃,只得擦地后退,棍则挑起,向前直捣,正对甘雪甜腹部,甘雪甜大惊,王姝儿大骂声:“下作!” 一跃而过,护在甘雪甜前面,眼看一棍即捣至她的后腰,却听“当啷”一声,一剑隔开铁棍,将摩龙云震退一步。甘雪甜与铁姝儿拥抱着松了口气,两人眼里都涌上泪花。摩龙云怒道:“陆风,你胆敢阻我?” 身后声音响起:“是朕让他阻拦你的。” 一群兵勇包围过来。摩龙云吃了一惊,回身一看,见是摩龙天穿身便服走过来,忙弓身揖礼。摩龙天怒道:“陆风,把他擒起,软禁进逸心园,如此闹事,太不像话!” 陆风应诺,一挥手,一群兵勇把摩龙云围起,拥着去了。 摩龙天走到甘雪甜面前,扶着她的胳臂,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甘雪甜后怕地捧着腹部,对摩龙天说:“没事,谢谢你呀。” 摩龙天:“你别生朕的气才好。” 甘雪甜:“怎么会生气呢?” 摩龙天:“因为朕偷偷派陆风跟踪保护你。” 王姝儿:“真是谢谢他了,救我一命。” 摩龙天:“后面的路应该安全了,你们去吧。” 三人上车前行。甘雪甜掀帘看着王姝儿背影,想到刚才险些失去她,忍不住手抚她的脊背,王姝儿不回头,欢快地唱起歌来,甘雪甜扬声相和: “泥娃娃,泥娃娃,捏个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会眨 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 他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 我替他眨眼,我替他说话,永远爱着他。” 两人歌声虽不婉转,亦不动听,却觉纯洁如水,跳动如溪,使花月倩听得痴了。 一路再无事端。 花月倩在甘雪甜院里住下,因以前住过,很是习惯。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四章 甘雪甜生产沉凄凉 甘雪甜从此不敢再出甘家庄。 铁凤希的儿子满月,她与王姝儿、花月倩都学着抱小孩,甚是开心。 从铁凤希家出来,三人漫步到田野里。路边小花随风摇摆,满耳谷都是鸟儿的叫声。甘雪甜步履沉重地踩着草丛,喘着气。王姝儿:“萧寒这家伙,怎么还不来看你?” 甘雪甜:“我没告诉他我怀孕的事。” 王姝儿不屑地一撇嘴,她眼珠一转:“我们去竹宫玩吧!” 甘雪甜狠狠瞪她一眼:“大财迷,你再敢去跟龙天要东西,我就毒死你!” 王姝儿一梗脖子:“毒死我又怎么样?反正我今天非要去不可。” 甘雪甜:“要去自己去,我可不出去冒险了。” 王姝儿:“那月倩更是不去了,因为她怕摩龙云嘛。”她的脸上挂上怒气,“我要是有机会,一定削了那个下作东西!” 甘雪甜不屑地喷出一口气:“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呀?” 王姝儿斜她一眼:“我要去竹宫玩了。” 扭着屁股离开。花月倩和甘雪甜临风闲语。 身后“答答”马蹄声传来,二人不曾在意。甘家庄马来马往,甚为平常。蹄声渐近,有熟悉的声音响起:“这可是我老婆?” 甘雪甜立刻喜出望外地回过头去,“格勒”而笑。花月倩叉手道个万福,有点不安地道:“萧元帅。” 萧寒看见花月倩愣了一下,随即下马揖礼。花月倩借故告辞,剩下萧寒夫妻立在绿野。萧寒打量妻子,戏谑地:“你吃的什么山珍海味,肚子如此肥胖?” 甘雪甜禁不住“唧里格勒”大笑,萧寒亦仰天大笑,夫妻笑着相拥。萧寒:“身体可舒适?” “就是腿肿了,再就是累一点,也没什么别的感觉。孩子在踢你!” 萧寒放声长笑,喜悦不已。他面带嗔色道:“怎么信里也不告诉我?” 甘雪甜撅嘴道:“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所以开始没说。后来就真的不想说了,因为算命的说这是个女儿!” 萧寒轻拍她头,摇头笑道:“你我人尚年轻,来日方长,第一个是男是女又有何妨?” 甘雪甜皱眉道:“那算命的说我阴气太重,男孩也能生成女的。” 萧寒“哈哈”大笑:“江湖术士之言,你怎这么相信?可别日日不快,虐待了我的孩儿。” 甘雪甜:“要是我真的生不出儿子,那可怎么办哪?” 萧寒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安慰道:“那萧某就只养女儿!” 甘雪甜心中宽慰,数日来的担心顷刻化为乌有,粲然笑了。萧寒:“大约什么时候生产?” “八月初吧。” “我一定来。”他说着揽起妻子的肩头,“外面凉,回去吧。” 拥着她牵马向回走去。 王姝儿骑马赶到竹宫,拿着宫牌顺利进入,她牵着马溜达过花园,东张西望。走到逸心园门口,恨恨地对门唾了一口,突听园内隐隐有吵闹声,便忙贴耳门上。摩龙云:“雷电,你居然独闯竹宫,不要命了?” “区区竹宫而已,我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只可惜今天才找到你的住处。把我家小姐还来,我便饶你性命。” “花月倩不在我这。” “在哪?” “不知道。” 王姝儿听此一急,松了手中马缰,推门而入,却见院里躺满了被点穴不动的仆人、兵勇,便依旧掩了院门,向里飞行。房门口,见那身材细长的雷电与摩龙云对立不语,雷电面无表情,摩龙云的脸上挂满了强掩恐惧的骄横之气。她在二人十几步处停脚,立地静观。雷电脚尖往前无声一挪,摩龙云立刻紧张地后退两步。雷电自腰间抽鞭前卷,一手指聚,蛇头状啄向摩龙云额间,摩龙云棍往外格鞭,头后仰,盘旋躲过。雷电的鞭方向一扭,卷向他的手臂,手已啄向他华盖穴。他忙往后抽腕,后退几步,双手握棍横推出去,气浪翻腾。雷电身子软软一摆,向下一旋,避开棍风,从下钻至摩龙云脚边,钢鞭诡异而上,直缠摩龙云颈项,手则啄向他脚腕。摩龙云仓皇翻身腾跃,王姝儿见状机灵地一块石子向他胸前弹出。摩龙云正猛前冲,没有避路,冲劲还助了石子的伤力,却听“砰”地一声,他口喷鲜血,跌落地上,雷电刚好一脚踏住他的前胸。摩龙云连连求饶。王姝儿双眉一竖:“雷电,杀了他,他强暴过月倩!” 雷电毫不迟疑,钢鞭卷其颈项,向外一甩,摩龙云即气绝身亡,重重摔在一棵牡丹花旁,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王姝儿不屑地冲他尸体啐了一口,道:“叫你暗算纯儿肚里我那小外甥,你个下作东西!” 雷电:“你认识花月倩?” 王姝儿:“我听她说过你。她在甘家庄,一会儿我带你去。我要先去国王的素心园……” 话犹未落,院门打开,一人疾速而至,却是陆风。他见状拔剑出鞘,说:“胆敢杀三王爷!” 说着一剑劈向雷电,雷电摆身一游,手已啄向陆风颈项,陆风稍退一步,横剑来推,雷电身躯刁钻地从剑下钻过,袭击陆风后腰。陆风飞身前走,回身剑向下刺,雷电身躯飞起,抽鞭卷向长剑,陆风剑忙上挑,躲过钢鞭,又划向雷电,一边说:“你就是紫烟寺暗算大王的蛇人?” “对。” 陆风剑一晃,跳出争斗圈子,道:“如若告诉我谁人指使,我便当未见今日之事。” 雷电:“好。”他钢鞭一甩,收缠在腰间,“摩龙翔。” 陆风一惊。王姝儿眉开眼笑地看着他,说:“陆风,我们这么有缘份哪!又见面了!” 陆风回身向她揖礼。王姝儿:“这个三王爷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就知道给国王惹事,死也就死了。你就放我们一马吧,你的恩德,我永远记得!” 陆风笑着点头。王姝儿自知惹祸,不敢再去素心园,唤着雷电回甘家庄。她走了几步,回首一望,见陆风正目送自己,不由羞涩地一笑,陆风又一揖礼。 雷电到了甘家庄,花月倩十分惊喜。萧寒与雷电重逢,亦是欢喜。整个庭院一时洋溢着喜气。 萧寒住了三天。夫妻恋恋分别。 甘雪甜送萧寒回来,心里难免失落,怏怏走进小院,见雷电与花月倩并肩观花,更是难过。花月倩:“纯儿,甘洪在等你。” 甘雪甜疑惑地答应一声,进了房间,见甘洪郁郁坐在桌前,便问:“怎么了?” “师姐,姝儿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 “什么?”甘雪甜不屑地斜起嘴,“就她长那模样,有你要她就不错了!” 甘洪皱着眉头:“不。她近日连连外出,根本就是在躲着我。并且你不觉得她的项链、银钗那些华贵物件越来越多吗?” 甘雪甜“格勒”笑了:“那个没事,她是向我朋友要的!” 甘洪仍是心事忡忡,甘雪甜宽慰他几句,他才起身告辞。 甘洪刚走,王姝儿就来到了甘雪甜庭院,她满面红光,高兴地大喊道:“月倩!” 甘雪甜听到声音,挺着肚子笨重地走出来,站在雷电、花月倩旁边打量她,看看她头上的步摇,颈上的璎珞,腕上的金镯,不屑地说:“这阵子没少发财呀!” 王姝儿:“废话不说,我有好消息告诉月倩!” 花月倩莞尔笑着:“是什么?” 王姝儿诡异地一眨眼:“飞天涯现在是摩公主座下的大将了!” 花月倩的笑容瞬间僵住,半天才醒悟:“你是说他背叛英王了?” 王姝儿:“是呀,我是今天才知道的。” 甘雪甜蹙下眉头,说:“你少掺和摩、英打仗的事。我朋友是摩龙天,夫君是萧寒,你可别胡乱捣腾!我们甘家庄现在可是谁也不关我们事的。” 王姝儿撇一下嘴,不再做声。花月倩已是柳眉深锁,垂目不语。知道飞天涯脱离英氏,她自然开心。想到自己不辞而别,却又愧疚。雷电似看透她的心思,轻声说:“小姐,去找他吗?” 花月倩立刻莞尔笑了。 雷电与花月倩第二天清晨即离开甘家庄,向黄水坝驰行。花月倩为躲事端,仍旧带了面巾掩盖花容。 甘雪甜身子日重,但仍行动自如。 萧寒七月底到达甘家庄,甘雪甜挺着大肚子,活蹦乱跳得像条大鲤鱼,丝毫没有即要生产的迹象。一连两天无事。 八月初一下午,甘雪甜正踏着石子路向屋里走时突然觉得隐隐腹痛,她没在意,还笨拙地弯下身摘了一朵白菊花,萧寒在她身后叫道:“小心点!” 她利索地走到门口,一甩浅青的珠帘时,腹内突然剧痛,那些浅青珠儿“叮叮呤呤”地晃在她的眼前,她丢了菊花,捧住肚子。萧寒忙过来扶住她:“你怎么了?” 甘雪甜害怕地大声叫着:“戚婆,我肚子好痛啊!” 戚婆立刻从里屋跑过来,说:“要生孩子了。”又问,“疼得急吗?” 甘雪甜:“不是很急,可是好痛啊!” 戚婆:“一时半会的生不着。” 萧寒激动地眼里闪烁着光芒:“我怎么办?” 戚婆:“你什么也不用办,老实等着。” 说完依旧进里屋去,把缝好的小被子叠起放在枕边。 甘雪甜整个下午的腹痛忽轻忽重,她胃口很好地吃了晚饭,就沉沉睡去。萧寒心里不安,总睡不宁。半夜,甘雪甜被剧烈的腹痛惊醒,见萧寒正瞪着恐惧的眼睛坐在她身边盯着她,一盏灯焰明亮地燃在桌上。甘雪甜痛苦地呻吟着,说:“怎么比铁烙还要疼啊!” 戚婆匆匆进来,端着一盆热水。甘雪甜额上的汗水点点沁出,渐渐湿透头发,脸扭曲着,头硬硬地勾起,脖子上青筋鼓胀。萧寒突然恐惧地大叫:“这是不是难产?” 戚婆大怒,“啪”地给了他一个耳光:“住嘴!不吉利的东西!”她转脸不紧不慢地对甘雪甜说,“每个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来,使劲。” 甘雪甜在疼痛的间歇中,恐惧地问:“戚婆,我会不会死呀?” 萧寒立刻大叫:“不!” 戚婆一把把他推到旁边:“你叫什么,吓我一跳,又不是你生孩子!你出去!” 萧寒连忙闭嘴,躲进墙角看着甘雪甜挣扎,他额上冷汗滴滴,攥紧的拳头里全是湿漉漉的汗水。随着戚婆的话语:“使劲,使劲!” 甘雪甜的脸扭曲得变了形,突然,她觉得一个很小的东西“倏”地从自己体内飞出,却见窗前一道紫色的流星光彩四射,映得室内刹那一片紫色的辉煌。戚婆高兴地说:“天上降落紫星啊!真是贵子!” 她把孩子托起,一声洪亮的哭声:“哇——” 将整座屋子都震得几乎摇动。萧寒凑身看看孩子,对甘雪甜说:“老婆,是个儿子!” “啊?” 筋疲力尽的甘雪甜惊喜地张大了嘴。夫妻相对,欢喜不尽。 萧寒为儿子取名“紫君”。 他初为人父,非常耐心地跟戚婆学着抱孩子。当紫君舒适地躺在萧寒臂弯里时,戚婆从他脸上看到了朝阳般温和的慈爱,那种凝望着儿子的眼神几乎能融化冰雪。戚婆不由笑了。萧寒:“戚婆,您也累了,睡一会吧。” 戚婆答应,去甘雪甜旁边躺下。 迷朦间,戚婆打了个冷颤,她起来给甘雪甜盖好被子,自己拖过被子盖住身体,觉得好象少了什么,慢慢悟到——少了孩子的啼哭声。“萧寒还真有本事,把孩子哄得不哭了。”她重新闭上眼睛,但觉仍是不适,心里惴惴不安,不由翻身下床,来到外屋。孤灯摇曳,屋内空荡荡的。她取了拐杖,惶惶奔到院里,繁星点点,风吹修竹,哪有人的踪影?戚婆大惊失色,飞也似地追向出庄之路。她一时不觉年老力衰,两腿仿若生风,来不及猜想萧寒所走之路,只凭着直觉飞奔。磕磕碰碰奔出甘家庄秘道,一眼看见了萧寒雄壮的背影,他的身旁立着一个村妇装扮的女人,紫君正在她怀里吮着乳汁,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说:“萧寒,原来你是出来给紫君找奶妈呀,吓死我了!” 萧寒回过头,双膝跪到戚婆面前:“戚婆,求您宽恕,我得把紫君带走。因为甘家庄的势力太弱,留紫君在,只能招祸。” 戚婆如遭霹雳:“什么?你这个畜生!”她说着扑向奶妈,“把孩子还给我!” 萧寒牢牢抱住她的腿,对奶妈说:“你先走,有人会在前面接你!” 戚婆拿拐杖使劲打他,一边骂道:“狼崽子,你小时候,我白疼了你!” 萧寒不答话、不还手,估计奶妈已经被人带走,他放开戚婆,宛如一只白鹰,盘旋而去。戚婆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一直追出十几里,两腿如铅,再也拖不动了,方才停下。前面,空旷的原野上长草苍苍、远树茫茫,黑蓝的天幕上,星星闪着鬼眼,仿佛在嘲笑她年老无用、腿不如人,她气恨交加,忍不住放声大哭,惊得一群夜鸟“吱喳”飞起。 哭了一时,她想起甘雪甜,担忧不已,提起拐杖,匆匆赶回。等走到甘家庄秘道时,胸口一热,“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又蹒跚前行,感觉腿轻飘起来,仿佛不是踩在地上。走出秘道,眼前已经模糊,有个人影跑过来。甘雪甜的哭声:“戚婆,你不要吓我呀!” 她握住她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别担心,萧寒为了孩子好,把他带走了。” 话毕喷血不止,气息断绝。甘雪甜见此大恸,晕倒在她的身边。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五章 美佳人喜结鸳鸯侣 花月倩与雷电连日飞驰,风尘仆仆,辗转数日,到达苏于城。天色阴沉欲雨,两人住进菊园客栈。 晚间,二人共餐以后回房。花月倩突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虽他着胡服,但走姿动作,花月倩一眼就能认出,不由惊喜,立刻奔跑追上,轻声唤道:“天涯!” 前面的人停住脚,他以胡帽的两耳遮住面颊,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使花月倩确认无疑。飞天涯的眼里闪出泪光,他低声道:“进屋来说。” 紧接闪进房内,花月倩与雷电跟入。飞天涯:“月倩,你怎么找到这里?” 花月倩:“现在不是战事停了吗?我能跟你去黄水坝吗?” 飞天涯浓眉一拧:“决不可以!” 花月倩流泪道:“天涯,你是不是一直在躲避我呀?” 飞天涯哽咽一下:“是。”他思忖一下,咬着牙又道,“我已移情别恋。” 雷电听此被惊了一跳,担心地看着花月倩。花月倩退后一步,不相信地摇头道:“我为你受尽委屈,怎么会是这样?”她拉住他的手臂,流泪哀求,“天涯,不要离开我,即使做妾我也愿意,只要跟着你……”她哽住,说不出话来。 飞天涯眼里含着泪:“事已既此,你若再纠缠,就休怪我无情。” 花月倩仍是紧握他的臂膀,飞天涯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双眉一拧,回身一掌,击上她的肩头,她随着飞天涯耳谷的沥沥雨声,风一般倏然后退,眸中刻着凄冷的绝望。这一掌,虽是用力极轻,但“砰”然一声,已将花月倩与飞天涯的心同时震碎。雷电接花月倩在手,怒道:“飞天涯,你这绝情之徒!” 飞天涯回身咬唇不语。雷电扶着花月倩离开房间。 窗外雨水敲打竹叶,仿佛滴滴落在心头,孤灯摇曳,飞天涯坐在桌前,俨然一尊雕像,凝然不动。思绪丝丝缕缕缠绕,拧成一个愁肠百转的结子,重重压在他的胸口。轻轻的叩门声,他起身开门,一个披蓑带笠,看不出面容的人闪身而入,飞天涯将门闩插上。来人微掀头笠,却是英涛,他低声道:“形势怎么样?” 飞天涯:“如今摩龙翔夫妻和他们的心腹高原虎掌管大权,主防不主战,即使我军叫阵,也只有摩香浓出迎,擒她,会使我在黄水坝无山可靠,毫无意义。黄水坝地形,若城不开,则我军难入。绕过黄水坝地形崎岖,不可能大军通过。” 英涛:“元帅嘱您,欲速则不达,一定要沉稳。” 飞天涯:“代我谢贤弟了。” 英涛:“社稷得失大任,如今握在将军手中,将军多多保重。” 飞天涯:“我再有事,会来本客栈找人递信。此地不宜久留。” 英涛告辞。飞天涯稍待片刻,也出房去。向店家讨了把伞,欲连夜赶回黄水坝。 他翻身上马,回头望向花月倩房间,见她的剪影一动不动地画在窗上,刹那,泪水夺眶而出。他忙一夹马腹,向前奔驰,雨滴从伞下敲打着他麻木的面颊,他的头发和衣服上水珠漉漉而下,使他简直成了一个水人儿。奔出几里路后,他放慢马速,颓唐地垂下头去,喃喃地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耳边是雨打草丛的声音,空旷的黑夜里,寒气席卷着他湿透的躯体。 花月倩临窗听雨,一夜未眠。清晨,雷电道:“我们回桃园吧。” 她点点头。 两人不再急于行程,踽踽前进。出了苏于城,踏入草丛小路,花月倩疲倦地扶着一棵树,回头张望,瞬间,“噗”地喷出一口血来。雷电大惊:“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满目凄绝,眼角挂着泪,一声不答,继续向前走,脚步已经踉跄。雷电双手扶她臂膀,她挣扎走了几步,头一仰,躺在他的怀里,向下倒去。雷电将她抱住,痛心地说:“不要哭!我爱你!” 花月倩黯然的双眸略含惊疑地向他一瞥,眼皮缓缓合上,头垂在他的臂弯里。 因花月倩病倒,雷电就在近处搭间棚子,两人住下。 雷电悉心侍奉,花月倩渐渐能进水米,但整日不言不语,凝然枯坐。雷电忖她内心闷住万千惆怅,病情难以完全好转,想来想去,进苏于城买回一把瑶琴给她。花月倩果然抚琴而歌: “自古男儿多薄情,今朝痴狂明朝冷, 昨日雨帘今日风,雨打花落吹无踪, 叹我芳心醉恋情,哀我心碎寒天星。 千金生得尊贵体,天赐闭月羞花容, 因君一计家破碎,身世漂泊舟于风, 但求随君双比翼,不料君飞天地空。 落花飞尽弃妇泪,夜雾湿透憔悴容, 孤灯人瘦君无惜,欲恨无心情丝萦, 愁肠百结难转过,衣带渐宽魂魄轻。” 曲调凄凉幽怨,雷电听得叹息,但忖她能将悲伤哀怨如此宣泄,心里自能轻松。花月倩含泪仰头,轻抚琴弦,不成语调。 她日日抚琴哀歌,雷电一旁静静陪听,但听她的曲调日渐轻松,心里释然。 这日,花月倩弹唱良久,停指叹息道:“雷电,我们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雷电:“一个多月了。” 花月倩:“回忆往昔,却觉得好似已经是隔世了。” 雷电:“是呀,有些事,忘记了就不要再提起吧。” 花月倩垂泪道:“我真是对不住你,你对我一往情深,我却浑然不觉。” 雷电低头不语。花月倩:“想你我相识,已是几年了,你也已经长大了!” 雷电:“你不要一直把我当成孩子。” “我以前自认你年纪尚小,要照顾你。可后来我事事都得仰仗你。你在我心里早已不是个孩子,是个男人!”她沉吟片刻,“我如今已能对往事淡忘,如若你不嫌弃,我以后就跟随你。” 雷电不敢相信地:“小姐,你是真心的吗?你不要可怜我。” 花月倩蓝眸闪出泪光:“是你不要可怜我才对。我是真心想跟你永不分离。” 雷电:“你爱我吗?” 花月倩蹙眉思虑,道:“我也不能清晰地知道,但我始终是牵挂你的。我已多次为人所辱,也怕染了你的名声。”她垂目幽幽长叹。 雷电深情地凝视着她:“我雷电今生今世,定不负你!” 花月倩柳眉宛转,双眸凄清如水,黯然道:“其实你我二人相处日久,亦无须拜堂繁琐之礼。” 雷电道:“我必不能欺你,拜堂之礼一定要得,天地证我诚心,娶你是我此生的梦想!” 花月倩感激流泪:“我因容貌出人,尽招祸患,所遇男人,多是对我欺凌玩弄,能得你如此待我,实是感谢上苍垂怜!” 二人双手相握,四眸深情相视。雷电轻轻揽她入怀,小心得仿佛生怕一碰即碎。 晚上,皓月当空,天碧如洗。雷电与花月倩都神采奕奕。雷电在棚外焚香,二人对月跪地。雷电:“天地为证,我雷电今日娶花月倩为妻,生死不弃,相守白头!” 二人对香两拜,然后立起对拜,深情相拥。 婚后,雷电自己动手,盖了几间茅屋,又在屋前开了几亩地,种粮种菜。白日雷电耕种,花月倩做饭洗衣。晚间二人同坐,或喁喁闲话,或花月倩抚琴,雷电唱歌。一个勤劳体贴,一个温柔娴淑,卿卿我我、如胶似漆,小日子过得甜甜美美。花月倩面容红润生辉,日日含笑,更是美得倾国倾城。 夜雨淅沥,时有雷声阵阵。室内却灯火明亮,映着花月倩娇艳如花的容颜。虽是雷雨交加,她却不觉惴惴,因为雷电揽她肩膀,坐她身旁,仿佛大树,遮风蔽雨。她双眸清澈如水,脉脉看着雷电,莞尔一笑,轻抚琴弦,雷电放声而歌:“彼采葛兮,一日不见……”他突然停了歌声,轻声说:“有人来了。” 花月倩停止抚琴。雷电握她肩膀道:“别怕,有我在。” 说着轻轻吹灭油灯。门仿佛被幽灵主宰,戛然而开,只有雨丝随风卷入,冷气逼人。雷电不动,花月倩也就不动。突然,雷电身躯飞起,银光闪闪一片,卷向门边,“丁当”数声,一层红叶落地,几人中针倒下。雷电立在门边,双手抱臂,冷冷地说:“出来吧,高将军。” 一个披蓑带笠的人影现在门外,冷笑道:“我正好闲得很,就找到你,这可真是天意。” 雷电:“我不想再做杀手,二王爷又何必苦苦相逼?” 高原虎:“背叛王爷,只有一个字,死。”他诡秘地笑一声,“如若留下你的娇妻与我,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雷电怒道:“要我死,想你没有那份本事!” 高原虎:“如今我在黄水坝实在闲得发闷,就陪你玩玩。” 一扬手,又是满天红叶飘洒,雷电盘旋飞舞,银针闪闪,一阵“丁丁当当”声中,二人腾空交手,花月倩连忙退避墙角。高原虎一个唿哨,一群人涌入,围住花月倩,花月倩顺手拿起墙上挂的绳索,挥舞护身。高原虎欲以猛攻控住雷电,刀如电光,舞成一个闪闪银圈,岂料雷电灵活地一钻,轻松地出了圈子,到了花月倩旁边。花月倩绳索飞卷上路,雷电钢鞭抽缠下路,一群人连忙飞身后退,夫妻对背而立。 房外突然琴声悠扬,花月倩:“好美的琴声啊!” 雷电:“但这琴声里藏满杀气。” 话间,琴声愈近,一个袅娜的人影印在窗上。高原虎:“什么人在窗外弹琴?装神弄鬼!” 冷冷而又清脆的女音:“何方贼子无端骂我?” 又一身影抱一啼哭孩儿落在不远处,亦怒道:“敢骂我师姐者死!” 高原虎大怒,挥刀隔窗劈去,却听“噌噌”两声,琴弦从窗而入,直插高原虎头顶,高原虎旋身躲过,人已自窗飞出,挥刀向女子横劈,女子将琴一竖,琴弦齐出,生生卷住刀刃一拖,高原虎连忙顺刀前飞,双手握刀平滑,脱了琴弦。岂料脑后“簌簌”风声,丁香花气袭人,他惊呼:“丁香钉!” 急挥手撒出红叶抵挡,打个唿哨,仓皇逃脱。围攻雷电夫妻的人听哨立刻散去,雷电无心追赶,夫妻相视松了口气。却听窗下女子冷冷道:“用不着你来帮我。” 雷电认出,这女子是摩研香,怀抱孩儿的人是善正。善正语气含着哽咽:“师姐,我对你情深意重,如今我已拜在丁香二公子门下,你随我而去,练得丁香武功,你我便可长生不老,永远恩爱!至于孩儿,是你骨肉,我当如己出!” 摩研香冷笑道:“你趁我爹爹遭遇不测,我夫妻未练成吸血妖功之际,灭我魔血教,与我谈的什么情深?” 雷电记起善正要取魔血教主人头之事,这才知道他的目的。善正:“我恨透了魔血教!同是师父的徒弟,为什么他就偏爱善德?同是你的师弟,为什么你就嫁与善德?” 摩研香:“我喜欢谁就是谁,没有为什么。” 善正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我今天饶他一命,全是为了爱你,你为什么心如冰霜!” 摩研香:“自小我便如此,没有为什么。” 善正摇头道:“我知道与你讲不得道理。你跟我走,否则,休怪我狠心对你孩儿。” 摩研香“哼哼”冷笑,手指一弹,一道琴弦直逼善正怀里的孩儿,善正惊慌跃起,大喊:“你疯了?亲生女儿也要杀死!” 摩研香:“来这世间不过是苦难,我带她来,不能给她幸福,就不如送她归去。” 善正歇斯底里地喊:“我可以给你们幸福,你为什么不爱我!” 声音惊得怀里孩儿大哭,他忙停叫喊,手抚孩儿。摩研香琴一盘旋,腾空而起,数支琴弦直攻善正怀间,善正飞跃躲过。摩研香琴弦四面勾过,善正身体盘旋,以指弹弦,气推弦回,摩研香被气所逼,直退至雷电房门口。她踉跄一步,倚门稳住,优雅而坐,雨水浸湿了她紫色的衣襟。她将琴放平,和着雨丝弹抚,琴声凄绝哀绝,使花月倩唏嘘不已。突然,琴声停下,瞬间只有雨丝沥沥声响。花月倩见摩研香手指轻弹琴弦,一弦直穿她的心胸,鲜血如丝迸出,汩汩不绝。善正大喊:“师姐!” 抚尸长哭不已,也不顾怀里孩儿受雨浇淋。花月倩意欲抱过孩子进屋,岂料他一把抢在怀里,瞪大眼睛道:“师姐只有此物留于我,谁都别想夺走!” 说着摇摇晃晃去了。 花月倩看着摩研香的尸体,悲道:“这真是人间的伤心事!” 雷电平静地:“人各安天命,有何悲伤?”他抚着妻子肩膀,“如今这里不能再停留,我们还是回桃园吧。” 花月倩:“想这女子性情虽然冷漠,但是却有死而反抗的勇气,我要是有她这点,也不会连连遭人欺凌。”她长叹一声,“我们就让她入土为安吧。” 雷电应声。二人冒雨埋葬了摩研香。连夜打点行囊,启程离开。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六章 惊变动女怒绝夫君 清晨,有个妇人发现了甘雪甜和戚婆,大惊,忙呼喊人来,试试两人鼻息,把甘雪甜抬回家。有人去禀告庄主。甘举亲自带人埋葬了戚婆,亦是一番痛哭。王姝儿在甘雪甜家住下,悉心照料她。甘雪甜连日晕迷,牙关紧咬,水米不进。村内大夫诊为产后中风,但针疚、服药后都不见好转。王姝儿甚为焦急,思虑再三,赶辆马车,送她去竹宫找摩龙天。 摩龙天见状很是紧张,立刻将甘雪甜安顿进菊馨院,派太医诊治、丫鬟伺侯。王姝儿留在菊馨院相伴。 经过针疚和汤药调养,甘雪甜身体渐渐康复。这日她披衣出房,看着门外菊花盛开,想到物是人非,不由垂泪,小丫头劝道:“夫人,太医嘱您不要流泪,以免伤神。” 甘雪甜亦觉头痛,点点头,缓步院里,倚着院门,向浩大的竹宫观望。几年前进宫的情形犹如眼前,思忖若是那时留在这里,也省却了以后这些事端,至少戚婆不会如此伤心断气。这样想着,又不禁落泪。有两个人影现在前面路上,她不由怔住,却是陆风与王姝儿亲密并肩而来,郎情妾意,一目了然,她惊地张大着嘴:“姝儿,你……” 王姝儿拉着陆风的手,走到她面前:“我喜欢他。” 陆风略含羞意低头。甘雪甜有气无力地:“你也真够希罕钱的,我知道陆风比我师弟有钱!” 王姝儿:“你别那么说我,我是喜欢钱,但我嫁人可不卖自己,你以为是把你卖给国王那次啊?那是卖的你!” 甘雪甜白她一眼,不屑地摇着头:“跟你有什么好说呀?你从来就不知道理是怎么讲的。”她转身回到院里去,叹口气,又回头道,“真是人心最容易变啊!前些天还深情厚意,转眼就移情别恋了。” 王姝儿不服气地一梗脖子。 傍晚,摩龙天来探望甘雪甜,两人一起吃饭。摩龙天:“看到你能下床了,朕心里很是高兴。” 甘雪甜:“谢谢你救我一命。不然我可能就死在产后风上了。” “怎么跟朕这么见外?” 甘雪甜长叹一声:“我来了多久了呀?” 摩龙天回想一下:“两个月多点。” 甘雪甜摇摇头,苦笑道:“我病了这么久。” 摩龙天:“你生产之后,变得很忧伤。” 甘雪甜仰面忍住泪水:“因为我的亲人就只剩下一个儿子了,生下来还不曾看过,不曾给他吃一口奶水……”她哽住。 “别太难过,你还有夫君。” 甘雪甜垂泪不语。摩龙天:“他带走孩子是对的,男人眼光长远,他身为大元帅,儿子留在甘家庄,会招祸患。” 甘雪甜自嘲地一笑:“他能以他自己的想法来猜到别人。”她长叹一声,“现在我跟摩、英两边都有联系,其实我明白,你是不会利用我对付他的,但他会。” “夫妻总得宽容才能相处。” “是呀,我一直在宽容!”她用手指抹去两串泪水,“过几天,我打算去找他。” 摩龙天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眼里闪出泪花。甘雪甜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的心意我明白!这世上,我想除了戚婆,就你对我最好……”她话到此,又落下泪来,哽咽一下,道,“可惜我爱的是别人,总也甩不开千丝万缕的情意。” 摩龙天哽咽道:“别说了……路上小心……”他背过脸去。 甘雪甜黯然。 又过半月,甘雪甜已完全康复。她急于寻找萧寒,向摩龙天辞别。摩龙天亲自为她选了匹上好白马,一直送她到竹宫门口。二人相对无言,沉默一时。摩龙天道:“太医嘱你侧骑,你记得吗?” 甘雪甜感他关怀,泪盈眸中,哽道:“记得。” 她上马,一身孝服,清姿飒爽,回身望一眼摩龙天,欲扬马鞭。摩龙天忙唤一声:“雪儿!” 她停住看着他。他哽咽道:“如果,当然不可能,但是只要……你记的,朕一直等你!一直等!” 甘雪甜清泪垂下,不应声,扬鞭驰去。 漫漫长路和无尽的思绪一起连绵无尽。 重归天母城,她感慨万千,一种揪心的思念让她快马加鞭,疾驰到曾经沉浸着她此生最甜蜜的回忆的她的小家门前。她驻足门外,泪盈眸中。人生苦短,她亦不想因为种种杂事,再自己强行将自己逐入寂寞。习惯至极的,她推门而入。这一刹那,世间万事停顿般寂然,甘雪甜的头脑也顷刻空白。往日的院子里,三张脸都同时呆住。萧寒正抚着一女的肩膀欢笑赏菊。甘雪甜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有错,这种熟悉的情态自然得仿佛是回忆重拾,但这不是回忆,因为那情形之下换了个女人,她是武文丽。武文丽刹那醒悟,道个万福:“姐姐回来了?怎么不早来封信,妹妹也好为姐姐安排洗尘。” 甘雪甜顿时明了,她没回语,也不看她,只是盯着萧寒,眼里瞬间盈满了泪。萧寒深邃的眼睛含着复杂的情感,使她捉摸不透,他的手仍就搭在武文丽肩上。甘雪甜哽咽一下,说:“萧寒,怎么不早告诉我,已经为我娶了一个妹妹?” 话间泪水纷落。萧寒不语。甘雪甜:“我儿子在哪儿?” 萧寒:“我带你去看。” 说着走至甘雪甜身边,武文丽欲跟来,他回身温存地说:“夫人回去吧。” 甘雪甜听到“夫人”二字,自嘲地一笑,雪白的牙齿闪闪发亮,泪水流在上面,又滑到唇上。 二人走了良久,一路无语,只有甘雪甜手牵的白马蹄声“答答”。到了一间庭院,萧寒拍门,英涛迎出来:“元帅来了?”又对甘雪甜一揖,“甘夫人。” 甘雪甜不语,英涛接过她手中马缰。进了院子,却见兵勇林立,守卫森严。房内,已经五个多月的紫君被奶妈抱着,见了萧寒,“咿呀”不停,两只小手使劲向他伸出。萧寒将儿子抱进怀里,他立刻欢快不已。甘雪甜泪如雨下,她端详儿子,欲去抱他,岂料紫君连忙搂住萧寒脖子拒绝。甘雪甜黯然盯着他,一时心潮澎湃。萧寒问英涛:“武夫人没来骚扰吧?” 英涛:“元帅放心,除了您,谁也别想碰到小公子。” 萧寒点头。甘雪甜听此,知道他对待儿子小心,也便放下心来。 从紫君处离开,甘雪甜牵马漫步田野,萧寒默默跟随。风吹草丛,一片空旷,甘雪甜立足,马儿低头吃草。她回转身,与萧寒对视着,说:“萧寒,你曾经救过我很多次,我在这里对你说谢谢。” 萧寒不语,冷静地盯着她。甘雪甜:“我爹爹和戚婆都因为你而死,我都不怨你;我为你生了一个儿子,我不要了。这两件事,你都应该谢谢我。”她哽咽一下,“所以从今天起,我们就再没有什么恩怨了。” 萧寒语气威严而冰冷:“想离开我?” 甘雪甜亦语气冰冷:“听古人说过吗?感情要‘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所以,今天我甘雪甜也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咬着嘴唇,双眸里闪耀着怨恨的火花。萧寒的眼中漫上泪光:“我答应你,只此一妾。”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我宁愿独守青灯,也不委曲求全!你的名字,从今天起,再也和我无关!” 萧寒脸上拧起横肉,咬牙道:“我不写放妻书,你走到哪,也是我的老婆!” 甘雪甜“哼”地冷笑一声:“你说了不算!” 她翻身上马,拍马疾驰,身后萧寒气急败坏的声音:“我萧某立誓,你至死碑上都要刻着是我老婆!” 甘雪甜咬唇不语,快马一溜烟远离。 出了天母城,她放缓马速,用手扶住剧痛的额头。却听前面脚步响,她立住马蹄,懒得抬头。前面“嗤”地一声冷笑,武文丽的声音:“姐姐急着走什么?怎么不和妹妹同居一屋檐下?” 甘雪甜双眉一拧:“想干什么直接说,那么多废话干吗?” 武文丽双手抱着入鞘宝刀,一副悠然模样。她坏笑一下:“想借你那不值钱的脑袋用用。” 甘雪甜怒道:“我的夫君已经让给你了,你怎么还想杀我?” 武文丽:“你活着,就占个名份,你死了,我就是妻了。” 甘雪甜不屑地吹出口气:“你可真够狠毒的!” 武文丽:“这个世间本来就是这样。猪羊要给人吃,它们也是生命,和人命有什么不同?因为它们打不过人,所以就天经地义该死。人跟人也一样,谁强谁就活着。听说你心肠好,总是不想杀生,可是你不吃肉、鱼吗?你虽然不杀,你也吃是不是?那你装什么善人?只能说你是在自欺欺人,逃避这个世间!” 甘雪甜但觉无语以对。武文丽笑道:“我明白生存在这世上的道理,就是要除掉一切你能除掉的障碍,决不手软,才能成功。” 她说着旋身挥刀来劈,甘雪甜长剑出鞘,接刀一拖,擦出一串火花。甘雪甜:“怎么不带你家金刚罗阵哪?来不及去叫吗?” 武文丽鄙夷地冷笑一声:“用得着吗?对付你个小骚狐狸。” 甘雪甜斜她一眼,不屑回声。因在马上,她处优势,所以从上下刺,甚是轻松。武文丽躲剑吃力,进攻更得盘旋跳跃。招招相对,她根本无暇袭马。这白马亦是训练有素,躲避灵活,且能会主人心意。甘雪甜知武文丽力猛,不与她硬拼,接拖用巧。武文丽盘旋空中,刀一阵紧密如雨的砍劈,甘雪甜居马上,轻松旋转长剑,接带绕拖,架刀一挑,武文丽弹退出去,飘然落地。甘雪甜催马剑至,她低身躲过,剑尖一勾划来,她飞起前蹿,甘雪甜马又追过,剑自上劈,她急低身,岂料白马亦机灵无比,一蹄踏上,甘雪甜趁机一剑划过,逼在她的颈项。瞬间二人一马都一动不动。甘雪甜犹豫再三,一剑挑她衣领甩出,骂道:“滚!” 武文丽身躯飞出,踉跄落地,退后几步,站立不稳,坐在地上,已是一身冷汗。抬目看时,甘雪甜已飞马消失在她的视野之外,不由懊恼气恨。 甘雪甜绕过黄水坝进入竹山,阴沉沉的天气闷热地让人疲倦,她伏在马背上,逐渐迷朦起来。萧寒似乎又回到了她的身边,绿草葱葱的小路上,他的微笑使她倾倒,她清楚地看到了他明澈的牙齿,他怀里抱着儿子,与她并肩前行,听着儿子“咿呀”稚音,他放声大笑……细雨凉丝丝地洒下来,甘雪甜惊醒了,但觉悲不自胜,放声痛哭,泪水和着雨水,滴落在竹林间。哭了良久,渐渐倦了,又昏昏伏在马颈,却听雨丝淅沥中有凄凉的女子歌声传来: “瑟瑟青树泣悲秋,漠漠白雨织黯愁, 孤雁哀鸣叹前路,杜鹃啼血怕回头。 无悔衷情遭遗弃,满心伤痕痛别离, 风萧萧兮马徘徊,天沉沉兮花消瘦。” 如字字唱在心头,使她更是伤心欲绝。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七章 遭劫难义友勇赴死 甘家庄一如既往,竹青草绿。甘雪甜蔫蔫归来,感叹物是人非,更是伤怀。踏入昔日庭院,藤花依旧烂漫,帘声依旧清脆,却没有了戚婆的音容笑貌,她不由扶门而泣。 花月倩从房中走出,使她一愣,但见她头上盘桓高挽,面上光艳照人,一身衣裙色若初开桃花,幸福之态一目了然。她只道花月倩与飞天涯双双归来。岂料雷电随后而出,挽她腰肢,一起走来,心中不解,问:“月倩,你什么时候来的?” 花月倩:“我们本是回桃园去,走到这里,我想念你们,雷电陪我来小住两天。”她回头对雷电莞尔一笑,“纯儿,我们成亲了。” 甘雪甜唏嘘道:“有情人终成眷属!” 花月倩哀惋地看着她:“怎么没有留在萧无帅身边?” 甘雪甜蛾眉一蹙,咬牙道:“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花月倩惊讶地不知该说什么。这时王姝儿走进院门,握住甘雪甜的肩膀:“为什么呀?” 甘雪甜:“我们之间有太多事,很难说清楚。” 王姝儿:“你另嫁人吧,像月倩和雷电这样,不是很好吗?” 甘雪甜哽咽一下:“我也想,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装满了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没有心情和别的男人说一句话。” 花月倩:“我当初也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欢雷电,只是觉得牵挂他而已,后来成了夫妻,也就真的喜欢了。” 甘雪甜:“可我,老觉得好烦,不用说牵挂谁了。” 王姝儿:“你不开始一段新的,怎么能把旧人忘了呢?” 甘雪甜把脸贴到冰冷的墙上,一句话不说,久久立着。众人不由叹息。 第二天清早,雷电夫妻告辞。空荡荡的庭院只剩甘雪甜一个人,她不寝不食,临窗而坐,久久不动。 傍晚,王姝儿抱着平安和铁凤希来看她。她伸手来接平安,平安与她熟识,高兴地进了她的怀中。她搂住平安,不觉泪如雨下。铁凤希和王姝儿见状也都黯然。见着平安,她的脸上才稍显生机,因此铁凤希日日带平安来陪她玩。 这日王姝儿入宫去找陆风。铁凤希与甘雪甜一起逗平安玩耍,突听外面喧哗不已。铁凤希:“什么热闹事呀?咱们出去看看吧。” 甘雪甜怏怏地:“什么热闹都是别人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铁凤希不管她的推辞,抱起平安,拖着她来到院外,见一群人围在外面。两人再向前走,甘雪甜一惊:“怎么会有陌生人来这儿?” 铁凤希也惊道:“怎么回事?” 却见一个高土坡上,立着一群面露凶气的男子。领头一个装束华贵,狞笑一下高声道:“你们一定奇怪我是谁,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们,我就是二王爷座下将军高原虎!” 众人一片哗然。甘雪甜低声道:“我听说过他。” 有人问:“你怎么会找到甘家庄?” 高原虎“哈哈”大笑:“这是天意呀!我本是闲来无事,跟踪追杀雷电,发现他到了这里,派人乔装进来察探,才知道是甘家庄,我向二王爷立功的机会来了!哈哈哈!所以我就放弃了雷电。” 甘举赶到,带着甘洪等一干人走上前去,问:“你找甘家庄做什么?” 高原虎:“不要那么凶地跟将军我说话,现在你们都中了麻沸软骨散,不能施展武功了。哈哈!无色无味的东西放到井水里,全庄人都喝过了。” 许多人试着运功,果然失败。甘举怒道:“你想干什么?” 高原虎:“麻沸软骨散,十个时辰自然解开,不留后症。我不想伤害你们,只来向你们索要一人。” 甘举:“是谁?” 高原虎冷笑道:“萧寒的儿子。” 甘举:“岂有此理,他的儿子早已被他带走。” 高原虎:“他老婆没有回去,所以儿子必然在此,想骗我,下场就一个字,死!”他恶狠狠地,“不要逼我杀人!如果不交出小孩,我就杀你们全庄,鸡犬不留!” 甘雪甜听此立刻前走,铁凤希一把抓住她:“别动。你没有孩子,去了也是白白送死,庄人还得死。” 甘雪甜:“管不了那么多了!” 正欲挣脱她的手,冷不防被点命门、神道双穴,动弹不得,刚要呼喊,哑门被点,焦急地瞪着双目,看着铁凤希抱着平安擦身而过,心中已经明白,泪水夺眶而出。 铁凤希走到台前,甘举惊地后退一步,铁凤希狠狠向他使个眼色,似乎在说:“全庄人的性命都在这儿。”甘举摇晃着咬住嘴唇。铁凤希走到高原虎面前,冷静地说:“我是甘雪甜,这是萧寒的儿子紫君。” 高原虎一把抢过孩子,狞笑道:“萧寒已经再娶,留你这婆娘何用?” 说着探手袭过,铁凤希不还手,他掐住铁凤希脖颈,用力一拧,却听“喀嚓”一声,顺手一甩,将铁凤希摔到一棵树干上,鲜血迸流。平安在高原虎怀里哭喊着被带走。甘雪甜一阵晕眩,但她立刻瞪圆双目,看着铁凤希美丽的容颜上鲜红的血迹,看着她美妙的身躯蝴蝶般坠落在地——她要看清楚这一切,一丝一毫都要清晰地记住!她的耳谷已经模糊,仿佛一切都如隔世,有一首歌轻轻响在耳畔:“泥娃娃,泥娃娃,捏个泥娃娃(来 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会眨(来自 ·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来自·幻剑 他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来自 我替他眨眼,我替他说话,永远爱着他。” 歌声愈来愈清晰,反反复复回荡,响彻不绝。 蜘蛛洞大娘、二娘病逝,增增如今已经升为蜘蛛八娘。这日她与张九儿无事,在黄泉口居处外练习缠丝功。远处传来马蹄声,渐渐临近,增增侧头望去,却见马上一人乌发飞舞,素衣飘飘,正是甘雪甜。她翻身下马,走到增增旁边:“我到黄泉口,沿着缠丝阴功气味寻找,就找到你了。” 增增看着她惊道:“出了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是这副样子!” 甘雪甜乌发只用白绢一束,在脑后松松飘飞;面如冰霜,再无笑影;眼窝青黑深陷,眸中闪着仇恨;脸色苍白甚至有些铁青,憔悴如霜下菊花。增增握着她的手,却觉双手比自己更为冰冷,叹道:“如果不是早就熟识,我肯定以为你练过缠丝阴功了。” 甘雪甜蛾眉一挑:“我要你帮我杀人。” 增增爽然答应:“好。” 甘雪甜:“怎么不问杀谁?” 增增:“甘小姐所杀之人,一定该死。” 甘雪甜:“叫我纯儿。” 增增一笑:“好,纯儿,来房内叙。” 甘雪甜将马拴下,三人进入房里。 高原虎抱了孩子,与一群随从洋洋得意地到了王城,给孩子买个奶妈,这才启程去黄水坝。因奶妈抱着孩子骑马缓慢,行程也就耽搁下来。 几月已过,一行人行至苏于城。穿过树木花草,前面现出一座庭院,院里琴声优美,有女歌声婉转美妙: “青帘日黯云低沉,竹瘦叶削沦落人。 寂寞苍苔掩小路,黄花堆积不开门。” 众人都听得陶醉。高原虎不由催马前去,见院门敞开,一女正抚琴弹唱。他悄悄下马走近,那女子未曾觉察,依然顾我。他看得不由呆了。却见她生得妖媚动人,松松挽百合髻,穿低领翠绿衫子,将雪白的颈胸都露出来,更是让人神摇心荡。他再走近,那女子似刚觉察,抬眸望来,眸中媚光四射,勾人魂魄。高原虎痴痴笑了,道:“本将军娇妻艳妾数人,却都不是姑娘这般风情万种。姑娘真是可比上雷电娇妻般迷人心魂了!”他凑上前,“请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立起,绕过瑶琴,向高原虎道个万福。却见石榴红裙下,露出齿镶银花的精美木屐,脚不着袜,真似诗中所写“两足白如霜”,把高原虎看得痴了。却听清脆声音道:“小女子张九儿。” 高原虎:“你是何家女子?” 张九儿:“小女命薄,身为艺伎。” 高原虎:“我若高价赎你为妾,你可愿意?” 张九儿惊喜拜地道:“那就多谢您了!” 这时院内一个中年妇人走出,身上略有霉气,张九儿道是养母。一番讨价还价,高原虎八十两银子为张九儿成功赎身,将美人带在马上,洋洋而去。 身后平安啼哭,张九儿娇声道:“将军,那是哪里的孩儿,是男是女?” 高原虎:“男的,路上捡的。” 张九儿立刻摇其手臂,撒娇道:“既然是路上捡的,就送我吧,我喜欢孩儿!” 高原虎立刻答应。 又是多日行程,一行人到达黄水坝,进了高府,却见姬妾众多,张九儿一一甜语拜见。高原虎即日纳张九儿为妾,一时怀抱美人,喜不自胜。他为张九儿安排房间,将奶妈和平安安顿在邻室,平安成了张九儿的干儿子,备受疼爱。高原虎为讨爱妾欢心,暂不拿平安邀功。 摩龙翔在午饭后漫步出府,向前踱着。一个女人擦身而过,一枝花钗“丁当”落在他的脚前,她未觉察。摩龙翔捡起钗来,朝她望去,却见她艳红的低胸衫露出秀美的脖颈,纤腰柔若杨柳,衣裙随风拖曳,木屐声音“的的”清脆,脚不着袜,时而露出的脚腕秀美圆润。虽是背影,亦觉风情万种。他不急于还钗,微笑一下,跟随她前行,直至城西林间僻静的青水湖边。阳光温暖,湖水清澈,女子娇笑一声,徐徐脱衣,摩龙翔看得浑身燥热。她赤条条地在阳光下伸了几个懒腰,方才跳入水去,在水中逐波嬉戏,一副动人情态。摩龙翔见她面容亦是动人,阳光下眸如秋水,心动不已,踏步岸边,将她的衣服抱在怀里。女子仿佛吃了一惊,游身过来,问:“你为什么拿小女的衣服?” 摩龙翔:“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张九儿。名字告诉你了,还不还我衣服?” 他微笑不语。她斜睨他,目光里满是秀媚的诱惑:“你想学牛郎追求织女吗?” 摩龙翔笑道:“不成吗?” 张九儿垂眸黯然道:“可惜我非若织女般的自由之身,我是个被人买来的小妾。” 摩龙翔亦黯然:“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也非自由之身,家有妒妇。” 张九儿:“这湖水明媚,我日日下午都来游泳,感觉逍遥自在。” 摩龙翔立刻笑了,她亦笑起,红艳的唇中,齿如编贝,诱得摩龙翔一番神荡。他伸过手去,女子牵住他的手,若条银鱼,走出碧水。她的身后,柔波荡漾,阳光闪烁。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八章 艳桃花树下多冤魂 甘家庄的灾难反而使雷电、花月倩逃离了高原虎的追踪,二人对此浑然无知,因而得以在桃园安然度日。 桃园本来地点隐秘,但雷电夫妻爱上了弹琴唱歌,日日闲时便琴声相伴。柔美婉转的乐声,吸引了一个轻功卓越的人,穿过层山如履平地,悠悠而入桃园。花月倩席地而坐,抚琴姿态绝美,加上艳压群芳的容颜,使这不速之客看得呆了。坐在花月倩身边的雷电突然脸色一凛,轻声道:“月倩,小心,丁香人来了。” 花月倩立刻停指,不敢稍动。雷电:“如果他是恶意,我不是他的对手。我们伺机逃跑。” 花月倩听此花容失色。 一瞬静寂,天上丁香花瓣似淡紫雪花,纷纷扬扬洒下,香气弥漫中,一张编满丁香花的藤椅自天而降,椅上斜倚着一个年青男子。他对雷电视而不见,向花月倩道:“丁香二公子对姑娘一见倾心,你可愿意做我的爱侣?” 花月倩惶惶道:“我已是他人之妇,怎么可能?” 丁香二公子:“与我同练丁香武功,可以长生不老,保你容颜永远如花初开。” 雷电:“你已年逾七十,怎好意思来抢我之妻?” 丁香二公子回头看他,微笑道:“年纪对我来说,只是时间的积累,我人年轻依如弱冠,有何不好意思?” 雷电:“难道你自恃武功高强,非要欺凌我妻一介弱女子?” 丁香二公子摆摆手道:“你莫动气,我只是爱慕姑娘,如若姑娘不肯,我岂能强求?” 花月倩道:“我与夫君恩爱,请公子高抬贵手。” 丁香二公子微笑:“那我便不强求,只求在此小住,聆听姑娘琴声若何?” 花月倩转看雷电,雷电:“我夫妻生活平静,不原外人来扰。” 丁香二公子:“我只听姑娘言语。” 花月倩:“我不习惯与外人共处。” 丁香二公子笑道:“我小住则非外人,与你相交为友,请姑娘不要嫌弃。” 雷电知他来意已决,再拒无益。夫妻对望,默然无语。 丁香二公子就在藤椅上居住。白日偶尔起来闲步桃花,多是斜倚椅内,看满山烂漫,亦央求花月倩抚琴聆听;夜间则椅内眠睡,对雷电夫妻甚是礼待;他不食人间烟火,喝风饮露,稍啖花蕊,便可日日神采奕奕。使雷电夫妻深叹丁香武功之妙如升仙。不管他如何,雷电夫妻始终不安,商量一番,收拾行囊,伺机逃跑。有日清晨,远远看他沉睡,两人蹑手蹑脚出了房间,雷电挽起爱妻腰肢,施展“踏龙飘”,脚点桃花枝头,摇下落英“簌簌”,无声飞去。 两人飞过菊山,来到甘家庄秘道口,四顾无人,拉藤而入。花月倩但觉如到自家,望着满目绿意,不由惬意地深吸了口气。两人前行,遇见几个甘家庄人,言语冷淡,似有怨恨之意,雷电不以为然,花月倩则深感诧异。来到甘雪甜庭院,院内寂寂无人,萧竹林立,菊花杂草同生,青苔满路,显然久无人住。二人诧异,花月倩:“纯儿去哪儿了?我去找凤希问问,也好久未见小平安了。” 夫妻一同出来,到甘举家去,却见院内荒凉,亦是毫无声息。花月倩缓步行至房门口,却见甘举在房内坐着,垂头不动,仿佛一尊石像。花月倩轻声问:“甘庄主,凤希可在家?” 甘举抬起头,看到她,目光立刻变为愠怒:“拜你夫妻所赐,她已经死了。” 花月倩惊地用手按住胸口:“怎么会……” 甘举:“你们只把甘家庄当作避难场所,丝毫不为庄子着想,此庄再不许你们进入!请你们快走!” 花雪倩惊疑地退后一步,甘举已立起咆哮:“快走!” 声音引来数人,将雷电夫妻团团围住。众人怒目而视,一片谴责之语,因声音嘈杂,无法听清究竟。众人越说越怒,不由推推搡搡,雷电夫妻不愿还手,只好被拥着赶出庄去。 两人站在庄口,面面相觑。身后有微笑声传来,丁香花纷纷飘下,雷电叹一口气。丁香二公子已身坐藤椅落在二人身后。雷电轻附花月倩耳边道:“如今只有师兄能助我克他武功。” 花月倩:“萧元帅在英氏,你难道是想回去?” 雷电:“只是回去一会儿。如若一生为丁香人所随,实在堪忧。” 花月倩暗忖如今自己已身为人妇,英无敌身为英氏国君,定也对她无可奈何,何况他们夫妻稍留即走,亦无甚妨碍。便向雷电点头答应。 夫妻一路西去,丁香二公子远远相随。 回至天母城,走过飞天涯居处时,花月倩叹道:“往日觉得飞将军是何等英武,而今忆起他来,已是淡然如水,可谓是缘来人心异样,不得不感叹命运啊!” 雷电揽着她的肩头:“你能淡忘以前,实在幸运。” 二人说着步入花月倩往日庭院,却见花开草长,一片荒凉。丁香二公子也跟入院中,落椅停留。 英无敌得知花月倩回来,急召萧寒。萧寒带着铁强来到别殿,见英无敌一脸焦虑,媚黛正轻歌曼舞,他冲她一挥手,道:“滚!” 媚黛慌忙退出,铁强也识趣地退出来。两人漫步路上,媚黛低语:“听说铁将军如今另结新欢。” 铁强:“哪如你这般风情万种?铁强与严苹儿只是逢场作戏。” 媚黛冷笑一声:“怎见得与我就不是逢场作戏?” 铁强:“你我同是元帅心腹,我怎敢戏你?” 媚黛:“元帅夫人你都敢戏,还有何不敢?” 铁强大惊:“你怎么知道?” 媚黛:“别慌,我只是察言观色,猜来而已。”她黯然垂目道,“这个草包国王,我什么时候才能逃出苦海,不再侍奉他?” 铁强:“快了,”他诡秘地一眨眼,“因为,花月倩回来了。” 媚黛瞥他一眼:“我已被喂下保龙药,你是否因此会更加喜爱严苹儿?他日究竟谁妻谁妾?” 铁强:“休要声张,严苹儿也被偷偷喂下保龙药了。” 媚黛又惊又喜:“你喂的?” 铁强:“当然,否则她若怀我骨肉,我不是得奉子成婚?” 媚黛拧眉道:“我就猜不透元帅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会对你的鬼混睁只眼闭只眼。” 铁强脸色一凛道:“不要太过好奇,否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媚黛被惊得打个寒噤,自知失言,告辞退去。铁强到殿门口侍立等待。 夜间,丁香二公子独眠桃花树下,倚着藤椅,一副悠然之态。有片桃花轻轻摇落到他的身上,他睁开双眸,藤椅飘飘而起,无声而去。展眼椅入树林,他盘旋落地,不紧不慢地问:“引我到此,却有何意?” 树间黑白星阵蓦然闪现,簇拥着身背黑翅、白翅的黑白煞星。雷电、萧寒无声落他面前,拱手齐声道:“舞针龙翁座下二弟子拜见丁香公子。” 丁香二公子眼中立刻显出惊意:“黑白星阵与舞针门齐来对付我,也不怕江湖耻笑?” 萧寒冷笑道:“丁香人行事从来不管江湖,怎的到了此时,起了这番道理?可见天下的道理只有于己有利时,才有人讲。若是哪个为了道义放弃自己主张,可谓做了道理的奴才,便是傻瓜。” 丁香二公子转向雷电:“你这娃娃,我不杀你,你反倒纠集众人卑鄙暗算我。” 雷电:“你夺妻之意已经明了,多辩何益?如若真是君子,月倩不愿,你又何必苦苦纠缠,害我夫妻不得安宁?” 丁香二公子长叹一声:“英雄自古爱姣花,焉能知,桃花树下多冤魂!” 雷电不答,与萧寒使一眼色,双双腾空,二人青衣白袍交袂生风,宛若青白双龙盘旋飞舞,银针如雨而出,丁香二公子摆袖一扬,丁香钉如紫烟滚滚,却听“丁丁当当”,声音浮荡林间。黑白星阵借针流穿入丁香二公子身旁,黑白煞星扑翅甩钩前后袭过,萧寒、雷电上下夹攻。丁香二公子袖中甩出银条,在密不透风的攻击里勉强自卫。黑白星阵渐渐缩紧,妨碍丁香二公子银条伸展,黑白煞星自星阵孔隙双钩抓入,萧寒、雷电随钩送针,簌簌风声,数针汇为银线,穿过丁香二公子身躯,鲜血如千丝迸出。他端坐藤椅,一动不动,身上数钩抓上,一时千疮百孔,倒坐在藤椅里。 黑白星门掩埋尸体,清除证据,萧寒最后检查一遍,确无痕迹,方才点头。雷电见事已终结,拱手道:“谢师兄。我告辞了。” 刚欲起步,黑白星阵蓦然挡在身前,黑白煞星展翅相对,双钩狰狞。他大惊,回身望萧寒道:“师兄,这次飞天涯已经叛国,我未祸乱军心,为何杀我?” 萧寒的眼里闪着泪光,咬牙道:“我告诉过你,永远不许回来。” 雷电:“是谁要杀我?” 萧寒:“桃花树下多冤魂!丁香公子与你都是祸起桃花。天下女子多得是,你为何非要娶一个绝代佳人?” 雷电:“我爱她并非因为她的姿色,即使她又老又丑,我一样爱她。” 萧寒:“可惜了,英王爱你妻姿色,势在必得。王命难违。” 雷电震惊地吸了一口气:“原来一直凌辱月倩的人便是英王!”他摇着头,“昔日飞天涯在前阵为他卖命,他居然凌辱月倩,怪不得飞天涯叛国投敌!” 萧寒:“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雷电双眉一耸:“你为什么非要忠于这个禽兽国君?居然为了他残杀同门。” 萧寒眼里泪花闪烁:“如果你爱任何别个女子,都会是我的好兄弟,可惜……” 他一挥手,黑白星阵陡然围上,黑白煞星踩阵下钩。雷电银针挥洒,萧寒亦起身扬针,针针相撞落地。黑煞星双翅钩钩至雷电腰间,白煞星双翅钩钩他双肩,黑白星阵盘其腿脚,雷电抽身上游,萧寒已自头顶盘旋落下一针,他慌一侧身,恰颈遇黑钩,鲜血四溅,他吃力地一手握住袭来的白钩,支持住下沉的身躯。鲜血自他手上流淌,他缓缓跌落地上,死不瞑目。两滴泪水悬在萧寒眼角,他蹲下身,轻轻将雷电眼睛合上。 花月倩一早起床,不见雷电,甚是焦急。这时院门拍响,她开了门,却见铁强立在门口,惊疑地问道:“将军怎么来了?” 铁强垂首道:“今早有人禀告元帅,有事关于雷夫人,请夫人随我走上一趟。” 花月倩忐忑地跟他后面行走,到了僻静林间,却见人群围得密不通风。铁强拉她挤到前面。人群中间,躺着一具尸体,青衣散发,花月倩再熟悉不过的打扮,她脚底发软,走近前去,看见萧寒正将尸体左手打开,拿出一个翠玉双鱼挂坠的一半,花月倩一把抢在手里,急促地问:“这是什么?” 萧寒问:“夫人可曾见雷壮士带过此坠?” 花月倩脸上满是纷乱的泪水:“没有。这是谁的?怎么会在雷电手里?” 萧寒沉思道:“那杀雷壮士的人必定与这坠子有关,这可谓查找凶手的最好线索。” 花月倩将坠子紧紧攥进手里,哭道:“你说什么?雷电他不会死的!” 萧寒:“请夫人节哀。” 花月倩立起,向雷电走了一步,即昏倒在地。此时铁刚来给萧寒传圣旨:“朕念雷电一代勇士,今无故冤死,当安抚家人,因命你安葬雷壮士,并速送其家人来王宫休养。” 人群一片哗然。萧寒接旨,派人将花月倩送至王宫,亲自带人安葬雷电。 花月倩醒来,将手中坠子藏入怀中,默默独坐,数日不进饮食,英无敌焦急不堪,亦不敢稍近,只能遥遥相望。 时间渐久,花月倩慢慢开始抚琴抒发悲哀,英无敌带着媚黛静静聆听。花月倩手指抚过琴弦,含泪轻歌: “荒草残花阳如血,故人今日做死别。 情深似海心相印,爱抵苍穹惜缘薄。 鸳鸯单飞泣相思,杜鹃孤立哀啼血。 自此落花再漂零,无人怜爱空蹉跎。 寂寞黑夜风凄凄,孤灯摇摇愁曳曳。” 琴弦突然崩断,花月倩的脑中浮现出摩研香死的情景,她捏起琴弦,缓缓举到颈前,双眸中全是绝望。英无敌惊地一下立起,伸出双手,恐惧地说:“雷夫人,你不想为雷壮士报仇了吗?” 这句震动了花月倩,她握着琴弦的手指垂了下来。英无敌:“我定当帮夫人报仇。” 花月倩眼冒火花,双手搬起瑶琴摔断在地上,把英无敌吓了一跳。 岁月缓缓地冲淡着人的记忆,花月倩亦渐渐有了微微笑意。 再过数日,英王喜娶花月倩为后,引得舆论大哗。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三十九章 美人计巧施除仇敌 三十九章美人计巧施除仇敌 张九儿喜得身孕,将高原虎喜得合不拢嘴。平安已会站立,张九儿更是疼爱。高原虎见爱妾喜爱孩儿,且战事不起,便把请功之事拖延下来。 摩龙翔自与张九儿幽会,日日神不守舍,陆水滴心里很是疑虑,担心又有第二个阿宝出现。她暗暗派贴身丫头彩帛跟踪,岂料被摩龙翔发现,暗中甩掉。摩龙翔已对她不屑一碰,直把陆水滴气得咬牙切齿,屡屡派人跟踪,但摩龙翔有过阿宝被杀的教训,总能摆脱盯梢。 陆水滴坐立不安,命彩帛去高原虎府内找姬妾打听。彩帛即刻动身,刚出摩府,迎面一个女子与她撞个满怀,她自恃为王爷府大丫头,自然盛气凌人,骂道:“瞎了眼的东西!” 对方“哼哼”冷笑:“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口出狂言?” 彩帛:“我是二王爷府内的大丫鬟,你是哪来的贱人?” 对方听了更是嗤之以鼻,撇嘴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龙翔家的丫头,看我对他说了,他还留你不留。” 彩帛怒道:“我在王府都没见过你,你套什么近乎?居然敢叫王爷的名字!” “凭我的天姿国色,还要去王府,王爷才能认识不成?” “真是个贱人!” “你可要记着,骂我的话我都给你数着了。”她妖媚地一晃脖颈,“你若不信王爷宠爱我,今天下午未时去城西青水湖边看看怎么样?” 彩帛听了这话,也有了三分相信。女子轻蔑地一笑,扭着腰肢去了。彩帛狐疑地折回府去。 陆水滴见彩帛气恨委屈地从外面回来,问:“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彩帛:“我没去,可是我知道勾引二王爷的贱人是谁了!” 陆水滴立刻双目冒火:“是谁?” 彩帛生气地说:“是个年轻的妖精一样的贱女人,她和我吵架,拿二王爷出来压我,说我如果不相信,今天下午未时,就去城西青水湖边看看。” 陆水滴狂怒,拍案而起:“一个小骚狐狸,居然想和我明争,真是自不量力,看我将她碎尸万段!” 那自不量力的女人此时正偎在高原虎怀里,温香软语。高原虎握着美人酥手,道:“丫鬟、仆人可顺你的意?” “都好。” “那你为何今日蹙眉?可是怪我白日忙于应酬,不来陪你?” 美人娇声道:“将军,有一难事,九儿不敢说。” 高原虎:“这话哪里说来,你都怀了我的骨肉,哪来难说之事?” 张九儿弯眉蹙起,一脸愁容:“九儿今日出门,遇见二王爷,谁知他色心大起,调戏于我。” 高原虎大惊:“他怎如此?莫非他不知道你是我的爱妾?” “我见他轻薄,便说我是将军妾室,岂料他迷我姿色,拿将军性命来威胁九儿。”她以袖拭泪,“九儿本应以死为将军解忧,但因怀有将军骨肉,实在不忍。” 高原虎怒道:“知他好色,却想不到连窝边草他都吃!实在欺人太甚!” 张九儿媚眼一转,道:“他要九儿下午未时去城西青水湖边,不然就杀了将军。” 高原虎听此暴跳如雷。张九儿:“将军不如今天下午将他抓个正着,证据确凿,杀他亦不违忠义。” 气得横眉立目的高原虎立刻答应。 下午,摩龙翔依如往日,到达湖边,张九儿已经立在旧日相会之处。他匆匆跑过,将她搂在怀里,张九儿哽咽着挣脱他道:“王爷,如今我已怀了你的骨肉,你看如何是好?” 摩龙翔一时犹豫不决,锁眉沉默。这时却见人影盘旋,一声粗哑而疯狂的喝骂:“小贱人,勾引我夫,我要将你剥皮!” 却是陆水滴,钢鞭“哗啦”一扬,朝张九儿当头砸过,这时“噗噗”声响,三枚红叶将鞭顶向侧去,高原虎飞身而过,护在张九儿身前,怒道:“明明是你夫调戏我爱妾,你还含血喷人!” 摩龙翔趁机挟起张九儿飞奔逃走,陆水滴、高原虎见状不战,飞行追赶。摩龙翔见高原虎大怒,心知不妙,决定先下手为强,呼人调来自己兵马。高原虎见状忙派随从调兵,陆水滴亦派彩帛速传军令。三个将军混战,变成三队人马大战。摩香浓见有损兵力,忙带飞天涯前来制止,但军中混乱,无法控制。摩龙翔夫妻与高原虎战在一处,打得难分难解。二人合杀了高原虎,摩龙翔趁乱即对陆水滴大下杀手,陆水滴处处留情,他则招招致命,终于一棍砸向她的头顶,陆水滴当即脑浆迸裂。他一回身,却见张九儿立在身边,惊喜不已,伸手挽住她的腰肢,正要飞去,突觉颈上疼痛,再看张九儿,已是凶神恶煞,一头乌发生生从他颈上插入,直穿心肺,他怔怔地瞪着眼,一声未及发出,便猝然倒地。人群中增增乌发飘扬,从空而至,高声喊道:“九儿,你腹中骨肉是谁的?” 张九儿:“不知道!” 增增:“那就两颗心全吃了!” 说间发丝卷着高原虎和摩龙翔的尸体,甩至张九儿面前。 平安“咿呀”学语,在奶妈怀里欢快地跳着。一个女子进房而来,走路悄无声息。因高府家人全部在外护主,家里只剩姬妾。女子走至奶妈身后,轻轻点她穴道,从她怀中抱过平安,出了院门,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出了黄水坝,她带着平安纵马荒野小路,一袭素衣随风飘飘。增增和张九儿飞身而来,她勒马停蹄。增增:“纯儿,这次不仅替你杀了仇人,还助九儿开练缠丝阴功,九儿即将成为蜘蛛九娘了。” 甘雪甜亲吻着平安的额头,垂泪道:“我要回甘家庄了,把平安交给甘举,再替凤希坟上焚香!” 增增:“你自己一路小心。我要带九儿回蜘蛛洞,助她练缠丝阴功。” 三人别过。 待甘雪甜回到甘家庄时,平安已经学会走路,亦会说几句话,与她甚为亲怩。她将他还到甘举手中,但觉心如被摘,忙按住胸口。甘举抱子与她来到铁凤希墓前,甘雪甜双膝跪倒,轻抚石碑,耳边又有歌声萦绕: “泥娃娃,泥娃娃,捏个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会眨 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 他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 我替他眨眼,我替他说话,永远爱着他。” 她将额头顶到碑上,泣不成声。 夜凉如水,没有了平安的陪伴,她一时不能成眠,临窗独坐,不燃青灯,呆呆目视着黑暗,呢喃着一些自己也听不懂的话语,直到弯月西斜。清晨的阳光照耀在身上,暖暖的,脚下的溪流明澈欢快,丛丛簇簇茂盛的菊花,清香袭人,青草的气息弥漫周围,偶尔一条银鱼跳出水面,“砰”的一声,溅起一圈水花。戚婆的笑脸现在眼前,满面的皱纹,认真地给她讲做个淑女的标准;父亲唤着她,给她搬来小凳为她梳头;铁野扶正她练功时的双手,给她耐心讲解;铁凤希、王姝儿和她扬着沾满湿泥的小手,大声地唱:“泥娃娃,泥娃娃……”;萧寒露出结实明澈的牙齿笑着,紫君在他怀里“咿呀”稚语,她的心醉了……迷朦中醒来,却是一梦,已经泪湿衣袖。窗外蒙蒙放亮,布谷鸟的叫声:“不如归,不如归!”甘雪甜摇头自语道:“归去哪里呢?”耳边绕起旧时所听歌声: “前望长路雨茫茫,回首一路长忧伤。 痴心无情两携手,沉醉一时空欢畅。 我欲乘风即归去,玉宇琼楼寒彻骨。 斩不断的乱情丝,抹不去的深凄怆。 冷漠男儿铁心肠,多情女子爱难忘。 累累伤痕思绵绵,滴滴清泪愁黯黯。 野花为枕草为席,梦回往日悲苍苍。” 想往日听来未觉如何,而今记起,才能体会歌者的心碎。她抹去满眼的泪水,站起身来,却觉头重脚轻,紧接眼前一黑,但觉身体轻若落花,飘飘坠入一个黑暗无底的深谷,一路飘摇,一路沉落…… 待到醒来,她已经躺在菊馨院了,王姝儿坐她床前,惊喜地说:“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可急死我了!” 甘雪甜叹息道:“来这儿也好,我在甘家庄,晚上睡不着。这里人多,总也能听到些新鲜的话儿,容易忘记以前的事。” 王姝儿握住她的手:“你想忘记以前,这就好了!” 甘雪甜又不禁黯然。 陆风与王姝儿情投意合,摩龙天为二人赐婚。甘雪甜甚为不快。王姝儿邀她当伴娘,甘雪甜歪头斜目道:“爱找谁找谁去,我就是烦你,你知道吗?” 王姝儿撇嘴道:“你什么意思?甘洪都不怨我,你倒装的哪份子好人?” 甘雪甜蛾眉一蹙道:“你跟哪个我都不嫌,我就是讨厌陆风,他给我用过刑你知道吗?” 王姝儿:“又来了又来了,天底下没人不知道他给你用过刑了,你是见人就说的!你别那么小心眼好不好,他没救过你吗?” 甘雪甜一耸鼻子:“该忘掉的就要忘掉。” 王姝儿歪起嘴来:“你要是个人哪,就应该看见自己姐妹嫁了他,就把他当自己人。一辈子光记怨不记德,觉得周围都是你的敌人,你累不累呀?” 甘雪甜:“现在的人不都是这样吗?” 王姝儿:“都这样,才死的都早,你要是想长命百岁,就来给我当伴娘,你给我听好了。” 说完,扭着屁股气乎乎地走了出去。 甘雪甜不情愿地给王姝儿当伴娘。王姝儿从菊馨院出嫁,嫁前笑得像一朵花,陆风骑马迎亲,亦喜悦不已。迎亲队伍浩荡,将王姝儿娶至陆府。熟悉的场面,使甘雪甜如回自己出嫁当日。喜鼓喜乐,声声落在她的心头,使她心痛。 晚上,她疲倦地黯然坐在窗前,望着月下满院菊花。熟悉的脚步声响在院里,沿路而来,是摩龙天。他进房来,甘雪甜没有回头,他立她身后,关切地问:“今天累了吗?” 甘雪甜叹口气:“是呀,你坐吧。” 摩龙天坐到她的旁边,说:“日子过得太快,陆风都娶了妻室。” 甘雪甜摇头道:“人生苦短!” 摩龙天:“是啊,朕已即将而立,你也年岁不比从前了。” 甘雪甜笑着嗔道:“你不如直接说我老了!” 摩龙天温和一笑:“朕是说,你不觉得漂泊日久,倦了吗?” 甘雪甜叹口气:“是呀,倦了!” 摩龙天端详她,她道:“看我干吗?我脸上有灰吗?” 摩龙天笑道:“朕是看你终于不似当日那般万念俱灰了。” 甘雪甜狡黠地看着他:“想说什么?”一顿又道,“就给你一次机会,不说,以后就不听了。” 摩龙天:“猜到了?——想向你求婚。” 甘雪甜低头“扑嗤”一笑。摩龙天起身揖道:“小娘子可肯下嫁本王为竹山国后?” 甘雪甜粲然笑了,立起身来,说:“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拜完堂就拖我去刑房啊?” 摩龙天尴尬地抹一把脸:“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甘雪甜“格勒”笑个不停,摩龙天亦笑起。 摩龙天择得吉日,从菊馨院迎娶甘雪甜。这次声势浩大。夫妻华服登上竹宫高台行礼,拜天地、拜祖先,夫妻相揖,转而并肩向台下威严而立,脚下万人跪拜,高呼:“大王、王后,与天地同寿!” 声音宏大,连绵不绝。站在高台上的甘雪甜这一瞬体会到了万人之上的荣尊,感慨万千。 竹宫盛大的娶后仪式不胫而走,直传入英氏。英无敌甚为恼怒。萧寒正与武文丽饮茶,听此消息,一向沉稳的他,手中茶杯“丁当”跌到桌上,滚落下地,摔为两半。他将拳头攥得“格格”作响,按在桌上,使整张桌子颤动不已。武文丽虽心中喜悦不禁,但见他神情,自忖不能多言,悄悄退出房去。 萧寒仍留甘雪甜的妻子名份,使武文丽非常懊恼。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章 怒绝夫佳人魂飞天 第四十章怒绝夫佳人魂飞天 摩龙翔一干人被甘雪甜用计清除之后,黄水坝大权聚在摩香浓一人手中,她重用飞天涯,使他得已大权在握。 飞天涯见时机成熟,暗到菊园客栈潜人给萧寒送信。 西兵大整旗鼓,开始叫阵,日日不辍。摩香浓心知因摩龙翔等人内讧,黄水坝实力受到大挫,应当不战养兵,因此拒不应战。 西兵叫阵更急。摩香浓忧心忡忡。 这天晚上,摩香浓约飞天涯月下对饮。她端坐椅上,风吹长发,酒清人瘦,朴素的衣衫显现着她俭朴的性格,虽然她平时脾气较急,但礼贤下士、英勇果敢又不失沉着冷静,更难得的是,她还有个好酒量,实在是女中丈夫,使飞天涯暗中钦佩,飞天涯曾私下自忖,若不是敌我两立,他与摩香浓定能成为知己好友。摩香浓喝一杯酒,叹道:“生命实在美好,可惜总有人在鼓动战争。” 飞天涯:“是啊!” 摩香浓:“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几个人的志向,又有多少人葬送了性命。” 飞天涯被这话震憾,突然觉得自己报仇之心甚是狭隘,更觉她忧虑苍生的霍达心胸令人崇敬。她长叹一声,幽幽道:“西兵久久叫阵,我若长期不出,则会军心动摇;如若出城作战,军力又更为亏虚。” 飞天涯双眸一时雪亮,浓眉一耸道:“公主,在下倒有一计,既可出战,又可少耗军力。” 摩香浓:“赶快说来听听。” 飞天涯:“公主出战,飞某带人把守城门。门内士兵备好弓箭。出战士兵不要恋战,稍战即退,接近城门。西军必然紧追,待近城门处,门上即发箭掩护,速开城门,我军趁机逃入城中。这样,既能使西兵损失惨重,又能使我军不遭重挫。” 摩香浓抚掌道好,举起酒杯道:“飞将军不愧为将才!小女一直敬佩将军的侠肝义胆、光明磊落,与将军共事,常感幸运。让我敬将军一杯!” 飞天涯端起酒杯。二人一饮而尽。酒意渐浓,摩香浓对月摇头,双眉宛转道:“自初见飞将军,小女便对将军倾情,但大敌当前,又何谈儿女情长。” 飞天涯心情沉重:“蒙公主错爱,飞某实在不敢当。” 摩香浓吟道:“清酒吞月水如心,寒风卷云气如剑;铁甲黄沙守忠节,热血报国终无憾!” 二人举杯再饮,各自心潮澎湃,微风吹拂着洁白如雪的丁香花,“沙沙”地送着隐隐约约的香气,一切都似缥缈的梦境。 西兵再次叫阵,摩香浓率兵出战。厮杀不久,东兵速退,西兵紧追不舍,摩香浓心内暗喜。东兵奔近城门,仍不见箭发,摩香浓大惊失色。西兵飞快赶来,一场恶战刹那展开。这时黄水坝城门突然大开,东兵由内冲出,一片大乱,西兵立刻呐喊着蜂拥而上。摩香浓心落冰窟,叹道:“摩氏江山毁于我手!” 人影幢幢,她瞬间恍然大悟,心碎肠断。武文丽砍杀数人,催马与她交兵。武文超的声音:“抓活的!做人质!” 这时一骑黑马流星般驰来,她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飞天涯!” 不避武文丽快刀砍来,一剑刺向飞天涯。飞天涯挥刀架住武文丽的钢刀,闪身躲过她的长剑,急切地道:“公主,快逃命去!” 一旁的武文丽舍下摩香浓,向飞天涯猛攻。摩香浓催马长笑,剑若闪电,一瞬斩杀无数。英氏诸将把她团团围住,她目闪利光,毫无惧色,顽强抵抗,身上连受数伤,摇摇欲坠。武文丽从人群中冲出,挥刀向她奔来,高喊:“抓活的!” 她鄙夷地一笑,长剑横挥,当颈一抹,血喷如泉,跌下马去。武文丽取了她的首级,放声狂笑。 黄水坝军队溃散四逃,将士纷纷被擒,飞天涯亦被当作俘虏关入前阵大牢。萧寒到牢中探望他,飞天涯痛心地问:“贤弟,英王为何囚我?” 萧寒摇头道:“大王不肯承认当日派你诈降之事,我见这种情形,就没交出圣旨,以免被他毁灭。” 飞天涯急切地道:“我死无干,只是不能背卖国之名冤死。可有办法救我?” 萧寒:“因将军、大臣多反对将你处斩,大王打算在大殿上亲自审你。小弟暗想,如今只有一人可以救你。” “是谁?” “当今王后。” 飞天涯疑惑地:“王后?” 萧寒:“莫非黄水坝探子不曾报过?” “公主只关心军情,如此闲事,当然不报。” “您昔日挚友花小姐,如今已幸为王后。” 飞天涯的胸口如同被人重击一下,他后退两步,含泪道:“这也怪不得她!我为了国事对她太过绝情。”他冷笑一声,“不过我终于知道大王为何不肯赦我,原是夺我之妻,怕我反他。” 萧寒:“花小姐当对你一如既往,情深意重,所以此事她定能帮你。” 飞天涯隔着牢槛抓住他的手腕,圆睁双目道:“你说什么?” 萧寒一脸愕然。飞天涯:“你再说一遍。” 萧寒显得茫然无措。飞天涯狠狠盯着他:“告诉我,花月倩是不是自愿的?” 萧寒:“兄长不要为难小弟。忠字当前,有何可言?” 飞天涯颓然放手,一时心里空空荡荡,满脑的“忠、孝、仁、义”如小人儿般跳舞,朝他鬼笑,他不由掩住双目。 攻克黄水坝,即撕开了竹山的裂口,英氏胜利在望了。英无敌召来众将,高傲地坐在大殿上,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他的黑吊眼闪闪发光,踌躇满志地说:“黄水坝摩贼,实在可恶,耽朕时间太久,耗朕粮草兵力,因此朕要将俘虏全部活埋,以示朕威!” 老将王能慌忙道:“大王,万万不可!活埋俘虏而不收编,浪费兵力,且易失人心。” 英无敌怒道:“妇人之仁,有何作为?” 王能:“大王,江山尚未全稳,不可大开杀戒……” 英无敌手拍椅背,怒道:“够了!你总是最能和朕唱反调的一个!是不是以为朕离了你打不下江山?你不要在此倚老卖老!” 王能“扑”地双膝跪地:“末将宁愿人头落地也要说!大王要仁爱啊!” 英无敌暴跳如雷:“竟敢说朕不仁爱!来人,把这个糊涂老儿拖下去斩了!” 萧寒慌忙上前,双膝跪倒,磕头道:“大王,王将军为我军立过汗马功劳,求大王饶他一命,在下愿代其受罚。” 众将立刻跪地求情。英无敌把手边的金杯狠狠摔到地上,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想逼宫吗?”。 萧寒:“在下不敢。大王,您且息怒,此事拖后再议不迟。” 英无敌忿忿挥手道:“也罢。王能死罪可免,活罪不饶,拉了下去,打上五十军棍。” 萧寒起身,众将也都立回原位。 贵为王后的花月倩对任何事都毫不关心,只管日日抚琴而歌。这日清晨,她正抚琴,丫鬟禀告:“王后,元帅求见。” 花月倩诧异地停指起身,萧寒已经进来揖礼。花月倩问:“什么事?” 萧寒:“在下请与王后独商一事。” 花月倩叫左右丫鬟全部退出。萧寒捧出圣旨道:“王后,请看在昔日与在下兄长飞天涯的情份上,救他一命,在下感激不尽!” 花月倩接过圣旨,一边说:“我好似听大王说过黄水坝被打下来了,莫非他被抓了?” “正是。大王因您与飞将军往日之缘,对他耿耿于怀,因此不承认他确实的身份,想置他于死地。” “原来飞将军是诈降的。我如今对他已无往日之情,大王又何必难为他呢?” “大王执意除他,无人敢送圣旨,今日即要大殿审他,求王后将圣旨当众送上,免他死罪。” 花月倩迟疑道:“我私下里劝他不成吗?” 萧寒:“那个萧某不便多言,王后自作打算即可。” 他一揖告辞。 花月倩拿起圣旨,欲去大殿。媚黛进来,亲切地说:“王后,您可有空,我们弹唱跳舞来玩儿。” 花月倩蹙眉道:“可惜我有点事情,一会儿回来再找你。” 媚黛旋身一转,腰间“叮呤”作响,花月倩不由低头去看,登时如遭雷击,她一把抓起媚黛腰上的翠玉双鱼挂坠,眼睛里满是怒光,道:“原来这坠子是你的!怎么只有一半?那一半呢?” 媚黛道:“我也不知道那一半啊,这是大王给我的。因为只剩了一半,所以他想扔掉,我跟他讨要,他就给了。” 花月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问:“什么时候给你的?” 媚黛仔细回忆道:“就是你前夫刚去世,你还病着的时候。” 花月倩咬牙流泪道:“我真是傻,看来雷电就是因我而死!” 她甩开媚黛,握着圣旨,飞也般去往大殿。 飞天涯正身带枷锁,当殿而跪,英无敌傲慢地喝着茶,倚在龙椅里。花月倩突然如风而进,满面怒容。英无敌惊道:“王后,你怎么来了?” 花月倩将圣旨当众展开,道:“你忘记了是你将飞天涯派去摩氏诈降的吗?” 英无敌顿觉尴尬,嗫嚅道:“呃,呃,给飞将军开枷吧。朕这些日子身体欠佳,很易忘事,何况陈年旧事一桩。” 飞天涯摆脱枷锁,站起身来。却见英无敌怒视着花月倩,而花月倩亦怒视着他。见花月倩这种情态,对飞天涯来说,实在惊异,仿佛她是换了个人。英无敌:“王后,你不要恃宠而骄,回宫去吧。大殿岂是妇人来的地方。” 花月倩冷笑道:“我想大王不是忘事,是想置飞将军于死地才对。你为了得到我花月倩可谓费尽心机。”她转视大殿两边的众将领,“你们看见你们辅佐的这个道貌岸然的国王了吗?他第一个强暴了我,并且屡屡拿我旧时情侣飞天涯性命威胁我就范,毁了我的一生!” 飞天涯听得这话,顿觉头晕气闷,踉跄后退数步,恰至武文超身边,武文超连忙扶住他。 英无敌从椅子里跳起来,吼道:“你疯了吗?” 花月倩盯着他冷笑道:“你为了夺取我,居然杀了我夫雷电,还欺骗我嫁你为王后,让我到泉下都无颜再见夫君!” 英无敌:“朕才是你的夫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一个小小雷电,朕杀他却又如何?” 花月倩柳眉直竖,面目扭曲,她恨恨道:“你欺我一介弱女子,竟使用如此卑鄙手段,什么国君,只是禽兽不如!” 英无敌大怒,喝道:“朕的容忍度是有限的!” 挥手将手边金杯掷出,花月倩不曾防备,却听“砰”的一声,正被击中头部。飞天涯不由狂喊一声:“不!” 纵身飞过,接花月倩在手。英无敌这一掷,因狂怒而拼了全力,花月倩一介弱女,自然承受不下,她登时头破血流,看着飞天涯,气息微弱地说:“求你看在昔日的情份上,把我和雷电,葬在一起。” 鲜血已遮盖了她的花容,蓝色的双眸缓缓合上,可怜一个如此绝美的女子,气息断绝,撒手尘圜。 这自然不是英无敌想的后果,他奔到花月倩身前,抚尸痛哭。飞天涯怒视着他,将花月倩缓缓放下,回身“哗啦”抽出武文超腰间所佩宝刀,朝英无敌当头劈下。英无敌大惊,旋身躲过,怒道:“逆贼,你竟敢犯上?” 飞天涯面容扭曲,一招“日月合璧”自下划弧而上,斩向颈项,英无敌急一缩头,王冠落地,狼狈不堪,大喊道:“救驾!” 无人行动。他一边闪避飞天涯,一边对众将破口大骂:“一群逆贼!朕是天生龙种!人灭不了龙!朕永远不死!朕要谁死,谁就得死!待这一劫过,朕要将你们全部处斩!” 话犹未毕,已被飞天涯刀自面门划下,鲜血串串滴落,他犹不能置信,待气短力亏时,方挣扎一句:“师父,你骗朕,朕原是会死……” 颓然倒地。 飞天涯亲手劈飞了一世的梦想,他将刀一掷,但觉世间万事已空,什么都不愿追想,弯身去抱起花月倩,对武文超道:“武将军,请带我找雷电葬身之所。” 武文超爽然答应。两人走出大殿。 飞天涯的脚总是绊到腿上,使他不停摔倒,他惟恐摔到了花月倩,总是自己垫在身下。武文超见他如此深情,亦是叹惋。二人将花月倩葬到雷电墓边,飞天涯跪地长哭。哭过一时,向武文超道别。武文超道:“元帅极端爱才,飞兄还是留在军中助他一臂之力吧。” 飞天涯冷笑一声:“他深得大王宠幸,如今想来,何事不是他助大王?” 他欲言又止,但觉追究再无意义,顾自踉跄而去。 一番漫无目的地乱走,他已迷路,满面山花烂漫,宛如花月倩的容颜,他顿觉心内一阵绞痛,晃晃歪到一棵树上,缓缓滑落在地,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静谧的树林里腐烂的叶子味道弥漫,黄蜂“嗡嗡”地一团团飞舞着,布谷鸟在清脆地喊着:“不如归、不如归……”潮湿的泥土沾满了他的衣袍,他满目凄怆的泪水,自语道:“不如归,归去哪里?即使泉下,月倩也无容我之所……” 回思以往,但觉荒唐。久久躺地仰视,渐渐迷朦。 待醒来时,已是夜深。他坐起身来,四围寂寂,孤独如水,他悠悠悲歌: “风浓烟深夜苍茫,月满人瘦空惆怅。 惺忪梦回旧时光,清纯年少多痴狂! 人影幢幢,似曾相识却又遗忘。 是恩是爱都已憔悴,是恨是怨都已散场。 残星泪眼前方迷惘,冷夜孤灯凄路漫长。”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四十一章 降王后入城为新后 群龙不能无首。早已大权在握的萧寒众望所归,被推举为王,改国号为萧,是为萧王。他空封甘雪甜为后,即向萧氏军队下“夺后诏”,言摩氏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誓要攻陷竹宫。武文丽只得王妃称号,甚为失意。武殿录劝女儿不要因妒失宠,她只得忍气吞声。 “夺后诏”一时沸沸扬扬,摩、萧两国,无人不知甘雪甜名字。甘雪甜此时已与摩龙天育有一女,取名摩小波,三口漫步竹宫花园,甘雪甜叹道:“我小时候总是幻想着做个女将军、女英雄,扬名千里,没想到现在真的扬名了,却是因为夺后诏给我的这个尴尬的身份。” 摩龙天蹲身抱住扑过来的女儿,父女发出一阵笑声,小波挣开再跑开去。摩龙天站起来,揽着甘雪甜肩膀,说:“战事很是不利。其实朕并不甚留恋王位,只是朕生来便是太子,使朕非要劳心国事。朕的梦想便是与你母女长相厮守,栽树种花,安静度日。” 甘雪甜蛾眉微蹙道:“可惜我没给你生个儿子,真怕就此断了摩家的香火。” 摩龙天:“如若真是无子,也是祖先修为不足,母后育有三子,如今只生一个孙女。与你无关。” 甘雪甜“扑嗤”笑了:“有你这样做子孙的吗?” 摩龙天也一笑:“哄你开心而已,别日日唠叨生子之事,让小波不快。” 甘雪甜撇撇嘴。夫妻并肩而立,看着摩小波在花丛里开心地蹦跳。 萧军节节胜利,渐近王城。 武文丽的生日时,萧寒送她一把折扇,她本视若珍宝,却不慎丢失。一次庆功晚宴,铁强当众摇起这把折扇,武文丽望向萧寒,见他冷冷地审视着她。宴席散后,她慌忙向萧寒解释道:“大王,我跟铁强没有关系!折扇是我不小心丢的,待我向铁强讨回。” 萧寒回眸看她,缓缓道:“为什么解释你跟铁强的关系?” 武文丽深悔一世精明,急促失言,不由张口结舌。萧寒冷冷道:“没有证据的事,朕断然不信,但朕一向什么事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武文丽自此心事忡忡,坐卧不宁。她思来想去,决定除掉铁强,以绝后患。 武文丽约铁强子时去营北竹林深处小屋幽会。铁强自忖有诈,便向严苹儿求助。严苹儿惊奇道:“王妃无故杀你做什么?” 铁强:“你去了便知。” 严苹儿狐疑地看看他,点点头。 夜晚,圆月下静谧的竹林中黑影婆娑,偶一只鸟儿受惊般突然飞起,“吱”的一声,划破寂静。铁强披星戴月,来到小屋前,轻声呼唤:“王妃,王妃……” 他跨进门坎,突然脚下“嗖”地缠上数条铁丝,将他的手脚捆个结实,“倏”地吊到了空中,他本能地挣扎着。一身黑衣的武文丽冷笑着走出来。铁强大惊,忙道:“王妃,你这是干什么?” “你就安心死吧。” “难道你一点不顾及往日的情份?” 武文丽嘴角挂丝浅笑,道:“你对我既然忠心,就为了成全我,去阴间吧。” 宛如一只黑鹤翩然飞起,挥刀向他前胸劈去。严苹儿盘旋出来,剑架她刀,高喊:“王妃手下留情!” 武文丽怒道:“小骚狐狸,你来干什么?难道你和他有奸情?” 严苹儿:“王妃,求您饶他一命。” 武文丽:“你既然来了,就陪他一起做亡命鸳鸯吧。” 严苹儿惊道:“我对你如此忠心,你居然杀我灭口?” 武文丽手指轻轻沿刀背一抹,道:“你已经对我来说没用了。” 说着一刀劈过,严苹儿抬剑抵住,护住铁强。武文丽出手狠辣,招招致命,严苹儿渐感吃力,稍一疏忽,武文丽刀已削至颈项,歪头一躲,一绺头发落地,惊出一身冷汗。二人正恶斗间,突然一声怒斥:“住手!” 武文丽听声如遭霹雳,后退几步,满面恐惧。萧寒带人缓步过来,说:“王妃,铁强对你一片诚心,你又何必杀人灭口?” 武文丽无力地倚到墙上,嗫嚅道:“你怎么知道?” 萧寒:“他因心中苦闷,对朕俱招实情。既是真情所驱,朕也不想怪罪于他。本想成全你二人,但见你对他心意甚冷,便罢了。你就解了兵权回家去吧。” 武文丽听言立刻瘫坐在地上。 武殿录见女儿东窗事发,萧王如此宽厚处理,甚觉幸运,思来想去,谨慎起见,也辞去兵权,解甲归田,萧寒应允。 铁强娶严苹儿为妻,娶媚黛为妾,就此安家立室。 武文超奉命出使竹宫,他要求与国王、王后私下谈判,摩龙天应允。武文超被带到别殿,刚一进门,甘雪甜立刻起身相迎。往日种种回忆,都因故人相见而覆盖脑海,甘雪甜一时悲喜交集。武文超对摩龙天道:“如果从甘小姐说起,您亦是我旧友夫君,可否不论敌我,允我与王后单独倾心一谈?” 摩龙天看向甘雪甜,她道:“他是我以前的朋友,你放心吧。” 摩龙天点头,起身离开,武文超揖谢。甘雪甜:“武将军出使可是来劝我们投降的?” 武文超:“不是。萧王胸有成竹,认为即使竹宫不降,也可轻松拿下。” 甘雪甜冷冷一笑,道:“看来到今天,他还是一点没变。” 武文超:“你还在恨他吗?” 甘雪甜不语。武文超:“如今文丽出事,已被萧王休弃回家。” 甘雪甜叹口气:“我听说了!” “萧王让我告诉你,他对你没有忘怀,往日深情依旧,如今太子已近十岁,他们需要你一同共享美好生活。” 甘雪甜一时心潮澎湃,眸中盈泪。武文超又道:“萧王希望攻陷竹宫时能见到你,以免因你生灵涂炭。” 甘雪甜一下立起,蛾眉一蹙道:“他居然来威胁我?” 武文超一揖:“我要走了。” 甘雪甜冷冷地:“不送。” 武文超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还跟以前一样,没有变。” 说完猛回过头,大步踏去。甘雪甜伫立殿内,往日情景幕幕浮现,心乱如麻。 王城被萧兵围困,四面楚歌。 甘雪甜心中担忧摩龙天与小波的安危,坐立不安。一家三口漫步花园,小波顾自玩耍,夫妻相对长叹。宫人突然报有故人来访,摩龙天夫妻连忙去见。微风里一个和尚披着晨光而来,气宇轩昂,甘雪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揉下眼睛,仔细看去,来人已至跟前,她惊讶地:“天涯?你这么想报国的一个人,怎么居然成了和尚?” 飞天涯立掌胸前道:“阿弥陀佛,世间恩怨名利,忠孝仁义,原本是空冥骗局,我已皈依我佛,往事不提。” 甘雪甜:“那你今天来做什么?” 飞天涯:“我来是想接走国王父女,清我往日对公主所犯罪孽。” 甘雪甜:“公主?” 飞天涯:“我对公主恩将仇报,往事不提。” 摩龙天摇头道:“朕夫妻若带女儿弃城而去,那朝臣将士安危难料。朕不能如此。” 飞天涯:“萧王情性,王后与我最是清楚,他即使佯留国王父女性命,日后也必会暗暗加害。” 甘雪甜惊奇地:“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我记的以前你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飞天涯:“闲话少说。今天就请国王父女跟我去北方东郊山寺庙,那是竹山国外地盘,比较安全。” 摩龙天:“那王后呢?” 飞天涯:“王后留守王城,开城投降吧。败成定局,不必空使生灵涂炭。贫僧料定,萧王不会杀你。” 甘雪甜叹口气:“是呀!我不能走,武文超来过,说我如果跑了,萧王就要大开杀戒。” 飞天涯:“如今王城之人,可留可弃,想必那不是空话。” 甘雪甜:“龙天,你就走吧。” 摩龙天眼闪泪光:“可是你……” 甘雪甜:“为了小波,你们快走。我没事。” 摩龙天:“如果你能逃开,就去东郊山,与朕团聚。” 甘雪甜答应。摩龙天抱起女儿,去寝宫收拾行囊。飞天涯与甘雪甜同行,低声道:“如果王后愿去东郊山,自有办法逃脱。” 甘雪甜幽幽道:“什么办法?” 飞天涯:“事在人为,只是王后心中却在犹豫,逃与不逃在您一念之间。” 甘雪甜猛然抬头望着他:“你说什么?” 飞天涯:“贫僧自你目中,看到的是怨恨后面深藏的情意。” 他说完施礼,追随摩龙天父女而去。甘雪甜震惊地立在原地。 王城内一片颓丧气息,甘雪甜独坐寝宫,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王城墙上摇起白旗。萧寒听报,立即踌躇满志地登上辇车,威风凛凛地驶向城门。他着王冠龙袍,发须飘动,双目冷峻,一副王者的威严仪态。 城门缓缓打开,一个纤小女子慢慢走出。她长发散披,一身白色素服,不加任何装饰,倒更是秀若清水芙蓉,一尘不染。她低头恭敬地向辇车走过,身后文武百官垂首相随。萧寒的眼里闪出一滴泪花,胡须颤动一下,辇车已至女子跟前,她依然垂眉顺眼,恭敬而立,刚要启齿。却见萧寒仰天长笑,高声道:“想不到朕与王后,会在如此情形下相见!快将王后扶上辇车,与朕同行。” 众丫鬟走上,将甘雪甜扶上车去,坐到萧寒身边。往日熟悉的身体气息使甘雪甜怦然心跳,她仍是低着头,目不斜视,感觉萧寒温暖而坚硬的手,紧紧握到她的手上,不由热泪盈眶。辇车辘辘,载着她这不知是失败而是胜利的王后,重新驶入竹宫。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四十二章 姻缘尽决绝大结局 四十二章姻缘尽决绝大结局 甘雪甜由宫女伺侯着重新梳妆打扮,一身艳丽华服,与萧寒同登竹宫高台。脚下万人齐拜:“大王、王后,寿比天齐!” 萧寒高呼:“众卿平身!” 一时欢呼四起。夫妻步下高台,同登大殿,萧寒喜道:“今日国家得以统一,朕又一家团圆,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他分封官爵,踌躇满志。甘雪甜心忖身担摩氏众臣性命安危,不敢稍言。 萧寒重新布置寝宫,陈设亦如当年与甘雪甜的卧房。晚间,雕金灯盏将房内映得雪亮,甘雪甜坐在妆镜前,但觉心如风中秋千,摇荡不宁。萧寒走进来,侍女退出房去。她连忙起身侍立。他走近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熟悉的话语响在耳边:“老婆,爱你!” 甘雪甜立刻泣不成声,禁不住说:“我好想你呀!” 二人相拥,不提旧事,俨然婚后在萧府的生活一般自然。 数月平静而过,萧寒一直忙于政事。甘雪甜对他小心翼翼,不敢稍作顶撞。 她想念儿子,但未曾敢对萧寒提起见紫君一面。这日她漫步房外,却见一黄袍男孩骑匹小马,与侍从舞枪弄棒,心中知是太子,立刻眸涌泪水,偷偷观望。他长着她的乌黑的大眼睛,却又有着一脸萧寒的风采,甘雪甜愈看愈是心酸,不由走出,到他面前。紫君停马道:“你是谁?” 甘雪甜心如刀绞,唏嘘道:“我是你母亲!” 岂料紫君不屑地一撇嘴:“我母亲?那个贱女人,我早当她死了!你别在这儿胡说。” 甘雪甜如遭雷击,呆呆立在原地。愈想愈是伤心,愈想愈是生气。 萧寒晚间回到寝宫,见甘雪甜面带凄伤,便道:“王后何事不快?” 甘雪甜不语。萧寒又耐心问过几句,甘雪甜仍是对他置之不理。萧寒恼怒,冷笑道:“莫非是在想念你那姓摩的情夫与你们的野种?” 甘雪甜拍案而起,立眉道:“我早知道你对这事忘不下的,只是没找到我的茬而已!” 萧寒冷静地坐下:“错。朕不是没找到茬,是前些日子先忙公务。至于夫妻之间的事情,早说晚说,都一样。” 甘雪甜气得眼泪纷流:“你教了儿子些什么?你觉得那对我公平吗?你为什么不能忘记那些,和我好好地过日子呢?” 萧寒长眉一拧:“朕忘不了。” 甘雪甜:“我究竟哪儿对不起你,你对我比对任何人都要苛刻,武文丽背着你偷人,你都只是把她休了。我和你分手以后再嫁,有什么不能饶恕的?” 萧寒:“你和她不一样,她可以,你不可以。” 甘雪甜醋意又起,对萧寒啐道:“就知道你对她一往情深!她犯什么错都可以!” 萧寒冷冷地:“朕原来就不想要她,何况武氏权势太大,留下不可,借此事休弃,武殿录也精明隐退,不是一举两得?” 甘雪甜震惊地抓住他的手腕:“你休了她还对铁强这么好,是你让铁强去勾引她的。” 萧寒冷冷一笑:“你终于开始了解你夫君了。朕还派人暗地给她喂下保龙药,以免她留有朕的骨肉,清权有碍。” 甘雪甜震惊地跌坐进椅子里:“我真的不认识你了,你是一个什么人哪?我是讨厌武文丽,可是她与你同床多年,你怎么忍心呢?” 萧寒:“由你看,朕是什么人?” 甘雪甜摇着头,咬着牙:“你根本就不是人!” 萧寒高傲地:“朕不是人,是神,是龙种,是天命所归,是旷世明主。天下的人都这么说。” 甘雪甜哭笑不得地喷出一口气。萧寒:“朕有什么错?朕不恃杀,不好色,清理障碍时,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可听到国内有怨恨声?” 甘雪甜一别嘴:“奇怪,铁强知道你那么多隐私,你还留着他!” 萧寒不屑地冷笑道:“手中无权,知道再多隐私又有何妨?朕是宽厚明君。” 甘雪甜:“你宽厚,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呢?我们重新在一起都要有半年了,你就不能好好对我,让我和紫君好好相处,我们一家好好过日子吗?” 萧寒脸色一凛:“朕可以原谅天下人,惟独不能原谅你,因为朕是多么爱你,而你居然自愿嫁与摩龙天,背弃朕在权势飘摇之时。” 甘雪甜失望地摇着头,满面泪水:“你好自私呀!我简直不认识你!” 萧寒面上挂满冰霜:“六日后,是良辰吉日,竹宫祭坛,王后要与朕同祭天地、祖先,你要当众跪地起誓,与摩姓人氏,全部缘绝。” “你信誓言?你分明就是在折辱我,来补偿你内心曾经受的痛苦!”甘雪甜悲痛地捶着额头,默然良久,抬眸冷冷道,“打断我的腿,我就跪下。” 萧寒“嗤”地冷笑:“会有人替你被打断腿。”他坐上龙床,“听说陆风对你用过刑,所以朕决定不留他了。” 甘雪甜大惊失色,扑到他的脚下,哭喊道:“不要啊,他是姝儿的夫君!” 萧寒:“姝儿可以免死。” 说完解衣上床,悠然而卧。甘雪甜扶在床边,但觉头痛气闷,她按住胸口,“噗”地吐出一口饭食。萧寒坐起,问:“你怎么了?” 她恨恨地盯着他:“你杀陆风,我就自杀!” 萧寒轻蔑地一笑:“你若自杀,朕就血洗竹宫,将摩氏旧臣赶尽杀绝,诛连九族,包括王姝儿和她的孩子们。” 甘雪甜打个寒噤,久久呆立。宫人来打扫干净房间,悄然退出。她仍立屋内,彻夜无眠。 清晨,萧寒起床,甘雪甜默默走过,双膝跪到他的脚下,道:“是我错了。” 萧寒略一震,但又咬牙道:“竹宫祭坛之跪,你可答应?” 甘雪甜垂头道:“答应。” 萧寒:“那就好。” 甘雪甜语调凄凉:“听我说些话好吗?” 萧寒叹道:“朕与你虽是竹宫同度日久,但你对朕始终防范,未曾多言半句,今日你说,朕就聆听。” 甘雪甜喁喁道:“我少不更事的时候,急着嫁人,曾经错认过好多感情,可是自从和夫君你相恋,才知道什么是刻骨铭心。因为父亲逼我,离开你的时候,我夜夜都梦见你。因为爱你,你娶妾我痛不欲生。另嫁以后,常常因为思念你而梦醒,我知道你跟我不是一种人,也想忘记你,可是却不能忘……” 萧寒听此亦是唏嘘。甘雪甜语气转冷:“你和我不是一类人,你能给天下苍生和美的生活,却对我屡屡相逼,一再利用我的善良威胁我。”她语气蓦然转冷,眼光露出杀机,“今天我便和你同归于尽!” 仿佛用尽全部力量,一爪对目,一爪锁喉,猛然扑过。萧寒未曾防备,因距离过近,躲闪不易,心下慌张,头一晃,一拳呼啸锤向甘雪甜心口,想迫她躲拳后退。岂料甘雪甜双爪一松,人向铁拳而过,萧寒猛然悟到她是寻死,想收拳力,但如此接近,怎么可能?铁拳重重锤上她柔软的心口,她“噗”地喷出一口鲜血,人若蝴蝶,翩翩而退,头和身体一起重重摔到后面的墙上,鲜血从额头漫流下来。萧寒痛喊一声:“不要!” 腾身将她接在怀里。她迷人的双眸一时充满动人的爱怜,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萧寒的脸庞,凄然说:“萧寒,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眼皮缓缓合上,萧寒撕心裂肺大喊一声:“不!” 甘雪甜没有死,但她一直闭目不醒。御医为她包扎好头上的伤口,诊了脉。萧寒焦急地问:“怎么样?” “人命无碍,大王放心。不过得好生调养,因为动了胎气。” 萧寒猛地一抖:“什么?” 御医:“孕胎初期,身体受伤,神缺气虚,要好好静养,否则会保不住胎儿。” 萧寒如遭重击,退后一步,问:“你是说王后有了身孕?” 御医:“是呀,恭喜大王。” 萧寒不知是惊是喜,他眼中含泪,似自语般道:“那朕以后就由她意思吧。” 窗外天气阴沉,萧寒临窗而立,潮湿的风吹在脸上,仿佛将他的心也已湿透,千头万绪无从理起,往事幕幕浮现,盘踞在他心中的怨恨与爱恋如雨缠绵飘洒。 夜半,甘雪甜醒来。萧寒温存地说:“朕已经决定不让你祭坛跪誓了。” 她虚弱地歪过头去,不语。萧寒:“你已有了朕的身孕,要好好养着,别再闹气,以免伤了自己、伤了孩儿。” 她仍是不语,闭目养神。萧寒心忖她犹在生自己气,不便多言,唤来婢女伺侯,自己离开寝宫,去书房小睡。 甘雪甜的病情日渐好转,能够下床漫步,只是仍旧日日不语,俨如哑人,她面无表情,眼神呆滞,使萧寒很为焦虑。御医再次来诊,对萧寒道:“大王,王后因为伤头,想是已经痴呆了。” 萧寒如遭重击,退后两步,道:“怎么可能?” 御医:“或许有恢复神智的办法。” 萧寒攥拳道:“不管什么办法,朕要把她医好!” 御医:“让她去旧时记忆深刻的地方,或者找她旧时挚友来多引导陪伴,臣再针疚、汤药相辅,想必亦有转机。” 萧寒点头。看着坐在镜边一声不出,呆呆凝视的甘雪甜,心里焦躁不安。 晚间,萧寒唤来英涛,道:“你明日陪王后去甘家庄玩耍,小心保护。” 英涛:“大王放心。” 话毕退出。甘雪甜枯坐镜前,不言不语。萧寒来到她身后,抚她双肩,见她镜中双眸湿润,惊喜地道:“纯儿,你可认得朕?” 仍是木然不语。萧寒失望地叹一口气,扶她站起,轻轻抱在怀里,甘雪甜仍是不语,她的额头垂在他的颈上,有两串清泪顺着他的脖颈滑下,他心里一惊,道:“纯儿,你可为何事伤心?” 还是无语。萧寒叹口气,扶她走向床边:“休息吧。” 清晨,萧寒醒来时,见甘雪甜早已枯坐镜前,满眼凄怆,甚是惊诧,道:“莫非你想起什么不快之事?朕与你是夫妻,就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你可能说与朕听?” 仍如石沉大海,萧寒摇头。宫人送来早餐,他与甘雪甜同坐,亲自悉心喂汤喂饭。饭毕依如往日,去往大殿处理国事。 英涛带人陪甘雪甜回甘家庄玩耍,迟留半日,她顾自乱走,众人一路跟随。待出了甘家庄,她更是执拗自走,众人不敢对王后不敬,甚是为难。走至菊山一个岔路口。突然风声骤起,腥霉气息弥漫,两个蜘蛛精带着一群蜘蛛洞人现在前面。英涛大呼:“保护王后!” 拔刀盘旋迎上。发丝、白丝一瞬间扑天盖地,英涛穿游丝间,一边高声道:“蜘蛛八娘、九娘,怎敢与竹宫为敌?” 增增道:“江湖中人,与竹宫一向毫无干系。何须废话?” 说间张九儿口吐白丝,绞住英涛钢刀,英涛连忙旋身抽刀,张九儿发丝卷至手腕,他晃腕挥刀,与她纠缠不清。增增乘机冲向甘雪甜旁边,发丝与白丝交相飞舞,冲散保护甘雪甜的众人,蜘蛛洞人趁机将他们缠住,增增一跃到了甘雪甜身边,发丝一扬,卷起甘雪甜,乘风飞去。英涛见状一急,腾身去追,张九儿发丝绞缠住他脚腕,他慌忙旋脚脱身,再战一时,增增已与甘雪甜消失得无影无踪。蜘蛛洞人见此,飘然而起,发丝若千万条树须连地,瞬间崩开,再无人影。天上繁星点点,林间夜风阵阵,树影婆娑,空空荡荡。 萧寒晚餐未等到甘雪甜,心中焦急,自己草草吃些,但觉忐忑不安。他坐到镜前,忆起甘雪甜昨夜神情,甚觉诧异,不由疑心浮起,翻找她的水晶花坠,果然不见,心中烦躁,将首饰盒子“哗”地摔到地上,却见一绢飘飘而下,绢上以黛为字,字字清晰,正是甘雪甜的笔迹:“爱难恨亦难,与君恩怨两难断。再会夫君,窃以为可与君携手白头,岂料往日情境,使君与妾生隙,无法补弥。 若君因妾杀戮,妾即与腹中汝子横尸谢罪。 茫茫尘世,勿相找寻,妾与君缘尽于此! 汝子萧无恨。” 此时门开,英涛慌道:“大王,王后被蜘蛛洞人劫走!” 萧寒怒嗥道:“给朕找,翻天覆地也要找她出来!” 英涛接命立即退出。 萧寒将手中白绢攥成一团,狠狠按在桌上,两道长眉在额上拧出一个疙瘩。风扑着窗子,一盏寂寞的孤灯在冷夜里摇曳,他呆呆坐在镜前,又长又大的影子摇在墙上。 全文完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