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发不心动》 第1章 《无发不心动》 作者:黄岑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第十六天了,她还是躲在一边用一种痴迷的眼神偷偷地看着他。 天才蒙蒙亮的公园,早已来了许多早起运动的人。做操、跳土风舞、练拳的人们,使得这座公园充满了生机。 而她,连续十六天来忍不住偷窥的对象,正是那个在教人练太极拳的男人。 一袭仿古式的白唐衫、一头束在背后的长发,再衬上男人全身充满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气势,俨然教人恍惚看见一名英风儒雅的古代侠士。 真的,如果不是他俊秀的脸庞上架着一副眼镜、一边耳垂上别致地戴着银戒似的耳环,她还会当真以为他是不小心坐了时光机跑到现代来的大侠呢! 好想……好想上去摸摸看喔!朱晓辛看着他,不由手痒地叹着气。 朱晓辛算是这座社区公园元老级的常客。打从几年前这地方从原来的一大片违建区被改建成市区的绿化公园,她就常来了。不过她不是来运动的,而是趁上学途中顺便来喂喂流浪到这里的小猫小狗们。一开始是同情,久了倒成了习惯。 所以,她只要上课就会在这公园出现,常到这里运动的叔伯姨婶,也都会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可以说,她已经能大概区分出一大早来这里运动的人,哪些是熟面孔、哪些又是陌生少见的。 而他呢,是半个月前突然出现在这座公园的陌生人。 起先他只是在一处空地自己练拳,接着有一两个在这里运动的人跟着他学,渐渐地,现在每天早上已经有十几个人等着他了。 朱晓辛蹲在地上,手中一边收拾着倒剩菜剩饭给狗狗吃的便当盒和塑胶袋、一边将视线盯在那最近让她早起半个小时的人的身上。 阳光出来了。 金色的光线反射在男人黑绸般的发上,而他正以行云流水般的身形手势结束他一早的运动——同一时间,朱晓辛马上下意识地跳了起来。 时间到! 只要一看到他做出结束的手势时,也就表示她上学快要迟到了。于是乎,她莫名其妙地养成这个反射动作——只要阳光照在他身上,他要完一套拳收功,她就跑。 朱晓辛一把将书包甩到背后、两大步地跑到脚踏车旁,跳上、开始用力一踩,车子立刻向公园外冲去。 瞧见那浅绿色的娇小身影一如这几天的慌张匆忙,而且是头也不回地狂飙远去,英姿焕发的男人镜片后的异光一闪,俊雅的脸庞出现一抹莞尔。 朱晓辛,自认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十九岁高职女生,因为她有着与一般人沒什么两样、普通而平凡的家庭——当公务员的老爸、标准家庭主妇的老妈。 朱家的大女儿,她朱晓辛,沒念书的天分,不过有个当美发师的志向,现在是美容美发科的高三生……明明爸妈、她都很平凡,为什么他们家偏偏会蹦出一个例外? 朱家小儿,她弟弟朱佑承,一个才十八岁就跳级念大一的资优生。聪明、冷静、细心……怪眙! 沒错!跟她这平凡人比起来,她的天才弟弟简直就是怪胎。而且更好笑的是,明明她是姊姊,可从小到大,不但外人,就连自家人都把她当家里最小的老么看待。难道就因为她比他矮、比他笨、比他粗心吗? 「九点半我到门口接你,别乱跑!」接过她的安全帽,前座的人转头丢下两句听似叮咛、不如说是警告的话后便又回过头,手上油门一催,黑色的野狼扬长而去。 「哇!晓辛,你哥真帅!」一阵毫不掩饰的赞美声扬起。 视线移向走过来的国中好友关於倩,朱晓辛忍不住皱起白皙可爱的睑,纠正道:「是弟弟!弟弟!」 关於倩上前一把勾住她,美丽的脸庞俏皮洋溢。「好啦!我知道你才是老大啦!你这反应还真是跟以前一样沒变。好好玩!」所以她才喜欢捉弄她。 朱晓辛晶亮的大眼抗议地瞪向她:「好玩?老是被人当小妹,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玩。」 关於倩拉着她向文化中心的门口走去,轻松地笑说: 「哎呀!其实不管你被当成大姊或小妹,佑承那家伙还不是一样那副德性!你该高兴他是照顾你这笨姊姊而不是欺负你才对。」 虽然只和晓辛同窗三年,之后就因老爸公司调职而搬到中部,可关於倩对她家的情况了解得很,当然也包括朱佑承那天才小弟的事。 事实上,她真的满佩服那家伙的,课业优秀过人就算了,连课外活动也能让他搞上学生会长的宝座坐。啧!不过是跳级的十八岁大一生呢,他也太可怕了!反观晓辛这小妮子…… 单纯、偶尔少根筋,换句话说,就是很好骗、粗心啦!亏她的名字还叫「小心」哩——再加上她长得一副娇娇小小、可可爱爱的模样,难怪沒人当她是老大。当然,更别说是朱佑承那小老头了。 晓辛实在该烧香敬谢各路神明的,因为朱家的天才弟弟沒把她当白痴作废。 「是啊!我很笨行了吧!弟弟是国立大学生,姊姊却是三流高职生,难怪每个人都当他才是哥哥。」朱晓辛嘟哝着。她倒不是嫉妒弟弟,反正她早看清自己是哪块料了。她惟一比得上他、充满成就感的事,就只在她的剪刀可以制伏他那头钢丝乱发的时刻。 呵呵…… 脑中画面立刻转到他刚才才被她动手修理过的那颗头,原本的沮丧不满霎时化为开心。 关於倩也注意到她一下子拧眉、一下子又神采飞扬的表情了。 咦?这单纯的家伙又想到什么啦? 「对了!我还沒问你呢,你今天晚上约我到这里,不是要我陪你去看什么展览吗?」转眼间,朱晓辛又笑咪咪了。 就为了难得回南部来的好友,她向君姐请了假。原本她一下课都会赶快冲回家再冲到「向日葵」报到,难得今天她还有空回家慢慢洗完澡、吃完饭后再来赴约。 「是书法展。」也沒闲再去理朱家谁大谁小之争了,关於倩细长的眉挑起了一个漂亮的角度。这时她们跨前一步,已经进入一个人潮拥挤的空间。「其实我也沒兴趣看什么书展,只是我那当立委的舅舅恰巧赞助这个书法展,他知道我回南部玩,所以才要我顺便来今晚的开幕茶会上捧捧场,反正我只要去找我舅舅说句话就可以走了。晓辛,来吧!」 宽敞的展览空间中央,一座十数尺长宽的屏风上,正苍劲犹健地舞着书意流风四个大字。而这四个字,就是这场书展的主题。 位于文化中心左侧的展览会场,从今晚起将展出享誉国际的书法家任流风的书作个展。 沒错!任流风。一个只要是在艺文界或稍对艺文讯息注意的人都很难不去听到的名字——少年时期便是全国各项大小书法比赛冠军的常客,二十二岁赴中国大陆拜一名国宝级大师为师,二十五岁再到日本。在日本那几年,他以古今各宗派的书法融会贯通,自创出了一手新派书法,得到书界前辈高度的重视与推祟,就连日本书道泰斗筱原信介也赞赏,两人更因书成友。直到去年三月才由日本返台,而他身上也加诸不少荣誉光环。所以,少年得志可以说是他的最佳写照。 幸而,任流风的谦谦儒雅风采,一如他潇洒自落的书艺般教人无可挑剔。 今晚,这场任流风回台后所举办的第一场书展开幕茶会,即使它的地点沒定在台北,反而选在南部,也依然成为近日艺坛的焦点。看过任流风书艺的人想继续亲近他的笔下魅力;沒看过的人却好奇地想知道,这能得到许多国际大奖加身的任流风究竟有多出色。于是,今晚的书展开幕茶会,热热闹闹地来了不少各界名流,除了艺界人物外,政治人物也来露脸、捧场。 当然,沒缺席的也包括国内几家专门捕捉艺界动态的平面媒体。 展览会场是宽敞柔和的空间,一幅幅字书被保护在四周玻璃窗内,已有些人驻足细细欣赏着。不过,更多的人是包围着平日难得一见的艺界名人或政治人物攀谈着,整个会场呈现出了一片热络的景象。 正式的开幕茶会已经开始,不过听说主角还未到场。 关於倩拉着朱晓辛奋力地往前挤,总算看到被一群人包围在中心的舅舅了。 「……谁不知道于先生在民间的问政调查满意度已经连续两年高居第一,要当选下一届的连任还会有什么问题?」政客一吹捧着。 「别说是立法委员了,以于先生在政商两界的人脉,就算要登上院长的宝座,我认为也不是件困难的事,哈哈……」政客二接棒。 「哪里!其实济宽能有今日,还不都是承蒙大家的爱护……」平头、浓眉,即使一身的西装笔挺也难掩盖于济宽犀利的强烈形象。对于身边这些人的三分逢迎、七分巴结,他回以只有自己才分辨得出来的虚假微笑。「唉!我们这些人也真是的。今天可是人家的书展,我们这些俗气的人竟然在这里说些俗气的事……啊!小倩,你来啦!」这时,他虎目一瞟,立刻看到正挤过人墙朝他走近的外甥女。 围在于济宽身边的一群人,马上随着他的招呼好奇地望向已经站到他眼前的两个年轻女孩。 「嗨,舅,我来啦!你看到我了对不对?」关於倩对于济宽露出出灿烂的笑,接着灿笑在下一秒收个精光。「好啦,那我可以走了。 第2章 」对他摆摆手准备开溜。 可惜,她沒溜成!于济宽一手捉住了她。当然,她带着的人也连带沒溜成。 「喂!你这丫头!我要你来这里走一走,你还真的只来走一走啊?」教训她之余,他遗顺便对她身旁的大眼卷发女孩友善地一点头。 「舅,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哪!这些叔叔伯伯们都还在等着跟你说话,我的意思是我和晓辛自己到一旁招呼自己就行了……」知道他压根沒时间理她这小外甥女,关於倩马上拆招。 围在他四周的人从他们对话中已听出两人的关系,这时不由一致摇着手。 「于先生,你们聊,我们……」有人识相地开口。 「请各位叔叔伯伯们继续忙,我们到旁边看字去了。」早习惯应付这种场面,关於倩有礼地对众人一鞠躬,接着从容退场。 就连于济宽也拿她沒办法。当然,他不是不知道那丫头根本真的只是来「走一走」而已。 跟着关於倩在人群里左钻右闪,朱晓辛迟疑的声音终于在她后头响起。 「那个……於倩……刚才那个人好像是我常常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个……他……他真的是你舅舅?」 沒隔多久时间总会在新闻报导中出现、不时揭发政府施政弊端、常有人指名要他伸冤的立法委员——留着平头,长相一副黑道大哥的模样——於倩叫舅舅的对象,真的是电视上那个人? 朱晓辛立时陷入惊讶疑惑中。 「别怀疑了,他就是。」关於倩给她正解。 她和这舅舅的感情其实一向很好,不过她真的不明白,搞政治的舅舅怎么会和写字的扯上关系? 就在两人即将离开这里时,会场突然响起一波接一波的掌声,而阵阵的谈论声也使得还不知情的人不必刻意去找答就知道是—— 任流风来了! 朱晓辛和关於倩两人被忽然簇挤向她们的人群冲散,而这时由麦克风传出的声音也马上让整个会场安静了下来。 「各位先生、女士,欢迎各位拨冗来此参加任流风先生的书法展,现在,我们的任流风先生已经来到现场,而陪同他的还有为书展提供我们最好场地的文化中心馆长,以及大力赞助这次书展的立法委员于济宽先生。」 在主持人的介绍下,会场所有人立刻报以热烈的掌声。 不过,和关於倩走散的朱晓辛,可心慌得沒空加入拍手的行列。她着急地在人群里努力踮高脚想寻找於倩,但她的身材娇小,所以别说要找人了,恐怕就连要在四周个个都比她高的人墙里探出头都很困难。 「……上来说几句话……」主持人又说了什么,所有人立刻拍手。 朱晓辛开始汗流浃背了,心想自己还是出去好了,说不定於倩会在外面等她。 一想到这个可能,和明白自己拼不过这些个头比她高壮的人,她立刻如释重负地决定往外钻。 朱晓辛开始努力朝印象中门口的方向挤去。不过,呃……这真的是一件困难的任务。 「抱歉……对不起……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踩了你的脚……抱歉!……谢谢……借过……」双手,肩膀都用上了,再配合嘴巴的礼貌行动,尽管耳边听到的抱怨声早使她胀红了脸,不过她总算移动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朱晓辛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发誓:下次,她绝不要再到这种地方来了。 双手再拨过一个胖胖的妇人后,她忽然发现眼前一片光明、空气一阵畅通,她忍不住开心地欢呼起来:「我到了!我到外面……啊?呃?」错愕的断语残音。 朱晓辛住嘴、住脚,结结实实呆傻住了。 原本还有声音的场地,忽然呈现完全的死静,几乎所有人都把视线盯向闯到发言台前方的人影——一个身形娇小、有着一头短卷发的大眼睛少女。只见她的手还高举在半空,神色已经在骤然发现出错后出现抽白,就连她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也迅速染上惊慌。 瞪着前面还拿着麦克风的人,也就是她刚才才见过的于齐宽,她的脑袋空白三秒,然后才缓慢地恢复运作。这也就是她会突然在欢呼后再住口的原因。 欵!错了、错了!她好像……不对,根本是走错方向了。 她她她……她竟然闯到人家正在举行开幕的发言台方向!而且那个……那个於倩的舅舅就站在面前一脸凶恶可怕地看着她…… 这下朱晓辛更害怕了。 哇!救……救命啊! 就在她感到所有人都盯着她出糗的样子看时,她几乎慌得连喘一口气都不敢。 「对……对不起……我是……我……啊!」就在她最后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僵硬地朝台上人一鞠躬,再结结巴巴地开口要道歉时,她微带泪的视线怱地瞄到站在台上另一旁、一个白色的人影,她顿时呆了一下,接着脑筋再度停摆一次。 是……是他!? 那个正对她微笑着的面孔,她这辈子恐怕死也忘不了—— 公园的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她走错地方了,很抱歉打扰你们,大家请继续。」(奇qisuu.書)这时一个悦耳有礼的声音怱地打破全场尴尬的静默——一名时髦年轻的俏丽女孩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将已经楞成一尊石雕不动的朱晓辛拖走。 「关於倩!」台上的于济宽无奈地用麦克风喊着,难怪他一直觉得那闯祸的女孩看来很眼熟。 关於倩当作沒听见,她捉了朱晓辛就跑。 而朱晓辛直到被她拉到外面,吹了一头清冽的冷风才惊醒过来。 「他在这里、他在这里?他怎么会在这里?」朱晓辛已经完全忘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的心神只有一个焦点——那个男人! 「喂喂!朱小姐,我已经把你救出来了,麻烦你可以清醒过来了好吗?」听着晓辛沒人懂的自言自语,关於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刚才两人一被冲散,她就伯晓辛会被人群踩扁便急着找人,哪知她好不容易到了前面,才发现原来这小妮子即是引起全场一阵骚动肃静的原因。为免吓呆的她继续受刺激,她赶紧出手把她挟离现场。不过现在看来,她似乎真的需要去收惊了。 朱晓辛的视线总算有了焦点。脸颊的吃痛让她眨了眨眼,直瞠着面前还沒放开她的脸的关於倩。 「你……你干嘛捏我的脸?」她不解。 「回过神啦?」忍不住再多捏一下她细嫩得像婴儿的脸颊,关於倩这才慢条斯理地收手。 朱晓辛很快又眨了一下灵透黑白的大眼,眼中渐渐升起一团迷惑的薄雾,连带她的小脸蛋也皱了起来。 「我看到他在台上……我会不会是眼花啦?不行!我再去看一下好了。」 心思还停在刚才见到那男人的震惊里,她突然转身往回走。 关於倩哪知道她根本还沒清醒过来嘛!见她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语完就又往她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地方走,她赶紧一把揪住人。 糟了、死了!这家伙不会是被刚才的场面吓到还沒回魂吧? 「朱晓辛!你看看这是什么?」关於倩面色凝重地把一只纤手晃到她茫然的眼前。 「手啊!」朱晓辛皱眉看她。她在玩视力测验吗? 那只手,突然沒预警地袭向她的脸颊。 朱晓辛立刻被捏痛地滚下泪,忙用力拨开她,向后跳了一大步。 「你……你为什么又捏我的脸?好痛!」她抚着红痛的脸颊,指控地瞪着凶手。 「呼!这下你总该清醒了吧?」关於倩检视她一脸的惊愕,反而可以放下心了。「来,告诉我,晓辛,你刚才想做什么?你忘了我们才从里面出来吗?」脑袋迅速回忆一遍她刚才自言自语了什么来着……关於倩总算抓到关键字眼了。「你是不是在里面看到认识的人了?」 朱晓辛立刻忘了手上的动作,眼睛随即绽出单纯又惊喜又困惑的辉采。 「於倩,你刚才有沒有看到台上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他就站在你舅舅的后面。那个人长得高高瘦瘦的,还戴着眼镜、留着一头长发,你有沒有注意到他?」她寻求好友的支援。 仍是她每天早上在公园看到的,那男人一身白衣,只是仿唐的白衫换了一袭较现代的正式白衬衫,眼镜遮住了他那双漂亮眼睛的亮度神采,可是……他在看她! 她知道他视线的对象是她,就连他脸上那抹奇异的微笑也是对着她…… 朱晓辛突然感到浑身不对劲。 呃……虽然她做了那件糗事,成了在场每个人的目光焦点很正常,可是他看她的眼光好像又跟其他人不大一样……不是那种嘲笑责难的神情,却像是又捉到她出糗的有趣模样。 天!才短短的半分钟不到,她竟然奇特地从他身上感觉到这些。 他……不可能知道她吧?平常她都偷看得很高明耶! 关於倩对她摇了摇头。「我光要把你拉出来,就连我舅舅都快不敢看了,我哪会注意到台上还有穿着黑的白的男人……喂,你!」她突然可疑地眯起了眼,纤长的食指压向朱晓辛的鼻端前。「高高瘦瘦?戴眼镜?长头发?男人是吧?这个男人是谁?难不成……」有问题喔。 关於倩美丽的眸子立刻泛出闪闪发亮的好玩晶光。 「这样好了,我们现在一边进去找他,你再一边告诉我他是谁?」她迫不及待地拉起晓辛。 「我……我不知道他是谁啦!」喊着,朱晓辛这时反而不敢再进去了。 「啥! 第3章 ?」关於倩突然住脚,回头像看怪物似地看着她。「你再说一次!」 朱晓辛不好意地地红了脸。「我是说……我不知道他是谁啦!」她老实地重复道。 关於倩当然知道内情绝不止这样。好!不知道他的名字就算了,至少真有这个男人存在,而且这男人还引起向来漫不经心的晓辛留上心头。 眼珠子转了下,关於倩又拉着晓辛继续往她们刚才才逃出来的展览厅走去。 「沒关系,你慢慢说,我也陪你进去慢慢找,也许等你说完,我们还可以同时知道这个……呃,你暗恋的对象是啥家伙!」 任流风! 原来,他就叫任流风啊! 朱晓辛偷瞄着就在不远处的男人,忍不住在心里将他的名字再念过一遍。 清晨。天还未完全亮的公园聚集了不少早起运动的人们。 一如以往拎着厨余喂猫狗的她,和一如以往认真教人练拳的……他! 泛着早晨清新空气的公园,男人的存在也仿佛成了这里最自然和谐的一道流风。 昨晚,她才知道他的名字叫任流风,而他原来就是那场书法展的主人…… 依旧一身白衫潇洒,提拳抬腿的任何微细动作,却似乎蕴含着天地无限的能量,任流风的一举一动,教她完全只有呆呆赞叹的分。 欵! 暗恋? 於倩说她的举动跟心态,就只有「暗恋」两个字可以解释。 朱晓辛忍不住抬手按着自己怦怦乱跳的胸口,双颊开始浮出两抹淡淡的红晕。 是……是暗恋吗?可是…… 看着远处的他,在一个旋身的动作下,那头被束起的黑发也跟着划出一道闪耀而美丽的弧线——她忽然有些困惑。 呃……其实……喜欢看他那头光泽浓黑、无人可及的发,也可以算是暗恋吧! 打小就对人的头发感兴趣,再加上身为美发人的关系,所以,从第一次看到他在公园出现,她就好想摸摸他的发是不是真如看起来的滑顺如丝。只要一次!只要能让她摸一次,她就可以死而无憾了…… 沒错!这是暗恋! 昨晚,她被於倩拖进展览会场,也同时说完了於倩想知道的事。丢脸哪!之前才发生她跑到前头差点闯祸的事,她再怎么也不敢把头抬起来,就怕被人认出她,而且,她更怕真的面对他……所以,当她不小心觑见正被一些人围着说话的他时,她突然心虚加胆怯地丢下於倩就跑。而就在跑出门口前,她却瞄到了一张大大贴在墙壁上的海报,里头有个浅笑可掬的男人和名字。 于是在那一刻,她总算知道了他是谁。 原来这个每天早上到这座公园来,让她眼睛痛、手发痒的男人竟是个大大有名的书法家呢! 於倩一知道他的事之后,也沒再坚持把她拖回里面,不过她倒是替她做了一件事——用尽一切办法:包括搜括展览的海报、简章、找她舅舅打听。于是就在不到一晚的时间,她就把任流风的事迹完整copy给她…… 任流风,二十九岁、未婚。自小便是书法的天才儿童,长大了同样不得了。t大读完就只身跑到国外。而他在国外的几年间,一样绽放耀眼的光芒,大小奖、巡回书展不断。期间,他更创下史上最年轻的国际书艺人得奖者荣誉。 一直到去年,他才从日本归国。不过在台北待了近一年,今年他却突然决定在南部定居。据他的说法是,他喜欢南部的天气。 嗯?朱晓辛忍不住抬头看着头顶上的亮灰天空。 除了短暂的冬天,南部这种几乎一年到头都热得可以把人晒昏的天气,他喜欢? 好……奇怪的人啊! 咦?天空怎么突然变更暗了? 朱晓辛眨了眨眼,原本出了神的视线焦距这才慢慢调回来。然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顶头天空变暗的原因—— 一个人影正占据了她整个头顶上方。 因为逆光的关系,人影的面孔迷蒙不清,不过一小道银光的反射却让仰着头的她不由眯起了眼…… 「天空刚飞过一只飞碟吗?」温文正经的声音。 直直的脑筋立刻被拐开思维。「飞……飞碟?」眨巴着大眼,视线越过人影后方。「这里有飞碟?那个……那个不是外国才有?」疑问自然顺着嘴巴溜了出来。 「看来你也会顺便以为外国的月亮比较圆。」低沉好听的嗓音闪进一抹揶揄。 「是吗?可是我又沒有去过外国,这个要怎么比较呢?」有点困扰了。 抑止不住的笑声终于溢出,在公园的这一角形成愉悦的震荡,也让朱晓辛乍地惊醒。 她突然向后跌去,一屁股地坐在草地上。这时,她才总算看清楚那个占据她的上空、还和她对话了老半天的人是谁了。 俊雅的面孔是她熟得闭上眼睛都可以描绘出来的,不过这张脸庞此刻笑得这么开心愉快,却是她第一次见到。而且,竟然还近在眼前…… 呃……眼前?近在眼前? 朱晓辛猛地将眼睛瞪大、再瞪大。 他他他……他竟然就在她眼前?他他他……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瞪着眼前笑得乐不可支的男人——那个原本该在五十公尺外、第十七天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男人——她的脸颊火速轰烧出两抹红烫。 「哇!」大叫一声,朱晓辛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而且还打破她一向龟慢速度地飞快退到她的脚踏车旁,牵了它迅速开跑。 他一定知道她在偷看他了! 此时像做了坏事被逮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逃啊! 任流风止住了笑,目送那丫头火烧屁股似逃跑的背影,他的眉毛一挑,镜片后的眸微垂下,视线停在「某人」不小心遗留在草皮上的红色书包上。 缓缓地,一种与他平日表现出来的温文儒雅形象完全不符,仿佛被刻意隐藏起来的真实狡诈笑意,正若有似无地勾在他的嘴角上。 「嗯,好像不继续跟她玩下去都不行哪……」 完了、惨了、死定了! 趴在公园的草地上搜过三遍,结果仍然一无所获后,朱晓辛差点就要放声哭出来了。 天哪!她怎么会这么笨?她竟然掉了书包! 就在今天早上从公园逃走——呃……她只是定得比较匆忙啦——一直到学校教室就要上课了,她才可怕地发现她的书包根本沒跟着她进教室。 代志大条啊! 她想了又想、再想了又想,差点想破了脑袋,这才终于想到她的书包沒跟她乖乖进教室的原因——因为早上在公园跑得太快的关系,她竟然忘了把书包一起带走…… 太丢脸了! 他一定看到了!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只要稍稍把头一低都可以看到那个书包,所以,在他面前,她这个脸又丢定了。 呜……为什么?!为什么在他面前她老会做出丢脸的事呢? 昨晚的展览会场、今早的公园…… 掰出个书包忘了带的绝烂谎言,度过了跟隔壁桌同学共用课本的一天,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朱晓辛赶紧飞奔到公园,就是期望她的书包还会躺在原地等她。 这当然——不可能! 草地、树丛里、凉亭上,即便是垃圾筒她也沒放过……但是沒有就是沒有。 朱晓辛沮丧地坐倒在公园的铁条椅上,此时的她又累又渴又饿。 瞪着天气渐渐昏暗,接着亮起夜灯的公园,她原本慌乱的脑袋也彷佛怱地找到光亮的方向。 任流风! 她的书包一定是被他拿走的,所以她应该去找他要。 朱晓辛握了一下拳头,站了起来。 虽然……虽然会很丢脸,可是她总不能明天沒书本上课啊! 不过,一想到可能要面对他的取笑,她好不容易积蓄出来的勇气一下子又泄去不少。 颓丧地牵着脚踏车,她心底开始挣扎。也许……也许书包不是被他捡走的,那她去找他要书包,岂不是要再丢脸一次? 其实,她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大声地给它哭! 「我……我真的有急事找他,你不能给我他的电话吗?」朱晓辛的脸已经红到不行了。 挣扎了再挣扎,她的脑袋实在也想不出第二个主意,最后,她还是决定到任流风展览书法的文化中心。因为除了公园,她只有在这里见过他,她根本不知道他住哪里,还会在哪个地点出沒,所以,她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了。 老实说,除去於倩为她打听到的资料,她对任流风的了解也少得可怜、对他的接触更不用说了——昨晚跟今早,而且下场同样都让她糗到最高点。 哪知道,她现在还得努力在他面前再糗一次。 原本她要找还沒回中部去的於倩一起来壮胆的,不过临行前突然想到这种丢书包的事要拉人去好像太小题大作,说不定还会先被於倩用力取笑一番,所以她最后决定自己来了。 反正……反正只是小事一件嘛! 朱晓辛之前是这么催眠自己的。不过就在她在书展会场找了一圈,失望并且早有心理准备地沒发现任流风的人影、再鼓起勇气向服务台的工作人员开口询问他的电话住址遭婉拒后,她这才知道——事情大条了! 「很抱歉,我们不能告诉你任老师的电话。小妹妹,还是你写个字条,等任老师来的时候,我们再帮你转交给他。」工作人员虽然拒绝了她,不依旧笑容可掬地提供可行的办法。 小妹妹? 朱晓辛已经不想把力气用在纠正旁人对她的可耻称谓上了。 第4章 随便啦!谁教她再怎么跳绳也只勉强达到一五○的门槛、谁教她天生一副老成不了的娃娃脸? 「那请问他……今天晚上会不会过来?」她不放弃希望。 「这个我们并不清楚。」这是实话。 朱晓辛的小脸上写满了挫败。 要在这里继续等他?还是明天一早到公园再问他? 最后,她垂头丧气地走出书展的会场。 今天她又跟君姐请了假,所以才不用急急忙忙赶着去打工。现在好了,找不到人、找不到她的书包,她只好回家再继续想办法了。 但她才一回到家,就发现她根本连动脑都不必了。 书包!她的书包,竟然安安稳稳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朱晓辛不敢相信地瞪着自己失而复得的书包。 正在厨房切水果的朱妈,向外探了下头。「你说你的书包啊?刚才有一个长头发戴眼镜的帅哥把它送来,说是你不小心丢的,他才走沒多久……阿辛啊!你怎么会把书包弄丢的?」 他才走?可是她一路进门也沒遇到他啊! 朱晓辛一听老妈的形容就知道那个人是谁。沒时间回答老妈的问题,想也沒想,她下意识就赶紧转身冲出门。 她也不知道自己截住他后要做什么,不在跑出了社区小巷直到大马路外还是沒看到他后,她终于转身怔怔地拖着慢步定回家,一股浓浓的失望袭上心头。 咦?如果真的是他……他又是怎么找上她家的? 怀着淡淡莫名的欣喜与惊讶,朱晓辛又踏进家门。 朱氏夫妇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两人同时抬头看她。 「阿辛啊!你吃饭了沒?今天不用打工吗?」朱爸首先开口。他下班后一向习惯窝在楼上书房看点书,刚才下楼才听老婆提及女儿的书包被人捡到送回来、和女儿一进门又冲出去的事。 「沒找到人是不是?阿辛,你不会是认识那个男人吧?」朱妈仔细观察女儿的神色。 送回晓辛书包的那个男人看来又帅又奇特。帅是说他的外貌和气质,奇特的是一个男人偏偏留着一头比女人还长的头发,而且戴着一边耳环。对了,她差点忘了他还穿着那种简直像古代人的整排绣扣白衫。但平心而论,那男人还真是出色得少见哪! 朱晓辛弯身拿起书包。「我今天跟老板请假了,因为……嘿嘿,书包不见了。」她困扰地搔了一下头。「妈,那个……帮我送书包回来的男人,有沒有说他叫什么名字?」 照她妈的形容看来,应该除了任流风也沒有别人了吧? 「他沒说他的名字,不过……」朱妈突然怀疑地直盯着晓辛一脸期待的神情。「他说你会知道他是谁。阿辛,你知道那男人是谁吗?」 朱晓辛确定是他了。而面对老妈的询问,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他呀,他叫任流风。」飞快瞟了两人一眼,她小小声地说:「他每天都在公园里教人练太极拳,所以我才知道他……」还偷偷暗恋人家的头发咧。 「这不会就是你每天一早都要赶着去公园喂小狗的原因吧?」朱氏夫妇彼此对看一眼。 哦喔!他们家女娃儿,该不会是对那男人有兴趣吧? 不过……任流风?这名字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朱爸突然若有所思了起来。 朱晓辛再笨也看得出老爸老妈在想什么,她的脸颊尴尬地红了红。 「爸妈,你们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只是去喂狗狗才顺便看到……呃……不是啦!他本来就在那里……哎呀!反正、反正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偷看他……」哇!不小心说出来了。 说漏了嘴,一时困窘到最高点的朱晓辛立刻脸红得像关公,不敢再看父母亲一眼,突然转身往楼上跑。「我……我要上去做作业了!」一下子消失无踪。 直到楼上房间传来「砰」的关门声,楼下这对夫妻才调回视线看着对方。 「老婆,你再说一次那男人长得怎么样?」慢条斯理地。 「沒怎样,就可以让我这老的、女儿那小的会心跳加速的样。」够害人了吧? 「我们家阿辛,好像是第一次对人有这种反应……嗯,你想阿辛会不会看上的,其实是他的那头长发?」不无道理的分析。 「是啊!那男人的一头长发漂亮柔顺得就连我都想摸摸,更何况是阿辛一向就对别人的顶上毛发特别感兴趣……咦?不会吧?」有点失望。 「老婆……」突然亲爱地唤。 「欵!」沒力气地回。 「明天一早起不起得来?」 「做啥?」 「我们去公园做做运动怎样?我想……去学个太极拳也不错。」 宁静的书房里,隐隐透露出闲适的气氛。 古朴的檀木大书桌上,玉雕螭龙纸镇压着一张空白的虎皮宣纸,似乎正静待着主人的随时挥毫。而的确,就在尚待下笔的宣纸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墨条,正在一方端砚上磨着墨。 指问的力道均匀,重按轻推,只见墨花圈圈,在砚石上像轻云团团展开。 轻缓地、安祥地磨着墨,男人似乎很懂得磨墨是一种功夫,也是一种享受。 男人俊雅秀逸的脸庞上只见一派的淡适内敛,他一边似漫不经心地推着墨、一边却执着书帖,镜片后的视线专注其上。 整个空间,仿佛只剩下男人手中的磨墨声,就连时间,也似乎安心地暂停在这一刻。 淡淡的烟薰檀香、淡淡的砚墨松香足以使人心旷神恰、涤尽俗虑。 「少爷,」这时,门外出现了一名老态龙锺、却目光矍铄的老人家。「于先生来了。」他低声道。 放下墨条和书帖,男人已经手握紫毫笔。「宋伯,麻烦你沏壶茶进来。」头也沒抬地吩咐。而在静气凝神的眨眼间,他便已在宣纸上一气呵成地挥洒出一行狂草。 至于他的客人呢,一进来见到他正专注纸上,便知趣地自己先找个最舒服的位置坐了。于济宽看着任流风从容的神态,再加上此处祥宁的气氛,他也终于能在这难得的公事空档之余,稍稍放松下情绪。 一会儿后,宋伯送了茶进书房来便又退了出去。 而就在于济宽喝下第二杯茶时,任流风也终于搁下了笔。 「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台北?」任流风神完气足地走过去,与他对面而坐,开口第一句就这么问。 「下来替人处理一点事,刚好有空可以来你这里坐坐。」于济宽满意地叹[奇書網整理提供]了口气:「唉!宋伯的手艺还是一样好得沒话说。」不但泡茶功夫一流,就连烧菜、做点心的功夫也一级棒,可惜宋伯对他的挖角一直不为所动。 任流风也倒了杯茶喝。「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他不用问也猜得出与他的政治活动有关。 他们相识在几年前。其实正确来说,那时已是民意代表的于济宽,最早是在商业场合和他父母熟识,后来于济宽偶尔会在任家出现,所以他们也很自然地熟了起来。而他们两人的交情嘛,说深不深,可是说浅也不浅,至少他们都很看重对方。 「处理好了,所以等一下就要坐飞机回去,我得准备明天一早的开会。」于济宽也很有默契地将这种属于政界利益纠葛的事轻描淡写地带过。「对了,我听说你已经接下附近大学的聘书,而且还到公园去教人打拳,难道你打算短期内不回台北去?」原本以为任流风只是随着书法展而在南部顺便度假暂留,沒想到他似乎在这里住上了瘾。 「怎么?当初是你力邀我到南部来开书法展,还要我来小住一番好体验你故乡的迷人风情,现在我真的被迷上了决定多住一段时间,你却反倒想赶我离开……」任流风玩笑地看着他。 虽然自少年时就到北部打拼,并且直到现在政坛成就一片天,不本家在这里的于济宽依然对自己的家乡有着深切的认同感。 于济宽一双虎目气慨吓人地瞪向他说:「是谁说要赶你离开?我只是在提醒你,虽然你家的事业暂时还不用你接手,不既然你都回台湾了,多少也可以在你父母身边帮着点吧?」 任流风的父母白手起家,苦心经营饭店业有成,至今已是一家国际级大饭店的老板。 而任家父母开通,明白任流风志不在此,便任由他往与饭店业完全不相干的书法界发展,也因此,虽然许多人都知道朝阳饭店的董事长夫妇有一名独子,却少有人见过,更别说清楚他就是早已闻名国际书坛的任流风了。而在书界,任流风这身分背景也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 于济宽刚好就是那知道的极少数人之一。当然,关于任流风家的另一项家族秘密,他也凑巧略知一二。 虽然他也很看重任流风的书法才华,不在他以为,写字终究无法当是男人长久的事业。 要嘛,就政治上出人头地,再不然也得是个成功的商人。所以做为任家两代人的朋友,他一直沒放弃要劝任流风回饭店从商的念头。而他也相信,以他曾见过任流风不输红顶商人圆滑的脑袋与手腕,只要他肯,他在商界的成就必定不凡。 搔了搔下巴,任流风镜片后的眼睛笑咪咪地与他对视。 「我记得,你家的事业也很需要你回去接手,你拖了几年了?」这家伙自己才该检讨吧? 身为家中长子、下面只有两位早出嫁的妹妹,于济宽还胆敢放下家里的老父老母、放下家族的企业不管,跑到北部打拼。所以,说起来,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5章 命中罩门!于济宽一时也无话可说。 不过两人也才沒聊这一会儿,于济宽等在外面的秘书就已经频频打手机催他了。而知道自己空档的时间就这么一点,他只好起身准备离开。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台北?」他还不放弃。 「我很喜欢这里,就连大学的聘书都接了,你说我至少会在这里待多久?」任流风一副悠哉神情。 于济宽皱了皱眉,不过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摆摆手。 算了,反正他们两人是半斤八雨。不同的是,他沒给家里回去的期限,任流风至少曾承诺不会让自家饭店后继无人。难怪那对夫妻能那么悠哉,因为任流风的承诺一向比他们在国会殿堂上搞的法案还有效力。 临走前,于济宽才忽然想起地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交给他。 「这玩意儿是人家送的,我根本用不着这古董,还是送你比较适合。」于济宽说完,即由宋伯送他到门外。 任流风拆开他丢到手上的小纸盒,才知道他给的是怎样的一份大礼——古拙无奇、沉黑无华的一方端砚。 任流风扬起一道眉,炯炯的眼里闪过趣然的光。 那个人家,到底是真不识货或是别有居心,竟然会把这绝对有资格摆进故宫的玩意儿送给他? 突然,任流风的眉头皱了一下,接着,他将手指在口袋里碰到的硬物取了出来。 一张正面贴着照片的学生证亮在眼前,也同时让他想起跟她有关的所有事…… 他笑了。莞尔又带着畅怀的笑意,染上了他俊尔的脸庞,也奇异地使他的心思完全从宝砚转移。 朱晓辛xx高级职业学校美容美发科三年d班 原来这半个月来,一直用那双小鹿似的眼睛不时跟着他打转的小家伙终于现形了。 昨夜,一在台下发现那头洋娃娃似的卷发,和那双无辜眨巴的大眼睛,他就认出她了。只是他沒想到会在昨夜那样的场合遇见她、更沒想到她会用那样的方式让他遇见。果然如他每天早上的观察结论,她的鲁莽与迷糊并不限于早晨;至于今天早上的招呼,实在是因为她一直抬头看着天空的呆楞举动,让他忍不住想逗逗她,哪想到她的回应竟是落荒而逃…… 也是在那一刻,任流风第一次虚心地检讨自己:怎么他的长相加气质,还沒修练到老少咸宜的地步吗? 看着手中这张学生证上的彩色大头照,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让这半大不小的女孩偷窥了半个月,最近这几天少了那双目光的追随,他竟还有些不习惯呢! 这几天,除了放学后去「向日葵」打工替客人洗头的时间外,朱晓辛不小心发现自己好像过得很恍神。早上不是忘了带便当、就是带了便当,里面却沒装饭;熟悉了两年多闭着眼睛都能摸到的学校,她竟然还会演出过校门而不入的笑话;要上课的美发工具忘在学校;被学校广播去领回学生证才知道它竟曾被她丢失;老师点名叫别的同学名字,她突然举手喊有……总之,她最近闹笑话的次数倍增,不用别人好心地提醒,她自己已经查觉到了。 朱晓辛是知道自己偶尔很迷糊,神经线条粗到足当火车铁轨,这是於倩与她相交几年下来的评语。可是长到现在十九岁,她好像也沒像最近这样,生活陷入一团糟啊! 难不成她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这是回中部去的关於倩,在和她打电话聊天时,这么吓她的。 而朱晓辛,竟还真傻傻被吓得第二天要老妈带她去庙里拜拜。 其实,她也并不是真单纯迷糊到什么事都不会去推测思考,到最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恍然大悟。 她终于知道自己失常的原因了,因为,她沒到公园去。她沒去喂小猫小狗、沒去呼吸早晨公园的新鲜空气、沒去看人家做运动……好吧、好吧!其实她是沒看到那一头乌黑光泽、让她手一直发痒、心一直蠢动的长发啦! 之前那半个月,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和幸福,就是去公园偷看人家的美丽长发,而且更进一步地,这动作似乎成了她一天美好心情的开端,就连学校放假,她这上了瘾的傻瓜还是习惯性地准时到公园报到。 「唉!」朱晓辛忍不住大大吐出一口气,一头趴在课桌上。 就是因为太丢脸了,自从那天被他发现她的偷窥再加上把书包丢给他捡后,她就不敢再去公园了,就连想要偷偷去,她也会感到头顶快冒出烟来……总之,现在的公园成了她的禁地,就算她每天一早踩着脚踏车经过时有多想要停下来,偷偷、悄悄地看他一眼也好,不到了最后,她还是努力克制住,低着头给它狠狠飙过公园大门…… 「……这是c班的人说的,听说她们对那位新来的老师已经完全陷入疯狂状态,就连昨天才第一次上他课的b班,也放出风声说要把原来被挪去上别堂课调回来让他上……」 「哇塞!那个美术老师的魅力真的有这么大啊?」 「谁教我们学校阴盛阳衰也就算了,仅有的几个男老师不是老的老、就是丑的丑,难得啊,来了这么一个听说既年轻又帅的男老师,你说她们能不疯狂吗?」 「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我们就沒有这个福利?我们也要年轻又帅的男老师!」 「对呀、对呀!我们d班那个庄明美,明明是个老小姐,却爱装年轻,脾气又古怪,为什么这个学期她又排来我们班了,不公平……」 吱吱喳喳的讨论声到最后泛褴成一片闹烘烘的抗议。 原本还沉溺在自己思绪中的朱晓辛,被耳边阵阵高亢的声音给拉回现实。她有点茫然地抬起头,似乎搞不清楚状况。 呃……是全班已经投票表决要集体罢课了吗? 「喂!各位同学!听说a班下一堂就是那个老师的课,有沒有人要去看看他?」班上有名的八卦站陈美吟突然举手一呼。 「真的?!」 「哇!我要去!」 「我也要!」 「快走、快走!」 一阵尖叫响应,接着宛如逃难的人潮活生生在美三d班教室上演。 朱晓辛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乎在眨眼间净空一半以上的教室。 「晓辛,你不去吗?」坐在她后面的林可华突然推她一下。 「去……去哪里?」震惊中。 「看帅哥啊!」一脸兴奋的林可华已经拉起她往教室外跑。 「等……等一下……」不自主被拉着跑,朱晓辛差点喘不过气来。「快上课了……」 「反正是自修课沒差啦!而且你沒看到,就连我们班长也来了?」不就在隔壁两间,林可华捉住朱晓辛努力切进已经围了一堆包括她们班和显然闻风而来的其他班女生的a班教室外、一个窗口位置就定位,而班长杨雯雯果然就在她们旁边。 苦着脸,朱晓辛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更何况……现在沒有人高马大的林可华拉着她,恐怕她到死都挤不出身后这几圈人墙。 太……太夸张了吧? 丑丑地贴在别班教室的玻璃窗上已经够难过了,再加上还要忍受来自左右后方不断的推挤,她简直快不能呼吸,更别说脑子可以得到正常的运作了。 天哪!到底她是为了什么会被拖来这里? 上课钟响彻校园,不一会儿,四周起了一阵骚动。 「……就是他、就是他!」 「哇!果然好帅喔……」 「是啊是啊!又帅又年轻的男老师耶!」 赞叹声此起彼落。 就连朱晓辛身边的林可华也不忘拍着她尖叫。「晓辛!看到了沒、看到了沒?」 看到了! 原本听到钟声想回教室不成的朱晓辛,被迫留下来看了。她看到了一个白衣高瘦的男人侧影定进a班教室里,而当她的视线落在垂在他背后、用一条黑色橡皮筋束起来的长发时,她的眼睛忍不住睁大、心跳加快…… 站上讲台的男人转过身,正式面对所有人了。 他对台下学生微微一笑,也不吝惜对挤在教室外的众人一点头,果然又赢来一阵大叫。 「不公平!我们也要争取让他来教。」群起激愤了。 而一直仔细盯着他那头虽然长,却沒啥光泽、尾端还严重分岔的发的朱晓辛,根本在他还沒转过来就知道他不是他…… 「好丑……好可怜……」看着那头沒被善待的发,她低喃。 「谢谢光临!」响亮的声音在自动门滑开时悦耳地传出。 向日葵发型设计屋位在市中心南区,虽然不是人潮最多的地方,不全台极富盛名的古迹在附近,还有几所国中、小学、高中职学校聚集,再加上这里是进出本市的最南端,每天必须经过的上班族也不少,所以店面租设在这里,其实也不必担心沒有人生意可做。 不过,就算这附近的老板会担心这个问题,也绝不包括向日葵的老板在内。这是为什么呢? 是老板的手艺好?服务周到?还是老板长得好看? 答案以上皆是,而且排名应该倒过来看。第一、老板是女的,而且长得美艳动人、风情万种,所以来向日葵的以男客居多。第二、这里有全世界最勤劳、手脚俐落、服务周到的小妹。有了前一、二项的出色,所以老板和另一个设计师的手艺,即使沒有同条路尽头那家连锁美发室用五把剪刀剪发的噱头吓人,不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总而言之一句话——向日葵的生意非常好。 所以,在这里打工的朱晓辛通常也很忙。 第6章 向日葵里有五张椅子,可是只有两名包括老板在内的设计师、两名小妹。而她,就是其中一名小妹。 小妹的工作很简单就可以说明完毕——举凡设计师不做的,统统归在小妹的工作范围内。譬如整理发具、招待、扫地、摺毛巾,还有洗头、吹干客人的头发是小妹的事,设计师拥有的是动刀剪的最高权力;再来也许设计师替客人整编头发玩花样时,小妹可能就要帮忙握着客人的另一边头发……总之呢,小妹的工作是多又杂就对了。 不,朱晓辛很喜欢这个工作,因为除了在这里可以学到更多学校老师沒教到的东西和实际经验外,更重要的是,老板对她很好。 晚上七点半,店里稀奇的沒半个客人。而在这之前,所有人可是忙得连坐下来稍微休息一下的时间都沒有。 「呼!累死人了!老娘决定了,明天一定要休息一天……」只有自己人在,美丽的老板君慕卿也不必太顾虑面子地露出本性。 「行啊!只要你不心疼少赚一天的话。」设计师林姐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 她已经干脆摊在最舒服的冲水椅上休息了。 「哼!反正我只要养活我自己就好,少赚一天又怎样?」纤长的手指勾着一绺波浪长发绕啊绕,君慕卿以佣懒美人的姿势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若不是这店面以整面玻璃装潢,不想给外面路过的人看得喷鼻血,恐怕她早已经把沙发整个当床躺了。 「哎唷!真的要改性当不爱钱的女人啦?」风凉话撂过来。 「错!不是不爱钱,是更爱生命。」叹气。「老娘我已经干了两个月沒休息,这把老骨头就快受不了了,所以决定了,明天不开张!」 只要有机会就捧着零食嗑的另一名小妹阿华,忍不住把正勤劳地扫着满地发屑的晓辛拉过来咬耳朵:「我看君姐,可能最近经期不顺,要不然就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她竟然会想要放假?有问题喔!」 「君姐要放假跟那个怎么会有关系……而且君姐才沒有男朋友。」 朱晓辛也小声地回她。真是不懂,怎么老板才开口想放个假,大家却好像听到猫宣布不捉老鼠的消息一样反应「热烈」? 「喂!君姐姐说什么你都信啊?你看看,我们君姐美丽妖娇得都可以去当明星了,怎么可能她会沒有半个男朋友?我才不相信呢!」阿华一口波卡一口八卦。 「我知道有很多男人来店里洗头是为了君姐啦,可是这又不代表君姐就一定有男朋友。」 「要不然我们来打个赌好了,我赌君姐一定有地下男友!」 「我……」 「我赌你今天下班前不能把那堆卷子、毛巾统统给我整理完。」浅笑吟吟的声音插队了。 「我跟进。」落井下石。 阿华和朱晓辛当然不用转头也听得出是谁。 阿华小妹的脸立刻苦下来,赶忙回头对老板大人求饶。「君姐,我只是在开玩笑的,你不会真的要我整理完那堆山吧?」天哪!那可是两天的份耶! 不知道什么时候,君慕卿已经站在两人身后,就连林姐也好笑地走过来了。显然,她们都「不小心」听到最新八卦内幕了。 朱晓辛则红着脸。「君姐,我们沒有……沒有说你什么话啦!」她也忙着想替阿华说情。 「唷!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最近经期不顺,还跟男朋友吵架,难怪你明天想关门大吉。」林姐故意上上下下瞄了君大老板一眼,用最新出炉的八卦砸她。 君慕卿的媚眸似笑非笑地瞟向这快吃成小胖妹的小女生。「来,告诉我,你进来这么久,有见过英明的老板、老娘我说话不算话过吗?」这不知死活的丫头,肯定是让她生活安逸太久了。 眼珠子小聪明地转了转,但是很快地,资深小妹败下阵来,无力地垂下头。她突然脚步沉重地往后头走。「我还是现在就开始整理好了,顺便先打个电话给我妈,要她替我送消夜来……」 朱晓辛当然知道那些东西,真的要在今晚下班前整理完是件不可能的任务。同情地看着阿华垂头丧气地走进去,她正要开口帮忙,店门口在这时突然响起「叮咚」一声——有客人上门了。 玻璃门向两边滑开。 「欢迎光临!」一时沒空去帮阿华的忙,朱晓辛立刻边喊一声、边朝正进门来的客人小跑步过去。 向日葵的下一波忙碌潮开始,因为客人又陆陆续续上门了。 朱晓辛认真地做着她的工作,因为喜欢,所以她从不觉得辛苦。 即使她现在还是个学生、还是个小小的助理小妹,可是她早就订下了自己未来的目标:她要当上美发设计师,然后等她赚够了钱,她要开一问属于自己的美发店。 她相信只要她努力,最后一定可以完成这个梦想。 每当看见人们在她的手中洗出了一头干净、漂亮的发,她就多了一分成就感。 当然,她更羡慕君姐和林姐一手早已可以随心所欲的技术,这是她还在学习的。 不知道她还要几年才能像她们这么厉害? 朱晓辛专注地替眼前的女客人吹干着已经洗好的一头长发。不过当她的手指轻轻顺过这头发丝时,她的脑中忍不住想起另一头会在阳光下泛出迷人光泽的美丽长发…… 唉!如果能让她摸到那头发,就算要她立刻手废掉她也甘愿。 强烈的渴望立刻趁机大举进占她的心,瓦解她这几天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决心。 要不要……要不要明天再去公园偷偷看一眼? 朱晓辛眼睛发楞地盯着她手中这绺挑染过的微褐长发,想念那一头乌黑发丝的心,更加有如长江之水一发不可收拾地淹沒掉她仅剩不多的理智。 怎么办?干脆……干脆丢十块钱决定好了。 「啊!好烫!」原本正低头看着杂志的女客人突然一声惊呼。 朱晓辛吓了一跳,立刻移开手中的吹风机,回过神地慌忙对客人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就连站在她左边、正替一名男客修发的林姐也朝她瞟来警告的一眼。 朱晓辛这下再不敢胡思乱想。不就在她重新拿起吹风机前,一个坚定的主意义无反顾地形成了。 决定了!只要能让她再看到它们,丢脸算什么?! 凉爽的晨风、淡淡的花香、再加上悦耳的乌叫声。 她已经有多久沒在公园里享受到这些了? 清晨,天还沒完全亮的六点。朱晓辛终于在阔别公园的第六天后,再度鼓足勇气、做足一切伪装地来了。 今天是周休,学校沒上课,不过,任流风可沒放周休。所以,她一早就起床了。 虽然之前不是沒做过这种事,可是今天却特别紧张。朱晓辛有些不安地把帽子再拉低一点、摸了摸身上跟老弟借来的大外套,确定沒人会认出她之后,她才敢稍稍松口气。 是啊!她是躲在树丛后偷窥、应该不用担心被发现沒错,可是为了安全起见,做点预防措施总是好的嘛! 朱晓辛已经选好了可以偷看到他、却不用怕被他抓到的最佳位置——就在背对着任流风教练的小空地、距离他只有十多步的一排七里香矮树墙后。而此刻,她就半趴在草地上,透过这个足以让她看清后面的树叶间的空隙,她看到他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将她淹沒,她简直感动得就快热泪盈眶。 依旧是一身仿古风白衣裤,任流风双手负在身后,看似悠闲地漫步在十来个认真打着拳的学员问,可实际上只要让他在身边走过的任何人打歪一下角度,他都能像雷达一样地查觉,然后马上予与正确的指导,甚至亲身再示范一遍拳法。 来来回回地,他至少也定了三遍。 而朱晓辛最喜欢的,就是当他正背对着她同时又耍拳。因为她正好可以看见他身后那一头被束起来、却依然黑亮动人的长发也跟着他的动作而微微舞动起来。 每当看到这一幕,她就会不自觉地张开小嘴,差点就要为此喝采起来。 呜……好幸福喔!她的决定果然是对的。她早就应该来了,害她少看了好几天、还跟着失常了好几天……反正今天放假、老板也休息,她干脆把它看个够本补回来好了。 咦?任流风好像正向她这里看过来。 朱晓辛发现原本正站在学员最后方的任流风,似有所感地突然把视线朝这方向扫来,并且还准确地一眼就找到这处最稀疏可疑的缝隙…… 仿佛和他的眼神触个正着,朱晓辛心猛地狂跳、一声低呼溢出,她这才反应慢半拍地整个趴在草地上。 她惊吓住地捣住自己的嘴巴,动也不敢乱动。 好……好锐利的眼睛! 他不会看见她了吧? 朱晓辛这时已经好想找个龟壳缩起来了。因为她刚才叫那一声,看来就是八十岁的阿婆都听得到了,更何况是他? 他……他一定发现她了! 想到即将被他逮到她又在偷窥,她的脸蛋不禁红了起来。 可是……可是让他发现又怎样?他有证据证明她是在偷看他吗?而且……而且公园是每个人都可以来的,她喜欢来、喜欢趴在这里数蚂蚁,他也不能对她怎么样吧? 一番心理建设完毕,耳边又沒有听到朝这里来的脚步声,朱晓辛忍不住拿开手,怯怯地、慢慢地再把头朝那个稀疏空隙探去。 看到任流风沒事似地移到离她最近、背对着她的教练位置,并且认真地盯着学员身手的背影,她终于松了口气。 第7章 可就在她才放松时,突然感到自己的脚踝被一个湿热的东西舔了一下…… 「哇!」尖叫及时被自己的手捣住,受到惊吓的朱晓辛立刻缩回脚,转过头、慌骇的视线同时向她的脚边溜去,然后,一看清舔她的东西是什么,她睁圆了眼睛,惊骇一下子转成好笑。 一只棕色、显得有些脏,却精神奕奕的大狗,正站在她脚边猛对她摇尾巴兼流口水——大黄,它是公园这附近的流浪狗兼流浪狗头头。 朱晓辛弯起嘴角笑了。从地上坐了起来,她伸出手摸了摸大黄的下巴。很低声、很低声地对它说:「对不起喔,我最近都沒拿东西来给你们吃,你放心好了,明天早上我就会再来了。」 大黄低呜一声,热情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害得她痒得差点笑出声。 幸好她还记得自己现在在干什么。赶紧拍拍它的头,笑咪咪地:「好啦、好啦!明天你就记得把你那些兄弟带来吃早餐就对啦……」 「咦?这不是晓辛吗?」一对慢跑过来的阿公阿婆看到多日不见的朱晓辛,又惊又喜地对她抬手打招呼。「晓辛啊!你好几天沒来了,学校考试啊?」 朱晓辛抬头,看到了平日常在这里遇见的亲切长辈,一时竟忘了自己此刻的处境,甜甜地对他们一笑。「沒有啦!刘伯伯、伯母,你们今天也来得很早喔!」 老人家爽朗地笑了笑,慢慢地继续跑远了。 「嗨!阿辛,你好几天沒来喂狗喽!」放假都会来打篮球的一群毛头小子,在朝球场定过时也发现她了。 「妹妹,你这几天上哪儿去了?来公园沒看到你还真不习惯呢!」正要来跳土风舞的薛妈妈、吴妈妈故意搔首摆姿地将她逗笑。 朱晓辛早已经笑眯了眼。现在她才知道,好几天沒来,原来她也很想念早晨公园里这些可爱的人。 不,她突然搔了搔头,有点迷糊地看着已经跳到前面去找它的狗兄弟玩耍的大黄,似乎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咦?她应该不是来公园和大家打一下久别重逢的招呼的吧? 指间摸到自己这一头老让她像洋娃娃的自然卷,忍不住噘了噘嘴,然后,她终于惊醒地僵了住。 啊!糟了!任流风…… 朱晓辛被一个接一个的人们分去心神,直到这时,她才想起她会坐在这里的目的。 她苦下了脸,沒勇气转过去看后面。 就算她再呆再笨,也知道经过刚才那些骚动,就在她后面才几步距离,而且又只隔着一堵矮树墙的任流风,不可能沒听到这些说话声和动静,除非他是聋子—— 他当然不是! 朱晓辛又想去找龟壳了。 「阿辛……阿辛!你怎么缩在这里?」突然,一个熟悉惊讶的声音出现。 正把自己的脸整个埋在膝盖里的朱晓辛,听到这声音呆了呆,立刻将已经红通通的脸蛋抬起。果然,正是她爸妈。 穿着一身休闲运动服,肩披毛巾,标准一副运动装扮的朱爸朱妈,站在戴着大帽子、套件蓝色大外衣,几乎整个人都被罩住的女儿面前一脸讶异,要不是躺在她旁边的粉红脚踏车眼熟极了,他们可能还认不出这缩成一团龟状的怪客就是自家女儿。 「爸、妈!」朱晓辛睁圆了眼,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父母。[奇書網整理提供]「你们怎么……」 「我们怎么不能来公园运动吗?」朱妈沒好气地摇了摇头。 「不是、不是……」朱晓辛皱了皱鼻子。「来公园运动当然很好,可是你们以前不是都傍晚才到附近的国小操场去运动?而且妈……你竟然可以这么早起来……」 第一次在这么早的清晨看到清醒着的母亲大人,难怪她会有点不敢置信。 朱妈这下可得意地昂起下巴了。「早起算什么?只要你妈我想做的事就不是难事!更何况,我发现早上来公园运动真的有益健康,所以你以后看到妈来这里也不用这么惊讶了。」 一旁的朱爸已经忍不住低声咕哝着:「其实要来看帅哥才是真的……」 朱晓辛倒沒什么疑惑地点点头。自家父母懂得利用早上的公园来运动当然是件好事,她高兴都来不及了。 「任老师早!」突然朱妈抬起头眼睛二兄,中气十足地朝她身后喊了一声。 朱晓辛则是被老妈突如其来的大音量吓了一跳。 「对不起,任老师,我们来晚了一点。」她老爸也接着笑容满面地同她老妈一样的方向点头打招呼。 谁呀? 朱晓辛一头雾水外加一脸好奇地扭过头,正要看看他们到底在跟谁说话时,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已经落下。 「沒关系,现在还早。」温和如风的嗓音带着笑意。 一时还想不起这听来熟悉的声音是谁的,不过当朱晓辛努力地仰起头,首先瞟到一小缯随风轻飘舞在半空中的发丝时,心立刻无法克制地狂快,然后她看到那张戴着眼镜的含笑脸庞了。 「咕哝」一声,她不禁吞下了一大口口水。眨眼、再眨眼,她白皙的脸蛋轰地烧红。 任……任流风? 任流风! 「嗨!」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可怜的小偷,任流风嘴角蕴着的是揶揄的笑。 「呃……啊……嗨……」只能发出软弱的低喃。 「阿辛,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沒礼貌,任老师你不是早认识了吗?人家之前还替你把捡到的书包送到我们家,叫任老师啊!」亏这丫头还偷看了人家这么久,朱妈立刻摇身一变三娘教子。 「任……任老师?」脑浆还糊成一团中。 「不好意思,任老师,我们家阿辛从小就这个样,请你别见怪。」朱妈向他寄予十二万分的歉意。 「不,沒关系,其实她很可爱。」笑意加深,任流风镜片后的眸子闪过一抹异采。 「哎呀!任老师真是过奖了。」果然识货。 「他……他又不是我的老师,为什么我要叫他任老师?」脑袋终于恢复正常思考,朱晓辛也总算找回声音,不过却只敢小声地嘀咕。 可惜抱歉得很!她自认为沒人会听到的抗议声,在场三位大人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阿辛,」朱爸首先不好意思了。「任老师是我们现在的太极拳老师……」 「沒错!所以我们叫他任老师,你当然也要跟着叫。」朱妈接口。 太极拳老师? 朱晓辛耳边听着老爸老妈的解释,眼睛却一直盯在任流风身上。就连他突然对她露齿一笑,接着长脚一伸就跨过矮树墙到她这边来的俐落身手,她也沒放过。 「你们……什么时候来跟他学太极拳了?」她怎么不知道? 任流风已经站定在她面前。他扬了扬眉,向仍坐在地上的她伸出了手。 「我们哪,也才来学几天而已啦!」起先是被老伴拉来的。 「后来我才想起来任老师的名字很耳熟,原来他就是最近在我们文化中心办书法展、鼎鼎有名的书法家,我还去参观了任老师的书展,沒想到任老师每天早上都在我们公园这里教人练太极拳……」 平日就爱看些古书、更喜欢钻研书画的朱爸,对于眼前的年轻人早给予十二万分的敬佩。再加上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任流风谦雅内敛、虽少年得志却仍不骄不纵的涵养气质,更是赢得他由衷的欣赏。 这可是现在社会难得一见的好青年哪! 所以,看到这好青年对于女儿的绅士举动,他一点也不觉得不妥。 朱晓辛却是盯着他伸到她面前的手老半天迟迟沒动,而那表情,倒像他手上放着一条要咬她的蛇似的挣扎着。 他……他不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吗?也许……应该……说不定他不知道!希望的火花在她眼中燃起。 这么想着,朱晓辛忍不住喜孜孜地抬头看向任流风,不过,就当她一瞥见他脸上的笑容时,她原本还存着期望的侥幸心情立刻莫名其妙地消失无踪。 她慌了手脚。 而任流风在嘴角的笑意到达眼眸的同时,微弯身,双手便握住她的肩头将她自地上「捉」了起来。 朱晓辛还来不及有反应,就发现自己已经两脚踩在草地上。眼前,则正对着一堵「白墙」。 「对了,阿辛,你不是来喂狗狗吗?怎么要打扮成这样?」朱妈怀疑地看着女儿这一身的打扮。 昨天气象有预报今早会下雪吗? 啊!经过老妈这一提醒,朱晓辛这才突然感到热了起来,不,一半是因为穿了这件大外套,一半是因为让她这身打扮的「原因」就站在她面前,而且,距离不到半步。 呃……距离不到半步…… 朱晓辛几乎是逃窜般,猛地「咚咚」跳离这堵「白墙」三大步。 「我我我……我要去学校了!」快逃啊。 「今天是礼拜天,你要去学校拔草吗?」母亲大人一把将她抓住。 「啊?这……这个……」被抓住又被问倒。 「对不起,我想她是不好意思告诉你们这件事。」任流风突然清声柔和地开口了。 三个人全把注意力转向他。 「其实晓辛是约我跟她一起到学校去。」面对三张神情各异的朱家人脸孔,他仍旧面不改色。 「我……我沒……」猛地瞪大眼睛的朱晓辛马上张嘴要反驳。 「什么?我们阿辛约任老师您去学校?」朱妈的大音量完全盖去一旁「杂音」。她惊喜着。哎唷!想不到她家女儿「惦惦吃三碗公」,原来这小丫头真的对他有兴趣。 第8章 「我才沒……」还在努力争取发言权。 「是啊!晓辛说到她们学校可以看见一样东西,所以我才想跟她去看看。」他轻松的微笑对应出她的一脸茫然。 朱爸也好奇了。「学校里还会有什么东西,竟然可以引起任老师的兴趣?」 任流风的视线慢慢盯上朱晓辛。虽然架在他鼻梁上的镜片稍稍掩去了他眸中精光的亮度,不过它们依然将她吸引住,她甚至忘了继续征讨他对她爸妈编的奇怪谎言…… 「飞碟。」他轻描淡写般地吐出这两宇。 「飞……飞碟?」朱家两位大人同时脸色怪异。 「对!飞碟!那种会在天上飞的盘子。」任流风神色自若地对两人微微一笑,仿佛完全不知道他的答案加讲解有多刺激。至于朱晓辛,傻了眼的反应和自家父母差不了多少。 「朱伯父、朱伯母,你们要不要也一起去看看?」他脸上的笑容足以使人相信那种「会在天上飞的盘子」真的会飞临台湾上空、甚至降临学校操场。 朱氏夫妇却是动作一致地摇手。「你们去就好、你们去就好!」 飞碟!?只怕他们真看到了会当场昏倒。不…… 两人突然一起望向自家女儿——什么时候这丫头会用这种奇招拐人了?而且被拐的人还是看来最不可能被拐的任流风。 朱晓辛当然接收到老爸老妈看向自己的怀疑眼光了,她立刻开口要为自己辩白—— 「既然这样,那么今天的太极拳就请你们先跟其他人一起练,可以吗?」任流风轻易便掌控了全局。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朱妈已经迷陷在他潇洒自如的魅力下。 于是任流风目的达成。他对两人微笑点头,接着便在十秒内完成以下动作——弯身牵起朱晓辛放躺在地上的淑女车、拉过一脸惊愕的朱晓辛让她在后座坐好,然后占据车夫宝座的他,双脚一踩,车子立刻轻松地向前驰行。 就见前方,长发斯文的帅哥,载着青春可爱的美少女,呃……至少为人父母的他们比其他人多出了慧眼,可以看穿那罩着大外套、大怪帽下的,其实真的是个青春可爱的美少女。啊!这幅画面看来是多么地赏心悦目…… 「欵,对了,老婆!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我们家阿辛什么时候跟任老师这么熟了?」 「这……说的也是!阿辛不是说她才跟他说过一次话,而且她已经好几天沒来这里了。」 「那么你认为现在是怎么回事?」 「……」 完全不知道踩着粉红淑女脚踏车、沿着早晨的慢车道前行的任流风有多吸引人的目光。不管是经过的机车骑士,或是等公车的早起运动族,都不自主对这白衫长发的帅哥投以深深的注目礼——只有被他载着、坐在后座的朱晓辛,除了前三秒还莫名其妙自己被拉上车坐好外,接下来的时间则完全处在对外界毫无所觉的痴迷状态…… 痴痴迷迷地看着近在眼前伸手可及、甚至还不时轻拂上她脸蛋的如丝黑发,朱晓辛已经彻底被征服了。在阳光照耀下还会反射出珍珠似的健康光泽、沒有一根分岔、沒有被染发剂污染过……作梦也想着的美丽长发此时就在她的指问滑过,那种想像中柔细丝嫩的感觉,真实地由手指再传到内心,她忍不住感动得眼眶红了起来。 她摸到了!她真的摸到了! 朱晓辛就这么一脸幸福地傻傻笑着,直到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而不对劲,就来自她手上的触感——不再是丝柔,却是热、硬…… 热?硬?她突然眨了一下眼睛,像看到怪物一样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是自己手上抓着的东西…… 手!?一只劲瘦、修长、温热的手。 脑袋彷佛在刹那间被劈下一道雷电,朱晓辛猛地抬头向上看去,可立刻,扎刺人的阳光让她下意识皱着眉又闭上眼睛。 「朱晓辛。」淡淡的声音点名道。 「有!」乖宝宝的反射动作。 睁开眼,朱晓辛发现头顶上已经有一片黑影替她遮去了刺目的光线。然后,她终于看清楚他了。 任流风正用一种莞尔的表情睨着她,而他的左手,就是为她遮阳的工具。 与他对视了有半分钟之久,朱晓辛总算从梦幻中跌回到现实。她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们现在正停在红砖的人行道上,身边的人车渐渐多了起来。最后她又转回来,一低头看到她仍抓着的大手,她吓得连忙放掉,脸蛋也同时迅速红烫。 「啊!对……对不起,这个……」实在不敢抬头再看他了,朱晓辛结结巴巴说道。虽然她还在怀疑,为什么他们现在会坐在同一辆脚踏车上?为什么她明明摸着他的头发会变成他的手?总之,她的脑袋里正有一堆跟他有关的为什么在困扰着她,不过一时之间,她的舌头大概还处在打结的阶段。 「我原谅你的偷窥。」任流风索性将仍坐着她的脚踏车牵到一旁的树荫下。他倚着车面对这个在他一时冲动之下从人家父母手中拐出来的丫头,思及她的所有举动,他的神情不自觉又染上发噱的笑意。 他早发觉她的偷窥了。事实上,她一直是个失败的偷窥者。 心脏噗通噗通乱跳,朱晓辛小心翼翼地抬起下巴,自以为能不被发现地从帽子边缘下偷偷瞄他。 岂知,她才一探出眼睛就被捉个正着——任流风那双镜片也掩不住锐光的黑眸早已盯上了她。 「啊!……呵……呵呵……你的头发很漂亮……」这句话就这么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 任流风挑高了一边的眉。「谢谢,我已经注意到你对它的表达行动。」她是第一个敢这么光明正大「染指」他头发的人。 朱晓辛又开始手足无措。他……他知道她偷摸他的头发! 看着她从帽下露出的黑白大眼和红扑扑的脸蛋,任流风突然将这顶压着她的大帽子拿下,接着再朝她身上比了比。找到她冒汗的元凶了。「脱掉。」直接对她下指令。 朱晓辛只感到头顶舒服地一凉,这才发现戴着的帽子被他摘掉。而他的下一个动作和指令教她跟着低头盯了自己一眼,便无异议地动手脱掉身上的大外套。 呼!果然凉快多了。 脱掉了老弟的外套,露出短袖的t恤,一阵舒爽使她忍不住现出甜甜的笑。不,就当她的视线又瞄到了眼前的任流风时,脸上的笑意马上尴尬的僵住。 「我……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也不是故意摸你的头发,我只是……只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可那又是什么?有意的吗? 呜……她突然好想哭。 反正……反正不管她怎么努力也改不掉继续来偷窥他的习惯,所以她会被他抓到、会被他当作偷窥狂也是应该的。 她简直是唾弃、不屑自己了。 「我知道,你只是不小心。」他是不是该高兴自己的魅力如此让一个小女孩无法抵挡? 「我……我不是!」她无法说谎。 「你不是?」任流风扬起眉,他的嘴角有一抹深思的浅痕。「好、好!你仔细想想再告诉我沒关系。不过你现在可不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很重要的。」他忽然很认真地看着她。 「好。」对于比她年长、比她权威的人物,她一向很自然地乖乖听话。 「你吃早餐了沒?」 「还沒。」有点失望,还以为自己会被请教什么「重要问题」呢! 「嗯,我也还沒吃。」任流风点了点头,接着接收过她脱下的外套、连同刚才的帽子转身将它们一起放进前面的篮子后,他顺势坐上脚踏车前座,长脚蹬上踏板。「坐好,我们必须先来解决这个问题。」 解……解决什么问题? 朱晓辛还来不及问出口,就被已经开始往前移动的脚踏车速度吓了一跳地赶忙坐正,双手一阵乱挥舞之后,终于下意识找到最安全的归处——前座司机先生的腰。 任流风对自己的腰际被一双小手像抱住救生浮木地紧紧抱住倒沒什么排斥,只是开始怀疑,这丫头如果是从刚才被他抓上车就是这副痴呆状态的话,她能一路平安到这里还真是个奇迹!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只知道环住他是最安全的,朱晓辛单纯的脑袋根本沒想到其它的。不虽然觉得他抱起来硬硬的,但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闻味道,很像早晨的泥上青草气息,还有阳光的味道……总之,她喜欢他身上这种舒服自然的味道——这让她有种以为自己正懒懒地躺在美丽的草地上晒太阳的错觉。 忽地,朱晓辛的脸上再次浮现痴醉的甜笑,因为他这头让她作梦也想着的美发又近在她眼前了。 「把你卖了买早餐!朱小姐,你不专心坐车,摔下去我可不会回头把你捡上来。」感到环在他腰际的力量愈来愈放松,甚至到了快放掉的地步,任流风头也沒回地警告后座乘客。 朱晓辛立刻如梦惊醒。「我……沒……沒有……」结巴了一下,忽然想到他第一句说了什么……她睁大眼瞪着他结实的宽背。「你……你沒有钱吃饭?怎么可能?」所以他才说要卖了她买早餐? 一阵朗笑从任流风口中传出。 天哪!这小妮子不先担心自己会被他拐去卖掉,竟只想到他沒钱吃饭。 他是不是发现个活宝了? 「喂、喂!别笑了,你会愈笑愈饿的。沒关系,我有带钱,我可以请你吃早餐。」以为他是忘了带钱出来才不好意思地这么开玩笑,朱晓辛很有同情心地对他开口。 第9章 「那为了报答你的早餐,我带你去看飞碟。」 「飞碟?!」不可思议地倒吸一口气,朱晓辛想到了他刚才在公园说的。她的神情开始有些兴奋与惊疑。「我们学校……真的有那种……会在天上飞的盘子?」她怎么从沒听说过。 「其实我不确定你的学校有沒有,不过我可以肯定现在这个时间,有一个地方有。」任流风的黑眸闪闪发光。 「真的?在哪里、在哪里?」 「体育公园。」 「笨蛋!」毫不留情地砸去一句。 「我也知道我是笨蛋。」很无力地承认。 「幸好你只是被拐了一顿早餐,而不是被带去卖,要不然社会版头条出来,上面写着『为了到体育公园看掷飞盘比赛而被拐去卖的笨蛋』,你知道那有多丢脸吗?」朱佑承吼她。 「是很丢脸,可是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只不过……被骗去看那个会在天上飞的盘子而已嘛。」 朱晓辛根本一点也不在意。事实上,她感到心满意足极了。因为她终于达到她的愿望,不但近看到任流风那头令她魂牵梦萦的长发,甚至还摸到了它。而那种抚过指尖的触觉,现在回味起来,依然能让她的心怦怦跳、手发烫…… 早上,任流风还真让她以为即将看到世纪大发现,沒想到却是带她到体育公园的草地上坐着。看着一群人丢飞盘时,刚开始她是很失望,不过一下子就因为那些人丢飞盘的特技而看得目不转睛,反而高兴地完全忘了之前的事,直到人家活动结束,她还意犹未尽。而且她很糗地发现,她竟然是到了最后才又意识到任流风的存在。这个才丢脸是不是? 幸好他一点也不在意。 其实他真是个好人。抓到了她这个偷窥贼,他不但沒怪她,还带她去大开眼界,甚至送她回家时还跟她说:明天公园见。 耶!那意思是不是说,以后她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了? 朱晓辛只要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开心得想跳起来。 只不,当她告诉刚从台北学校回来的佑承今天发生的事时,却立刻被他骂个臭头。 朱佑承看她一脸的笑就知道她根本沒把他的话听进去。这家伙的脑子里,能不能装进一点危机意识啊!从小到大还是半点改进也沒有。 「哼!你这次是幸运,谁知道那男人的脑子里在打什么主意?人面兽心、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成语你都沒听过吗?」浓黑的眉倒竖给她看,他可不想回到学校还要为这笨蛋家伙担心。「你以为是个拿笔的就不会当坏蛋吗?还有老爸老妈也真是的,竟然就这样把你丢给一个陌生人载走……」 就算那个人是国际知名的书法家,现在还成了老爸老妈的免费太极拳老师,可是他们也不能保证他就是个好人。而这笨蛋觎觎他的头发、偷看了他半个月也就算了,现在她竟然还傻傻地被他拐了就走? 「不行!我去找老爸老妈谈谈。」朱佑承嘴里念着,立刻转身飙踏出她的房间。 朱晓辛耸耸肩。还是无法理解这天才老弟的思考模式,明明事情很简单、任流风也很简单嘛,他干嘛要想得那么复杂? 也许,这就是她无法成为天才的原因。 不,她也不稀罕成为那样累人的天才,她只想成为一名替人弄出漂亮头发的设计师。 这是她的梦想,虽然平凡,却是需要努力才能达成的梦想。 嘿!这个努力嘛…… 哎呀!她的功课! 猛然从梦想跌回现实,朱晓辛弹跳起来,因为直到现在她才想到她的功课还沒做呢! 她开始急急忙忙地搬出美发工具和人头。幸好她还记得明天老师指定要交的功课,她可不要抱着这颗人头跑操场三圈,那实在太丢脸了! 很快地,朱晓辛专心一致地投入头发与卷子的奋战中…… 「阿辛,早啊!」 「阿姨早!」 「晓辛,早安,你又来喂大黄它们啦!」 「何伯伯,你昨天不是也拿东西来喂它们吗?」 「晓辛,你手上这一袋是不是又要给任老师吃的?」 「对呀!吴妈妈你怎么知道?」 「呵呵……现在来这里的人都嘛知道你都带早餐来给他吃。哎呀!小丫头不要不好意思,任老师是我们大家称赞的好男人,你也是个有爱心又善良的小姑娘,我们全都支持你啦!」 「呃……喔……谢谢!」朱晓辛一头雾水地对那些笑得奇怪的婆婆妈妈礼貌地道谢挥别。 真是怪,最近到公园来,怎么老是有人对她说差不多的话? 忍不住将手中用塑胶袋装着的蛋饼、豆浆提到眼前,实在不明白她只不过帮任流风买早餐而已也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早晨六点半,公园充满生机盎然的朝气。慢跑的、打球的、练拳的、闲晃的人,各自在公园内展开活动。 朱晓辛也恢复了之前的习惯,这几天还是每天六点就来了。来呼吸新鲜的空气、来喂狗狗、来看令她每天充满幸福的泉源……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嘿嘿!她不必再用偷看的了。 现在,她就光明正大地坐在草地上,面对着那一群练太极拳的头头,张大眼睛欣赏个够。 站在一群人的最前方,任流风正在做一个简单的太极拳动作。他只是双手作出推的动作,却让人有种喘不气来的感觉,仿佛他的全身蕴满了天地间的力量,而他的推手,便是力量的出口…… 他简直是在闪闪发亮! 记得他曾说过写字就像打拳一样。书法的用笔、力道跟太极拳关系密切,而且练的是气与劲的运用,动中求静,书法也包括练心、练意、练气、练动。 呵呵,朱晓辛想到当时在她终于疑惑地问他为什么那么爱打拳、会打拳时,他是说了一些较简单的给她听,不到最后她只有直接的结论——要养颜美容、长命百岁,写书法加练拳就对了。 朱晓辛知道自己又看他看到发呆了,他的眼睛、他的嘴角、他的手、他的身体,每个部位都闪闪发亮,让人移不开视线。只要看着他,她就很难再注意到其它的,尤其……唉!他那头健康、乌黑得也会发亮的头发,看到这个她就更沒救了。 吞了吞口水,不自主地再次陷入痴迷状态,直到她突然惊觉一双黑深的眼睛,正在她面前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与她眨也不眨地对望…… 「哇!」朱晓辛吓得就要整个向后仰。 一只大手适时勾住她的校服外套。「哇?你每天早上看到我的第一句招呼沒有别的吗?」 是任流风。 不知何时他已经教完了一个段落,而且蹲在她面前。 「呵……呵呵……早!」朱晓辛这下完全清醒了,是他身上传来混着汗与阳光泥草的气息让她大醒的。 「呵呵!早!」任流风朝她笑得非常温暖、和煦。「来,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 「喔!对了,你的早餐。」经他提醒,朱晓辛这才想起地赶忙把手中的早餐递给他。 就在他带她去看「飞碟」的第二天,她开始第一次与他正大光明地见面。虽然和他说不到两句话,不过当她其中一句是问到他有沒有吃早餐,而他却沒点头也沒摇头时,她便自行决定隔天要替他买早餐。她每天都是在转角一家阿婆开的早餐店买早餐带去学校吃,所以她也替他买了相同的一份……他是沒反对她带的早餐与早餐内容啦,不他坚持掏了一张千元大钞给她,要她自己去扣,直到一千块早餐钱扣完了再告诉他。换句话说,她成了替他跑腿买早餐的人了。 任流风接过,然后温和地注视着她可爱的笑脸。「谢谢。好了,晓辛,现在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立刻去做才行。」镜片后的眸光渐渐释出戏谑。 「什么事?」 「来,上车吧!」他牵起她让她坐上自己的脚踏车,然后摸摸她一头洋娃娃似的可爱短卷发,对她露齿一笑:「你上学已经迟到了。」 「哇!」惨叫一声,朱晓辛立刻惊慌地踩着踏板向前冲。「死了、我死定了!第一节是那个会叫人去青蛙跳的老师的课……哇!呜……」她根本看也沒看她手上的表。 她几乎是一路哭着骑定的,甚至也沒时间回头跟任流风说再见。 目送那丫头飙远的身影,任流风这才笑叹着摇摇头。 天哪!这丫头真是他说什么都信! 她这么早要去学校指挥交通吗? 任流风发现,每天早上来这里逗她好像逗上瘾了。 提着沉甸甸的早餐袋在手上,他挑起了眉。其实,每天一早,宋伯的早餐依然尽责的沒一日在他的餐桌上缺席,他只是在那丫头问、他沒回答时,隔天他就收到一份早餐。 那副宛如忠心的小狗摇着尾巴、期望讨到主人欢欣的模样,让他忍着笑之余也忘了拒绝。从那天起,他吩咐宋伯,早餐份量减少一半。 老实说,不是沒有女人替他买过早餐,只是他不曾收下,至于现在这丫头会让他破例的原因,除了他沒把她当女人看待外,每回面对她可爱灿烂的表情,和那头让人像看到贵宾狗似想摸摸揉揉的蓬松卷发,也使她占了极大的便宜。不…… 任流风不禁抚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不过?不过什么?难道他会对那小女娃有了其它心思吗? 嗯,既然这问题会出现,可见它真的是个问题,这值得研究…… 视线微抬,他看到每天差不多都会在这个时间到的人,他们正远远对他挥手招呼。 任流风怱地微微一笑。 第10章 这对夫妻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的宝贝女儿以前都躲在一旁偷窥他、现在却每天早上替他买早餐的举动呢? 如果让他们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也不知道为什么,任流风突然很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一下课,老小姐一走,美三d教室立刻一片批判、骂声不绝。 「什么嘛!竟然要我们写那个什么奇怪的心得报告!」叫最多的就是这两句。 「说什么书法也是美术的一部分,希望各位同学也能懂得欣赏它……天哪!『爱装美』不是都说自己走在时代的尖端,还老爱把裸女画当艺术品要我们欣赏,怎么今天这堂课她倒活回去变成古人了?」班长杨雯雯插着腰。 「对呀!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用毛笔写字……」有人跟着嗤哼。 「要我们拿发剪还差不多,她竟然要我们拿毛笔?哈哈……我好像自从小学以后就沒拿过毛笔了。」有人笑言。 「我看我们还是要先担心她派的这个鬼报告吧?」 「喂!真是奇怪,我怎么部不知道我们文化中心有个什么书法展……」 「还说咧,我连文化中心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对呀、对呀!文化中心不是都给很有文化的人去的吗?那个『爱装美』每次都夸说她又去那边看了什么表演,什么展览的……」 「她一定是在整我们,竟然要我们进去里面看完书法展写心得报告……」 「喂喂!干脆我们放学后就几个人结伴去……」 讨论声此起彼落,当然其中被骂得最惨却又对她沒办法的,就是被她们戏称「爱装美」的美术老师庄明美。 「晓辛,放学后你要不要跟我们去?」旁边的黄纯惠突然过来问。 朱晓辛该怎么说呢?事实上,当课堂中老师介绍起中国书法,并且还要她们到文化中心参观正在展出的书法时,她意外又惊喜的情绪就一直持续着。 老师竟然要她们去看任流风的书法展!任流风耶!可见他真的是个大名人,就连学校的老师都以他当她们课堂上的作业。 而她,现在竟然每天早上都可以看到他,还跟他说话、替他买早餐……呵呵呵……不但如此,就连他的头发她也摸过喔! 因为之前,除了在他的书法展开幕那天见到他在文化中心和书法有点关联外,她向来就只在公园看他教人练拳,所以对他是书法家这层意义与身分才会沒什么感觉。一直到此刻,从老师口中听到对他的称赞,她才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厉害,然后感到与有荣焉。 「可是我放学后还有工作。」对同学的邀请,她有点为难。 「这样啊……」其实很多人在放学后也都会去打工,而她们这几个人不是今天刚好沒上班就是要翘班、请假。 「我明天放假,我明天再去好了。」朱晓辛也很失望。其实,她也是那种不敢自己去文化中心的人。上次要不是於倩拉着她去,她根本少有机会主动踏进那里。 「好吧!」同学也只能耸耸肩。 「对了,我告诉你……」朱晓辛才想说她认识任流风的事时,她已经离开座位再去找其他人了。 她眨了一下眼睛,忍不住双手撑着下巴想:对了!她告诉同学她认识这位「大书法家」的话,她们会相信吗?而且,虽然认识他是很了不起啦,可是那又怎样?他又不能帮她写作业。 朱晓辛也开始愁眉苦脸起来了。 怎么办?她对那些用毛笔写的字根本也是一窍不通。 惨了! 那……这个……如果明天请任流风帮忙的话,会不会太对不起他了?毕竟,请人家一个堂堂大书法家教高职生做作业,好像太侮辱他的专业了。 朱晓辛因为这个难题而头痛了起来。 晚上八点半,是既湿又冷的时刻。 朱晓辛蹲在阶梯上缩成一团,她看着文化中心广场,落在晕黄灯光下的斗大雨滴,差点也要跟着哭了。 她被大雨困在这里了。 都怪她自己出的好主意——反正明天放假,她下课后再来看就好了嘛,偏偏今天君姐提早让大家下班,她就白痴地想也许明天她还是得自己一个人来,干脆先过来瞧瞧,或许她真的可以有什么伟大的心得发现,这样她明天也不会有要不要对任流风开口的困扰了。岂料她一到才发现,人家文化中心的展览厅早过了关门的时间不说,天空在这时竟开始唏哩哗啦地下起了大雨…… 原本她是想在这里等雨停再回家,可是当这场雨非但沒停,还愈下愈大时,她才着急地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打电话求救……真是太好了!这里有公共电话,身上却沒有零钱,而文化中心也因为这场雨,附近的人全跑光了,就算她鼓起勇气也找不到人可以换零钱。 淋雨冲回去算了……朱晓辛忍不住搓了搓手掌——说不定她还沒定到半路就先冷死了。 呜……都怪她出门忘了看气象报告,现在怎么办? 努力祈祷老天别再下雨的愿望似乎奏效了。就在朱晓辛被困在这里快半个小时后,外头的大雨渐渐收小,再一会儿后,原本的倾盆大雨转成绵绵细丝。 朱晓辛忍不住欢呼一声。为了伯待会雨又变大,她想也沒想,立刻跳起来跑下阶梯去牵她的脚踏车。不过,她的快乐并沒有持续多久,老天爷简直像要故意捉弄她似的,她才把脚踏车骑上大马路,雨竟又是转大了。 哇啊!朱晓辛迎着雨,奋力地踩着脚踏车,心里开始又慌又急。 才一下子,她已经一头一脸的雨水,而且她的衣服也湿了…… 好冷! 很想找个地方躲雨,可是她要回家的这个方向,也要过了前面的桥才有商店的骑楼可以躲。 就在朱晓辛一身湿冷又不得不努力地踩着车向前时,她突然感到一辆车子以很慢的速度滑过她身边后,然后横在她前方停下。 她吓了一跳,持着车把的手一歪,差点滑倒。她握紧车把,低头就要绕过那台莫名其妙的车子—— 「晓辛?」车子的前门打开、驾驶座跨出了一个人影拦住她。 朱晓辛一惊,猛地握住煞车,刚好,她停下的地方一把伞遮去了她头顶落下的大雨、一张神色紧绷的熟悉脸庞在伞下与她对望。 「任流风!」她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然后——「哈啾!」 下车来的人正是任流风,他沒想到会在大雨中发现这只「落水狗」。 「下来!马上进去我的车子坐好。」当机立断把这一身湿淋淋的丫头赶进他的车子里,再迅速把车里的暖气开到最大、丢了一盒面纸给她后,他连伞也沒撑地立刻出去处理还放在马路上的脚踏车。 朱晓辛的视线一直跟着窗子外面的任流风打转。看到他将她的脚踏车牵到后面,她也赶紧趴在座椅上向后看——只见后车厢被打开,不很快地又被盖上,然后任流风也回来了。 「碰」地一声车门关上,任流风已经一身湿地坐在驾驶座上。他连一口气也沒喘,立刻转头看向她。 「你……你身上都湿了……」朱晓辛抽了好几张面纸,自然地擦上他还在淌着雨水的脸庞。 虽然在这里、在这时遇到任流风是件奇妙又奇怪的事,可是她真的很高兴遇见她。是他救了她耶! 任流风抓住了她的手,表情是又好气又好笑。「我刚才是要你先把自己弄干,你不会是一直坐着发呆吧?」她还是一副像是才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才沒有……哈、哈啾!」 任流风叹了口气,取下脸上雾茫茫的眼镜。他将她手上的面纸拿过来,往她已经有点发白的脸上抹了抹,接着从后座将他的外套抓过来盖住她。 「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我先带你到我那里把你弄干净,再送你回去。」任流风下了决定后,立刻转身在位置上坐好。他熟练地打挡、方向盘一转,车子继续它原本的回程。 「谢谢你。对不起……麻烦你了。」缩在椅子里,朱晓辛这时才想到她一直忘了的道谢。 「你确实是个小麻烦。」 这小妮子,已经开始出现鼻音了。 虽然自己很对不起他是事实,可是他也不必真的承认嘛!朱晓辛忍不住噘起小嘴咕哝着。 任流风瞥了一眼她嘟嘴内模样,一个近乎温柔浅笑的表情悄悄浮上了他的脸庞。 「宋伯。」他接通了车上的电话。 「是,少爷。」音响里清楚地传来宋伯的声音。 而原本还有点生闷气的朱晓辛立刻分心,她好奇地看了看音响,又回头看他。 「马上帮我煮点姜汤、放好热水,还有……」他只想了一下。「到我衣橱里找一套可以暂时让小姐保暖的衣服。」 「少爷,还需要什么吗?」宋伯的声音依然沒一丝波动。彷佛对于他破天荒要带个「小姐」回去竟不感到一点惊讶。 「沒有。我马上到家。」任流风切掉通讯。 车厢里再度扬起轻柔的音乐旋律。 宋伯?少爷?哇!真像是电视上才能听得到的称呼。少爷耶!他家不会养了一批穿着制服的总管和婢女吧? 对了!她现在正要去他家。除了文化中心那次,她好像都是在公园见到他,沒想到她还可以扩大到另外一个看见他的范围…… 其实,她对他的了解也少得可怜。 朱晓辛有点发呆地盯着这个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男人的侧脸,接着忽地发现她老觉得奇怪的地方在哪里了。 他沒有戴眼镜! 耶? 第11章 她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他沒戴眼镜的样子……很好、很帅、很……危险! 朱晓辛猛地抓住车门的手把。「你……你沒戴眼镜……开车会不会……会不会太危险了?」她又结巴了。 任流风俐落地将车开进一条小巷。早已经习惯这家伙的后知后觉,他一点也不惊讶。 「这里是哪里?」他不答反问。 「啊?什么?你问我这里是哪里?」不会吧?他迷路了?朱晓辛马上趴在车窗上。 一只手伸过来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我沒迷路!我只是要告诉你,车子还是开在柏油路上,不是停在电线杆前、也沒有掉进水沟里,了解了吗?」这时他把车子驶进一栋自动打开的房院前。 朱晓辛见车子停在一问漂亮的别墅前面。 「其实你是说,你沒有近视对不对?」 「答对了!」赏给她一个微笑,任流风开门下车。 「沒近视干嘛老戴着眼镜?防风沙喔……」她却忍不住小声嘀咕着。 院子的上头搭着遮雨篷,所以这时只听到雨声,她不愁会再淋到雨。 朱晓辛才要自己开门下车,但任流风已经绕到她这一边,替她把车门打开了。 任流风绅士地扶她下车,而这时,宋伯也上前把毛巾递给他。 「少爷,东西都准备好了。」宋伯跟在两人身后。 任流风揽着朱晓辛大步往屋里走。「好,我先带这丫头去泡热水去寒,你把姜汤端到我房间来。」 朱晓辛一边努力把盖住她头脸的大毛巾扯开、一边还要提防她会在看不到前面路的情况不被绊倒。 她根本只听得到他们的说话声却看不到他家长什么样子嘛! 总算把任流风丢到她头上的大毛巾拉下,不才一露出脸蛋,迎面而来的冷空气立刻让她打了一个大喷嚏。 「哈啾!」 「我让你泡二十分钟的热水澡,时间到我会告诉你。二十分钟!」任流风下达指令后就替她关上了门。 而朱晓辛回过神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一个人置身在一问整洁的大浴室里。 视线在这间白净的浴室溜了一遍,注意力迅速被那一缸微冒着白烟的热水夺去了。 她不自主地欢呼一声,立刻脱光身上的湿衣服,然后滑进那缸大浴池里。 天哪!就在湿凉的肌肤一碰触到这温热的水时,她简直感动得要哭了。 呜……这里一定是天堂、任流风一定是天使! 泡着热水一会儿,朱晓辛的身体也温暖了回来。她的情绪放松不少,现在就连她的脑袋也被这热水蒸得懒洋洋似的。 呼出了一口气,她趴在浴缸旁,忍不住闭上眼睛享受着。 「朱晓辛,不准在里面睡着了,一分钟内把衣服穿好出来!」任流风的声音穿透门板,将舒服得快睡着的朱晓辛喊醒。 沒听到浴室里有动静,他大概也猜得出她会有什么举动。 朱晓辛张开眼睛,不满足地叹了口气。「可不可以再给我泡五分钟啦!」她舍不得离开,虽然水已经有一点凉了。 「需要我进去抱你出来吗?」微笑的声音。 「好啦、好啦!我起来了!」被吓醒了。 朱晓辛不甘不愿地从舒服的浴缸里出来,用毛巾快速地擦干身体,接着要穿衣服时才发现一个大问题——她的内衣裤也都湿了。 瞪着自己脱下来的衣服和任流风提供的干爽衣物,朱晓辛搔了搔头……不穿内衣裤实在太奇怪了,所以她赶紧动手用毛巾把它们尽量弄干。 「叩、叩、叩!」很有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哇!好了、好了!等……等一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朱晓辛连忙七手八脚地将半干的内衣裤穿好,再把衣架上整齐叠放的白色长袖运动服往身上套。 哇!好大件。 还有裤子、裤子……沒时间卷起简直快盖到膝盖的下摆,她又手忙脚乱地穿上运动长裤。绑好松紧带,总算保住了这条裤子可以安然待在她身上不至向下滑,不……挤在她脚边多出来的布料实在是太多了。 「好了?」外面一声招呼,任流风已经打开浴室的门。 就在这段期间他也很快冲了一下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估计了给她的时间差不多后,他才开门。 看到站在浴室里身上穿着他衣服的朱晓辛,他差点被逗笑了。他穿来合身舒适的运动服,到她身上全走了样:肩膀的地方垂到她的手臂、袖子被她卷了好几卷才勉强露出手来、衣服的下摆几乎盖住她的膝,至于裤子嘛…… 朱晓辛忍不住拉了拉身上的「布袋」才向他走去。 「这个衣服,我……哇!」她不好意思地说着,但才跨出去走了第二步就发生惨事。她踩到过长的裤子下摆,整个人往前扑倒…… 不、不要啦!她一定会摔得鼻青脸肿。 咦?!朱晓辛忽然惊奇地发现,她……她的脸不但距离地面很远,而且地板竟然还会移动…… 地板会……移动? 猛地回神,她这才查觉自己此刻的处境。不对!不是地板会移动,是她在移动。不!更正确地说法是,她被人带着移动。 就在朱晓辛踩到长裤要向前跌时,仿佛早料到似,任流风连眉毛也沒动一下,长脚已经一步跨近她,并且还身手敏捷地捞住她,将她挟着离开浴室。 任流风把她放在他房间的椅子上坐好。 朱晓辛眨了眨眼。 「把这个喝完。」任流风将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姜汤端给她。 「嗯。」在他面前只有听话的分。朱晓辛乖乖地接过来。 朱晓辛发现他走开了,她这才一边捧着姜汤喝、一边开[奇書網整理提供]始打量起四周。 房间里铺着木板,只简单放着一张床、一组桌椅、墙壁有几个可以打开的木门,应该是他的衣橱。沒有很多的摆设,教人感到自在舒服,而空气里,甚至还有种淡淡好闻的木香。 大男人的房问都是这个样子吗?朱晓辛忽然这么想。 她是沒见过其他男人的房间长什么样子啦!但她老弟的房间绝对跟她眼前看到的不同;既杂又乱,东一堆书、西一件衣服,根本比不上人家这里来得整齐干净。 任流风是个爱干净的人——在搜寻完毕四周后,她下了这个结论。 她才观察完一遍他的房间、喝了几口热呼呼的姜汤,原来不见的人又出现了。 「我已经帮你打电话回家,你喝完我再送你回去。」任流风说道。 「喔,谢谢。」沒多想地又喝了一口,然后她手上的动作突然停格。「咦?我有告诉你我家的电话是几号吗?」看着他,她陷入思索。 「你沒说,是你妈说的。」任流风一边神色自若地说道,一边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和梳子。 事实上,这几天下来,她妈大概除了她家里种的芭乐树结几颗果实沒说之外,朱家发生的大大小小事她全报告了,不她说最多的是有关晓辛的事。这让他想不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也难。 她就这么相信他,难道不怕他把她宝贝女儿卖了? 或许朱丫头脑袋的思考模式就是遗传自她,至少朱家大家长看来比较理智。 朱晓辛见到他手上的吹风机,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视线溜到他那一头似乎才刚洗完还沒完全弄干的长发,她怱地心跳加快。 她低下头,努力吹凉碗里的热汤,然后一口接着一口想要尽快喝完它。 任流风微皱眉看着她突如其来的举动。 「咳……咳咳……」最后一口喝得太急,朱晓辛被呛到了。她赶忙拍着自己的胸口。 「你这么赶着想回去?」任流风走到她身边,接过她的碗放下。 「我……咳……我沒……」好不容易气顺了,朱晓辛立刻跳起来,将他手上的吹风机抓了过来。「我喝完了!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好不好?」她渴望地看着他。 看着她晶亮、热切的眼,任流风挑起了眉。「我拿吹风机是要让你吹干你自己的头发,不是我的。」 朱晓辛随手耙了自己的头发两下,眼睛一直沒离开过他的头顶。「干了、干了,我的已经干了,你让我把你的头发弄干,我最会这个了,你不信?」急切道。 「我信。」任流风知道这是她的专业。「给你五分钟,五分钟后你要是让我检查出你这里还有一丝水分,你就别想碰我的头发。」任流风拈起她落在耳畔的一绺卷发,对她露出一种看似可怕的微笑。 现在只要看到他这么一笑,朱晓辛就莫名地开始头皮发麻。因为根据这几天她综合观察的心得下来,每回他脸上一出现这种表情,通常她就不会有好事。 她突地跳起来,赶忙用吹风机吹干自己的头发。 沒错!现在对她来说,不能碰他的头发就是对她最可怕的惩罚了。 任流风不由得摇摇头。他可以确定,即使再给她一个小时,她的头发还是干不了。他叹口气,抓住她根本沒插上电的吹风机插头,替她按进插座里,并且把手上的梳子交给她。 见到他的动作,朱晓辛这才将心神拉了回来。她红着脸赶紧按下开关,开始用热风吹着自己的发。 看着她胡乱又急躁地把自己的头发当稻草似地摧残,任流风实在很难信任这丫头的技术。 揉了揉似乎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干脆走出去,要宋伯替他砌壶茶进来。 而他才一脚踏回房,就被朱晓辛急急地拉到椅子前。 「你可以摸摸看我的头发真的干了,现在换你! 第12章 来,你快坐下!」朱晓辛笑眯着眼不住地催促着他。 自从那一天被他载过之后,她就沒再摸过他的头发了,现在这个机会总算又出现了,她甚至还可以为他吹整这头长发呢!她突然感谢起老天爷今晚下的这场雨。原来老天爷是在帮她达成梦想! 任流风带着深思的眼光看向她充满热烈期待的脸蛋,他抬手摸了摸她表面看来已经吹干却乱得可以的发。 手指停在她的发丝里,他略扬眉毛,炯炯的黑眸里渗出了轻微的笑意。 「你替客人吹头发还沒吹够吗?」知道她放学后都会去一家美发店打工,这也是她妈说的。 「你不一样。」朱晓辛感觉到他的指腹在她头皮上轻轻摩娑着,很舒服,但莫名地让她有些心跳加快。 任流风笑了,他在椅子上坐下。 朱晓辛有些呆然地看着他。 任流风转头,果不其然逮到她又在发呆了。 「怎么了?我以为你迫不及待想大展身手,改变心意了?」他故意道。 「沒有、沒有!」她赶忙摇头。怕他反悔,她马上捉起手上的吹风机和梳子开始动作。「我马上帮你把头发弄干。」无法克制嘴角咧开的笑。 吹风机的嗡嗡声在房间里响着,一双细白的小手就这么熟练俐落地忙碌起来。 她仔细、细心地将手上这头丝缎般的发梳吹着,刚开始还被满溢的悸动和感动弄得手还有点儿发抖,不渐渐地,她总算镇静多了。 而这时,宋伯悄悄地进来,将三亚茶和杯子放好在小桌上,看了一眼正闭目养神、却一头头发任那小娃儿搓弄的任流风,灼灼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可很快地他恢复了原先的一波不起,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至于朱晓辛,则完全不知道宋伯进来了又出去,她的心神正专注在眼前让她梦寐已久的头发上。 「你……是怎么保养你的头发的?」在为他吹发的同时,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存在心中已久的疑惑。 「保养?」即使在轰隆的吹风机声响下,任流风仍清楚地捕捉到她几乎兴奋得微微颤抖的声音。他不由失笑道:「你指的是在头发上抹保养品,还是我得喝点什么能保养它的东西吗?」 会留长头发,事实上只是因为扎束起来方便俐落,也不需要费神整理它,他可从来沒想过还有「保养」头发这事。 这丫头果然是走这行的。 「也不是啦!你的头发一根分岔也沒有,既健康又漂亮耶!哪像我这稻草头……」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听到她的嘀咕,任流风的神情发噱。 一会儿后,她关掉吹风机,然后再用梳子梳了几下。 「好了。」大功告成。 干爽、整齐,任流风的长发重新闪耀出黑亮的光泽。 朱晓辛开心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任流风随手耙了下被她吹干的发,他站起来面对她一脸喜孜孜的表情,第一次讶于她的巧手。 「谢谢你。」他自然而然地揉了揉她的发,接着拉她到另外一张椅子坐下。 任流风替自己和朱晓辛各倒了一杯刚才宋伯准备来的茶。 「来,再喝杯茶暖暖身体,我再送你回去。」他把杯子递给她。 朱晓辛乖乖地接过来。她边小心啜着热得冒烟的香茶、一边仍不忘偷看着他。 任流风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微扬眉,直接揪住她偷儿似的视线。 「朱晓辛!」他点名。 「啊?」被逮到的朱晓辛马上低下头。「对……对不起……我只是……」惨了,她好像成了惯性偷窥狂啦! 「我不介意让你看个够,你可以把头抬起来。」 任流风等她终于红着脸抬起头重新面对他,他的眼神这才微微深思锐利了起来。 「好了,现在你可不可以解答一下我的疑惑。为什么你会在下着大雨的路上溜达?刚下班吗?」 「今天我们八点多就下班了,我想到文化中心,可是哪知道它早就关门了……啊!」她突然想到地叫了一声,又惊又喜地直盯着面前的任流风。「书法展!作业!呵呵呵……呃?」她自言自语兼傻笑了一下后,神情又猛地从开心转为困扰。 朱晓辛终于想到她今晚会成为落汤鸡的原因了。而那个原因,现在不就在她眼前——任流风,美术老师指定的内容、书法展的主人!她要是直接请他「指导」不是更快吗? 不,等她偷笑完才又想到,她不是一直都觉得,她「小小」的作业得劳动他这个「大大」的书法家,好像太对不起人家了。朱晓辛的小脸忍不住皱了起来。 任流风当然沒错过她完全掩不住心绪的生动表情。 「你到文化中心去是为了看我的书法展,那是你学校的作业,是不是这样?」 悠哉地轻啜着茶,他只从她的几句话中便轻易推敲出大概,他甚至还可以猜出她现在的思考走向。 朱晓辛立刻对他瞠圆了眼,怔怔地点着头。 「需要我帮忙吗?」他嘴角逸出一闪而逝的笑意。 「你……你要帮我?」她不由张大了嘴,随即又摇了摇头。「我看还是不要好了。」 「你确定?」任流风神色淡定。 「嗯!」朱晓辛用力点头,这下她想清楚了。「本来我还在烦恼要不要请你帮忙,可是你要是帮我,我又不能写得太烂,那会很对不起你。」她对他灿然一笑。「要不是学校的美术老师要我们去看你的书法展之后写一篇心得报告,我们根本沒人懂那些毛笔宇,所以啦,大家出来一定一样烂啦,反正到时候交得出作业就可以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真的很厉害,所以连我们老师都知道你,还要我们去看你开的书法展。我……我可不可以跟你要签名?」 任流风神情不改地慢慢喝完手上的茶,接着放下杯子站了起来。他低头给了她一个异样温和的微笑。 「可以。不过你要我的签名可得付出点代价才行。」有点狐狸的意图。 「当然、当然!我……我以后都帮你免费洗头好了!」马上跳起来,她拍着胸口决定供应自己所长。事实上,她根本巴不得天天当他的免费洗头妹。 任流风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 「少爷,小姐的衣服好了。」这时手捧着一叠衣物的宋伯出现在房门口。 任流风微对他颔首,他便进来将衣服放在床沿后,人又退出房间。 朱晓辛的视线一直尾随着宋伯。 「哇!他都这么酷吗?」直到他一丝不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才低叹地问道。 「相信我,你不会想看到他不酷的样子。」二十几年来,任流风早就对宋伯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的第二号表情死心了。他比了比放在床沿的衣服。「你把衣服换好,我送你回去。还有,」他朝门外走去,随即又回头对她一笑。「你要免费为我做洗头服务我沒意见,不过我要你做的不是这件事。从明天开始你下班后就直接到我这里报到。」 「报到?要做什么?」朱晓辛呆望着他,脑筋打结成一团。 「替我磨墨!」 〈十〈十〈十 朱晓辛的生活,自从任流风在雨中捡到她的那一晚后,又正式多了一项作业—— 每天一早,拎着狗食和两份早餐到公园已成例行公事,等她心满意足地欣赏完任流风无懈可击的打拳身形,她又得赶紧在迟到前冲进学校。傍晚放学,她回家吃过晚餐即赶到「向日葵」打工;只要在八点左右沒啥客人,君姐就会放她们下班,而她现在下班后不是直奔回家,却是赶着去当任流风的书僮…… 磨墨? 沒错!任流风要她替他磨墨。 照着他画给她的详细地图,她第一次自己摸上了他的家。而她一到,就被宋伯带到书房,任流风早在里面写字。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他每天固定练字的时间之一。在他的指示下,她新奇地开始磨起墨来。 一边磨墨、一边看他写字,朱晓辛觉得很有趣,感觉自己像极了古代那种陪在公子身边的书僮。 呃……刚开始是很稀奇啦!可是磨久了手也会酸。依任流风的说法,磨墨是一种功夫和乐趣,不过照她看来,买瓶现成的墨汁用岂不是更快、更方便? 看吧!由此可知她并沒有这方面的慧根。要她拿毛笔,还不如拿把发剪给她来得有成就感。所以,她自己招认好了,其实她偷看他那头长发的机会比看他的字来得多。 幸好,她来这里并不用一直磨墨、也不是每回都得替他磨墨。通常在过了十来分钟,看到她边打呵欠边点头的动作后,他会干脆放她自由活动,所以她常会在他的房子里四处探险,或者找宋伯聊天,不过大部分都是她在自言自语。要不就是在一旁赶着自己的作业、吃着宋伯准备的各式点心。而任流风总会在十点前送她回家。 几天下来,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就这样,她从原来只能在早上公园偷看他的尴尬地位升格为早晚都可以光明正大待在他身边,并且对着他的美丽头发用力赞叹、努力膜拜的人。 多么美好的结局啊! 虽然,她到现在还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发展成这种状况,更不了解他们现在这样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她清楚地知道一件事——她不讨厌。 总之,她喜欢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她可以尽情地跟在他身后、偶尔偷摸到他的发、嗅着他身上淡淡好闻的大自然气息,她也喜欢他对她笑、对她说话、摸着她的头……虽然这让她觉得他比较像是在逗弄一只可爱的小狗,呵呵……不过她不介意啦! 第13章 至于他承诺的签名呢,咦?她好像到现都还沒看到个影。 「喂!你到底走路有沒有在看路啊?」一个沒好气的声音再加拉扯的动作将她惊醒。 朱晓辛猛地回过神了发觉到自己正杵在手扶电梯前。 林可华和其他的同学忍不住对她叹了一口气,赶忙拉着她踏上手扶电梯,她们已经被挡在她们后面的人瞪眼了。 林可华叨叨地念道:「同学,你嘛帮帮忙!昨晚你要是沒睡好,早上在课堂上就尽量补眠嘛!你看你看,我们明明在逛街,你却给我搞得像在梦游,麻烦你清醒一点好吗?」 为了校庆预演,她们这些沒事的三年级生凭空偷到了一个下午假,难得可以去逛逛街、败败家什么的,所以班上同学便几个一块约了就走。谁知道也兴致勃勃跟着来的朱晓辛,竟逛街逛到发呆! 朱晓辛也不好意思了。她只是因为刚才看到一个走在她们前面的长发男人,才不自主想到任流风而已。 「对不起啦!我刚刚因为看到那个长头发的男人,有点像我们隔壁班的美术老师,所以……」她赶紧解释。 「什么?你说隔壁班的那个帅哥老师?在哪里?他在哪里!?」林可华首先发出一声欢呼。 其他三个女同学也惊喜地赶忙搜索四周。 「真的假的?你看到他了?」班长杨雯雯也在这群逛街之列。 「我只是说很像他,我沒有……」朱晓辛认人向来从认发开始,她刚才看到的是合乎她记忆中那男老师的头发,至于究竟是不是他嘛,她可不大确定。 「是就是!说不定他真的出现在这里和我们一起逛百货公司。」林可华很兴奋。「你快说你是在哪里看到他的?」 「好像是我们上这层楼之前……喂喂!你们……」她还沒说完,见色忘友的她们已率先将她抛下。三、四个穿着学校制服的女生就这么引人侧目地朝楼梯的方向急速奔去。不会吧!?朱晓辛呆立在原地,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们简直像在逃难一样的景况。 那她现在是要追着她们下去,还是待在这里等她们呢? 看了四周一眼,发现她现在待的这一层楼人潮比较少、也比较宁静。这里卖的全是唱片、陶瓷精品那一类,再过去好像是书店…… 搔了搔头,朱晓辛决定待在这层楼逛逛等她们上来,怱地,她眼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从前面晃了过去。 啊!他……朱晓辛下意识地朝他跑过去。沒多久,跑得气喘吁吁的她终于发现了前面走走停停的人影,她立刻再加快脚步地赶上了他。 「呼……你……你怎么……在这里?」一边拍苦胸口,她一边喘气地挡住他。 「我?我怎么在这里?」男人有些诧异地问道。认出她穿着的制服,他有些了然地笑道:「原来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怎么了?你是我的学生吗?有什么问题?」 本着为人师表者,传道、授业、解惑也的精神,沈书青即使在逛百货公司被学生看见也丝毫不感尴尬。 好不容易喘了几口气,朱晓辛的理智也渐渐回笼了。 呃?啊!对了!她……她把老师拦下来做什么? 哇!这下糗大了!她只不过是因为突然看到他走过去,为了证实自己沒看错才 「老……老师好!我……呵呵,我沒问题……是她们找你……」从沒在校外遇上老师的经验,她有些结巴地回道。 林可华她们下去找他,可是他却在这里出现?惨了!让她们知道的话,她会不会被k?! 「找我?你们还有几个同学一起约出来逛街是吗?这位同学你是哪一班的?叫什么名字?」沈书青笑容亲切地问。 朱晓辛摇手道:「老师,我们沒有翘课,真的沒有翘课喔!因为学校下午放三年级的假,所以我们才会来……」 「这位同学,我只是要知道一下你是哪班的学生而已。」沈书青赶忙解释,他可不知道这样会吓到学生。 「真是一对笨蛋师生。」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插进两人之间。 朱晓辛又惊又喜地转过头。 「咦?学长?真的是你!」动作比较快的是沈书青。他在声音一出现就看到来人,然后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叹。 「学弟,好久不见。原来你真的在学校当起老师了。」任流风正在里面的书局找点书,哪知道一抬头就看到晓辛那丫头,更意外会遇上这在大学社团时的学弟——这个有点呆直,却很有艺术天分的沈书青。 「学长,我还好啦!倒是你,近来的成就更加不凡,你的书展我已经去看了好几次。」沈书青沒想到能在多年后,再见到让他在大学便开始崇拜至今的任流风,他兴奋不已。 任流风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想不到你会跑到南部这里来,记得你一直想当一个把艺术之美传承给下一代的老师,那你现在成功了吗?」清楚记得他那时发下的宏愿。 沈书青点头。「虽然才刚开始,不过我有信心。」突然瞟到被他晾在一边的学生。他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稍微替两人介绍道:「对了,学长,这位是我的学生。」他再转向她。「同学,对不起,这位是老师的学长,也就是老师最近常在课堂上提起的书法家任流风先生……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一班的学生?」 朱晓辛看了看这位热心的沈老师,再瞄了一眼根本不打算出面解释两人早就认识的任流风,她只好皱了皱鼻头,将视线转回到正等着她回答的老师身上。 「我是美三年d班,老师并沒有教到我们班。」她垂手肃目地回道。 「是吗?」沈书青对她点头笑道:「我虽然沒教到你们,可是你们要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为你们解答的,好吗?」 「谢谢老师。」乖学生立刻鞠躬如仪。 「好、好!那么老师不打扰你了,你继续逛吧!」沈书青对她亲和地笑了笑,便要转向任流风。不过就在这时,一阵惊呼声和跑步声突然向这里传过来—— 「在那里!他在那里!」 「哇!他真的来逛百货公司!」 「天哪!还有另一个帅哥……」 台北 宋晓辛有点不敢置信,两个小时前她还坐在家里附近的公园草地上吃早餐,沒想到现在她竟然跟着任流风坐飞机来到了台北。 朱晓辛一时忘了跟上前面的任流风,她的双脚在入门的大厅打住,视线和心神完全被现在身处的饭店吸引住了。 这家饭店华丽气派、金碧辉煌,还有许多穿着整齐制服的服务生或替客人拿着行李走过、或站在一排柜台后忙碌着,而在这里出入来往的人,个个看来举止优雅、衣装言同一贝…… 朱晓辛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牛仔短裙、苹果绿衬衫,再加一双运动鞋、肩背小熊维尼可爱背包的装扮,这时她开始感到不自在了。 任流风说要先到饭店来找人,可是她不知道这家饭店会看来这么「吓人」。 「怎么了?还在晕机吗?」任流风覆上她的额头。 「你……要找的人就住在这个饭店里?」朱晓辛不答反问。「我穿这样会不会被赶出去?我看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好了。」被赶出去很丢脸耶! 闻言,任流风一把揽住她,向他原定的目标前行。 而原本招呼他的饭店人员,则尽责地按住电梯灯键候着他们。 「放心,你穿这样够漂亮可爱了,而且我带你来可不是让你来站岗的。」对饭店人员微颔首,任流风带着她踏进电梯,按下楼层灯号,电梯开始稳稳地往上爬升。 「你的头晕不晕?」任流风的视线仔细在她睑上打量过一逼。 朱晓辛摇摇头,忍不住仰起下巴,朝他绽开甜甜的笑容。「你说我穿这样漂亮可爱,是真的吗?」得到他的赞美,她的心情马上又恢复先前的愉快。 真是个单纯的家伙! 任流风的眸底泛过一种又怜又莞尔的神情,忍不住啄了下她这张笑得甜甜的小嘴。 朱晓辛脸上红彩骤生,还来不及反应被他窃香的举动时,他很快地放开了她。 任流风深呼吸一下,总算压下体内翻涌的蠢动,他现在已不能小看这小妮子有勾动他欲望的本事了。 「我订了一个房间,等一下你先在里面稍作休息,中午再陪我去吃顿饭。」他早已有了安排。 朱晓辛有点迷糊地被任流风带进一间高雅舒适的房间里。 她好奇又新鲜地在房内转了一圈,待她满足了第一次进来大饭店房间的探险后,她才雀跃地回到任流风的身边。 任流风坐在沙发椅上佣懒地伸长了腿,此时他正在讲电话。 「……对!已经回来了!……才刚到沒多久……他在旁边?……沒关系,反正他听不懂中文……」对电话那一头的人,任流风毫不掩饰地笑道。 坐在一旁的朱晓辛,视线瞄向他那一束用黑色发带系住、此时垂在他胸前的长发。无法克制地,她的两只手自动地爬上他的发。 黑亮、柔润,这么无懈可击的长发,昨天晚上可是她缠着替他吹的呢!爱恋地摸着披散在手掌上的发,简直已进入旁若无人境界的朱晓辛,脸上还泛出满意的微笑。 「……好!你们陪他慢慢参观……我们中午见。」结束通话的任流风并沒有打断她,就这么任她玩着他的发,嘴角则噙着一抹宠溺的浅笑。 朱晓辛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手下正在替他结发辫的动作一停,她抬头看向他。 任流风的凝视、微笑映入眼中,她不禁呆了一下。 第14章 「你电话讲完啦?」她连忙放开他的发,把手藏到后面。「我……这个……我只是帮你把头发整理一下。」 看着她稚气的举动,任流风笑意漾满眸子。 「如果给你两个选择——头发和我,你要哪一个?」他缓慢地开口问道。 朱晓辛确定自己沒听错他说的话后,低下头想了想。 「头发好了。」 「为什么不选我?」早知道她对他的头发有着极度的迷恋,所以并不会真的期待她能说出什么令他高兴的话,不当真亲耳听到它比起主人还受青睐时,他竟不免有些嫉妒起自己的头发来了。 「我要你?你又不是东西可以当成礼物送给我。」 任流风挑眉地朗声一笑。 正当莫名他的反应时,他将双臂滑向她身后,裹住她藏在其后的手、也顺势成了环拥着她的亲密姿态。 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朱晓辛有些局促地扭了扭身子,在他怀里仰起头。 不过下一秒,任流风的行为更令她脸红心跳。他给了她一个勾魂似的微笑,同时拿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他说:「把我当成礼物?有何不可!我们就来试试你能接受多少……」他俯下头吻她。 有别于以往温柔的亲啄,这回任流风不再把她当小女孩似的亲吻对待,而是存心唤醒在她体内属于女人的自觉:他挑情、诱惑地吻着……准备给她一个让两人险些「着火」的礼物。 朱晓辛一直以为,任流风以往温柔印在她唇上的,就是两人最亲密、最让她脸红心跳的吻了,沒想到她在这一刻经历的,才是差点要她心脏停止跳动、脑袋完全罢工的吻;从最初唇舌的碰触、挑逗、纠缠,她完全只能被动地陷入震撼与百般羞涩无力中。 就在她全身奇异地火烫、也几乎快窒息之际,任流风终于放开了她的唇。 胸膛剧烈的起伏,任流风在一阵短暂的调息后,才逐渐找回正常的呼吸频率。啊!就连他也差点失控了。 再深呼吸一口气,任流风轻轻将被他压在沙发上、此刻仍喘息不已的晓辛拉起,安置在他的胸。他一手拥着她的腰、一手轻抚她的背。 此时,房内的气氛也由方才的炽热情浓,渐渐转成了安祥平静。 朱晓辛的呼吸趋于平缓,枕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她几乎就要以为天地问只有这个声音、时间也会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等一下,你会见到一些人……」他低柔的声音轻轻打破这一片静谧。 朱晓辛一脸着迷、沉醉在他胸膛里。忍不住地,她伸手柔柔地按抚着他的胸。 任流风垂下眸,适巧捉住她一脸惊异趣味的表情。 「嗯?」眼中闪过一抹怀疑。 天!这小妮子不知道她这是挑战男人的自制力吗? 轻舒出一口气,他温柔地托起她的下巴。 「待会儿吃午饭的时候,你要有一点心理准备,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放轻松,尽量当和普通朋友在一起吃饭就好了。」他的视线掠过她娇艳欲滴的小嘴,微起波澜的黑眸攫住她迅速眨了又眨的迷茫大眼。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朱晓辛回视他英俊的脸庞,刚才那一记热吻的记忆又慢慢倒回她犹然迟钝的脑袋。 「我一直沒告诉你,其实我带你到这里来不止是见一个人,而是三个。」他温柔地回道。「你会见到我父母,和远从日本来的一位老人家。」 「你……你父母?你不是要找朋友吗?」她有些错愕,下意识地推开他。 她曾听宋伯提过,任流风的父母亲住在台北,可是她从来也沒想过有一天会见到他们啊! 为什么任流风要带她去跟他的父母吃饭见面?这跟去见同学朋友的爸爸妈妈不一样吧? 也许他觉得沒什么,可是她却说不上来为什么有种别扭和不安的感觉,朱晓辛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赶快「包袱款款」回家去! 但任流风哪容得她逃啊!双臂一收就截断了她的去路。 「你干嘛跑?他们是吃人的怪兽吗?」任她在怀里像小虫般扭动着,他气定神闲地说着。 「可是跟吃人的怪兽一样可怕……」她小声地咕哝道。 早知道她就抱着公园的大树,就算要拖也不让他拖来。 任流风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扬起了唇角,手指沿着她的背脊爬上她的后颈,用一种暗含能让人放松紧张情绪的手法轻重缓疾地揉捏着。 原是怕被他一指捏毙,所以她丝毫不敢乱动,但渐渐地,在他力道适中,媲美职业抓龙师的「料理」下,她逐渐放软紧绷的身体,甚至还舒服得想闭上眼享受。 「晓辛,你沒把我的话当真是不是?」他直盯着她。 「什么……什么是不是?」他的声音成功地拉回她溃散的心神。她猛然张大眼,才又警觉到自己此刻危险的处境。「反正我不要吃午饭啦!」回过神,她直接脱口说出这句话。 「晓辛,」任流风轻易攫住她飘移的视线。「你以为我那晚对你说的话是在开玩笑吗?」他修长劲瘦的手指转向她粉嫩红润的颊。 「你说……我们是情人那件事……」直觉地,朱晓辛忍不住想躲开却又想享有他舒服的抚触。她有些懊恼地噘起小嘴,最后索性一把抓住他的手。「我只不过是个小丫头,又傻……又不漂亮,不懂你那些让全世界人都崇拜的毛笔字,我只会动剪刀弄发卷,你看我的手就知道了。」她将两人的手并排在一起,差异立即突显出来。「你的手美丽又细滑、我的是既丑又粗,你是个大人物,我……只是个小小的洗头妹。所以……谁会相信你的话啊?」 朋友、同学,就连家人也都当她是个单纯少根筋的人,其实她只是不想把许多事复杂化,但那并不代表她不会思考、不会判断事情。 低看着两人并排在一起、一大一小的手,任流风的脸庞逸出一种淡淡地笑。接着毫无预兆地,他将她的小手包进了他的大掌里。 「告诉我,我们认识多久了?」天外飞来一笔似的,他忽然开口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一个月又九天。」满足于两人的手和在一起的温度,她下意识地回道。之所以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她会将与任流风相处的每一天划在日历上。 笑意染上他奇异清亮的眸子,一抹莞尔狡猾的神情快速闪过。 「那么据你一个月又九天的观察结果,你认为我是个轻浮、不负责任,只会油腔滑调的人,而且你还看过我随便向其他女人开口做跟你同样的要求,所以你认为你现在是看透我了,根本不信任我?」 不对!才不是这样! 朱晓辛愈听愈刺耳、愈听愈不对劲。她抬头看向任流风,突地,被他一脸严肃、恐怖的神情吓得寒毛直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哇!他他他……他生气了!捉狂了! 第一次见识到他这种不怒而威的杀人气势,再加上被他直勾勾地盯住不放,朱晓辛就算之前敢怀疑他说的话,这下也被他吓得统统蒸发殆尽。 「呵……呵呵……我……我沒有……」面对着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脸,朱晓辛努力挤出笑颜,可惜成效不彰。蓦地,她的眼睛迅速蒙上一层水雾,擤擤鼻子,她索性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他、再将头紧埋进他怀里。 「哇!随便你啦!反正你说什么都是啦!以后我会相信你的话再乘以十倍……不对、不对!一百倍行不行?」她举白旗投降了。 成功地怀抱主动投降的「战俘」,任流风愉快无声地笑了。 「晓辛。」他低唤了她一声。 「有!」感觉到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暖,但她仍不敢轻举妄动,反而抱得他更紧。 「我实在很想知道,你这颗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任流风笑说。 「小小洗头妹」配不上「大人物」的理论竟然能从她一向沒什么多余心思的脑中出现!这小妮子是不是跟他家的宋伯一样,连续剧看太多了? 「我也很想知道啊!」 这丫头还真有惹他发笑的本事,任流风忍住想吻她的冲动,继续问道:「你认为我喜欢你是一件奇怪的事?」 朱晓辛一呆。「你……你喜欢我?」 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喜欢」这两个字,她突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心脏开始怦怦乱跳。 她小心翼翼地从他温暖宽阔的怀里稍微探起头来。 「如果我说,我对你的喜欢足够想把你拴在我身边一辈子呢?你要不要信任我?」不过才短短的时间,他竟有了这种念头了。低下头,任流风的视线准确地锁住了她。 而朱晓辛就像被下了迷咒般,她定定凝视住他的深邃黑眸。 拴……拴在他身边一辈子?她不禁张大了嘴巴。她很想摇头,却怎么也动不了。 看着她呆呆的可爱模样,任流风忍不住俯首亲啄她充满诱人(奇qisuu.書)邀约的小嘴。 「其实我早就与你的父母亲谈过和你的事。」这回他只是轻吻便放过她。「你有一对很疼爱你的父母亲,晓辛。」 脸上泛着浅浅红潮,朱晓辛闻言一下子便坐直了身子。 「你……你跟他们……」她惊愕地指着他。 难怪他们会放心地任由她去他家、难怪他们偶尔在泡茶时会鬼鬼祟祟不让她听到他们的话题。原来……他们这三个大人早就背着她在「私通」了! 「你们好奸诈哪!」她忍不住嘟起了小嘴抗议。她是不是已经傻傻被卖了,到现在才知道啊? 第15章 「哇!」她怱地想到什么,瞪大眼睛问道:「你带我来这里要见你家人的事,他们比我还早知道对不对?」 「我昨晚就告诉他们了。」沒否认。 「却不告诉我!」就是这点可恶。 「如果事先告诉你,你会来吗?」任流风回问。 「不会!」回得沒一丝迟疑。 他笑笑地揉了揉她洋娃娃似的微褐卷发。 「不想看看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未婚妻?未婚妻! 这三个字由原来的无意义词,到几秒后一下子在朱晓辛脑中爆了开来。 「你的……你的……未婚妻?」看着眼前熟悉、温柔的面孔,她忽然感到胸口莫名地闷痛。 他有未婚妻?他真的有未婚妻? 「你骗人!」猛地,她张大眼睛,清楚地指控他。 突地放松下心情,她泛起了得意扬扬的笑脸。 任流风蓦地放声开怀大笑,而且一边笑一边张臂将她搂进怀中。 朱晓辛反而被他搞得不安起来,难道是她猜错了? 好不容易,任流风的笑声暂歇,但因为笑而仍颤动不已的下巴却搁在她的纤肩上。 「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不相信我的话,所以才识破我的谎言?」他在她耳边轻笑低喃。 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边,她像被呵痒似地缩了缩肩膀。 「才不是!那是因为……我相信你。」她脱口而出。 「很好。」任流风在她细致的颈畔啄了一下,这才放开她。「要不要听我说一个故事?」他的心情太好。 「你要说故事?」朱晓辛眉开眼笑,赶紧倒了杯茶水给他。「你要说什么故事?好不好玩?」第一次听他要说故事,她感到非常新奇。 喝了口她孝敬的茶,任流风才开始说起「故事」。 「很多年以前有一个男人和女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不过却相爱了。男人的父亲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和沒身分又是异国的女人在一起,可是男人很爱那个女人,所以最后还是不顾父亲的反对,两个人一起私奔到女人的国家。后来他们结了婚,生了一个小孩,故事结束。」 就这样?这就是他要说的故事? 朱晓辛瞪大了眼睛:「哪有人这样说故事的?人家的故事主角都有名字,而且你说得这么短,根本不像在说故事。」 任流风微笑的脸庞里有着一种奇特的神情。 「你想不想知道小孩后来怎么了?」是一种蕴藏顽皮的神情。 朱晓辛忍不住点头。 任流风缓缓地将眼镜架回鼻梁,而一直看着他的朱晓辛,在这一瞬间忽然领悟到为什么他沒近视却老戴着副眼镜的道理——遮去眼眸的锐光。他表面上看来是个温柔无害的男人,让人生不出防备心,但藏在镜片后的双眸却异常犀利…… 「小孩是个男孩,小男孩长大后,偶然回到他爷爷的国家去,他知道所有爷爷的事,爷爷却不认识他。他并沒有特地去找爷爷,不过他的才华却得到他老人家的注意,后来那个也是大人物的老人家和他成了朋友。老人家不知道他非常喜欢的小朋友就是自己的孙子,而这个孙子也故意下告诉他,就在他回国后,老人家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于是找人调查小朋友的事,才终于知道他其实就是自己的孙子……」任流风将故事说得很简单却非常有条理。 「那后来呢?」朱晓辛听得津津有味,催促他继续说。 「后来老人家终于决定到他儿于私奔的国家来……」他的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微笑。 「那他原谅他的儿子和媳妇了吗?」朱晓辛问道。 「老人家的脾气固执、自尊心又强,他就算早已经原谅他们也拉不下那张脸,所以他是以他特殊的身分拜访这个国家。虽然老人家以前曾扬言断绝父子关系,不当他的儿子和媳妇从报纸上知道他要来之后,还是自动去接他……」 「然后全家大团圆,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故事结束。」朱晓辛一拍掌,笑咪咪地主动替他接下故事结局。 「谁说故事结束了?」任流风泼她冷水。「到现在老人家还在闹别扭,对儿子媳妇沒好脸色,至于他飞来的主要目标——他的孙子,是直到昨天才决定与他碰面的。」 咦?怎么听起来愈来愈有真实感?而且故事还延续到昨天。 那今天呢?该不会…… 朱晓辛突然「啊」了一声,接着哈哈笑道: 「原来你跟我说的是最近在演的连续剧对不对?因为还沒有演完,所以你也不知道结局。」他竟然在跟她讲电视剧的内容耶!她好像沒见过任流风看电视,倒是宋伯,对电视连续剧着迷得很。 任流风伸出食指点了下她的鼻尖,镜片后的眸光诡谲一闪。 「是啊!这是一场已经上演了三十年的戏,不过这出戏可沒搬上电视,这个故事的男女主角呢,正是这家大饭店的主人夫妇……」 不会吧?!朱晓辛惊讶地看了四周一眼。 「真的吗?」 「嗯。」任流风的神情平静淡定。 「嗯……你怎么会知道人家的事?」是因为他们现在在这家饭店,所以他才说起他们的故事吗? 「待会儿,你就会跟这个故事的所有主角见面吃饭。」他突地对她露出一抹柔和的笑。 什……什么?!朱晓辛楞楞地看着他。 「这个故事的老人,也就是饭店主人的父亲其实是个日本人,他在日本书法界备受尊敬礼遇的国宝大师,叫筱原信介。」任流风拍拍她的颊,可不能任她现在就呆住。「饭店主人叫筱原克忠,他在台湾一向用原克忠这个名字,所以沒有多少人知道他是日本人。而女主人叫任沁梅,他们的孩子跟着女王人的姓,也姓任。」 「任……」朱晓辛不意识随着他的尾音喃语。脑袋的思绪其实还卡在要跟这些故事人物吃饭的震撼里。 「任流风。」他接话。 朱晓辛眨眨眼,思绪总算跟上他说话的速度,接着消化了其中的内容…… 几秒钟后,她突然像触电般惊跳起来。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像沒事般坐在沙发上的任流风。 「啊!你……你就是……他们……他们就是……」她已经语无伦次了。 见这小妮子终于听明白了,任流风不由得纵声大笑 朱晓辛傻眼地瞪着似乎笑得很高兴的男人。她想了想,忽然别有领悟地噘起了小嘴指控他: 「你骗我!这个故事根本就是你编出来骗我的对不对?」 他说他的父母正是这家饭店的主人,而他的爷爷则是个日本的书法大师,那不就是说,他是半个日本人? 不会吧,认识了任流风这么久,她怎么从沒听他说过?不……仔细想想,她对他的事又真正了解多少呢?朱晓辛乍地被这问题困惑住了。 任流风看着她可爱的小脸上清楚流露的情绪。他笑声一敛,便将她收纳入怀。 「晓辛,你认为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个故事?为了看你可爱的反应吗?」 这不是故事,是真实的任家历史。 筱原信介,在日本书坛甚至台湾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从小就知道这个名字对于任家的意义,他的父母也从沒对他隐瞒往事。他们对老人家沒有恨,有的只是遗憾。至于他任流风,原本就对这个名称上的亲人并沒有太多的感觉,但他之后选择到日本学艺也不曾刻意避开与筱原信介的接触。 任流风对自己的字极有自信,也知道他渐渐受到他老人家的赞赏与注意。不他明白,其实老人之会如此注意他,全都是因为他的面貌神似了那个人——那个他在许多年前一气之下放弃的儿子。 任流风从来就沒有打算和他来场「爷孙相认记」,不在他偶然间发现,老人家这三十年来竟不曾间断派人打听自己儿子的近况后,他对那固执、严厉、律人律己,其实内心孤独的老人,心中却多了不一样的想法……所以,在离开日本前,他给了他一个暗示。 而他终于也来了! 虽然距离「全家大团圆、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还早,不过他肯稍微拉下脸,对他来说已经不容易了,毕竟三十年是个不算短的横沟…… 朱晓辛皱眉,认真地回视任流风温柔带笑的眸。 「因为……我以前从不知道你的事……」她好像有点了解了, 任流风奖励般地在她洁白的额上啄了一下。 「那么你现在知道了我这么多别人都不知道的事,你有沒有什么感想要告诉我?」他的眼睛对着她的。 被他这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黑眸近距离地看着,她的脑袋哪还能正常思考? 心跳骤急,咬了咬下唇,她忽地伸手遮挡他炙人的眼光。 「那个……你之前说我会见到的人,除了你父母还有一个日本来的人,那个日本来的人不会就是……」 「筱原信介。」任流风笑了笑,半转过身,替她把背包拿起来。 他帮她把小熊维尼背包重背回肩,接着拉着她站了起来。 「我们……要走了?」朱晓辛不安的情绪一下子窜得老高。 任流风将她的小手密密牢牢地包裹在自己的掌中。在踏出房门前,给了她一个轻柔的吻—— 「放心!就算他们真是怪兽我也不会让他们吃了你……」 会吃人的怪兽,不是古意温和的任爸爸、也不是慈眉善目的任妈妈,更不是老板着一张脸的日本爷爷,而是日本爷爷带来的日本小姐——一个美丽得很日本的日本小姐。 第16章 呃……其实日本小姐也不是真的会吃人啦!只是坐在她对面的晓辛常常有种被她莫名盯住的诡异感觉,但当她抬头直视她时,那个日本小姐却别过头去;不是微笑地倾听其他人说话、就是斯文地吃着自己的饭……她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后来,她终于逮到日本小姐瞪向她的吃人目光…… 朱晓辛总算证明自己沒得到「被害妄想症」,而被她逮到的日本小姐却只是顿了一下,不但沒移开那种想砍了她的目光,还朝她露出一种轻视不屑的冷笑。 而一向神经线大条的她,也一直到后来才知道,这个跟随日本爷爷到台湾的日本女人吉野幸子为什么会对她表现出那么重的敌意了。 其实,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不知道是因为这一家人太久沒见面,气氛一下子热络不起来,或是筱原家族有吃饭不准讲话的规距,虽然席间任爸爸、任妈妈偶尔会对筱原信介用日语说说话…… 老实说,第一次看到筱原信介,她即被他威严的气势吓得差点转身想逃。所以,她不得不佩服任流风的父母亲,那时候他们竞胆敢反抗他一起私奔。若是换成她呀,她恐怕被他一瞪就主动投降了。 朱晓辛忽地一顿,如果要她一起私奔的对象是任流风呢? 心蓦地一暖,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竟在想到任流风时倍增。她忍不住放下筷子,转头向身边的任流风望去。答案毫不迟疑地浮现——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任流风查觉到她的视线。「怎么了?吃饱了吗?」 原本安静的席间,因为他的出声而显得格外突出。所有人的目光调向任流风和朱晓辛身上。 「还沒……」不习惯受到瞩目的朱晓辛马上紧张地回道,一头又栽进眼前的饭菜里。 此时,坐在主位的筱原信介放下碗筷。 「父亲,您吃饱了?」原克忠放下手边的碗筷恭谨问道。 筱原信介炯烁的目光在所有小辈脸上扫过一遍,最后停留在任流风身上。 「我要你跟我回日本。」他一开口便是如此权威而命令的语气。 看着眼前自己的「孙子」,筱原信介即使内心激荡不已,他的神色依然深沉无波。 任氏夫妇略显惊诧地对望一眼。 任流风放下筷子,无视老人家威赫的气势,他轻松惬意地倚回椅背,朝筱原信介悠然一笑。 「为什么?」 「你是我的孙子。」筱原回得理所当然。 「是吗?」任流风含笑的眸渐渐敛聚精光。 「我打算全力栽培你成为我筱原书道的接掌人,还有幸子也可以帮你。」 筱原信介在日本书道界的地位崇高,不少人期望能得到他的亲临指导,而他收徒的条件极为严格,所以真能入他门的弟子不多,但个个在书道界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只是,他虽然有这些弟子将他的书道发扬光大,不过在内心仍存有一个深深的遗憾,那就是弟子亲虽亲,终究还是比不上能有个血亲子孙来得亲。而他这个遗憾,直到他得知任流风的真实身世后就被另一种深切的决心盖过——他万万沒想到当初那个来自台湾天才横溢、耀眼到引起他注意进而心生惜才、提携的任流风,竟然就是自己不曾谋面的孙子! 其实经过了这么多年,他对当年一气之下逼跑儿子的事早已有了悔意,但傲气的他一直无法拉下脸向儿子低头,所以他们原可早日相聚的日子就这样一年拖过一年。而他那一向古直的儿子,竟然也笨得不会先来找他求和! 幸好他这个孙子不但聪明,而且还遗传了他筱原家对于书法的极高天分。这教他满意极了,也足够让他做下有生以来最大的让步——亲自来到台湾。 「吉野小姐?」任流风早在日本期间就认得吉野幸子,她是筱原信介的友人千金。「你认为我需要吉野小姐的帮助,她能帮助我什么?」他直视着眼前仍习惯用自己的观点号令一切的专制老人,嘴角略勾出似笑的弧度。 「幸子是吉野议员的千金,不但身分足以与我筱原家匹配,更重要的是她自小即接受日本传统严格的女子教育,是所有日本男人梦寐以求的妻子人选,我想你一定会喜欢我为你订下幸子成为你未来妻子的这门亲事。」筱原信介虽然勉强接受任沁梅成为他媳妇的事实,不门第的观念依旧根深蒂固在他的信念中。 他已经让他的儿子错了一次,他不能让他的孙子也跟着再错。他相信这样的安排对他是最好的。至于任流风现在带在身边这不起眼的小娃儿,他不认为会构成一点阻碍。 吉野车子虽然含蓄地微垂下头,但她仍偷偷瞟向任流风——这个让她一见锺情的迷人男子。沒想到就像作梦似的,她竟然可以成为他的未婚妻! 吉野幸子一想到此,不由得微微笑了。不,当她的眸光微移,立即看到了挨在他身边、又小又丑的平凡丫头。她心中冷笑地想着:就算这丫头不知道是哪一点被流风看上又怎样?只要筱原爷爷不喜欢,她还不是得离得他远远的…… 而听到公公这席话的任沁梅不由得苦笑了下,明白自己就算已是一家声蜚国际的饭店女主人,但在他的眼中,她依然是不够格当他们家儿媳妇的。 此时,一双温暖的手覆住她的。转眸接收到丈夫深情的一瞥,心一热,她也紧紧回握住他的。啊!有夫如此,她还要强求些什么呢? 倒是他们的孩子,现在也遇上和他们当年相同的难题。其实,任沁梅一点也不担心儿子应付不来他爷爷的独裁作风;倒是晓辛,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完全听不懂他们对话内容的朱晓辛,只能沒事地坐着,终于,瞌睡虫上门招呼,她的眼皮子开始沉重起来了。 好无聊啊!他们到底还要坐多久呢? 「这是你的意思?」对于他自以为是的安排,任流风嘴角的弧度扩大,不笑意却未达心匠。「你要我跟你回日本、要我娶个身分高贵的女子,可是你似乎不想知道我自己的意思……」 筱原信介虽然早在之前和他的接触中就明白他是个淡适内敛、看似温文,凡事好打商量的孩子,可是他实则意志坚强,只要他不想做的事,任何人都左右不了他。虽明知如此,但当两人忽然间多了一层血亲的关系,他成为了喊他爷爷的亲人之后,他便以为,这孙子是会听他话的。 「你该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是我筱原信介的孙子,难道你不该随我回日本?难道你认为我费心为你安排的亲事有错?」他的神色逐渐凌厉起来。 「就如同当年你对自己儿子的安排一样?」任流风轻描淡写地说道。 筱原信介的表情霎时一变,就连原克忠两人也不禁担忧起来,就伯父亲大人会勃然大怒。 任流风轻手捏了捏已经打瞌睡打到频频点头的晓辛。 肩头突地受到一阵刺激的朱晓辛立刻张开眼睛坐直。「啊?什……什么?」神智还处在茫然状态的她一边揉着眼、一边嘟喃。 「再忍耐一下,我会带你回去睡个午觉。」无视所有人的注目,他低头爱怜地啄了下她脸颊,随即若无其事地面对筱原信介说道:「于公,我尊敬你是书法界的老前辈,也非常感谢你在日本那一段时间对我的指导和照顾:于私,我们拥有不可抹灭的血缘关系。虽然你是我的前辈、我的长辈,但并不代表你能替我决定我的喜恶、我的人生。」毫无所惧地与他铁青的脸平视,任流风露出一抹隐含狡猾的笑容。「而且你忘了,筱原前辈,我不姓筱原。」 筱原信介的心立刻被重重一击。发现无论与他的关系再怎么转变,他依然是那个无法让人掌控的任流风。他不由得对摆明了不卖他帐的「孙子」既气恼又惜爱。 「克忠,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我的孙子姓任不姓筱原!」他重重哼了声,把这股怒气转到自己儿子身上。 面对老人家的严厉质问,原克忠的态度恭敬,坦然沉着地说道:「父亲,这是我自己的意思。为了我们的事,沁梅为我受了很多苦,也幸好有她父母的支持,所以我才决定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要跟她姓任。」不过也沒想到他们一直只有流风这个孩子。 「他是我的孙子,我要他马上认祖归宗!」筱原喝声道。他就这么一个亲孙,这孽子是存心要气死他是不是?! 「父亲……」原克忠一脸肃然。 此时,任流风握住朱晓辛的手站了起来。「抱歉,我们有事要先离开了。你们继续聊,不最好别替我决定关于我的任何事。」眼看就要潇洒定人。 「慢着!」筱原信介哪能任他这样说走就走,立刻叫住他。「你还沒答应我的事。」 一旁的吉野幸子也紧张地看向任流风,不敢相信他竟然敢如此反抗自己的爷爷。 任流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筱原信介,他轻扬眉毛地说: 「看来离我可以开口叫您一声爷爷的时机还很久。」他揽着一脸迷糊的晓辛挥了挥手。「加油了,筱原前辈。」 现场,留下反应不一的众人。 筱原信介的神情逐渐从难得的激动回复冷静,他直盯着自己的儿子、媳妇命令说道: 「我不管他同不同意,这回我一定要把他带回日本,这件事你们去想办法。」 夫妇俩沉默了一下。终于,任沁梅开口了: 「父亲,我认为这件事我们除了尊重流风自己的意愿外,恐怕也无他法。」 筱原信介怒目一瞪:「你们是他的父母,竟然也管不了他? 第17章 你们这父母到底是怎么当的?!」 筱原克忠语重心常地回道: 「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愿自在地活着、也对自己负责,正是我们对他的教育方式。我们充其量也只是生养孩子的人,并沒有资格成为他的管理者、拥有人……父亲,您还不明白吗?只有领悟到这点,您才能得回这个孙子……」 「当我还是小孩子喔……」朱晓辛嘀咕地说道: 从台北搬回任流风父母亲送给她的大包小包礼物,此刻她正坐在任流风家客厅的地板上,努力地拆着礼物。 大玩偶、芭比娃娃、小熊维尼的抱枕、背包、衣服……一件件包装精美的礼物在她和宋伯的拆解下一一现出原形。 虽然嘴里是这么不满地说着,其实是怕被人笑她长不大,她心里根本是喜欢这些礼物喜欢得不得了。 看到这小娃发亮的眼睛、以及掩不住兴奋的表情,宋伯怎么会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不由得摇头说道: 「放心吧,你就算都这样长不大,少爷还是一样喜欢你。」他将拆开的玩偶放进她怀里,站起身往厨房走去。「我去把烤好的蛋糕装好,你等一下可以顺便带回家吃。」 「谢谢宋伯。」为了他的话和蛋糕,朱晓辛回他甜甜一笑。 回房间打了几通电话、处理完事情后,任流风一出来即看到晓辛坐在地上,正抱着一只布偶发呆傻笑。 他举步至她身前蹲下,眼睛对着她的眼睛。 「傻丫头……」他人都已经在她眼前了,她竟有这本事对他视而不见?他真不知该佩服她的功力愈来愈精进,或是对她摇头叹气。 被他这么一唤,朱晓辛眨了眨眼睛,总算回过神,但随即又被他的特写,着实吓了一大跳。 「哇!」 任流风好整以暇地将双掌按在她肩上。 「高诉我,你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朱晓辛眼珠子一转,朝他摇了摇头。脑中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立刻嘟嘴说道: 「你骗人!你说你都把中午吃饭时你们在说的话讲给我听了,可是你沒有说那个日本小姐是你的未婚妻。」原来他之前说要带她去看他的「未婚妻」是真的! 傍晚要坐飞机回家前,任流风的爸妈趁筱原爷爷有事不用他们陪时,赶紧和他们小聊了下。而任爸爸和任流风在谈话时,任妈妈就拉着她聊天……而她之所以会知道吉野幸子的事,就是任妈妈告诉她的。 任流风眼神闪烁道:「我妈妈沒顺便告诉你,我根本沒答应吗?」 「有啊!」朱晓辛不情不愿地承认。「难怪她会一直偷瞪我。」了解地追加一句。 任流风的嘴角不禁弯起。 「晓辛,我再说一次,沒有人可以强迫我的决定,我沒有未婚妻,就算有也不会是她,懂吗?」 有他的亲口保证,朱晓辛也仿佛得到了抒解似的轻松了起来。 不一下子,她又忍不住问道:「可是那个吉野小姐真的很漂亮耶!你不喜欢她?」她真的沒见过那么美丽的女人,嗯……不对!「向日葵」的老板君姐才是排第一啦! 任流风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好,那么就照你的意思,如果我喜欢她呢?」 完全不经思考,她已经脱口而出地回答: 「不要!」 任流风被她的反应逗得开怀大笑,随即将她连同她手中的布偶一起搂住,他爱怜地拍抚着她的背。 「你呀!果然是个可爱又坦率的小不点,怎么办?我现在真想一口把你吃了!」他作势张口咬她。 朱晓辛捣向他的嘴,有些羞恼地说:「反正你只会把我当成可爱又长不大的小不点,你……不准笑我!你去喜欢她好了!」 任流风倏地收敛笑意。「你真的要我喜欢她?」 「不要!」 任流风突地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抱了起来,大步往门外走去。 「那些玩具明天再收拾,我先送你回去。」 咦?他的话题和行动改变得也未免太快了。 「你你……」慌忙地搂住他的脖颈,就连原本在怀里的玩偶也顾不得了,朱晓辛不禁有些胆怯地盯着他忽地变得严肃的侧面。 哇!他是不是生气了?她心中忐忑不安。直到他开动车子,她的脑袋还处在一片张惶和困惑中。 轻柔的音乐流泻在车厢内,朱晓辛缩在舒适的座椅里。沒多久,原本紧张的情绪不由渐渐松弛了下来,再加上车子行进间平稳而轻微的摇晃,更让她眼皮慢慢垂下。 原本一直注视前方路况的任流风不觉偏过头,睨了正张嘴打呵欠的小妮子一眼。 「晓辛,等你再长大一点确定自己的心意,我自然会向你索讨。」他柔声低语。 「你……你在对我说话?」恍惚听到他的话语,半梦半醒的朱晓辛不觉地朝身旁的男人望去。 「对,我在说……」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今天对你来说真是辛苦的一天,沒被老人家吓到吧?」 朱晓辛这下可清醒了,她诚实地点点头。「筱原爷爷很可怕。」想到他严厉的模样,她至今仍心有余悸。「幸好你不像他,任爸爸也是。」要是任流风像筱原爷爷那样,恐怕她就连多瞄他一眼也不敢,更别说是接近他了。 任流风微微一笑。 「对了,任妈妈说筱原爷爷后天就要回日本了,你……不会跟他回去吧?」就在他送她快到家门口时,她忽然不安地问道。 任流风缓缓地将车子停稳在她家的巷子口,接着下车替她打开车门。 「台湾才是我的家,我在这里住得很满意,为什么要离开?」让晓辛挽着臂膀,他放慢脚步。「而且,我还要守候长大的人也在这里。」给了她回答,也同时透露出另一项讯息。 「守候……长大的人?」得到他不会被「拐走」的答案,朱晓辛早不住眉开眼笑,可是他接下来的这句话,却又教她困惑了。 直到两人走过长长的小巷、停在她家亮着夜灯的大门外,任流风才轻手拥住了她娇小的身子,笑道: 「你呢?晓辛,告诉我,在你的心里有沒有那个能让你要他等着你快快长大的人?」 怔了一下,朱晓辛的心跳渐渐加快。她的眼睛散发出光芒,嘴角也微微扬起: 「明年我就满二十岁了,算是真正的大人了对不对?」她像许下愿望般看着他。「你……会不会陪着我,一直到我二十岁生日那一天、到我长大那一天?」 「会!而且我不只会陪你到那一天……」承诺的期限会一直到她想像不到的那一天、那一刻。任流风悠然一笑,低首封印她笑甜的小嘴。 任流风上报了! 他不但上报,就连电视报导也将他当明星般追着采访,因为他是筱原信介之孙、也是朝阳饭店小开的消息曝光了。 日本书坛的重量级大师筱原信介,就在应台湾书界来访、并且即将结束五天访台行程时,突然意外地在一次公开访谈中提起他和任流风的关系。一时之间,关于两人的血缘关系旋即轰动整个艺坛,甚至,任流风和朝阳饭店董事长的父子关系也被大肆披露出来。 筱原信介丢下这记震撼十足的炸弹便老神在在地回日本,留下原氏夫妇这几天被记者追得不胜其扰、连远在南部的任流风也受到了干扰。那些神通广大的记者查到了任流风在大学教授书法便追到了大学去、知道了他的书法展尚未结束就守在文化中心,更有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他每天早上在一座公园里打拳的习惯,就天天清早到那里站岗…… 好奇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名人的八卦隐私。所以人人都想知道事情接下来会怎么发展、更甚至任流风究竟什么时候会认祖归宗也成了人们瞩目的话题…… 「老狐狸!」于济宽「啪」地一声将报纸丢回桌上。 任流风悠哉地喝着茶,闻言淡淡一笑。「老狐狸是老狐狸,不过你也不能不承认他使了很聪明的一招。」 原克忠却皱着眉感叹地说道:「唉!你爷爷的脾气到现在还是一样沒变。」 「让他玩吧!平常有多少人想让筱原大师为他们费尽心思、动上脑筋可都还沒这个荣幸。」任流风神色自若地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瓷杯。 于济宽炯炯的精目不由进出锐光:「你忘了这个荣幸除了让你们饱受记者骚扰外,还有个日本婆子留在这里让你们头痛吗?」更教人头痛的是,现在记者就连她都给挖了出来。 日本婆子,指的当然就是吉野幸子。 筱原信介拍拍屁股回日本留下一堆烂摊子让任家收拾也就算了,他竟然硬把吉野幸子留下,交代他们必须好好招待她,直到她自己想回去为止。哈!再笨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摆明了就是要拗到任流风接受他的安排为止。 现在,任沁悔带着言野幸子出门买东西,以便避开因为有事而回台北的任流风。 听说吉野幸子已经因为一直见不到他,而开始起疑心了。 「难道你有什么让我可以不头痛的方法?」吉野幸子虽然不是个问题,不过就这样让她留着也不是办法。任流风轻抚着下巴,精明地回视着于济宽灼灼有神的眼。 「沒错!」于济宽的表情流露出一瞬间的不怀好意。 原克忠出声道:「济宽,我先声明,再怎么父亲把吉野交代给我,她就是我的客人,你可不能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虽对吉野谈不上欢迎,不只要她在台湾的期间,他就得负责起她的一切,直到她毫发无损地回日本去。他当然了解济宽,只要他说有办法就是真的有办法,怕只怕他会失控玩过火。 第18章 「放心吧!我保证不会动到她一根寒毛。」他露出一口白牙。「其实这件事一点也不是问题,只要流风点个头就行了。」 任流风一脸玩味。「让我猜猜……你不会是正好对那个『麻烦』感兴趣吧?」 经他一提点,原克忠不禁惊诧地看向于济宽。 「你这小子!我不得不承认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于济宽一脸刚硬性格的表情,并沒有因为被识破意图而改变。「那个日本婆子表面上看起来端庄高傲,骨子里却有着强烈的叛逆个性,我只能说她非常对我的脾胃。」更正确地说,那女人引起他狩猎的本能。「不我提议一个可以让你一劳永逸的方法,那就是——你结婚。」 「你要我用结婚来对付他的逼婚?」任流风回道。 「沒错。」软中带硬的手段是他一向善用的。「你不是已经有个小情人?你干脆立刻娶她,彻底断了筱原这条路,他下就沒戏唱了。」 「不错、不错!这个方法不错。你赶快娶晓辛,我和你妈早就在期待可以抱孙子了……」原克忠听了济宽颇有建设性的话,他第一个举双手赞成。怎么他之前就沒想到这个好主意?如此不但可以解决问题又可以等着抱孙,真是一举两得啊! 「不行。」沒想到任流风却一口否决。 「为什么不行?」原克忠大感错愕。 他和沁梅一直担心这个从沒与任何女性传出过往甚密的消息、甚至还洁身自爱到近乎老僧入定的儿子最后会出家当和尚,好不容易总算在最近听到老宋偷偷跟他们报告他交了个可爱的女孩子的消息、再终于盼到他把人带回家了。所以,他们实在不希望愿望落空啊! 「你们以为她现在才几岁?」任流风瞟给雨人警告的一眼。「晓辛才十九岁,高中还沒毕业,为了这种小事匆匆把人家拖进礼堂,你们以为在办家家酒吗?」 「你忘了你妈嫁给我时也是这个年纪吗?」原克忠不屈不挠。 「你认为妈跟晓辛的情况一样?」任流风似笑非笑。 「一样是紧急情况啊!」原克忠想也沒想。 「你拐着妈私奔的确是很紧急,不过应付他只能用这一招吗?要不要我顺便也带着晓辛躲他个一、二十年?」当然明白他在图谋什么,任流风唇角的笑意扩大。 原克忠忍不住吁了口气:「你这孩子,就不会让我和你妈高兴一下吗?」 对他一举杯,任流风微笑之外的表情有抹淡淡的温柔。「等她再长大一点吧!」现在的她还沒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成为人妻,更何况她还有学业和成为美发设计师的梦想等待完成,所以他决定给她至少三年的时间去成长、去圆梦。 任流风突然转向于济宽。「你特地来找我,就只是为了吉野的事?」 虽然认识于济宽才几年,不任流风却非常清楚他这刚强性格的模样很受女性青睐,尤其他又身为知名人物,算得上是黄金单身汉。他对于女人有莫大的吸引力,但女人之于他,却仿如工具,伴他出席宴会、床上发泄男性欲望的工具。他的名言是:女人是偶尔实用的装饰品。对他来说,工作事业重于一切。 就是因为了解他,所以任流风相当意外,于济宽竟会看上吉野幸子,而且还对她如此观察入微。 当然,他原就对长辈的逼婚不当回事,所以对于济宽的兴致勃勃,他并沒有点头或摇头的权利。 于济宽对任流风豪迈一笑。 「当然不是。好!我就直说了。我打算组团以民间身分到日本去,还有几个文化界的朋友,我遗想邀请你同行。」他直接开口说出目的。 「我想,你不会是只要组团去日本玩这么简单吧?」任流风直视着他。 「沒错,我们的目的是要跟日本的官员做接触,不过这事得低调进行才行。」于济宽毫不隐瞒。 「我对政治沒兴趣。」任流风想也沒想地拒绝。 「这我知道。你大可把它当作是旧地重游,也可以顺便避开那些记者……」 「免了。」一挥手,任流风站起身。「你以为筱原老爷在台湾惊爆的消息不会传回日本?我干嘛千里迢迢过去『享受』和在这里相同的待遇?」老人认亲的事早传遍整个日本文艺界,他可不想过去自投罗网。 「抱歉,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那如果机票免费、食宿费用完全由我出呢?」于济宽祭出诱人的福利。 原本已经要跨出门的任流风突地身形一顿。他转过来,锐利地盯向于济宽。 「说吧!」淡淡地,任流风吐出不痛不痒的两个字。 「你爷爷筱原在日本受尊敬的程度你应该很了解,而且他跟日本一些重量级官员的交情也很好。」于济宽终于不再隐瞒他的真正意图。「所以我认为看在你的分上,或许我们这趟拜访的行程可以顺利一些。」他宁可承认他是善用,而不是利用任流风的特殊身分。 任流风微微扬眉,眸底怱地闪过一抹异光。 「其实我可以推荐更适合你的人选给你。」他的视线转向一旁的父亲,露出了充满深意的笑容。「机票免费还包括食宿,你和妈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你们已经三十年沒踏上那块上地了,或许这次该换你们给他一个惊喜。」 于济宽也跟着看向原克忠,原克忠被儿子话申明显的含意而呆怔了半晌。 原来他已经离开那块土地如此久了,重回日本哪! 看见这个画面时,朱晓辛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是眼花了。 拜最近的新闻事件所赐,任流风早上公园的活动暂停,她家倒成了他常出沒的地点之一。所以,客厅会出现任流风和她老爸泡茶下棋的身影很正常,不过这回任流风泡茶的对象却换成了她老弟! 揉了揉眼睛,那个和任流风面对面坐着的人影依然是她老弟,她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你……你们怎么会……」指着朱佑承,她结巴了。 一向对任流风沒好脸色的老弟,什么时候竟然改变态度了?不但如此,还一副专心认真的模样。 朱佑承正拿着一本书努力地翻着,根本沒空理她。 「放学了!考试考得怎样?」任流风主动招呼她。 「应该都会及格啦。」今天是学校期末考的最后一天,朱晓辛心不在焉地回他,视线却盯在他对座的老弟身上。「你们……在做什么?」 忍不住稍向前,终于看到了佑承搁在膝上翻的好像是一本写着密密麻麻、大小字体都有的书……眯了眯眼,她注意到上头似乎有「书法」这两个字。 朱佑承仍皱着眉专注在书本上。 「我在指导他书法的基本概念。」任流风神色自若,仿佛一点也不感到他们此刻这情况有何奇特。「你先上楼换掉校服再下来。」 又看了两人一眼,朱晓辛才转身往楼上跑。很快地,她换好衣服又冲了下来。 今天家里大人去吃喜酒,老弟放寒假回来是回来了,不老是出去找朋友打球,原以为家里只会有她一个人……她也知道今天任流风有事到台北,还以为他会回下来呢!沒想到下午回家就看到他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奇怪地跟佑承凑在一起研究……书法。 这该不会是他的寒假作业吧?不过,大学生有寒假作业吗? 「他什么时候对书法有兴趣了?而且还找你指导?」坐在离任流风还有点距离的椅子上,朱晓辛忍不住把身体挪向他,手掌圈在嘴上,小小声地问他。 任流风向朱佑承解释完书上的书法专有名词才让他继续翻下去,这时才偏过头看向她。「怎么了?为什么坐那么远?」 朱佑承也抬头朝她望去。 朱晓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今天考试和同学互用头发,这个发剂的味道很难闻,我……我等一不会去洗掉。」 「真有很难闻吗?」任流风含笑对她招招手。「你过来我闻闻看。」其实他早习惯每回她由打工的店里或学校薰染上的味道了。 「不用,我坐这里就好了。」虽然她也很想赖过去他温暖的身边,不她还是很有良心地摇了摇头。「佑承,你……呃……沒问题吧?」发现老弟的视线,她赶忙将注意力调向他,非常好奇想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有什么问题?」朱佑承耸耸肩,俊秀的脸庞力持平静。「书法是我们的国粹,我觉得对它多点认识也不错,而且任大哥就是书法大师,我当然是向他请教喽。」他合起了书。 「可是你不是……」朱晓辛还是困惑不已。他不是老嚷着看人家不顺眼?现在就因为这样改变,而且还破天荒地叫人家「任大哥」咧! 朱佑承突然站了起来,朝着任流风一笑。「我先上去准备纸笔,你们两个慢慢聊。」说完,挟着书本上楼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任流风已经坐到她身边。 朱晓辛下意识地想移开,任流风却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肩头。 「这味道我不觉得很难闻。」低头凑近她的发心轻嗅了下,任流风说道:「其实,佑承已经跟我学了好几天的书法。」 朱晓辛闻言眼睛一亮,立刻忘了头发的事。 「很好奇对不对?」任流风安适自在地倒了一杯茶凑到她的嘴边。「这是我妈妈要我带回来给你的花茶,喝喝看喜不喜欢?」 朱晓辛想到对她很好的任妈妈和任爸爸,不由得笑了起来。就着他的手,张嘴喝了。 入口的甜香甘润,教她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喝!」 被她直接的反应逗得开怀,任流风不禁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接着又替她倒了一杯让她捧在手里。 第19章 「佑承在学校被人下了战帖,所以才决心学书法。而他呢,认为我够资格当他的老师。」他开始满足她的好奇心。 「被下战帖?」朱晓辛不解地摇头。「有人找他比赛写书法吗?」 「也可以这么说。」任流风表情发噱。「佑承说在学生会上,有个同年级的男生对他当上学生会长不服气,已经找了他很多次麻烦,而那个男学生其实也惹其他人讨厌,不过因为他的父亲是学校的一名董事,所以也沒什么人敢当面『指教』他……」除了臭屁的朱佑承。 「我也讨厌这种人。」满足地喝着茶,一边听他说,朱晓辛一边吐出评论。 「那个男学生是中文系的,功课中上,不过却写了一手好毛笔宇,他就用他的这项专长对佑承下战书,他要佑承跟他一起参加下学期的大专杯书法比赛,输的人退出学生会。」任流风好整以暇地陈述道。 「奸诈、小人!」朱晓辛听到这里不禁咬牙切齿。「那佑承还真的答应他了。」 这根本是场不公平的竞争嘛!就好像是要一个小孩跟大人赛跑一样,她不用想也知道谁会输。 「事关男人的面子,更何况又在众目睽睽下被下战帖,他当然答应了。」 「他是笨蛋!」朱晓辛骂道。 「你对他很沒信心?」任流风好笑道。 「难道你对他有信心?」事实上,朱晓辛现在很想冲上楼骂他是猪头。 「其实学书法沒有速成的捷径,不除了勤奋以外,天资也很重要。虽说勤能补拙,可是天资这东西却是与生俱来的。佑承虽然晚了人家几年才起步,但他的天分和领悟力倒是超越平常人。」任流风抚着下巴。 「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会赢?」朱晓辛的眼睛一亮。 任流风摇头,意态淡适:「其实写书法的目的也不该只是为了求输赢……」 皱眉、吐舌,她忍不住转头向楼梯的方向瞟了一眼。「我知道、我知道!他根本是输定了对不对?」她很快又转回来,了解地点了点头:「他不可能在一个月内赢过人家学了好几年的,就像我现在也不可能比得过设计师一样。可是这样的话,佑承到时候不真的要退出学生会?」老弟不是一向很聪明吗?怎么这回变笨了?虽然她很高兴看到他和任流风的关系因此变好,不过她还是无法理解,他那颗复杂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任流风微微一笑,修长的食指缓缓抚过她紧蹙的眉。 「放心,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认为他有这么容易就被拐吗?」 这小子能当上学生会长靠的可不只是会读书而已,他很机智,偶尔应用狡猾的手段恐怕也是成功的关键。任流风早看出他不会乖乖束手就搞,明知输定还傻傻地往坑里跳。 「我知道别人很容易就会被他拐了。」她就是那「别人」之一。 「既然知道,你就不用替他担心了。」任流风的手指捏了捏她细嫩的脸蛋。事实是,两人的挑战书在一方忘了、一方刻意不提下,沒加注上一条实行输者退出学生会的期限,便是决定某人注定被拐的命运的开始。至于那小子,明知自己简直必败却还是认真地找他学书法,说穿了就是坚持既然要打、也要打一场漂漂亮亮的仗而已——他欣赏佑承的态度。 朱晓辛实在好奇得很。「你好像知道佑承他要做什么对不对?」不觉抓紧他胸前衣服,她几乎就要黏到他身上去了。 怱地,他目光直凝住她撒娇憨甜的可爱神态。「晓辛,如果我要结婚了,你会怎么办?」他用着稳定、不起一丝波澜的声音问道,但震撼力十足。 果然,朱晓辛的思绪立刻被他牵着走。 结婚? 她眨了眨眼,刚开始还处在迷茫的状态。「咦?你要结婚了……很好……」不渐渐地,在他深深的注视下,她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不安,接着,她脸上的笑容僵住。 「就这样?」手臂滑向她的腰际,任流风微施力就将她收纳进他怀里。 朱晓辛开始慌乱地咬着下唇。「那个……我……」她下意识双手抵在他胸膛上。「我……我以为你不喜欢跟那个吉野小姐结婚。」几乎是困难地低喃出这些话。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抽痛了起来。 他……他要跟那个漂亮的日本女人结婚?可是他之前不是告诉她,他已经拒绝了跟她结婚的安排了。 怎么他今天去了一趟台北回来就变了?对了!那个日本女人还沒回日本去,难道他…… 朱晓辛的脑袋完全乱成一团。 「傻晓辛,我有说我要跟吉野结婚吗?」叹口气,他握住她微微抗拒的小手,再俯首,将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你这丫头,难道连一丁点以后会成为我新娘子的认知都沒有吗?」 唉!测试的结果明显可见,而且她竟还能想到其它地方去,真是佩服她了! 朱晓辛完全无法动弹,但脑袋瓜子开始转动。 「新……新娘子?你……你说我……」她想闭上眼睛躲开他灼热的凝视,可偏偏她能动的只有一张开开合合的嘴。 新娘子?!她……她会是他的新娘子! 「不是你,难道是我?」略带惩罚地将臂膀再收拢,任流风的唇几乎贴着她的。 被他的温暖、他的气息整个包围住,再加上他故意要碰不碰、要亲不亲地停在她的唇上,她的脸蛋早胀得通红,心更像是擂鼓般的咚咚作响。 「是……不是、不是!」昏昏沉沉地回道,却又被(奇qisuu.書)他一声低哼吓得赶忙改口。 「你确定,到底是还是不是?」半是认真半是逗她。 「不是!」怕恶势力的胆小鬼差点要立正站好了。 一声轻笑陡地溢出他的喉咙,而他温热的呼息也同时呵骚着她的脸蛋。 就在朱晓辛接触到他笑得愉快的模样而觉得有点不对劲时,她的唇却在一瞬间被结结实实地亲吻住—— 由浅至深、由温柔至狂暴,任流风将她好好地吻个够。忽然心神一动,他离开了她的唇,却依然将她安置在自己怀里。 「……我看那个新娘子好像还很年轻,新郎看起来老了一点。」 「我听说这对新人相差了十几岁,新娘子才高中毕业,新郎已经三十几岁了,不幸福就好啦!」 随着前院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一阵讨论对话声也跟着由远而近地飘进屋里。 被吻得头昏脑账的朱晓辛仍伏在任流风胸前剧烈地喘息着,压根不知双亲大人就要进门了。 「高中毕业不就跟我们家晓辛差不多大?哎呀,虽然我很满意流风当我们家的女婿,不过如果要我们晓辛现在就嫁人,我可舍不得。」朱妈一身喜红的身影首先晃进屋里。 「舍不得?我看人家肯要晓辛我们就要偷笑了。」穿得西装笔挺的朱爸尾随地踏进门。 「好像也对……对了!最近那些记者不是都在写流风的事?今天的报纸竟还说他已经有个日本来的未婚妻,连照片都登出来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有沒有听他说过这件事?」换好拖鞋进来,朱妈边皱着眉、边往客厅定进……发现正偎在沙发上的一对人影时,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跟着走进的朱爸当然也看到了。 两人的脚步顿时定住,老脸不由得一红,还分别一左一右地看向两旁。 「咳!」朱爸故意咳了声。而朱妈则在转头后,视线遇上正走下楼来的佑承。 任流风轻拍一下晓辛,他抬头看向他们,神态依然自在安适。 「伯父、伯母,你们回来了。」微笑打招呼。 「呃……对、对!你什么时候来的?」两人终于镇定下来。 朱晓辛惊觉到此时令人尴尬的情况时,不禁低声惊呼,连忙推开任流风跳了起来。 「我已经打扰了一段时间,刚好晓辛也放学回来沒多久。」他的态度坦然,不过他身边的朱晓辛脸皮可是薄得很。 「我……我等一下还要去打工,我先上去准备一下!」在众人的注视下,朱晓辛红着脸落荒而逃。 看着她匆匆上楼的行迳,朱家大人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丫头真是,怎么把人家丢下就跑了。」朱妈赶忙招呼任流风坐下,朱爸也指挥着正好下楼的朱佑承去切点水果。 一会儿后,朱妈将佑承赶出门打球,接着偎在老伴身边坐下,加入他和任流风聊天的行列。 「我看你暂时还是不要到公园去露脸,有几个报社的记者还不死心地守在那里,简直像苍蝇一样。」朱爸说道。 对于任流风的身世,他们惊讶归惊讶,却无损他们对他原来的喜爱与观感。公园里那些不管是打拳的朋友或其他人,大部分都拒绝记者询问关于任流风的事,但也有些人抱着凑热闹的心态,所以现在的公园因为这阵新闻热潮未褪而依然不平静…… 就连晓辛也被他们不禁令别去公园,因为有些记者已经挖到任流风和一个高中小女生走得很近的事。所以,为了预防晓辛被那些苍蝇似的记者骚扰,他们才一致决议不让她再到公园去。 这些状况,任流风当然也很了解。 「我知道。不过我想我们应该就快恢复平静了。」任流风替两人倒了花香四溢的花茶。 「你是说,那些记者不会再追着你了?」朱爸可不相信那些好事的记者会这么快自动放弃这条新闻。 「我既不是大明星也不是什么政治人物,他们追了一个星期大概也烦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于济宽为了让他父母安心跟他到日本去,已经决定使点手段淡化、压下这件事。 第20章 「关于今天报纸上说我有未婚妻的事,不知道伯父伯母有沒有兴趣听我解释?」话题一转,他主动提及这段让他们不自在的报导。 「不会是真的吧?」性急的朱妈首先惊疑地脱口而出。 「只要你说不是就行了。」朱爸却对他深具信心地说道。 任流风回视他的黑眸立刻因为笑意而闪闪发亮。「我的未婚妻人选,只有一个人…… 「你确定?」朱爸了然。 「我确定她是我要的。」毫不迟疑。 「你真的不后悔?」 「我会用时间来证明。」 就在两个男人短短几句讳莫如深、一来一往的答问问,某种重大共识已然成形。 两个男人忽地对视一笑。 「好!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朱爸满意地一点头。 「事实上,我打算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让她先戴上订婚戒指。 「订婚?谁要订婚?」朱妈这时总算捉到关键字眼了,她满心怀疑地看着忽然笑得神秘兮兮的两人。「喂!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鬼?谁二十岁生日要订……订……」说到这里,脑中闪过的想法让她猛地住嘴,她惊讶地指了指任流风、再转向自己的老伴,恍然大悟。「难道是晓辛……」 「我要走了!」这时,朱晓辛突地从楼上蹦蹦跳跳地下楼。 早把刚才让人不好意思的事抛诸脑后,朱晓辛一身轻便地挥挥手往门口跑去。「糟糕!我快迟到了……哇!」 任流风朝朱家两位大人笑了下,旋即朝仍坐在门口奋战的晓辛走去。「我载你去。」 目送两人的背影相偕从门口离去、消失,朱妈犹处在出神的状态。 「我……沒弄错吧?流风他真的……要跟我们家晓辛订婚?」在朱爸塞了一块水果到她大张的嘴巴里后,她总算清醒过来了。 「怎么,不好吗?我以为你会是最高兴的人呢!」朱爸不由揶揄自己的老伴。 「高兴当然是高兴啦!你也知道我一直就很满意他,而且说实在的,他会喜欢上我们晓辛,直到现在我还是感到很意外,毕竟我们家晓辛既不是什么大美女、也不是配得起人家的千金小姐……」 「老婆,你在偷笑了。」朱爸指着她泄漏机密的笑纹。 「哦?哈哈哈!还是被你发现了。」朱妈干脆正大光明地狂笑出声。 「刚才不知道是谁说舍不得女儿这么早嫁人的……」摇头叹气。 「舍得、舍得!我现在舍得了!」朱妈眼中精光乍现。「为了避免这个好女婿又被莫名其妙冒出来、什么五四三的未婚妻抢走,我还觉得等到晓辛的生日再让他们订婚有点慢……」 历经一个半月的任流风书法展即将落幕。 而这一天,前来观看最后一日书法展的人明显增多了。除了对任流风的书法真有兴趣而赶在闭展前再回顾欣赏一番之外,也有些人是被最近关于任流风身世的新闻事件吸引来的,不过更有的是还沒放弃对任流风追踪报导的记者。总之,在书展最后这天涌现的群众里,似乎看热闹的比看字的人多。 书法展的最后一天,馆方并沒有特别举办活动,所以馆方的工作人员并不清楚任流风到底会不会在书法展的最后一天现身。 近在中午时,一大群人沒等到任流风的出现,却意外等到了一个惊喜—— 一名穿着香奈儿套装、美丽高雅的年轻女子,在于济宽立委和几位随从的伴护下走进书法展览会场。 这一行人的入场,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侧目。除了是于济宽本身拥有的高知名度,更因为他大方陪着一名女子亮相的举动。 由于于济宽的特殊身分,又是这次书法展的赞助者,所以他一出现在会场,馆长立刻上前招呼。而记者一向多疑的本性让他们一开始就此旁人多注意到他带来的那名女子,很快地,他们知道她为什么会让他们感到眼熟了。 她是吉野幸子,日本议员的千金,也就是任流风传闻中的未婚妻。 记者们反应迅速地趋上前去。 「于委员、于委员!请问这位小姐是吉野幸子小姐、任先生的未婚妻沒错吧?」甲报记者早一步抢到于济宽他们面前。 「于委员,您会带吉野小姐来参观书法展,是任先生的意思吗?」乙报记者确定眼前的女子就是吉野幸子。 于济宽和任流风的关系匪浅是众所皆知的,所以他们对于济宽和吉野车子连袂出现在此的猜测可是有根据的。 经过他们的发问,一旁好奇的民众也有人认出这个漂亮的女人是谁了。 两三个随从虽然适时挡住了记者们贴近于济宽与吉野身边,不过却无法完全挡住他们的采访和摄影。 「吉野小姐只是欣赏任先生的书法,所以才来参观,跟任先生沒有关系。」于济宽圆滑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那么既然吉野小姐在这里,想必任先生等一下也会过来和她碰面是不是?」记者间接打听任流风的行踪。 「对不起,这个我不清楚。」于济宽向他们一挥手。「你们已经打扰到美丽的小姐和其他人了,沒什么事你们先让让……」 「于先生,您是任先生的好友,任先生有沒有跟您透露,他什么时候要请您喝喜酒?」记者试图用另一个比较轻松的话题瓦解他的防备。 「对呀!于委员,任先生和吉野小姐的喜事应该近了吧?否则吉野小姐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台湾?我还听说吉野小姐的双亲可能也会过来,这事您应该比我们清楚吧?」另一名记者顺着话尾接下去,并且还煞有其事地问起另一件八卦。 于济宽浓眉一挑,下一秒却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抱歉,这个我还是不清楚,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顿了一下。 这时,不但是围着他们的记者,就连四周一些老早便注意着他们的民众也竖起耳朵准备听他要说出什么大秘密了。 「任先生的未婚妻其实另有……」 「吉野谢谢大家的关心!」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吉野幸子突地吐出略带腔调、却清晰的中文,微微一笑,她对着众人深深一鞠躬。面对所有人的惊诧表情,她展现出娴雅端庄的闺秀气质。「筱原老师和家父家母也很期待我们能尽快定下婚期,不只要确定了,我们一定会通知大家。」适时的娇羞模样仿佛她和任流风结婚的日子就近在短旬。 众人原本还怀疑两人的关系只是传闻而已,不经过当事人说出这番话时,大家哪还有怀疑的余地。 一时之间,闪光灯再起,记者兴奋挖到了新闻,民众则免费听到了最新内幕。只有于济宽眉头重重一拧,这女人,竟然会说中文! 原本以为她只是要引起群众对她的注意,才选择来这里,沒想到她还有这招。 于济宽发现,他对这女人的智慧必须重新评估了。 就在这时,随从再次隔开企图挤近他们的记者。而说完那几句话的吉野幸子淡柔一笑后,旋即迎视于济宽投来的眼光。 美目泛出胜利的光芒,她轻声细语地对他开口,而这次是用日语发声。 「好了,你可以带我去找流风了。」如愿看到这几天来搅得她心慌意乱的男人脸上错愕的表情,她有种说不出的畅意快感。 绷紧的下颚倏地放松,于济宽原本锐利的眼神也乍然转成饶富深意的一笑。 「怎么?这样就表演完了?现在,我还想邀请你和我一起表演呢!」 于济宽说完后,吉野往前的脚步立刻被绊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抓住离她最近的物体以稳住身势,殊料,那让她抓住的物体却怱地拉开与她的距离,教她霎时重心失控,身子不自主地倒下…… 就在现场几十双眼睛的注目下,吉野幸子歪倒向于济宽,画面像极了主动投怀送抱。惊见这一幕,全场立时陷入一阵诡谲的静默。 于济宽抱住了软玉温香,刚毅的脸庞丝毫未泄漏出他意图得逞的神情,反而是跌进他怀里的吉野幸子,很快就查觉了不对劲。 而这时,看傻眼的众人惊醒。回过神的记者也反应敏捷地按下手中的快门。 一时之间,闪光灯再起。沒有人想放弃捕捉这个暧昧奇特的镜头—— 八卦!大八卦!才刚刚向众人表示婚期的任流风的未婚妻,竟然在下一秒对他的好友公开投怀送抱?而且这个人还是现今国会最有前途的黄金单身立委! 「吉野小姐,请问你和任流风这桩婚约是不是你自己的意愿?」 「吉野小姐,你跟于委员有沒有什么话想让我们知道?」 「于委员,你对吉野小姐……」 高度敏感的问题立刻因为记者们丰富的联想力一个接一个地丢向两人,就连四周的民众也张大了眼睛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明白这可恶的男人做了什么的吉野幸子,不由得暗自咬牙切齿地瞪向他。 沒想到,于济宽却对她露出一口白牙,带着只有她看得出来的狡猾笑意。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拉着她往外走。 「对不起!我和吉野小姐还有点事要办,你们请继续参观展览……」当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让人观赏够了,于济宽不慌不忙地和随从排开缠人的记者。他心里清楚,不正面回答问题,众人的想像空间反而会更多。 吉野幸子挣脱不开他的手,反而被愈箍愈紧。 追来的记者被阻绝在他们的车门外,豪华轿车很快地驶离展览会场。当然可以想见的是,经过两人这场意味深长的余波荡漾之后,明天的新闻版面一定是更加热闹。 第21章 「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一坐上车,吉野车子便质问于济宽。 「你高兴吗?」他风马牛不相及的一问。 吉野车子微怔。「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于先生!」她立刻回神,坚持道。 「你很生气,恨不得杀了我吧?」于济宽双臂交叉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说道:「可是你的脸上却还是保持微笑,就连你的声音也温柔可人。你呢,不是会让我以为你城府很深、心机极重,就是你很笨。」 听到他前所未有的批评,吉野车子脸上的表情一僵。「你……」 于济宽朝她咧了咧嘴,似笑非笑地。「顺从、乖巧、有气质、有教养,这样制式的日本女人会让男人想带回家当妻子沒错,可是这样的女人却只会让我觉得无趣、又替她感到可怜……」突地,他倾身向她。 她立刻下意识地向后一缩,随即,她又肩头一挺,毫不退让地与他对峙。 「明明有自己的个性,却又要压抑下来,一切的喜怒哀乐只能隐藏在这张标准表情的面具下。」他伸出手,厚实的指腹慢慢地刷过她细尖的下巴。「你,不累吗?」 仿佛被他的视线、他的声音,甚至他的手指下了魔咒般,吉野幸子不禁定住不动。 「你……到底想说什么?」 「做你想做的、喜欢你想喜欢的,这很难吗?」于济宽对着她细长美丽的凤眼问道。 「我有什么想不想做的、喜不喜欢的,这又关你什么事?」发现自己愈来愈难在他的注视下正常呼吸,吉野幸子怱地推开他。 不料,她不但撼动不了他半分,自己的手反而陷入「敌阵」。 「这当然关我的事,因为……」他眼中燃着噬人似的烈焰。「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 朱晓辛一进门的狼狈的模样立刻教宋伯的表情一变。 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要骗宋伯说她沒发生什么事也难啦! 「宋伯,我……我刚才骑脚踏车途中,不小心摔倒了。」她不好意思地招认道。 她是努力地整理过啦,可是头发还是乱得像稻草、白色上衣沾到的一团泥巴怎么也拍不掉,连浅色裤子上的灰尘也明显可见…… 之前她脑袋昏沉、全身虚软,于是君姐便要她去看医生,不过她倒觉得还好,只要休息一下就行了,所以她干脆转到任家来,可是沒想到,她只是脑子晕眩恍惚了一下,沒注意到前面的坑洞而已,就这么摔倒了。 这么一摔之后,她人清醒了许多,但身上也多了一些伤。 宋伯紧张地将她扶到沙发坐好,接着立刻搬来急救箱。 朱晓辛小心翼翼地撩起了裤管,看到膝盖有些瘀血擦伤。 宋伯替她抹上药的一瞬间,她痛得哇哇大叫。 「痛才会记取教训。」宋伯沉着地说道,按住她继续替她上药。 「任大哥是不是不在家?」朱晓辛问道。 「少爷在书房,有两位客人在。」 「他在啊!」她的情绪怱地上扬,巴不得马上赖到他身边,不过既然他有客人,她还是乖乖地在外面等他。「我等他出来好了。」 朱晓辛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经过这一折腾,她好像很累,也更沒力了,喉咙开始隐隐作痛。 「晓辛,别在这里睡,你会感冒的。」 朱晓辛清楚地听到宋伯的声音,可是她一点都不想移动。 「宋伯,我……沒有睡,我只要坐一下子……坐一下子就好……」她咕哝。 发现她脸色有点不对劲,宋伯弯身将手掌心贴到她的额头上……沒发烧啊! 「宋伯,任大哥……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啊?」感觉到宋伯的举动,她不以为意,只然想靠在任流风舒服的怀抱里。 「他该出来的时候就会出来了。晓辛,你先起来喝一点热茶。」 「好……」低漫回应,她似乎有点想睡了。 就在这时,任流风的声音扬起—— 「晓辛怎么会睡在这里?」 很快地,任流风查觉到她的异样了。 至于随在他身后出来的两人,当然也看到睡在沙发上的朱晓辛了。于济宽只是趣然地牵了下嘴唇。倒是吉野幸子,一看清窝在椅子里的人是朱晓辛,媚眸不由闪过一抹可恨又无奈的复杂神情。 隐隐听到任流风的声音,朱晓辛迷糊的心神奋力凝聚了回来。她挣扎地睁开眼——看到任流风时,她甜甜一笑,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两个人…… 咦?於倩的舅舅!咦咦?任流风的未婚妻?不对,他说言野不是他的未婚妻。 「我先送你们出去。」任流风向宋伯使了个眼色,随即回头对身后的两人颔首说道。 被动地目送他们出门,朱晓辛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睑,试图保持清醒, 「晓辛,喝茶。」宋伯倒了杯花茶给她。 拿着杯子,薰香上来的烟气让朱晓辛感到口干舌燥。她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才觉得喉咙似乎沒那么烧痛了。 「谢谢宋伯……」浓重的鼻音教她不自禁地揉了揉鼻头。 「晓辛,你是不是不大舒服?」宋伯警觉她的不对劲。 「好像感冒了,有点头晕、喉咙痛……」嗓音娇哝着。「宋伯,你别担心,我只要喝喝热茶,等一下就会好了。」 「我请少爷带你去看医生。」宋伯神情肃然。 「不要啦!我……我很快就会沒事了,你不要告诉他……」她对宋伯撒起娇来了。 「不要告诉我什么?」门口传来任流风淡然低沉的嗓音。 朱晓辛望向正进门的任流风。「他们走啦?她……她来找你做什么?」 她下意识地起身,但眼前的一阵晕眩让她晃了下又猛地坐倒回椅子上。 发现她不寻常的举动,任流风眉心揪起,两个大步便来到她身边。 「晓辛……」他俯身一手按在她纤肩上、另一只手则覆上她的额。 「沒……我沒事……」呃……她刚才只不是脚软了一下而已。「我要知道他们来做什么啦!你……你不想告诉我吗?」不安感和另一种奇怪的酸意开始泛褴。总之,她现在的注意力全被这个问题占满了。「是我要济宽把吉野请来。我必须让她明白老人家自作主张定下的婚约对我不具约束力、对她也是,我希望她能看清我和她真正心之祈求的人生伴侣是什么人。她说,她会回去再好好地想想。」 他蓦地转向一旁的宋伯。 「晓辛头晕、喉咙痛,可能是感冒了。」宋伯马上奉上情报。 还在想着任流风说的话时,朱晓辛哪知道宋伯竟会二话不说就泄漏她的「机密」。吉野和于济宽的事立刻被抛到一边,她忙不迭地说道:「我沒事,我……我已经不晕、不痛了,真的!」 「你确定?」任流风的视线在她全身上下逡巡过一遍,视线定在她弄脏的衣服和卷起裤管露出膝上贴着ok绷的地方。 「那是……不小心摔到的……」朱晓辛赶快自动招供。「我这里痛,这里也痛……」指了指膝盖和屁股,她可怜兮兮地对他眨巴着微泛泪光的眼睛。「我今天会很乖的不吵你,你……你的床借我躺一下好不好?」 朱晓辛现在已经分不清是因为摔伤造成的酸痛或感冒引起的倦怠无力了,事实上,她最想窝的地方是他温暖安全的怀抱。 不久后,任流风和宋伯的猜测成真:这小妮子生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的晓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时,即发现任流风的脸庞近在咫尺。 「晓辛,你醒了……来,我喂你吃药。」坐在床畔的任流风将床上的晓辛半揽在怀里、一手拿着盛着药水的小杯。 「我……」难过,好难过!朱晓辛的意识有些迷糊了。 任流风趁机喂她喝药。 「你生病了,正发烧着。晓辛,来,乖乖把药吞下……」他轻声哄道。 朱晓辛喝完药水后,随即紧闭双眸,她不安地在他怀里挣动着身子,不一会儿才在药力的作用下渐渐平静下来。 查觉到怀中的娇躯慢慢恢复安稳,任流风这才将她重新放回床上。 凝视着躺在床上的人儿,他俊雅脸庞现出一抹怜惜与气恼的神色。 「唉——」对她不知爱惜自己的呵责到最后全化成了一声长叹。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了,而他们才为了她经历一场忙乱。 晓辛的睡态虽然平稳沉静,却还是让人不放心。之前他即使在隔壁的书房里忙着,却不时会到房中查看她的情况,就连宋伯也帮忙注意她的状况。果然,沒多久她开始出现发烧的徵状。他抱她到附近诊所求医,被医师打了一针又抱了回来,再接着,他替她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好让她睡得更安稳。而从她被他抱去看医生到她重新躺回他的床上,这其间她一直状态不稳地睡睡醒醒。 手指在她蓬乱的卷发爬梳过,任流风俯身在她唇上覆下他的温热。 「你让我为你尝到心惊胆跳的滋味了,晓辛……」低叹。 门外传来宋伯的声音。 「少爷,我已经打电话通知晓辛的家人了。」 离开她的唇,任流风再次为她拉拢好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后,才起身走向门口。 「他们怎么说?」 「他们同意让晓辛待在这里,而且恐怕这两天晓辛都要让我们照顾了。」宋伯降低音调,就伯会吵到里面的病人。 「嗯?」 「晓辛的爸爸妈妈明后天刚好要北上进香……」 床上的人一脚踢开被子,一下子,被子又被密密盖回身上。 第22章 也安静不了多久,被子又被踢开,然后守在床畔的人照旧再细心地为她拉回。 床上的人儿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任流风俯首在她的耳畔低语轻哄: 「晓辛,我知道你难受,可是你现在不能再着凉,乖乖盖着被子,听话……」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他说的话,朱晓辛渐渐停止了挣动。一会儿,她突然睁开眼,看到就在身边的任流风,她小嘴一嘟,怱地红了眼眶。 「我不要……她来找你……」她吐出了喃喃、梦呓似的话语。 一句似乎沒头沒尾、仿佛凭空冒出的话,恐怕就连意识不清醒的她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可是任流风竟懂得。 任流风的眼里泛出温柔灼热的光采,俊尔的脸庞有着一抹纵容的情意。 「好,我不会再让她来找我。」认真地给着承诺。 任流风沒想到她竟会这么在意吉野幸子的出现,而且连在病中仍记挂着。这意味着什么?小妮子终于懂得吃醋了? 朱晓辛孩子气地摇了摇头,眼泪说掉就掉。 「你……你会被她……抢走……我不要……」这种不安已经深植在她脑海中进而成为潜意识。 「晓辛,什么人也抢不走我,我就在这里、就在你身边……」看出她的不安,任流风细细擦干滑下她眼角的泪,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唇。「你沒感觉到吗?我在这里……」沿着她的下巴、颈项,隔着被子在她的左胸口一一留下印记。「也在这里!我已经住进你的心里,出不来了。除了你,还有谁能抢得走我?」 他这番深情爱意,她懂吗? 朱晓辛吃力地抓住他的臂膀,并且执拗地不肯放手。 「好了,好了,她抢不走了。」其实她根本听不到他的话,只是因为找到令她安心的依赖,接着,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她再次跌回梦乡。 垂眸看着她即使睡了却仍扣住他的小手,任流风{奇机电子书}放任自己的心深陷其中……他反裹住她执着的小手,溺爱地在她粉嫩的脸颊亲了亲。 「你已经牢牢地将我捉住了,不会有其他人能抢走我,你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 朱晓辛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任流风的床上、他的怀里醒来。 她醒了。即使沒抬头看到任自己缠抱住的温暖躯体是谁的,充盈在她鼻间、心腔的气息却早告诉了她答案。 朱晓辛继续窝在他怀里动也沒动,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被放在船上晃了三天三夜似的昏昏沉沉。 她皱眉,感到喉头痒痒的,忍不住一咳,而她这么一咳,立刻有只手掌轻拍上她的背。 「晓辛……」任流风知道她已经醒来一阵子了。 阳光满室,现在是早上八点半。 昨夜,晓辛一直抓着他不放,想扳开她的手,她竟哭了起来,在试过两次后他决定投降。于是,他和衣拥着她睡了一夜。 朱晓辛咳了又咳,一时之间似乎难有停下来的迹象。 任流风的神情微凝,将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细心地拢向她,接着翻身下床。 他很快从茶几上倒了一杯温开水。而这时,晓辛的咳嗽也减缓许多。 「来,先喝一点水。」她被任流风半扶起。 喝下几口水,朱晓辛感到舒服些。 「我……我……」她发出低如蚊蚋的声音。 「你感冒了。」轻手拨开覆在她额前的发,任流风决定等她恢复些精神和体力后再来算帐。「肚子饿不饿?宋伯已经替你准备好早餐了,你先吃点东西,等一下我再喂你吃药。」 他走出房门。一会儿后,宋伯端了热腾腾的清粥进来。 「晓辛,你好多了吗?」宋伯把粥放在床头。 「宋伯……」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向宋伯。他当然知道她和任流风同床睡了一夜的事,好丢脸喔! 还有,直到刚才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成了任流风宽大的家居服,不用问她也知道是谁帮她换的…… 哇!她到底病到什么程度?不省人事到什么地步啊?她不但沒感觉被他换了衣服,就连她什么时候缠住他也完全沒印象。 真是……真是太丢脸了! 宋伯根本不以为意,朱晓辛还从他口中知道自己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而这时,任流风原本披散的发已整齐地束在脑后,他再次神清气爽地进房来。 「宋伯,你去忙吧,我来喂她就行了。」他立刻接下宋伯手上的工作。 房里又剩他们两人独处。朱晓辛感到有些困窘,更有些……害羞。 「傻丫头,怎么了?」任流风笑问。 「沒事……吉野她……她不会再来找你了,对不对?」她好像曾听过他这么说过。 「对。」任流风表情羌尔,顺手又喂了她一口粥。 朱晓辛不由甜甜一笑,心情变得愉快。不过很快地,她脸上的表情转为迟疑。 「昨天晚上我……我沒对你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吧?」她只知道自己很不舒服,也隐约知道自己曾醒来过,可是她到底做过什么,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喂她吃完粥,任流风把她的药准备好在手边。 「让我一夜不得安眠算不算?」看着她微微苍白的脸蛋浮现两抹红晕,他一时心怜意动,不禁想逗逗她。 喉头突起骚动,朱晓辛立刻掩住嘴,接着又是一阵咳。任流风连忙将她揽在胸前,手掌在她背部轻拍着。 好不容易咳过了,朱晓辛虚软地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喘气。 「对……对不起……」把他的话当真,认为自己给他带来了大麻烦,她难过地想哭,闷着声说道。 听出她语音里的哽咽,任流风怎么不清楚她这颗单纯的脑袋在想些什么。 「你是该打屁股。下次要是再被我发现你轻怱自己的身体,你就有得受了!听明白了吗?」 「我以为只是有点不舒服嘛……」咕哝道。她压根想不到这感冒来势汹汹,还一下子就把她摆平了。 「嗯?」危险的哼声。 「好……好啦!我知道啦!」朱晓辛怱地想到什么,她连忙一手捣住自己的嘴鼻,一手抵着他的胸膛要将他推离。「糟了!你会被我传染到感冒……」 任流风的脸庞闪过一抹戏谑迷人的笑,他支起她的下巴,俯近她急得猛眨的大眼。 「好像来不及了!我们已经一起睡了一夜,我又时时刻刻想吻你,你说这该怎么办?」 迅速烫红了脸,朱晓辛却仍努力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我不要你生病……」无奈,她气力用尽,他还是不动如山,最后反而又摊软在他怀里。 任流风怜爱地搂住她。「好、好!我不会生病,只要你好了,我就不会生病。」感受到她的情绪,他不禁动容,忍不住在她洁白的颊上亲了一下,接着将她的药和开水拿过来喂她服下。 暖暖的阳光透过开放的落地窗照射进房里。 一踏到房里的宋伯,走到窗前将窗帘拉拢些。 「晓辛又睡了?」他悄悄移到任流风身后。「晓辛的弟弟来了,他为晓辛带了换洗的衣物。」他轻声说道。 因为药效的关系,晓辛又沉沉入睡。任流风将她的手放回温暖的被子里,细细看了她皙白安祥的脸庞一眼后,才起身往门外走去。 「宋伯,你不是有一帖调养身体的祖传秘方?」 「其实我早就为晓辛准备好了……」 朱晓辛完全康复了。 以往生病至少得一个礼拜才会好的记录,这回她却神奇地在两天后就恢复了生龙活虎;也因此,她才终于相信,宋伯每天逼她喝的那两碗苦得吓人的「黑汁」好像真的有效。 她整整在任流风的家住了两天,当然,他的床也让她霸占了两天。只是,她偷偷觉得有点可惜:因为除了第一天让她赖成功,接下来她就沒有再享受到在他温暖怀抱里入睡的机会。 她虽然发现自己在他怀里醒来会脸红心跳,可是她更想念那夜被他的气息包围、偎着他体温的感觉…… 她喜欢当她注视他时,他从来不会让她落空的回应;她喜欢当她对他撒娇时,他抚着她的感觉:她喜欢他对她说话时的表情、她喜欢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他的气息……总之,她对他有这么多这么多的喜欢,而且还喜欢到讨厌他的手让除了她以外的女人摸、讨厌他的眼睛看除了她以外的女人、讨厌他的头发让除了她以外的女人碰、讨厌他的怀抱容纳除了她以外的女人…… 哇!严重了! 在猛然发觉自己对任流风竟出现了这样独占的强烈企图时,朱晓辛感到事态严重了。 到底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念头的? 朱晓辛努力反省、认真思索。终于,她想到了一个人——吉野幸子。 沒错,就是吉野幸子! 自从吉野幸子那天出现在她的地盘——任流风的家后,她就开始不安、在意……啊!难得她竞有这么强烈的危机意识。 漂亮的吉野、优雅的吉野、有钱人家的言野,她哪有一点比得上人家? 呜……如果吉野要跟她抢任流风,她根本就抢不人家嘛!就算有他亲口承诺不接受爷爷婚事的安排、吉野不会再来,可是她依然感到沮丧。 如果……如果到最后任流风不得不听筱原爷爷的话、如果到最后他发现他喜欢的人其实是美丽的吉野小姐,那她该怎么办?祝福他吗? 不要!她才不要祝福他,她一定会把他抢回来。 第23章 对!任流风是她的,他们怎么可以抢走他? 「你们统统滚回去,他是我的!」为了他,她勇气横生地用力挥了一拳。 任流风适时挡住了那差点挥上他鼻梁的粉拳。 「晓辛,这里除了我,你还能叫谁滚?」任流风的声音略带沙哑。看着眼前的小妮子生气勃勃、映着健康红酡的脸蛋,他不禁啼笑皆非。 朱晓辛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她刚才出的那一拳仍陷在他的大掌中,幸好……松了口气,她立刻激动地向半坐在躺椅上的任流风扑抱去。 「筱原爷爷和吉野都不能把你抢走,你是我的!」她坚定地喊道。 听清楚她的宣誓,任流风略显倦色的脸庞不由扬起一抹深思。他按住了她的肩,不动声色地阻止她的靠近。 「晓辛,你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吗?」总算,等到这丫头开窍了。 朱晓辛大大的眼睛闪闪发亮。「所以,我可以一直一直牵着你的手?」小手轻搭上他的肩,她俏俏凑近他。 「你有一辈子的时间。」被她脸上的可爱笑容弄得差点把持不住,任流风忙定神再把她推离些。 「我也可以想待在你身边的时候就待在你身边吗?」她直直地看着他。 「你确定你自己想清楚了吗?晓辛。」视线与她的相缠,任流风微蹙着眉。 她眨了眨眼,感到有些困惑。「想清楚?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啦!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难道……想一直牵着你的手、想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不能算在喜欢你的事上?」 任流风的眼霎地闪起两小簇奇异的火焰,他几乎无法克制想要触碰她的欲望。 「晓辛……」他动容地低叹。 天知道,这一刻他有多想将她揉进怀、狠狠地吻她,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让她再躺回病床上……因为,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换成他了。 沒错,他病了! 打从上小学就不曾生过病的他,竞大意地败在区区的感冒病毒下。 刚才头晕疲倦的症状一出现,他就知道自己「中奖」了。 「如果这些都不算,那我现在……很想很想亲你算不算?」完全不知道他的顾忌,朱晓辛趁他稍微失神时大胆地贴近他。 她红着脸,凑到他的鼻端前,眼看她的唇就快触上他的了。 任流风一怔,心中漾起了一股深切的怜爱柔情——为了她的告白,也为了她的勇气。 任流风的目光迅速烧起灼热的光焰。他主动地贴上她柔软的唇,轻轻一啄后,便张臂将她揽在胸前。 「晓辛,我不能替你回答你对我的心,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很喜欢你送给我的这些情话。」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他玩味地悠悠一笑。 「情话……」 「想不想也听听我的?」 「你的?」 于是,任流风附在她耳畔悄悄低语。 一会儿,宋伯端了一碗药汁进来,刚好与一脸紧张往外急跑的晓辛擦身而过。 「晓辛怎么了?」宋伯奇怪她的异常举动。 「沒什么。我只是告诉她……」那丫头根本只听进他最后那句话。望向她消失的门口,任流风不由得摇摇头。不当他一手摸上自己微烫的额,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地躺了下来。「有了她的喜欢,我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不过现在这个幸福的男人也生病了——宋伯,你快跟过去看看吧!我怕晓辛会真的不顾一切把王医师从隔壁拖来。」 闻言,宋伯立刻放下手中的药碗转身出门。 幸福的男人哪…… 一指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任流风闭上眼,嘴角噙着笑意,他完全放松,任凭淡淡温柔的倦意将他包围。 可爱的晓辛、迟钝的晓辛、他等待长大的晓辛……终于,他也等到懂得向他索求永远的晓辛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