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就要重生了》 第1节 ━━━━━━━━━━━━━━━━━━━━━ 本书由【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明天我就要重生了》 作者:女王不在家 文案 她有丈夫,俊美沉稳,富有四方,却绯闻不断,夫妻关系冷若冰霜。 她有儿子,漂亮异常,智商超绝,却生疏冷淡,母子之间隔阂重重。 这辈子就是个错误。 不过幸好,明天她就要重生了。 本文是披着奇怪外皮的甜宠霸道总裁文。 内容标签: 婚恋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主角:童瑶,原勋 ┃ 配角:原修 ================== 第一章 “我是传说中的国民男神原勋的太太,据说有很多人疯狂地嫉妒我。 可是我却并不开心。” 晨间的阳光透过米蓝色窗帘照在童瑶眼睑上,她睁开了眼睛。 在初醒的迷茫中,她就看到陈妈站在床前,笑着说:“太太,先生和少爷正在餐厅里等你呢。” 童瑶沉默了一会儿后,点头,穿衣起床洗漱。 而陈妈就在旁边收拾房间,顺便帮童瑶拿过来今天要穿的衣服。 陈妈看着童瑶面色凉淡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叹息。 在陈妈看来,眼前这位太太实在是长得好看,好看到精致,精致得像是水晶雕刻成的人儿,晶莹剔透,美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不过想想也觉得可惜,这么美的太太,精神竟然有点问题。 童瑶这个时候已经洗漱完毕了,也该是时候下去了。 想到要去下面餐厅里和原勋一起吃饭,她就微微蹙了下好看的眉,抬起手来,下意识地咬了咬手指头。 踏着复古而典雅的楼梯,童瑶下了楼,远远地就看到优雅洁白的餐厅里,自己坐在那里的父子两人。 原勋长得俊美高贵,神态严谨冷漠,远远望过去,他浑身每一处都仿佛美学家精心丈量和设计过一般,完美得一丝不苟。 原勋的对面坐的是他们的儿子原修,原修的面孔结合了原勋的俊美高贵和童瑶的精致。 他坐在那里,微微卷曲的短发半遮住宽阔白净的额头,完美的侧脸弧度让人想起古希腊中世纪时代的贵族气息。他面色雪白仿佛没有血色,望着餐盘的眼神中没有什么温度,清澈的眸子散发着如同餐桌上银质餐具一般的清辉。 他们两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面前的刀叉一丝不苟地放在洁白的餐巾上。 如果说眼前的一幕拍成照片,那一定是唯美而富贵的画面,充满了豪门童话式的美好。这样的照片放到网络或者报纸上,不知道引起原勋那些崇拜者多少尖叫吧。 不知道多少女人在羡慕着她这个位置呢,羡慕她有个富有俊美的丈夫,羡慕她有个俊美而天才的儿子,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每天都是如坐针毡。 叹了口气,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假装自己是一个幸福的太太,走入了这父子两人童话一般的世界,来到了洁白整齐的餐桌旁。 她是个有小心机的人,所以选了个距离原勋最远的位置。 原本目不斜视的原勋,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童瑶看不懂原勋深邃目光中的含义,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她害怕他的眼睛,这会让她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原勋抬了抬手,却是示意她近一些。 童瑶没办法,垂着脑袋,坐在了原勋身旁的位置。 当距离原勋比较近的时候,她能感受到来自原勋身上那种强大的磁场,这让她很不舒服,就仿佛那种磁力会影响到她心脏的跳动,会阻碍她全身血液的正常流动。 这是一个让人毫无胃口的早餐,她食不知味。 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的原勋拿着叉子的手,却忽然距离她极近。 她猛地一惊,身体不由自主地一个哆嗦。 原勋微愣,深沉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她扯出一个笑来,摇头,低声说:“我没事。” 她的声音很小,微微咬着唇,低下头,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女孩。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儿子原修,那个犹如神话中天使一般的存在,低垂着修长的睫毛,自始至终都专注在他面前的早餐上——全麦面包片,烤肉切片和蔬菜沙拉。 看都没看这对父母一眼。 原勋审视童瑶半响,最后却只是笑了笑,语气温和地说:“你最近身体不好,应该多吃一些。” 说着他将温热的牛奶放在她手里,又把蔬菜沙拉和烤肉切片,还有她最爱吃的煎蛋放到了她盘子里,示意她吃下。 好不容易熬过早餐时间,原勋要去上班了,而原修也要去幼儿园,所以童瑶总算松了口气。 淡定而面无表情地送走了这父子两个后,她飞快地跑到了楼上自己房间,悄悄地掀开米蓝色窗帘的一角,去偷看楼下花园里的情景。 只见在楼下草坪旁,那个身穿香奈儿套装时尚优雅美丽的女秘书宋青书已经早早地等在那里了。 她跟了原勋很多年,仿佛永远地精准地预测到原勋下一步的动作,并且实现做好一切准备。 果然,在女秘书宋青书低头看了看时间之后,原勋和原修出现了。 宋青书上前打了招呼,对着原修笑了笑,然后陪着这父子二人一起进了那辆加长型轿车。 车子驶出原家的大门后,很快就在盘山公路上变为一个小点,最后消失在童瑶的视野中。 童瑶怅然若失,从一个柜子里翻出了自己前一天偷偷藏起的娱乐杂志。 这是她昨晚无意中看到的,上面用大篇幅介绍了原勋最近的桃色新闻,新闻后面,还有原勋历史上种种的风流韵事。 其实她是知道的,知道自己这个看起来几乎完美的丈夫在外面寻花问柳,有很多绯闻。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她也不在乎。 相比于这些,她其实更在乎,他晚上最好不要回家吃饭吧? 当然了,很快这个吃饭的事情也将不再重要了。 因为明天,她就要重生了。 第二章 “我知道重生这个词汇,是通过网络。我搜到了许多的重生小说,知道她们回到了小时候,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我当然也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可是对于她们来说不过是想象憧憬的事情,却将在我身上发生了。” 因为她要重生了,重生到她的小时候,所以对于现在的境况如何,她是丝毫不在乎了。 她可以回到过去,挽救妈妈的性命,逃离原勋的掌控。 她开始回忆自己小时候,并且开始畅想,假如自己回到小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嫁一个怎么样的人。 这个时候,她眼前浮现了那个漂亮到像个小天使的男孩,她的儿子原修。 她想,即使重生一次,回到过去,改变了命运,她也希望再把原修生出来啊。 她心里是爱着原修的,虽然原修并不爱她。 她坐在那里遐想片刻后,忽然想起陈妈说过,原勋书房里有一些报纸要收拾,她忽然就有了主意。 她必须回到过去改变一切,趁着现在还没重生,她应该先去获得一些知识,一些用得上的知识,从而更好地让自己改变命运。 这么想着,她就打算去原勋的书房,去翻一番旧报纸,看看经济信息,或者股票信息,这样还能投机取巧给自己谋利。 她明白,自己幼年时候,妈妈是缺钱的。 如果有钱,她自然能过得更好一些。 打定了主意,她也就这么做了,可是这个机会并不好找,一直到快傍晚的时候,她才看到陈妈下楼。她连软底鞋都脱了下来,只给自己穿上地毯袜,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原勋的书房。 原勋的书房充满欧式的复古风,一如他这个人一般。 第2节 童瑶今年二十五岁了,她从七岁认识原勋这个人开始,就生活在原勋的阴影下。可以说,这么多年了,害怕原勋,已经成为了流淌在血液里的一种惯性,绞合在她神经中的一种本能。 以至于现在,她刚走进原勋的书房,就仿佛嗅到了属于原勋的味道,那种扑面而来的,强大的,足以让人窒息的冷漠和霸道,让她几乎克制不住地想逃离。 不过她到底是压抑下了这种本能。 她就要重生了,抛弃这让人厌烦和绝望的一切,重新开始她新的人生,那么最后再忍耐一次,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想到这里,童瑶机械而颤抖地踏入了原勋的书房,伸出纤细的手,试探着开始在那一面墙高的书柜中寻找她想要的东西。 这里实在是太多书籍和报纸了,以至于她几乎无从找起。 她蹲在那里,悄无声息地翻找。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一本书上面。 她拧了拧眉,仿佛觉得那本书是见过的。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了那本书,翻开来,一页纸便飘落在地上。 那是一张古老到泛黄而略显薄脆的纸张,因为太长时间被夹在书中的缘故,看着平整的出奇。 童瑶颤抖着手捡起来。 那是她七岁时候的日志。 那个时候,她的妈妈还活在人世,她还只是个孩子。 “1992年9月6日晴 今天爸爸留给我的蝴蝶结丢了,很不开心。 妈妈说,她要想和原叔叔在一起,必须征得原叔叔家人的同意,让原叔叔的家人接纳我们,所以她说,我要和陪着她一起去原家,我同意了。 妈妈给我穿上了水蓝色的裙子,还给我戴上了我最心爱的那个蝴蝶结。 我想,原叔叔的家人应该很喜欢我吧,他们会觉得我很漂亮,也会觉得我的蝴蝶结很漂亮。 原叔叔家很大,后花园很大,游泳池也很大,我在那里迷路了,找不到妈妈了。 这个时候,过来一个大哥哥,骑着山地车冲过来。 我吓坏了,我感觉他要撞向我,我想跑开,可是浑身都不能动弹了。 就在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觉得自己要死去的时候,有一只野蛮而粗鲁的手掠过我的头发,我的头皮感到一阵扯痛。 睁开眼睛,我发现那个大哥哥正得意地冲我眨眼睛,他手里拿着我的蝴蝶结,蝴蝶结上还有几根被扯下来的头发。 我摸了摸没有蝴蝶结的头发,不解地望着他。 他举起蝴蝶结,对我挑衅说:“过来抢啊!” 说着他骑了山地车就离开了。 我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试图追过去,可是我追不上那个大哥哥,我也追不回我的蝴蝶结。 爸爸留给我的蝴蝶结丢了。 我好恨那个大哥哥。” 童瑶望着这片笔迹稚嫩的日记,脑中不由“嗡”的一声响,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那里。 那个时候爸爸已经去世了,妈妈重新遇到了她昔日的青梅竹马,曾经相爱过的原叔叔,也就是原勋的六叔。可是原叔叔的家人强烈地反对自己妈妈和原叔叔的婚事,以至于原叔叔几乎选择了和家庭决裂。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或者是成人总是有太多无奈吧,原叔叔和妈妈选择了屈服,他们要去讨好原家的人。 所以那天,妈妈才带着自己走进了原家。 那一天,是她第一次遇到了原勋,那个小时候犹如恶魔一般的原勋。 童瑶捏着这张泛黄的日记,其实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曾经的日记会出现在原勋的书房里,以及为什么只有这一页? 她正疑惑着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面楼道里传来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不轻不重,不快不慢,每一步都仿佛事先精心测量过的。她一下子就知道,这是原勋的脚步声。 她微惊,慌忙将那页日记藏到了自己睡裙里,然后闷头就要往外走。 一出门,恰好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原勋。 她一惊,心虚的险些叫出来。 原勋也吃惊不小,扬起剑眉,审视着她平日总是没什么起伏的眼眸中显而易见的那丝惊惶,不由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童瑶被抓了个现行,只好硬着头皮,小声说道: “我觉得无聊,想找本书看。” 原勋凝视她片刻,才放柔了声音: “你想看什么书,我帮你找。” 童瑶想了想: “唔,我想看下股票行情什么的……” “股票行情?”原勋显然有些惊讶,至少童瑶在他这里的人设,从来不说会对这个感兴趣的人。 童瑶也觉得自己这个谎言实在是太容易被人戳穿了,不过她还是努力让自己心安理得起来。 反正她很快就要重生了,这一切,不过是新生之前的小插曲罢了,就算丢丢人,又有什么大不了? 想明白这个,她还是点点头,认真地说:“是啊,我想看,不可以吗?” 原勋见她歪着头,清澈分明的眸子闪着一副很有理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这个并不是那么好看懂的,特别是没有基础的情况下。不过没关系,如果你有兴趣,改天我有时间可教你。” 童瑶没想到原勋这么好说话,一点都没有为难他,当下也就顺势点了点头。 原勋上下打量着童瑶,见她白色纯棉的睡衣下,露着一截细白的小腿儿。 她脚上只穿了一双地毯袜,纤细柔白的脚踝上隐隐透着淡青色的脉搏。 “多穿一些,免得着凉。”他低哑的声音这么在她耳边响起。 “嗯,我知道。”做贼被捉了一个现场后,尽管强行辩解,可是她依然心虚。心虚的她比起平时来就格外乖巧。 “晚饭准备好了,走,下去吧。”说着,他伸出了手。 “原修呢?”她盯着他的手,迟迟不肯伸出自己的。 “他今晚被爷爷奶奶接过去了。”原勋的话,斩断了她最后一丝挣扎的可能性。 第三章 “我根本没有病,但是原勋总是让我吃药。 幸好我明天就要重生了,重生后,再也不会有一个让我吃药的原勋。” 这一场晚饭吃得很不舒服。 童瑶心中充满了疑惑,经常不回家吃晚饭的原勋为什么偏偏今天要回家吃饭,而且还回来得这么早?以及原勋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她都没有听到外面的车子响声? 她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就有些心不在焉。 原勋凝视着她,放下筷子:“今天霍大夫过来,帮你检查身体,另外就是之前开的药,你一定要记得吃。” 童瑶皱了皱眉:“我可以不吃吗?” 原勋摇头:“童瑶,你生病了,要吃药。” 童瑶听到这个,没说话。 她并不认为自己有病,没有大夫说过她有病,除了那位霍大夫。 原勋还坚持要让自己每天吃药。 童瑶心中难免浮想联翩,她想起了叫雷雨的那个戏剧,想起了童话中蓝胡子的故事。她看向原勋,却看到原勋正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原勋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无名指上戴着一个低调而古老的戒指。 原勋这个人说的话,是不容拒绝的。 根据童瑶过往许多次的经验,她必须按照他说的做,因为他坚定地认为他是对的,并且你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 她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想着幸好,她就要重生了,她就要离开这让她窒息的人生,重新开始她的生活了。 原勋陪着她来到了客厅,霍大夫也过来了,开始为她检查身体。 霍大夫是一个脸型呈长方形的男人,留着平头,做起事来极为认真,哪怕是测量血压这种常规小事,他也做得一板一眼。 童瑶不喜欢霍大夫,有时候她看着霍大夫,总觉得他眼中闪着一道诡异的光。 可是原勋却十分信任霍大夫,原勋让霍大夫每隔一周都要为自己检查一次身体。 霍大夫很快为童瑶检查完了,他望了眼原勋:“很好。” 原勋看了他一眼,点头。 童瑶不舒服地坐在一旁,那种下一刻就要被人谋害的感觉更严重了。 “检查完了,你吃过药,上楼休息吧。” 童瑶听到自己可以离开了,赶紧取了药过来。 白色的药丸摊在手心,外面的一层糖衣在灯光下闪着柔和模糊的光。 不管这是不是穿肠毒药,她都认了,只要让她离开这个客厅。 就水吃下药后,她转身准备上楼。 一步步走上木制台阶的时候,她感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芒刺在背,不寒而栗。 当走过楼梯拐角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接着拐弯的角度扫了眼客厅里的原勋。 透过台阶旁的条纹格缝隙,她看到原勋正坐在沙发上,修长优雅的手捏着一根烟,并没有点燃,只是在那里远远地注视着自己。 第3节 她心里一惊,仿佛冰水从头到尾浇下去,透心的冷。 她不敢再看,慌忙加快了脚步,回到了自己房间。 她的床上摆放着一个十分陈旧的布娃娃,那是跟了她许多年的。 她抱住了布娃娃,钻进了被子里,让被子裹得不留一点缝隙。 我要重生了,我要回到小时候。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真得回到了小时候。 她有小小的身子,还有带着婴儿肥的小手。 她睁大眼睛,望着妈妈,发现她简直是和长大后的自己一模一样,她一下子扑了过去,抱着妈妈,哭着说道:“妈妈,我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我爱你,妈妈!” 童瑶的妈妈苏婉秋顿时有些诧异,她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女儿忽然仿佛和自己久别重逢。 童瑶哭了一会儿后,还在不舍地搂着妈妈的脖子。 苏婉秋以为她是因为不想去原家,便笑着安抚说:“瑶瑶不要害怕,你原叔叔说了,瑶瑶长得这么可爱,原家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童瑶在最初重生的激动过后,停止了哭泣,她擦干眼泪后,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蝴蝶结,终于明白过来。 这就是那一天啊,最初遇到原勋的那一天。 她重生了,想要改变命运,那么第一件事就是,她不要认识那个恶魔一般的原勋,不要丢掉爸爸留给自己的蝴蝶结。 于是她仰起脸来,对妈妈祈求道:“妈妈,我们可不可以不去原家呢,我真得不想去。我做了个噩梦,梦到了原家很多坏人,他们害了妈妈。我们离他们远远的,可以吗?” 苏婉秋愣了下,便温柔地笑了,她摸着童瑶柔软的头发,笑着说:“瑶瑶,有些事,是妈妈必须面对的,因为妈妈爱原叔叔,原叔叔也爱妈妈。如果妈妈不敢走进原家,那么这辈子就永远只能名不正言不顺。这是妈妈的爱情,所以妈妈必须争取。” 童瑶听到这话,怔怔地望着妈妈半响,终于点了点头。 她以前并不明白,现在终于懂了。 原叔叔是妈妈的爱情,所以她就要努力走进原家,为自己的爱情努力。 这是属于妈妈的勇气。 即使她重生了,即使她知道面前是狼潭虎穴,她也必须往前走一遭,因为这是妈妈必须要做的。 她点了点头,没吭声,跟着妈妈走进了原家。 原家还是像记忆中那么豪华,奢侈的游泳池和草坪,修剪整齐的后花园,里面甚至有假山流水。 七岁的她曾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走入了童话中的宫殿,可是长大后经历见识了那么多的她,自然也就看淡了。 她环视过那来往的众人,从中寻找着原勋的身影。 一切的事情正如上一世般发展着,她被介绍给原家人,原家人鄙薄的目光,以及妈妈被原叔叔拉到旁边见原家老爷子,自己却走失在人群中。 她看了看四周的情景,信步来到了游泳池旁,那个上辈子最初遇到原勋的地方。 或许是妈妈的坚决和勇气让她明白了些什么,假如这场相逢是无可避免的宿命,那她就应该将后面一切可能发生的噩梦碾碎在摇篮之中。 就在她孤身一人站在游泳池旁边的时候,原勋果然再次出现了。 原勋现在才十一岁,穿着黑色衬衫和蓝色牛仔裤,头上戴着个棒球帽。他现在还远远没有以后那么成熟刻板,年少的他洒脱不羁,俯首骑着山地车过来时,略显卷曲短发在风中飞扬。 童瑶害怕年长的原勋,可是现在这个还年轻的,她不怕。 她挺直腰,昂起头来,盯着俯冲过来的原勋。 原勋原本应该是直直地冲着童瑶骑过来的,不过就在将要到达童瑶身边时,他忽然来了一个急刹车。 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他黑亮的短发在空中也随之顿挫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双手握着车把,他颇感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娃。 童瑶昂首望过去,略显卷曲的黑发,质地上乘的黑衬衫,昂贵的山地车,年少时的原勋像是一个神秘而俊美的小王子。 当他扯唇对着自己笑时,竟然有几分蛊魅的味道。 童瑶低哼了声。 她重生了,再也不要从一开始就被原勋欺负,她必须让这个还小的原勋知道下她的厉害。 “笑什么笑,哼!”她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珠。 谁知道她说完这话,原勋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甚至还按响了山地车上的铃铛,笑得前俯后仰。 童瑶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扭身走了。 果然十一岁的原勋是个小恶魔,恶劣之际,莫名其妙! 谁知道她刚走了两步,便感到一阵急旋风从身边掠过,随之而来的是脑袋上的一丝揪疼。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原勋又抢走了她的蝴蝶结。 他正得意地冲她笑着,笑得露出整齐的白牙。 和前世一模一样啊! 童瑶一下子恼了,她要努力改变,怎么还是能看到这样的画面呢? 她顾不得揪疼的脑袋,扑过去就要抢那蝴蝶结。 “坏蛋,还给我,那是我的,是我爸爸留给他的,不许你抢走它!” 她是真的恨,有时候她总觉得,仿佛就是从走进原家,丢失这个蝴蝶结开始,她的命运开始走入了不可控制的悲剧中。 后面的一切,犹如一场噩梦,将她的妈妈席卷进去,也将她自己禁锢在了原勋的身边,再也逃脱不得。 所以她一定要抢回这个蝴蝶结。 原勋看着小姑娘气得眼里冒火,两家红鼓鼓的,也是笑了,敏捷地躲过她的身影,对着她挑衅地摆了摆蝴蝶结:“小姑娘,你过来抢啊!” 说着他骑着山地车在这草坪上跑开了。 童瑶也顾不得其他,撒腿追在山地车后面跑。 “停下来,还给我!” “原勋,你这个坏蛋,太坏了!” 无意中说出口的话,让前面那个男孩子一下子愣了。 他刹车停下来,回头看着扑过来的童瑶。 童瑶猛地一跃,直接抢过来了自己的蝴蝶结。 牢牢地抱着蝴蝶结在胸前,她听到原勋疑惑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童瑶拿回自己的蝴蝶结后,安全感一下子回来了,她抬头望向原勋,却看到原勋盯着自己看呢。 少年的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惊讶。 第四章 “少年的原勋,原来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坏。” 她心里有些得意,想着我自然是知道了,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的一切秉性习惯,知道你的喜好,知道你的未来。 你当然是不知道了。 原来原勋也有迷惑不解的时候。 “我就不告诉你!” 她得意地对他说了一句这个,转身就要跑。 谁知道原勋手长脚长,他一脚支着山地车,一手则是迅疾地伸过来。 顿时,他再次抢走了她的蝴蝶结。 童瑶完全没预料到这个变故,她更没想到自己这么笨这么傻,竟然再一次被他抢走了? 原来小时候的自己这么笨! 她气急败坏,恨自己也恨原勋。 “还给我!”她不顾形象地跺脚。 原勋笑望着她跺脚的样子,看到她那黑亮的小辫儿在空中一甩一甩的。 “来,叫一声哥哥,叫了我就还给你。” 叫哥哥? 打死也不肯。 童瑶咬着唇,委屈而愤怒地盯着他,眼中是湿润的火亮。 她怎么会叫他哥哥呢! 她又怎么会忘记,那一夜,那个让她至今都无法释怀的夜里,他就迫她这样叫他。 可那都是十年后的事情了啊,她没想到,现在她才多大,他才多大,他竟然就想欺负自己了! 她到了现在才忽然明白,原来原勋第一次见到就故意欺负自己,后来一直欺负自己,他就是要欺负自己一辈子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百般委屈涌上心头,明明觉得自己是成年人了,可是行为和情绪还是摆脱不了七岁稚嫩小女孩的样子。 这么委屈的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哭得泪如雨下。 这些年,自妈妈去世后,她是有太多的委屈,可是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如今好了,她正好对着年少的原勋大哭一场。 “你这个坏蛋,原勋这个坏蛋,我讨厌你,我好讨厌你,恨死你了!” 原本一脸得意和嚣张的原勋,此时一下子被吓到了。 他震惊地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愣了一番后,终于大着舌头说:“别哭……给,我还给你就是了!” 可是童瑶却无法停止哭泣,她是真得讨厌原勋,也讨厌自己。 第4节 为什么非要遭遇了原勋呢,原勋为什么非要这么欺负自己呢? 自己招他了惹他了? 原勋这个时候也是没办法了,他没想到他把蝴蝶结还给小姑娘了,她依然在哭。 他只好笨拙而僵硬地安慰说:“你别哭了,我再送你个蝴蝶结好不好?” 再送?这世上会有第二个这样的蝴蝶结吗? 这个骗子,分明在说谎! 童瑶哭得更伤心了。 原勋见弄巧成拙,真是急得满头大汗,他开始从旁说尽好话。 “你别哭了,我带给吃很甜的蛋糕好不好?” “我去给你取车厘子来吃好不好?” “我把我的变形金刚送给你好不好?” “……” “我给你表演车技好不好……” …… 半个小时后,擦干眼泪的童瑶坐在草坪旁边,看着原勋在那里骑车。 “再来一个前空翻。” “来一个急刹车!” “来一个倒行!” “还要看,再来一个跨越栏杆!” “……” 在童瑶的指挥下,可怜的原勋额头都要出汗了。 不过回头看时,他见到草坪旁边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脸上正绽放着璀璨甜美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就舍命当一次马戏团里的猴子吧…… 当童瑶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唇边是带着浅淡的笑意的。 她睁开眼,却迷茫地发现,自己依然在成年之后的那个房间里,玻璃窗开了一点缝隙,淡蓝色的窗帘轻轻飘荡,屋子里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香味。 陈妈走过来,关切地问道:“太太,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童瑶的笑意缓慢地收起来。 “几点了?” “已经早上九点了。” “先生呢?” “他已经上班去了。” 童瑶呆呆里靠在床头一会儿,便去起床洗漱了。 重生后的情景是那么的清晰和真实,她明明已经重生到了七岁的时候,可是为什么,她又回来了? 这真是太让人沮丧了。 幸好原勋已经去上班了,不用面对这个男人,让她的心情好受了一点。 “屋子里是什么香水味?” 见陈妈打开窗户,新鲜湿润的空气扑鼻而来,她随口问道。 “香水?没有吧?”陈妈有些疑惑,不过之后便恍然:“可能是我昨天点的蚊香吧,蚊香味。” 童瑶轻轻“哦”了声,便没再在意点蚊香这种小事,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关于自己为什么明明重生了,却又被扔回来这件事。 正想着呢,她听到了外面叮铃铃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她一个激灵,实在是正如梦中原勋山地车的铃声。 她忙凑到窗前去看,外面看样子才下过雨,夏风习习,她看到楼下的花园中,她的儿子原修在练习骑单车。 她沉默了片刻,还是下楼,来到了花园旁边。 六岁的小男孩,肌肤如玉,在阳光下闪烁着珍珠一般的光芒。 即使在这略显炎热的天气里,他依然没有温度,像一块玉石雕刻的石像。 现在这尊石像正在骑着单车。 他骑单车的样子,真得是枯燥而无味地骑,毫无趣味,不像原勋那样,会转圈,会倒行,会跃过栏杆,甚至来一个危险的前空翻。 原修正骑着,不经意间一个回头,看到了站在旁边的童瑶。 童瑶勉强抿唇给了他一个微笑。 原修不再骑单车了,他低下头,摆弄单车上的车轮。 “你今天为什么不去幼儿园?”童瑶在犹豫了一番后,终于决定出口搭话。 她心里是想亲近这个儿子的,可是这个儿子却很难亲近,而她并不是一个擅长亲近别人的人。所以这几年来,她和儿子的关系生疏冷淡。 她想着,尽管重生这件事只出现了一个片段,可是依然预示着,她就要重生了。 重生后的她,将成为一个七岁的小孩子。 也许她还可以重新想办法将原修生下来,可是那个原修却不再是眼前这个了。 这一世最后的光阴里,她应该多和原修说说话,不是吗? “星期天。” “额?” “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天?”原修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 今天是星期天? 好吧……星期天确实是不用上幼儿园的。 童瑶讷讷地站在那里,她的儿子总是这样,总能用简单地一句话让她再也哑口无言,再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耷拉着脑袋,蔫蔫地想着,这辈子,她不能保护妈妈,是个失败的女儿,嫁给原勋看着他风流快活,是一个失败的妻子。 然后她竟然还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原修不和她亲近,其实怪她自己。 她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便打算回楼上去了。 她明白,儿子并不欢迎自己。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车子的声音,接着就是那辆加长型轿车驶入了这片花园。 原勋从车上走下来,看了看这个方向,便向这边走来了。 “原修在骑单车?” “嗯。” 原勋得到的,也是儿子一声连看都没看的“嗯”声,所以他也不搭话了,就站在童瑶旁边,看儿子在那里继续骑单车。 看了一会儿后,他终于咳了声,道:“我来教你吧。” 说着,他大步走过去,教原修骑单车。 他会很多花样,这些花样让原修有些诧异,不解地拧眉,不过他很快认真地观察起来了。 童瑶看着原勋骑单车的样子,恍然仿佛回到了刚才的那场梦,或者说那场短暂的重生。 看来她所经历的一切,果然是真的。 她从来不知道原勋骑单车可以骑出这么多花样,可是梦中的她,重生中的她看到了。 如今原勋会这些,只是证实了那一切果然是真的。 她就是要重生了。 想到这里,她转身,打算离开这片花园上楼。 谁知道根本没看向这个方向的原勋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哑声说道:“瑶瑶。” 童瑶微惊,诧异地看过去。 他以前也叫过自己瑶瑶,不过那是好些年前了。 原勋缓慢地转过头来,让人探测不出情绪的眸子望着她:“那边葡萄架下面很凉快,空气也好,你坐一会儿吧。” 童瑶有些不明白他这话的意味,不过默了下后,还是听话地走到了葡萄架下。 那里其实是一个凉亭,下面有白色雕花的座椅,旁边还有藤蔓做的秋千架。 她坐在那里,看旁边的原勋教儿子骑单车。 原勋平时的行事持重稳健,不苟言笑,估计谁也不会想到,只是一个单车,他可以骑出这么多花样。 原修波澜不惊地站在那里,望着自己爸爸在那里骑车。 当原勋招呼原修一起的时候,童瑶敏锐地捕捉到了原修微微的一个蹙眉。 她和这个儿子并不亲近,可是却能感觉到,这个儿子性情的冷僻,以及待人的疏远。他天性不喜欢与人亲近。 不过原修并没有拒绝自己的父亲,很快,原修坐在车子上,原勋从旁辅助着,父子二人一起玩起了单车。 夏日上午湿润的风轻轻吹来,童瑶坐在那里,安静地望着这父子二人。 她看到原修眸子里仿佛也渗透出一丝可以称之为喜悦的神情。 而原勋呢? 原勋刚毅的脸庞是难得的柔软,这是童瑶都很少见到的。 童瑶怔怔地望着这相貌极为相似的父子俩,半响后,终于轻叹了口气。 第5节 他们是极好的,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着自己这个位置吧。 只是她,终究无福消受。 第五章 “当想到自己要失去的时候,我心里竟然涌起一丝不舍。这很奇怪,分明我是厌恶这一切的。” 童瑶这几天经常回味着她重生的那个夜晚,尽管只是个片段,可是她却一次次地想起。那个片段里的她,是她,又不是她。 七岁的童瑶根本没有这样的勇气去面对那个恶劣的小原勋。 她是个无用的人,活到二十五岁的她才能昂起头来战胜记忆中的那个小恶魔。 这让她更为迷恋重生这件事,如果她真得能重来一次,至少比这一次要好吧? 想到这件事,童瑶再次想起了那一天自己没有完成的事情:在原勋的书房里寻找财经股市信息。 她还是要再去一次的。 这一次,她挑了一个中午的时候,那个时候原勋和原修都不在家,就连陈妈都去午睡了,整个别墅陷入了沉寂之中。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原勋的书房里,凭着上次的经验,放弃了旁边的书架,而是径自来到他的书桌前。 胡桃木的书桌宽大奢侈,上面放着一些文件以及报纸。 她忙在那里翻找着,终于找到了一些财经类报纸,看到其中一张上面甚至有股市走线图,她顿时心跳如鼓,忙将那些报纸拿在手里准备离开。 可是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却发现被自己翻开的那个文件夹里,有一页纸。 那页纸的色泽和纸质实在是太熟悉了,和那天自己拿走的那页日记是一样的。 她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整个人呆在那里了。 犹豫了好半响,她还是颤抖着手,从文件夹里抽出了那页纸。 果然,那页纸上,正是自己的日记。 “1993年6月4日晴 今天是妈妈嫁到宋家的日子,我是要当花童的。 周围都是人,各种各样陌生的人,他们穿着华贵的衣服,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语。 我望着被人们拥簇在中间的原叔叔和妈妈,明白他们付出了那么多,终于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爱情。我心里也替他们高兴。 妈妈说了,今天的童瑶,要当世界上最美丽的花童。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美丽的白色礼服裙,摸了摸自己头上造型繁琐的辫子,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过游泳池旁边的鹅卵石铺成的道路。我想象着自己是一个优雅的白天鹅,踮起脚尖,在这鹅卵石上起舞。 今天的妈妈,是天底下最美丽的新娘。而我,就将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天使。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游泳池边却忽然响起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我震惊地看过去,却看到一个男生猛地从水中钻出来,带出一阵浪花。 阳光之下,男生黑色的眸子在水花反射的光芒中闪烁着邪魅的色彩,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着道:“下来陪我!” 他这话刚说完,我就被他扯到了水中。 虽然是夏天,可是游泳池的水却让我感到很冷,更可怕的是,我的发型乱了,裙子湿了。 我一下子想起了我的爸爸,亲生的爸爸,就是游泳池出事的。 濒临死亡的恐惧和绝望淹没了我,我吓得“啊”地大叫起来。 尽管最后我并没有死,我被人救了,可是我依然恨那个男生。 这次我记住了他的名字,他叫原勋。 原勋,原勋,这是我妈妈最重要的日子,也是我最美丽的日子,可是你毁了这一天。 我好恨你。” 在这个日记的最后面,她用八岁小姑娘稚嫩的笔,写下了好多恨。 童瑶捏着这一页日记,冰冷的恐惧在她后背渗透而出。 这已经是第二页日记了。 为什么她的日记会在原勋的书房里? 他偷走了自己的日记,还随手放在他的书房里? 当他工作的时候,是不是偶尔会看看自己的日记? 七八岁小女孩的日记,幼稚而可笑的情绪,他会一遍一遍地看过去? 童瑶心里泛起一点愤恨,这是报复式的愤恨。 她被原勋压制了太久,从来没有过愤恨,都是顺从而绝望地接受了。可是现在,一旦当她明白除了顺从,她还有反抗这个选择,她就开始很容易愤恨了。 哪怕是一点点小事,她都会迸发出应激式的愤恨。 原勋太可怕了,太可恨了,他是不是早已经看穿了自己,看穿了自己幼稚的过去,看穿了自己藏起来的小心思? 他还曾经一副对自己温柔体贴的样子,其实都是假的吧?他根本就是在戏弄自己! 童瑶恨恨地踩着地板,把地板踩得很响。 她这个时候甚至希望原勋忽然出现,过来管教她,她一定扑过去,像一条小狼狗一般恶狠狠地告诉他,我才不要呢,我就不要! 可是没有人出现,原勋没出现,原修没出现,就连陈妈都没出现。 她像一只气球般蹦回了自己房间,却恰好看到旁边的药瓶,那是霍大夫留下的,是原勋一再叮嘱她每晚都要吃的。 她一把将那药瓶拿在手里,打开盖子,然后直接将里面的药丸全都倒在了洗手盆里,用水冲走。 她没病,根本没病,什么病都没有! 原勋却要自己吃药,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想杀死自己,还是想让自己得病?或者说他希望自己疯掉,然后把自己送进精神病医院。 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排队等着当这个原太太呢,也许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将妻子这个位置上的人更新换代一下! 就如同更换一个最新款的! 她努力地屏住呼吸,攥住那些报纸,让自己看进去,并记住。 她的气来得快,跑得也快,她在那些枯燥无味的数字中,逐渐平息了心中的怒火,也变得疲倦起来。 她睡着了。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这次自己真得重生了。 重生后的她,正顶着一头繁琐的发型,提着雪白华贵的裙摆,站在游泳池旁边,望着周围的衣香鬓影人来人往。 她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就是重生到了日记中所记载的那一天,那一幕。 接下来呢,接下来是不是原勋就要出现了,恶劣地将自己拉到游泳池里,看着自己差点在游泳池里淹死? 这个坏蛋。 她一下子激动起来,激动得都有些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没想到她刚才还在生气,这下子报复的机会就来了。 她转身,看向了旁边的游泳池。 蓝色的池水中,那个黑色的头顶果然犹如宿命一般出现了。 他从水中窜出来,冲着童瑶在笑,黑色的眸底闪烁着兴味的光芒,接着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着道:“下来陪我!” 这话一说完,他就要伸手来拉童瑶的脚踝了。 童瑶早就有所准备的,提着裙摆,撩起脚丫子,直接给了原勋当头一脚。 她还穿着小皮鞋呢,小皮鞋直接踩到了原勋的脸上。 她是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这下子原勋被踢得不轻。 原勋捂着鼻子,诧异地望着童瑶。 童瑶掐着腰,趾高气扬地站在那里:“哼,你这个小坏蛋,竟然想把我拉到游泳池里淹死我,太坏了,看我不踢死你!” 说着,她还取来了一个小石子,直接砸向了原勋。 她的手劲软绵绵的,也没什么准头,小石子直接砸在了原勋身旁,激起了个小浪头就再也没声音了。 “好凶巴巴的小姑娘,真是惹不起呢。” “知道本姑娘惹不起,那就躲远点!” “对,你说得对,我还是躲远点吧。” 说着这话,原勋就要转身往远处游去。 童瑶没想到他这么好对付,有种拳头伸出去却打在软绵绵的棉花身上的感觉。 正想着呢,谁知道原勋却忽然杀了一个回头枪,像一条鱼般从水中纵跃而出,然后直接扑向了童瑶。 可怜的童瑶,还来不及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呢,已经被扯到了水中。 发型乱了,裙子湿了,她再次呛了一口水。 眼睛顿时红了,怎么还是输在这个小恶魔手上?她不信邪。 于是她拼命地昂起头来让自己能够呼吸,又拽住了原勋的胳膊,去掐他的胳膊,大声骂道:“你这个混蛋,你快救我上去,我不会游泳,你想害死我啊!” 原勋任凭她掐任凭她咬,根本没放开她,反而是把她抱紧在怀里。 他低头凝视着她湿漉漉的小模样,笑着说:“怕了吧?刚才凶巴巴的劲儿呢?” 她捶打他,恨恨地道:“你这个坏蛋,放开我!你这个杀人凶手!” 原勋有力的胳膊环住她纤细的腰,抱着她往岸上走去:“别害怕,不会死人的。” 他将她放到了岸上,又取来一个大毛巾将她裹住。 第6节 “这不就没事了,至于哭成这个样子吗?” 哭? 童瑶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湿的,也不知道是池水还是眼泪。 “你又害了我,毁了我的裙子。” 原勋听到这话,低头看过去,却见她繁琐美丽的白色蕾丝裙已经黏成了一坨,最惨的是上面还有一些羽毛,落水的羽毛根根黏在一起,看着真是寒碜又凄凉。 “这玩意儿也能穿?”原勋挑挑眉,不在意地说。 “什么叫这玩意儿?这是我的裙子,白色天使裙,今天我是要当最美丽的花童的,你毁了我的裙子!你赔我啊!” 原勋看着她委屈的小样儿,一下子笑了。 “我赔你裙子就是了。” 童瑶听到这个,打量了下眼前的原勋,却见到十几岁的他身上穿着游泳裤,露出健美的胸膛以及修长有力的大腿。 “你是男生,你哪有裙子啊!”不知道为什么,才八岁的她,竟然脸红了。 第六章 “走,跟我来。”原勋伸手握住了童瑶的手,拉着她这么说。 原勋一站起来,原本隐藏在暗处的保镖和仆人一下子就出现了,他们拥蔟着原勋和童瑶,一起来到了后方的一处小楼。 童瑶看了看身后的这些人,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她遭遇原勋的时候,尽管她惊叫的声音很大,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好奇地看过来。 因为原家的太子爷在的地方,没人敢乱说话,也没人敢多事。 他们明知道一个小姑娘遭受了这位恶劣太子爷的欺负,也只当太子爷在找乐子,绝对不会过问一句的。 这就是权势和地位。 原勋带着童瑶上了楼。 童瑶左右看过去,明白这是原勋在原家的住处。 很多年后,她不得不嫁给了原勋,成为了原勋的小妻子,他曾经带着她在这座小楼里住过几晚上,并且向她介绍了这个小楼里的房间。 原勋直接带着童瑶来到了更衣室里,并且在衣柜中找到了一条女孩穿的裙子。 童瑶接过来,惊奇地发现这条裙子身量正好合适,流线型裙摆上镶嵌了许多闪亮的宝石,简洁流畅却又华贵奢靡。 这个时候又有个发型师走过来,给她重新梳理了头发。 等到一切梳妆打扮完毕,童瑶站在落地镜前,欣喜地发现镜子里的小姑娘前所未有地美丽。 她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自己。 她一下子笑了,不由得欢快地在镜子前转起了圈圈。 原勋斜靠在一旁的落地窗前,不动声色地望着眼前的童瑶。 当看她开心地在镜子前跳舞时,唇边也不由得泛起一点笑,低声道:“真臭美。” 童瑶再次醒来了,醒来的时候她还是在成年后自己的房间里,就是那个她偷了报纸,倒了药瓶的房间里。 她怔怔地躺在那里很久,心中充满了迷惘。 她到底是重生了,还是做梦? 如果是做梦,为什么梦中的那一切是那么真实,以及还能得知一些现实中根本无法知道的事情?如果是重生,为什么她总是来来回回地在这一世和下一世之间切换? 童瑶百思不得其解。 她觉得自己需要问一问谁。 可是她又没什么朋友。 自从嫁给了原勋,她以前的朋友圈基本消失了,她甚至很少用手机和网络。 她就是个被原勋囚禁的可怜虫。 她又想起了那两页日记,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就是她曾经亲手写下的日记,这就是她当年稚嫩的笔迹。 为什么她两次的“重生”,恰好那个场景就是她日记中所记载的? 难道说这所谓的重生,根本就是由于她的日记所引起的两场梦? 童瑶无所事事地想了大半天,等到傍晚时候,陈妈却走上来说:“太太,有一个你的电话。” 童瑶有些意外。 因为自从她妈妈死后,自从她嫁给原勋,她就很少和别人联系了。 “对方说她姓陈,是你的中学同学。” 陈,中学同学? 一个久违的名字浮现在脑海中——陈思雅。 陈思雅,这是她中学时代最好的朋友了。 几年前听说是出国了,出国后基本断了联系的。 电话接通后,那头便传来了陈思雅热情的声音。 “童瑶,真得是你,可算找到你了!” “你从美国回来了?” “是啊,上周才回来的,见了好多同学,就是没找到你,我听他们说你嫁入豪门了,真是好不容易才联系上呢!” 陈思雅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很阳光。 童瑶觉得自己性格和陈思雅格格不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初中时代的她们竟然成为了好朋友。 或许是性格互补吧。 听着电话那头陈思雅滔滔不绝地说话,她原本以为重生和梦境纠结的心思也渐渐淡了,只是安静地笑着,在那里听她说话。 “童瑶,都好几年没见你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面聊?” “好啊。” 于是很快就约定了,几天后在附近一家咖啡馆见面。 挂上电话后,童瑶想了想,决定去找件适合出门的衣服来穿。 她是几乎被这个世界隔绝的人,在家里穿得最多的是家居服,现在一时半刻竟然不知道穿什么好。 想了想,便到了楼上的更衣室。 随便打开柜子翻了翻,发现里面有许多的衣服,各种款式,春夏秋冬,里里外外,全都分门别类放好了。 陈妈从旁帮她整理衣服,笑着说:“听说这都是各大品牌最新款的,他们每一季都会送新的来。” 童瑶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原来她有这么多衣服。 随便翻找了下,她选了件水蓝色的连衣裙。 她在镜子前比了下:“就这件吧。” 陈妈望了眼那裙子,显然是并不满意,毕竟这个颜色过于素淡了,便建议说:“这里还有许多裙子呢,太太可以再看看。” 童瑶将水蓝色连衣裙放到旁边,也就随手再翻了翻。 正翻找着,她的手忽然僵在那里了。 就在她的面前,有一条白色的裙子挂在那里。 世上白色的裙子有千千万,可是这一条裙子,无论是设计还是坠饰,都太熟悉了。 这是她梦里的那条裙子,原勋送给她的那条裙子。 只不过这是成人样式的,梦里的是八岁的她恰好可以穿的。 童瑶颤抖着手,取过来那裙子,低头细细地打量。 实在是那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充斥着太多细节。如今她闭上眼睛,眼前还能浮现出八岁的她所穿的裙子。 赫然正是一模一样的裙子啊! “太太,怎么了?”陈妈发现了童瑶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裙子很好看,想知道这个裙子是什么品牌的,哪年的款式?” “这个,需要打电话问问彭先生了。” 彭先生是负责采买这些裙子的。 “好,你问问吧。”说着这话,童瑶直接将那条白色礼服裙并水蓝色裙子,全都拿回了自己房间。 陈妈打电话询问的结果很快也出来了。 “彭先生说,这是xx品牌在93年出的限量款,他还说,如果太太有意,详细的资料会送过来的。” “好,送过来后,拿给我看。” 原勋手底下人的办事效率真是好,关于这一款裙子,以及这个品牌的介绍资料很快到了童瑶手中。 童瑶仔细地翻看着,最后在某一页看到,这款裙子最初上市时,是有定制款母女装的。 所以也就是说,是有女童款的。 童瑶的手一松,那些资料就落在了地上。 她闭上眼睛,不断地回想着这件事。 她做梦,或者说片段式重生,回到了小时候,看到了原勋拿出了一款那个年代上市的新款女童裙,改变了她那一天的心境。醒来后,她发现这款裙子竟然真得存在的,就是那个年代的,就是那一款那个样式。 明明她以前从未见过这么一款裙子,现在怎么可能凭空在梦里自己捏造出一款裙子的真实细节呢! 童瑶又想起了那个会把单车骑出各种花样的原勋,这样的一个原勋,也是她梦出来的啊。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打开窗子,看了看外面即将暗下来的天。 第7节 分明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原勋回家吃晚饭,那就是他该回来的时候了,可是她依然决定再去一次原勋的书房。 日记,日记很关键。 她支开了陈妈,再次看了看花园尽处依然紧闭的欧式大门,便穿上软底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原勋的书房。 她要找日记,她自己写的日记。 她已经不想去想为什么这些日记会出现在原勋的书房里,可是她就是要找到。 找到下一篇日记。 很快,她就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另一篇自己的日记。 她忙拿起来,如饥似渴地看起来。 第七章 读完这页日记,她默默地将这页纸收回来,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到床上,她心中有一种隐隐的预感,在她读了这第三页日记之后,应该还会回到日记中的场景吧? 她躺回了床上,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去。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心中期望过深,她竟然根本无法入睡。 一阵翻来覆去后,她终究起身,摩挲着陈妈放在她房间更衣室中的那件白衣礼服裙。 那是重生梦境中的她穿过的样式。 也不知道是先有这白色礼服裙,才有她那梦,亦或者是先有了她的梦,才有了这白色礼服裙。 想起梦中那个因为穿了这礼服裙而满心欢喜的八岁小姑娘,童瑶若有所思,她不由得换上了这身裙子。 刚换好了,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童瑶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听到了原勋的声音。 “太太呢?” “刚才还在房中休息。” 童瑶没想到原勋早早地回家了。 这么早回家,意味着他会在家里吃晚饭,还会要求自己陪着,甚至还可能……一起睡。 童瑶胸口憋闷,浑身不舒服起来,不过她咬咬牙,还是走出了更衣室。 原勋听到动静,下意识地看过来,便见童瑶身着一身纯白礼服裙配飘然而出。 他深邃难懂的眸子中瞬间迸射出一丝惊艳。 太明显了,以至于就连根本是希望忽视他存在感的童瑶都感觉到了。 那点惊艳仿佛炸开的火星,炙热而灼烫,落在她身上,带来她浑身上下的不自在。 这让她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她无法自主却又羞耻难当的夜晚。 当时她还很年轻,年轻到不懂事,曾经被他搂在怀里几乎是半强迫式的为所欲为,当时的原勋,眼中就是这样的神采。 童瑶害怕原勋,从小就害怕,十八岁那年的那个夜晚,她在原勋身下经受了狂风暴雨,自那之后,她就更害怕了。 他们的夫妻生活极少极少,偶尔会有,对她来说几乎都是煎熬。 他总是开始的时候动作温柔,后面越来越无法控制,最后几乎想要将她吞下。 童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原勋注意到了童瑶的退缩,他眼眸中的那点惊艳神采逐渐淡了下来,并最后消失。 当他没有了这丝情绪后,整个人看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那个原勋,波澜不惊,沉稳淡定,却让人看不透,就好像没有风的海平面。 “瑶瑶,霍大夫过来了,你该检查下身体了。”说着这话,他的目光扫向了旁边的桌子,上面本该有一瓶药的。 “药,你记得要按时吃。” 童瑶顺从地点了点头。 原勋伸出手,牵住她的:“走,陪我下去。” 童瑶按捺下心中本能的不喜,还是跟着原勋下去。 霍大夫检查了身体,又重新叮嘱了一定要按时吃药,然后她就陪着原勋吃晚饭。 “原修呢?”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家里少了一个人。 “在爷爷家,这几天不会回来了。” “哦。”她是有点失望,不过也认了。 其实想起来,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这样,就如同水中的一片叶子,任凭生活的溪水流淌到哪里,她就跟着漂流到哪里。 即使不喜欢,她也没有反抗过。 预感到自己即将脱离现在的生活,不舍得儿子原修,不过她也认了。 认命,是一味良药,可以治愈许多心灵上的不安。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意识到一双眼睛正凝视着自己,猛然抬起头来,却发现原勋正用一种观察的神态坐在旁边。 她微诧:“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我只是累了。” “如果累了,那就把药吃了,上去休息吧?” “好。” 她是反感吃这药的,不过想到只要吃了这药,她就能快点逃离原勋,快点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有机会去继续重生的事,她还是硬逼着自己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今天的药带一点细微的甜。 吃完药后,她终于和原勋告别,忙不迭地上楼去了。 入睡后的她,一如既往地重生到了小时候,就是她日记中所记载的那一天。 这一次原勋果然如同她日记中所记的一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抢走了她的考卷,并看了看那考卷上大红色的分数。 他抬头,诧异地望着她,眼中闪烁着一点笑。 童瑶羞愤难当,她忽然想起了那一天,原家老爷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的话。 “就算你们真得结婚了,她的孩子也绝对不能跟着进入原家。外面的孩子,和我们原家孩子是不一样的。” 原家老爷子说的话,其实已经很含蓄了,更为直白的说法就是,她是一个低贱的孩子,比不得他们原家正统的血统高贵。 她其实也从来没想过去比较,可是猛然间被人拿到台面上如此比较,她还是不舒服起来。 现在原勋的那点笑,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都不由让她想起了原老爷子的话。 自己这丢人现眼的成绩,是不是更加印证了他的话,更加让自己妈妈被人瞧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原勋却低声笑着说:“求求我吧,我可以教你啊,保证下次你考高分!” 和日记中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讨厌。 童瑶咬了咬唇,倔强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没有发挥好而已,不用你教,下次我一定能考满分!” 原勋见她骄傲的小样子,疑惑地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咪。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怎么忽然这么凶?” 童瑶听他这么说,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记忆中的原勋和自己是势不两立,可是眼前这个原勋或许并不是那样的。眼前的原勋,是为她表演过山地车花样技能,也曾送给她限量版定制礼服裙的原勋。 她原来的气一下子消失了。 冤有头债有主,总觉得重生后的这个原勋好像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不太一样。 她抿了下唇,歪头认真地打量他:“原来你这么好心?” 这句话她问得现在的这个原勋,也是问得多年之后迫使自己嫁给他并将自己禁锢在身边的原勋。 那个原勋好心吗,显然不是的,那个原勋心狠手辣霸道冷酷。 可是现在她却有点疑惑了,毕竟原勋或许并不是生来那样吧?少年的他,不是也可以变成一个温柔的邻家哥哥吗? 原勋见她乖巧懵懂的样子,眼眸中浮现出一丝温柔,他抬起手,摸了摸她黑亮的头发:“我当然好,只要你说,我可以做任何事。” 只要你说,我可以做任何事……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竟是低沉醇厚的,一时她眼前有些恍惚,分不清楚说出这话的,到底是少年时的原勋,还是那个多年后的她的丈夫。 可是他眼中的温柔,却好像冬日里吹来的暖流,让她浑身舒畅起来。 现在想想,她也曾经在她的丈夫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眼神,只是那个时候,她觉得这个男人善于伪装,在和自己演着一出没有观众的戏——柔情缱倦的戏。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目光太过温暖,而他的声音又太过柔和,以至于她有些熏熏然了。 如同身处暖室饱餐一顿后的困倦和懈怠,她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第八章 童瑶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点了。 她抱着薄毯,陷入了沉思之中。 起床将那三页日志再次拿出来,逐个仔细阅读了一遍后,便收到了抽屉里。 之后她起床,叫来了陈妈。 “给先生打电话,就说我想他回来。” 陈妈听到这话,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忙去打电话了。 童瑶默默地坐在那里,等待着。 第8节 自从她意外怀孕而不得不和原勋结婚后,她就没有求过原勋任何事。 她是不敢,因为知道必然会被拒绝。 原勋要做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主意,原勋不想做的事情绝不会因为别人他就去做了。 可是现在,她忽然想试一试了。 “太太,电话是宋秘书接的,她说先生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 “是吗?”她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是,她还说,等先生开完会,自然会将这个消息转达给先生。” “现在就去。” 她抿唇轻笑了下,蛮不讲理地这么说。 她梦到了会骑山地车的原勋,结果这样的原勋出现了。 她梦到了原勋送给自己的礼服裙,结果礼服裙就出现了。 现在她梦到了原勋的诺言,那她就要验证下,这个诺言真得存在吗? 她是一个胆怯的人,平时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现在,她想试一试。 哪怕被冷漠拒绝了,也没什么,不是吗? “现在?”陈妈显然有些吃惊,这么多年来,太太一向是柔顺体贴到了几乎不存在。而且在她看来,太太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非要现在把先生叫回来,怎么就忽然要打扰到先生工作也要叫他呢? “去吧。”童瑶淡瞥了陈妈一眼,便不再说了。 陈妈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好重新去打电话。 片刻之后,陈妈过来,为难地拿着手机: “太太,要不然你和宋小姐说?” “好。” 童瑶接过来电话。 她很少和宋青书说话。 宋青书也极少和她说话。 可以说,两个人都彼此知道着对方的存在,也都存在于原勋身边,可是两个人仿佛中间有一层绝缘体,就那么默契而奇怪地隔了一层空间。 “太太,您如果有什么紧急的事,可以对我说,我会来处理的。”宋青书的语气是恭敬的,可是说出的话却是坚定的。 “我要找他的事,你没办法处理。”童瑶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她说话就很直白。 “太太,无论什么事,您可以说出来,我试着看看。如果实在不行,等先生开完会,我会转告他。”宋青书依然不让步。 “我要我的丈夫现在回家来陪我。”童瑶淡淡地这么说。 “哦……”宋青书显然也是没想到童瑶会这么说。 “那么,你现在要过来陪我?还是说派别的男人过来陪我?”童瑶语气不冷不热,很认真地问。 “这……”任凭宋青书是多么机智多端反应敏锐的秘书,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种种原因,她没办法去陪这位听说“精神不太正常”“性格诡异”“被丈夫冷落”“被原氏家族嫌弃”的原勋正牌妻子。 当然即使这个女人的地位再岌岌可危,她也不可能派个其他男人过去陪她…… “去吧,告诉原勋。”说完这话,童瑶直接挂上了电话。 挂上电话后,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泛烫的脸。 剩下的,随便宋青书,也随便原勋吧。 当原勋回来的时候,童瑶刚喝下一杯咖啡。 原勋见了后微皱了下眉:“你少喝咖啡。” 别人喝了咖啡后会精神一震,童瑶喝了咖啡后却是精神萎靡,她正昏昏欲睡地靠在桌边,猛然听到这话,再抬头一看,就看到原勋正向自己走过来。 水蓝色的窗帘半开着,有阳光从缝隙里洒进来,为这房间蒙上一层金黄的薄纱。 原勋背对着阳光站着,轮廓高大刚毅,略显卷曲的短发被光线笼罩成了淡金色。 他见童瑶怔怔地望着自己,便踏前一步: “瑶瑶,到底怎么了?” 童瑶仰起头努力地向原勋看过去,因为背光的缘故,她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可是却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一丝紧绷。 他在紧张吗?他竟然也会紧张吗? 他因为什么紧张? “瑶瑶?”原勋蹲了下来,两手按在童瑶的肩膀上。 她的肩膀纤细羸弱,而他的手富有力道,她一下子感觉到了来自他的那种压迫感和灼烫感。 “没事。”她抿了下唇,平静地对他说道。 “我听青书说,你有事?”原勋现在已经蹲了下来,而童瑶依然坐在椅子上,所以姿态上他现在没有了刚才的高高在上,反而是被童瑶矮了一点。 这个姿势的变换也让童瑶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原勋的神色了。 原勋脸上很平静,并没有担忧紧张或者其他什么,只是认真地凝视着自己。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怎么了?”他一边追问着,一边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刚才做了个梦。”她并不太会说谎,现在匆忙之下编慌,只能半真半假搀着说了。 她其实是没想到,原勋真得会回来。 就她所知,原勋是一个很重视事业,并且很有原则的人。 况且他还在开着一个重要的会议。 “什么梦?”原勋问出这三个字时,声音带着一丝异样,眼中神色难辨。 “梦到我妈妈了。”童瑶苦笑了下:“自从她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梦到她,没想到现在忽然梦到了。” 原勋凝视着童瑶,没说话。 童瑶颇含歉意地望了他一眼: “对不起,你好像在忙,我不该打扰你,你还是回去工作吧。” “你吃中午饭了吗?” “没呢……” “我陪你吃了中饭再去公司吧。” “好。”如果是平时,童瑶必然对此很是排斥,不过现在她处于对原勋的观察期。 她有种奇怪的预感,她的日志,带来了她的重生之梦,可是她的重生之梦,是真得回到过去,将过去的一些事情改变了。 她每做一次梦,现实生活中就会有一点改变。 第三个梦里,原勋给了她诺言。 她想切实地感觉到这个诺言。 当原勋牵着童瑶的手下楼的时候,童瑶看到了等在楼下客厅里的宋青书。 宋青书看起来很焦急,微微蹙着眉。 她见到原勋下来了,马上迎上去:“先生,刚才我才和董事会通过电话,会议推迟了一个小时,现在您马上赶过去还来得及。” 原勋根本没有看向宋青书,而是直接道:“不必了,通知下去,这个会,取消。” “取消?”宋青书仿佛没听懂原勋的意思。 “明天开。” 明天开? 宋青书不敢置信地看了原勋一眼后,便震惊地望向了一旁的童瑶,这位传说中被冷落的不得宠的原太太。 童瑶自然感觉到了宋青书的目光。 她轻轻抿唇,回报以她一个微笑。 宋青书顿时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 她之前还以原勋总代理秘书的身份笃定地想要阻止童瑶去打扰原勋,因为她觉得自己了解原勋,知道原勋是怎么样性格的人。 原勋那么公私分明,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原太太”而被打扰这么重要的会议呢。 当时的宋青书甚至觉得这个原太太是在无理取闹。 可是现在呢,原本应该被冷落的原太太被原勋呵护在手中,从原勋的怀里向自己笑。 那是一个温柔的笑。 可是宋青书却感到了羞耻,失败以及难言的酸涩。 当原勋的秘书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如此狼狈。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勋却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她。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她心中微暖,不免升起一些期待。 “下一次太太找我,记得马上把电话转给我。”原勋这么吩咐说。 这话一出,宋青书顿时僵在那里了。 望着向餐厅走过去的那两个人,一个身形纤细羸弱,另一个则是充满保护姿势的霸道强劲,她的牙狠狠地咬了下唇,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而餐厅里,童瑶想着刚才的那个画面,不知为什么心中便舒畅起来。 这是一种幼稚可笑的喜悦和胜利感,就像小孩子拿到了比别人更多的糖果般。 原勋抬眼望向餐桌对面的童瑶,见她红润细薄的唇边泛起一点似有若无的笑。 她生来就是个精致无双的美人儿,只是平时脸上神情寡淡而已,现在这么一笑,就好像千年无波的湖面泛起点点涟漪,细碎动人。 第9节 “今天心情很好?”他一边帮她切着牛排,一边问道。 “嗯。”她抿唇轻笑。 “为什么?”他手中的刀停顿了,不动声色地问道。、 “因为我今天对自己有了更好的认识。” “什么认识?”其实她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也很少愿意和自己这么说话。现在她这样,显然是真得心情不错。 “我发现,我是一个任性蛮横的人。”她托着下巴,想了一番后,这么说道。 “任性蛮横?”他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是啊,原来当一个任性蛮横的人,感觉这么好。”她依然在笑:“只不过有点讨人厌罢了。” 他凝视着她,默了片刻,便低笑了。 一边继续分割着牛排,一边淡声道:“我怎么不觉得讨厌呢?” 至于其他人,不用去管。 作为原勋的太太,她有资本去任性。 第九章 梦里的原勋说,只要你说,我可以做任何事。 醒来后,她只是一句话,他就抛下重要的会议直接回家了。 这件事是那么不可思议,不过却真实地发生了。 童瑶躺在浴室里,在薰衣草的香气中,几乎是颤抖地回想着这件神奇的事情。 她一直以为她的重生,是真真实实地回到过去,改变人生的一切,重新来过。 却原来这所谓的重生,只是片段式的回到过去,改变最关键的那个点儿,从而改变这一世的人生。 这样也好。 不,这样太好了。 童瑶一下子从水中跳了出来,匆忙擦干了后,就直冲向了原勋的书房。 她再也没有顾忌了,她要把隐藏在这个书房中所有的日记都翻出来,她要把她人生中的遗憾点全都拿出来,一个个地扭正过来! 可是这一次,她找了很久,几乎将这个书房都翻了个底朝天,竟然一个日记都没有找到。 “我的日记呢,我的日记呢?”她焦急地望着这个书房被自己繁乱的书籍,想着自己的其他日记呢? 她明明有遇大事必写日记的习惯! 她明明写了许多日记啊! 原勋到底是把她得日记放到哪里去了? 这个时候,陈妈探头探脑地看过来,小心翼翼地说:“太太,你……你这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我找纸,写着字的纸。”情急之中,童瑶这么说道。 “写着字的纸?”陈妈也是傻眼了,这种纸难道不是到处都有吗? “一个小女孩的笔迹写的,日记,一张一张的,是那种带格子的日记纸,可能年代有点久了,泛黄。”童瑶详细地描述着。 “哦,您说这个啊,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陈妈恍然。 “在哪里?”童瑶几乎要冲过去拉住陈妈逼问。 “太太,让我想想啊……”陈妈低头苦想,半天才恍然:“是了,在阁楼的小茶室里,我好像看到过!” 小茶室?那里原本是个露台,后来原勋将露台改装成了茶室,里面也放了书柜等,好像原勋偶尔会在那里喝茶观景。 童瑶忙赶到了四楼顶层的茶室,陈妈也紧随而来,两个人好一番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那么一页纸。 其实这页纸上所记得并不多,只有寥寥几行。 “1997年6月7日阴 那个坏蛋打架了。 把人家打得头破血流,他自己也满身是血。 他那个样子太可怕了,像个地狱走出的恶魔。 我晚上估计都要做噩梦了。” 快速地看完了这几行字,她也是无可奈何了!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是原勋打架,原勋自己爱打架,关她什么事? 她要回去改变她自己的人生,不是原勋的。 除了这次他打架,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把她吓到了外,她丝毫不觉得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急切地找到了一页日记,竟然是说原勋打架的? 难道这是要让自己回去重新体验下看到个打架狂魔原勋所受的惊吓感吗? 童瑶不感兴趣地捏着那页纸,失望地说: “如果再看到这样的日记,记得收起来交给我。” “是,太太。” 童瑶回到自己房间,随意翻了翻,这才发现第二天就是周六了。前几天和陈思雅约好了要一起见面聊聊的。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不过看来原勋今天根本不打算回来了,或者是回来会很晚? 她想起今天中午两个人共进午餐时的情景,略一犹豫,还是跑到自己的书房,打开了电脑。 这个电脑可以联网,只不过她很少用罢了。 打开来,她稍微一搜,就看到了原勋的许多消息。 “原勋搂腰影后楚甜甜,疑似热恋!” “原勋包养十八岁嫩模负面新闻!” “原勋恋情被坐实,女方背景令人咂舌!” “原勋新恋情曝光原勋历任绯闻女友中谁最会穿衣” “原勋新欢王美慧坐实恋情携手逛剧院小老婆哭晕在厕所!” 五花八门,一天一个。 如果不是这些八卦新闻个别的竟然有原勋的照片,她几乎没办法相信上面所说的花花公子就是和她一起住在这座别墅里的那位。 明明他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 她打开新闻,一个个都浏览了番后,再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10点了。 看来他是真得不会回来了。 童瑶站起身,脑中再次浮现中午他陪着自己一起吃饭的情景。 握紧了拳头,她最后终于皱了下眉,喃喃地道:“我还是回去睡觉做梦吧。” 其实……梦到他被打得浑身是血的狼狈样子,也挺好…… 可是她错了。 她怀疑这个日记或者做梦系统出问题了。 她竟然没有重生到他打架时候的那一幕,而是独自一人走在学校旁边的小路上。 天上虽然有个月亮照着,不过却无济于事。旁边小树林枝叶繁茂,风一吹,大晚上的,真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尽管她骨子里是个成年人了,独自一人在这样的夜晚,她还真有些害怕。 正想着的时候,前面忽然跳出来几个黑影。 “这不是童瑶小美女么?这么晚了,这是往哪里去啊?” “过来,陪我们兄弟几个说说话吧?” 她顿时吓懵在那里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要回来改变人生的吗?为什么直接掉进了这几个小贼窝里? 这几个人她认识的,是这所贵族学校的纨绔子弟,仗着家里有些权势,平时聚集在一起干点欺压其他学生的坏事,人称东佳四天王的。 “你们别过来,再这样,我报警了。”她壮着胆子说。 现在她才十二岁,根本没有力气和这些人硬抗,只能言语拖延时间,看看找机会逃跑,或者希望这个时候有路人经过了。 “报警?行啊,你想报警那就报,我们等着!”说着这话,这几个人还抱着膀子,将童瑶团团围住,笑呵呵地看着她。 童瑶一下子涨红了脸,惊恐和不解涌上心头。 上辈子她没遇到这种事啊! 为什么重生一次,竟然让她遭遇这种事? 如果她真得在这里出事了,那会对自己的人生造成什么影响?是不是妈妈会更容易陷入痛苦之中?自己能不能从这种阴影中走出来? 后面她是不是还会有原修? 她忽然感到后背发冷,那种从血液里渗透出来的冷。 原来她的重生,并不一定是随着自己心愿去改变自己的现状,也有可能……越改越糟糕? 这个答案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童瑶在这一刻甚至想到了因果报应。 是不是因为她心存恶念,抱着看原勋狼狈惨状的念头进来,结果自己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而就在她绝望地闭上眼睛,那几个所谓的四大天王也逼得越来越近的时候,猛然间一条黑影窜了出来。 第10节 她震惊得睁开眼睛,却看到月光之下,一个身穿白色运动服的少年,犹如一头发怒的豹子般攻击向这几个人。 另外四个人自然也不甘示弱,在最初的怔楞后拳脚相向,顿时五个人战作一团,打得难解难分。 童瑶盯着那白衣少年,望着他那略显卷曲的短发,陡然间明白了。 是了,当年和原勋打架的人,不正是所谓的东佳四大天王吗! 所以呢,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东佳四大天王中的一个扑过来就要抓他,而原勋一边招架着另外几个人的拳头,一边跳过来,护在了童瑶面前。 “笨蛋,还不快跑!”原勋气急败坏的声音在童瑶耳边响起。 他的声音低沉焦灼,呼吸间颇为粗重。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欺负我?” 童瑶不懂这是为什么,怎么和原本的轨迹完全不同? “你真是笨死了,我就知道他们计划着要来这里堵你,谁知道被耽搁了,没来得及拦住。” 童瑶一下子紧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 “所以说,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和他们打架的?” “废话,你没眼吗!”原勋也是气急了,这童瑶怎么了?脑残了?这话还用问吗? 这话刚说完,那边几个人就攻击过来了。 可怜原勋,一人独战四人,还要防备着他们来欺负童瑶,这一场架打得分外艰难。 不过打到最后,那四个人总算都倒下了,而他也已经是满身是血了。 “你是为了我……”旁边的童瑶眼里仿佛都要落下泪来了,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就要倒下的原勋。 “是啊,为了你……”他硬撑着最后一口气问她:“所以,你是不是该替我打个119?” 他到底救了个怎么样的傻姑娘,为什么竟然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 第十章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迷茫了好久。 比如原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到底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为了自己而打架,所以自己才会梦到?还是说自己梦到了,他就变成了为自己而打架? 谁先谁后? 庄周梦蝶,到底是周之梦为胡蝶,还是胡蝶之梦为周? 呆想了一番后,她决定还是放弃去思索这个古代贤人都无法想明白的问题。 今天是星期六,她和中学时代的好友陈思雅约好了要见面的。 昨晚原勋应该根本没回来吧,所以自己也不需要向他报备了,直接出门就好了。 她洗漱过后,换上了前两天已经准备好的衣服,直接让陈妈叫了司机出门。 这么多年过去了,陈思雅变了好多,以前是个毛躁爽朗小丫头,现在变得时尚优雅了。 陈思雅看到童瑶的时候,忍不住啧啧了一番: “你是被冻龄了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没变呢!” 说着还忍不住捏了捏童瑶的脸蛋: “瞧,这皮肤还是这么嫩,满是胶原蛋白。” 童瑶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有一种人,她就是有这样的力量,无论是什么性格的人,只要和她在一起,都能变得开朗起来。 “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呢。”童瑶笑打量陈思雅。 “变了,老了!女人巅峰的24岁已经过去了,以后都是下坡路了。”陈思雅耸耸肩,并不在意地对自己进行自黑。 两个人说笑着坐下,随便点了些东西,之后自然说起分别后的事情。 陈思雅是高中毕业后就出国了,这些年一直在国外。 “国内变化太快了,现在两眼一抹黑,回国成土鳖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我听说你刚上大学就结婚了?不过你结婚后,就没消息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嫁给了原勋。”关于自己,她其实不需要解释太多,只需要报出原勋的名字就好了。 “原……原勋?!”陈思雅顿时瞪大了眼睛。 “对。”童瑶淡定地搅拌着咖啡,笑着说:“就是他。” “那,那外面传闻的那些……”陈思雅简直是额头浮现三道黑线和一群乌鸦。 纵然在国外,原勋的大名她也听说过的,原氏集团的天才继承人,绯闻一箩筐,各路明星各路千金小姐,基本每一个都能和他沾上关系。 唯独他家夫人,听都没听说过是哪方神圣! 有人说他早离婚了,也有人说他根本没结婚,说原修是代孕妈妈生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陈思雅有些受不住了,她无法理解好友现在的处境:“这你也能忍?” “不然呢?”童瑶笑着反问道,可是脑中却浮现出昨晚的梦来,原勋为了自己而打得头破血流的情景。 “那个孩子呢,是你的吗?”陈思雅显然说的是原修。 “是。” “真是你生的?”陈思雅吓得咖啡杯差点洒桌上。 “嗯。” “赶紧说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当时因缘巧合,和他睡了一夜,结果就怀孕了。后面很多事都没办法了,稀里糊涂的这几年就过去了。” “什么叫因缘巧合?”陈思雅盯着童瑶,不解地问:“他强迫你?” 童瑶垂下眼睑,脸上微红:“算是,也不算是。” “这话我听不懂啊!”她急死了,急得都要拍桌子了。 “我当时……失去了神智,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发生了。”童瑶盯着那杯咖啡中深色的水纹,听到自己这么说。 “靠,你这根本就是被原勋坑了啊!他这是涉嫌猥亵幼女,不对,当时你成年了吧!” “嗯。”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她刚过十八岁生日。 “他就是个骗子啊,骗了你,把你娶进家,自己却在外面乱搞,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亏我们那个时候——” 陈思雅忽然一下子噎住了。 那个时候,东佳那所贵族学校里,不知道多少女孩子都惦记着原勋呢,那是她们的憧憬,她们的男神啊! “其实也没什么,这几年,我过得挺好。他在外面的事儿,那是他的事,我也并不关心。也从来没有人来骚扰到我的生活。” 这倒是实话,平心而论,原勋外面的绯闻虽然一波又一波,可是唯一走入童瑶视野的女性,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宋青书。 宋青书,也只是个秘书吧。 尽管这是一个有野心的秘书。 “唉——怎么会这样呢!想当初,我还以为他对你——”陈思雅犹豫了下,还是说起来:“当时我们都觉得,他宠着你,喜欢你呢。” “宠?”童瑶没想到陈思雅会用到这个词儿。 “是啊!”陈思雅叹了口气:“人心都是会变得,特别是他,这样的身份,诱惑大,可能也没办法。” 陈思雅这么一说,童瑶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原勋当时和东佳四大天王打架,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不就是为了你吗?” “为了我?” “是。当时东佳四大天王中的裴念看中了你,其他人就起哄去堵你,原勋知道了,提前截住他们,把他们揍了个半死,当然他自己也伤得不轻。” “这是谁说的?”童瑶猛然抬起头盯着陈思雅看。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原勋当时是为了她打架,更没有人告诉过她。 “你不知道?哦也对,当时打架的这几个人身份不一般,校方的人把这事瞒下来了,知道得并不多,我也是后来听说的。” 童瑶身体某处神经在抽疼,那是细微而剧烈的疼。 果然又是这样吗,本来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经过她的梦,这件事成为现实了。 接下来陈思雅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望着这幽静的咖啡馆,眼前甚至开始出现幻觉。 仿佛周围的这个世界是一个用积木搭建的幻境,只要她抽出其中一块重新改造,这个积木世界就能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一个任凭她去捏造篡改的世界。 她一阵头晕,差点栽倒在那里。 她……可以现在去追加点日记吗…… 童瑶回到家中后,一进客厅,就感到气氛不对。 客厅里,原勋正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低头看着手机。 听到她的动静,他抬头看过来。 “做什么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童瑶的错觉,总觉得他语气中带着点不满。 “有事出去下。” “什么事?”原勋皱了下眉。 第11节 她和他已经结婚快七年了,这七年里,他就没见过她有什么事需要出去。 现在忽然要出去了? “见一个朋友。”其实也不是不能告诉他,可是她并不喜欢原勋用这种审问的语气和她说话,仿佛她只该是一只被他关押着的小鸟,不应该有任何的自我意识。 “什么朋友?”果然不出她所料,原勋眯起眸子,不动声色地盯着她问道。 “我可以有点隐私吗?”童瑶握紧了拳头,昂头问原勋。 她在回家的时候,想到这个原勋就是那个曾经鲜血淋漓地救过自己的原勋,她就告诉自己对他客气点,感恩点。 然而这个人说话的语气总是能激起她深藏在体内的劣根性和反抗性。 他就像一面网,步步紧逼,将她团团笼罩住,让她透不过气来。 “隐私?”原勋轻笑了下。 他这么一笑,童瑶顿时有些恼了,脸上火烫,咬着唇问:“很可笑吗?” “不可笑。”原勋盯着自己的太太,笑了笑,取出他惯用的那个古早火柴,点燃了夹在手里的那根烟。 童瑶屏住呼吸,盯着原勋看。 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很不高兴。 他现在好像在戒烟,只有在几乎无法控制住的时候,才会吸半根烟。 “原勋,我只能说,我问心无愧,所以没必要向你解释。” 就好像他在外面如何,自己从来不需要他解释一样。 原勋站在那里,一手捏着烟,一首插在裤袋里,拧眉望着她,一言不发。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只有袅袅升起的烟气为这客厅里增加了一丝流动的气息。 这让童瑶感到窒息,胸闷。 “妈妈,你回来了?”一个清冷略显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客厅中的宁静。 童瑶看过去,却见那个犹如坠落人间的天使般的儿子,正站在客厅门处,淡淡地望向客厅中对峙的两个人。 她有些诧异,原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我今早让接过来的。”原勋因为抽过烟而略显粗嘎的声音解释说。 童瑶心里顿时泛起一点歉疚,她并不知道儿子在家里,要不然她可以态度更平和地解释下今天的事。 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 原修是一个孤僻冷漠的小孩子,虽然据说这种性格是天生如此,可是她依然会自责。 因为自己不够好,并不懂得怎么和他交流,自己和原勋关系也不好,这一切都对儿子的性格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吧? 所以这几年来,当原修在的时候,她会尽可能地顺从原勋,不想让原修看到,他们夫妻之间不但关系冰冷,而且还矛盾重重。 现在原修的出现,让她低下了头,放软了语气,对原勋说:“还有事情吗?没有的话,我上楼休息了。”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我有点累了。” 原勋站在那里,依然抽着烟,侧影刚毅冷漠,仿佛没听到这话一样。 童瑶沉默了会儿,便没再说话,对儿子点了点头,径自上楼去了。 她是真有些累了,身体累,脑中更觉得累。 最近一周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过去二十五年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她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自己捏造出来的,什么是原本就该有的。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日记,曾经写下的记载她人生轨迹的日记。 有了日记,她就如同得到一把钥匙,去一步步修正现在的人生。 正想着呢,她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吧。”她以为是陈妈。 可是门开了,一个头发微微卷曲的男孩,便站在门口了。 “原修?”她微诧。 走廊里略显昏暗的灯光映射在原修稚嫩到几乎透明的脸上,挺翘的鼻梁下那微微抿起的唇几乎是完美的,这让他像一个摆放在展览台上的艺术品,神秘无暇。 他垂下眼睑,淡声开口说:“爸爸今天早上派人去爷爷家接我,说是今天我们一家去水上公园玩。” 水上公园那是附近的一家公园,有许多水上项目,很招小孩子喜欢,当然也适合成人。 他抬眼,看了下童瑶:“虽然我对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并没有兴趣,不过我确实答应了的。没想到你不在家。” 童瑶听了这话,顿时歉疚万分,她没想到原来原勋已经做了计划,自己不知道,竟然一个人跑出去了。 “如果你想,我们明天去,可以吗?” 原修眉毛轻轻耸了下,颇有些无奈地望着童瑶:“我其实只是陪你们而已。” 哦……只是陪他们? “看你们吧,我都可以。” “那明天早上问问你爸爸吧?” “好。” 说着这话,原修忽然递给童瑶一本书。 “对了,今天我无聊在阁楼上看书,看到有一本书,上面写着你的名字,里面还有一页撕下来的日记。” 童瑶一听“日记”这两个字,顿时心跳加速。 接过来那本书,却见是一本初中的课外读物,扉页上写着“童瑶”两个字,再翻了翻里面,她只看了一眼,便面红耳赤了。 那页日记,确实是她写的,而且是写得她第一次来月经的事? 她轻咳了声,很是尴尬地说:“对,这是我的。” 原修倒是仿佛毫无所觉:“嗯,没事的话,我先回去睡了。” 童瑶不自在地送走了原修,便忙低头看起日记来。 “1997年7月1日,晴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香港回归的日子,学校的同学和老师都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之中,电视和广播里都一次次地宣布着这个让人激动人心的日子。 可是我却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羞愤难当。 我真是好讨厌原勋啊,他怎么可以这样? 今天我下身流了一些血,我虽然不太懂,不过也提前翻过生物课,知道这应该是女孩长大后才会有的月经。长大了后每个月都会有的。 第十一章 今天我下身流了一些血,我虽然不太懂,不过也提前翻过生物课,知道这应该是女孩长大后才会有的月经。长大了后每个月都会有的。 我羞耻难当,隐约明白应该学着那些高年级学生去学校商店里买卫生巾,可是我的裤子也脏了,我怎么出去女厕所?我又该怎么遮挡? 还是说我应该先跑回宿舍换条新裤子? 同学们都去上课了,只有我,被困在厕所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听着外面安静下来,猜着走廊里应该没什么人了,终于鼓起勇气向外走。想的是一口气跑到宿舍里,赶紧换了裤子,这样别人就不会发现我了。 可是谁知道,我刚走出来,就碰到了原勋。 原勋皱眉望着我: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恨不得把头埋到地洞里:我没事,我要回宿舍了。 原勋却拉住我的手,坚决不放开:你是不是生病了?走,我带你去医院。 我甩开他的手:我没事,我现在只想回宿舍。 当时是真不想和他纠缠,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万一有人经过,看到我后面裤子都已经染红了,多丢人啊! 谁知道他就是不放开我,最后挣扎了半天,他终于看到了我裤子上的血迹,他皱着眉头震惊地问我:你来月经了?怎么这么多血? 他的声音并不算小,如果有人路过,一定能听到的。 我顿时有些火了,又急又怕又恨,跺脚对他喊道:你走开,你让开,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却坚定地握住我的手:我带你去医院。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老师和上体育课的学生经过,他们看到了这一幕,诧异地看过来,还有人私底下讨论起来。 接下来的事,我已经不想去回忆了。 这是我这辈子最丢人现眼的时候。 我已经成了东佳学校最大的笑柄吧?” 看完这个日记,童瑶无力地用手支着额头。 她是真无奈。 一是无奈儿子竟然不小心看到了这种日记,只希望他年纪小,并不懂得怎么回事,或者说看过后就忘记了?甚至或者依他那种小老头的性格,根本没有好奇心看自己这种笔迹稚嫩的碎碎念日记。 二是无奈这悲催的少女生涯。 她平生第一次来月经,就被原勋这个混蛋闹得天下皆知了。 事情的最后,是她又气又急昏厥在哪里,然后他抱着染血的她去了校医院。 全校的人都知道那个叫童瑶的女孩来了月经被原勋抱了。 从此后,好多女孩故意在原勋会经过的路上晕倒…… 她们羡慕着童瑶,可是童瑶一点不觉得自己值得羡慕。 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啊! 这件事其实在她的人生中,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影响,可是如果有机会,她只希望回到过去,将这件事给抹除掉,让所有的人记忆中不再有这件事。 能找到这个日记,很好。 第12节 她如愿以偿地回到了日记中所记载的那个时候。 当时她正低头审视着自己裤子上的鲜血。 哎……第一次的月经来得原来这么凶猛啊! 她深吸了口气,提上裤子,任凭那略显冰凉的潮湿陨贴着自己的身体,咬咬牙,向厕所门口处走去。 到了厕所门口处,她没有直接往外跑,而是先观察了下外面。 果然见个原勋正站在那里,拧着剑眉,若有所思。 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焦躁和担忧。 在这一刻,童瑶不由得多打量了下原勋。 这个时候他十六岁了,眉眼深刻,挺鼻薄唇,完美无瑕的脸庞,矫健俊朗的身姿,他站在那里,仿佛一匹充满野性和活力的骏马。 算起来,距离他上次独战东佳四大天王,也不过是二十多天吧?这就恢复了?还有精神跑来女厕所外面堵着了? 童瑶原本对于这件事是感到无比羞耻的,可是这个时候看着守在厕所外等着自己的原勋,她又觉得有些好笑。 一时不免唇角弯起来了。 想起他曾经对自己许下的承诺,心里不免发软。 其实他当时让自己丢人现眼,也是无心之过罢了。 那个时候他还年轻,并不懂得怎么体贴女孩子,而自己也太过固执,又对原勋有着先入为主的偏见。 她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岁不懂事的小孩子了,完全可以降服住现在的这匹小野马。 就在这个时候,原勋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厕所门口翘首的童瑶。 他眼中一亮,走上前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出来?” “你还好吗?”童瑶抿唇,轻声问候他。 她不知道现在的这一幕,到底是不是该接着上次的打架事件,还是说直接从原本的人生中剪切出来的?所以她只好先试探下看看。 “好了,其实身上的血看着多,都是别人的,我没大事儿。”他不在意地这么说。 “那就好。”她低下头,声音越发柔软,心里却想着,果然每次的梦都是接着上一次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原勋说出了和日记中一样的台词。 “我……有点不舒服。”童瑶想明白了,原勋是一个固执和强硬的人,他如果以为自己生病了,一定要弄清楚,而且一定会带自己去医院的。 所以要阻止这件事闹大,唯一的办法是把事情真相告诉他。 十二岁的小姑娘自然是羞于启齿的,不过和原勋做了数年夫妻的童瑶却能做出来这种事。 “不舒服?走,我带你去医院。”原勋一如日记中一般,一个箭步踏过来,抬手就握住了童瑶的手。 十六岁的少年,手中颇有力道,握得童瑶都有些泛疼。 “我不需要去医院,我只是来月经了。”童瑶直接道出真相。 “月经?”原勋微诧。 “是啊,我十二岁了,长大了……来月经了。”童瑶微低下头。 震惊的原勋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低头看过去,却见童瑶眼神羞涩,低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那……该怎么办?”原勋是知道女人来月经这件事的,可是他没想到童瑶这小姑娘竟然也要开始了,她才多大? “我裤子脏了,如果被别人看到,会很丢人。”童瑶羞耻地道出自己的顾忌。 “这没什么。”说着这话,原勋忙脱下自己的衬衫:“我的衬衫大,你披着我的。” 童瑶无奈地想,你空着,我披着你的,这个样子别人一看更觉得有鬼! 不过遮着总比不遮着好……她忙将原勋的衬衣披上了。 “现在呢,现在你先回宿舍休息?” “嗯,我回宿舍休息,可是我还需要卫生巾。” “卫生巾?” “是啊,需要去买,就在学校商店里就有卖的。”童瑶歪着头,用认真的眼神打量着原勋:“我不敢去买……” 原勋想到自己要去商店里在中年阿姨的目光中去买女人用的卫生巾,嘴角抽动了下,不过低头凝视着童瑶那清澈犹如泉水般的眼睛,他还是点了点头:“好。” 原勋去买卫生巾,童瑶披着原勋的衬衫回宿舍了。 当后来童瑶从原勋手里接过卫生巾,又把衬衫递给他的时候,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检查了下,你的衬衣没有被我弄脏,不过……你回去还是洗一洗吧。” 原勋的脸顿时红了。 “没事的。” 第十二章 不知道原修对原勋说了什么,第二天,原勋带着童瑶和儿子去了附近的水上公园。 一家三口人难得团聚在一起,共同走在绿树成荫的小岛上,看着湖中吐艳的荷花与远处亭台楼阁相映成趣,不免心旷神怡。 童瑶原本担心原勋因为昨天的事不高兴,不过看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且偶尔间对儿子介绍起这边的景点,神态间颇为平和,看样子是已经忘记昨天的事儿了。 一家三口来到了游乐区,这里有空中飞人,摇摆锤以及过山车激流勇进等项目。别看原修平时一副冷清性子,这个时候却抬手一指,直接要求去玩最刺激的过山车了。 原勋扫了眼童瑶:“敢吗?” 童瑶抿了下唇,点头:“还好。” 既然她都说好了,那父子两个人自然没异议。 因为这过山车的水车距离岸边有些距离,原修是跳过去的,原勋大步一迈过去后,便转身对着童瑶伸出手来。 童瑶低头望向这手,却是眼前一个恍惚,想起了昨夜的梦里,那双伸向她的手。 心头一热,她伸出手来,落在了他的手心。 他的手很大,且由于有规律地健身和户外运动,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而她的手却很小,且看上去太过纤弱娇嫩。 当她的手一落在他手心上,他就包住了她的手。 或许是年纪大了,成熟稳健许多,也比少年时懂得体贴,现在的他握住她手时,不会像少年时那么用力,用力得她的手都被攥疼了。 他拉着她坐在了水车上,又帮着穿好了救生衣,他们的水车就开始了。 这个项目太激烈了,当水车到达最高处又往下俯冲的时候,浪花四溅,前方仿佛断崖,童瑶有一种自己的水车就会一直冲下去,冲向死亡冲向地狱的恐惧感。 这太刺激了。 周围传来恐惧的尖叫声。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也跟着尖叫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释放心中的恐惧。 当水车终于平缓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被原勋搂在怀里,而自己的手正犹如巴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原勋的腰。 她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胸膛,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 她脸上微红,忙就要挣脱。 可是原勋抬手一按,将她按住了,同时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别动。” 她微诧,抬头一看,正不知怎么回事,却见这水车竟然又开始了! 原来根本不是到了目的地,而是要重新开始另一个征途。 水花袭来,失重感瞬间淹没了她,她吓得赶紧钻进了原勋的怀里。 当这一场浪潮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她从原勋怀里冒出头,却看到旁边的儿子正故作淡定地坐在那里,两只手却紧紧地攥着水车上的把手。 他应该也是有些害怕的,才六岁啊!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伸出手,对原修说:“过来,我抱着你。” 原修摇头:“不要,没事,我不害……” 谁知道话没说完,水车忽然在水中左右摇摆激荡起来。 他猛地往前面一跌。 原勋抬手,干脆将儿子一起搂在怀里了。 第一次和自己丈夫儿子这么亲密,童瑶感觉很陌生,也很奇妙,她将脸埋在原勋醇厚结实的胸膛上,忍不住随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跟着一起发声大叫起来。 她的喜悦,她的恐惧,以及她的羞涩,全都在这叫声中了。 当一切终于平息,他们一家三口走下水车的时候,她一只手牵着原修,一只手被原勋牵着。 这真是从未有过的。 可是这喜悦只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当她开始进行下一个项目的时候,她忽然感到下面涌现出一股熟悉的热潮,同时腹部出现了绞痛感。 她来月经了。 这…… 童瑶想起了昨晚的梦。 她的现实人生,真是和梦紧密相连啊。 原勋率先发现了童瑶的异常,他握着手心里略显冰凉的小手,拧眉道:“你是不是?”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出,不过她已经明白了。 当着儿子的面,她也不好说出,别过脸去,轻轻点了下头。 “那我们先回去吧。” “原修,你还想玩吗?” “不了,我累了。”原修从旁,一本正经地说。 第13节 全体通过,原勋很快叫来了司机,一家人速度回家。 童瑶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痛经的,但是只要来一次月经,她都觉得自己死了一会。 当车子开到家中院子时,她已经痛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原修忙下车打开了车门,原勋亲自抱着她下车回房。 童瑶被轻柔地放到床上的时候,一时舍不得这个温暖醇厚的胸膛,她下意识地竟然抓住了原勋的胳膊不肯放开。 原勋俯首下去,低柔地道:“平时我说请老中医好好为你调理身体,你偏不要,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听到这话,童瑶一脸迷茫地睁开眼睛,却见原勋正用又无奈又怜惜的目光望着她。 腹部的绞痛,给她带来阵阵昏厥感,而她就在这种昏厥感中,却仿佛产生了一种幻觉。 记忆中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刚毅俊朗的面孔,犹如一个小野马般的鲜活,豁然和今天这成熟稳健的男子相重合了。 胸口那里泛起酸涩和甜蜜相混杂的难辨滋味,她知道她的梦变成了现实。 梦中那个肯在大家异样的目光中去为小姑娘买卫生巾的少年,幻化成了今天这个稳健成熟却又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原勋。 她的梦,果然是这么灵验。 在最后清醒的一刻间,她艰难地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抚过他高挺的鼻梁,以及削薄的唇。 “你……是谁?”她喃喃地问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是原勋。”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这么说。 “嗯,对,你是原勋。”她疲惫而满足地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他是原勋,可是又不是那个原勋。 而原勋望着闭上眼睛的童瑶,抬起手来,轻轻握住了那双抚摸过自己脸庞的手。 她的手纤细柔软而微凉,带给他别样的触感。 他将那双手拢在手心,望着睡梦中的她,端详半响,终于俯首下去,轻柔地亲了她光洁的额头。 童瑶躺在床上,安静地望着原勋。 他正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忙碌着。 这几天他一直没有去上班,而是陪在她身边。 这在她和原勋的关系中是从未有过的,尽管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排斥原勋的存在,可是依然有些不适应,甚至可以说是……羞涩? 所以她一直保持缄默,安静地望着忙前忙后的原勋。 他会亲自接过陈妈送过来的姜汤给她喝,会亲自给她削苹果,也会挽起袖子帮她梳头发,还会扶着她去卫生间。 她只是痛经而已,却被他当做个病号来招呼着。 她其实早就不疼了,可是却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切,继续躺在那里。 其实对于眼前的这个原勋,她还有些不适应。 以前的原勋是曾经让她恨过的人,是她熟悉而又陌生的丈夫,是她一切不自在的根源,可是现在的这个原勋,却凭空带着几分亲切感。 也许,是因为他的存在,一部分来自于她在梦中的缔造。 她的梦不但改变了周围的一些小事,还改变了他。 她再次想起了自己的日记。 她目前所看到的日记只是一小部分啊,那么其他的日记呢?关于自己妈妈去世的日记,关于那一晚的日记? 如果这些日记全都出现了,而且她在梦中对每个日记中发生的事做了改变,那么她和原勋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她还会和原勋结婚吗,原修还会被生出来吗? 第十三章 正想着时,原本沉浸在工作中的原勋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他一眼。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说着,他起身走过来。 “没什么……”她脸上微微红了下。 现在的原勋面上带着温柔,低头凝视着他的时候,让她仿佛看到了漫天的星子。 之前的原勋并不是这样的,至少并没有这种熨帖到心坎的暖意,仿佛你站在田野旁迎头出来的春风,惬意温馨。 原勋见到低头敛目的童瑶,见她清透的两颊上泛起一点红晕,仿佛是用手轻轻揉在脸上的胭脂。他呼吸微紧,不过还是不动声色地坐在床边,抬手轻捏住了她的手。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其实……” “嗯?” “其实你不一定非在这里陪我,我没事的,你的工作要紧。” 童瑶是最明白原勋这个人的,他从小的耳濡目染早已经决定了他这个人,必须是一个有强烈的事业心和责任感的,毕竟原氏集团那么大的一摊子,他责任重大。更何况原家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呢,他一个做得不好,被那些兄弟侄子甚至叔叔们去告状的可能都是有的。 “我一边陪你一边工作就可以。”他凝视着她,目光灼烫。 童瑶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原勋看得她耳根都发热,她有点不知所措,只好说道:“我累了,先歇一会儿。” “好。” 原勋继续忙他的工作了,可是童瑶说自己累了要歇息,但其实根本睡不着。她躲在薄被里,背对着那个忙碌的元勋,咬着指甲,心里不断地想着关于自己重生的事情。 到底该去哪里把那些日记都找出来?如果她拥有一个像现在的原勋这样的丈夫,当然是好的,可是她依然有些遗憾,是必须去挽回的。 不能挽回那些遗憾,即使原勋温柔地变成水,于她来说,终究是接受无能。 她想了想去,也没个结论,一闭眼,恍惚着竟然睡过去了。再到醒来时,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下面的卫生巾仿佛也潮湿得让人很是不舒服。 她挣扎着就要起身,却听到原勋仿佛在说:“这个动作要快一些。” 她微诧,下意识地问:“什么?” 等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原勋正在和人语音会议,她微惊,忙闭上嘴,悄无声息地就要下床。 谁知道原勋却放下了耳麦,过来问道:“怎么了?” 童瑶看了眼旁边的耳麦,发现已经静音了,这才小声说道:“有点渴了,想上个厕所。” 原勋点头,径自过去倒水,而童瑶则是连忙溜进厕所去了。 她是没想到原勋竟然在卧室里开语音会议,他难道不能去书房吗,明明家里房间很多的。 而童瑶不知道的时候,她那一声刚睡醒过后下意识的“什么”,已经清晰地传入了和原勋开会的众位原氏高管耳中。 就在原氏集团高管所在的会议室里,大家鸦雀无声片刻后,不禁面面相觑。 刚才那个声音,婉约柔转,仿佛十几岁小姑娘刚睡醒后发出的呓语,可真是……男人听了难免一言难尽。 这是什么意思?原勋金屋藏娇?原勋君王不早朝? 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新欢还是旧爱,好好的怎么迷恋成这样,班也不上了,会都要远程开! 而就在众人惊诧莫名的时候,一个声音笑呵呵地说:“原勋啊原勋,真是让人没法说。” 大家看过去,却见这是原勋的叔叔原一睿。 原一睿只比原勋的父亲小了半岁,可是半岁就是半岁。 别说是半岁,就是半天,那也是小了。 原家是一个很注重传统的地方,你小了,就不是嫡长子了,所以只能看着原氏家族落在了原勋的父亲手里,又从原勋父亲手中传到了原勋手中。 原一睿用那双被烟熏得略发黄的手指头,轻轻敲打着红木办公桌:“我瞧这会还是改天开吧。” 大家听了这话,都没敢吭声。 原勋再怎么行事放荡不羁,不过他上位后,原氏集团的成绩大家还是有目共睹的,别管人家私生活怎么样,至少人家是合格的原氏家族领头人。 所以,原一睿说出这话,大家都装作没听到。 原一睿见竟然没有人回应他,摇晃着办公桌下的二郎腿,呵呵笑了声,别过脸去看窗户外面了。 原勋守了童瑶三四天,这边童瑶总算精神看着好多了,他才去上班。 原勋准备去上班的时候,回头看了坐在沙发上的童瑶一眼。 童瑶今天穿着一件碎花田园风小衬衫,别人穿着这个或许会俗,可是她穿上,真就像田野里一朵小雏菊,看着清新可爱,雅致动人。 她骨瓷白的脸上,那双湿润到充满雾气的双眸凝视着自己,里面好像充满了不舍。 他的鼠蹊处发热,胸口泛起闷燥感,有些忍不住,他几乎想走回去,狠狠地将她抱住。 她从很久前就这样子,生气的时候幽怨不满地望着他,不生气的时候,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恋恋不舍和依赖。 她还总是一副很脆弱的样子,让人想狠狠地欺负她,把她欺负到哭。 有时候他会假装例行公事地和她做夫妻间的事,开始的时候还能绷住,免得吓坏她,可是后来总是忍不住了。 他知道她害怕,知道她虽然已经是个六岁孩子的妈妈,但男女之间的情事,未必比以前懂得多。 可是他依然忍不住身体的涌动。 他忽然想起爷爷以前对自己说的话,他说,原勋,你真得要娶这么个女孩吗,娶了她,你这辈子算是永不超生了。 他说是,他就是要娶这个女孩,哪怕她打心眼里恨着自己,他也要娶。 他当时还很年轻,很年轻的他把积攒了二十二年的热情都想糅到她的身体中去。 原勋定定地凝视着这个用依赖却又忐忑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妻子,他抿紧唇,终于迈步走近了她。 他抬起保养得宜的手来,轻轻抚了下她的脸颊。 她的脸颊嫩滑得跟水豆腐一样。 “瑶瑶,我上班去了。”沙哑的嗓音带着不舍。 第14节 “嗯。”声音很低。 “你会想我吗?” “喔?” “你会想我的,是不是?” “嗯。” 童瑶不懂他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他以前并不这样。可是她依然顺从地回答了他。 总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很奇妙,是因为自己的梦境已经改变了现实中的原勋吗? 就在她陷入疑惑之中的时候,原勋却突然俯首下来,唇齿精准地含上了她的耳垂。 她的耳垂小巧晶莹,薄薄的一片。 他贪婪地吸住,然后用牙齿轻轻地磨过。 “啊——”童瑶没经过这种阵势,她打了一个激灵,纤细的身子轻微颤栗。 她下意识地要推开他,但是原勋却比她动作更快地将她的身体搂进怀里了。 她颤得好像风中的树叶,靠在他怀里的时候还止不住身体的颤动。 她咬着唇,仰起脸来看他,湿润的眸子中满是谴责。 原勋却不由得笑了,笑得宽厚胸膛震动。 他的手指头轻轻攥住她不服气的双手,在她耳边低哑地笑着说:“瑶瑶,你不喜欢我晚上那样对你,是不是因为你太敏感了?” 她还没来得及长熟,他就心急地摘了桃子。 本来如果他再耐心点,慢慢来,他们其实可以更和谐的。 就是因为他太心急了,动作也太快了,所以她害怕,害怕那种海潮一般将她吞没的感觉,所以就下意识地退缩害怕? 而童瑶在听到原勋那话时,脸上腾的就浮上了云霞。 她就贴在他胸膛上起伏,而他说话时的热气就在烫着她的耳根和脸颊。 她一下子恼了,咬着唇将他推开。 原勋这次没硬搂,任凭她躲开了,看着她跟个小兔子一样躲到了沙发那一头。 他终于起身,笑凝视着她:“瑶瑶,我这次真得上班去了。” 等到他真出门了,童瑶忙跑上了楼,来到自己房间,拉开米蓝色窗帘,翘头看到他正要上车。 她盯着草坪旁的他,想起刚才在客厅的一幕,心里砰砰乱跳起来。 她并不知道刚才自己怎么了,说讨厌也未必讨厌,说喜欢的话,又好像有些怕。 正看着呢,原勋却忽然抬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她身上。 隔着玻璃,四目相对。 童瑶吓得赶紧将窗帘拉上了。 米蓝色的窗帘隔绝了视线,楼下的原勋才转头上了车。 车子里,依然是身穿香奈儿套装的宋青书。 “先生,今天心情很好?”几天没见原勋,原勋好像变了个人,她疑惑了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道。 “是。”原勋言简意赅地说了声,之后便靠在真皮座椅上,微微合上了眸子。 宋青书的目光缓慢地转回到那座位于半山腰的别墅,盯着那个带有米蓝色窗帘的房间。 那个别墅里有那么多房间,可是唯独这个是米蓝色窗帘。 原因无它,听说那个女人喜欢? 第十四章 那个别墅里有那么多房间,可是唯独这个是米蓝色窗帘。 原因无它,听说那个女人喜欢? 而童瑶坐在自己房间里,心依然在狂跳着。 她总觉得原勋的眼睛让自己不敢直视,那双眼睛仿佛就要喷发的火山,里面藏着许多未知的熔浆,只看一眼,就烫得她赶紧别开眸子。 更多时候她是害怕,不由自主地害怕自己会陷进去,再也爬不出来。 这是一种人性本能的预感和抗拒,抗拒那些未知的,那些无法控制的事物。 她捂着胸口,呆坐了片刻后,到底是控制住了这种情绪。 她明白,自己还是必须去找日记。 不管这个别墅里为什么四处散放着她的日记,也不管这是一场真实的梦,亦或者是上帝操控的一场游戏,她都必须按照剧本演下去。 她要去找日记。 这一次,她独自一人翻遍了所有的书房,客厅,却依然一无所获。 最后当她绝望颓废地站在原勋的客厅里,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目光终于落在了一处角落,那是一个几乎要积灰的角落。 她缓慢而不敢相信地走过去,然后拿起了那个印有古老米老鼠图案的胶皮日记本,翻开来。 这……这果然就是她的日记本。 这是她七岁生日时妈妈送给她的日记本! 她用这个日记本,用了好多年好多年。 只要有了这个日记本,她就能回到过去,回到任何一个时候,去改变她想改变的吗? 童瑶捧着这个日记本,想捧着一把人生的钥匙。 她激动地深吸了口气,才郑重地打开了日记本。 可是打开后,她就有些失望了,原来这个日记本已经被人撕去了许多页,剩下的残破不全了。 她翻着那些日记,从中只找到两页和原勋有关的,其他都是一些无关疼痒的今天考试如何,明天学习什么。 第一页是: “2000年1月1日小雪 今天窗外下着小雪,小雪花飘啊飘得落到窗前,用手指轻轻去触摸,入手的是沁凉,一如我现在的心情。 我喜欢他,喜欢了好久,喜欢得心口都在疼。 我给他写了那么多信,却没有一封敢寄出去。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原勋竟然看到了我的信。 他撕开了我所有的信,一封一封地看了。 当他看着我信的时候,我羞涩害怕我愤怒难当,我那些根本无法说出口的心事,他都了! 他是一个魔鬼,可怕的魔鬼。 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本来以为这就已经让我足够恨他了,可是万万没想到,他还能更过分。 他竟然跑去找了人家,抓着人家的领子,大声地质问人家,说你不许钩引童瑶,不许钩引童瑶!童瑶给你写了那么多信! 我羞愤地追上去,我想拽住他的手,也想堵住他的嘴巴,我真得害怕他把我的信说给人家听。 我害怕宋寒霖知道这一切,可是又忍不住想着,当他知道我对他的心意时,他会怎么想?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句话。 “童瑶?童瑶是谁?” 这一句话,足以将我打入深渊。 宋寒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的辗转反侧,我的寝食难安,我的丝丝情怀,瞬间都成了一个笑话! 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笑话! 我脸上烫得快要着火了,一颗心却仿佛泡在冰水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气谁,最后只能冲着原勋喊道:“原勋,你好讨厌,我好恨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童瑶读着十年前的日记,脑中却是浮现了曾经的一切。那个时候她暗恋宋寒霖。 宋寒霖是东佳的男神,长得高,帅,气质优雅,而且他还是个学霸,超级无敌的学霸,很多女生都喜欢他,童瑶也不例外。 那些关于宋寒霖的伤风悲月,她曾经在日记里写过,也曾在永远不会寄出去的信里写过,那是少女最隐秘的心思。 可是后来这一切被原勋看到了,他将这件事抖擞了出去,还痛揍了宋寒霖。 尽管多年之后的童瑶想起这件事,已经不是恨,而是莫名的好笑和无奈,可是十五岁的童瑶是真真切切地恨着原勋。羞耻和绝望让她找到了一个最简单的发泄口,那就是原勋。那个时候的她,去恨原勋成了一个最简便的选择。 她轻叹着笑了下,又开始读着下一页日记。 下一页也是关于少女时代童瑶的爱情。 “2003年6月21日晴,小风 今天是他的生日,我给他送了生日礼物,是一个领带夹。他牵了我的手,之后一路牵着我回家。 我们没有坐车,而是走在星光之下的马路上,一直说着话,回忆以前的事,说一些将来的事。 等他送到我家楼下的时候,他说他想吻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便侧过去脸。 其实我想让他吻,可是又说不出口。 他的头往下一低,唇轻轻落在我脸颊上。 他的唇是温暖舒适的,吻在我脸上,就像蜻蜓拂过水面。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第15节 “我喜欢你,童瑶。”他向我告白:“我想你做我的女朋友,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以后嫁给我,好不好?” 我心跳加速。尽管早有预料,还是不敢相信会听到他这样的话。 我抬起头,想去看看他的眼睛,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拳头伸出来,他就像一片风筝般从我眼前飘走了。 我震惊地看过去,眼前站着的人是原勋。 杀气腾腾好像从地狱里杀过来的原勋。 原勋把楚云打跑了,之后就阴冷地盯着我看。 我吓得瑟瑟发抖,躲在树底下,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想尖叫,想报警,可是他却过来,狠狠地握住了我的手。 ‘小丫头,你傻了吗,如果不乖乖的,会给你妈妈惹麻烦的。’ 他总是能清楚地打在我的七寸,是的,我不敢惹事,我只能乖乖的任凭他欺负,因为我害怕妈妈伤心难过。 妈妈和原叔叔的爱情,太艰难了。 我是个弱者,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反抗。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无助地问他。 他抿着唇,整个人绷得像一块石头,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看,眼里涌现出一种我难以看懂的情绪,仿佛是悲哀和无奈。 我是不懂他的,不明白他这么凶狠暴戾的人,怎么也会露出这样的情绪。 那个心底涌现出绝望而无处发泄的悲哀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无论他要对我怎么样,我都会忍的。 我知道他是谁,他是原家老爷子最疼爱的嫡长子,他二十二岁了,已经踏入了家族企业。 我的原叔叔都要听命于他。 他甚至是可以决定妈妈和原叔叔能否继续在一切的。 他的目光霸道得我喘不过去,我咬紧牙,默默地凝视着他,等待着他释放他那令人可怕的怒气。 我以为他会打我,可是并没有,他抱住了我,然后将唇放到了我唇上。 他竟然在吻我。 不,这并不是吻,这是强迫。 他抱住我,大力地箍着,把我箍得生疼。 我觉得自己不是人,而是一个布娃娃。 过了好久后,就在我几乎窒息的时候,他也停下来了。 他大口呼气,在我耳边说,你是我的,童瑶你是我的,你不可以逃,也不可以喜欢别人。 他低哑了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我要下地狱,我也要拉着你一起。” 童瑶怔怔地盯着这一段日记,这次她笑不出来了。 她是那个时候被原勋强吻了,之后她吓得跑回了家里。她的家里,妈妈和原叔叔正在吵架,不知道因为什么在吵,可是妈妈很烦恼,很伤心。 她没敢把这事告诉妈妈,而是跑到了卫生间里,拼命地去清洗自己的唇,用高浓度的漱口水去漱口,呛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后来她那人生中第一个男朋友和她分手了,而她也有了一个隐藏的护花使者——原勋。 他不会允许男人接近她,可是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强迫过她。 童瑶翻来翻去又看了这两页日记好多遍,最后只是轻叹了口气。 想起现在的自己,她不免觉得,她果然就是一片飘零的叶子,落在水里,水飘向哪里,她就被冲向了哪里。 她其实从来没有机会选择过什么。 如果是她自己主动选择,她也许会继续喜欢宋寒霖,也许会嫁给楚云,可是唯独原勋,她不会嫁给原勋的。 她怎么可以嫁给那个让自己看一眼都会打心底感到颤抖的男人呢? 她闭上眼睛,抬起头,摸了摸唇。 多少年过去了,她依然能回忆起他第一次将唇印在自己唇上的触感,强硬霸道不由分说,烫得像烙铁,几乎让她以为自己会被灼伤。 第十五章 晚上的时候,原勋回来,是顺便把住在老宅的原修也接过来的,一家人吃晚饭。 “今天爸爸电话,下个礼拜是小姑五十岁生日。”原勋淡声这么说。 “是要回老宅吗?” 其实像原勋这种原家的嫡长子,是需要住在原家老宅的,用他爷爷的话说,他这样自己跑出来住,那就是大逆不道了。 不过原勋并不在乎这些,他固执地要出来住,没有人能管住他。 对于这一点,童瑶看不懂,只猜想着或许他在原家老宅住了太久,也会感到压抑吧。 搬出来住,她倒是很喜欢的。 原家老爷子不喜欢童瑶,而原勋的妈妈也很不欣赏童瑶这个儿媳妇,所以童瑶在原家的日子可以说过得战战兢兢,后来原勋说他要搬出来住,她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现在公公说要让原勋回去,是因为姑姑生日,那也是应该回去的。 每年总有那么几个重要的节日以及生日,是逃不过的,也是童瑶必须面对的。 “是。”原勋抬眼看了眼童瑶:“妈妈说,好久不见你了,有些想你。” “我也想妈妈。”童瑶言不由衷地说着场面话。 当然她也不信婆婆会想自己,对于自己,婆婆估计是烦着呢。 毕竟当时想嫁给原勋的名媛挑都挑不过来,可是自己怀了原勋的孩子,原勋又坚持,没人倔得过原勋,没办法,原家人只好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她是原家最不得意的儿媳妇,原家人羞于在外人面前提起她,就连原勋,也好像并不乐意让自己这个妻子曝光,所以这些年,她一直活得像个隐形人,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原勋的妻子是谁。 “好,下个周末,一起回去。”原勋难得笑了笑。 这个男人笑起来很好看,童瑶看得有些失神。 原勋眸中依然带着笑,凝视着她道:“你在看什么?怎么好像不认识我?” 童瑶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吃饭。 她有时候还真觉得,这个男人她有点不太认识,是因为她在梦里对过去的人生小小的修改,产生了蝴蝶效应,所以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差别吗? 而这个差别她还没有来得及去摸透。 就在这个时候,原修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一对父母,忽然来了一句:“妈妈,今天我好像又多了一个后娘。” 这句话一出,不光是童瑶惊讶得几乎瞪大了眼睛,就连旁边的原勋,都差点把筷子掉在地上。 “原修,胡说八道什么?”原勋不敢苟同地望着自己儿子。 “我说得是事实。”原修一本正经地望着妈妈,清澈好看的大眼睛透着认真。 童瑶嘴角抽动了下,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儿子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原勋今天上班的时候,其实和人乱搞,而且还被儿子发现了吗? 童瑶咬了咬唇,努力控制住自己,尽量让自己不要去在意,而是低下头专注于桌子上的饭菜。 哦,今天的饭菜可真丰富,还有刚刚送上来的卖相可人的蓝龙虾。 她喜欢蓝色…… 正这么想着,原修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张小报递到了童瑶面前。 “妈妈,你看。” 童瑶一点不想看,不过儿子既然让她看,她还是很给面子地抬起头,接过来,努力地让自己看下去。 大标题是“原勋恋情曝光,金屋藏娇,为宠美人君王不上朝”。 下面则是详细地展开了,说根据知情人爆料,原勋又有了新的女友,新女友年方二八,是一个刚刚成年的三线歌手,声线稚嫩动听。又说原勋因为和此女鬼混,一连几天没有上班,据说连开会都是开得语音会议。 童瑶开始也就罢了,后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最后她看完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原勋。 难道这个世上竟然有两个原勋吗,明明原勋这几天一直在家里陪着她的啊,怎么可能金屋藏娇,还是什么刚刚成年的三线小歌手? 原勋感受到童瑶认真打量的目光,眸底浮现出一丝狼狈。 他微皱着眉头,别过脸去,淡淡地道:“原修,少乱说话!” 童瑶凝视他半响,开始的时候是想笑,后来是更想笑,于是她就笑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含蓄,净白如瓷的唇边浮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现在她忽然明白了,这个报道根本就是在造谣生事,那几天原勋没去上班,一直在陪着自己,而陪着自己的时候,他开过会。 他开会那次,可能是自己无意中发出了什么声音,让人误会了。 所以那个声线稚嫩的三线歌手,应该就是自己了。 她的声音这些年仿佛都没怎么变过,就是像十几岁孩子那样的声线,别人只听声音,很容易误会的。 原勋见童瑶笑,他自己也就笑了。 他将手伸向蓝龙虾,有力的手拿起刀来,将蓝龙虾切开,然后把里面的肉取出来,放到了盘中,递到了童瑶面前。 原修望着那个盘子,强行给自己加戏:“我也要吃。” 原勋挑了挑眉,看了儿子一眼,毫不客气地拒绝:“小孩子少吃海鲜类,不然容易过敏。” 这个当爸爸的看样子丝毫没有疼爱儿子的样子,童瑶看不过去了,连忙用刀将自己的那份龙虾切成两半,然后将一份叉到了原修的盘子中。 “谢谢妈妈。” “你还是谢谢爸爸吧。” 龙虾是原勋去的壳。 原修抿了抿唇,有些不情愿地说:“谢谢爸爸。” 第16节 原勋呵呵笑了两声:“以后那些垃圾小报花边新闻,少看。” 他是真没想到,他这个儿子原来这么关心自己的绯闻啊! 原修挑了挑小眉毛,不客气地说:“爸爸,我只是关心下我将来会有多少后娘,以便算一算我得给她们准备多少份礼物。” 这话说得原勋面上更加不悦了,收了笑,轻淡低凉的语气问道:“那你数着到底需要多少份?” 童瑶现在是完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只是想安静地尝一尝这美味的蓝龙虾而已,为什么她要听自己儿子讲起原勋到底有多少女人? 于是她赶紧提醒儿子:“原修,这个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原修望了童瑶一眼,难得竟然笑了下。 他那张总是一脸老成的小脸,总算有了像个小孩子的时候。 他笑起来的时候,竟然一副单纯无爱的模样。 “谢谢妈妈。” 语气中竟然好像有一丝挑衅的得意。 童瑶懵懂,不解地看向孩子的父亲原勋。 原勋呵呵笑了下,将刚拨开的一点蚌肉放到了童瑶盘子里:“味道如何?” 晚上睡觉的时候,原勋站在她的床边,温声问道:“今天吃药了吗?” 她微诧了下,这才想起,她好几天没吃药了。 原勋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头:“要每天记得吃药。” 她没办法,只能点头。 原勋走到了桌子旁,打开一个抽屉,里面有童瑶要吃的药,他打开,又倒了点水,递给了童瑶。 在原勋的注视下,她没办法,只好接过来服了药。 原勋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脸颊:“今天有没有肚子疼?” “没有。”她乖乖地回答。 “好,那早点睡吧。” 说完这话,原勋俯首过来,在她额头印上了一个吻。 他的唇温度灼烫,他鼻间的气息落在她的发上,让她的头皮处感到一股热流。 当他起身离开的时候,童瑶心里竟然有些许失落。 不过想想今天餐桌上原修说的话,她也就释然了。 他有许多女人吧,所以作为妻子的自己,并不需要经常满足他这方面的需求。 她想起他们两个人之间有数的一些房事,也是想着,自己在这方面是笨拙的,也是不讨喜的。 躺在那里,她又想起那个日记,日记里原勋抱着她强吻,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也是她的初吻。 原勋当时应该是气愤多过喜欢,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还有后来的那一场错乱,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她低声啜泣,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却抱着胳膊站在床边,对着哭啼的她冷笑连连,甚至挖苦讽刺。 那个样子的原勋摆明了用过就扔丝毫不怜惜的样子,为什么后来他又倔强地非得在那么多人的反对中娶了自己呢? 是因为……原修吧? 他对儿子其实还是很上心的。 第十六章 童瑶总以为自己会做个梦,就像之前几天一样。白天看了两页日记,晚上总该梦到点什么,随便哪个日记都可以。 当然她也好奇,好奇如果重新将那两个日记中发生的事情过一遍,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她会和楚云在一起,还是去追求那个暗恋过的学霸? 可是没有,一夜醒来,她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梦到。努力地回想了一番,不肯落过脑中任何一丝记忆,却发现昨夜的睡眠就是俗称中的黑甜乡,一夜到天亮,没有一丝一缕梦的痕迹。 心间涌起浓浓的失落,她轻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起来洗漱。 “太太,你的电话。”陈妈过来这么说。 童瑶听了,疑惑地拿起电话,竟然是陈思琪。 “想找你真不容易,你就没个手机吗?” “没。”童瑶想想也是,智能手机已经很普遍了,她竟然个贴身手机都没有。 “原勋那么有钱,而且听说他旗下还投资了智能移动这一块啊,怎么就不给你找一个好手机?” “是我自己没兴趣……”童瑶是从来没想过自己需要手机,她要手机联系谁呢?她现在接触最多的不就是原勋和原修吗?至于原家老宅的人,那些联系都是通过原勋,不需要她直接去面对。 “你……你是山顶洞人吗?让原勋给你买个手机,回头找你也方便啊!”陈思琪无力地建议。 “好,那我回头看看买一个手机。”童瑶这个人在这种小事上从来是没什么主见,都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我们说正事,这一次因为我回来,咱们中学同学说要聚一聚热闹下。他们听说我联系上了你,也都想让你过去呢,你快点来吧。我已经联系了你好几次,结果都没找到你,好不容易今天找到,还来得及!” “聚一聚?”童瑶距离这些事已经很遥远了。 “是啊,好多咱们中学的同学呢,一起来吧,大家都挺想你的。” “好。”童瑶最开始想的是,和原勋商量下,因为那天自己出去,原勋好像很不高兴。可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说,为什么非要经过他同意,你又不是他的禁脔,你有权利自己决定是否要去参加同学聚会。 这么一想,她就直接答应了。 陈思琪见童瑶答应,自然很高兴,又抱着电话对童瑶说了一些最近见的同学,已经目前的打算。她之前在国外一直做的是服装设计,现在打算在国内自创一个服装品牌,甚至开始咨询童瑶的意见。 童瑶哪里懂什么时尚啊设计的,也只能听她讲了。 挂上电话后,她回忆了下自己的中学同学,心中也不免涌起几分久违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交际了,甚至开始对外面的世界感到惧怕。 现在陈思琪拉着她去见老同学,还给她介绍自己工作的事,这让她感到一点鲜活。 她摸索着,来到了自己的化妆间,试图打扮下自己,又换上漂亮的裙子。 望着化妆镜里的那个童瑶,那是精致到没有烟火气的漂亮,完美无瑕,不需要涂抹什么打底就能有天底下最好的清透肌肤。 只是那双眼睛,落寞荒芜。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低声对自己说,这么多年了,你真得想一直这样吗? 她还年轻呢。 “你这样子,很好看。”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 童瑶微惊,回过头看,是原勋。 他正站在门口处,沉静地望着自己。 她想到刚才自己顾镜自怜的模样被他看到眼里,心中泛起一点不自在。 不过想起自己的打算,她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我想要一个手机。” “手机?你怎么忽然想要手机?” 望着原勋眸底泛起的一点诧异,她有些不高兴了: “原修自己都有手机,我要个手机,很奇怪吗?” 原勋见她微微嘟着嘴儿,那个样子有点像小孩子撒娇,一时不免心中泛软,轻笑了下,温声说道:“你要手机,就好像我听到原修对我说要一部跑车,确实有点奇怪。” “你?” 童瑶不敢置信地望着原勋,简直是不明白他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 意思是她六岁的儿子都可以有手机,可是手机对自己来说,就仿佛是跑车对于六岁的原修,那是不可能驾驭的吗? 她有些羞恼成怒,玉白的脸蛋都涨红了: “我就是想要手机。” 她再一次地重复了自己诉求,想起陈思琪听到自己没手机时的惊讶,不免有些委屈,低声说:“为什么别人都有手机,只有我没有?” 原勋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抬起手握住她的手,安抚说:“好,给你手机。” 可是童瑶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恼了。 她不过是要个手机而已,他竟然不想给。 这就是寄生虫的可怜吗?谁让她依附于他,自己身无分文离开他根本没发过呢? 童瑶轻轻咬了咬唇,委屈又难过。 原勋没想到不过是逗逗她,她竟然恼了,忙放软了声音安慰:“我马上让人准备,你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款式?” 可是童瑶心中的悲愤此时此刻已经不是一个手机能平息的了。 她决定得寸进尺:“除了手机,我还想要个笔记本电脑,就像你那种的笔记本,我要放在房间里,还要家里有无线能联网。” 她现在要上网只能通过去旁边的书房! “好,给你手机,给你笔记本,再给你无线。”原勋统统答应了。 听到他的保障,这下子童瑶心里才好受一点。 她继续要求说:“我还要去参加同学聚会。” 他闻言,不着痕迹地问道:“和谁的同学聚会?” 她不高兴地看着他,有些鄙视地说:“既然是同学聚会,自然是和同学。” 他无奈轻轻挑眉:“大学同学,高中同学,初中同学,还是小学同学?” 她如实报告:“初中同学。” 他很快就明白了:“你前几天出去,是见了同学,今天联系上了,就要参加同学聚会,对不对?” 她诧异,没想到他这么敏锐,轻易就把的线索串联起来。 点了点头,她还是坦诚地说:“是,前些天联系我的是陈思琪,我们见了一面。今天她找我,说是要带我去参加同学聚会。” 第17节 原勋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样……” 不过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童瑶有些失望,也有些不懂。 原勋这个人还是有些奇怪,当他对自己温柔的时候,她好像完全能明白他是怎么样的人,他就是那个中学时代会光着肩膀去小超市帮自己买卫生巾的大男孩。 可是当他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这个人顿时让人捉摸不透了。 他的双眼里仿佛藏着一种情绪,很深,很复杂,笨拙如她,看不懂。 她想到自己要去参加同学聚会,总不能像上次一样还是让陈思琪请自己吃,于是在挣扎了下后,还是决定鼓起勇气,面对这个让人看不懂的原勋。 “我就是要去参加同学聚会。”她蛮不讲理地耍赖。 “好,你想去,那就去吧。”他声音中的温度降低了。 “那给我——”她低着头,不好意思却又理所当然地伸出手。 “什么?”他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她摊开的白嫩手掌。 “钱。”她吐出这个字眼。 钱……她这是想要钱…… 原勋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可疑的情绪,他唇角抽动了下,再抽动了下,终于叹了口气:“好。”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妻子童瑶,有一天会站在他面前,用耍赖撒娇蛮不讲理地语气向他要钱…… 这些年,他几乎是金汤银汁地浇灌着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世界顶尖的,她有半点表现出喜欢的样子,无论是任何东西都会毫不犹豫地送到她面前。 结果她现在费了这么多口舌,就是要向他要钱…… 第十七章 不过是一个上午的时间,童瑶的各种要求全部得到了满足。 手机有了,听说还是个最新款;电脑有了,是超薄顶配;无线也有了,原来家里一直都有无线网络,只是她不知道密码而已。 至于钱,更是有了,一张无限透支的黑金卡。 “你是晚上六点的聚会,我让司机送你过去。他在外面等着,等聚会结束,再接你回来。”原勋开始安排了。 可是童瑶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 “不用了,司机送我过去,可是他不用在那里等我了。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多娇气呢。等我要回来前,我会打电话给他,他过去接就行了。” “直接给我打电话。”原勋并不想让自己妻子给司机打电话。 “好。”童瑶可不知道原勋的小心眼,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 原勋拿过童瑶的手机,打开后,告诉她说: “你的手机里,我已经存了我和原修的电话号码,都是亲情快捷键,你直接拨就可以。” “好。” “知道怎么用这个快捷键了吗?” “不……知道。”童瑶眨眨眼,一脸迷茫,他刚才操作太快了,完全没看懂。 这也不能怪她,平时没怎么用过智能手机,上次用手机还是翻盖时代呢。 原勋无语,只好手把手地教她: “点这里打电话,点这个地方是看短信,还有这里是其他app,你可以用手指这样滑动来选择app,也可以这样拨动直接打亲情快捷号码。” 童瑶这下子有些懂了,接过来,自己滑动了一番,顺便拨打了亲情快捷号码。 于是原勋放在旁边的手机就响起了悠扬的音乐。 “现在都会用了吧?” “嗯。”这次是真会了。 小时候的童瑶长得就很美,她自己也明白。可是她其实一直在试图让别人忽略自己,躲在暗处,不引起人的注意。她甚至并不习惯看到别人惊艳的目光。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重新回到曾经的中学同学之间的时候,这种幼年时的下意识就开始重新抬头了。 童瑶让司机远远地停在了那家酒店附近,然后自己下了车,提着包走过去。 到了酒店门口时,给陈思琪打了一个电话,陈思琪便扑出来迎接了。陈思琪见了她,顿时眼前一亮:“几天没见,你好像更美了!” 童瑶抿唇笑了笑,没说话。 陈思琪不由分说把她带进去,一进了偌大的包间,就看到了许多面孔。那些面孔熟悉而陌生,一双双眼睛投射过来,惊艳的,诧异的,也有打量的。 很快就要女同学过来,围着她问这问那,然后让她坐下。筷子被递到了手里,装有葡萄酒的玻璃杯也被放到了眼前,周围的人说笑,问着这些年的经历。 童瑶在轻轻抿了一口白开水后,才沉静下来,细细打量周围的人群。 都是中学时代的同学,约莫十年没见了,虽然有些生疏,可是依稀能辨别出年少时的模样。 其中有人意气风发,说起自己的生意,也有人静默不语,只安静地坐在角落。 童瑶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最后看到了角落的一个。 那是楚云。 那个曾经在有月亮的夜晚拉着自己的手走在回家路上,请求自己做他女朋友,嫁给他的那个男孩。 数年不见,他早已经褪去了昔日的青涩,身型舒坦,脸上也略有些发福了。他理着个平头,穿着一件黑色毛衣,闷不吭声地坐在角落里。 童瑶正打量着,忽然间就感到周围安静了,回过神看时,却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那么多双眼睛,她脸上有些发烫,轻笑了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思琪从旁边解围说:“大家问你呢,这几年都不和大家联系,都忙什么呢。” 童瑶这才知道原来刚才有人问起自己了,于是她笑着说:“也没什么,不过是结婚生子,当家庭主妇,无所事事。” “哇,原来是全职太太啊!” “咱们童瑶这么美,不用出来打拼,在家好好当太太的命。” “对,童瑶这么好看,别说你们男人,就是我们女人看着都心疼,恨不得搂回家藏起来。” …… 童瑶并不习惯被人围观和注视的感觉,不过她还是轻轻笑了下,也不反驳大家,只是安静地听大家讲。 也是她看上去太乖巧羞涩了,像一朵刚从深山里采回来的小百合,让原本还想调侃几句她的同学全都消停了,免得她不自在。 约莫到了九点多,这场聚会才告一段落,大家酒足饭饱了,但是约着要去ktv唱歌。童瑶自然不想去,求助地看了看陈思琪。 陈思琪拉着童瑶笑说:“那你先回去吧,等会我给你叫出租车。” 童瑶摇头:“不用,我打电话自己叫就行了。” 她不想让人知道在酒店的不远处还有一个司机可能正待命在那里。 谁知道这个时候,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楚云却出来说:“我送她回去吧,我不去唱歌。” 大家看看童瑶,看看楚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当初楚云好像追过童瑶的,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再也没下文了,这么多年过去,尽管都已经各自嫁娶,可是人家叙叙旧也没什么。 于是大家都不再说话,只让楚云去送童瑶。 童瑶就这么被不由分说地推向了楚云的车。 “你先生没时间过来接你?”专心开车的楚云望着前方的道路,忽然这么问道。 “他工作很忙。”童瑶一边给原勋发短信一边这么说。 “你……现在有孩子了?” “嗯,一个儿子。” “平时你先生照顾孩子吗?” “他……他很少在家,工作太忙了。”应该是这样吧,原勋在家的时候很少。 “那你真不容易!”楚云轻叹了口气,放慢了车速。 哦……童瑶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楚云一定是误解了,误解她是做饭洗碗打扫卫生照顾儿子里里外外一把抓的家庭主妇,可问题是她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每天坐在窗户下发呆懒散浪费生命的寄生虫…… 可是楚云却不知道童瑶的心思,他转眼看过去,却见昏暗的光线下,童瑶白骨瓷般的脸颊上泛起一点红晕,散发着青涩诱人的滋味;她还垂下修长的睫毛,仿佛蝴蝶垂下修长的羽翼。 她以前就很美,现在长大了,连一个侧影都透着一种忧郁的美感。 楚云胸口那里便涌现出不知名的酸涩,他想起来,十几年前,他曾经希望以后长大了娶这个女孩儿。 结果呢,后来他娶了别人。 前面是一个街道旁边的小公园,楚云一打方向盘,直接将车子听到了小公园旁边的停车处。 “哦……怎么了?”童瑶诧异地问。 她刚鼓起勇气给原勋发短信,告诉原勋自己不用司机来接了,有同学要送自己回家。她没敢告诉原勋是谁,不过幸好原勋也没问。 那边只简洁地回了一句:到家给我打电话。 “忽然不想回那个家了,你下来陪我走一走,可以吗?”楚云微皱着眉头,这么请求说。 童瑶看了眼那个略有些虚胖的楚云,见他眼中是浓浓的无奈和憔悴,不忍心拒绝,只好咬了咬唇,点头说:“好,那就做一会儿吧。” 她想了想,又补充说:“如果太晚回去,我先生可能会不高兴。” “你……他管你管得这么严?”楚云怜惜地望着眼前的女孩儿,随手从口袋里拿烟盒抽出一根,点燃。 “也还好。我不常出门,所以……” “我明白。”楚云声音略哑,理解地点头。 这是一个有月亮的夜晚,月亮很大很美,一如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 曾经一个年轻俊秀的少年送童瑶回家,两个人憧憬着未来,说着年幼无知的傻话,可是斗转星移,她不再是往日那个对爱情充满好奇的童瑶,他也不是昔日那个焕发着活力的少年了。 第18节 “我大学毕业就结婚了,结婚后她就怀孕了。” 楚云靠在一棵老树上,望着铺满了月光的石板路,幽幽地说道。 童瑶没说话,她想着楚云还要继续说吧。 “她和我是大学同学,生了孩子后一直没找工作,现在孩子两周岁了,开始出来找工作,高不成低不就。我说实在不行你就别工作了,在家好好照顾孩子,可是她不听,不甘心就这么当一辈子家庭主妇,嫌我挣得少,嫌我父母这几年没生意做,不能给我们贴补钱。” “哦……”童瑶诧异地望着楚云,她没想到楚云竟然和自己说这些,她并不认识楚云的妻子啊…… “她就是眼高手低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可以嫁个更有钱的,觉得年纪轻轻被我拴住了,不甘心。有了孩子不能离婚更不甘心了。她根本不照顾孩子,家里的事情都不管,让我父母来做。我说父母这几年身体不好,不能太辛苦他们,她就不高兴,说不能帮着看孩子,那就出钱请保姆。” 童瑶:“这……”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尽管从小到大她有说不尽的烦恼,可是她真得没遇到过这种烦恼。 楚云苦笑着看了童瑶一眼:“她没有你这份心境,不像你,安安分分地照顾孩子,还把自己打理得这么好。” 其实看言谈气质就能看出来了,年少时的童瑶不是那种爱多事的女孩子,为人母后的童瑶也是恬淡的性子,把自己的生活和孩子都打理得很好。 童瑶低下头,羞愧得根本说不出来话。 她到底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竟然让楚云把她想象成贤惠体贴又能干的家庭主妇? 照顾孩子?是,原勋忙,很少照顾原修,可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比起原勋还不如呢。 “楚云,你别误会了……我根本不是你想得那样好……” 她正要解释,可是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眼前出现了一道被路灯拉成的暗影。 那道修长的暗影和其他任何暗影并没什么不同,可是童瑶却看得倏然一惊。 她睫毛微抖,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是原勋。 第十八章 原勋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铁灰色西装,一手插在兜里,挺拔得像一块立在地狱门口的石像,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 童瑶明明没做什么,可是心里却羞愧歉疚,不小心翼翼地看过去,谁知道却看到他竟然没恼页没怒,而是带着一丝笑,淡定地望着自己和楚云。 楚云也发现了原勋,他打量了一番,终于想起来,这就是当初在东佳大名鼎鼎的原勋,那个因为自己送童瑶回家而被揍了的原勋。不过听说这位原勋现在私生活混乱,在外面包养了不少小明星,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却见原勋径自迈开步子,沉稳地走过来,伸出手。 他正要去握手,可是谁知道童瑶却在同时伸出了手。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紧接着便看到原勋握住了童瑶的手,然后伸手一扯,直接几乎将童瑶半抱在了怀里。 纤细的身影几乎被迫趴伏在了男子肩膀上,又被臂膀揽住。 “你……”他猝然皱眉。 原勋抱住自己的妻子时,胸口那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方才落地。他侧首,望着目瞪口呆的楚云,勾唇笑了下:“楚先生是吧?谢谢你送我太太回家,不过她身子弱,虽然是夏天,也不适合在这里吹风,我还是带她回家吧。” 说完这个,他紧牵着童瑶的手,不由分说地就往回走。 楚云留在那里,目瞪口呆。 她的先生竟然是原勋,就是原氏家族的那个原勋? 他是知道童瑶和原勋有些瓜葛,可是实在没听说原勋结婚了啊! 童瑶本来还想回头和楚云告个别,不过看看原勋的脸色,吓得一个激灵,顿时闭嘴了。 他刚才对着楚云还是笑着,现在一个转身,笑就收起来了,整张脸阴云密布,冷硬得好像一块生铁,看着让人心惊胆颤的。 司机的车早已经停在了小花园旁边,原勋拉着童瑶,径自把她扔上了车,司机无声地启动车子。 童瑶因为被一路硬拉进来的,气息不稳,狼狈地侧坐在车里,忐忑地望着散发出滔天怒气的原勋。 她没有忘记那篇日记,在那篇日记里,原勋是痛打了楚云,后来又强吻了自己的。 现在呢,现在他一定是误会了,自己需要解释吗,该怎么解释,可是解释了又怎么样。不管出于同情也好,不忍拒绝也好,缅怀过去也好,自己确确实实地陪着楚云在小花园里说话了! 他这次……会怎么对待自己? 借着些许昏暗的光线,童瑶小心翼翼地仰起脸来看过去,却看到他脸色依然铁青,黑眸中一片深暗,太阳穴那里仿佛还在抽动? 她咬了咬唇,想说话。 可是还没开口呢,原勋就抬起胳膊来,稍微一用力。 “呀——”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之后便被原勋按在了他胸膛上。 他的胸膛宽厚结实,散发着滚烫的热度,而且还剧烈地起伏着。 童瑶不自觉抵在原勋胸膛上的手,隔着衣料都被烫得颤抖。那种热度,那种起伏,她是见识过的。 这并不是平常那个衣冠楚楚淡定世故的原勋,而是一个在暗夜里犹如野兽般充斥着掠夺和嗜血的原勋。 她身子瑟瑟发抖,盈着怯意的眸子望着他。 趴伏在他肩膀上的她,想逃,可是却又无处可逃。 她感受过他那强劲的爆发力,是能把人活活弄死的。 “别,”她低声哀求道:“这是在车上。” 她太明白这个男人了,虽然现在的他看上去一脸冷沉隐晦,可是下一秒他很可能就变身为狂风暴雨,随心所欲地做他想做的。 她稚弱的声线,在这逼仄而压抑的空间中,犹如暗夜里小兽的啜泣,娇弱无辜,楚楚可怜。前方的司机听在耳中,握着方向盘的手微一抖,险些掌控不住方向。 原勋望着前方的路,眯起眸子,脸上越发阴沉了。 也许是这些年一直娇养在家里,不怎么出去见人的缘故吧,已经为人母的她,依然散发少女特有的纯美气息,声线也仿佛十几岁时那样清脆稚嫩。 可再怎么显小,她也是嫁了人生了孩子的女人了。 当她仿佛没骨头般地依靠着他哀求的时候,声音清纯中透着妩媚,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夜晚里,被他一点点压榨研磨出来的媚。 她刚才那个低声哀求,任何男人听了都会心软,会冲动地答应她任何要求吧。 原勋深而暗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盯着怀里软绵绵的女人,低下头去,略显粗糙的下巴轻轻抵压在她娇嫩平滑的脸颊上。 她咬唇,忍不住低叫了声。 他下巴上有刮过胡子后的粗粝感,抵在她脸颊上,就好像砂纸磨过嫩豆腐,生疼生疼的。 他看她这可怜劲儿,忽然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得低哑沉厚。 “乖,别怕,我们回家去。” 声音在暗夜里滑入了童瑶的耳中,犹如一道电流从耳中直传向四肢百骸。 她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 今晚,他到底打算如何,她心里明白。 “我和他,真得没什么。”为了今夜能好熬一些,她决定尽量坦诚,略显艰难地说:“他看上去很烦恼,让我陪他走一走,我不好意思拒绝。结果他对我抱怨了一番,我也不太懂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听了许多关于楚云妻子的不是,可是她并不认识那个可怜的女人。当然她更不明白的时候,楚云的妻子那么糟糕吗,既然那么糟糕,他当时为什么要娶她? “嗯。” 原勋没质疑,也没反驳,单手揽着她的腰,双眸盯着前方。有些许路灯反射到他的眼中,这使得她越发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情。 他不置可否的态度反而让她更加忐忑不安了。 童瑶已经洗好了,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以前的很多次,他都是喜欢在他的房间里的。 她并不喜欢他的房间,总觉得他那房间太冷清严肃,不像个卧室,更像一个没人气的办公室。 当她在他那张总是铺有冷色调床单的大床上陷入无法自拔的时候,她总是会格外的羞耻。 可是现在,下了车后,他竟然直接抱着她回到了她的房间。 她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的是哗啦啦的水声。 此时的原勋正在用她的浴室洗浴,洗完后,他就会过来吧? 她背对着浴室的方向,紧闭着眼睛,忐忑地等待着。 她害怕和原勋做夫妻之间的事,一直都害怕。 她总觉得那个时候的原勋比平时会更可怕,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狼露出爪牙,会将她撕碎吞下。 她紧张地咬着唇,平心静气,却仿佛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 那种香气,她记得她闻到过。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浴室的门打开了,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她犹如被扯住了筋脉的鱼,整个绷紧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轻缓而稳定的脚步声落在了床边,身后另一半的床仿佛陷下去一些。 紧接着,灼烫的热力便袭过来,伸手将她抱住。 她攥紧了拳头,拼命压抑下身子的颤抖。 这一切都犹如一个梦,一个模糊暗黑的夜晚里她孤身一人乘坐小舟在狂风暴雨中前行的梦。 她落水了,几乎溺死在水中。 原勋大口呼着气,强硬有力的胳膊揽着她。 她白净秀美,长发半湿地黏在柔腻的脸颊和纤细的脖子上,总是清澈的双眸此时是如蒙了雾一般的茫然和疲惫。 她是一条在他怀中不知道挣扎了多久的鱼,已经被他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和湿润,就那么绝望而无助地趴在他怀里,止不住地潮动。 原勋此时的黑眸中透着疲惫的满足,他低头凝视着怀里的小东西,却见她依然处于潮动之中。为数不多的经验让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他不管,她会保持这种状态很久。 她好像一旦被触动,就很久不能从那种状态中摆脱出来。 第19节 原勋唇边泛起一抹笑,眸中变得温暖若春日的太阳。 他抬起手来,搂着她轻轻拍打后背,口里发出含糊不明的哄声。 她依然时不时地颤一下,不过在他这种拍打中,最后终于犹如个小狗儿般蜷缩在他怀里睡着。 第十九章 童瑶浑身战栗地抱紧了身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来,在她的意识里,她尤自沉浸在原勋带给她的狂风暴雨之中不能自拔。 “童瑶,你怎么了?”耳边传来关切温柔的声音。 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声线不是普通成年男子,听上去是个少年。 她猛然抬起头,眼中却映入了一张十几岁少年的脸,俊秀的脸庞,温柔的黑眸。 这……正是年轻时候的楚云啊! 童瑶迷茫地望着这个年轻的楚云,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动着,她意识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可是身体却无法轻易恢复过来。 这个毛病她早就发现了,从第一次和原勋的那一夜就发现了。 所以她一直害怕,害怕自己被带进去,再也出不来,害怕自己这特殊的体质,不敢让原勋碰自己。 楚云疑惑地望着童瑶脸上不正常的潮红,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道:“童瑶,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触碰她的额头。 可是童瑶却下意识地躲开了。 虽然现在她应该是穿越到了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可是在她的意识里,她是才在床上和原勋进行了激烈的夫妻之事,身体处于一种极度敏感的状态。 这样的她,怎么愿意让这“陌生的”少年来碰到自己的肌肤呢。 “你……”楚云见童瑶竟然躲着自己,落空了的手分外地尴尬。 童瑶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身体恢复冷静,尽量平静地道:“对不起,我刚才有点头晕,可能是最近有点贫血。” “你没事吧我现在带你去医院!”楚云满脸担忧。 童瑶摇了摇头:“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着这话,她不着痕迹地打量向周围,左边有一个倒塌了一半的旧居民楼,屹立在旁边新盖起的居民楼中,不远处还有个商业大厦,上面挂着一块饱经沧桑的“金铭商厦”的牌子。 这个情景,是她十几岁时所住房子周围的环境。 她很快明白了,这是她那天看到的两个日记之一。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直接跳过了第一个日记,穿到了第二个日记中了。 她望向楚云,看着他关切的双眼,一时有些迷茫了。 如果是之前,那个同学聚会之前,她穿越到了这段时空中,一定是毫不犹豫地拉着楚云跑掉,然后补回少女时代被迫抢走初吻的遗憾吧。 她会抱着楚云亲他,会躲开那个可怕的原勋,会义正言辞地告诉原勋,我讨厌你,讨厌你的吻,你让我恶心! 然后她还会光明正大地跑去告诉妈妈,这辈子,她再也不想见到原勋。 可是现在,她疑惑了,也迷茫了。 她明明看着这个年轻俊秀的楚云,可是脑中却浮现出十几年后的情景。 楚云大学毕业就和女朋友结婚了,十有七八是奉子成婚吧?女朋友没工作,在家里当家庭主妇,可能和公婆关系并不好。 楚云父母现在经济条件很好,生意做得不错,才让楚云来到东佳这所贵族学校读书,可是后来他家经济条件不好了,父母帮着楚云带孩子,他老婆很不满。 或许这就是人生,曾经清秀可人的小少年变成了后来略微发福的大叔,曾经温柔动人的双眸会变得饱经沧桑浑浊不堪,曾经的体贴关怀,会变成在暗夜里的絮叨抱怨。 童瑶在十岁之后,就没太操心过金钱方面的事情了。后来嫁给了原勋,原勋更是把她养得不知世事。 可是从陈思琪羡慕的目光中,她也多少明白自己随手拎出来的一个小手包,自己手腕上随便拿出来的一个手链,是多么的昂贵。 她并不是一个拜金势力的女孩,可是却被原勋安置在了金屋里养着。 她是想回到过去挽回一切,想纠正自己走偏的人生。 可是假如她真得在这年少无忌的青春里抱着楚云放肆地亲吻,然后任性固执地要一偿自己多年的遗憾,要嫁给他,那自己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呢? 明明是夏天的夜晚,应该是十分燥热的,可是她后背却一阵发凉,那股凉意从后背直蹿向四肢百骸,丝丝缕缕犹如一张网将她笼罩住。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真得改变了人生,彻底驱逐了原勋,亲吻了楚云,那么这个改变会对自己人生造成怎么样的影响? 是不是以后,那个嫁给楚云的就是她,那个需要和公婆住在一起忍受矛盾,没有工作,要每天忙碌在家务之中的女人就是她? 她其实并不怕劳作辛苦,也并不怕贫穷。 可是生活是这么无奈,如果她真得经历了楚云后来的妻子所经历的那一切,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她会不会变得不甘,抱怨,会不会去痛骂自己的丈夫无能,会不会变得面目全非? 她盯着眼前这个温柔单纯的少年,看着他略显稚嫩的额头,却不由得想,她若真嫁给他,十年之后,是不是他也会在一个有着月亮的夜晚,去向另外一个女子抱怨,说童瑶是一个不理家务的女人,不能挣钱,不能照顾儿子,说后悔了当时的冲动,说不该太过相信年少时的爱情?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楚云被她看得脸上微红。 “没什么。”童瑶抿紧了唇,低声说道。 “那,那你到底心里怎么想的?”他扭过脸去,很不自在地问道。 “什么?”她满心的茫然不解。 “我,我刚才说,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以后,以后嫁给我,做我的妻子……”楚云尴尬地再次说了一遍。 “哦……这个啊……”她听着这个台词,和记忆中的是一模一样的。 答应呢,不答应呢? 答应了,然后原勋过来棒打鸳鸯,痛揍一通楚云? 不答应的话,她青涩可怜的初恋,竟然就这么被自己掐死了?说好的回到过去弥补昔日的遗憾呢?说好的再也不想把初吻给那个恶魔原勋呢! 童瑶没想到自己竟然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到底怎么了,童瑶?你怎么一下子变得和刚才不一样了?”楚云紧皱着眉头问道。 童瑶苦笑一声,抿着唇,沉默地打量着眼前的楚云。 二十五岁的她其实有点不明白,自己当初是怎么对这个男孩子心动的。 现在的她看着这个男孩,仿佛看着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真得是丝毫没有心动的感觉。 她抬起手来,握住了这个少年的手,轻柔地说道:“楚云,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点的大学。” “啊?”楚云疑惑地望着童瑶,看样子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有哪个女孩会在和男孩子夏夜散步的时候说出这种类似于劝诫的话语。 可是童瑶不管,她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虽然我们现在倚靠父母,可是父母毕竟不能倚靠一辈子。你现在还年轻,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选个好专业,以后才能工作顺利。” 工作好了,挣到更多的钱,这样他妻子的抱怨也许会减少一些,也许他就不用在一个同样有月亮的夜晚,去向曾经朦胧青涩的初恋情人抱怨自己的现任妻子吧。 楚云的表情,真是当场懵在那里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你忽然变成了我爸我妈……” “可能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我们这个年纪,应该干点正事。”童瑶一本正经地说。 现在只知道风花雪月,以后难免为了柴米油盐吵架。 “可是,可是你之前,之前……”楚云嗫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童瑶淡定地望着年少的楚云:“还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虽然也许你根本听不明白。” 楚云一脸懵地问:“什么?” 童瑶笑了下,无奈地道:“以后无论陪在你身边的女人是谁,无论她是多么糟糕,都要记得,不要对别的女性说起她的不是。” 她叹了口气:“这样子,真得太伤人心了。” 如果原勋对着他的秘书抱怨自己,即使她不爱原勋,她也会伤心生气的。 说完这话,她站起来,准备起身回家去。 她已经不太想浪费时间在楚云身上了。 楚云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久,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童瑶,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在霍艳面前抱怨过你,我只是说你太冷了,不好亲近,我真得没说其他的!” 童瑶听到身后的喊话,微愣了下,之后便忍不住笑起来。 她再次想起了自己的日记,以及日记中那滔天的恨意和遗憾。 原来这就是她的青春,这就是她羞涩无奈的初恋。 真是美好又丑陋。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一个低凉的声音,从楼下那棵老槐树下传来。 第二十章 这个声音传入耳中,童瑶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 她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个站在老槐树下的男人。 这个时候的原勋已经二十二岁了。 二十二岁的男人,没有了楚云脸上那显而易见的青涩和稚嫩,反而透着几分成年男子的沉稳和收敛。 当然这也可能和他的经历有关系,他不是早几年就进了原氏,从底层开始历练吗?在公司里做了几年的人,到底和一直在学校的男孩子不一样。 “小丫头,在想什么,这么高兴?”说着这话,原勋走过来,伸出手竟然直接捏了捏她的鼻子。 她顿时瞪大眼睛,诧异地望着原勋。 他这个动作做起来真是行云流水,特别自然。 那个时候的他,怎么和自己这么亲昵啊。 “怎么了,跟见了鬼似的?”原勋扬眉轻笑。 第20节 童瑶仰脸看着他,心想原来他以前笑起来这么好看啊,就好像春天里洒在湖面上的阳光,被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光一照,神采飞扬的温暖。 “你为什么捏我鼻子……”她心里想着这个,嘴中竟然不由自主地说出来了。 “不可以吗?我之前不是经常捏你的鼻子吗,你不是很喜欢吗?怎么现在,有小男朋友送你回家,你就不想搭理我了?” 这话一出,童瑶震惊极了,他什么时候经常捏自己鼻子了?震惊了一会儿,她才慢慢想明白了,现在的一切,应该衔接的是之前做的梦。 在之前的梦里,她已经改变了许多事情,那么在那些梦之后,按照那个轨迹继续发展下去,到了她十七岁的时候,她和原勋竟然没有像之前一样发展成势如水火的局面,而是变得亲昵亲密?以至于到了他随便捏她鼻子的地步? “瑶瑶,怎么了?你看上去很不对劲?”原勋疑惑地这么问,同时手已经覆盖上了童瑶的额头:“该不会是发烧了吧,怎么好像傻乎乎的?” 童瑶眨眨眼睛,连忙笑了下。 她可不能让原勋起疑,知道她是从未来穿过来的,根本不属于现在这个时空。 所以她迅速地进入了“和原勋关系亲密”的状态。 “原勋,我没事。”她想象不出她和原勋平时怎么相处的,只好放软了语气,还顺便冲他笑了笑。 “怎么不叫我勋哥哥了?”原勋皱着眉头,伸手顺势揽住童瑶的肩膀。 童瑶被原勋揽住,有一瞬间的僵硬和不自在,不过她还是尽量舒缓了自己的这种紧绷状态。 她是来改变过去过去的,不是来找茬的,不能让原勋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童瑶。 勋哥哥是吗…… 童瑶忽然想起,好像十几岁的时候,原勋也曾经坏坏地笑着,挑逗她,让她喊哥哥。 她当然不喊了,就算当着原家人的面喊一句,也是阴奉阳违地喊。 没想到在这个被她改变过的人生里,她竟然天天喊勋哥哥? “乖瑶瑶,今天到底怎么了?”这个时候原勋几乎伸手将童瑶半抱在怀里了。 童瑶感觉到自己的柔软正紧贴着他。 她羞红了脸,想挣扎,可是又不敢。 “我……我只是有点累了……可能有点贫血。”她把说给楚云的理由重新扯出来了。 “贫血?”原勋皱眉:“婶婶带你去医院了吗?” “医院?不用,没什么大碍的!”童瑶赶紧否决! 哎……怎么这个长大后的原勋这么难对付啊,明明他以前是个傻乎乎的样子呢。 “是不是来月经了啊?可是不对啊,你的月经应该两周前就结束了。”原勋琢磨了一番这么说道。 “啊?”童瑶诧异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十八岁青春正好的她,会从一个成年男人口中听到关于自己月经时间的问题? “笨蛋,当时我还帮你买卫生巾,怎么可能不记得。”原勋将额头抵在童瑶额头上,有些咬牙切齿地这么说。 他帮她买卫生巾……?难道说这些年他一直帮她买卫生巾? 正处于懵懂中的童瑶,又被原勋揉了揉脑袋,灼热的气息就在她耳边。 “乖瑶瑶,到底怎么了?你看上去不对劲,是不是生气我这么久没来看你?”低哑的声音中,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了。 童瑶摇了摇头。 这些事,她还需要消化下,好好消化下。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刚才好像看到个男生送你过来的,那是谁啊?”他仿佛不经意地这么问起。 童瑶眨了眨眼睛,看了原勋一眼。 她是来改变过去的,可是自从见到了原勋,就处于懵懂震惊之中,直到原勋说了这句话,她才意识到好像有了进入了日记中剧情的痕迹。 “他是我同学,想追求我。” 接下来,童瑶在这个时候预备的台词本来应该是,义正言辞地告诉原勋,真爱是无敌的,她爱的人就是楚云,请他不要来棒打鸳鸯,她的爱,不是强权能拆开的! 可是现在,她是不敢说了。 什么真爱不真爱的,就算不败给原勋,最后也会终究败给现实吧。 更何况,年少的她,终究是被冲动蒙蔽了,未必能看明白楚云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去爱。 “追求你?哦,呵呵。”原勋轻笑了下,那笑里带着鄙薄。 童瑶捕捉到他语气中的那丝不善,总算觉得活过来了。 至少一切看上去有点正常了。 “怎么,人家追求我,有问题吗?”童瑶昂起头来,不悦地反驳说。 她是来战斗的,却一脚踩入了棉花窝,根本没法出拳。 现在总算是让她找到机会了。 “没问题啊,我的瑶瑶这么漂亮,那群小男生还不看傻了。瑶瑶有人追求,很正常。”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况且我年纪不小了,也该学着谈个恋爱了。” “谈恋爱?你不是准备考大学了?” “为什么我不能一边谈恋爱一边考大学?” “那你准备答应今天那个男生的追求了?” “今天那个?”童瑶咳了下,眼珠转了转,不过还是一本正经地说:“答应不答应,我也没想好。反正近期我要找个男朋友,享受一下谈恋爱的滋味。” 说着,她再次昂起头,望进了原勋的眼睛里。 “我要不要谈恋爱,和谁谈恋爱,这是我的自由。谁也不能管我。”她一字一字地道:“你不能干涉我。” “呵——”原勋一声嗤笑:“才两周不见,你怎么变成了小斗鸡。” “我就想当小斗鸡,怎么,你有意见吗?”童瑶不客气地反问。 “我的瑶瑶要当小斗鸡,那我也只好跟着当大公鸡。” “你——”童瑶终于感觉到他意思中的不对味了。 什么叫他的瑶瑶?他竟然一直在沾她便宜! “我不是你的瑶瑶!”她大声抗议。 “好,你不是我的瑶瑶。” “我要当小斗鸡,你就不能当大公鸡!” “好,我不当大公鸡。” “你……”童瑶咬牙切齿,觉得没意思极了。 说好的她要反抗那个强吻她的大恶霸呢……这剧情,差别有点大。 为什么她要和原勋进行这么幼稚无聊的对话呢? “算了,我不理你了,我回家了!”童瑶转身就要走。 反正他没强吻她,这事就这么了结吧。 可是她当然没能走成,原勋直接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带回了他的怀中。 二十二岁男子的怀抱,温柔宽厚,有力的大手直接将她按住。 “啊……你!”她咬着小牙,瞪着他。 “瑶瑶,来,说话。”他按住她挣扎的手,低声诱哄。 “说什么?”童瑶感觉到他略显粗糙的下巴已经磨蹭到了自己的脸颊上,不由恨恨地想,原来他年轻的时候就这么皮肉粗糙了啊,看着挺好看的,没想到摸起来触感这么差,扎死人了。 “难道今晚,你不应该对我说生日快乐吗?”原勋低哑地在她耳边这么问道。 生日快乐…… 童瑶有点诧异地看向原勋:“今天是你的生日?” “你已经忘记我的生日了?你不是答应过我,要送给我一个生日礼物吗?” “我答应你?”童瑶几乎是机械地重复着原勋的话。 “对。你说,今年是我二十二岁生日,所以你要在最二的日子里,给我送一个独一无二的礼物。” “……”童瑶咬着唇,一时也忘记自己还被原勋搂在怀里了。 原来这一天,是他的生日啊。 她嫁给了原勋七年,从来不知道原勋生日是哪天。 可是她日记里分明写着这一天是楚云的生日。 看来原勋的生日和楚云正恰好是同一天? 这一天是几月几号来着? “怎么,你竟然忘记我的生日了?”原勋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失落。 童瑶闷不吭声。 现在这个剧本实在有点出乎意料,她演技不太行,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了。 事到如今,她不太想得罪原勋了,也不想和原勋战斗了。 “瑶瑶,你是不是生我气,怪我最近没来看你?这怪我,最近公司里出了事,我实在太忙。” 声音这么温柔,实在是让人不忍心拒绝。 童瑶叹了口气。 她认命了。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你不是说已经准备好了吗?” “喔……” 她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可是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个被改变过的人生里,十七岁的童瑶给原勋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她试探着摸了摸裙子上的口袋,并没有什么礼物的样子,夏天的衣服口袋就这么一个。 第21节 她又拿起自己的包摸索,也没摸到礼物的样子。 难道说礼物放家里了? 原勋在这个时候,忽然放开了搂着她腰肢的胳膊。 他凝视着童瑶,眼中满是失落。 “瑶瑶,你今晚和那个男生约会去了,所以忘记了给我准备礼物是不是?没事,我不怪你。”他苦笑了声:“其实,我今天五点就过来了,没想到你一直不回来,我等了五个小时,看到你被一个男生送回来了,我这个时候……” 他声音略显艰难:“我这个时候就该明白怎么回事了……” 童瑶一下子愣住了。 她可以感觉到,原勋真得很伤心。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没办法变出一个礼物来给他。 假如她和他关系亲密到他一直帮自己买卫生巾,那么无论如何,她应该是把原勋当个好朋友看待的,那么她就应该记着原勋的生日,给原勋一份生日礼物啊。 原勋伸出手,摸了摸童瑶的脸颊,语气轻柔无奈:“你长大了,要交男朋友了,以后我自己也会注意分寸。” 说完这话,他不再看童瑶,径自离开。 童瑶看着他离开自己,走过那棵大槐树。 槐叶的香气伴随着夏日的凉风似有若无地萦绕在耳边,有蛐蛐低鸣的声音在草丛里响起,更有居民楼里谁家的狗汪汪的几声叫。 那个男子一身西装,挺拔的背影在月光之下慢慢离去,被路灯拉长的影子透着落寞和孤寂。 童瑶盯着这个背影,一忽儿觉得陌生,一忽儿又觉得太过熟悉。 这个男人的背影,她看过无数无数次,可是没有一次,她曾经品味出这么浓墨重彩的落寞。 “原勋。”她开口,叫住他。 第二十一章 “原勋。”她开口,叫住他。 声音微颤。 那个挺拔的背影停顿了下,不再往前走了。 她艰难地喘了口气,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她是一时冲动,忍不住叫住他,可是为什么叫住他,叫住他后做什么,她并不知道。 “瑶瑶,有什么话直接说吧,如果讨厌我,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 “没,没有!”她下意识地就要否定:“我没有讨厌你啊!” “是吗?” “是啊!”她理所当然地冲口而出,可是说出话后,才发现这句话是多么的不对劲。 她怎么可能不讨厌原勋呢…… 这分明是在说谎啊…… “瑶瑶,算了,我以后……尽量不来打扰你。”原勋苦笑了声,看样子根本不信她的话。 说完这个,原勋迈起步子就要离开。 可是看着他重新迈步,童瑶心中竟突然升出一种恐惧感,就好像这次他走了,自己将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原勋,对于十八岁的童瑶,重要吗? 她不知道,真得不知道。 曾经的那个童瑶可以理所当然地说讨厌原勋,丝毫不在意原勋的离去,可是这个她更改过的时空里的童瑶呢?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原勋已经一步步地离开了。 他迈出的每一步,那声音都仿佛小锤子轻轻打在她的心上。 她终于忍不住,跑上前去,伸出手,直接抱住了原勋。 她是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抱住的时候,才感觉到那后背的强健和温暖。 她颤抖的手紧紧巴住他的前面,紧抓着他胸前的西装,颤声道:“原勋,你别走……” 当说出这话后,她才忽然意识到,她是真得不希望原勋离开。 如果原勋真得走了,她该怎么办,她满心的惶恐。 她忽然一下子哭了:“我真得没有讨厌你,也不要你走,你以后再也不会来看我了吗?你生我的气了吗?” 原勋没有回头,背对着她的他身形僵硬,一句话都没说。 她眼泪开始哗啦啦地往下落。 她希望原勋走吗?不希望。 如果原勋走了,会如何? 以后是不是再也没有那个当她丈夫的原勋了,也不会有那个不太亲近她的儿子了? 无论他们曾经对她多么冷漠,和她多么不亲近,那也是她的丈夫和儿子。无论那座房子是多么的冰冷,那也是……她的家。 她是没有了父亲的孩子,以后母亲也会离开,除了他们父子两人,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别走,我不要你走,你如果走了,我恨你一辈子……” 一种莫名的恐怖普通铁爪一般抓住了她的心,她哭得薄唇都在颤抖,眼泪落在他的西装上,打湿了一片。 在她的泣声中,原勋陡然转过身来,狠狠地将她箍在了自己怀里,箍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时之间,她连啜泣都没了力气。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布满泪水的精致小脸暴露在月光之下。 “真得不希望我走?” “嗯。”她满面委屈。 他这么可以走,怎么可以走?越想越委屈,眼泪忍不住再次落下一波。 “你不是讨厌我吗?” “不……” “真得不?” “嗯。” “我坏吗?” “不坏。” “我和楚云谁对你好?” “你好。” “我和楚云谁更帅?” “你帅。” “你叫我什么?” “……勋哥哥。” “还要交小男朋友吗?” “不了……” 原勋抿紧唇,不再说话了。 透过泪眼,童瑶仰视着这个男人,月光照进他的眼睛里,那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色彩,她看不懂。 她有些忐忑,不舒服地动了动被他抬起的下巴,委屈地望着他。 她已经超常发挥演技,说出这么多动听的话,为什么他还要一脸的冷硬? 难怪以后她不会喜欢这个人,他就是这么奇怪,奇怪到让人看不懂。 “我的生日礼物呢?” 他忽然这么出声,让童瑶一惊。 生日礼物……他竟然还记着这事。 “你根本没给我准备生日礼物,是吧?”原勋声音中带着不悦。 “不不不,我准备了啊。”童瑶眨眨泪眼,很无辜很真诚地说。 “嗯?在哪儿?”声音粗嘎,灼烫的气息喷薄在童瑶犹自带着泪痕的脸上。 童瑶脸上一红。 老夫老妻的,其实无论怎么样……都没什么的吧? 她缓慢地闭上了眼睛,修长带泪的睫毛犹如在夜雨中沾湿的羽翼。 男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浑浊了,他微压低下来,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 低喃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你……是这个意思吗……可以吗?” 她耳朵开始烧起来,不过还是鼓起勇气,微微嘟起了唇。 他的唇终于落了下来,落在她的唇上。 这是她的初吻。 草丛里蛐蛐的低鸣,不远处居民楼的狗叫声,还有萦绕在鼻翼的槐叶清香,这一切仿佛都瞬间离她而去。 没有了月光,没有了声响,周围的一切都已经远离。男人的唇轻轻触过她的,如同轻风吹过树梢,翠鸟飞过湖面。 她在一片黑暗的寂静中,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男人的唇浅尝辄止,只是轻轻滑过,留下那点涟漪,便撤离。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 第22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童瑶睁开眼,透过模糊的泪眼,望向那个男人。 也许是视线太过湿润,以至于她还是看不懂眼前的男人。 “你……”她欲言又止。 “嗯?”男人闭着眼,将额头抵扣在她额头上,发出似有若无的性感鼻音。 “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她终于问出口了。 “是。”男人睁开眼睛,暗沉犹如深海的眸底,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光。 她没想到这么容易会得到答案,更没想到他是这么简洁的一个字。 他喜欢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童瑶脑中忽然浮现出她的日记,曾经的那些日记,从小到头,和原勋之间不愉快的日记,那些让她记恨了好多年的事情。 她薄薄的唇儿张了合,合了又张,最后终于问出口: “你是不是从小就喜欢我?” 你是不是从小就喜欢我…… 这个声音在童瑶耳边回荡,她仰起脸,睁大眼睛,和他四目相对。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的每一次呼吸,近到他们的睫毛都在互相触碰。 这是她的疑问,埋在心里,不能解开,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决定她接下来该怎么办的答案。 她紧紧攥着他西装的袖子,仰脸凝视着这个从来没有看懂过的男人,屏住呼吸,仿佛是等待春日里的第一朵花开,仿佛是等待冬日里的第一场飘雪。 她仰望着他,用所有的力气等待着他的答案。 “瑶瑶,做噩梦了?”一个略显粗哑的声音在童瑶耳边响起。 童瑶微惊,睁开眼睛看过去,却见到了一双带了关切的深眸正俯视着自己。 她又是一惊,歪着脑袋,仔仔细细地将上方那个原勋打量了一番。 眼前这个原勋,发型是三十岁原勋的发型,那张脸也是三十岁男人一张成熟的脸。 根本不是刚刚的二十二岁的原勋,那个将她搂在怀里要给她一个答案的原勋。 他没穿衣服,光着纹理分明的结实胸膛,露出清宽的双肩,遒劲的腰部那里搭着一个薄毯,将下半截盖住了。 一眼扫过去,结实的胸膛上好像还有点红色痕迹,这应该是昨晚她挠出来的? 现在这是她的房间,她的床。 挺拔结实光着胸膛的男人一手撑在她身边,俯首凝视着她。 她脸上顿时红了。 “没什么,我没做噩梦。” “没做噩梦?”原勋挑了挑眉,视线下移。 童瑶忙微仰头看过去,却看到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攥着他的薄毯边缘。 而那个薄毯边缘恰好半搭在他腹下的位置。 “啊——”她又是一惊,下意识地坐了起来。 可是谁知道她这一起来,手一颤,直接把那个薄毯扯过来了。 顿时,风光外泄,眼前有狰狞一闪而过。 “我——”她眼前发黑,大脑发懵,下意识地捂住眼睛。 她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瑶瑶。”原勋微微皱眉,声音低浊:“别怕。” 说着,他伸出胳膊,将她揽住,又不知道从哪来扯来一个更大的薄毯,将两个人盖住。 童瑶顿时陷入了热烫的怀抱中。 她两颊烧得火热,一颗心砰砰砰乱跳,她都害怕那心跳声被原勋听到。 她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以避免和自己刚才看到的可怕东西挨上。 她知道那个的厉害。 不要看他现在好像若无其事,等真发起狠来,他能要了自己的命。 “你在害怕什么?”原勋的大手轻轻揽住他,低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她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就是害怕,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 能直接说害怕原勋吗? 她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转移话题的好办法:“你好像受伤了,是我弄的吗?” “是。” “对不起,我不该挠你……”其实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她根本没印象,不过模糊知道那确实是自己的杰作。 “你不光挠我,还咬我了。” “咬?”童瑶一惊,她竟然还咬人? 原勋握着她的手,引导她来到一处,深暗的眸子凝视着她,低哑地道:“看,这里,还有这里,你都咬了。” 童瑶羞愧难当,她真得不知道…… “你像一条小狗儿,又哭又叫,搂着我不放,啃我咬我,当然也挠我。” “对不起……”她嗫喏地道歉。 原勋深沉的目光平静地望着怀中的女人,看着她双眸中清澈可见的羞愧,他面无表情地将薄毯笼罩住两个人,翻身过来。 “不用说对不起。” 他的声音持重淡定,可是说到了最后一个字眼时,伴随着一点闷重略显湿润的声音,那最后一个字眼竟是带了低哑满足的颤音。 童瑶却注定再当一次又啃又咬又会挠的小狗了。 第二十二章 她如同一条要窒息的鱼,被放在油锅里翻来覆去地煎炸。她自然是又哭又叫又打,还用指甲去挠他,可是都无济于事。 当一切结束后,她疲惫地闭着眼睛,蜷缩在他怀里,一边不由自主地啜泣着,一边晕晕沉沉地想着刚才发生的这一切。 她再次回到了日记里的场景,不过这次遭遇的事情,却和日记中所记载的已经大相径庭了。 那个原勋竟然喜欢着他呢,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她模糊的泪眼凝视着眼和这个坚实有力散发着男性荷尔蒙气息的胳膊,脑中再次回忆起自己曾经的日记,那些一次一次被他欺负的日记。 那个时候,原勋到底为什么要欺负自己? 是她以为的那样子吗? 以前她年纪小,心思敏感,遇到原勋的一些恶作剧,难免往不好的方面想。 如今反过来想,是不是他其实当时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呢? 她搞不懂,也猜不透,所以才在那梦里执意地想要他一个答案。 可是谁知道,就在她等着那个答案的时候,竟然醒了,醒过来,还恰好被原勋看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瞅了眼刚才折磨自己的男人,却见他有型的眉宇下深沉的双眸微微闭着,正陷入了沉睡之中。 沉睡之中的男人,脸型刚毅安静,立体的鼻梁旁,鼻翼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而下面好看的唇还隐约蠕动了下。 这个动作倒是像个小孩儿。 童瑶目光下移,来到了他胸膛上。 那个上面伤痕累累,真得有咬的,有抓的,也有挠的。 她薄唇轻动,微微咬牙,在心里轻哼了下。 “说我是小狗,我自然要咬你。” “活该。” “谁让你欺负我。” 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番后,她又想起了那个生日。 那天是楚云的生日,恰好也是原勋的生日了? 可是那一天是哪一天来着? 梦里的原勋在槐树下等了她五个小时,那么在她的日记里,那个原勋也是等了自己五个小时吗? 等了自己五个小时,最后看到自己和楚云搂抱在一起? 如果是这样,那她无法想象当时原勋的心情。 想着这个,童瑶忍不住再次看了眼原勋,见他看起来睡得很熟,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起来。 他的胳膊是搂着自己的,她就抬起那个胳膊让他挪开。 那胳膊挺沉,她还颇费了点力气。 总算摆脱了这个人后,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像做贼一样来到了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屉。 伸手摸索了一番,却并没有找到她的日记。 她疑惑地将抽屉整个拿出来,闷不吭声地翻找,翻了个底朝天,却根本没找到那些日记。 这些日记本来应该都在这里的啊,怎么会没有了? 童瑶疑惑地皱着眉头,想了想,该不会是陈妈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给她拿走了吧? 第23节 明天问问吧。 将抽屉重新放好了,她再次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 这个时候玻璃窗半开着,夏风从纱窗里吹进来,淡蓝色的窗帘被吹得如同波动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摇曳在窗前。 她光着脚站在床边,望着床上那个睡熟的男人。 他和她都各自有自己的房间。 她不会去他的房间睡,他也不会来她的房间睡。 只有当偶尔他们需要进行夫妻之事的时候,她才会去他房间,在他的大床上行事。 那张大床,她不喜欢,基调太冷,颜色太暗,刻板得一丝不苟。 总觉得她和他的房间格格不入。 可是现在呢,他竟然破天荒来她的房间睡了。 他那么大一个男人,躺在她白色的床单上,盖着她印有紫色薰衣草的薄毯上,枕着她缀有蕾丝边的枕巾上。 这可真是格格不入。 分明是女孩儿家精致讲究的地方,却弥漫着浓重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还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还没长好的生玉米散发出的味道。 那种味道,童瑶是知道的,她嗅觉敏锐,每次他们同睡后,她都能闻到。 不光是气息,就连身体,他和自己也是格格不入啊。 修长强健,肌肤是健康的巧克力色,肌肉匀称结实,不像自己,白,瘦,软绵绵。 现在他却格格不入地睡到了自己床上,还格格不入地进入到了自己的…… 童瑶猛地止住自己脑中的遐想,摇了摇头让自己挥去之前的念头,又摸了摸自己烧红的脸。 “我,我在想什么呢……”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原勋已经不在了。 她找来了陈妈。 “我抽屉里的日记呢?” “日记?”陈妈一脸茫然:“太太,没有看到哪里有日记啊。” “是几页纸,小时候写的,就放在那个抽屉里。” “太太,你的抽屉,我从来不会乱动的。” 童瑶想了想,点头:“好,你先下去吧。” 她觉得陈妈是对的,陈妈在她身边伺候很多年了,很值得信任的一个人,确实不会去动不该动的东西。 那么为什么她的日记不翼而飞了呢,到底是谁拿走了她的日记? 原勋?原修? 这么想着,她下了楼,准备用早餐。 原修恰好正在餐厅里喝着一杯果汁,见到她下来了:“妈妈。” 声音轻淡。 童瑶倒是早就习惯了,原修就是这么一个没有温度的孩子。 她坐下,和原修打了招呼,这个时候女佣人送上了准备好的早餐,她擦了擦唇,开始吃早餐。 原修的目光落在了被她放置在一旁的牛奶上,微蹙了下眉头,提醒说:“妈妈,那是你的牛奶。” “嗯,对,我的牛奶。”童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爸爸不在,你打算偷偷地不喝牛奶?”原修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妈妈的心思。 童瑶听了,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心中涌起暗暗的羞恼。 对于牛奶,她说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不过只要和原勋一起吃早餐,原勋总是会不厌其烦地提醒她喝牛奶,这就好像总是会提醒她记得吃药一样。 她心里不高兴极了。 为什么她不但要被当爸爸的管,还要被当儿子的管呢? 脑中忽然想起前几天原修说过的话,他要给那么多后娘准备礼物? 尽管这话没头没脑到实在不像原修平常的风格,可是童瑶,心里并不好受。 她放下刀叉,望着眼前这个慢腾腾喝着玉米汁的儿子,下定决心,应该让儿子知道,她是妈妈。 “你……”她略一沉吟,终于还是开口问道:“有没有从我抽屉里拿走过东西?” “抽屉里?”原修挑着好看的小眉毛,不解地问:“妈妈,你丢了什么东西吗?” “是,我丢了东西,就是几页小时候的日记。”她干脆挑明了说:“我问过陈妈了,她并没有见过。我的房间,只有你爸爸,你,陈妈可能会去。” 其他人,没有人敢过去,也没有人会过去。 陈妈是个被雇佣的佣人,不敢得罪自己的,所以这么一来,可能拿走她日记的就是原修和原勋了。 本来她应该直接去质问原勋的,可是现在大的不在,她只能先抓住小的问问了。 原修听了妈妈的话,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微微蹙着小眉头,一本正经地说:“妈妈,我从来没有去你房间里拿过东西,不过在我们家里,竟然会有东西丢失,这件事必须查清楚。你说的日记到底是什么样的?” 童瑶听了,分外疑惑,望着原修说:“就是前几天你曾经在阁楼里找到的那种日记,你当时给我一页,不过实际上我抽屉里有好几页,现在都丢了。” 原修微微抿起唇,轻轻挑了挑眉,沉默地看了童瑶半响,最后终于慢腾腾地说:“妈妈,我从来没有给过你日记,也没有在阁楼里找到过什么日记。” 六岁小男孩的声音,稚嫩清凉,语气认真而不容置疑。 可是这话听在童瑶耳中,却是犹如一个惊雷落下,震得她眼前一阵发白。 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儿子,这是自己生出的儿子,没错。 他正用清澈真诚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对自己说,他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什么日记。 这分明是几天前才发生的事情啊! 餐厅里气氛沉闷安静,偶尔间隔壁厨房里有佣人们轻手轻脚收拾东西的声音。 童瑶艰难地呼吸着,左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洁白餐巾上的刀叉,攥得白净手背泛起一点淡紫脉搏。 “你刚才说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僵硬地响起。 “妈妈,我从来没有给过你日记,也没有在阁楼里找到过什么日记。”原修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后,皱眉,望着妈妈:“你……是不是记错了?” 童瑶张开那攥着刀叉的左手,张开后又一根根手指并拢,再次攥紧。 她重复了这个动作三次后,她艰难地喘了口气,咬牙说:“陈妈,陈妈……” 她猛地坐起来,大声喊道:“陈妈,你快下来!” 第二十三章 这座别墅坐落于半山腰,占地宽广的一片地只有原勋一家在这里居住,却雇佣了十几个女佣和工人。 家里的主人只有三个,分别是太太,少爷,先生。 之所以按照这个顺序排位,是因为这个别墅里所有的佣人都知道,你让谁心情不愉快,也不能让太太心情不愉快。 先生脸色不好了,看着吓人,其实一般他就只是脸色不好而已。 少爷脸色不好了,你可能会遭受批评和处罚。 可是如果太太不高兴了,那就是天降大祸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位太太。 幸好,这位太太很少外出,总是安静得好像游魂一样呆在自己房间里,或者在走廊里散步,一般很少有人有机会招惹到她。 可是今天,这个不经意的早上,她们竟然听到了太太歇斯底里地喊着陈妈。 距离上一次太太这么歇斯底里有多久了?她们不记得,可是却知道,这是大祸临头了。 所有的人都脸色煞白,战战兢兢,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交相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那个罪魁祸首的陈妈也灰溜溜地赶紧跑到了童瑶面前。 “太太,您喊我有事?”陈妈的手紧张地攥着,低着头小声地问。 “我问你,你之前,有没有给过我一页日记?说是你打扫阁楼时发现的?”童瑶昂着头,抿着薄薄的唇,目光是前所有未有的锐利。 “日记……”陈妈惶恐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看原修,看看童瑶,小心翼翼地说:“没见过什么日记……” 可是话说到一半,就见童瑶那白净的脸上失缺了最后一丝血色,甚至身体都仿佛站不稳地晃动了下。 她吓坏了,几乎要哭出来:“太太,你是要什么日记呢,你要的话,我给你找啊!” 餐桌旁的原修,原本是一直垂眼坐着的,现在忽然抬起头,淡淡地说:“陈妈,你到底有没有见过那个日记,要把实情告诉妈妈,不要隐瞒,知道吗?” 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少爷,我哪里敢隐瞒太太呢。这……我实在没见过什么日记啊!” 童瑶趔趄地后退了一步,眼前天旋地转。 原修起身,取了那杯热牛奶过来,递给童瑶:“妈妈,这牛奶还是温的,你喝一杯吧,可以安神。” 童瑶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她麻木地接过来原修手中的牛奶,僵硬地一饮而尽。 “妈妈,你要不要上楼休息下?” “好……”这个时候,童瑶除了点头说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修牵起了童瑶的手,陪着她一起上楼。 童瑶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看儿子,这儿子确实是她生的,她不会记错的。 垂眼看向两个人双手相握的地方。 儿子的手并不像他本人看起来那么凉淡,他的手竟然又软又暖。 摸起来很舒服。 童瑶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手。 他虽然年纪小,且平时极为冷淡,可到底是自己的血脉,且又是个有主意的男孩儿。童瑶在这个精神恍惚的时候,竟然对自己这小小的儿子产生了依赖之感。 上了楼,童瑶躺在床上休息,原修从旁安静地注视着她,。 第24节 童瑶默不作声地盯着依然开着的窗户,看那被夏风吹动的淡蓝色窗帘轻轻飘扬。 “你爸爸的生日是哪天?”童瑶忽然想起来这件事。 “是六月二十一日。”原修这么回复说。 六月二十一日…… 这已经是七月份了,原勋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只是她记不太清楚,那个关于生日的日记,到底是哪天的,是六月二十一了吗,到底能不能对上? 原修望着妈妈略显低落的神情,显然是有些误会,便开口说:“妈妈,你不用难过,反正宋秘书会给爸爸准备礼物的。” 童瑶听了,顿时心里微微抽动了下,木然地转过头,拧眉望着自己儿子。她真不知道,宋秘书竟然是个万能秘书。 一点失落就蔓延在胸口,让她不舒服极了。 原修却又开口:“每年我的生日,宋秘书也会为我准备礼物的。” 童瑶一下子所有的失落都消失了,她心中涌起浓浓的歉疚。 她确实从来没有给儿子过生日,她甚至……不记得儿子是哪天生日了。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对不起自己儿子。 她忽然想起以前的早上,她会看着宋秘书跟随在自己丈夫身边,她心里明白宋秘书会把原勋的一切都打理得妥妥当当,可是她从来不知道,这还包括帮原勋和原修过生日。 童瑶现在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滋味。 她这辈子,太失败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原修却挑眉,难得笑了下:“不过她准备的礼物,我一点都不喜欢。” 说完这句,他又慢腾腾地补充说:“爸爸也不喜欢。” “啊?”童瑶眨眨眼睛,疑惑地望着儿子。 儿子话题转得太快,她觉得自己大脑有些跟不上。 原修注视着自己妈妈那一脸懵懂的神情,眉毛动了动,用小孩子特有的软嫩语气,轻声说道:“妈妈,爸爸说,你们没结婚的时候,你都会为他准备生日礼物的。只是后来生了我,你生病了,就没有准备了。” 童瑶听着这话,更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默默消化了一番后,她点了点头:“嗯……” 原修再次笑了笑,又安慰妈妈说:“没关系,等你病好了,你就会给我和爸爸准备生日礼物啊。” 童瑶想想也是,连忙保证说:“以后妈妈会好好给你过生日的。” 原修点头,之后便站起来:“妈妈,你先歇一会儿吧,我还有作业要写。” 童瑶:“好的,那你赶紧写作业去吧。” 原修离开后,童瑶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要问他,便起身出去,谁知道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就听到原修在打电话。 “爸爸,妈妈看来真得病了,她好像出现幻觉,说什么我曾经给过她日记。” 童瑶知道这是原修给原勋打电话,当下屏住呼吸,继续听下去。 “好的……我知道了,我不会继续提起这件事的,我明白。” 童瑶回到了自己房间,躺在自己雪白的床单上,盖上带有紫色薰衣草的薄毯,望着眼前这随风吹拂的淡蓝色窗帘。 她已经慢慢地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她怎么竟然忘记了一件事,这是一个被她的重生改变了的世界。 她一次一次地随着日记入梦,重生到了过去的关键时刻点,然后改变了现在的这个世界。 可是她却忘记了一件事,假如说过去改变了,那么她就不该悲愤交加地写下这个日记了。 也就是说,自己看了日记,入梦,重生,改变了日记中的一切,于是日记就不存在了。 当然也有可能,这个世上其实还存在着另一个版本的日记,就是被她的重生改变过的日记。 今天原修说什么来着,她说自己以前也是给原勋过生日的,这就已经暗合了自己梦中所发生的“献吻”一节。也许这件事发生后,她每年都会为原勋准备礼物,一直到她生孩子,然后得病。 原修今天的表现也和平常很不同,如果是以前,她会很疑惑,可是现在也没什么奇怪的了,因为这一个被她改变过的世界。 既然原勋变了,那么原修有所变化也并不奇怪。 童瑶抱着膝盖,躲在被窝里,咬着指甲在那里冥思苦想。 如果说过去的一切都变了,那么她的其他日记,那些还没来得及改变的日记,不知道会不会凭空消失,让她再也找不到? 还有一个日记,是关于暗恋宋寒霖的,那个日记的情境她并没有梦到并去改变,可是如今也消失了,她还有机会回去改变这件事吗? 童瑶原本觉得自己的思路已经畅通,可是细想之下,不由得脑壳发疼。 这是一个不知道多少科学家和哲学家都无法想明白的事情吧,为什么现在要落到她的头上来? 正专注地想着,一首悠扬的曲子响起来了。 她吓了一跳,忙看向这曲子响起的方向,是手边的小桌子。 桌子上放着原勋才给她买的那一款手机。 她并不习惯这种声音忽然在某个地方响起的感觉, 连忙走过去,拿过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原勋。 原勋……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 是因为原修告诉他自己行为异常的事情吗? 她接了电话。 “瑶瑶,吃过早饭了吗?”原勋不动声色地闲聊,并不提今早的事。 “嗯,吃了。”童瑶以不变应万变,她感觉到原勋在试探自己“行为失常”那件事。 “喝牛奶了吗?” “嗯,喝了。” “昨晚……累坏了吗?” “嗯,累——” 本来童瑶下意识就要答是的,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对,连忙停下话头,这下子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她羞红满面,平生第一次感谢手机这个东西,到底是隔着一层,不是面对面,可以减少点尴尬。 第二十四章 电话那头的原勋沉默了片刻后,原本平静淡定的声调开始变得浑浊起来。 “没伤到你吧?”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可是童瑶又不笨,她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更何况他现在的气息可不是那个办公时刻板冷淡的原勋,而是……而是夜晚浑身滚烫的那个。 童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其实并不喜欢那种事。 每一次做完都觉得自己死了一次。 可是平心而论,再难以切齿,她也必须承认,中间的某些时候,她确实是很舒服的。 沉默了许久,两个人彼此都能听到电话那头对方的呼吸声。 还是原勋先开口:“瑶瑶,以后我会小心。” 童瑶咬着唇,脸上红得都快滴血了,小小声地说:“嗯。” 原勋又继续补充说:“昨晚不该那样刺激你,是我太过了。” 哦……这是什么意思。 童瑶羞涩难当,可是又懵懂莫名。 她没敢吭声,于是又听到他说:“刚才已经打电话给霍大夫,他会过去帮你检查下身体。” 童瑶顿时明白了。 原修一定是把自己的“异常”报告给了这个当爸爸的。 他们以前只来一次,昨晚两次,难道他竟然以为自己被刺激到了,所以就发病了? 这真是一个尴尬的误会。 童瑶本来想顺水推舟让他误会下去,不过想到霍大夫要来给自己检查身体,她就有些排斥,还是解释道:“我是有点累了,不过并没有什么问题,你让我吃的药,我也一直按时吃。不要让霍大夫过来好不好?” 对面的原勋沉吟片刻,仿佛有话要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童瑶想起今天的事,假如这些日记在他们的记忆里确实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那么自己一再提起,还因为这个歇斯底里,确实是一件让人害怕的事。 她没办法,只好解释说:“昨晚可能是太累了,我哭着睡着了,谁知道做梦就梦到了我以前写的日记。” “日记?” “嗯,我以前总是写日记,不过有一些日记丢了。结果昨晚做梦就梦到了这一节,醒来后,可能是有点恍神,就觉得那些日记应该是有的,只是被人偷了……” 童瑶试图把自己的行为解释得合理一些,可是说着说着,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没声了。 因为做梦梦到日记丢了,所以醒来后到处找人逼问是不是你偷了我的日记,这个行为和精神病有什么区别? 幸好原勋好像很是体谅她的样子:“瑶瑶,没事,我明白。” 他的声音有些沉郁:“你生原修后,是我没照顾好你,不过还好,这几年我们单独住,清净,你其实比以前好多了。” 童瑶听了,顿时觉得这话中的信息量太大,拼命地消化着他话中的意思。 首先,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原本是没病的,怎么会有病呢?她生了原修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所以她没有产后抑郁症更没有什么精神病。 然后呢,由于现在的这个世界是被她的梦境所改变过的,所以一定发生了一些变化,那些变化是她所不知道的,可是却又存在于原勋的记忆中的。 那么现在根据原勋和原修的意思,她应该是和原勋谈了一场恋爱,两个人在一起了,结婚生下了原修,可是在生产后,由于各种原因(极可能是原勋做错了什么?)导致她得了产后抑郁症或者其他精神方面的疾病。 而今早自己的行为异常让原修怀疑自己发病,原修给原勋打电话,原勋上下一联系,觉得没发生其他事情,于是只能认为是他做得太狠刺激到自己,导致自己发病。 第25节 童瑶想明白这一切后,呆了片刻,顿时有些无奈。 看来一个在别人眼中有精神病既往史的人,今早做出的那些事,足以打上旧病复发的帽子了。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状况,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了。 “算了,无论我怎么解释,你都会认为我身体不好,应该看大夫应该吃药吧。”她沮丧地道。 “你如果不想让霍大夫过去,我打电话让他离开。”原勋低声安抚着她。 “可是你依然会认为我精神有问题。”童瑶无奈地道。 “我没有这么认为。”原勋低柔地哄道:“你现在不是很正常吗?” “你只是哄哄我吧。”童瑶都能感觉到那哄小孩子的语气,就好像是拍着小孩的脑袋说,你很乖,很聪明,长得最好看最可爱。 “我不是在哄你,是真得认为你很正常。” “那你为什么认为我很正常?有什么依据吗?”明明她今天做了那么异常的事情。 对面那边的原勋听到童瑶这话,先是仿佛呛咳了一声,之后便沉默了好半天。 童瑶在那片沉默中,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无理取闹的话。 难道那个应该拼命证明自己正常的人不应该是自己,为什么她反而要原勋给她证明呢? 童瑶咬了咬唇:“我……我……对不起……” 原勋的声音浑厚温柔:“瑶瑶,乖乖在家休息,没事的,你今天只是一时激动,晚上我早点回去陪你,好不好?” “嗯。”童瑶点头。 挂上电话后,童瑶又抱着膝盖在那里呆想了很久。 如果说眼前的一切已经和她记忆中偏离了太多的话,那么其实有一个精神病史也挺好,可以完美地帮她掩盖一切可能导致她穿帮的行为。 譬如今早这个日记事件吧。 这是一件好事。 她想着这个,手里拿着那手机,胡乱摆弄着,最后无意中翻到了电话薄。 她的电话薄里的号码寥寥无几,一眼就能看到的几个。 这其中有一个就是楚云。 童瑶看着这个名字,心中微动,忍不住想,不知道楚云的人生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梦境而有改变,不知道他是否真得是六月二十一日的生日。 如果是,那么更加确认了自己那个梦境的真实性了。 她拨拉着那为数不多的几个电话号码,最后终究没有给楚云打电话,而是直接打给了陈思琪。 瓜田李下的,更何况她不想听楚云埋怨他的妻子。 “你怎么忽然问起楚云?难道是那天他送你回去旧情复燃?”陈思琪声音中掩盖不住的震惊:“他可是有老婆有孩子的啊!” “没,没,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而已,这件事关系到另外一件事,可是我也说不清楚。”眼前面对的这一切,她要是能解释清楚那才奇怪了呢! “好吧,我这里有联络薄,我给你查查啊!” 因为之前他们曾经出去聚会需要订酒店,陈思琪这里能查到当时订酒店的身份证信息,这么一找,生日自然一目了然了。 “是六月二十一日。”这是陈思琪查了半天后的结果。 谢过了陈思琪,挂上了电话,童瑶握着手机,轻叹了口气。 看来六月二十一了,是楚云的生日,恰好也是原勋的生日。 同样的一个时间,她经历了两种。 一个是她给楚云过生日,和楚云卿卿我我,让原勋空等了六个小时。之后原勋打楚云,强吻自己。 一个是她重新重生过去,和楚云分手,然后主动吻了原勋。 现在她的这个世界,是在第二种情况上发展出来的。 其实这样自然是极好,至少不会再有那让人无奈的被强吻。 可是童瑶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她曾经觉得原勋这个人极坏,坏到了极点,很是讨厌他,所以从来没有去想过,他的那些看似粗暴异常的行为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者原因。 如果说,原勋这个人当时确实是喜欢着自己,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抽出时间来苦等了六个小时,希望和自己一切过生日,结果看到了别的男生要抱着自己吻,他会发火,好像也是正常的…… 她用双手捂住了脸,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她其实是希望给那个二十二岁的原勋说一声抱歉的。 不管后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至少那件事,她是心存歉疚的。 第25章 中午饭之后,童瑶正专注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这个时候就听到楼下传来汽车的声音。 她以为是原勋回来了, 便从蓝色窗帘后面望过去, 可是一看才知道, 那个车子并不是原勋平时用的。 那是一辆红色的车子, 这种颜色, 显然不是原勋会用的。 车子停下了花园旁边的小停车场, 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从车子里走下来。 女孩子卷发, 浓妆,名表,钻石项链,一条造型时尚的裙子, 以及很细很高的鞋。 细高跟踩在楼前的台阶上, 裙子在风中摇曳, 是年轻女孩子张扬的美丽。 这个女孩, 童瑶自然是认识的。 原勋的姑姑叫原茉, 原茉从小美丽优雅,是原家乖巧的小公主。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小公主却变了样,女大十八变,人家直接看上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青年,并摆脱家里的阻扰,和那个青年私奔去了。 这件事差点把原家老爷子气死,扬言和原茉断绝父女关系。 过了几年,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原茉回来了,抱着年仅三岁的原小佑,跪在了老爷子面前,求着老爷子收留。 原茉遭受了各种痛骂鞭笞,最后终究是被重新收留下来,原小佑也就留在了原家。 原小佑虽然有个不讨原老爷子喜欢的爹,可是却有个被原老爷子捧在手心里疼的娘,再加上原小佑在小时候活泼可爱,嘴巴也甜,很快就赢得了原老爷子的喜爱。 以至于她的身份虽然不尴不尬,可是她却很有底气,仿佛原家继承人就是她,在家里霸气得很。 童瑶以前住在原家老宅的时候,素来不讨这位表姑子原小佑喜欢的,可以说是被她各种挑剔过。 搬出来住后,一年也就见那么几次,还是当着一群原家人的面,她和原小佑单独接触的机会就少了,原小佑想挑剔她都难。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吹得什么风,原小佑竟然跑过来了? 童瑶在这座别墅里,也是自在,只要原勋不在,她便能无所顾忌,可是现在原小佑来了,作为一个表嫂,她不能不理。 没办法,她只好赶紧换上衣服,匆忙走下楼来。 童瑶到了楼下客厅,原小佑已经大刺刺地坐在沙发上了,旁边坐着原修。 “原修,周六是我妈妈生日,你们都准备好礼物了吗?” 原修低着头,手里不知道摆弄着什么,根本没吭声。 原小佑不高兴了,目光扫向正下楼的童瑶: “童瑶,这一次是我妈妈五十岁生日,舅妈说要给妈妈办一个party,虽然说外公还在呢,不好太铺张,可是x市有头有脸的差不多都到了。你身为原家的长媳,应该你做什么,心里应该都知道吧?” 童瑶轻笑了下,点头说: “嗯,我听原勋说了,礼物自然是准备了,周六的时候我们也会早点过去的。” “当然不能周六,你身为原家的媳妇,本来这些事应该你操办。这是你主持不了大局,才只好劳烦舅妈来做,结果你当媳妇的周六过去,你觉得合适吗?周五我哥哥下了班,你们就赶紧赶过去吧。” 原小佑靠在沙发上,理所当然地这么说。 童瑶默了片刻,没有立即答话。 原小佑就是这么个脾气,她也是明白的,她不喜欢,不过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她们虽然同龄,可是她嫁给原勋,原勋是哥哥,她就是当嫂子的。 在原家这种讲究规矩的大家族里,当嫂子的地位肯定远远不如云英未嫁养在家里的小姑子,童瑶什么事都得让着她点的。 只是到底是周五晚上去,还是周六去,这不是原小佑说了算,也不是童瑶说了算,这是原勋说了算的。 所以她略一沉吟,温声说道:“等你哥哥回来,你可以和他商量下。” 她不想和原勋商量这种事,这些年来原勋也不会和她提起原家的各种规矩各种交道。 原小佑原本希望强按着童瑶答应的,可是她没想到,竟然在童瑶这里碰了一个软钉子。 她品着佣人送上来的咖啡,眯着眼儿,不高兴地道: “童瑶,你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推脱吗?”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我做不了主。”童瑶软声道。 “你这根本是故意——”原小佑就要发火。 谁知道旁边的原修忽然皱了下眉: “表姑姑,请你安静下。” 小孩子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及时制止了原小佑的火气。 原小佑不高兴地望向一直没吭声的原修:“你在看什么?” 原修这个小孩一向没什么礼貌,她并不待见。 “你……你在打游戏?长辈来了,你不和我打招呼,竟然一直低头打游戏?”原小佑不敢相信地望着原修。 原修挑挑眉,终于抬起头来看她:“我为什么不可以打游戏?” “你——” 原修重新低下头,手指头灵巧地在屏幕上按着,张口却是说道:“妈妈,你知道为什么我在老宅里住了一周,就让爸爸把我接回来吗?” “为什么?” “因为太吵了。”原修不高兴地皱着眉头说:“你看,我只不过想玩玩游戏,就有人一直吵。” “……”童瑶决定不说话。 第26节 原修却继续说道:“我玩游戏,奶奶不让我玩,太爷爷说了,男孩子爱玩玩游戏没什么。” 旁边的原小佑顿时安静了下。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原修不是童瑶。 童瑶在原家没地位,可是原修的地位,没有人能比得上。 原老爷子疼爱自己,那只是疼爱而已,可是原老爷子对原修,却是寄予厚望的疼爱,是沉甸甸的希望。 这就像宠物猫和儿子,平时看着仿佛更偏疼那猫,每天都抱着宠着,可是到了宠物猫和儿子落了水,哪个脑残去救猫不救儿子啊! 原小佑识时务地打算闭嘴,可是又有点不甘心,正想着该怎么把童瑶单独拉到一边说服她。 她是接到了任务的,必须让原勋早点过去,最好能有个单独谈话的时间。 谁知道原修却忽然道:“妈妈,周六我不回去老宅了,到时候你也在家陪我吧。” “这——”童瑶无言以对。 “你!”原小佑气得瞪大了眼睛。 她当然知道,原修是故意的,故意威胁她呢。 “你如果不想去,可以啊,你要是有胆不去,那就现在告诉爷爷去!”原小佑还不信,他就真不去。 “好,陈妈,帮我接老宅电话。”原修干脆地这么说。 “你,你还真敢?” “我为什么不敢?”原修心平气和地反问。 原小佑这下子是无语了,原修这个小孩,性情一向古怪,原家人都知道的,原家老爷子包容他,其他人也都不敢说什么。 原小佑只是没想到,自己向来得宠,原修总该给自己面子吧,谁知道他这个人根本是没眼色! 原小佑满心不甘地离开了,童瑶还意思性地去送了送,原修坐在沙发上,根本连屁股都没动一下。 童瑶送完了原小佑,回到客厅,看到原修依然在玩游戏。 她总觉得原修这个人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样子,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专注一件事的时候啊。 想起刚才原修面对原小佑那个冷冷的样子,她竟然觉得十分欣慰。 她是被原小佑欺负的人,可是原修却是可以欺负原小佑的人…… 她望着自己儿子,只见他低着头,黑而软的头发贴在白净的额头上,像西方神话里的天使,好看,贵气。 儿子都这么大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打量过他呢。 她坐在那里,侧着脑袋,认真地看他,越看越喜欢,无论是鼻子还是眼儿,都是那么好看,比原勋,比自己,都要好看一百倍。 她又想起之前他握着自己的手从楼梯走上去的情境,他的手又软又暖,握起来很舒服,比原勋那种硬而大的要好多了。 原修灵巧的手指依然在屏幕上滑动,不过眼前那变幻的游戏场景却有些无法进入他的脑中了。 在打到一个紧要关卡的时候,他很不幸就阵亡了。 缓慢地收回手指,抬起头来,他迎向妈妈的目光。 他当然知道妈妈注视了自己好久了。 她以前还从来没有用这种认真而温暖的目光打量自己,好像真正把自己看到心里去了。 以前的妈妈,眼睛仿佛永远在看着很遥远的地方。 “你怎么不打了?” “我阵亡了。” “喔……” “你要玩吗?” “我?” “嗯。” “我不会。” “很好学的。”原修小脸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不过说出的话还是很乐于助人的。 “那你教我?” “好。” 于是当原勋踏进家门的时候,他就看到童瑶正和原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个人脑袋挨着脑袋,正对着手里的pad点呀按的。 夕阳从偌大的落地玻璃窗里照进来,如火如荼的晚霞映照在白色的沙发上,为这对母子身上笼罩上一层薄淡的粉光。 刚从外面回来,眼睛还有些不适应厅内的光线,以至于眼前的这一幕有些模糊,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前根本是出现了幻觉。 童瑶在一番狂点后,不敢置信地望着屏幕上的game over, 一脸的沮丧:“竟然又死了!” 第26章 原修安慰说:“没事,再试一次了。” 童瑶望着上面显示的钱币,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浪费了你好多钱币。” 刚才原修已经教过她了, 说那些钱币都是要辛苦打小妖怪挣来的。 原修无所谓地道:“反正留着也没用。” 正说着, 就见到原勋站在客厅旁。 童瑶想起早上那通电话, 脸上微红,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他搭话。 她不知道在经历了那些梦境的改变后, 她和他应该是怎么样的相处模式。 原修抬起头, 和自己爸爸打了个招呼。 原勋迈步, 走到了她们母子旁,低头看了看,只见平板上是展示的是一个游戏,目前正处在“game over”的画面上。 童瑶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玩的, 我总是输。” 原修自己打的话, 再难过的关都能通过的, 拖后腿的那个就是她这个当妈的。 原勋目光从平板的游戏界面慢慢滑向童瑶, 注意到她白净的脖子上都泛起了红晕。她锁骨纤细, 脖子修长,那点红晕就好像玉树上开的小粉花儿,楚楚动人。 童瑶一向不喜欢原勋的目光,总觉得那目光里掺着火,好像要把人烧了。 她低下头去,目光落在了手中的平板上。 原勋见此,笑了下,坐在了童瑶旁边:“我看看你怎么玩的。” 于是这个沙发上的局面顿时成了:童瑶在中间,左边是原勋,右边是原修。 童瑶捏着平板的手都有些不太受控制了。 在她的感觉里,她左边是火炉,右边是冰块。 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左边靠一些,还是右边靠一些。 她有点把平板放下直接上楼的冲动。 “妈妈再来一局吧。”原修提议说。 “我……不玩了吧。”她真不知道在火炉和冰块中间,她该怎么玩游戏。 “玩吧,也让我学学。”原勋微凑过来,说话的热气便轻喷在童瑶脖子上,那种感觉仿佛被一个温热轻软的羽毛刷子刷过,痒麻,撩人。 童瑶脖子顿时着了火。 “好……”她不好直接甩了平板走人,只能硬着头皮开始了新的一局。 这个游戏是需要打怪的,对速度精确度反应度都有一定要求。 童瑶没怎么玩过这种游戏,本来就是新手上路,现在又在这种水深火热的境况下玩,她手指头都点不利索了。 磕磕碰碰,好不容易过了前面几个简单的关,她才松了口气。 在儿子面前丢人也就罢了,至少别在原勋面前丢人啊。 谁知道正想着呢,就听到原勋低声道:“快,这里。” 她忙定睛看过去,只见一个小妖怪竟然冲着她跑过来。 望着那凶神恶煞的小妖怪,她脑中竟然一片空白,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完全不知道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伸过来,手指头灵巧地在屏幕上噼里啪啦一通点击。 屏幕里面的小妖怪一声惨叫,便来了一个死亡。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童瑶脑袋里还是懵的。 “你继续玩吧。” 原勋声音温煦,一双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环住了童瑶的腰。 童瑶不自在地动了下身子,便觉得那双手微微用力,自己竟然直接靠在了原勋胳膊窝里了。 她脸面通红,身子僵硬,捏着手中的平板,这下子是完全不会玩了。 她咬唇瞪了原勋一眼,想告诉他,儿子还在身边,让他放开她。 可是谁知道这个时候原修站起来,平静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对于被爸爸搂进怀里的妈妈的窘境视若无睹:“妈妈,我回去写作业了。” 说完这个,原修连平板都不要,直接走了。 童瑶望着儿子头也不回上楼离开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失望。 她是没记错,这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怎么关键时候,竟然扔下她跑了?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瞪着我?”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童瑶耳朵边上顿时泛起丝丝麻麻的颤。 “你一来,原修就走了。”绝望之后的她,也认命地靠在他胳膊上了。 “他是要写作业,小孩子认真学习是好事。” “可是我怎么记得他已经写完作业了呢?” 第27节 “那他可能要检查一遍吧,就是不写作业,看看书也很好。”原勋一本正经地说。 “……”童瑶这下子没话可说了。 “来,还打吗?”原勋伸出大手,帮她握住已经歪了的平板。 “可是原修走了……没人教我了……” 闻言,原勋挑了挑眉:“我不能教你吗?” “你?”童瑶有点不相信地看向原勋,目光碰撞间,她再次被烫到了。 只是看一眼,都觉得浑身发热,他的视线就是带着火的。 “嗯,我来教你。”他望着童瑶的眼睛仿佛烧灼的熔炉,不过说出的话,却是渗透出别样的温柔。 吃过晚饭,童瑶上楼洗澡。 洗完澡吹了头发出来的时候,却见到原勋正在她房间里坐着,手里拿着手机,随意点着什么。 她身上只随便披了一件薄睡衣,因为身上还有些潮,那睡衣多少有些半黏在身上的衣服。 她微愣了下,就想退回浴室,再多穿一件。 谁知道原勋却起身,示意她坐过来:“过来看看这个。” 童瑶没办法,只好过去,挨着原勋坐下了。 一看之下,不免觉得眼熟。 “这不是原修平板上那个游戏吗?” “是。我下载了一个…” 说着,原勋把自己手机放到了童瑶手里,却拿起了童瑶的手机。 “我给你手机也安装一个app,这样我们两个人可以共用一个账户。” 原勋直接给童瑶做了决定。 童瑶握着原勋的手机,觉得有点烫手。 他的手机外形简单,颜色单调,这让童瑶想起他的房间,黑冷黑冷的格调,拿在自己手里,和自己手显得很不协调。 她抬眼看向自己的手机,只见自己那款手机和原勋的截然不同,自己那款造型时尚漂亮,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 现在那款漂亮可爱的手机正拿在原勋那双纯男性的手中。 原勋低下头,认真地摆弄着她的手机,修长好看的手指头时不时灵活地滑动一下。 童瑶望着这样的原勋,忽然想起之前他在自己房间里办公的样子。他认真起来,眉头会微微皱起来,那个皱起来的样子,童瑶竟然觉得很喜欢。 按说这个男人是个男神级别的,他长得本来就很帅了,可是童瑶丝毫没有感觉。 她只觉得他认真工作皱眉的样子好看。 她出神地望着他看,看了好久,才见他抬起头来:“好了,给。” 她忙接过来,果然见上面都已经安装好了。 再看,不但安装好了,就连账户都已经设置了自动登录。 登录进去账户后,她惊奇地发现了,她有很多钱币。 “这……” 怎么会变出来这么多钱币,比原修平板上那个还要多出许多许多,足够她输上许多许多次。 她诧异地望着他,很是不能理解。 明明记得原修说了,这个游戏里的“钱币”只能通过打游戏获得,不能直接土豪式充值的,原勋的钱币哪里来的? 原勋看着她一脸惊奇的样子,也是笑了。 “你以为,原修那种天生小老头的个性,自己会有兴趣主动去打游戏吗?” 眨眨眼睛,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你……你教他的?” “你说呢?” 童瑶忍不住用全新的眼神打量他:“我一直以为你很忙。” 他不是陈思琪口中的成功人士吗,这种成功人士都很忙的,忙到根本不可能有时间照顾儿子,更不要说打游戏这种消耗时间的事了。 而且她从来没见过他打游戏呢。 原勋的笑意微微收敛:“是很忙。” 正说着,陈妈从外面吗敲门,原来是送来了童瑶的晚间牛奶,还有药。 原勋接过来,触碰了下玻璃杯,是温热的。 他将药和牛奶直接拿给童瑶。 童瑶不想喝,可是现在原勋的眼神如此温暖,温暖到让她不好抗拒,她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了。 “有一段时间,我晚上睡不好,无聊就会打游戏。” “这样啊。”童瑶也经常睡不好,所以她能明白的。 凝视着依然被童瑶拿在手里的自己的手机,原勋的唇微抿了下。 刚才那句话说起来很简单,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段时间,黑夜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煎熬。 不过这种话,他永远不会对童瑶提起。 第27章 “今天小佑来家里了?”他问起白天的事情。 “是。” “没委屈你吧?” “没有。不过她好像很不高兴,她想让你周五回去,你看?” 童瑶试探地望着原勋。 其实她不明白,周五回去,还是周六回去,这个重要吗? 不过她还是问问原勋的意思。 “她以为自己是老爷子?”提起原小佑,原勋面上带着冷笑:“以后她再敢过来,直接让门卫赶出去。” 童瑶眨眨眼,看着原勋这瞬间从温柔到冷硬的面孔,乖顺地点了点头:“好的。” “周六回老宅,周五不去。”原勋声音轻淡坚定。 “哦,好的。”童瑶更加不明白,周五去周六去有区别吗?不过她没敢问。 “回去的时候,你什么都不用管,陪着妈妈说几句话就行,其他人,不高兴的话就不用搭理。” “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不来长袖善舞的事,能不出差错就不错了。 “我先去洗澡,等下早点休息。” 扔下这一句,原勋直接进浴室了。 童瑶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了自己浴室。 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今晚还要睡在自己房间吗? 可是他明明昨晚才睡,难道今天又要? 童瑶的两腿轻轻瑟缩了下,今晚……她真得不想了…… 如果现在自己改口说她是因为做太多所以脑袋才出问题,他会信吗…… 还是说,他就是要和自己一起睡觉,单纯地盖着棉被睡觉的意思? 可是那样子,自己能睡好吗? 他为什么不回自己房间? 脑子里正胡乱猜测着,她就听到一阵乏味的音乐响起。 她看过去,是原勋的手机响了。 转头看向浴室方向,门紧闭着,显然他正洗澡,水声哗啦,而且一时半会不会结束。 她反手拿着手机,走到浴室门口,对着里面道:“你的手机响了。” 无奈这座别墅建筑质量过关,浴室上用的玻璃都是隔音的,况且里面是有水哗啦啦声音的,她那软绵绵的声音估计根本没传到里面。 没办法,她只好放大了声音又说了一声:“你的手机响了!” 喊完后,她才发现自己连喊话都是软绵绵的,他还是毫无反应。 她天生就不会特别响亮地说话,声音也永远没有振聋发聩的穿透力,这可怎么办呢? 手中的手机还在响着,一声催一声。 她约莫也知道,原勋那个位置很重要,知道他手机的人其实很少。能在这个时候打他手机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犹豫了下,她还是轻轻将手机反过来,只见来电的名字是:乔静。 乔静? 这是谁? 童瑶将手机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她决定充耳不闻,假装没听到这声音。 低下头,拿过自己手机,开始打游戏。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历练了几次也有点技术的她,上来第一关就被个小妖怪给打倒了。黑色的gameover出现在屏幕上。 抬起头,那个铃声还在响,一波又一波,仿佛不打通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叹了口气,她拿起手机,径自走到了浴室前,轻轻推开一条缝,对着里面喊道:“你的电话!” 第28节 她这一声喊出去,才发现自己声音仿佛太大了。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停了下来,原勋透过浓重的水汽看过来。 粗不疾防间,她就看到了一个正在洗澡的原勋。 乌黑的头发湿着垂在额间,健康结实的身体在氤氲雾气中隐约可见。 他此时也是一脸愕然。 四目相对,童瑶脸上腾的一下,全红了。 “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有电话。”声音嗫喏,堪比蚊呐,退后一步,低下头来,眼睛看着门槛,根本不敢抬头。 原勋很快恢复了镇定,一张还在滴答着水的脸,一双看不出任何神色的眸子,默了半响,他低哑开口:“你先帮我接。” 喔……帮他接? 可以吗…… 难道没有什么不方便吗? “是谁?” “叫乔静。” “扔一边吧。” 童瑶关上了浴室的门,想将依然在响个不停的原勋手机调成静音,无奈这个手机是设置了屏保手势的。 没办法,只好扔在那里,把那声音当做不存在。 她重新攥起自己的手机,想继续打游戏。 反正账户是原勋的,不是原修的。 她不舍得把儿子辛苦打来的钱币给糟蹋了,可是原勋的,无所谓吧? 输就输吧,多输几次,给他输光了。 童瑶口中念念有词,心中犹如鼓敲,脑中不断地浮现出原勋在浴室洗澡的样子,想着湿润的黑法黏在他的前额,露出他那双让人看不懂,但是又火热到仿佛把人销熔了的眼睛。 她艰难地深吸了口气,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个影像甩出去,可是却怎么也不成功。 耳边让人焦躁的乏味音乐声还在响起,她低下头,对着手机屏幕上的妖怪打啊打,打到最后,妖怪死了一个又一个,她却也gameover了。 没能杀敌,反而被杀。 等到原勋终于裹着一块大白毛巾出来,她已经败家败得不成样子了。 “怎么还在响?”原勋抬腿坐在童瑶身边,一边擦头一边问道。 湿润而灼烫的气息向童瑶袭来,童瑶淡定地继续败家: “她就是一直在打,也许有急事?” 原勋直接拿过手机来,展示给童瑶看:“我的手机手势。” 说着这话,他划了一个形状。 手机解锁,之后淡定地把那个电话拒接,然后拖进黑名单。 童瑶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他已经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帮我吹头发吧。”原勋不知道从哪里拿过来一个吹风机。 吹……头……发…… 童瑶咬唇:“好吧。” 这一晚,童瑶先被折腾着给他吹头发,吹头发的时候,猛然间听到他来了一句“你以前不是不是喜欢先从前面吹吗”,顿时一怔,一不留神差点把他脑袋吹熟了。 洗完头发,童瑶重新刷牙了,两个人上床睡觉。 不用问,自然是一起并排睡在童瑶的床上。 童瑶躲在薄被下,咬着指甲,不断地琢磨着,在外面走廊的尽头,是不是有一个房间,依然是布置得黑冷黑冷? 还是说,根本没有那回事,他一直和自己睡在同一个房间? 越想越有些害怕,不由得整个身体缩成一团。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那个人伸过来胳膊,将她捞过去,揽在怀里。 她心里微颤,不过没反抗,任凭他将自己抱住,像搂着一个小孩儿。 “别怕,今晚我不做。”黑暗中,他的声音温暖平静。 “嗯。”她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他的呼吸就在她的发梢,他的胳膊揽住她的腰,轻轻拍了拍:“早点休息吧,不要想太多。” 他的这个动作,让她感到舒服,并不像开始的时候那样紧张了。 她张大眼睛,心里想着梦中出现的那个少年,为了生日等了六个小时的少年。 还有他和自己的那个初吻。 无论眼前的这个他,对于自己来说是否陌生,也无论眼前的情境,到底是哪一次的结局,她都清楚地意识到,原勋就是那个想和她一起过生日的原勋。 当时他说,喜欢自己。 尽管那个最初版本的生日场景里,她没有机会去问那个暴怒的原勋这个问题,但是她知道,那个原勋也是喜欢着自己的吧。 这种认知让她心理舒服起来,身体也开始放松。 她拱了拱脑袋,在他怀里寻找到一个尽可能舒适的位置。 她闭上眼睛,慢慢地感到了阵阵乏意袭来,一团黑暗的困倦涌上大脑,她即将陷入睡梦中。 就在这即将入睡之际,她听到一个声音低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问我乔静是谁?” 这个声音太过低柔,低柔到仿佛害怕惊到她似的。 “我……”她太困了,薄薄的唇儿蠕动了下,却没发出声音。 “为什么?”声音越发低柔,可是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固执,仿佛他必须得到这个答案。 “我可以问吗……”她已经睡去,口齿间发出几个模糊的声音。 男人将下巴抵扣在她柔软的发间,闭上眼睛仔细倾听,才辨认出了这句话。 黑暗中,男人的双眼一直轻轻闭着。 良久后,一声轻叹,他的胳膊将她紧紧箍住。 睡着的时候,明明记得被身后的男人拢在怀里。 她记得他的胸膛结实温暖,熨帖着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他的热度渗入她的肌肤,蔓延到四肢百骸,这让每一个细胞都舒服起来,只想懒洋洋地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临睡前,他仿佛还问了什么,自己却记不得了。 再睁开眼睛,她却一眼跌入了一双愤怒的眸子中。 看上去有点眼熟。 她打量了一番,脑袋里又消化了好半天,终于明白,这个人应该是年轻版的原勋。 第二十八章 她打量了一番,脑袋里又消化了好半天,终于明白,这个人应该是年轻版的原勋。 “你——”她实在无法在温柔的原勋和愤怒的原勋之间切换自如,于是只能有些艰难地说:“你,这是怎么了?” 原勋铁青着脸,没说话。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视线下移,却看到了原勋的手青筋毕现,正紧紧攥着一个本子。 她探头过去,瞅了瞅,明白这就是自己那本记录了暗恋宋寒霖心情的本子。 心中涌起一点喜悦,她想着,总算是梦到了。 原本以为随着那几页日记的丢失,这一段回忆再也不能重现,没想到现在到底是回来了。 “你,你还有脸笑?”原勋眉宇冷沉,脸色铁青,几乎不敢相信地望着童瑶。 童瑶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原本应该怕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临睡前后背紧贴着原勋的那种温度,她竟然觉得很好玩。 她以前肯定是怕的,可是现在,当三十岁的原勋可以那样搂着自己的时候,她为什么要怕年轻时候的原勋呢? “你——”原勋一脸的失望,胸膛剧烈起伏,紧攥着那本日记的手几乎在颤抖,他后退了一步,冰冷地道:“你一直在骗我,是不是?如果这样的话,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可以一边和我——” 童瑶望着愤怒的这个他,想着接下来他肯定是要拿着日记去逼问宋寒霖了吧,于是最让她羞耻的一幕就会发生了。 东佳中学所有的人都将知道,她童瑶暗恋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不要说喜欢她,就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别人会嘲笑她,会看不起她,会背后议论她! 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甚至认为,不会有男生喜欢她。 他们见到她只会躲着,看都不敢看她。 她想起曾经那一段黯淡的日子,再看这个愤怒的原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仰起头,她平静地望着眼前愤怒的原勋,一字一字地道:“把我的日记还给我。” 原勋顿时一个嘲讽至极的冷笑:“还给你?我给你全都撕了!我一直以为你在学校里好好读书,结果呢,你才多大,就学着别人不正经,心里会想外面的野男人了!” 说着,他一把手攥住了童瑶的手腕,攥得童瑶手腕会断掉了。 他脸色冷沉得可怕,咬牙切齿地道:“我倒是要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有哪里好,什么叫‘阳光一般的气质’,看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当他生气的时候,他的身体仿佛也在跟着颤抖,于是被握着手腕的她也在跟着颤,颤得好像风中的树叶。 童瑶心中原本是一片平静的,至少已经长大的她不应该去在乎,可是或许一个成熟的灵魂依然无法抵御住这具年轻少女发自骨子里的羞耻。 她能感到无止尽的羞耻涌了上来,弥漫全身,控制了她的思维和情绪,那种羞耻仿佛虫子在啃噬着她心口最敏感的一处,让她几乎想立刻死去。 眼睛也开始慢慢地被眼泪浸润,一如那个十几岁时那个敏感自卑的少女。 第29节 她仰起头,倔强地咬住牙齿,不让自己哭出声。 “你凭什么这么指责我?” “你认为我没有资格?”年轻男子剑眉微挑,嘲讽冰冷地反问。 童瑶默了下,微微低头:“无论你是谁,都没有资格侵犯我的隐私,偷看我的日记!无论你是谁,我都没办法原谅!” 她低头望向他的手,那双有力的手正紧攥着自己手腕。 钻心的疼。 “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今天你说的话,以后会不会有后悔的一天,你曾经为你说过的话后悔吗?你这样子羞辱我,只是想让我难堪吗?” 说到这里,她的泪终于流下来了。 当泪流下来的时候,她真得仿佛已经成了那个十几岁的童瑶,成了那个在过后的许多年因为这件事而羞耻的童瑶。 是了,后来的许多年,她一直想问,他后悔过吗? 她当时其实还很小,许多人暗恋宋寒霖,她也觉得好,放在心里,无人的时候暗暗想想,无聊的时候给那人写了信来诉说情意,也算是当做自己的日记。只是这些从来没有敢寄出去过。 这是多么十恶不赦的错误吗,他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言语来伤害自己,又让自己的伤疤暴露在所有的人面前? 原勋听了这话,眉宇深深皱起,冷道:“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你反倒怪我?” 童瑶也学着他,冷笑了声:“东佳中学里不知道多少女生喜欢宋寒霖呢,我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暗恋一下,难道还犯了天条了?再说了——” 她盯着他,反唇相讥:“原大少爷,你虽然已经离开东佳了,可是你知道,又有多少女同学,把你当做偶像,每天梦里都是你?” 当她平时闷不吭声就不知道吗? 原勋微眯起眸子,盯着她,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她这下子更来劲了。 她以前被他欺负了那么久,现在总算可以出一口气了吗? 于是她再次学着他,冷笑了声:“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人,把你当成好哥哥,结果你呢,就是不干好事!你偷看我的日记,你是小偷,是坏人!你没有道德底线!” “好哥哥?你……一直把我当成哥哥?”对于童瑶后面骂的那些,他仿佛统统没听到,却只捉住了这个词:“我只是个好哥哥?” 童瑶听到这话,想起他生日,自己和他的那一个吻。 现在的这个事,是处于那件事之前还是之后呢? 如果之前,自然是理直气壮,如果之后,自己就有点理屈了。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来这话茬了,低下头,眼珠转了转,想着现在该怎么办。 她一低头,原勋也不说话了。 他比她高一大截子,低着头,呼吸粗重地在她上方,于是她就能感到发心那里一股灼烫。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她以为他不在说话,久到她以为两个人都凝固在那里,她才听到他低低地喃道:“你怎么可以一边和我好,一边写下这些。” 这句话犹如一根生了锈的针,轻轻扎在了她心底,因为生了锈,不再尖锐,所以扎得缓慢而清晰。 仰起脸,她看到了那双充斥着悲愤和醋意的眸子,正盯着自己,仿佛要看到自己心里去。 痛意袭来,她闭上眼睛,脑中却浮现出一幕又一幕。 原本的人生轨迹,以及这个被她改变了的人生。 无论哪一种,都有一个原勋,或者懵懂热切,或者深情款款,或者霸道愤怒,无论哪一个,都有一双炙热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她,仿佛她是天底下最最重要。 良久后,她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解释说:“那个日记……是我好久前写的了。你看看日期……” 说着,她打开了日记,一看,里面的日期果然是好几年前。 她心中狂喜,不过脸上却不动声色,指给原勋看:“你瞧,这是好几年前写的了,我早就不在乎他了。” 原勋也拿过日记来看,看了后,脸色稍微缓和,不过眉宇间还是透着不悦:“那你当初为什么喜欢他?” “我忘了。”她都没翻他的旧账,他还有脸翻自己旧账?不过这个时候她也不愿意和他吵,于是她眨眨眼睛,一脸无辜。 原勋自然是不信,盯着她,目光锐利,面目冷硬,那个样子像是在审贼,可是微微抿起的唇,却仿佛透着一点委屈,愤声道:“怎么可能忘了,你分明在骗我!” 她看着他这个样子,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奇怪的直觉,眼前的原勋,只要听她几句好话,就能放下那副冷面孔。 到了这个时候,她实在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年少的自己会那么害怕原勋?他分明就是一个纸老虎,根本一点不可怕。 不但不可怕,而且还很好笑,也很好哄。 “你觉得很可笑吗?”原勋见她眼中竟然闪烁着笑意,挑眉,一脸冷怒。 她抿了下唇,勉强忍下笑意,放软了语气,垂下眼来,委屈又低软地哀求道:“勋哥哥,你就不要生气了。” 原勋面无表情,浑身冷硬。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刚才把我捏疼了。” 原勋垂眼看去,见她手腕上果然一片淤青。 她皮肤薄嫩白净,现在那片淤青触目惊心,看着很吓人。 原勋的喉咙动了动,面上有了松动,眼中隐约能看到些许心疼。 童瑶将这一切都收在了眼里,唇角微微弯起,她心中满意极了。 想着自己虽然是个笨的,可到底年纪不小,又是和原勋有过夫妻之事的,自然比现在这个年轻原勋聪明懂事。 譬如现在吧,面对这个块头大脾气大的年轻人,她就丝毫没有任何女孩子家的羞涩和不安。 甚至……她还有点想调戏他的兴味…… 她眼珠转了转,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她两眼含泪,委屈地咬着唇,握着手腕,受疼地蹙起眉头,做出泫然欲泣的委屈样子。 第二十九章 其实一直以来她并不喜欢在原勋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不过现在她不惜夸张表演,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可怜兮兮的角色。 她总觉得他是吃这一套的。 原勋复杂的目光盯着童瑶的手腕,犹如一块木头般戳在那里,一声不吭。 童瑶心中暗叹,想着这个人实在是不懂风情。 没办法,她只好故意低叫出声,委屈地道:“我的手腕,好疼。” 这一次原勋的唇蠕动了下,哑声道:“我,我——” 见他神色间虽有疼惜,可是手都不动一下,童瑶心中暗自恼恨,想着这人年轻时果然是个榆木疙瘩,也怪不得自己恨他,讨厌他。 哼,自己要是能喜欢才奇怪呢!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她心里气鼓鼓的,可是想起多年后那个熨帖在自己后背的温柔,终究是忍下了。 她干脆再接再厉,低下头,抹了抹眼泪,委屈地说:“你仗着自己块头大,就知道欺负我!你一直都欺负我!从小到大都欺负我,我再也不叫你勋哥哥了,以后我就叫你臭坏蛋!” 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啜泣起来。 其实本来她是假委屈,可是哭着哭着,就真觉得委屈极了,委屈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这个原勋,难道不是一直欺负自己吗?难道不是吗? 原勋看她哭成这样,待要出手哄她,可是又不太敢。 童瑶从朦胧泪眼中看过去,只见那双大手无措地伸出来,仿佛想抱自己,又怕吓到自己的样子。 她心里一恼,干脆哭得更厉害了:“不就是过去的一个日记吗,也值得你翻旧账!你以前是不是还偷偷和小姑娘约会,是不是收了许多情书!那些情书你都没有让我看过,你偷偷藏起来了!” “我没有。”原勋终于忍不住了,哑声辩解道。 “怎么会没有呢?你就是有!好多好多女生喜欢你,她们私底下议论你,她们还说你偷偷看她们了,还说你和陈冬冬一起做作业,你接过来王苗递给你的水喝,你收了孙蕊送的巧克力,你还看了陈娇月的情书,我都记着呢!” 她不说也就罢了,一说才知道,原来这些事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以后他成了一个绯闻满天飞的人,原来他当年在学校里就已经招蜂引蝶了!真是三岁看到老! 她悲愤地盯着他,反客为主,指过来怒道:“你还有脸说我,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我再也不搭理你了!” 她像个气球一样差点蹦起来,委屈伤心又气愤,颤抖的手指着他道:“你,你……我永远不想看到你了!!你给我出去!” 这一刻,她想起了许多事,想起这些事的她,顿时忘记了之前的调戏计划。 什么温柔的熨帖,什么搂着她的胳膊,还有那个送给她败家的游戏账户,她统统不要了。 再多的好也抵不过这一刻的委屈。 “瑶瑶,你听我解释——”原勋试图说话。 “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童瑶尽情发挥。 “瑶瑶,我和她们——”原勋一脸的头疼无奈。 “你和她们卿卿我我,你招蜂引蝶,你是个骗子,就是个骗子!”童瑶打开门,指着外面,就要赶他出去。 “怎么可能呢,有你,我怎么看上任何人?”原勋无奈地辩解。 “怎么不可能呢?你身边花花绿绿不知道多少,我算什么,我只是个暗恋别人的可怜虫!” 说完这个,童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劲,直接把原勋赶出了门! 赶走她后,她靠在门上,闭着眼睛,听外面原勋的敲门声。 “瑶瑶,开门好不好?” “瑶瑶,你信我,我从来没正眼看过别的女人一眼。” “你听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真的,瑶瑶,什么苗什么东的,我根本不记得。我不爱吃腻歪歪的巧克力,怎么可能收那些东西呢?这都是胡说八道!” 童瑶靠在门上,一句话都不说。 她当然信他现在说的是真话,可是她依然不高兴的。 说什么睁眼都不会看别的女人一眼,那各种明星嫩模,怎么回事? 第30节 还有什么乔静,肯定是个女的,肯定和他有什么瓜葛,要不然他至于连电话都不敢接? 她闭上眼睛,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竟然觉得眼前一片迷惘。 错乱的空间,模糊的各种记忆,她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但她心里埋着一股怨,虽从不说出口,可是却在缓慢地酝酿,最终成为一股气流,破体而出,让她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 原勋还在外面敲门。 开,还是不开,或许面对的是两种不同的人生。 可是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她开始犹豫。 可以再一次选择,她真得要选择原勋那样的人做自己的丈夫吗? “瑶瑶……”原勋低落沙哑的声音响起。 童瑶脑中却浮现起了一幕幕。 一道幽暗清冷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被白色长布覆盖住的原叔叔,那个再也不会醒来的原叔叔。 躺在血泊里的母亲,艰难地睁开眼睛望向自己,嘴唇无力地动了动,似乎想要对她说出最后几个字眼,却终究没能说出。 冰冷空荡的走廊里,她在黑暗中一次次地漫步走过,听着自己几乎无声的脚步声。 被风吹起的淡蓝色窗帘,在她眼前飘荡,她的脑中仿佛有波涛翻过,各种记忆翻滚而来,拍打在海岸上,让她纤细的身体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她抱着脑袋,摒弃了一切声音,痛苦地想,放弃吧。 只要在这里放弃,从此后,彼此放一条生路,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恍惚中,她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了门上的那把锁。 只要扭紧了这把锁,她就真的把原勋赶出去,原勋就再也回不来了吧? 只要她能斩下心中的那点似有若无的情丝,她的人生里就不会再有因他而起的任何痛苦了吧? 她颤抖着伸出手,咬紧牙,打算彻底锁死那扇门。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飘入了她耳中。 “妈妈,我教你。”声音稚嫩清淡,这是原修的声音。 她一愣,连忙左右看,可是屋子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原修。 是了,她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和原勋结婚的她,怎么可能遇到原修呢? 原修这个时候还没出世。 原修……还没……出世…… 这个意念进入了她的脑中,她猛然惊醒,原本握着门锁的手,一下子缩回来了。 是了,原修还没出世。 如果她放弃了原勋,是不是就意味着放弃了原修。 原修再也没有机会来到世间了。 一股冷意从后背袭来,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缓慢地蹲下来,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她茫然地将脑袋埋在腿上。 原修,是她怀胎数月,又历经十几个小时的阵痛才产下的孩子。 原修是早产,刚生下来的时候像一只可怜的小猫,放在保温箱里好多天。 他慢慢长大了一些,性子冷淡,是个天生的小老头,总是会用一双漠然的眼睛望向自己。 后来她发现,他虽然性子冷,可是却有一双温软的手,会握着她的手走上楼梯,还会陪着她一起玩游戏。 她本来不会玩游戏,是他教她的,耐心地告诉她每一步应该怎么做,即使她那么笨拙,把他辛苦挣的钱币全都糟蹋了,他也从来没有恼过。 这世上,她无论放弃哪一个,都不会放弃原修。 哪怕前面注定有数不尽的痛苦。 童瑶蜷缩在那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挣扎着站起来。 门外寂静无声,原本的敲门声是再也没有了。 她想,原勋一定是生气了,走了。 他那样的少爷脾气,哪里忍得住这个气。 她不开门,他自然一气之下走了。 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失落不是,释然也不是。 缓慢地推开门,门外果然空空如也。 轻叹了口气,她忽然觉得自己好生莫名。 明明是要回来,改变这辈子的许多遗憾,可是为什么,面对年轻时的原勋,却徒增了几分烦恼。 就像以前那样,不是也很好? 正想着,门前出现了一个人影,高高大大的身形,手插在裤兜里,帅气俊美,只是那双眼,带着深沉压抑的痛,好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却无法言说。 童瑶一愣:“你,你不是走了吗?” 原勋冷硬的脸庞没有什么表情,凝视她半响,最后终于哑声说:“以后如果你对我有什么误会,直接告诉我。但是请你——” 他停顿了下,垂下眼,低声说:“不要放弃我。” 第三十章 童瑶醒来的时候,原勋已经离开了。 她望了望四周,依然是自己那个有着淡蓝色窗帘的房间。 她觉得浑身充满了疲惫。 她的眼睛中还带着泪,脑子里不断回响着那句话。 以后如果你对我有什么误会,直接告诉我。但是请你——不要放弃我。 她从来没有机会去选择过什么,也更没有资格去放弃什么。 可是在她的梦里,她其实完全可以将原勋推开的,只要推开了,一切都会改变吧。 只是她终究舍不得。 她来到了走廊里,从楼上望向下面的客厅,餐厅,这一切都收入她眼里。 这是她的家,她住了好几年的家。 曾经她对这一切充满厌烦,只想着重生到过去,改变这一切,让这一切消失。 可是现在她忽然意识到,她已经重生了这么多次,每一次都是可以推开原勋的关键点,可是她竟然一直没有推开过。 一直都没有。 真得只是因为不舍得原修吗? 童瑶顿时陷入了一种焦躁中。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自己,但是现在发现,她未必了解自己。 她焦躁不安地在来回踱步,最后忽然想起一件事,便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她记得,在这个走廊的尽头,有一个房间,很大,那是原勋的房间。 里面的摆设简洁清冷,颜色暗沉,就是她不喜欢的黑冷黑冷的格调。 她曾经被原勋领到这个房间里几次,在那张黑色的大床上进行了夫妻之间的事。 走到了这个房间前,她犹豫了下,还是推开了门。 推开门那一霎间,她仿佛要打开一个潘多拉盒子。 并不知道她将会看到什么。 门终于推开了,有光线从窗户里照射进来,这是一个色调温馨的读书室,有着淡米色窗帘,书架上还放了一盆文竹,除此之外还有些小手工艺品。 这和她记忆中的黑冷黑冷的房间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就是她少女时代曾经希望拥有的一个读书室。 她望着这个房间,好半天后,才缓慢地转过身。 慢慢地回到自己房间,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打开电脑,联上了网络。 打开网页,直接搜索“原勋”。 记得之前,上面搜索出来的结果有好多关于原勋的花边新闻,可是现在,这些花边新闻已经全都消失了。 没有一个了。 搜索原勋的结果,出来的都是关于原氏企业的发展,原勋参加经济类节目的访谈等等。 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 而关于原勋的感情方面,她翻了好几页,才翻到一个介绍,上面写着的是:已婚,有子六岁。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几个字,再多的信息就找不到了。 她捏着鼠标,在那网页上来回滑动,过了半天,脑中又浮现出另外一件事。 连忙起身,来到了浴室里。 她记得,好像昨晚就发现了,这个浴室里有一些男性的洗漱用品,当时并没多想。 现在她蹲在那里,对着那些洗漱用品观察了一番,最后终于发现,这些洗漱用品,看样子已经放在这里很久了。 就在这个时候,陈妈进来了,是喊她下去用餐的。 “陈妈,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一直是读书室吗?” 陈妈有些惊讶,不过不敢表现出来,低下头恭敬地说:“太太,一直都是那样的啊,之前你不是还和先生在房间里看书吗?” 童瑶点了点头,又问说:“先生的这些洗漱用品,放在这里多久了?” 第31节 陈妈更加惊讶了,越发恭敬小心:“一直都放在这里的啊。” 童瑶自然看到了她满脸的谨慎。 她唯恐吓到她,于是笑了笑:“没什么事,我就随便问问,我们下去吃饭吧。” 童瑶径自下楼了,徒留了陈妈在这里,震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太太……太太刚才好像冲我笑了……我,我还从来没见过她笑……” 童瑶这几天一直很安静,她总是轻易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她也渐渐地理清了思路。 这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无论是这座别墅里的房间,还是原勋,亦或者是原修,他们都已经改变了。 她拥有了少女时代最希望拥有的读书室,那一定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量身定做的,要不然怎么可以这么合自己心意呢? 而原勋,也因为自己一次次的重生和磨合,变成了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 还有儿子,儿子为什么越来越可爱,她并不知道,不过这或许是一种蝴蝶效应吧。 总之,日记消失了,她成长过程中的一些痛苦也消失了,她也几乎拥有了一个完美的家庭。 她现在是一个近乎幸福的女主人。 当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脸上不由得露出一点满足的叹息。 “妈妈,车子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要出发了。” 原修的话传入了童瑶耳中。 童瑶看过去,只见儿子正穿着一身小西装,带着领结,小人儿板板正正的样子很可爱。她温柔地注视着儿子,想起原勋:“你爸爸呢?” 原修指了指外面:“爸爸也准备好了啊。” 童瑶顺着原修所指的地方看过去,只见原勋正从楼下走上来。 他穿着一身铁灰色西装,身型伟岸,成熟稳重。 虽说那张三十岁的男性脸庞还是有点过于冷硬,不过那是天生长成这样,不是他要这样的,这不能怪他。 他眸中温暖,唇边带着一点若隐若现的笑,这说明了他现在心情很好。 原勋直接走过来,牵起童瑶的手:“走,瑶瑶我们出发吧,要不然就晚了。” 童瑶点了点头,不过又想起一件事。 她在原家老宅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实在是算不上愉快,不知道这一次回去,是不是又要惹出什么事来。 谁知道正想着,原勋低沉地笑着道:“妈妈说,这一次她让王姨熬了很多固元膏,要让你过去拿一些,这次正好顺便拿过来。” “啊?” 童瑶略有些诧异。 她的婆婆,也就是原勋的妈妈,对她向来不冷不热。 她知道这位婆婆热衷于各种保养品营养品,可是什么固元膏,这位婆婆没兴趣和她分享吧? 原勋见她惊讶的样子,挑眉疑惑地说:“怎么,你不爱吃了?” 童瑶脑中一片茫然,不过还是点点头:“爱吃。” 随后她被原勋牵着手,一起来到了车上。 很宽阔的车子,她坐在中间,原修和原勋各自一边。 原修上了车后,低头开始玩他的游戏,而原勋则是一直牵着她的手,给他说起最近老宅的一些事情。 本来无聊的事,被他一说,倒是挺有趣的,她竟然听得津津有味。 车子下山的时候,难免经过盘闪公路,这么一转,她有些头晕。 原勋体贴地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用胳膊揽住她。 她开始还有些犹豫,后来便干脆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脸贴靠在他胸膛上。 她的胳膊纤细,他的腰杆结实。她环住他腰的时候,只觉得手底下满是硬实和健壮。 男人的身体到底和女人不一样。 她闭上眼睛,舒服地靠在他左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有力而稳重,让人安心。 一切真得发生了改变。 看样子,就连她的婆婆,仿佛也不知不觉变了? 这让她心中对于回去老宅的不喜减淡了许多。 “在想什么?”因为她就靠在他胸膛上的缘故,他的声音听来格外浑厚。 “没什么。”她不想说,任性地闭上眼睛,却把脸轻轻地在他西装上磨蹭了几下。 无边的幸福感扑面而来。 她其实有点搞不懂这其中的原理,为什么原勋就变成了一个这么体贴温柔到让人想落泪的丈夫,不过现在结果已经是这样了。 这个丈夫正是她梦想中的丈夫,可以撒娇可以任性,会疼她爱她宠她,可以包容她所有的不好,专心致志,只有她一个人,不会像以前的原勋那样有那么多花边新闻。 甚至,她其实是有机会可以放弃这个丈夫的,只是她没放弃而已。 原勋的大手轻轻落在她腰上,将她揽住,低柔地说;“如果不舒服,闭上眼睛歇一会儿,等下到了我叫你。” 童瑶乖巧地“嗯”了声,在原勋怀里换了个姿势,安静地睁着眼睛望向上方的男人。 从这个角度看,可以看到他有棱有角的下巴。 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偷眼看了看旁边的原修。 原修皮肤生得好,白瓷一样,虽然面目上像极了原勋,年纪还小,脸上胶原蛋白饱满,并不见骨,没有原勋这种从面相上一看便知的锋利。 怪不得以前她总是怕原勋,其实也和他长得太凶有关系吧? 怪不得比起原勋,她还是更喜欢自己儿子呢。 她想起原修软而暖的手,不由得从原勋伸出手去,要去牵原修的手。 可是现在原修正在拿着平板玩游戏呢。 他低着头太过专注,根本没注意到妈妈的动作。 原勋察觉到了童瑶的意图,扫了旁边的原修一眼,淡声命令道:“车上,不要打游戏,对眼睛不好。” 原修没说话,默默地退出游戏,把平板收起来了。 于是童瑶趁机拉住儿子的手。 原修微诧了下,之后看了看靠在爸爸怀里的妈妈,以及她温暖带笑的眼神,白瓷般的脸上一下子泛起一点红晕。 童瑶握着儿子软绵绵的手,真觉得这孩子像极了自己小时候,心里更加疼他,又想起这些年自己根本没有对他付出过精力和心血,顿时又爱又歉,恨不得从原勋怀里爬起来,抱着自己儿子,把她搂进自己怀里。 可是原勋的大手按在她腰上,沉声道:“别乱动。” 咦。 她疑惑地看向原勋那张冷硬的脸。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原勋温和低柔的语气,猛不丁地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很不适应。 仰起脸,歪着脑袋,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那张脸。 猛不丁地,竟然觉得眼前的原勋就是之前那个冰冷疏远的丈夫。 第31章 猛不丁地,竟然觉得眼前的原勋就是之前那个冰冷疏远的丈夫。 可是再仔细一看,好像也不是。 是了,他脸型刚毅,那是因为他就是这么一张脸。 他下巴有棱有角,那是因为他生来就是这样的下巴。 至于眉宇间的严肃,那是因为他平时工作总是这样就习惯了。 这和以前显然是不同的。 于是她在观察了好久后,终于伸出手,摸了摸他看上去过于严肃的唇。 “嗯?”他垂眸,凝视着一脸打量的她。 童瑶左看右看一番后,终于两只手都伸出来,在他唇边一边一个手指头,轻轻将他的唇角往上推。 “笑。”她低声说:“我想让你笑。” 原勋低头盯着怀里的妻子,只见她双眸清亮温暖,望着自己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如同一个小羊羔般,软绵绵偎依着自己,满心满眼都是依赖和满足。 她的手指细白柔软,指尖微凉,落在自己唇旁,轻轻推着自己唇角。 沁凉的触感从唇角蔓延开来,他大手轻轻按住她的后腰,将她更加靠紧了自己,唇边也就不由自主地绽出笑来。 坐在旁边的原修看着爸爸那个傻样子,一时竟觉得不忍直视,唇角动了动,也忍不住笑了。一边笑,一边转过头去。 他还是看外面的风景好啦。 从来这么一刻,童瑶像现在这样幸福,她的儿子乖巧听话,她的丈夫温柔体贴。他们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让她温暖,让她拥有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让她幸福得像落泪。 她就这样牵着儿子的手,趴在丈夫坚实的胸膛上,慢慢进入了梦乡。 而在她入睡之后,原修终于回过头来,垂眼看向半趴在爸爸怀里的妈妈。 她睡得很踏实,唇角带着一点笑,看样子在做一个很美好的梦。 原修的相貌随了童瑶,睫毛黑而浓密,微微垂下的时候,给这个往日总是一脸冷淡的孩子增加了一点忧郁的味道。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低声道:“爸爸,她现在的状态,很好,是不是?” 车子在平稳的前行,这个时候已经驶出了山区,直接进入了下面的高速。 第32节 马路上是川流不息的车辆,不过车子的隔音效果极好,里面几乎是鸦雀无声。 原勋凝视着软软偎依在自己怀里的妻子,拇指轻柔地摩挲过她挽起的唇角。 良久后,他低声道:“是。”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原家老宅。 原家老宅位于本市最繁华的地段,周围都是商业大厦以及高耸入云的办公楼。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段,原家能占有这么奢侈的一大片地,还是因为历史上的一些渊源。 童瑶记得,十八年前,当她第一次踏进原家这块宅子时,原家周围还很荒凉呢。后来发展起来了,原家才被外面的繁华慢慢包围了。 童瑶因为睡了一觉,精神就不太好。 原勋在左边牵着她的右手,儿子在右边牵着她的左手,三个人一起来到了原家门前。 早就有人在这里迎接了,童瑶一家三口走了进去,被迎到了大厅中。 因为这个时候还早呢,大厅里还都是原家自己人。 想起过往的种种不愉快,童瑶脚步微顿,心下难免有些迟疑。 原勋仿佛察觉了什么,有力的臂膀轻轻靠在童瑶身后。 他没说话,可是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于是她对他轻轻笑了下。 这原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幕,可是在场的原家人看了,脸上却是有些诡异。 原家人集体呆了一呆。 原家老爷子不悦地咳了声。 原勋爸爸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茶。 原勋妈妈则是笑呵呵地过来:“原勋,童瑶,你们可算过来了。原修,你可算来了,你太爷爷都想你了,这几天有没有想太爷爷,有没有想奶奶啊?” 童瑶心中暗暗吃惊,因为她从来没有被自己婆婆这么热情地提起过,以前她会提起原勋和原修,却会不着痕迹地忽略自己。 她按下心中的诧异,从容地对婆婆笑了笑,温声唤道;“妈妈。” 原妈妈目光掠过童瑶的笑脸,也点头笑了下:“先坐下吧,喝口茶吧。” 童瑶随着原勋,来到了沙发上,先见过原老爷子和原勋爸爸。 原老爷子以前是从来不喜欢童瑶的,这次虽然脸上没什么和善的表情,不过却也没摆脸色。 至于旁边的原勋爸爸,只记得笑呵呵地逗孙子了。 可惜人家原修根本不给他面子,只是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笑都不给他笑一个。 “最近身体还好吧,我听原勋说,前一段你生病了。”说这话的是原溪,这是原勋的姐姐。 童瑶平时倒很是喜欢这位大姑姐。 她是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待人和善。 只是生病这个话题,太过敏感了。 她轻笑了下:“只是一点小病,原勋请了个大夫,每天按时吃药,已经好了。” 正说着话,原小佑跟在她妈妈后面走过来了。 童瑶见了,顿时想起前几天的事。 她不喜欢原小佑,也很头疼原小佑的妈妈。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原勋。 原勋正和老爷子说话,好像根本不曾看这里。 童瑶有些失望,正头疼着,就听到原茉笑着说:“童瑶,我还说,好些天没见了,倒是挺想你的。” 说着,还过来亲切地拉着童瑶的手。 童瑶实在是脑袋转过弯来,不解地看着原茉。 原茉依然在笑:“你这孩子,从小时候就乖,小佑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 童瑶看向旁边的原小佑。 原小佑,就是那个前几天趾高气扬跑过来找自己的原小佑,此时笑眯眯的,仿佛前几天的事根本不存在:“童瑶你看,妈妈总是夸你呢!” 童瑶心里更加震惊了。 她实在无法理解,前几天才那么对待自己的原小佑,怎么转眼就变了一个脸色。 她本来还有心理准备,原茉原小佑母女会不会因为那天的事告个状,给她找点麻烦呢。可是现在看来,她们真是好像那天的事完全没发生过。 真得没发生过吗……还是说因为自己的重生,改变了细小的事情,所以她们脑中的记忆也随之更改了? 童瑶想到这里,一边笑着应对,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原家的人。 从原老爷子,到原家爸爸,还有原家妈妈,原茉,原溪,原小佑,所有的人,都仿佛和以前有所不同了。 该摆脸色的并没有摆脸色,平时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现在是一脸的亲热了。 原来改变的不光是原勋,不光是原修,还有原家所有的人吗…… 原来她不光是有了个宠爱自己的丈夫,有个聪明懂事的儿子,竟然还有一个宽容亲切的婆家吗? 那……她的人生,还有什么不如意吗? 童瑶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幸福感几乎要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洋溢出来。 正想着,她听到原茉在那里感叹:“原勋和童瑶从小就要好,结婚后更是蜜里调油,小夫妻两个一直好得跟什么似的!我看着啊,你们还是早点生个小妹妹出来,免得原修总给你们当电灯泡。” 她这一番话,引得大家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就连原家老爷子也点头道:“不错,还是要再生一个,不过最好是生个弟弟,以后也好帮着原修。” 听着老爷子这话,大家暗自憋笑,当然都明白,老人家重男轻女。 只是人家到底是生弟弟还是妹妹,他也说了不算,大家姑且听着,就当哄哄老人家罢了。 和原家人说笑一会儿后,原勋便起身:“我先带童瑶上去休息下。” 和众人打过照顾后,原勋握住童瑶的手,径自带着她往大厅外走去。 走出大厅的时候,童瑶还回头看了眼。 布置高雅的大厅中,原家人面目和善,有说有笑,自己的儿子原勋正被众人围在中间,犹如一个小太阳。 走出大厅的原勋,笑看了眼童瑶,这么打趣说:“舍不得儿子?” 童瑶脸上微红,抿唇笑了下:“没有。” 原勋挑眉,一本正经地说:“以后在我怀里的时候,不能去想其他男人。” 其他男人?童瑶微怔,之后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是指她在车上的时候,要去握住原修手的事吗? “你意思是……原修?”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的。 原勋见她明白了,点头:“嗯,儿子也不行。” 童瑶看着他的那一脸的认真,竟有些无言以对,半响才叹息:“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原勋。” 原勋听了这话,却是脚步微顿,转头望向她。 站在院子里阳光之下的她,穿着水蓝色连衣裙,纤细柔媚的身段,几乎到腰的秀发垂下。她眼里带着笑,仿佛融入了细碎的钻石,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动人的光彩。 现在的她,如同一棵亭亭玉立的小树,带着露珠,焕发着勃勃生机。 原勋眸底闪过一道难辨的情绪,微微收敛了神色:“那你觉得我应该是怎么样的?” 他这语气,问得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反倒让童瑶一愣。 原勋该是什么样的,她真不知道。 譬如现在的原勋和以前的原勋,就很不一样,可是她并不知道他本来应该是怎么样的。 原勋见她拧着好看的眉,微微抿起唇,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当下也就笑了,握着她的手挑眉问道:“我这样的原勋,你讨厌吗?” 童瑶想了想,之后连忙摇头。 不讨厌啊,怎么会讨厌呢。 可是,他这是什么问题呢,太过古怪了,她疑惑地打量他。 原勋感觉到童瑶诧异的目光,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随意地笑了笑:“没什么。” 他的大手握住她的,继续往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只是忽然想起来,你说喜欢我笑,那我就该多笑笑才是。” 第32章 原勋所住的那个小楼是独立的一栋, 就在后院的花园里。 这个小楼是她和原勋结婚的地方, 是住过一段时间的。 可是再次来到这里, 童瑶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这里和她记忆中很是不同。 譬如她印象中,这座小楼是的装修都是以原勋的喜好设计的, 也是原勋式的板正冰冷的风格。 她并不喜欢。 尤其不喜欢的是楼上房间里有一副画,据说是世界名画, 可是她总觉得那副画很吓人。晚上睡觉的时候, 月光照在对面那副画上,她就会忍不住瞎想。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敏感的孩子,随意一点形状,都能想象出一个世界。 可是现在,这个小楼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那些乏味到让她排斥的装修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温馨的暖色系。 这就如同那个忽然消失以至于让她怀疑是不是只存在于她记忆中的原勋卧室。 “说是要开party,和我们也没关系, 回来就仁至义尽了。我有点累了, 陪我上楼休息。”原勋一边换上拖鞋, 脱下西装放在更衣室,一边随意说道。 第33节 这座小楼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回来了,不过佣人把这里维持得很好,就连拖鞋都是一尘不染。 “可是姑姑会不会不高兴?我总该过去看看的。”童瑶明白,自己作为原勋的妻子,总是被赋予更多职责。以前虽然自己做不好,可到底尽力了,现在总不能躲进屋子歇着,连做都不做。 “不必。”原勋果断地这么说:“告诉他们,我晕车,你过来照顾我就行了。” “你晕车?”看着原勋浑身的精气神,别说原家其他人,就是童瑶都不会信的。 “怎么,不可以吗?”原勋低声反问。 这声音实在是霸气四溢,不容置疑,一瞬间,童瑶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原勋,让自己畏惧的那一个。 她低下头,抿唇轻笑了下,柔声道:“可以。” 上了楼后,童瑶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卧室,果然,这间卧室完全和她记忆中不一样了。 卧室的风格,简单温馨。 而就在卧室的墙上,原本应该挂着那副画的位置,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打量着那副画的位置,试图找到那副画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可是没有。 “在找什么?” 童瑶回头,轻笑了下:“我总觉得,这墙上应该挂点东西。” 原勋神情微顿,看了她一眼:“是吗,你以前说自己要画一幅画挂在这里,后来怀了原修,这事也就搁下了。” “我这么说过?” “是。” 童瑶仰脸盯着那方白墙:“算了,还是别挂了,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挂一幅画。” 哪怕是她自己的画,也不喜欢。 看了半响,她总算在心里放下了这件事,回过头来,却见到原勋已经换上了睡衣。 夏天的睡衣,总是很单薄的,上等丝缎料子,遮不住他强健的身材。 她想起那一晚他沐浴,自己陡然推门进去的情境,脸上就腾的一下子红了。 “你——” “身上出了汗,我去洗个澡。” “好。” 原勋这么一说,她也很想洗澡,趁着原勋进浴室的时间,她先来到更衣室里,想着找一件睡衣先换上。 这个更衣室是显然是有些年头了,里面分为几层,放置了许多衣服。童瑶随手拨拉了一番,挑出一件睡衣。 正要换上,忽然间目光所到之处,仿佛感觉到什么。 微一回神,忙朝那个角落看过去,只见这里存放着一些不知道多少年的旧衣服。 其中一条裙子,被叠放在许多男装之间,只露出一点小角。 那点边缘,她却看着十分眼熟。 她将上面堆放的男装搬下来,终于扯出来那条裙子。 这是一条七八岁小姑娘穿的裙子。 流线型的裙摆,许多闪亮的宝石,简洁流畅又华贵奢靡,这是她梦中的那条裙子,也是她前几天所见到的那条裙子的同款版型。 只不过那天她见到的是成人版,而这个是七八岁的女童版。 从这条裙子的布料和色泽来看,显然不是新做的,至少应该是十年前的。 她捧着这条裙子,看了半响,最后不由得笑了。 是了,从一开始,她就明白,她要重生了。 虽然她的重生和别人有点不同,不过她终究还是重生了,不是吗? 简单地跳跃到了人生的关键点,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接下来她就可以等待那些改变所触发的结果。 譬如这条裙子,她知道,在她那些美好的重生梦之前,是绝对不存在的。 望着这裙子,正出神,就听到浴室里的原勋喊她呢。 “瑶瑶,这里面没浴巾,你帮我拿过来一个吧。” “好。” 她连忙放下那个女童裙,随手取了一条白色浴巾,给原勋送过去。 浴室的门开了,又是那个湿润黑发半搭在额间的男人。 他的黑眸被垂下的发半遮住,割裂的视线锐利火热。 她羞涩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下意识地要将浴巾递给他。 正在洗浴中的男子微垂下头,视线锁定了她,伸出手来去接浴巾。 她和浴巾一起被接了过去。 “呀——”浴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女人的惊呼声只叫了一半,便被堵住了,之后便是湿润激荡的动静。 这是一个很大的浴室,里面有一个足以容纳两个人的大浴盆。 许多动作,在外面是一回事,在水里则是另一番滋味。 过了不知道多久,浴室的瓷砖上已经布满了水迹,浴盆里的水倒是溅出去一半。 原勋微眯着眸子,疲惫而满足地半躺在那里。 他那向来纤弱的妻子童瑶,无力地趴在那里,搂着他那强健的胳膊,有一下没一下地啜泣。 抬起手来,他轻轻抚过她的背。 她的背上,湿漉漉的,有汗水,也有浴盆里的水。 黑而柔顺的发黏在纤细白滑的背上,黑白映衬间,那发丝逶迤柔软,好像长长的水草散开来,散得唯美妖娆。 他轻轻托起她一些,她就像被触动了某处机关,激灵灵地抖动了下。 睁开眼来,原勋望着浴室的天花板。 “那天晚上,我正洗澡,你忽然推开门。”他声音醇厚沙哑,低低地在童瑶耳边响起。 “嗯……”童瑶将尤自挂着泪珠的脸庞埋在他肩窝里,那个“嗯”的声音便十分稚嫩柔弱,仿佛一个刚出生的小兽。 “当时我就特别想。”他垂下眼,拇指在她的下巴处轻轻一抬,便让她仰起脸来。 低头凝视着这张散发着羞涩红晕的小脸,端详了半响,他才低声道:“当时我就特别想……” 性感而充满渴望的男低声,再一次地重复了这句话。 随着这声音响起,童瑶所倚靠的那片胸膛也跟着起伏,微微震动。 水花动荡,偌大浴盆里的水开始动起来。 她咬唇,伸出纤细的胳膊揽住他。 开始只是轻轻环住,后来不自觉用了力气,一双手紧紧掐住了他后背结实的肌肉。 再后来,水波乍动,她的腿骤然伸直,死死抵靠在浴盆光滑的壁上,像一条猛然被人掐住喉咙的兔子。 懒散地躺在那张大床上,童瑶舒服地享受着阳光透过米色窗帘半照在自己脸上的暖意。 旁边的原勋坐在她旁边,长指帮她轻轻理顺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生来就好,湿了的时候黏在窄瘦的肩膀上,看着楚楚可怜,干了后却是润泽顺滑,长指从上到顺过来,通畅无阻。 “等下中午饭再出去,给大家打个招呼就行了。别人说什么,你别管,有什么事,让原修去应付。”他也躺在那里,懒洋洋地和她说话。 “好。”她确实不太知道怎么应付他的家人。既然他这么说,她就听着了。 “瑶瑶,你是原家长房长媳,是我原勋的妻子。” “嗯。”他说什么,她都听着。 原勋翻了个身,和她脸对脸躺在那里。 明明在那场沐浴后,他的目光是平静温和的,可是她却依然觉得有些无法承受。 脸上微烫,下意识地想躲开,可是却被他大手扣住脑袋。 他根本不让她躲。 “我的位子摆在那里,没人敢说你什么,也没人敢欺负到你头上。如果有什么不痛快,也不要自己藏着,都告诉我。” “我——”她垂下眼,却是想起一件事。 “嗯,什么?”声音低柔,充满鼓励的意味。 “你在外面……”她犹豫了下,却还是说道:“你在外面,喜欢过别的女人吗?” 这一句话,娇娇怯怯,低低弱弱,仿佛她不该去问这个问题,却冒着大不韪问了。 那么轻细到几乎让人听不清楚的一句话,却被原勋捕捉到耳中。 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原本唇边的些许笑意就凝固在那里了。 原勋很久都没回话。 两个人之间太过寂静,寂静得童瑶脑中只有中央空调那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声音。 她忽然有些羞臊,脑中一下子想起了之前的许多事。 她原本只是个不懂事的普通小女孩,却不得不被移植到了原家这样的大家之族,东边的规矩,西边的规矩,接踵而来,一波又一波,能把她压得喘不过来气。 她也知道原勋妈妈不待见自己,原勋的爷爷也不待见自己。 那个时候,她没有任何人可以倚靠的。 原勋,也不是她的。 刚才那句话,她不该问的,怎么可以问呢。 纵然现在的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和之前不同了,可是她该问吗? 她喜欢现在的这个样子,无论是原勋这个丈夫,还是原修那个儿子,都让她欢喜极了。 第34节 有时候晚上睡去,她都害怕,害怕这是一场梦,醒来后,她依然是那个孤寂地坐在角落望着外面天空的童瑶。 她在这个世界里小心翼翼地行走,并不敢多说什么,也不敢多做什么,唯恐不小心说错了做错了,驱动了那不知的咒语,瞬间被打回原型。 刚刚……她是不是说了不应该的? “瑶瑶。”就在她心中忐忑的时候,他却忽然俯首过来,捧住她的脸,目光炙热而急切,那总是让她看不懂的眸底深处,闪烁着乍放的喜悦。 他的唇犹如雨点般落在她的脸上,鼻子上,额头上,他低声喃道:“你说呢,你说会不会有,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个小笨蛋,小傻瓜。”他抱紧了她,一下又一下地亲:“我很冤枉,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冤枉。是你一直在推开我,欺负我,是你不想要我了……” 童瑶瞪大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是却约莫知道,至少在这个世界里,他是干干净净的,从头到尾都属于自己的,属于自己一个人…… 没有宋秘书,也没有乔静,更没有那么多花边新闻,他就是她一个人的。 他的力道很大,像是要拼命将她糅到怀里,她在他臂膀的缝隙里努力仰起脸来去看他,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 心里有些想哭,鼻子酸酸的,她好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既然娶了她,却又不专心对她,外面那么多消息,她听在心里,真得好难受。 一直装作漠然的样子,假装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会偷偷地去上网,暗暗地关注那些消息。 他的每一条新闻都是一粒沙,她一粒一粒地捡起来,揣在怀里,放在心尖尖上,让那些沙粒磨砺着她心上嫩肉,一日又一日,她只会冰冷遥远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再也没有知觉。 可是她也知道,这个他不是那个他,那个他,自己再也见不到了。 她永远也问不到了。 她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用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膛,大声哭道:“我没有冤枉你,没有冤枉你,是你欺负我,你一直都在欺负我,是你不想要我了!” 他忙抱住她,揽住她在怀里。 刚才的恼怒已经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温柔;“瑶瑶,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可是童瑶却觉得心里闷着一股气,这股气闷了太多年,她抓不住那个绯闻满天飞的原勋,总觉得抓住这个仿佛也是可以替代的,于是就越发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他以前那么凶,她不敢在他面前哭的,现在他温柔了,她却总是想哭。 这夫妻二人正闹着呢,就听到外面有敲门声,不轻不缓地响起。 童瑶一下子不敢哭了,趴在原勋怀里,眨着泪眼儿,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望着自己的丈夫。 原勋搂着怀里仿佛被惊到的妻子,不悦地对门外那人道:“出去。” 门外响起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少爷,老爷子让你过去一趟。” 原勋皱眉。 童瑶忙从他怀里起来:“爷爷叫你,怕是有什么事,你快点过去吧。” 原勋默了片刻,抬起手,略显硬朗的手为童瑶擦了擦眼角的泪。 “你先躺一会儿,不用出去,等下我就回来。” “嗯,我知道的。” 原勋出去了,童瑶重新去洗了把脸,想起刚才自己的任性胡闹,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又仔细品味着刚才原勋对自己说的话,不免有几分茫然。 这样站了好一会儿,原勋也不见回来,她便打算收拾一些,出去见见婆婆,再看看原修做什么呢。 谁知道正要去换衣服,就见到旁边的一个装饰性书架上,随意放了几本书。 其中几本书,有些眼熟。 童瑶拿过来,只见这是一本《草叶集》,扉页上写着自己的名字,那显然是自己的笔迹。 她微愣了下,想着自己并没有读过这本书的记忆,可是看这个样子,在这个被更改过的时间里,自己应该是读过这本书的。 她随意翻开来,却见这本书上还有一些小字注释,字迹娟秀,那显然也是自己写的。 正翻着,一页发黄的纸张从《草叶集》里飘了出来。 童瑶蹲下来,盯着那页纸半响,终于颤抖着手拿起来。 第33章 童瑶一直以为, 这个世界已经改变了。 那么在这个改变的世界里, 就不会有日记了。 她之前的日记已经消失了啊。 可是现在, 日记依然存在,她再次发现了一页日记。 即使这一页日记是背面朝上, 她一时看不到上面的字迹,可是她却知道, 这就是和之前的日记来自同一个笔记本。 一样的格子线, 一样的薄脆泛黄,一样的样式,这就是她的日记。 为什么这个日记没有消失呢? 童瑶颤抖冰冷的手指捡起来那一页日记。 她知道,这些日记没有消失,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些日记, 无论童年的她作何选择,无论她是否和原勋在一起, 都注定了日记中所记载的事件是必经事件。 这是命运中无法逃脱的轨迹, 是她不得不去面对和经历的。 她翻开了那一页日记, 缓缓地放在掌心。 和她所预料的一样,这是她十八岁那一年的日记。 “2003年6月16日阴 今天妈妈一直在哭,一直在哭。我安慰她,她就抱着我哭。她哭声细碎无奈,她会说她好恨,好恨,问我说瑶瑶我该怎么办。 可是我真得不知道,妈妈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在哭泣。 后来我才知道,是原叔叔没了。 其实我这几天一直不明白,怎么没见到原叔叔,我甚至以为他们吵架了。 现在我才知道,原叔叔没了。 没了的意思,就是死了,像爸爸一样,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原叔叔死了,妈妈以后该怎么办? 傍晚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了家门口,原勋从车上下来。 他好像又长高了许多,穿着黑色的西装,一脸肃穆沉重。和平时看着很不一样。 他看起来像一个诸如他的父亲,他的爷爷一样的人物。 我和妈妈上了车。 一路上,妈妈和原勋一直没说话,外面阴着天。 傍晚时分的乌云暗而沉,像一口黑色的大锅倾轧过来,这个本来应该算豪华宽敞的车子变得狭小其阿里。 无论是车外面还是车里面,气氛都非常压抑,我甚至觉得喉咙被人扼住一样地窒息。 后来经过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在那一片死一般的静默中,我听到原勋说了一句“瑶瑶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我想,他应该是问我的,可是我一点不想说话。 说话需要张开嘴巴,可是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让上下唇分开,以便发出声音。 原勋问出话,没有人理,如果是平时,妈妈一定会为他圆场的,会笑着和他说话,用那种略带巴结的语气和他说话。 可是现在妈妈显然没这心思。 我侧过脸看向妈妈,只见妈妈低垂着脑袋,目光木然地望着前方一个点。 红灯变成了绿灯,车子往前开,惯性使她身子往后微微一倾,她那个仿佛没有支撑力的脑袋也跟着点了几下。 现在的她就像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木偶,所有的精神都已经被抽干了。 下车的时候,原勋过来帮妈妈开车门,又回头看了眼我。 我走到另一侧,扶住妈妈的胳膊。 我们一起进了医院,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传来,这让原本就憋闷到几乎窒息的我几乎想晕倒。 不过我忍住了,这个时候,我所有的精神和身体都尽量压缩并减少存在感。 有一个年纪大的伯伯过来了,我隐约记得这是原家的管家,好像姓孙。 孙管家眼睛发红,过来说:“小少爷。” 从他们压低的声音中,我大概明白,其实原家不想让妈妈见到原叔叔的遗体,是原勋违背他们的意思,偷偷带着妈妈和我过来的。他说他的叔叔一定希望见到我和妈妈最后一面。 原勋之后便领着妈妈和我继续往里面走。 医院的太平间,不明不暗的光线,总是给人莫名的阴郁感。 我甚至有一种冲动,想拔腿离开。 原叔叔对我不错,曾经一度我觉得他可以代替父亲的位置,可是现在他死了。 仿佛有一种错觉,只要不见到原叔叔的遗体,就会觉得他并没有死,潜意识里认为他只是出了个远门,还会再回来,拍着我的脑袋说,瑶瑶真乖。 可是我到底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看到了那个蒙着白布的遗体。 原本已经形同木偶的妈妈陡然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尖叫之后,她开始哭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妈妈哭成这样,好像人生中所有的悔恨痛苦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我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几乎站不住。 旁边好像有人在对我说,劝劝你妈妈,可是我的脚沉重的根本迈不动,嘴巴也完全无法张开,我就像傻了一样站在那里。 后来怎么回家的,我完全没印象了。 好像有一双手落在我的额头上,低声对我说,明天过来看你。 我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耳边回响的都是妈妈的哭声。 根本睡不着,爬起来,想写点东西。 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第35节 看完这个日记,童瑶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随着那件事慢慢散去了。 脑中回想起之前那无边的幸福,恍然间竟觉得那幸福是如此的脆弱珍贵。 原来即使在这个被她改变过的世界里,原叔叔也死了。 她记得很清楚,原叔叔死了后几个月的时间,妈妈也就不在人世了。 原家的人说,如果不是妈妈,原叔叔不会死。 可是她却一直怀疑,妈妈的死和原家有关系。 甚至,她还曾经一度怀疑,妈妈的死……和原勋有关系。 这让她在嫁给原勋后,一次次地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每天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 她也曾想过摆脱这一切,可是周围的一切如同一张密密织就的罗网,将她层层罩住,她逃不脱,只能在这个罗网里消耗着自己的生命。 想起这一切,她羞愧而惊恐地尖叫一声,颤抖的手捂住了脸。 她和原勋,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会认为自己可以和原勋在一起,幸幸福福在一起呢? “妈妈。”原修的声音带着疑惑,传入了童瑶的耳中。 童瑶抬起头,只见一身西装的儿子正站在门口,仿佛黑曜石一样的眼眸透着关切。 “我没事。”她平静地站起来,顺手将那本书放到了书架上。 原修走进来,仰脸看向那本书。 他虽然是个早熟的孩子,可是到底才六岁,个头不够,只能仰着脸看过去。 “这是什么书?” “是我以前读过的一本书,现在随便翻翻看看。” 童瑶不想和儿子继续进行这个话题,便反过来问道: “不是陪着爷爷奶奶在前面玩,怎么跑过来了?” “爷爷奶奶回房休息了,本来姑姑说带我去外面看花,爸爸说你一个人在房里,让我回来看看你。” 童瑶听他提起原勋,不免一怔,想着他倒确实对自己的妻子很是关心。 只是不知道,那个和他夫妻情深一路甜蜜的女人,是否曾经经历过后来的那一切? 她是不是也曾经看到过母亲死去的那一幕,是不是也怀疑过母亲的死或许和原勋有关系?是不是也曾经为此纠葛过? 如果她看过,如果她怀疑过,她又怎么可以心安理得地和原勋过着你侬我侬的夫妻生活? 还是说,对于那个她来说,后续的发展根本和自己经历的完全不同? “妈妈?”原修皱起眉头:“你没事吧?” 童瑶听到儿子的声音,抓住了衣架的边角,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好半天,她才疲惫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抬眼看了看儿子。 儿子是她和原勋生出来的儿子,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笑了下,招呼儿子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原修抿了抿唇,还是听话地坐在那里。 “原修,你爸爸还在太爷爷书房里?”她的声音和缓,听不出任何异样。 “是。” “是有什么事吗?”这位原家老爷子好久不管事了,如果不是重要的事,不会留原勋这么久。 “我也不知道。”原修皱着小眉头,打量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妈妈。 童瑶听了儿子的话,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那我出去,和你奶奶说句话。” 原修望着妈妈起身后径自离开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探究地望向刚才的那个书架,走过去,踮起脚尖,拿下了那本写有《草叶集》三个字的书。 第34章 童瑶原本到了前面院子里是来找自己的婆婆的, 想着和她打个招呼,亲近一下, 顺便说几句话看看。 她心里存了疑惑, 总是要搞明白,在这个被自己更改过的世界里, 到底有没有发生过母亲死亡的事情。 如果母亲死了,那是因为什么呢, 还可能和原勋有关系吗? 如果依然是和原勋有关系呢? 童瑶攥了攥拳头, 只觉得自己两脚虚软, 仿佛踩在不真实的棉花上。 她僵硬地挺直了腰,一步步地往前走, 可是走到了前方大厅的时候, 却看到一群人都在这里。 有原老爷子,原勋,原爸爸,原妈妈, 还有原溪, 原茉,原小佑,甚至还有好久不曾见过的原一睿——原勋的二叔。 待到童瑶一出现,原勋立刻站了起来,淡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这个语气太过声音冷漠,甚至带着点质疑味道。 童瑶低下头:“我是想过来和妈妈说会儿话,没想到你们都在。” 原勋大步迈过来,凝视着她的眼睛,稍放缓了语气:“原修呢?” 童瑶声音更加低了:“他在后院楼上。” 原勋拧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你怎么把原修一个人扔在那里?” 这更加明显的指责口气,让童瑶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想张口解释,可是却听到原勋淡声道:“你先回去,陪着原修休息一会儿。” “好。”童瑶不敢再说其他,连忙点头。 可是谁知道他这话刚说完,旁边的原茉却忽然开口道:“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坐下来吧。反正——” 她眼中有一点笑意:“这件事,和童瑶也有关系呢。” 现场一片静默,原勋微眯起眸子,不悦的目光射向原茉。 原茉却是别过脸去,故作不知。 旁边的原老爷子扫了一眼,苍老的声音道:“都坐下吧,童瑶也坐下。” 原勋当即开口反驳:“爷爷,童瑶身体不好,让她……” 原勋的话还没说完,原老爷子便道:“童瑶,过来坐。” 童瑶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自己的丈夫原勋,只见他黑着脸,显然是极为不悦的。 她没有说什么,垂下眼,来到爷爷公公婆婆身边,恭敬地打了个招呼,然后选了个角落坐下来。 原勋脸上面无表情地扫了眼童瑶。 童瑶连抬头都不敢。 片刻后,她感到原勋起身,迈步过来,坐在了自己身边。 她低垂着颈子,不过却能感觉到原勋审视的目光。 他……开始怀疑自己了,是吗?看出自己的异样,觉得自己根本不是那个他认识的妻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老爷子沉声道:“一睿,现在这里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原一睿“咳”了声,点头道:“是,老爷子。” 他的目光扫向众人,当望向童瑶的时候,那视线仿佛停顿了片刻。 “事情是这样的,当初四哥遭遇绑架而被撕piao的事,大家都知道的。” 这话一出,童瑶心中微惊,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原一睿是原勋的二叔,也就是原叔叔的哥哥。 为什么他忽然提起了当年的绑架案? 正疑惑着,一双手伸过来,落在了她的手上,轻轻握住了。 这双手保养得宜,修长,眼熟。 这自然是原勋的手。他的手一如过去的许多时候,轻轻握住了她的。 她想挣脱,躲开他的手,可是他的手牢牢按在她的上面,她摆脱不了。 没奈何,也只能随他去了。 耳边又传来原一睿的声音。 “当初的绑架案,我们以为找到了三个案犯,这三名案犯已经被捉拿归案了。本来这件事就此了结了,可是谁知道,今天我得到消息说,关于这个案件有了新的进展,那三名案犯根本不是这一起绑架案的主谋,主谋另有他人。”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些变了。 原老爷子虽然有七个儿子,可是这第四儿原一庆,性情淡泊温和,是他极为疼爱的。这个孩子先是早年感情不顺,一直没结婚,后来遇到了童瑶妈妈,种种原因,让他极不喜欢这门亲事,坚决反对童瑶的妈妈进门。 后来这个一向性情柔顺的儿子竟然因此离开家门,放弃优渥的生活,也要娶那个女人。原老爷子当时自然是大怒,为此甚至下令,断绝这个儿子的一切生路。 这场父子斗,长达数年,原一庆不敢结婚,但是也不愿意放弃童瑶的妈妈,双方就这么持续拉锯战。 而到了最后,父子两个人都输了。 原一庆被人绑架撕piao丧命,原老爷子陡然听闻爱子丧命的消息,当场昏厥,几乎引起脑中风。 随着案情的告破,也随着童瑶妈妈的死去,本来这件事也就过去了。活着的人心里的伤痛,总是会慢慢减淡。 可是偏偏原勋娶了童瑶进门。 这简直是给原家人心里放进了一根刺,就这么在在提醒着原家人,原一庆是怎么死的。 现在呢,现在又说案件有了转折,这是要揭开陈年老疤,洒上一层盐? 第36节 在场所有的人都没说话,大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童瑶到了这个时候,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刚进来的时候,会接受到那种异样的目光了。 他们认为自己妈妈是一颗丧门星吗,认为如果不是自己妈妈,原叔叔就不会死,现在旧事重提了。 童瑶想起来自己今天早上刚走进原家大宅时,所感到的温暖,忽然有些想笑。 为什么她会认为,只是改变了几个小小的关键点,原家人就会对她有了不同的态度呢? 一切都不过是假象罢了,其实本质是根本不会变的。 包括原勋,那个看起来体贴温柔的丈夫,其实都是一层假面具吧。 她垂下眼,望着这个依然紧握着自己的手,可是却丝毫无法感到温暖。 “根据警方的调查结果,目前这个主犯逃亡在外,而且已经潜伏进了s市。警方怀疑,他逃亡多年,忽然返回s市,怕是有什么目的。而当年他撕piao了一庆,现在怀疑这件事并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仇。如果这样的话,极可能这个人是我们原家的仇人。” “二哥,你是说,那个主犯极可能是想——” 原溪脸色一变,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直没有说话的原勋爸爸点了点头:“这也是今天得到的消息,大家都注意一些吧,这一段尽量减少出门,如果出门,必须带上保镖。” 说着,他望向原勋:“最近先留在家里吧,你的住处太偏僻,防不胜防。” 原勋点头:“爸爸,我明白。” 原茉望向童瑶,忽然想起一件事:“童瑶,当初你母亲出事后,你也曾经被带到警局调查,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他们到底问了你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她这么一说,原勋的目光顿时犹如冷箭一般直射向原茉,他皱起浓眉,警告意味十足地道:“姑姑——” 原茉笑了笑,挑眉反问:“为什么不能问?难道说,我的亲弟弟至今死得不明不白,我却不能问吗?”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童瑶身上。 “她生病,不记得了。”原勋一脸的疏冷:“如果你要去问,可以去问警察,也可以问我。” “我看她现在很正常!当年医生不是说过,只要好好休养,她失去的记忆很快就能慢慢回来的。” 童瑶望着原茉那步步紧逼的样子,忽然就笑了下。 “我说。”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声线又好像十几岁孩子般稚嫩,本该是最不引人注意的,可是她这么一出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甚至连原家老爷子都微微侧头过来。 童瑶脑中一阵阵的晕眩,两腿虚浮,几乎站立不稳。 不过在这一片让她感到些许熟悉的目光中,她还是清晰地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境。 尽管这是她以前的记忆,可是望着眼前的情境,她知道,她重生到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并没有改变原叔叔和妈妈的死,更没有改变因为这个引起的后续许多事情。 所以,她脑中关于这件事情的记忆,依然是适用,且应该是正确的。 稍微整理了下脑中的思路,她才缓缓地道: “他们带走我,问我原叔叔平时和什么人交往,问我原叔叔出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话,问我妈妈平时和谁交往,还问我……” “问你什么?”原茉忙问道。 “问我都有什么人追求过妈妈。”童瑶垂下眼,有些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这话一出,原茉顿时皱眉,看了眼旁边的原一睿。 原一睿眯起眼儿,打量了眼童瑶:“那你母亲当时到底有几个追求者,都是些什么人,你还记得吗,你当时又是怎么说的?” 童瑶摇头:“没有。我妈妈没有任何追求者,除了原叔叔。她也从来不和别人来往。” “可是你知道吗,当时现场的种种境况表明,老四的死,就是情杀!” “住口!”原勋陡然出言,面色冷沉。 他虽然是晚辈,且年轻,可是到底如今执掌着家族企业,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很有分量。 一下子,所有的人都不好说话了,就连原家老爷子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现场一片寂静。 原勋握住童瑶已经发凉的手,一字一字地道:“这件事,我很多年前就说了。你们要追杀真相,可以。找私家侦探,找警察,都没问题。可是你们非要逼着我妻子说出你们想要的来,未免欺人太甚。她已经把她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你们还要怎么样?非要逼着她去想是谁杀了四叔吗?她知道吗?你们以为如果她知道,她会不说出来吗?” “今天我把话放到这里,你们如果想维护你们父慈子孝举家和睦的画面,要想今晚我还继续留在这里,那就闭嘴。” 说完这个,他握住童瑶发凉发颤的手,低首凝视着她荒凉的眼睛,哑声道:“瑶瑶,走,我带你回房休息。” 在场所有的人望着他们的背影,面面相觑。 原老爷子长叹一声后,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小剧场: 下面,我们来看看嘟嘟的演技 #嘟嘟演技派# 嘟嘟是一个演技派,酷爱演戏,她最爱演的就是找妈妈。 她会躲到被子里,然后呼唤“妈妈,妈妈你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了啊!” 我在被子外配合“嘟嘟,嘟嘟你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了啊!” 嘟嘟开始带着哭腔呼唤“妈妈,我在这里啊,你快来找我啊,我好害怕啊……” 如此这么一番后,掀开被子,母女两个人抱头痛哭。 “呜呜呜,妈妈你刚才去了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了!” “呜呜呜,嘟嘟你刚才去了哪里,妈妈怎么找不到你了!” “妈妈,我好爱你,我总算找到你了!” “嘟嘟,你再也不要离开妈妈了!” “呜呜呜,妈妈啊,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第35章 回到楼上的房间后, 原勋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定定地望着童瑶。那目光像烧灼了的探头, 仿佛要探究到她的心里去。 无边的恐惧袭来, 她开始害怕了。 之前那个温柔的原勋,仿佛像一场梦, 梦醒了,就这么轻易破碎了。 现在的原勋, 到底在想什么, 他知道了什么? 她根本不敢去承受他那样的目光, 瑟缩着低下头,一步步地后退。她想逃, 逃得远远的, 逃离这所有的一切。 她甚至开始后悔,开始迷茫,不是说她要重生了,不是说她可以改变人生的所有一切吗, 为什么, 她依然在这里,她依然是原勋的妻子,依然身陷于这一切痛苦和迷惘之中。 她这辈子,是稀里糊涂的一辈子。 稀里糊涂地和原勋上了床,稀里糊涂地怀孕,于是只能稀里糊涂地嫁给了原勋,生下了原修。 她是一个怯弱的人,没有胆量去面对,所以缩回自己的壳里,逃避着周围的一切。 原勋抬起手来,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是她害怕,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后退。 等她退到后背紧贴着墙壁,已经退无可退的时候,原勋终于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两只手,紧握住她的。 那种带有强烈意志的力量,牢牢地禁锢住她的双手,让她被迫抬起头来面对他。 “你在躲着我?为什么?”原勋的声音没有起伏,童瑶几乎分辨不出,这是温柔还是阴森。 “你……”她盯着这个男人那刚硬冷沉的脸庞,眼前一阵恍惚。 这几天的所有温柔体贴仿佛都是一层薄脆的假象,撕开那层单薄的纸,她终于看清楚他眉眼间的霸道和强硬。 “你放开我!”她终于低声喊了出来,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 “放开?”原勋眉眼间顿时染上了不悦:“为什么我要放开?” “你,你到底是谁?”童瑶盯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熟悉又陌生,过往无数个记忆在脑中浮现。 可是那些记忆最后都定格在一个镜头,这双霸道而充满渴望,灼热到几乎要将人吞下的眼睛。 她无法控制自己地在颤抖:“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哪个原勋?” 原勋听到这话,只觉得身体仿佛被电流冲击而过,脑中一片空白,绝望和挫败交加的情绪几乎掌控了他的理智。 可是他到底是深吸了口气,控制住自己,低头凝视着被自己逼到墙角的妻子。 她单薄的身子在颤抖,像一只落水的猫儿。 她清澈的眼睛湿润而充满惊惶,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未知。 她从小就是个敏感的小姑娘,胆怯又莽撞,睁着一双充满惊惶和无助的眼睛望着周围的一切,却无法得到一丝一毫的呵护。 如果可以,他是真希望自己能够扭转乾坤,让所有的一切从头来过,去满足她一切的愿望。 他也恨不得将她揉到自己的血脉里,融为一体,让自己的体温和心跳来熨帖她所有的不安。 可是他却什么都不敢做,唯恐一个轻微的动作,就惊到她已经敏感不安的灵魂。 他咬了咬牙,最后终于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后退了一步。 他后退一步后,低哑而温柔地凝视着她:“瑶瑶,我是你的丈夫。你——忘记我了吗?” “丈夫?”童瑶湿润的眼中充满了迷惘。 哪个丈夫,她只嫁过一次,可是在两种人生中,不应该是有两个丈夫吗? 现在的原勋,她真得分不出是哪一个。 “你难道忘记了,我曾对着天上神灵发誓,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你是喜欢还是厌恶,无论你是生还是死,无论你身在何方,我都会是你的丈夫,一生一世地陪伴着你,爱护着你。” 童瑶闭上眼睛,眼泪滑下来。 她怎么可能忘记呢,在他和她的结婚典礼上,他曾经不顾事先设置好的台词,说出了这一番话。 沉稳而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二十三岁的他曾经发下的誓言。 她捂住脸,低声哭泣:“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娶我?我好早前就恨你讨厌你,你知道吗,这样的我,你为什么还要娶我?” 第37节 她的泪水从细白的指缝里溢出来,她哭得就像个小孩子。 “瑶瑶,你竟然问我为什么娶你?难道你真得不知道?我爱你。” 这三个由原勋口中说出,竟是透着十分的沉重。 他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伸出大手,小心翼翼地去握住因为哭泣而微微颤动的双肩。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知道什么是我的爱吗?对于我来说,爱就是你已经融入到了我的骨血中,潜藏到了我的心里,除非刮骨换血,除非掐住我的心跳,要不然我就没办法不爱你。我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捧到你面前,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呵护你,去爱你,现在你却问我,为什么要娶你,为什么要对你好?”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以为,这需要理由吗?” 下一秒,童瑶被他搂进了怀里,狠狠地抱住,不留一丝空隙。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难道你害怕我?我是你的丈夫,你唯一能依赖的人,难道我不值得你去信任?” 童瑶只觉得自己从冰冷潮湿恐惧中一下子来到了温暖的怀抱中。 她无助而茫然地趴在他的肩头,指甲紧紧地抠住他的西装外套。 “我……我不知道……”她脑中一片混沌,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那个已经被她改变过的世界。 “瑶瑶,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我们过去一直生活得很好,很好。以后也会很好的。你难道忘记了,你说要给原勋生一个小妹妹,还说要给她扎小辫子,被她打扮得像一个小公主。我们一家四口幸福地在一起,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温柔而坚定的语气传入了童瑶耳中,驱逐了她心中的寒冷和无助。 她茫然地睁大眼睛,拼命地仰起头望向原勋,试图去辨认。 原勋此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霸道和强硬,那张脸庞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乖,别怕。当初因为我叔叔和你妈妈的事情,他们是有些误会,可是没关系,我不会让他们说什么,你会忘记这些事。这些都不重要,我们并不会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不会让这些事影响到我们的生活。” 他的宽慰轻柔到像一缕春风,吹动着她的心,抚慰着她每一寸惊惶。 她的情绪慢慢镇定下来,闭上眸子,靠在他胸膛上,再一次试图在一片迷茫中冷静下来,思考着眼前的一切。 “我……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她咬了咬唇,思量着该怎么说:“也许我真得生病了,很多事,我不记得了。” “瑶瑶,你问。你之前……因为岳母的去世,受打击过大,确实忘记了一些事情。”原勋不动声色地凝视着怀里的妻子,温声说道。 他的话让她有了些许安全感,于是想了想,她终于问道:“你觉得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你有什么不同吗?”原勋皱了皱眉,疑惑地望着童瑶:“瑶瑶,别瞎想,你是我的妻子,无论怎么样,都是最美的。更何况,这几年,你一直都很美。” 关于这一点,原勋说得是真心话。 或许一直留在室内很少外出,也少与人打交道的缘故,二十五岁的童瑶丝毫没有为人妇为人母之感,气质清纯柔弱,倒像十七八岁时的样子。 更何况她声线稚嫩,更加显小。 原勋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娶了个妻子,而是养了个娇怯怯的小女儿。 童瑶心虚地垂下眼,她想,原勋竟然误会了,误会自己担心美貌衰败? 不过……这样也好。 她想了想,又问道:“我以前……说过恨你之类的话吗?” 摸了摸脑袋,她迷茫地望向原勋:“我总觉得好像我说过,可是又记不得了,你能告诉我吗?” 原勋搂着她的手紧了几分,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面颊上。 她心微微往下沉,果然没错吗,果然还是那样,在这一次的人生里,自己依然怀疑过原勋和自己母亲的死有关吗?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原勋在她耳边,低声道:“说过。” 童瑶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一样。 这一刻,风住了,呼吸停了,两个人相视无言。 “你身子娇,又太敏感,有时候我不过贪着多弄几次,你便爱哭着说恨我。” 原勋的声音沙哑低沉,性感得让人颤抖。 童瑶的心骤然放松下来,她长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误会了,或者说,想到了其他方面…… 虽然他的话语让她羞涩,不过这至少说明,这一世里,她没说过恨他这样的话语。 至少和上辈子是不同的。 那就好。 她是欺心,不过如果这样能让自己好过,她宁愿就这样浑浑噩噩一辈子。 总好过像以前一样,让自己沉沦在纠葛和痛苦之中,最后伤的痛的还是自己。 她闭上眼睛,疲惫却又放松地靠在原勋的肩膀上: “我想,过一段,去给我妈妈扫墓,可以吗?” “好,你想哪天去,我们就哪天去。” 小剧场: #嘟嘟演技派# 嘟嘟太沉浸于演戏,有时候就演脱了。 嘟嘟:“妈妈,你在哪儿啊!我找不到你了!” 我:“嘟嘟,我在这里啊,你快来找我啊!” 嘟嘟:“不行,妈妈,你要说你在别的小朋友家,重新来。” 嘟嘟:“妈妈你在哪儿啊,为什么我找不到你啦!” 我:“嘟嘟,我在别的小朋友家啊!” 嘟嘟:“你为什么在别的小朋友家啊?” 我:“……”(难道不是你说的么?o__o ) 嘟嘟:“呜呜呜,妈妈,你怎么去了别人家啊?”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在别的小朋友家啊……” 嘟嘟:“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好半天后。 嘟嘟一边啜泣一边:“妈妈,你刚才为什么去了别的小朋友家?” 我:“我也不知道啊~>_ 嘟嘟苦大仇深脸:“你以后不要去别人家了” 我:“对不起,我不该去别的小朋友家。” 嘟嘟:“那你再说对不起。” 我:“对不起。” 嘟嘟一边擦眼泪一边:“你要多说点,要一直说。” 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嘟嘟撅着小嘴:“要说英文的。” 我:“……” 还英文的!! 第36章 被原勋搂着在楼上卧室里温存了一会儿, 被他抱在怀里, 难免一番磨蹭, 情到深处, 有些不自禁。 其实童瑶感觉到原勋的刚硬之处,以为以他的性子要如何, 谁知道他竟然忍住了, 最后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俯首温声说:“你先休息下, 我出去有点事。” 离开他的怀抱, 她有些许紧张。 他们刚才的行为,应该已经惹怒了原家的人。 “你别担心。”他低声安抚说:“刚才不过是因为提起四叔的事, 大家心里不痛快。你是原家的媳妇, 是原修的妈妈, 更是我的妻子,他们没有人敢再说什么。敢说你什么的,就是和我过不去。” 依他今天在原氏企业的地位, 除了老爷子,已经没人想和他作对了,就连他的父亲也不会轻易说什么了。 “好。”她垂下眼,柔声这么说道。 原勋不放心地摸了摸她脸颊,又低首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原勋离开后,童瑶躺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最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跑到了书架前。 就在这个书架上,放了一本《草叶集》,就是在《草叶集》里,夹了那一页日记的。 她连忙取下那本书,打开翻找,可是翻来翻去,她把所有的书页都翻开了,也没找到那一页薄薄的日记。 本以为是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于是就在这地板上寻找,但是寻遍了每一处角落,她依然没见到那一页日记。 颓然地坐在地板上,她头疼地捧着脑袋。 这一页日记,自己还没有做过梦,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 她想做梦回到过去,回到原叔叔死的那一刻。 她想去改变原叔叔死亡的命运,想母亲不再因此伤心绝望。即使无法阻止这可怕的一切的发生,也要去问清楚一切真相,问明白到底原叔叔的死是为了什么? 其实关于这件事,一直有一个秘密,埋在她心里,轻易不敢对人说出。 如果……她可以重生到日记里所记载的那一刻,就好了。 童瑶原本以为自己再次出现,怕是会引来原家人的不喜,可是出乎意料,并没有。 这个party的名义虽然是原茉的生日,可是大家都明白,这个实际的意义其实是这个圈子里的一次聚会。 这对于长袖善舞的豪门太太们来说,是帮助自己丈夫开疆拓土的最好时机。 可是童瑶显然不是那块料,好在原勋没指望她是那块料,原太太对她显然也是不抱希望的。 “这个册子上,都是我们往常相熟的人家,论起身家,人家未必比得上我们家,可是越这样,我们越要看重人家,不能把人看低了。你是原勋的妻子,合该把这些都记住,免得到时候下了人面子。回头你跟在我身后,我打招呼的,你就在旁边点头微笑,如果我特意多说了两句,那说明这个人很重要,你一定也要跟着恭维几句。如果实在不会说话,那就多笑笑。” “好。”说话童瑶未必会,可是冲人家笑一笑,她还是会的。 第38节 当下她翻了下那个册子,这可算是个豪门太太备忘录,上面记录了今天的来客中的身家背景,相貌年龄爱好姓氏等等,各种资料一应俱全。 “这个一定要记住,等下客人来了,你就跟着我去招待客人。”原太太特意多看了眼这个儿媳妇,意味深长地道:“原勋性子倔,又从小被宠坏了,做事自然任意妄为。可你是女人,作为男人身边的女人,在男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时,你要学会去规劝男人,这才是相夫教子之道。” 童瑶只当没有听明白婆婆的言外之意,乖顺地点头,拿着那个小册子,开始翻起来。 正翻着,原修过来了。 他又换了一身黑色的小西装,配着深红色小领结,黑亮的短发梳理得整齐,像一个童话里的小王子。 “妈妈,这是什么?” 说着,他拿过来翻了翻。 “名册。”童瑶无奈笑了下。 她没有当豪门太太的天分,这么多人,一时之间根本记不住的。 谁知道原修却直接把这个名册扔到了一旁:“不必记了。” 童瑶忙将那被扔到一旁的名册捡回来。 眼前这人生,虽说未必尽如人意,可是她还是很珍惜的。 虽然原勋坚定地护着她,看样子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她的,可是她心里也清楚,婆婆说的话是对的。 她作为原勋的妻子,作为原修的母亲,不要说纵容着他们为了自己而和原家整个家族决裂和作对,就是因此和父母爷爷闹出间隙,都是不应该的。 说到底他们是原勋的父母亲人,他们针对自己,也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立场。 毕竟当年原家老爷子的丧子之痛,即使过去多年,也是无法释怀的。 “你奶奶刚才说了要背的,我总得看看。”纵然记不住,也该看看。 “妈妈,有我呢,别背这个了。”原修皱着小眉头。 “你?” “是。”说着,原修牵起妈妈的手:“走吧,妈妈,那边有一些甜点,你陪我过去拿一些吃。” 童瑶听了这话,才发现自己肚子好像也有些饿了。 “好。” 陪着原修取了一些甜点饮料,不过原修并没吃,他抿着唇说这个太难吃没胃口,没办法,童瑶只好自己尝了几口。 正吃着,原小佑就过来了:“嫂嫂,别吃了,舅妈叫你呢。” 童瑶连忙放下了。 原来这个时候客人已经陆续来了,童瑶陪在原太太身边招待客人。 人们陆续进来,每个都打扮得光鲜亮丽,反观童瑶,倒是一身简单。 来人自然都注意到了原太太身边的童瑶,大家见她生得纤细精致,面孔是一派的稚嫩清纯,那些不知道的,还打趣着以为童瑶是哪家亲戚家的女孩儿,以为她还是个中学生。 原太太面上就笑得有些尴尬了:“这是原勋的媳妇。” 说着,就给了童瑶一个眼色。 童瑶自然明白,这个时候她应该上前迎接客人了。 可是……这是谁啊……大家都化妆,都珠光宝气,怎么认得出来? “这是造纸孙家的二太太。”原修站在母亲身后,低声这么提醒说。 童瑶得了这消息,心中虽然疑惑,还是忙上前笑着打了招呼。 她一出声,对方越发觉得她声音清脆好听,又看她气质一派清纯稚弱,不免好奇:“少奶奶今年多大年纪了,看着实在年轻?” 其实更好奇的是,之前只知道原勋是结了婚的,可是一直没见过他的太太,想着必然是早离了,或者原修根本就是外面女人生的,假托有个太太而已。现在娶的这个,怕是最新偷偷娶进门的吧? 实在是看着太娇太年轻,也不知道到了法定结婚的年纪了吗? 这个时候除了眼前的孙二太太,还有其他人都过来打招呼,大家听到这个,难免多瞅了一眼。 这种豪门八卦,大家都有兴趣,竖着耳朵听。 原太太其实并不太想解释这件事,毕竟童瑶的出身在原家就是一个疙瘩。“只是看着小,其实只比原勋小几岁,”当下四两拨千斤地打开话茬,又笑着说:“童瑶,和几位太太打个招呼。” 众人见原太太这样含糊其辞,心里虽然好奇,可是也不想得罪她,毕竟人家不想说的事情愣是去问,总是尴尬。 不过见这亭亭玉立少女模样的“原少奶奶”,不免有些好奇,想着她年纪不大,又没怎么在交际圈里出现过,哪里知道哪个是哪个。 童瑶听到婆婆让自己上前打招呼,其实心里也是暗暗一沉,想着自己没有好好做功课,如今自然是谁都不认识,只能勉强笑着说两句。 谁知道正在这个时候,站在她身旁的小人儿低声快速地说:“红裙子的是糖果董家的太太,戴黑珍珠的是云氏集团的夫人,她旁边的是她家三女儿,还有正朝这边走过来的是冯氏集团的老夫人和二少奶奶,左边那个是她家刚从国外回来的女儿,叫冯娅,今年二十四岁,常青藤名校,前些天见过爸爸一次。” 他的声音低而迅速,不过却十分清晰。 童瑶心中听得诧异,没想到原修看着冰雕玉琢冷冷清清的小人儿,竟然知道这些? 不过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信了,于是上前笑着柔声和人打招呼——就按照原修给自己说的那些称呼。 她这么一开口,众人都有些诧异了。 只听她语音虽带着几分稚气,不过语调柔和,倒是十分动听,唇边带着一个温婉含蓄的笑容,上前和众人打招呼,各家称谓,竟然说得并没差错。 众人都觉得刚才不免小看了她,一时更加猜测,这忽而冒出来的原家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夫人听了,自然也是有些诧异,她一向是知道这个儿媳妇的,知道她根本没这天分。今日其实有心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原家长房的媳妇,根本不是她能当得,可是谁知道她竟真能应付了? 而童瑶呢,却在那群衣着华丽的太太中间,感觉到了一道打量的目光。 她并不擅交际,从小敏感内向,在这种场合,会十分不自在。也是因为这种不自在,才让她回格外敏感地捕捉到周围的异样。 望过去时,这就是刚才原修说的那位冯娅小姐,打扮精致优雅,又是名校毕业,看上去气质自然不凡。 只是如今,她望着自己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打量的意思。 这位冯小姐见童瑶看过去,于是礼貌地回了一个笑。 童瑶也只好点头冲她笑了笑,心里存了点疑惑,不过因为今天要应付的事情太多,很快也就抛之脑后了。 稍后一波客人过去,童瑶暗暗松了口气,蹲下来,不免好奇地问道:“这些人你都认识?” 在她的印象中,原修这么小,就算是跟着奶奶见过几个人,也未必知道这么多吧。 原修眨眨眼睛,修长的睫毛好看得很,只是骨瓷般白净的小脸上还是没什么神情:“我刚才,翻了一遍那个册子的。” 童瑶微愣,后来才想起,好像自己隐约听说过,原修的智商非常高。 她当时并没多想,只以为是比普通小孩子聪明一些罢了,没想到竟是过目不忘。 她咬唇,不免笑了下,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儿子那洁白的小额头,一双手温柔地抚摸着儿子黑软的短发。 “你竟然是个小天才。” 微微闭眸间,感觉到原修身体有着些许僵硬,不由得笑着一个叹息。 她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从一开始就不是。 无论是在以前的人生中,还是这个改变过的人生中,她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那么现在,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任性。 就算只是为了儿子。 原修怔怔地望着妈妈唇边疲惫温暖的笑,感受着那双揽住自己的手,一时竟然说出话来。 从他有记忆起,他就从来没有和妈妈亲近过。 甚至,他还记得她曾经用排斥的眼神望着自己。 那个时候他还很小,可能没有人想到他已经记事了。 可是他就是记得,记到现在,以至于有时候闭上眼睛,他都能记起当时她眼中的排斥。 而现在呢,她却已经用那么温暖喜欢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宝贝。 他甚至看到自己透着惊讶的眼睛正倒映在她的双眸中。 原修抿起唇,两只小手紧紧攥起,小小的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在颤抖。 心里好像有一根小小的苗儿,正在拱开泥土,冒出芽儿。 而就在这个时候,猝不及防间,童瑶竟然捧住他的脸,在他脸颊上轻轻一个吻。 这个吻,亲昵柔软,带着馨香。 原修陡然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童瑶。 “原修,妈妈好爱你的。” 童瑶低声这么说。 然后她就看到,她家儿子那白瓷样的小脸蛋上,慢慢地泛起了晚霞般的红晕。 第37章 正和儿子说着话, 忽然便听到一阵笑声, 还有人喊着她的名字。 她抬身看过去, 不由得眼前一亮:“思琪, 是你。” 来人正是陈思琪,旁边还挽着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那女人领着个小男孩, 长得极为可爱,看上去和原修年纪相仿。 原修见了, 忙低声道:“那个是萧氏集团萧岳的妻子叶宁, 旁边是她儿子叫萧楠,今年七岁。” 陈思琪走近了, 打量了一番原修, 不由得眼中放出光芒来:“这就是原家的小少爷, 你长得真好看,脸蛋红扑扑的!” 原修脸上红晕未褪,却被陈思琪一语道破, 当下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童瑶笑了下,她也觉得自己儿子长得好看,听到别人夸原修,自然高兴。 不过目光落在那位叫萧楠的小男孩身上,她笑着问:“这是萧楠?” 陈思琪连忙介绍:“这是叶宁,我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就认识,她丈夫是萧氏集团的萧岳。” 童瑶听了,冲着叶宁点了点头,笑着打了招呼。 叶宁上前,落落大方地握了握童瑶的手,又和原修打了招呼:“我之前见过你的,还记得吗?” 原修定定地望向叶宁,目光却是并不友善。 第39节 叶宁却丝毫不理会原修的冷淡,上前也和原修握了握手。 因为有两个差不多同龄的小孩子呢,大家打过招呼,便一起来到旁边坐着说话。 陈思琪本身是个爱说话的,有她在,自然不会冷场,童瑶只需要安静地倾听,偶尔点点头就是了。 只是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慢慢地意识到,仿佛叶宁偶尔会望向自己,那目光温煦却带着几分打量。 自己看向叶宁时,她笑笑,也没说什么。 恰好这个时候,有人过来叫童瑶,童瑶起身道别。 等到离开了叶宁陈思琪后,原修却忽然来了一句:“妈妈,我不喜欢这个叫叶宁的女人。” “为什么?”她好奇地望着儿子。 原修垂下眼,淡声说道:“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他缓慢地抬起头,对童瑶说道:“妈妈也不要和这个人说话,好不好?” 儿子总是清冷的目光中带着难得的祈求,她情不自禁地点头:“好。” 这一次晚宴,来的人中,颇有几个童瑶眼熟的。 原勋公司里也有几个到场了,其中就有宋秘书,陪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在那里说话。这个时候,原勋过来了,原一睿也在场,几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正说着,原勋的目光望向了童瑶这边。 一瞬间,那几个人全都看向了童瑶这边。 “那都是原氏的董事会成员,从左到右分别是贾晓天,原腾,宋梓缘,马仁玉,张群,原一辉,张连鑫。”原修低声提醒童瑶。 说着间,又有一个男子过来,原修看过去,淡声道: “这个人是宋秘书的哥哥,宋寒霖。” 童瑶听到这话,倏然一惊,忙转头看过去。 只见站在宋青书身旁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笔挺的西装,身姿挺拔,长得很是俊美,眉宇间透着熟悉。 这果然就是当年她写过无数寄不出去的情书的宋寒霖,那个她曾经暗恋过的男人。 正看着,原勋走过来了:“瑶瑶,这是我的同事,平时你也没见过,趁着今天有机会,认识下吧。” 童瑶点头:“嗯。” 当下跟着原勋过去,被一个个地介绍了,童瑶都点头微笑。 在场的除了原一睿,其他人都个个吃惊不已。 看看这纤细精致的女孩儿,听说这就是原勋的太太,心中不免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再等到童瑶一开口,众人眼中不免都露出恍然之色。 这小姑娘一样稚嫩的声线,他们仿佛听到过。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可是因为这声音太特别,众人都印象深刻。 可是即便如此,也难免起了猜测之心,看这女孩,年纪应该极小吧,倒像是和家里还在上学的女儿年龄差不多? 原勋已经三十岁了,又带着个儿子,如今竟然娶了这么个小姑娘,大家不免多想了些。 其实老牛吃嫩草不稀罕,不过这么嫩的草,且又娶进了门,倒是不常见。 原勋扫过众人,多少感觉到了,便笑了下:“我太太因为早几年生下原修的时候,落下一点病根,身体一直不太好,这几年才没怎么出来过。” 这话一出,大家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过来。 先看看童瑶,再看看被童瑶领在手里看上去分外乖巧清冷的小太子,暗搓搓仔细打量一番,还真发现这母子两人样貌间透着相似。 敢情这还真是亲母子? 可是这小女孩,真得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 而且……这……这意思是说,原勋自始至终都在金屋藏娇? 宋秘书从童瑶出现开始,脸色就不太好,现在听说原勋提起这个,倒是多少有些平静下来了。 她苦笑了下,终于道:“夫人这几年一直不怎么接触外面,自然看着年轻。” 在她的记忆里,五年前她就是那样,五年后,她还是那样。 她一直觉得这个女人仿佛是隐藏在那间屋子里的一幅画,就安静地挂在淡蓝色窗帘后面,默默无闻,毫不起眼,也并不被原勋放在眼里。时候长了,蒙上灰尘,就该仍在角落了。 可是如今她才知道,原来不是因为不在乎才从来不提起,而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小心翼翼放在心尖上,不对外人提起,也不让外人看到。 就在这个时候,因有其他相熟的过来,大家和童瑶原勋告了别,各自去忙络了,只有宋寒霖,定定地望着童瑶,脸色极为奇怪。 原勋给原修使了眼色,原修放开妈妈的手,去奶奶那边了。 宋寒霖几乎是失态地看了童瑶半响,这让童瑶很不自在,求助地望向原勋。 关于宋寒霖的事,原勋应该是知道的。 无论是她重生和没重生,原勋都发现了那本情书,并且两个人为此起了争执。 现在那个男人用这种异样的目光看自己,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视若无睹? 接收到童瑶求助的目光,原勋伸出手,扶在童瑶后背,意味颇深地对宋寒霖笑了下:“宋先生,这是我的太太,童瑶。” 宋寒霖终于从刚才那种痴愣状态中醒过来,不敢相信地望着童瑶。 “你,你叫童瑶?” 原勋笑了下,淡定地说:“是,我的太太是叫童瑶。” “你就是童瑶?”宋寒霖脸上浮现出一种要崩裂的神情,仿佛悔恨,又仿佛恍然。 童瑶不由自主地靠得原勋紧了一些。 原勋不着痕迹地搂住童瑶,淡声道:“宋先生和我太太只差了两级,都是东佳毕业的,想必当时认识吧?” 童瑶咬了咬唇,诧异地看向原勋,她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提起这个? 难道原勋不知道,对于她来说,那怎么也是一件难堪的事情? 宋寒霖这个时候却忽然笑了下,悲怆地笑了下。 “是,认识,当然认识。” 童瑶更加吃惊,不解地望着宋寒霖。 如果是没有重生过的人生,那么对于宋寒霖来说,自己只是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童瑶罢了,他怎么好意思在这种场合提起来让自己尴尬? 如果是经过重生过的人生,那么宋寒霖更不应该知道自己,毕竟自己连在他面前出现都没有过。 谁知道宋寒霖却一边苦笑,一声道:“那个时候,原夫人每天都要去操场后面的树林里背书吧,我每天都能见到呢。” 童瑶根本没想到这个,疑惑地望向宋寒霖。 他怎么知道? 宋寒霖咬牙切齿,继续说下去:“只是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夫人的名字就是童瑶。” 童瑶听到这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眸光微抖,探究地望向宋寒霖。 可是还没来得及细看,原勋便揽住童瑶的腰,沉声道:“宋先生,先失陪了,那边有几位客人需要招呼下。” 说着,也不让童瑶转身去看,强迫地搂着童瑶离开。 童瑶想挣扎,可是大庭广众的,又不想让他难堪,最后只好强自忍着。 等到走出去老远,到了一处角落,童瑶终于忍不住摆脱了他强硬的束缚,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便是再傻,也能看出来了。 原勋是故意的,根本就是故意的! 只是为什么呢?宋寒霖又是什么意思? 原勋眸光平静,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她更加蹙起了细致的眉:“为什么?” 原勋看着她那疑惑的小模样,忽然笑了下。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燃。 童瑶捂住鼻子,不高兴地道:“你说话啊!” “才看到以前暗恋的男人,就开始对我没耐性了?”原勋一边吐出一口烟圈,一边淡声道。 “你?”童瑶无语地望着他:“你刚才太莫名其妙了。” 果然,原勋永远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哪怕这个重生改造过的世界里,他也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 明明上午的时候还对她着意温存,百般呵护,到了晚上就变成了这样一幅冷嘲热讽的面孔,甚至还在她面前吸烟。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烟味的。 小剧场: to林空鹿饮溪:求放过吧,有你这样的几个读者,我连饭都吃不起……至于么,天天追着要盗文。 幼儿园的小朋友可有意思了。 嘟嘟上幼儿园交朋友。 第一天回来说:我和窦xx是好朋友。 第二天回来说:今天窦xx不和我做好朋友了,她和茜茜成了好朋友。她就不和我当好朋友了。 第三天回来说:茜茜不要窦xx了,她说她和我是好朋友了。 第四天回来说:我和迈迈成了好朋友,茜茜不高兴,又不和我做好朋友了。 第五天回来说:我和茜茜是好朋友,茜茜和晨晨是好朋友。茜茜有了别的好朋友,我也没有生气,还和她做好朋友。我们一齐是好朋友。 第六天回来说:我和茜茜不是好朋友了,她只和晨晨是好朋友。现在我和窦xx是好朋友。 瞬间脑补一出爱恨纠葛四角恋宫斗大戏。 第38章 第40节 原勋闭上眼,慢腾腾地吐出一口烟圈后, 这才看向童瑶,却见她一脸委屈的小模样, 看着实在是可人。 他忽然一下子笑了, 挑眉问道:“你当初不是喜欢那个宋寒霖吗,还说人家根本不知道你是谁。现在总算明白了吧, 他见过你, 一直偷偷暗恋你, 每天早上都在树林旁等着你, 就为了看你一眼。” 想起过去, 他叹了口气,低哑地对童瑶说:“他只是……只是不知道你的名字。” 其实不是不知道,只是弄错了而已。至于为什么弄错了,也只有原勋自己知道了。 那个男人,多少年来, 一直在心里默念着一个错误的名字。 童瑶听得头晕, 她回忆了下刚才宋寒霖的脸色,慢慢地也品过味来。 “你意思是说,他其实……其实是喜欢我的,只是,只是不知道我叫童瑶?”说出这话时,她脸上有些发烫。 “看样子是这样,要不然你以为一个男人遇到一个多年不见的校友,会是那个反应?”原勋锐利的眸子审视着她,唇边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的?”童瑶盯着他,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今天的宴会上会有宋寒霖?” “他是宋秘书的哥哥,宋秘书带什么家人或者男伴来,我干涉不了。” “不,不是的……你是故意的?”童瑶摇头:“你是故意让我见到宋寒霖的!” “是,我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太太知道,有个男人暗恋着她,为了她,到现在没结婚没谈朋友。”原勋陡然掐灭了手中的烟,冷声道:“你现在可以重新选择了,他这些年一直牵挂着你,对你念念不忘。只要你愿意,可以马上和我离婚,把原修也扔了,直接投入他的怀抱。他不像我这样阴阳怪气反复无常,又不像我一样家里一堆拖后腿的麻烦,他一定马上娶你,一定能对你好,疼着你宠着你!” “你——”听着这番话,童瑶心里涌起一股子气,她几乎不敢置信地望着原勋,不明白上午他还在对自己山盟海誓说出结婚时的誓言,怎么晚上竟然让自己离开他另投别人? 纵然知道他可能是说气话,可是她心里依然委屈。 “呵呵,多好的一段佳话啊,青梅竹马,互相暗恋,可惜遭遇恶人,无奈分开,惆怅徘徊多年,终于重逢,抛家弃子,有情人终成眷属,成就美满良缘。”原勋盯着手中已经熄灭的烟,满是嘲讽地说道。 童瑶听着这话,看着他那冷冰冰的模样,气得几乎浑身发抖,她真恨不得抬起手来,直接给他一巴掌。 不过她到底是没有这么做,她也并不是会这么做的性子。 她忍得浑身都在颤抖,嘴唇也在打战,眼中迅速湿润,哽咽着道:“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早就厌烦我了,所以才故意让宋寒霖出现?你,你以为——” 他难道以为,为了十几年前的一点小女孩的暗恋,她就能抛弃她的丈夫和孩子吗? 他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 她捂住脸,转身就往大厅外跑去。 原勋没想到她竟一下子恼了,呆了片刻,便像一阵旋风般追了出去。 童瑶知道自己失态了,大厅内都是原家的客人,她作为原家的儿媳妇不该就这么任性地跑出来。 可是她忍不住。 她发现自己就是看不懂原勋,不明白为什么原勋要把宋寒霖找出来,更不明白原勋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她这辈子,永远弄不懂原勋这个人,哪怕这个人披上了一层温柔体贴丈夫的外壳! 她甚至发现,原勋就是原勋,他骨子里就是那个自己看不懂的高深莫测的男人。 夏天的夜,连一丝风都没有,她一口气跑到了游泳池旁,盯着那暗夜里一滩深蓝池水,不由得想起了多年之前,在这里落水的那个女孩儿。 低下头,她看到自己的影子被路灯拉长,投射在这池水中,池水轻荡,那孤零零的影子也缥缈游荡。 大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那是属于原家的锦绣繁华。 而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外来人罢了,一个不受待见的媳妇。 强装出来的笑脸,诡异的气氛,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正想着,另一个被路灯拉长的身影从身后笼罩过来,投射在水中,将她的身影覆盖,之后她便被有力的臂膀抱住,按在了结实的胸膛上。 他的西装上依稀带着沁凉,呼出的气息有着淡淡的烟草味,侵入了她的耳鼻。 “别生气了,乖。”低哑的声音,是别样的温柔,仿佛哄着一个发脾气的小孩子。 童瑶咬着唇,想甩开他,可是她又没那么大力气,最后只能把脸别到另一边。 身后的原勋抱着她,一只手放在她腰间,另一只手则是揽在她胸前。 寂静的夏夜有轻微的风吹过,吹起了平静的池水,吹散了倒映在池水中的影子。 她细软的头发被吹拂到了他鼻尖,他有些痒,于是埋头下去,将自己的鼻子在她发丝间磨蹭。 他的鼻子又硬又大的,倒是咯得她耳朵痒。 于是她扭着脖子,躲他。 他一只手扶住她的脸颊,然后用唇齿去追逐。 她心里气恼,可是却又痒又麻,被他亲得难受,湿烫的气息就在脸颊边,身子不由自主地打战。 她想冲他发脾气,想回手给他一巴掌,可是又被禁锢着,根本不能。 委屈极了,一下子忍不住恨道: “你,你太坏了!” 她想起往事,心里还是恼他:“你一直都是那么坏,我好讨厌你,你就知道欺负我!” 竟忍不住把七八岁时的言辞都搬了出来,重新甩给了他。 “好瑶瑶,别恼。”他低哑浑浊的声音在喉咙间滚动,热切的唇辗转在她耳畔:“他想了你这么多年,我看着心里不舒服。” 童瑶哪里是一句话能哄下去的,咬着牙恨声道:“我看我趁早如你的愿,赶紧离婚,离婚后我就去找宋寒霖,既然人家一直念着我,想来也是有情有义,我如果嫁给他,他——”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呢,耳垂那里便有刺疼传来。 “啊——”她忍不住低叫出声。 原勋在她耳边,磨着牙齿:“你说这话,这是拿锥子刺我的心。” “那你呢,你说那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真想让我看看有个别人等着我,试探下我是不是马上对人家动心?”她振振有词地反驳。 “我——”原勋低哑地一声叹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瑶瑶,是天底下第一的美人儿,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喜欢着你……” 童瑶听到这个,倒是怔了下。 关于宋寒霖,她其实一直以为宋寒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在原勋直接揍到宋寒霖脸上的时候,宋寒霖问出了童瑶是谁,她才那么的难堪和伤心。 她曾一度为此羞耻和自卑,总觉得没有什么男生会喜欢自己。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这竟然是一个好笑而无奈的误会。 那个宋寒霖,竟然一直暗恋着自己,只是弄错了自己的名字而已…… 正想着呢,就见原勋已经俯首下来,幽深的双眸审视着她脸上神情。 她猛然吓了一跳。 他连忙将她被惊到的身子搂在怀里,俯首去吻她:“别想他了。” 得不到的才更让人念念不忘,他总觉得她品味这件事时,眼中仿佛有着惆怅。 宋寒霖,也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 他怎么可能允许他对一个棋子上心呢。 “我为什么不想?”童瑶心里泛软,不过还是低声嘟哝道:“是你把宋寒霖请来的,是你提起往事的,也是你说我可以离婚去嫁给他!难道你说这个,我心里就好受吗?你以为我当时是什么滋味?” 如果是以前的童瑶,或许就忍了,可是想想,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啊,现在是她改变了人生之后才获得的天下第一体贴温柔好丈夫。 为什么他还会这么霸道强硬,竟然依稀和以前的那个并没有差别啊! 原勋亲了几下,无奈怀里的女人挣扎得厉害,他也是无奈,只好按住她的脑袋,温声问道:“我向你道歉,可以吗?” “那我打你一巴掌,然后给你道歉,可以吗?” 原勋听闻,愣了一下,望着童瑶眼中闪烁着的晶亮怒意,他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眸子里荡漾着温柔的宠溺:“好,那你打吧,我认罚。” 说着这话,他还真得把脸伸过来,一副任凭她打的样子。 他穿着铁灰色西装,打着领带,本来是一派的正经和严肃,眉眼又是偏冷偏硬的,如今却做出这种样子,看着十分滑稽。 童瑶攥了攥拳头,想打他一巴掌,可是却下不去手,最后软绵绵的手在他脸上滑过,也算是打了。 “这下子你原谅我了吗?”他几乎将她纤细的身子半抱了起来。 “不。”童瑶得理不饶人,哼唧了下:“我打你,你的脸太硬,还有刮过的胡子根,擦得我手都疼了。” “那我帮你打?” 第三十九章 这夫妻二人正在这里闹着,就听到一个老年人的声音道:“少爷, 少奶奶,老爷子让你们过去。” 童瑶脸上微红, 忙咳了声, 一本正经起来。 原勋放下怀里抱着的童瑶,瞥了那人一眼, 冷声问道:“老爷子有事?” 那老年人正是原家的老人了, 叫原大左, 原勋可以说被他看着长大的。 童瑶并不喜欢原大左, 在她的印象中, 这个人就是原家老爷子的形象代言人。 “老爷子说,请你过去。”原大左再一次重复,语气平静。 “告诉爷爷,如果有重要的事,明天再说吧。今晚的宴会, 我该出场的时候已经出场了, 对得起姑姑,也对得起原家的脸,现在没事的话,我先带着我妻子回家去了。” 他这话一出,别说童瑶,就连八风不动的原大左都微吃了一惊。 “少爷,你?” 原勋却是不容置疑的,直接拉着童瑶的手:“我们走。”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童瑶还处于茫然之中,就见他开始吩咐司机过来接了。 这个时候大厅中的客人散得差不多了,原勋妈妈听到这消息,匆忙跑出来了。 “原勋,你这是要做什么?” 原勋这个时候已经领着童瑶就要准备上车,听到妈妈的话,回头淡定地道:“妈妈,我先带童瑶回去休息了。” 第41节 原夫人听他这么说,顿时气得脸色变了。 他说回去休息,倒好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可是一来这是什么时候,明明之前原一睿说了现在外面那个绑架主犯可能对原家人下手,他却还要半夜三更跑回去? 二来,他这么久不回家,好不容易回一次家,竟然连住一夜都不肯,就这么匆匆忙忙回去? 原夫人望着自己这从小到大引以为豪的儿子: “原勋,你这是什么意思?带着你媳妇在家里住一夜怎么了?难道还有人吃了你们不成?” “妈妈,我不怕你们吃了我,可是我怕你们吃了她。”原勋面色温和,语气也仿佛在唠家常,不过说出的话差点把原夫人气个半死。 原夫人脸上煞白,盯着自己的儿子,恨道:“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你这个媳妇是金镶玉打的,我这做婆婆的自认待她不薄,半点没有委屈到她,怎么,你还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 原勋望着自己母亲,苦笑了下:“妈妈,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就当是她不好吧。” “你——”他不说这也就罢了,一说这个,原夫人心里更恼了:“外边多危险你知道吗?你就连一晚上都不能忍?还是说你觉得咱们家里是狼窝是虎穴,你就这么怕委屈了她?” 原勋收敛了笑 ,认真地望着自己妈妈,沉声道: “妈妈,我从娶了童瑶开始,就发誓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可是在原家的那一两年,她过得并不好。我并没有怪您的意思,其实不是您不好,是她不好,和您没有关系。可是她不好又怎么样,我就是爱她,就是娶了她,就是希望她高兴,希望她没半点不愉快。只要她稍微皱一下眉头,我心里就难过,我就寝食难安,我就过不痛快。所以,妈妈,请您不要勉强童瑶了,也不要勉强我了。因为我真得没有办法容忍她有一丝一毫的不痛快。” 说完这个,他没再看自己母亲一眼,领了童瑶,径自上了车。 车子平缓地开出原家,被原勋搂在怀里的童瑶,怔怔地望了原勋半响,最后没吭声,把自己靠在原勋怀里,像一只小狗一样拱来拱去,最后终于找到了个舒服的位置。 原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略显粗硬的下巴抵扣在她发丝上,温声道:“瑶瑶,并不是你有什么不好,刚才我是故意那么说的。再怎么样,她是我的妈妈,我不这么说,她心里更会气你的。” 对于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如何摆正位置,原勋这些年也算是深有体会了。 童瑶微微蜷缩起了膝盖,伸出胳膊,揽住了原勋的脖子,仰望着他。 “其实我知道,是我不好,本来就是我不好,如果当初你不娶我……” 对于原家来说,她的妈妈是灾星一样的存在,那么自己在他们眼里,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原勋低头凝视着怀里的妻子,抬起手来,温暖的指坚定地堵住了她略显薄淡的唇。 另一只大手微微按在她的后脑,让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与自己对视。 四目相对间,她望到了他眼中的执著。 “瑶瑶,你从来没有要嫁给我,是我非要娶你不可,是我逼着你嫁给我的。” “是我乘人之危,与你有了一夜缠绵,让你怀上我的孩子,让你不得不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原勋……”童瑶咬唇,眸中掠过一丝诧异。 “别说话……”他低沉的呢喃在暗黑的汽车后座响起,因为空间密闭,所以来回盘旋在童瑶耳边,犹如一声无奈的叹息。 额头相抵间,呼吸交缠,不知道多少亲昵在其间流淌,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从小受尽宠爱,任性妄为,霸道恣意。我想要的,一定会得到,哪怕付出一切,我都会得到。我想娶你,想让你做我的妻子,这和你无关,就是因为我要娶你,所以你才嫁给了我。” 他温热有力的大手从她的后脑勺一路下路,在她细白的颈子间摩挲。 “瑶瑶,你一直都很好,一直都是我这辈子的渴望。假如别人说你不够好,那只是因为我把你移植到了本不属于你的土壤。” 他的声音太过性感沙哑,仿佛粗粝的沙轻轻磨在心头,说痛不痛,说痒不痒,激起心中不知名的惆怅,引得人浑身每一处筋脉都轻轻抽动。 她伸出胳膊来,更加将他搂紧了。 其实她是真得恨过他,厌过她,当然也恨过自己,厌过自己。 他和她本来是最不应该的纠葛,无论是因为原叔叔,还是因为自己的妈妈,那些无法解开的谜团,根本不敢去碰触的禁区,足以让她和他对这段感情望而却步。 是他的强硬和霸道生生地将两个人箍在了一起。 以前如此,如今在这个被她的重生改变过的世界里,看来也是如此。 “我……”她用自己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那沉稳的心跳:“事到如今,我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也没有什么怨言。” 她忽然想起来,在那个关于宋寒霖情书的重生梦中,她仿佛是有机会放弃他的,可是最后终究没有。 也许她可以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舍不得原修,可是在她心底最深处,她还是隐约意识到,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原勋…… 她微微弓起身子来,几乎是半跪在了他大腿上,用胳膊揽住他的脖子,仰脸凑过去,用自己的唇吻上他的下巴,脸,还有唇。 她之前还嫌弃他的脸太过硬朗,下巴上还有刮胡子后的那种硬茬,就连打一个巴掌过去都嫌扎手,可是现在,她用自己最敏感娇嫩的唇轻轻吻过她之前嫌弃的每一处。 “勋哥哥……”她声音中有了哽咽:“其实……其实我也好喜欢你……” 她的声音带着柔软的哭腔,紧紧地搂住他,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脸贴上他的。 好喜欢,并不是因为在这个被修正过的人生里,他是一个几乎完美的温柔体贴好丈夫,而是因为她检视过曾经年少的光阴后,才慢慢地发现,曾经被自己羞恨和厌烦的那些过去里,其实已经暗暗生出了一丝情愫。 原勋听到这话,原本扶住她颈子的大手微僵,几乎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双在黑暗中闪现出些许湿意的眸子。 半响后,他才陡然俯首下去,狠狠地撅住了她。 发丝交缠间,湿润的亲吻,激烈的拥抱,他几乎将她嵌到了自己的胸膛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有力的手从她湿润的发丝间穿过,低醇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今天在老宅,你也听到了,当年那个主犯潜逃进了s市,可能对我们不利。我这个时候带着你回家,你害怕吗?” “为什么害怕……回自己家,我需要害怕吗?”她的声音嘶哑娇弱。 他细致地啄吻她的额头:“也许那个人会来找我们,我们都会死去。” “如果那样,我们就死在一起吧。”她平静地这么说。 小剧场: #嘟嘟小时候傻白甜# 嘟嘟放了一个屁,我说真响,她得意地说妈妈看我再给你放一个,她努啊努竟然又努出来个三连炮,我说好厉害好厉害。 她继续得意说,妈妈我还有呢,于是继续努,努了半天屁动静没有~~~好心疼,努不出来就别逞强嘛~~ 第四十章 车子开进盘山公路的时候, 童瑶因为太过疲惫,也因为晕车, 在原勋的怀抱里渐渐睡去了。 原勋轻轻拍哄了几下, 见她真得睡去了,默了片刻,这才轻轻地拿出了手机。 因为她睡着,怕惊到, 他并不敢打电话, 只是用手机发了几个消息。 他平时并不是一个会拿着手机发短信的人,现在一只手搂着她, 又一只手发,显得有点笨拙。 不过还是发出去了。 片刻后,调整为静音的手机闪了一下, 显示有新的消息出现。 他打开, 只见对方的回复是:“是, 半个小时内会赶到。” 满意地删除掉这条消息,关了手机, 他重新搂着怀里的妻子,微微闭上了眼睛。 童瑶一路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只记得自己是被原勋从车子里抱出来,又一路给抱上楼的。 她累得不想睁开眼睛,他的怀抱又是这么温暖,她就想一直睡下去。 可是他却送过来一杯牛奶,在她耳边低声说:“乖,先把药吃了再睡。” 她坚决不干,用手推开他。 她想告诉他,她不想吃药,一直都不想吃,而且她现在觉得自己很正常,为什么要吃药。 可是原勋的声音温柔又不容置疑,她太困了,只好就着他的手喝了下牛奶,吞了那药。 本来以为这样就能睡过去了,谁知道他却不放过她。 “刚才在车上不方便,现在——”他俯首过来,抱住她。 他的动作体贴细致,温柔得让她想哭。 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漂浮在温暖的海洋上,有一阵阵的暖流将她包容,让她浑身每一处都舒畅无比。 就在她沉浸其中的时候,忽然,仿佛狂风暴雨骤然来袭,她瞬间被置于窒息和疯狂的边缘,她低声哭泣,大声哀求,她使劲起挠他掐他,她甚至一声又一声地求饶,可惜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到了后来的某一刻,她甚至感到脖子下方有一股尖利的疼痛。猛然睁开迷蒙的泪眼看过去,却见他正露出森森白牙,俯首去咬她。 “你……”她委屈地哭泣。 “怎么办,我——”他大口地呼气,黑眸深得仿佛看不见底的深渊:“我恨不得一口一口把你吞下去,吞到肚子里。” 他说,恨不得将她吞下肚子。 她当然没有被吞下去,而是直接在狂风暴雨之后的疲惫中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这是一个黄昏。 窗外阴沉沉的,这间不大不小的房间也笼罩在昏暗之中。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房间, 因为年代久远,房间里的白墙已经不那么新鲜了,窗户上的绿漆也掉了一些。屋子里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 椅子上放着一个背包,桌子上放了一些书和纸笔。 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房间,豁然正是十七八岁时她的卧室。 那个时候,自己母亲还活在人世,原叔叔和母亲的感情正处于纠葛之中,母亲带着自己离开了原叔叔,住回了当年爸爸留下的旧房子中。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修长柔白的长腿散发着青春洋溢的光泽,纤细的腰肢,还有刚刚发育完好的胸部。 她穿着一个牛仔短裤,和一件半旧的白t。 童瑶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手,她多少明白,她又重生了。 重生到了什么时候,应该是……原叔叔去世的那一刻吧? 她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起身。 假如她能重生的早一些,或许能改变这一切。 第42节 她知道哪一天原叔叔会出事,只要告诉原叔叔,让原叔叔一定不要出门,甚至去躲起来,躲到警察局里,躲到原家老宅去,或许就有可能逃过这一劫? 她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直接奔了出来。 这个老式房子的客厅极小,客厅里的餐桌餐椅安静地摆放着,并没有人。 她愣了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扑到了门口,那里挂着一个日历。 在这一刻,她心跳如鼓,紧张得两眼模糊,几乎不能看清眼前的数字。 眼前的数字从模糊到清晰,最后映入眼中,进入了心里。 一颗心,顿时狠狠地沉了下去,绝望和冰冷涌上心头。 这已经是6月16日了,已经晚了。 她明白,在这个黄昏,原叔叔已经躺在了冰冷幽暗的太平间里,自己的母亲已经哭了好久。 很快,原勋就要过来了,他会带着自己和母亲去看原叔叔最后一面。 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童瑶茫然地站在那里,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渺小和无奈,她回来了,可是又能做什么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根本无能为力啊! 就在这个时候,老旧的防盗门被推开了,一个两眼红肿的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头发有些凌乱,刘海处还隐约有几根白头发,随意穿着一条家常裙子。 童瑶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妈妈。” 这是她的妈妈。 这个时候的妈妈额头已经有了纹路,望着童瑶的时候总是带着疏远和冰冷。 苏宛秋漠然地瞥了眼女儿:“原勋过来了,说带我们过去。” 童瑶想过去安慰下妈妈,她知道妈妈刚刚经历了失去原叔叔的痛苦。可是妈妈此时的眼神太过沉重,让她不敢开口。长时间和妈妈的疏远,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会不会让她更加厌恶自己。 “走吧。”说着,苏婉秋走在前面,径自出去了,并没有理会童瑶。 童瑶犹豫了下,很快也跟上了。 走出破旧的小区时,就看到小区外停着一辆车,很高档的车,并不是这个小区里的人会开的那种高档车,引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原勋一身黑色的西装,理着短发,神情肃穆地站在那里。 想起在重生之前所发生的一切,童瑶不由多看了几眼原勋。 他现在已经二十三了,眉眼俊朗,身姿挺拔,或许是在公司里历练的时间长了,举手投足间已经透出几分成熟,和之前重生时她见到的那个原勋已经很不一样了,反倒有点像后来三十岁的那个。 这个二十三岁的原勋感觉到了童瑶的视线,朝这边看过来。 童瑶一下子将视线转向别处了。 她不知道现在原勋和自己是什么情况。 童瑶抬脚打算上车。 原勋忙过来,帮她开了车,在她弯腰上车的时候,还体贴地用自己的手护在她脑袋上。 两个人距离最近的时候,她感到他温热的鼻息就落在她的发心,吹得她发心有些痒。 童瑶依然没吭声,抿着唇,安静地坐在妈妈身旁。 一路上,一如记忆中般沉默。 童瑶陪着妈妈坐在后排,而原勋则是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她能从车子前方的镜子上看到原勋的下巴,很刚硬的下巴,上面还残存着一些胡茬,可能是这几天太过忙碌,以至于没来得及修理。 自己的手抚摸过那下巴的触感还残留在手中,可是自己却重生回到了这让人窒息的一刻。 他坐在前面,她坐在后面,车子里的空气静默到仿佛凝固了。 如果说之前的每一次重生,她都是带着泄愤的情绪回到过去,试图去远离,也试图去斗争,那么这一次,她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平静的。 她平静,也茫然,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刻能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去窥探那个本应该埋葬在心里一辈子的秘密。 因为这种茫然和无奈,她竟然寄希望于他能给自己一点力量。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停下来,下车。 原勋再次下来给童瑶和邓茹开了车门。 下车的时候,不经意间,童瑶的手和原勋碰了下,手指处有一丝温暖传来,很是轻淡,似有若无。 四目相接间,他眸底泛着显而易见的怜惜和心疼。 她却充满了探究和打量。 数年之后,那个抱着她说爱她,时而冷漠坚硬,时而温柔深情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这个男人二十三岁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以前的童瑶并没有用心去看,现在却想努力睁大眼睛。 “瑶瑶,走吧。”他望了眼旁边的邓茹,温声这么说。 童瑶点了点头。 接下来往前走,依然是那个幽暗清冷的走廊,走廊的尽头,就是那个盖了白布的原叔叔,永远无法醒来的原叔叔。 妈妈依然是绝望凄厉的哭声,童瑶陪在她身边。 以前的童瑶并不懂得怎么安慰妈妈,现在的她也不太会。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和妈妈注定越行越远了。 她只能沉默地陪在她身边,听着她哭。 妈妈不知道哭了多久,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两眼茫然到没有焦距。 她扶着妈妈准备回去。 就在把妈妈送到车上的时候,原勋忽然喊了声:“瑶瑶。” 童瑶抬头看过去。 “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阿姨。”他低声这么说。 童瑶点了点头,上了车。 回到家,下车的时候,她再次看了眼原勋。 总觉得原勋仿佛有话对自己说,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过度解读了。 不过一直等到自己扶着妈妈上楼,他看上去都没有要和自己说话的样子。 童瑶跟随着妈妈,安静地回家。 打开家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暗沉沉的,透着一丝让人窒息的味道。 妈妈进了自己房间,面无表情地躺在那里。 童瑶知道原叔叔的离开对她来说打击太大,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于是就去厨房准备做饭。 饭做好了,妈妈并没有出来吃,童瑶也没什么胃口,于是童瑶又重新将饭菜都收拾起来。 抬头看看墙上那个用了几年的钟表,她发现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她咬了咬唇,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木然地躺在床上。 心中砰砰直跳。 其实在她心里,一直有一个秘密,不敢对原家任何人提起,也不敢对原勋提起。 这个秘密是关于这一晚的。 小剧场: #论教育孩子的智商# 嘟嘟小时候拉便便,哼哧哼哧老半天,拉出来好臭臭。 姑姑就说:嘟嘟啊,你不吃蔬菜,所以拉出来臭臭都是臭的。必须吃蔬菜才行知道吗?(ps,嘟嘟爱吃肉,特爱吃肉,平时挑三拣四不吃,一看到肉两眼放光扑上去吃) 嘟嘟摸着小脚丫,继续蹲在那里吭哧。 姑姑继续说教:嘟嘟啊,不吃蔬菜就拉臭便便,知道吗? 嘟嘟终于抬起头,疑惑:可是,我没见过有香的臭臭啊? 姑姑顿时:(⊙﹏⊙)b!!! orz教育熊孩子是需要智商的~~~~ 第41章 黑暗中,她闭上眼睛, 听着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来等待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整个世界仿佛都已经停止了流动,黑夜变得如此漫长和煎熬, 她睁着眼睛, 听着这个家中出现的一切动静。 紧绷的神经不知道煎熬了多少个世纪,周围都是一片安静。 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当年自己出现了幻听,才听到了那根本不该听到的声音。 也或者, 自己的记忆真得出现了问题, 可耻地去想象了一些根本不该存在的事情? 她咬紧牙,微微拧起眉头, 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之中。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点细微的声音从客厅里响起。 只是那么一点细微的声音而已,细微到根本听不到。 可是童瑶精确地捕捉到了, 并且在捕捉到那点声音的时候, 浑身每一处的毛孔全都打开, 汗毛直竖。 那点细微的声音仿佛在移动,缓慢地移动, 而她的呼吸也随着这点移动而停止。 万籁俱寂,连心跳声都不再有了,只有那点从客厅传来的细微声响。 她的心已经停止了跳动,浑身的血液也因为那点声音而冻却,有一种冰封般的冷意从脚底往上涌现,迅速湮没了她的身体,让她在这个酷热的夏天凝结成冰。 她该怎么办…… 第43节 她现在是不是应该出去…… 如果她真得冲出去,会看到怎么样的景象? 妈妈她——她在做什么? 急切渴望得到真相,以及对接下来画面的恐惧在她的体内纠缠,这使得她单薄的身体开始颤抖,颤抖得仿佛冬天的枯叶。 此时此刻,那点声音已经挪移到了卧室,然后安静了下来。 她瞪大充满恐惧的双眼,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她知道接下来还会有声音的。 果然,不知道等了多久,妈妈的卧室里传来了低低的声音。 似痛非痛,似哭非哭。 当听到这种声音的时候,绝望彻底扼住了她的喉咙。 这么些年,她曾经无数次回忆起这个场面,无数次地在脑中想象着那个声音,也无数次地想象着如果自己走出房间,推开那扇门,会看到什么。 可是更多的时候,她拼命地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场幻觉,是自己夜深人静时一个可耻的梦。 现在她重生到了这一刻,重新经历了这一天,这一刻,也再一次听到了这个声音。 她不再是那个十八岁的怯弱女孩儿,更没有了当年不晓人事的无知,她知道在她的家里,在她妈妈的房间里,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也许发生着什么。 她为什么要心心念念重新回到这一刻,难道不就是为了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吗?难道她还要错失这一个机会,让自己在以后的十年二十年来为了这一刻而忏悔,痛恨,纠葛? 长吐了一口气,她犹如游魂一般坐起来,连鞋子都没有穿,麻木地推开门,走向自己妈妈的房间。 那点声音依然在响起,恍惚中她仿佛听到女人的低叫声,还有男人的呼气声。 她盯着眼前那道已经掉漆的木门,在这个木门的后头,也许正在发生着她一辈子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狠狠地咬着牙,她迈开重愈千斤的腿,一步步地向那道木门走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声巨响传来。 她倏然一惊,忙回头看过去。 原来是挂在墙上的钟表忽然坠落在地上。 窗户半开着,忽然有一阵风吹过,童瑶后背阵阵发凉。 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自己从后背到手心,已经全都是汗水了。 僵硬麻木地抬起头,看向妈妈的房间,里面已经恢复了安静。 她迈开步子,就要冲进去。 可是等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妈妈正漠然地坐在床边,手里握着一张相片呆呆地看着。 她一下子傻眼了。 难道说所有的一切,真的都是幻听,自己错了一次,竟然还错了第二次? 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妈妈却在这个时候抬起头:“瑶瑶,过来。” 眼前明明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童瑶却有些惧怕了。 她紧紧攥住手心,鼓起勇气,终于坐到了妈妈身旁。 “瑶瑶,现在你原叔叔已经不在了,只有我和你相依为命了。”妈妈一声叹息,扭过脸来望着童瑶。 童瑶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过去,却见到她眼角明显的鱼尾纹,以及红肿的眼睛。 她曾经是个大美人儿,可是这些年消耗下来,脸上皮肤已经松弛下来,法令纹早已经浮现。 她老了。 童瑶心里浮现出这个想法。 其实妈妈去世的时候,还算年轻,以至于童瑶觉得自己妈妈还是年轻美丽的。 现在她重生到这个时刻,睁大眼睛仔细打量妈妈,这才发现妈妈已经老了。 人心里没有了希望,就会老得快。 羞愧歉疚以及心疼涌现上来,将之前的恐惧驱逐得无影无踪。 也许一切根本都是幻觉,那么她为什么要怀疑自己的妈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妈妈想得那么不堪? 还是说,那个阴暗不堪的人,根本就是自己? 她低垂下头,满心歉疚:“妈妈,对不起……” “瑶瑶,为什么和妈妈说对不起?”妈妈疲惫地笑了下。 “我——”她藏在心里的事,此时此刻显得如此龌龊,她怎么敢和妈妈提起? “是不是有人问过你什么?”妈妈凝视着童瑶,忽然这么问道。 童瑶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下,见到妈妈正温柔地望着自己。 妈妈……她已经好久没有用这样的目光卡着自己了。 曾几何时,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妈妈望着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厌弃和审视。 她咬了咬唇,点头说:“是。” 妈妈笑叹了下,握住童瑶的手:“瑶瑶,我们是母女,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比我们更亲近了。过去这些年,是我太忽略你了,是妈妈做得不好。”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撩起童瑶心底那根最脆弱的弦了。 她一下子哭了出来,扑到了妈妈的怀抱里:“妈——”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听到妈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瑶瑶,妈妈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他们说你原叔叔是死于情杀,妈妈必须告诉你,其实不是的。这些年,我只有你原叔叔,你原叔叔也只有我。我更没有其他追求者,所以不可能是因为情杀。这个,真得只是一个单纯的绑架。只是他们不会信的,他们只是想找一个人来怨恨,所以他们会怨恨妈妈,会鄙视妈妈,妈妈现在说这些话,你能理解吗?” 童瑶哭得不能自已:“妈妈,我知道的,是他们欺负你,冤枉你!都是他们的错,他们的错!” 歉疚像一把铁耙子挠着她的心,她是妈妈唯一的亲人啊,是她亲生的女儿,她怎么可以不相信妈妈?怎么可以因为一点虚无缥缈的动静就在心里生下疑根! 妈妈还能陪在自己身边多久呢,过不了几个月,妈妈不就也出事,永远离开自己了吗? 她睁着泪眼,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妈妈:“妈妈,我求你,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妈妈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我什么都没有了!求求你,我们离开吧,离开这里,今晚马上离开,我带着你走,我们去其他地方,走得远远的,要不然我们一定会死在这里的!妈妈——求你!” 她哭得声嘶力竭,哀求着妈妈,求她离开吧,因为用不了多久,妈妈也将撒手人寰,永远地离开她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抗命运,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十八岁这个时刻停留多久,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重生一次,所以她只能拼着最后的一点时间,凄声哀求妈妈,求她答应自己离开这座城市。 “瑶瑶,瑶瑶!”一个低沉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童瑶却根本听不进去,她紧紧握住眼前人的手,哭泣哀求道:“今晚就走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吧,永远离开这里,我们相依为命好不好?妈妈,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原勋心疼地望着怀里闭着眼睛哭得一塌糊涂的童瑶:“瑶瑶,醒过来,你做噩梦了!” 童瑶迷茫地睁开眼,却在泪眼模糊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原勋满眼的焦急和疼惜,揽着她道:“瑶瑶,别哭。我不会离开你的,不会,永远不会……” 他抱着她,轻柔地哄拍,用唇急切地啄吻:“你别怕。” 童瑶听着那浑厚低沉的声音,眼前的迷雾逐渐散去,她才认出,原来她已经回来了,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身边躺着的是原勋。 原勋正抱着自己哄着。 她一双泪眼失望地瞪着原勋:“我不回来,我要回去,我还要回去,放开我,让我回去!” 说着,她歪到在床上,闭上眼睛拼命地让自己睡去。 可是一波波的悲伤和绝望袭来,她怎么可能就此入睡! “你打晕我吧。”她哀求地看着原勋:“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救我妈妈!” 原勋眸底闪过悲痛,抱住童瑶:“瑶瑶,你醒醒吧,你妈妈早已经不在人世了。七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可是童瑶哪里听得进去,她满脸祈求地握着原勋的手:“勋哥哥,帮我好不好?我要回去,我要救我妈妈,我要带着她离开,我想给她一个清白!” 原勋握住她颤抖的手,轻轻将她拥进怀里: “瑶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没有办法再回去的。不过你妈妈的清白,从来不需要证明,我四叔的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童瑶听着这话,一时竟觉得痛彻心扉。 她怎么这么无用,怎么这么懦弱,为什么要怀疑妈妈,为什么不是立即带着妈妈远走高飞?为什么! 她咬着牙根,咬得嘴里满口是血:“这件事和我妈妈真得没有任何关系,你信吗?” “我信,当然信,从来都信。” 他的声音坚定温柔,传入她的耳中,舒缓了她此时心中的痛意。 她无力地趴在了他大腿上,低低地哭了起来。 第42章 那一夜童瑶被原勋搂在怀里,温声安抚, 哭了好一阵后, 也就渐渐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原勋已经不在了, 问陈妈, 说是有事出去了。 她抱着薄被,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开始下床洗漱。 弯腰的功夫,她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那个小桌子, 原本上面有一个台灯的, 现在却不见了。 “陈妈,这边的台灯呢?” 那个台灯样式很古朴, 市面上并不常见,她一直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有时候晚上醒来,怕黑, 会把台灯打开, 现在忽然发现不见了, 倒是很不习惯。 “太太,那个今天早上我打扫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 坏了。” “坏了?”童瑶蹙眉,很是莫名。 陈妈平时做事很小心,怎么会弄坏,再说了,自己睡着觉,她已经进屋打扫了吗? 陈妈低下头,很是惶恐:“太太,是昨晚本该收拾下房间,我看太太和先生不像要回来的样子,偷懒就没收拾。谁知道昨天夜里先生和太太回来了,我想着屋子里有点乱,怕太太醒来不高兴,便趁着太太睡觉打扫下。谁知道,谁知道不小心碰坏了台灯……” 童瑶记得陈妈在自己身边好几年了,她也已经习惯了陈妈,自然不打算因为这么点小事责难她,当下点了点头:“算了,以后小心。那个台灯拿去修好,再放回来。” 第44节 陈妈自然千恩万谢。 等到陈妈出去了,童瑶盯着自己床头的小桌子,再想着那台灯,却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可是一时也想不起来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她洗漱过后,用了早餐,一个人也没事,便坐在窗前看看外面。 这房子外头现在添了些人,她这么看过去,偶尔能看到穿着黑衣服的男子走在停车场旁边的花荫里。 她听着那意思,这是原勋昨夜调过来的。 因为这里不比在原家老宅,他怕当年的绑架主犯真得对这边起了歹心,所以特意找了保镖来护着。 今天是个大晴天,天很蓝,太阳也很耀眼,她隔着玻璃窗看外面,都觉得空气仿佛很新鲜。 远处的山看着格外清晰,仿佛一幅精心描绘的工笔画。 眼前的风景实在是漂亮,漂亮得都不像真实的了。 正想着,手机响了,拿过来一看,是陈思琪。 她忙接了,原来陈思琪找她,是说她自己开了一个服装公司,自己设计自己卖,可是需要模特,想找童瑶来当模特。 “我当不了模特吧?”在童瑶的印象中,模特都是苦练出来的,她以前学过舞蹈,不过这几年荒废了,模特课程是彻底没学过。 “没关系,只需要摆摆姿势就行了。你气质好,地摊货能穿出大牌气质,你就当帮帮我嘛!” “也行,我试试吧,如果不好,到时候你看看再找别人吧。”童瑶勉强答应下来。 其实不免想着,自己每天无所事事,这样下去也不好。可是自己大学毕业后就从来没工作,赋闲这么多年,想找个工作也不容易。 现在陈思琪找上自己,倒也是个机会。 陈思琪听了自然是高兴,说话间兴高采烈,仿佛有一根尾巴摇啊摇的。 因为闲聊,就说起昨天的事来:“对了,昨天那个冯娅你还记得吗,以后可要小心点。” “冯娅?”童瑶努力回想了一番,终于记起来了:“她长得很漂亮,也很有气质,是……” 是谁家的二小姐来着? 陈思琪在那边连连点头:“是,是,就是她!你可要小心,这个人心思野,我听说啊,昨天她过去,其实是安排了要和你家原勋见个面的。谁知道你家原勋提前跑了,这才落了空,不过人家可不甘心的。” “和原勋见面?”童瑶一时有点接受困难:“那可以等有机会再见面啊,为什么不甘心,还是说?” 童瑶突然开窍了。 难道说这个冯娅好好的一个女孩儿,竟然看中了原勋? 她回想了下昨晚,记得当时原勋根本理都不理这聚会的事,就要带着自己离开,惹得婆婆气急败坏,差点和他吵起来。 所以……原勋着急回来,就是不想因为这个事给自己添堵? “是啊,你终于想明白了是吧?那个冯娅说起来自己条件也挺不错的,谁知道她鬼使神差,竟然对原勋一见钟情,说是非君不嫁,后来冯家的人就和霍家的人一合计,都觉得如果原勋愿意,这也是个好办法。” “可是……他不会愿意的啊……”如果说以前的原勋,她是自然不明白,可是现在的原勋,她再清楚不过了,他肯定不会和自己离婚,再去娶那个冯娅的。 这话听得陈思琪摇头又摆手:“男人心海底针,就算他现在对你好,以后呢?谁能保证以后呢!再说了,你家原勋又不是清……” 谁知道她话刚说到这里,电话一下子断了。 童瑶看着嘟嘟嘟的电话声,想再拨过去,可是却怎么也拨不出去。 她拿着手机仔细看了看,还是不懂。 正纳闷着,就听到陈妈进来说:“太太,小少爷回来了。” “原修?”她这才发现,昨晚原修没跟着一起回来。 “是,刚进来,已经在楼下了。” 童瑶也不想着给陈思琪打电话的事来,走出房间,来到走廊里,只见原修正推开门,向楼梯方向走过来。 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蓝相间的t恤,墨蓝色牛仔裤,趁着白瓷般的肌肤和乌黑的短发,小小孩子家,清清爽爽的。 只是眉眼间,看上去十分清冷,眼中也没有神采。 “原修,你怎么了?”她微微蹙眉,望着这样的儿子,不免觉得心疼。 原修仰起脸,隔着楼梯和大厅的距离,远远地看着站在二楼的妈妈。 他明明是个那么小的小人儿,可是那眼底却有着一股看尽世事的沧桑和失望,这让童瑶吓了一跳。 三步并作两步从二楼跑下来,她蹲到原修面前,心疼地用双手捧住他的脸蛋。 “原修,到底怎么了?” 原修抿了下像小姑娘一般好看的唇,垂下修长浓密的睫毛,神色间带着一点让人心碎的落寞。 “为什么爸爸妈妈回家了,却不带着我?” 声音低低的,仿佛是未曾说出口的呢喃,却一下子将童瑶的心狠狠地抓住。 童瑶望着眼前站立着的小小男孩,看他那落寞孤寂的神情,心几乎当场就碎了。 这是她的儿子啊,她历经十个小时的痛苦才生下的儿子,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最亲的人,是和她血脉相连的骨肉。 可是这些年,她都做了什么,她曾经给过他半点母爱吗?她曾经尽过一丝一毫的母亲的责任吗?她又有什么理由认为自己的儿子太过冷漠?他只是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啊! 现在她甚至还把他忘在老宅,没有带回来,就这么扔在那里了! “对不起,原修,对不起。”她嘴唇轻轻颤抖,除了对不起,她还能说什么。 当年她难道没有在心底偷偷地怨恨过妈妈对自己的冷漠?可是为什么,她现在竟然在做着和妈妈当年同样的事情?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认真去看看这个孩子,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就是十年前的那个自己? 她伸出胳膊,将原修小小的身体揽在怀里:“原修,你是妈妈的儿子,唯一的儿子。我不爱你,还会爱谁……”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她紧紧地抱住他。 “妈妈只是生病了而已。”原修忽然抬起眼,声音平静地这么说。 “也不全是……”童瑶心中羞惭,她明明没病,可是所有的人都认为她病了,并且理所当然地给她找借口,把她做不好的事情归结于她生病了。 抱着这小小的身子,她将脸轻轻埋在他稚嫩的肩头: “以前是妈妈不好,以后,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妈妈的。” 原修抬起手,和他那清冷脸色很不相称的软绵绵小手握住了童瑶的:“妈妈,你本来就是个好妈妈。” 这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而已,可是童瑶听在耳中,却是酸楚难当,眼中发热,几乎哭了出来。 童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自己,再看着身边这个小小的儿子,心里自然生出许多歉疚来。这些年,她这个做母亲的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失败。 她是有意弥补的,望着眼前懂事聪明又会教自己打游戏的儿子,她很想马上为儿子做点什么。可是做什么呢,她一回想,竟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 自己真是一无是处。 原修意识到了妈妈的想法,抬起脸,提议说:“妈妈,你会做饭吗?” 童瑶一听,连忙点头:“我会做啊!” 虽然上一次做已经是好多年前了,可是做饭这种东西又不会忘记。 “好,我有点饿了,妈妈帮我做点东西吧。” 童瑶顿时眼中泛出光泽:“我这就去给你做。” 对于这座房子里的佣人来说,太太竟然要亲手做饭,这也算是一件稀罕事了。 他们纷纷提前做好准备,各样菜都已经洗好切好了,其他要用的材料也都给预备好了,只需要童瑶自己动动手来做就行了。 原修已经上楼去看书了,童瑶愉快地在厨房里忙碌。 她努力回忆了下自己以前是怎么做的,然后照着记忆中开始炒菜,做饭。后来恰好旁边的蛋糕粉,还心血来潮,做了一个样式可爱的蛋糕,最后在蛋糕上面雕刻了一朵花。 好不容易忙完了,看看时间,也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了。 她望着自己忙碌了一上午的杰作,想着原修品尝这些饭菜时的样子,唇边不由得泛起笑来。 谁知道一转头,就见到原勋正站在餐厅门口,望向厨房方向。 见她看向自己,他挑眉,柔声问道:“做了什么?” 他一身西装,挺拔得体,看样子是刚从公司回来。 她想起昨晚自己的大哭大闹歇斯底里,脸上微红了下:“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第43章 原勋笑了下,走进厨房, 看了看她的成果, 眸中带着赞赏:“看上去不错。” 童瑶抿唇笑了下:“给原修做的。” “我可以吃吗?” 他声音低沉,就在耳边响起, 那醇厚的声音让她心底微微一颤, 倒是想起昨晚上。 昨晚上,临睡前,他可是把自己折磨得不轻,一边啃着自己, 一边说恨不得把自己吞下肚子去。 现在, 他直接用别有深意的目光望着自己,问自己他能吃吗? 童瑶耳根都泛着热。 虽然她现在并不讨厌原勋, 可是却未必喜欢晚上的事。 她总觉得,只要一沾上他,自己就没办法控制自己了, 整个人完全不是自己了。 根本没搭理他, 她走到流理台前, 把自己精心制作的蛋糕分割成小块,又在上面洒上一些点缀的小花儿。 这样子更好看了, 原修一定会喜欢的。 谁知道原勋却跟着走进来,站在她后面,两只手从她胳膊下面插到前方环住她。 “这么可爱,看着就馋人,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去,真不舍得让我吃?” 童瑶听了,顿时一呆。 为什么听着这话这么耳熟呢? 昨晚好像听说过,听过之后呢,她就被怎么了? 她脸红耳赤地微微侧头,咬唇瞪了他一眼:“放开我。” 第45节 原勋却更加把她抱紧了,紧贴着她:“我真得饿了,一大早起来,到了公司忙了一个上午,到现在还饿着。心里记挂着你,急忙回来的……” 低哑到略显粗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明明是最一本正经的,可是却透出让人脸红耳赤的味道,而最过分的时候,因为他从后方的紧贴,此时此刻她已经被抵在了流里台上。 流里台上被家中的佣人收拾得光可鉴人,羞涩地垂下颈子时,却看到自己从脸颊到脖子已经是泛着红晕。 两只修长的胳膊无力地支撑在流里台上,她咬牙道:“放开,你别乱来,等下原修要下来吃饭呢。” 原勋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腰肢,咬着她的耳朵哑声喃道:“你以为,原修这个时候会下来吗?” 身为原家的嫡长孙,他这个儿子无论情商还是智商都是一等一的,至少比这个当妈的以为的要聪明太多了。 不该出现的时候,原修必然不会出现的。 “不要!陈妈她们会知道的!”童瑶本来就怕这种事,现在原勋忽然这样,她是真被吓到了,紧抓着流理台边缘,两条腿几乎都在颤。 原勋凝视着在自己怀里的妻子,她长得很好看,面孔精致细腻,也很受岁月的善待,和几年前没生原修那会儿并没有什么两样。 看上去还是个小姑娘呢。 她还很容易害羞,一靠近自己,便羞红满面,两颊好像三月里刚盛开的桃花。而这个时候,羞涩的她身体前倾,纤细的腰肢被自己两只手握住,好像一只被禁锢的天鹅,曲线优美地被压在流理台上。 这样的妻子,让他再次感到自己饿了。 只是他当然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真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不过是逗逗她罢了。 如果他真敢做了,怕是这个屋子里的佣人全都要换一遍,免得她见了人害羞。 微微低首,让自己刚硬的身体和那曲线柔韧的躯体重合,他抱着她,低低地在她耳边问道:“昨晚做了什么噩梦?” 噩梦? 沉浸在难以言喻的羞耻中的童瑶脑中稍微清醒了下:“也没什么,不过是梦到妈妈了。” “瑶瑶。”他声音沉厚动听,轻轻侧首吻上她剔透如玉的耳朵:“我是你的丈夫,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童瑶听到这个,被紧贴着的曼妙身体微微一僵,一双原本扶在黑色流理台上的手轻轻颤了下:“你要问我什么?昨晚……” 昨晚分明说过,会相信我,相信我妈妈,相信那一切都和妈妈无关吗…… 原勋自然感觉到了来自她单薄身子的轻颤,低叹了一口气,用越发柔和音调道:“瑶瑶,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但是你依然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是不是?当年你妈妈临终前都好像有话要对你说,在这之前,她对你说过什么吗?” 童瑶想起昨晚自己重生过十八岁那年的经历,闭上眼睛,静默了片刻。 如果是以前,她其实是心中疑惑的,那点疑惑在多年的光阴里发酵,变为了歉疚和不安。 她永远无法知道自己到底是错了还是对的,更无法知道因为当年的退缩,她到底错过了什么。甚至……她会怀疑,如果当年自己勇敢地推开那道门,是不是妈妈就不会死? 可是现在,她心里竟然奇异般地平静了。 至少她知道,妈妈是清白的,曾经印在自己脑中的记忆,根本是自己的幻觉。 她这个当女儿的,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一句,真得和我妈妈无关。 “我妈妈,她一直只有原叔叔,没有其他人。”闭上眼睛,她听到自己这样说:“她以前对我说,原叔叔那件事……她真得不知情……至于她临终前要说什么,我也不知道。” 原勋抱着妻子,将她反转过来,和他面对面。 “瑶瑶,今天你说的话,我当然是信。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但我知道,别人不信。”她低垂的睫毛颤抖得厉害。 “没关系,我会让他们相信的。”低沉稳定的声音就在她的上方:“相信我,不管那个绑架主犯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我一定会让他绳之于法,一定会查出真相,给我叔叔报仇雪恨,也还你妈妈一个清清白白。” 童瑶抬起眼,却望进了那双犹如深海一般的双眸中。 那是一双冷静的眼睛,沉稳而充满信心,让人不由自主地去倚靠去信任。 “嗯,我相信。” “爸爸,你回来了。”原修穿着家常的衬衫走下了楼,小模样看着清爽可爱。 童瑶连忙将原勋推开了,一脸的惊慌失措。 反观旁边的原勋,却是一派持重严肃地冲儿子点了点头。 “上午的功课做了吗?” “今天的家教过来,上过课走了。该做的功课已经做了。”原修走到爸爸妈妈身边,平静地向父亲陈述了自己上午的经历。 “先去洗洗手,你妈妈做好饭了,我们开饭。” “好的,爸爸。”原修垂下眼,乖巧地回答。 好一番父严子孝,可是童瑶总觉得不对劲,好像两个人之间的话里还有什么一丝,当下不免多瞥了眼身旁的丈夫。 原勋一脸的严肃持重,分明就是一个谆谆教诲儿子的父亲形象,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 “瑶瑶,你不是做好了饭?” “嗯,对,我们马上开饭。”原勋的话让她摒弃了心中各种想法,跑到厨房专心地对付自己的成果。 她先将自己精心制作的糕点切成多个小块,然后放到三个漂亮的托盘上,端到了餐桌上。 “先尝尝这个吧。”她太喜欢这个糕点的形状颜色,精致漂亮,一看就让人喜欢。 说着,她献宝一样将一份糕点放到了儿子面前,殷切地望着他:“尝一尝?” 原修虽然脸上看上去很淡定,不过唇角还是抿了一点笑:“谢谢妈妈。” 说着,他取过来,尝了一口。 尝了一口后,他细细咀嚼,咽下后,他才慢吞吞地说:“很好吃。” 听到这个,童瑶顿时笑了,眼中绽放出动人的光彩:“先吃了这个,再准备吃饭。” 原修望向爸爸,提议道:“爸爸,你也尝尝妈妈亲手做的糕点吧。” 原勋并不爱吃甜腻的东西,记得他上学那会儿,还有女同学总是送他巧克力,都是看都没看就扔出去,也有给了熟悉的男同学了。 后来毕业了,秘书都是懂事的,谁敢没事把这种玩意儿放到他面前? 不过他知道,童瑶很喜欢。 她对小甜食的喜好匪夷所思,每每让他忍不住皱眉。 他拿起那个对于他来说过于精致小巧的小勺子,轻轻挖了一勺,放在了口中。 一放之后,顿时脸色变了变。 抬眸间,却看到对面的原修淡定地望着他,轻轻笑了下:“爸爸,你觉得好吃吗?” “……好吃。”原勋缓慢地吞下口中的东西,点了点头:“很好吃。” 童瑶一听,总算松了口气:“这是我第一次做,本来还担心你们不喜欢,你们能喜欢,我就放心了。” 说着,她自己取了一份,坐在那里,拿了个小勺子尝了一口。 原勋和原修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的神情。 可是童瑶泰然自若地咽下那一小口后,柔声笑道:“以后我每天都给你们做这个。” 大小父子两个人齐刷刷地望着她,只见她身穿样式简单清纯的白色荷叶边上衣,双眸清澈,唇边一抹笑浅淡温柔,乌黑的发柔顺地半搭在肩膀上,怎么看怎么也是一个优雅清丽的绝代佳人,极美,美得可以入画,美得任何一个姿势都能成为一道清新脱俗的风景线。 可就是这么一个清新脱俗的,却能做出那么恐怖的糕点,而且还……还能面无改色地吃下去,好像还真得很喜欢那个味道…… 父子两个人面无表情地再次交换了一下目光,最后还是原勋先开口:“味道真不错……以后天天吃吧。” “我也觉得,真好吃。”原修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艰难缓慢地将一勺蛋糕放到了自己嘴中。 “你们……怎么了?”童瑶疑惑地望着他们,总觉得他们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没有,妈妈,这个蛋糕很好吃啊……”原修只能又往嘴里塞了一口。 “是很好吃。”原勋见此,不甘示弱,咬牙也往嘴里塞了一口。 童瑶看了,忽然有些明白了:“难道你们是觉得不够吃?没关系,我做了好多,我再给你们拿一份去。” “……” “……” 第44章 吃完饭,原修去午睡了, 原勋陪着童瑶上楼休息。 童瑶并不困, 便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来想打游戏。这几天她喜欢上了打游戏,现在技术已经提高很多——虽然依然在不停地消耗着原勋账户里的金币。 除了打游戏, 她还学着用手机上网。 她现在不但会浏览网页, 还重新开始用扣扣了。她以前有过,后来多年没用,忘掉密码了,现在就重新申请了一个。 不过她现在也没什么好友。 这个时候, 她才忽然想起早上的事情来, 忍不住问原勋:“今天早上我的手机忽然没信号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原勋正从旁打开电脑处理邮件, 听到这话,也没回头,不经意地说:“这是在山里, 确实有时候信号不好。” 童瑶摆弄着手里的手机, 忍不住给陈思琪发了个短信。 “上午可能是信号不好, 突然断了。” “我猜也是,后来我给你打过去, 无法接通。” “我申请了一个扣扣号,你加我好不好?” “好啊,发来!” 原勋发出去一封邮件后,转头看过来:“忙什么呢?” 他刚才好像听到她的手机上不断传来叮当叮当的声音,看样子时候频繁有短信进来。 这个时候童瑶已经加了陈思琪为好友了:“今天和陈思琪通话,忽然断了,现在加一下她。” 原勋来到童瑶身边,温声嘱咐说:“也不要天天对着手机,对眼睛不好。” 童瑶点头:“我没有天天对着手机啊,就是现在看一会儿。” 原勋端了一杯刚才陈妈送过来的果汁递给童瑶:“陈思琪应该有自己的工作要忙,聊天的时候注意下,免得打扰了人家。” 这话说得童瑶默了下,眼中有些失落:“你说得也对。” 第46节 她终于发现,满世界的人都仿佛在忙工作,就连原修,也是有一串的课程和培训计划。只有她,每天闷在家里没事干,就算自己没病,也会闷出病来吧? 原勋坐在她身旁,揽着她的肩膀:“你可以制定一个计划,比如学学插画,跳舞,或者学学烹饪,随便你喜欢什么,我找人过来教你。” 童瑶安静地望着原勋,不说话。 双眸湿润,清澈,单纯,认真。 原勋被她看得竟觉得心跳骤然一顿,他微别过脸去,默了片刻,才道:“这些你都不喜欢?” 童瑶摇了摇头:“你说自从我生了原修后,我就生病了,可是现在,我应该好了吧?” “嗯,你现在已经好了。” “我想出去工作。” 原勋目光重新投射到童瑶身上,犹如探照灯一般的双眸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丝神情:“瑶瑶,你如果想工作,可以来我的公司。” 童瑶坚定地摇头:“可是我不想啊。” “嗯,那你想做什么?” “陈思琪说需要一个模特,我想去试试,可以吗?” 她湿漉漉的眸子认真地望着他,语气是请求的,可是眼神却带着固执。 原勋沉默了好半响,才笑了下:“模特吗,也可以。” 童瑶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本来她以为原勋肯定不会答应的,她已经准备好了要和他抗战一番。 “不过有几点,我需要确认下。” “什么?” 原勋望着在扣扣里和童瑶聊得欢快的陈思琪的扣扣头像,淡淡地说:“你之前身体不好,所以工作不能太劳累;你性子单纯,外面人心险恶,所以平时和你接触的人,必须有所了解;还有就是必须事先说好,衣服的风格,是什么风格,会不会比较不得体。” 童瑶歪头打量着原勋。 他话说得客气含蓄,不过她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大意就是,我老婆要出去工作,一不能和别人多接触,而不能工作量太大,三的话穿衣服要保守,不能露不该露的。 点点头,她也就答应了:“这个我自然会和陈思琪说的。” 原勋直接做了决定:“我和她谈谈吧。” “你?” “嗯,你没有经验,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我帮你问清楚,再给你找个可靠的经纪人……” “别……”其实她的工作,听起来只是拍几张照片而已,怎么现在就开始找经纪人了? 可是原勋说要,那看样子就得要了。 原勋亲自和陈思琪打电话,双方谈了好半天,具体谈得什么,童瑶这个当事人竟然不知道。 最后原勋看样子很满意,陈思琪也很高兴。 “你可真是一个财神,财神爷,不不不,财神奶奶!”童瑶好像看到陈思琪高兴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他没提什么苛刻要求吗?”虽然没太明白,不过原勋刚才的样子很冷,看上去不像很好对付的。 “提了,不过原大总裁提任何苛刻要求都是应该的。”陈思琪现在嘴巴比蜜甜。 见到这个样子,童瑶放心了,不过想想,好像也不该太放心,怎么陈思琪一副已经屈膝事权贵的样子呢…… 童瑶这几天先了解了下陈思琪提供的这份工作,大约明白,陈思琪的服装打算走网络销售的路子,可是网络销售,首先要拍出美美的照片来。 童瑶够美,身材够好,气质也有,目前只需要稍微培训下就可以了。 “你以前有舞蹈的底子,用不了多久就能直接开工了。”陈思琪对她还挺有信心的。 童瑶开始不懂,后来看了一些照片,慢慢也觉得这个工作室自己可以胜任的。而望着那些照片上或者青春洋溢,或者优雅从容,或者高贵典雅的照片,她心里也渐渐地升起了向往。 那些女孩子,样貌各异,身材不等,可是却有一个共同点,她们唇边带着笑,目光中有着自信的光。 在这之前,她做这份工作,不过是为自己寻点事干,可是望着而这些充满自信和希冀的目光,她忽然意识到,这份工作正是自己需要的。 过去的这些年,她一直过得浑浑噩噩,或许病了,或许没病,可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 紧握着那一大叠子精美的模特图片,她点头:“这些我拿回去看。” 陈思琪将那叠子图片都收到一个纸袋子里打包给童瑶:“好,眼看着中午了,我们先出去吃点东西。” 童瑶看了看时间:“原勋让我今天早点回去。” 陈思琪听到这个,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童瑶:“你是她的童养媳,还是他的女奴?” 童瑶无奈,笑了下,没说话。 陈思琪想想那财神爷,本来想住嘴的,可是实在看不过去了:“其实也不对,你不像他的童养媳,也不像他的女奴,他老人家简直是像在养闺女一样养你!” 只不过这个当爸爸的实在宽得太严格了。 “你不觉得窒息吗?你简直像是生活在一个牢笼里!你这样子真得会幸福吗?你瞧,来我这里上个班,又不是刀山火海地府阴曹,屁股后面竟然跟着好几个保镖?你还得一天三次汇报,没事都要报告行踪!童瑶,你知道吗,现在年代变了,不是我们上学那会儿了,这年头,小学生都没这么管的!你说你晚上是不是还要进行思想汇报啊?” 童瑶低下头,没吭声。 她晚上倒是不用对原勋进行思想汇报,不过却要和他说说今天做了什么,还要坐在那里让他给自己吹头发,最后要钻进他怀里一起睡觉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每天都下班很早,回来后陪着自己吃晚饭,吃完晚饭处理点公务打打游戏,之后便要搂着自己睡觉。 有时候真得是单纯早点睡觉,有时候做些夫妻床事再睡觉。 不过童瑶总觉得原勋仿佛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仿佛从来没有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甚至有时候夜里醒来,会发现原勋搂着自己,搂得很紧,让自己根本没法动弹,好像唯恐自己长了翅膀飞了似的。 陈思琪望着沉默下来的童瑶,想想那个霸道凌厉的男人给自己提出的种种严苛条款,当下也是叹了口气:“他那样的人,蛮厉害的。适合当一个企业家,可是未必适合当一个丈夫。” 童瑶温声笑了下:“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很好了。” “很好?”陈思琪同情地望着童瑶,脑中忽然想起叶宁说过的一句话。 她并不懂叶宁是什么意思,可是她总觉得,那句话仿佛别有深意。 不过想想那位财大气粗的财神爷,她挣扎了片刻后,还是叹了口气。 算了,叶宁说的话本来就含糊其辞,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果乱嚼舌根,岂不是容易引起误解? 童瑶却是被勾起一段心事。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因为落地窗而变为茶色的天空。 天空辽阔清朗,有飞鸟从天空中滑过,那是一道自由而惬意的弧线。 一切是那么美好,可是她不知道,这一片天,真得是天吗,她所听到的所看到的,真的是她以为的那样吗? 低垂下眼,她忽然开口问道;“思琪,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重生吗?重生,回到自己的过去。” 第45章 她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思琪,你相信重生吗?” 陈思琪眨眨眼睛, 纳闷地说:“重生, 那是什么,就是再活一辈子?” “是, 你觉得这世上, 会有人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点,然后对自己的人生做出改变吗?” “相信啊,我看过!” 童瑶一惊,猛然回头看向陈思琪。 陈思琪看着童瑶那一脸震惊的样子, 噗嗤一笑:“我看小说里有啊, 许多小说有这种剧情,还有电影里也看到过呢, 蝴蝶效应!” “你觉得现实中会有吗?” “当然不可能,这是科幻,幻想。所谓的幻想呢, 大概是没办法做到的事, 只能用脑子幻想下, 或者在电视电影小说里憧憬下。” 童瑶微低下头,轻轻“哦”了声。 陈思琪上前, 拉住她的手:“童瑶,你是不是在家里闷久了,开始胡思乱想啊?” 童瑶摇了摇头:“没事的,我就随口问问。” 说着间,她提起那个袋子:“我先回家吧,要不然原勋该担心了。” “好,我送你下楼。” 刚走到电梯口时,童瑶忽然想起一件事,随口问道: “对了,思琪,原勋……他在外面风评怎么样?” 陈思琪听了,想了想,皱眉说:“以前很差,不过最近太好,好得我都不敢相信。” “以前很差,是什么意思?” 陈思琪同情地看了眼童瑶:“这个……我不是说过的吗,以前网络上有各种关于他的花边新闻,五花八门的,什么明星小三模特女友,还有人说他早离婚了或者根本没结婚,家里养的一个儿子是代孕呢,当然了有些一看就是假的,反正乱七八糟说啥的都有。不过现在统统不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找了公关给做了处理吧?至于我本人,倒是真没听说过他和谁如何,好像他这个人其实还蛮冷的,对女人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只有上次说的那个冯娅,你还记得吗,就是才从国外回来的那个,对他一见钟情,知道他有妻子有儿子了,还不死心,找人牵线搭桥,恨不得给他当小三!” 童瑶听到这个,原本要按住电梯按钮的手就僵在那里了。 是现在统统不见了,而不是从来没出现过。 不是从来没出现过……而是可能被公关掉了而已? “童瑶,你怎么了?”陈思琪诧异地发现童瑶按在电梯按钮上的手竟然在颤抖。 “没事,就是刚才有点累。”她笑着摇了摇头。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该不是不舒服吧?财神奶奶啊,你可别出事,万一出什么事,原勋会要我命的!”陈思琪担忧地扶住她,打电话就要叫救护车。 童瑶连忙制止了她:“我没事,就是刚才有点闷,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回家休息会就没事了。” “你……真的不用?”陈思琪满脸疑虑。 “没事。”童瑶还对陈思琪笑了笑。 也许是心里有事,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太过匆忙,以至于出电梯差点和一个人影碰了下。 那人连忙扶住她:“小姐,你没事吧?” 她并不喜欢陌生人碰触,连忙躲开,旁边的陈思琪也不着痕迹地过来,将那陌生人和童瑶隔开了。 这个时候暗中跟随着的几名保镖也都围了过来。 陌生人回头看了她一眼,走了。 第47节 童瑶由陈思琪陪着上了车。 “我看我还是给原勋打个电话吧,要不然他生气怎么办?”陈思琪拿人手软,送了童瑶上车后,赶紧去打电话向原勋汇报了。 车子缓缓开动,童瑶想对陈思琪说别打电话,不过她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 外面是颜色清透的蓝天,以及飘逸美好的白云,高耸入天的繁华大厦,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坐在豪华舒适的车子后座,靠着的是上等的真皮座椅。 鼻翼萦绕的事似有若无的香气,那是她最喜欢的。 在她的车子前前后后,应该还围绕着几辆车子,是原勋派出来保护她的。 她有个丈夫,体贴温柔,对她百般疼爱;还有个儿子,聪明懂事,乖巧伶俐;她住在豪华的大宅子里,每日饮食无忧,佣人成群。 几次的重生,她一点点地改变了过去的许多遗憾,现在她过着天底下许多女人渴望的生活,可是内心深处,她却开始惶恐不安。 “你不觉得窒息吗?你简直像是生活在一个牢笼里!你这样子真得会幸福吗?” 耳边响起了陈思琪的声音。 牢笼……窒息…… 童瑶艰难地抬起手,抚摸上自己的咽喉。 她觉得窒息了。 她甚至感觉自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牢笼里,这个牢笼太大,放眼望去,以天为盖。 她甚至开始怀疑外面的蓝天高楼,怀疑触手可及的真皮沙发,怀疑那萦绕在鼻翼的香气。 这一切在眼前都变得十分脆弱和虚假,仿佛舞台上高高悬起的景布,仔细看时,能看到景布露出的边缘。 这个世界,真是她所能看到的样子吗? 她的记忆,到底哪个是虚幻,哪个是真实? 她……到底有没有生过病? 闭上眼睛,脑海中清晰地出现了一幕又一幕。 那个规整简洁到严肃高冷的房间,那张暗沉沉的大床,那些充斥了几十页的花边新闻,那个从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洗漱用品的架台,这些画面,曾经在她脑中变得模糊,模糊到逐渐远去。 可是现在,这些却被召唤回来,清晰地展现在脑中,真实到让她无法忽略。 这是她以为自己已经摒弃的人生。 这些画面自动被覆盖了,黑冷到让人生惧的房间变成了温馨舒适的读书房,从未曾被人侵入的洗漱用品架台放上了男人的洗漱用品,曾经的花边新闻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甚至,曾经那么冷漠的原家人,也竟然变得开始包容接纳她了,只是她总觉得这里面仿佛透着古怪。 黑暗,孤独,寂寞,清冷,背叛,被改写了优雅,温馨,偎依,和忠贞。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童瑶抱着脑袋,努力地回想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重生。 那些重生是如此的真实,之后带来的对人生的改变又是如此的显著。 可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是那个的确存在过的花边新闻,还是那个忽然消失的台灯? 台灯……为什么会坏了? 这么多年,它不是一直好好地放在床头柜上吗? 怀疑的种子在心里早已经埋下,只是刻意去忽略罢了,今天却从心底浮出,再怎么可以也无法不去想。 正想着的时候,车子陡然停了下来,玻璃窗落下来,一对深沉温柔的眸子对上了她。 “瑶瑶,我听陈思雅说,你不舒服?” 心底陡然一慌,下意识地就别过视线去: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外面的原勋已经打开了车门,接她下车:“觉得累了就不要去工作,好好在家休息。” 说着这话,他已经握住了童瑶的手:“我让霍大夫过来一下吧。” 霍大夫? 童瑶瑟缩了下,下意识地道:“我不要!” 说完这个,她才发现自己声音仿佛过大了。 自己都有些吃惊,抬头看过去,就见原勋平静地望着自己,仿佛将自己的一切心思都收入眼底。 她微微低下头。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太过敏感疑神疑鬼,其实一切都很正常,她就是那个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女人,过着被宠爱被纵容的生活,还有个聪明懂事的儿子。 也可能是如原勋所说的生病了脑子不清楚,脑子中出现了幻觉。 当然更可能,自己根本就生存在一部惊悚的话剧中。 ——周围的一切都是幕布。 假的,原勋是假的,儿子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就连头顶的天,地上的砖,周围的草木之香,枯燥的蝉鸣之声,都是假的! “瑶瑶,你累了是吗?我带你回房休息吧。”原勋的声音是极致的温柔,温柔到仿佛她是个刚刚出生的小孩子,惟恐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吓到她一样。 可是他的声音再温柔,她也害怕。 她想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想掩盖住自己惊惧的内心,却怎么也无法做到。 她仰起脸来,在原勋那双充满疼惜担忧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那个脸色苍白惶恐不安的自己。 她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拒绝去看。 她……到底怎么了? 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她好像一片叶子跌落在地上,有惊呼声传来,还有熟悉低沉的声音喊着“瑶瑶”。 之后,她被一双稳定有力的臂膀抱起。 她的身体靠上了温暖的胸膛,还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主人有着稳定的心跳。 她忐忑,可是又感到安心。 她伸出手,穿过他的衬衣扣子,颤抖着摸上了他的心口。 冰凉纤细的手,哆嗦着触碰到火热的地方,那种血脉流动心跳鲜活的触感让她找到一点安慰。 即使这一切都是假的,也总比没有好…… 第46章(微修) 当童瑶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是寂静无声的, 就连窗外的蝉鸣声都仿佛销声匿迹了。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 看到了守在自己身旁的脑袋。 属于男孩子的柔顺卷发,黑亮, 他微垂着头, 无精打采地望着薄毯上的花纹,仿佛正处于放空状态。 她刚一睁开眼睛,他仿佛就瞬间发现了,抬眼见到她, 眼中绽放出宝石般的光彩。 “妈妈, 你终于醒了。” 童瑶尝试着坐起来,看了看周围:“这是什么时候了?” 她记得自己晕倒了, 应该是被原勋抱回了房间,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她睡了多久? “妈妈,你睡了一下午, 现在都要傍晚了。”说着, 原修走到了窗户边, 拉开了那淡蓝色的窗帘,顿时, 窗外的夕阳斜照了进来,为这个房间蒙上了一层薄淡的红纱。 童瑶怔怔地看着外面的夕阳,眼看着是要落山的样子,映着群山,壮丽绚烂,真实而美好。 原修重修走到床边:“妈妈,你饿了吗?中午你没有吃饭。” 童瑶摇了摇头,她并不饿,心里满满的都是疑惑。 她望着原修,有一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真得曾经怀胎十月,真得曾经生下了原修吗? 会不会记忆中那些煎熬和痛苦,也是假的? 她忍不住坐起来,两眼直直地盯着自己儿子看。 原修意识到她的目光,显然有一丝疑惑:“妈妈,你怎么了?”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童瑶仔细地盯着他的神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他年纪小小,神情一如以前带着些天生的冷淡,不过语气却是极为平常的。 童瑶靠近了儿子,两只手捧住儿子的脸,仔细地端详,从精致的眉眼到挺立的鼻子,再到下面那薄薄的红唇儿。 这个孩子,怎么看都像极了自己的。 她的指头轻轻按在那细软削薄的唇上,这么精致的唇儿,像一颗红樱桃,一般男孩子怎么可能长得这样好看,这自然是从自己这里遗传的。 原修垂下眼睛,也不吭声,也不反抗,任凭她捧着自己的脸研究。 童瑶又观察了一番他的睫毛。 他是一个睫毛很长的孩子,浓密挺翘,睫毛根部不需要描摹,天然地有着一丝墨色,仿佛是上了最恰到好处的眼线。 此时的他在自己的视线下,睫毛微微颤动。 童瑶忽然放开了原修,光着脚跑到了更衣室,在穿衣镜前仔细地打量自己的眼睛,自己的鼻子,还有自己的嘴巴。 看了好久后,她终于确认,原修确实和自己太像了。 如果说这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那有点说不过去。 这么说,自己怀胎,历经十个小时的阵痛生下孩子,这件事是真的,并不是虚假的。至少儿子是真的。 她想明白了这个,又跑到了床边,紧紧抱住了原修小小的身体,就好像抱住了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 原修沉默地抿着唇,贴靠着妈妈的怀抱,依然一言不发。 童瑶又捧着原修端详了好一番,忽然心里泛起酸楚和感动。 周围的一切,仿佛浮光幻影,仿佛海市蜃楼,可是只有眼前这个带着些许温度的小男孩,这是她生下的骨肉,是她能够搂在怀里的真实。 第48节 原修仰起脸,定定地望着妈妈,犹如黑曜石一般的双眸透着一丝忧郁。 “妈妈,你是不是生病了?” 童瑶听到这话,想了想终于问道: “你为什么认为我生病了,我生了什么病?是谁说我生病了?” “是霍大夫说你生病了,爸爸说,可能是这一段你太辛苦,旧病复发。” “旧病复发?我生过病吗?” “是的,爸爸说,妈妈生下我后,得了抑郁症,之后一直陆陆续续复发不见好,最近才好的。” “抑郁症?” 童瑶微微拧眉,她现在可以清晰地回忆起自己生下原修后的情景,并没有任何关于自己生病的情况。 “妈妈——”原修的黑眸中散发着柔和的光:“其实你的病早就好了,并没有影响,只是妈妈太累了,身体有点受不了吧。你——你能不能先好好休息几天,等过几天再去工作?” 童瑶犹豫了下,她其实并不想放弃那个工作计划,那是极少数她能胜任的工作了。 可是想起自己晕倒前的怀疑,她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先休息几天吧。” “嗯,等妈妈休息几天好了,我还要吃妈妈做的蛋糕,你做得——很好吃。”原修咬了咬唇,终于说出了那最后三个字。 “既然你喜欢吃,我现在给你做,好不好?”童瑶望着儿子,眼中露出温柔的光,唇边带出一个极为清浅的笑来。 “现在?妈妈,我看我们还是吃点饭吧,你中午没有吃饭,我也没吃,我饿了。等我们吃了饭,你再慢慢地做,可以做给我当夜宵,好不好?” 儿子的话是这么贴心懂事,略显清冷的声线透着几分属于小孩子的天真,而且他看样子是多么渴盼着能吃到自己亲手做的蛋糕,这让童瑶晕倒前那紧绷的心得到了缓解,轻轻点头道:“好!” 童瑶下楼的时候,是原修牵着手领下去的。 来到餐厅,母子两人正吃着饭,童瑶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你爸爸呢?” 她记得,当知道原来所谓的绯闻其实根本就是存在的时候,她开始怀疑自己重生的真实性了。而在这种怀疑下,她甚至开始觉得那个温柔以对的面容让人惧怕。 而她晕倒的时候,是原勋抱着自己上楼的。 “爸爸他——下午公司有事,出去了。”原修垂着眼,专心对付着一份牛排,口中这么说道。 童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出去了也好。 现在的情况,她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原勋了。 他工作忙,出去,再好不过了,要不然她真恨不得扑过去问问他,一切所谓的改变,到底是真是假? 童瑶不再去想原勋,而是低头陪着儿子继续享用晚餐。本来是没什么胃口的,也想不起来要吃饭,现在闻到饭菜的香气,她才觉得自己确实是饿了。 吃过晚饭后,原修又提议陪她一起打游戏。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偎依着,一个捧着手机,一个捧着平板,战况激烈。 在游戏里对小妖怪们一番厮杀后,童瑶长出了口气,原本压抑在心底的那种惧怕已经渐渐散去了。 她转首看了眼低着脑袋看平板的儿子。 他很聪明,智商超群,虽然表面上看着不苟言笑,总是冷冷淡淡的,可其实十分体贴乖巧。 她当然能感觉到原修在领着自己下楼时的小心翼翼,仿佛把自己当成容易破碎的瓷器。 这个孩子几乎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亮,而当她知道周围的一切都可能是虚假的时候,她最害怕的其实就是原修。 她怕原修也是假的。 可是现在至少知道,原修是真的,这就足够了。 有了原修,她可以慢慢地忍受,去接受她必须去面对的,那些用幕布伪装起来的黑暗。 晚上的时候原勋依然没有回来,童瑶在厨房里开始忙碌自己的蛋糕,做好了后,她拿给原修吃。 原修当时正在看着一本法文书,看到童瑶走进来,他放下法文书,冲童瑶笑了笑,过去吃童瑶准备的宵夜。 童瑶陪在旁边,便随意看了看原修的书房。 原修虽然年纪小,可他是原家未来的继承人,从小接受的是精英教育,他的书房里放了许多书,有些甚至连童瑶都不太明白。 童瑶随手走到书架旁,拿起一本来胡乱翻着。 她对这个儿子其实并不了解,现在生了亲近他的心,便想着多少明白他平时都在学习什么,上着什么课。 原修吃着蛋糕,回头看了眼童瑶手中的书,神情微顿,小眉头几不可见地皱起来。 童瑶并没有意识到儿子的异样,随手翻了翻便要放回去,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书里面飘出来一页纸。 当看到那页纸飘出来的时候,她要放回书的手,顿时僵在那里。 那是一页日记,正面向上,清清楚楚地可以看到,是那一页关于原叔叔去世的日记。 书房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原修吃蛋糕的声音仿佛都不见了,童瑶只能听到自己轻轻的呼吸声。 沉默了好久后,她终于将那页纸重新放回了书中,然后若无其事地将书也放回了书架上。 之后,母子两个人都不再提起这页日记的事,童瑶陪着儿子玩了一番游戏后,抬头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我回去休息了,原修你也早点睡知道吗?”童瑶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声音是温柔的。 原修微微垂着眼,点头:“嗯。” 他本来就是个沉默的孩子,自从她翻出那页日记后,他几乎不怎么说过话。 童瑶深吸了口气,她想说点什么,安慰下他。 毕竟他还很小,即便说了什么话来骗了自己,那也并不是他的错。 是原勋吧…… 他们一起编造了一个谎言,告诉她说日记根本是不存在的。 但其实……日记是存在的吧? “原修——” “妈妈——” 母子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说话。 “原修,你说。”童瑶尽量放柔了语气,她感觉到孩子的不自在,怕让他尴尬。 原修抿着小嘴儿,默了好半响,才说:“妈妈,对不起。” “没关系。” “妈妈?”原修猛然抬起头。 朦胧的灯光下,童瑶看到儿子眼中一点清澈的泪光。 “我说没关系。” “可是,妈妈——”原修咬了咬牙,终于说道:“我偷拿走了你的日记,因为我觉得你看着那个日记的样子很难过,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也怕你发病,所以我——” 童瑶定定地凝视着儿子,轻轻叹了口气。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距离儿子更近了,至少,他说谎的样子,自己能感觉到。 她知道自己小时候偷拿了床头的糖果,一定也是这样的眼神。 “如果你说谎了,或者你做错了事,那并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她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做子女的做错了事,一定是父母教得不好。更何况你还很小。” 再次轻叹了口气,她听到自己说:“这并不怪你,怪我。” 也怪原勋。 第47章(微修) 回到自己房间里,她轻轻靠在门上, 细想着最近发生的一切。 许久后,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床头柜的台灯上。 走到了床头柜前,她凑过去仔细地端详了一番, 这个台灯果然是坏过的, 底座那里少了一点边角,现在给补上了。 她皱了皱眉,忽然间,将这个台灯高高举起, 然后使劲地摔倒了地上。 台灯落在地板上, 发出一声巨响,于是那原本补好的底座, 又在另外一处摔坏了一角。 她蹲下来,捧住那摔坏的台灯。 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这个台灯摔坏的声音, 她是听到的。 这就是她梦中听到的钟表落地的声音。 当这么一声巨响之后, 她回过头, 看到钟表掉在了地上,于是有风吹过,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妈妈的房间就再也没有声响了。 假若不是这个声音,那么她本应该在那一晚迈进妈妈的房间的。 如果那个时候迈进妈妈的房间,她会看到什么? 原勋,包括原修,都说自己得了抑郁症,这是真的吗?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深吸了口气,拿起手机,打开网络,开始在网络上搜索关于抑郁症的信息。 “心境低落与其处境不相称,情绪的消沉可以从闷闷不乐到悲痛欲绝,自卑抑郁,甚至悲观厌世,可有自杀企图或行为;甚至发生木僵;部分病例有明显的焦虑和运动性激越;严重者可出现幻觉、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 她盯着这个看了很久,终于摇了摇头。 她的思维清楚,逻辑清晰,她并没有郁郁寡欢心境低落,更没有闷闷不乐自卑抑郁,也绝对不可能悲观厌世企图自杀。 至于幻觉,妄想? 她有……幻觉吗? 童瑶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了自己的两套记忆。 哪个是真实,哪个是幻觉? 台灯掉落的声音=钟表掉落的声音。 第49节 日记是确实存在的。 儿子是真实的。 …… 童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可是当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很暗。 鼻翼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说不出来是什么香,只觉得自己仿佛闻到过。 她迷蒙地睁开双眼,视线一片模糊,她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大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拢并清晰。 这是她的房间,她的床,一个挺拔的男人剪影正立在床边,俯首凝视着她。 她倏然一惊,浑身每一处毛细孔都瞬间张开来。 瞪大眼睛,僵硬地望着前方那个影子。 男人伸出手,安抚似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瑶瑶,别怕,是我。” 声音沉厚,这是原勋的声音。 依然是熟悉的声音,可是童瑶却生不出熟悉的感觉。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就要坐起来。 原勋却直接坐到了床边,然后伸腿上床。 “今天公司里有点事,回来晚了,现在凌晨三点了。” 说着这话,他的大手已经揽在了她的腰肢上,这下子她想起来也不能了。 他的手稳定有力,按在她腰肢上的力道不大不小。 她顿时僵在那来,仿佛冬天里被冻僵的一条蛇,浑身的血液冰冷,每一处筋脉都已经凝固,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触碰自己的那处。 “瑶瑶。”他从后面将她抱住,像抱着一个小孩子一样:“瑶瑶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他醇厚低沉的男人性感声线充满了温柔,温柔得让人听了想掉眼泪的。 可是此时此刻,这种温柔却丝毫无法到达童瑶心底。 他见她不答话,便俯首下来,用自己的唇轻轻吻她的耳朵,她的下巴。 他吻的缓慢而认真,就好像他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第一次吻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孩儿。 就好像他唇下是一个稀世罕见的珍宝,他正在膜拜,正在珍惜。 “怎么哭了?”黑暗中,男人灼烫的气息烧着她的脸颊,他低声呢喃摩挲:“乖,别哭……” 接着她就听到有湿润的声音响起,是他在啄吻她的眼泪。 她哭了,然而自己并无感觉。 “原勋……”她咬唇,努力让自己从他带给的战栗中平静下来:“你刚才为什么站在那里?” 夜晚,他站在那里看她,如果不是她醒来,不知道他还要看多久,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回来晚了,想抱着你睡,又怕吵醒你,正犹豫要不要上床,谁知道你还是醒了。”粗嘎的声音,已经犹如慢风吹过粗砂。 这个说法真是毫无破绽,但是她明白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如果自己不醒来,也许会发生些什么。正要去想的时候,她却忍不住低叫了声。 暗夜之中,关起窗子和门的房间里,只有他和她。 她这么低低一叫,便格外的显眼。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绵软低哑,十分悠长,又充满渴望。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一张口,便是破碎的低泣。 “别——”她用手推拒他,可是他却如深山猛兽,丝毫没有停却的意思。 她不知道这件事持续了多久,也不知道到达了什么程度,她只记得在那暗不见光的房间里,她的眼前一次次地绽放出绚丽的色彩。 那是身体战栗大脑空白灵魂几乎要出窍的巅峰之刻,是生命从古至今得以传承下来的大和谐。 她身不由己,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 当她终于头脑清醒下来,身体也停止了潮颤时,外面的天好像已经亮了。 她趴在那里,后背湿润腻粘,头发仿佛水草一样散乱在背上,床上,而睡衣也早已经破碎地扔在一旁。 正在她要挪动一下疲惫至极的身体时,浴室门开了。 趴在床上的她,余光可以看到男人只穿了一条黑缎子休闲裤,腰间用同色腰带缎带扎起来。 他从浴室走过来,坐在了床边。 床的一旁陷入了下去。 “我抱你去洗个澡?”说着这话,男人的手就要将她抱起。 她趴在那里,别过脸去。 “怎么了?”男人弯下腰,几乎是半压迫在她的上方。 她咬唇,不语。 “乖宝宝,先洗个澡,吃点东西好不好?”男人的语调,仿佛在哄着一个小婴儿。 她默然不语。 “生我的气?”他低哑哄着,小心探问。 他这么低声下气,可是她却能感觉到他骨子里的强硬。 “瑶瑶宝宝……”他的声音更加温柔,甚至带了点讨好意味,用他挺硬的鼻尖去磨蹭她的头心。 可是他越温柔,童瑶越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他昨天夜里,像一头猛兽,对她予取予夺。 她甚至开始产生一种错觉,那个抱着自己做着天底下最亲密事情的原勋,自己真得从来没有看透过。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是那个住在黑冷黑冷的房间里的冷漠男人,还是每夜搂着自己睡去的体贴丈夫? 而此时此刻,那个让她捉摸不透的男人就在身边,温柔似水,语气中是让人几乎心碎的宠溺。 “瑶瑶宝宝,你到底想要什么……”男人的声音仿若一声叹息。 童瑶艰难地睁开眼睛,望向他,轻轻地问道:“我还想去工作,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想去就去,不过这几天先不要出门好不好?”他仿佛在和自己商量。 “为什么?” “外面怕是真得有危险,当年的那个绑架主犯,就在附近出没。而且……我也怕你太劳累,旧病复发。”他的大手关切地抚摸着她散乱的发丝。 “意思是我留在家里,哪里都不能去。每天躺上床,吃饭你扶着,洗澡你抱着,睡觉你抱着?” “你可以这么认为。”他仿佛并没有察觉到童瑶语气中的异样,竟然认真考虑了下,点头这么说。 童瑶咬牙,鼓起勇气,抬头望向他:“这是禁锢吗?” “不是。”他望着她眼中的倔强神采,温柔却坚定地否认:“乖瑶瑶,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我只是想保护你,不想让你遭受任何痛苦。” 保护…… 他所谓的保护,就是联合了所有的人告诉自己日记其实根本不存在吗?还是说将那些曾经有过的绯闻统统抹去让自己毫无所察? 他甚至连不到七岁的儿子都利用了! 甚至可能那间曾经存在过的房间,都是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的! 她永远不会知道这周围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人都将她蒙蔽在鼓里。 甚至她的电话都可能被监听了。 想起这些,童瑶咬了咬牙,盯着他问道: “我根本不是你的妻子,只是你手中的一个木偶,你摆布着周围的一切,让我跟着你去演一场夫妻恩爱的大戏!” 原勋静默地望着她半响:“你是这么想的吗?” 童瑶挑眉反问:“不然呢,我该怎么想?” “我只是想给你你想要的。” “你又知道我想要什么?” 原勋微微弯腰,四目相对,他拧眉问她:“你难道不喜欢有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有一个可爱懂事的儿子,有一个温馨放松的家吗?难道,这些不是你想要的吗?” 童瑶摇头:“不,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因为这一切都透着虚伪的味道,是让人一眼看得出来的拙劣演技!” “瑶瑶,你想多了吧?”原勋的神态坚定而温柔,眼神纵容,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他越温柔,童瑶越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虚伪,就好像一台光鲜靓丽的舞台剧,她在里面扮演着太太的角色,不能有任何越矩的行为,稍有不慎,就可能扯下一旁摆着的虚假幕布! 她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可能都是假的,他或许也有所感觉,可是他却依然在试图哄着自己继续将这场戏演下去! 她开始感到愤怒了。 这种愤怒甚至超越了她对他的惧怕。 她盯着原勋,神态平静,声音却在颤抖:“去工作又怎么样,我依然生活在你的牢笼里,只不过这个牢笼更大更宽敞!再宽敞的牢笼也是牢笼!我就是你脚底下养着的宠物狗,是你一手布置的舞台剧上的一个戏子,是你的禁脔,你的性。奴!” 第48章(微修) 她泄愤似的喊出这一番话后,因为太过用力和激动, 以至于眼前几乎发黑, 手心里也渗透出汗液来。 大脑因为晕眩而出现一阵的空白,空白过后, 她仰起脸, 看向旁边的原勋。 原勋那张刚硬脸庞上惯有的温柔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犹如严冬似得冷酷。 他身形高伟挺拔,一根松垮垮的黑缎子腰带随意绑在窄劲的腰杆上,半掩住那有结实型的小腹上。微垂着头, 拧起眉头, 他用寒厉到几近平静的目光打量着她,像是打量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 第50节 童瑶只觉得, 他的目光,一寸又一寸,每一寸都是寒意。 她所有的勇气已经在刚才的对抗中消耗殆尽, 此时此刻的她, 紧攥着自己发潮的手心, 忍受着眼前一阵阵虚软的晕眩感,竟然产生了向后退的冲动。 “你觉得, 我是这么看待你的?”原勋平静的语气带着几乎可见的颤音:“为了你,我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原来你以为,我只是把你当成宠物,陪床,女。奴?” 那个声音中渗透出的沉痛,几乎压弯了童瑶的脖子。 她一点点地低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了。 那双眼睛里所包含的太过复杂,以至于她不敢去辨识。 “宠物,陪床,女。奴?”原勋一个冷笑,笑得讽刺冰冷:“你以为人人都能当宠物,当陪床,当女奴?” “宠物要学会对着主人摇尾巴讨好,你会吗?禁脔首先得学会听话,你听吗?女奴?呵呵,”他挑眉,眉眼间尽是冰寒:“女奴,你够格吗?做不了几下就能把你做死!” 他说到“把你做死”最后几个字时,语气突然加重,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硬。 “你——”童瑶两颊通红,眸中喷火:“你——” 她素来不会吵架,刚才那些话已经是她的极限,可是她没想到原勋竟然说出这么不堪的话,说得她羞耻难当,却又根本无法反驳。 她,她这个时候能说什么? 说她才不屑当她的宠物她的禁脔她的女奴,还是说她够格? 她盯着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心里的恨几乎从浑身每一处溢出来,她恨不得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 他欺骗了自己,欺骗了自己好久! 她怎么可能忘记呢,他本来就是一个恶劣的人,现在他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这一段时间所有的温柔都是装的,都是假的! 她气得大口喘着,指着他怒道:“原勋,我要离婚,我今天就离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就算露宿街头活活饿死,我也不要再做你的妻子!” 原勋残忍一笑,盯着这气哼哼的小东西,挑眉道:“可以啊,那你现在就滚出去,永远不要回来!” 童瑶听了,起身就要下床,可是她一起来,薄被滑过,她一惊,连忙就要拾起身旁的睡衣。 但是那睡衣提起来,这才发现早已经撕了个半碎,这都是昨晚上某只野兽做得好事! 猛然抬起头,她看到旁边的男人抱了赤着的胳膊,正冷眼旁观。 她又羞又惭,又怒又恨,直接裹起薄毯跳下床,就要奔向更衣室。 没穿衣服的曼妙身子在薄毯的裹夹下,因为跳跃跑动而若隐若现,根本没遮住什么,而她散乱的头发落在圆润小巧的肩膀上,七八分湿,墨黑墨黑的,凌乱妩媚,性感到几近妖娆。 她这边刚跑到更衣室门口,正要打开,身后的男人就追了过来。 不算很大的卧室里,男人跑过来的速度极快迅猛,冲力十足。 他追过来,逮住她,伸出长臂直接按死了更衣室的门,然后以风卷残云之势将她娇弱纤细的身子死死地禁锢在怀里。 童瑶还要挣扎,他抱着她直接按到了墙上。 她不服,伸开腿使劲地踢他,用自己所有的力气去踢他。 他直接用两只腿也禁锢住她的,她像一只被钉在墙上的壁画,再也动弹不得了。 童瑶大叫:“你这个混蛋,卑鄙无耻下流强盗!你放开我!救命啊非礼了杀人了!” 她拼尽全力大叫,叫声从窗子里传出来,回荡在偌大的花园里。 整个别墅的佣人们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而隐藏在暗处的保镖们,都是一个激灵,有反应快的甚至打算冲出来,却被人赶紧拽住了。 童瑶喊得声嘶力竭,可惜没有人搭理她,也没有人来救她。 她嗓子嘶哑得没有力气了,小声地求道:“放开我!我要离开这里!你放过我吧!” 原勋抱住她,切齿地在她耳边道:“小东西,你叫什么叫,昨晚上不是很舒服,怎么天一亮就忘了个一干二净?你连衣服都没穿就要往外跑?你这是真跑还是假跑?你——” 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邪恶地道:“你刚才一跑,流出一滩子都滴地上了你知道吗?” 童瑶听到这话,湿润的眼睛陡然瞪大。 她震惊地僵在那里,此时此刻才意识到,确实是有什么往下滴……黏糊糊湿哒哒的…… 那是昨夜他奋战了半宿的成果。 是他射给她的…… 她嘴唇哆嗦起来,羞愧得恨不得直接一头撞死,盯着原勋,几乎要把唇咬出血来:“你——你这个混蛋!你不要脸!” 原勋挑眉:“我如果要脸,你怎么生出原修来?” 他不提原修还好,一提原修,童瑶更气了:“原修呢,你把他怎么样了!你这个恶魔!!” 原勋搂住童瑶的身体:“他昨晚上就回老宅去了。” “为什么回老宅?他不喜欢老宅你知道吗?你把他接回来,把儿子还给我!” 原勋望着她气哼哼的样子,挑眉笑了下:“不让他回来了可以吗?反正说不定你肚子里现在又有了一个……” 谁知道他这话还没说完呢,童瑶忽然低下头,狠狠地冲着他手腕咬去。 一口咬下,也不管那手腕到底有多硬。 原勋脸色骤然一变。 “咳,咳——”童瑶放开他的胳膊,满嘴是血,自己被那血腥味呛到了。 他抬起血淋淋的胳膊来,深暗的眸子盯着童瑶嘴角的血:“你还是不够狠心,应该直接咬到动脉上,咬得再深一点,我活不成了,到时候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童瑶用手抹了抹嘴角,顿时白生生的手上都是血,她抿着唇,倔强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放我走吧,这样子下去,你不累吗?” “不可能。” 他最后扫了她一眼,转身断然离开。 在这一次大闹之后,她就再没见过她的儿子原修。 原勋倒是一直都在,他好像也不去公司了,一日三餐,上午下午,早晚都过来,反正除了忙要开视频会议的时候,其他时候,他都无处不在地向她展示着存在感。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硬是和她挤到一张床上,可是也不碰她。 两个人背对着背,谁也不理谁。 他面目冷硬,神色冷漠,而她则是赌气别过脸去,看都不看他。 这种楚河汉界两不来往的局面,倒是消除了童瑶些许的恐惧。 她害怕那个对她温柔体贴可是却看不出心思的男人,那是让人头皮炸起的恐惧,现在这个至少比较生动真实。 ——虽然是生动的可恨,真实的可恶! 此时此刻,她躺在床上,像一只踩入陷阱的小兔子,暗暗地想着心事。 这个别墅,她是没办法走出去的,有明的也有暗的,不知道多少保镖呢。有时候她从窗子里向外看,都觉得那山野里仿佛也隐藏着一双眼睛,在盯着这座院子。 他也不会同意让她离开的,自从那天大吵一架,她还咬了他,他就再也没和她说过话。 她也试图想联系外面的人,可是手机没有信号了,网络被掐断了,连电话她都碰不到,她还真成了一个被禁锢在这里的宠物——还是个失宠的宠物。 她还试图想过走陈妈的路子,可是陈妈哪里敢多说一句话。 她好话诱=哄,硬话威胁,她只会低着头一连声地说不敢不敢。 现在她也是没什么脾气了,在绞尽脑汁筋疲力尽后,疲软地躺在床上,蜷缩在那里,闷闷地想着心事。 闹了这么一场后,原来的惶恐倒是散去了不少。 她也忽然发现,大声的喧嚷比起死一般的静默,确实要舒服多了。 当一个人安静地细想着世间许许多多事,总是会凭空生出许多恐惧和惶恐,可是当这个人肆无忌惮地汗水淋漓地斗争时,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伤风悲月了。 她现在念念不忘的是原修,她的儿子。 闭上眼睛,她还记得当时他在自己肚子里时的感觉,小腿儿很有劲地揣着自己的肚皮,活泛得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后来早产出来,先天不足,后天又经过原家细心精致的调理,他那性子渐渐地沉寂下来,成了原勋口中的天生小老头个性。 小老头? 童瑶心中泛起不满。 这是她的亲生儿子啊,他竟然这么说? 她心里不满,这么想着,不自觉竟然发出一声“哼哼”。 因为是晚上,这声“哼哼”就格外清晰。 她微惊,有些羞惭,又有些无奈,如果原勋醒着,他一定听到了。 偷偷地扭过脸,想看看背后的原勋睡着了吗。 第49章 她微惊,有些羞惭, 又有些无奈, 如果原勋醒着,他一定听到了。 她偷偷地回头看过去, 却见他把一个冷硬的背对着自己, 根本连动都不动。 抿了下唇,她心里更加无法理解了。 实在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每天绷着个脸, 根本不理自己, 也不看自己,可是硬是不离开。 吃饭睡觉工作都缠着, 你如果要赶,人家竟冷冷地扫你一眼,简直是瞬间从夏天被盯到了西伯利亚的感觉! 童瑶正暗自在心里这么想着, 就听到背后忽然传来动静。 他一动, 她整个人就冻在那里了, 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敢, 警惕地注意着他下一步的动静。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他好像下了床,迈步向洗手间方向走去。 门关了,里面隐约有水声。 ……原来他是去如厕? 第51节 也不知道他被自己咬伤了的手好了么,如果手上的伤没有好,会不会如厕不方便? 童瑶脸上微微发烫,咬着唇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洗手间的门开了,他出来了。 他这个人睡觉的习惯很不好,依然是一条薄缎子睡裤,黑色睡裤配上宝蓝色缎子腰带,很随性的感觉。 只是那料子很薄,走过来的时候都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形状。 童瑶拧眉,暗恨今晚月光太明亮,怎么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呢? 她翻了个身,面朝里。 黑暗中,她能感觉到他迈步走到了床边,抬腿上床。 床的另一边因为他的重量微微凹陷下去一些。 童瑶暗自腹诽,想着自己这床,自然是自己睡的,他那么沉,都要把自己的床压扁了。 正想着,他躺下来了,谁知道竟然也是面朝里。 本来她面朝里,他面朝外,谁也看不到谁,他怎么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也面朝里了。 这样一来,她和他就在这张床上面对面了。 虽然看不太清楚对面那张脸吧,可是总不太舒服。 她都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他呼吸平稳,但是比她沉,在这黑暗中一下一下地传来。 她心中暗哼一声,干脆地转了下身体,继续背对着他。 她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 谁知道刚转过身来,身后有什么一动,接着她就感觉自己脚踝上仿佛压上个什么。 皱眉细细感觉,仿佛是有人的腿碰到了她? 她仰脸看过去,只见原勋修长的大腿伸出来,隔着那黑缎子睡裤压在自己脚踝上了。 她往回抽自己的腿,可是他的腿多沉啊,怎么抽得回来呢? 抽了好几次,依然抽不回来,她就有些恼了:“你……你放开我。” 男人没吭声,继续闭眼睡觉。 她无奈:“原勋,你放开我。” 男人依然不言语,紧闭的唇,严肃的眉眼,看着正在进行一场十分高深的睡眠。 她真是无可奈何,只能爬起来,用自己的两手去推,试图把他推走。 她吭哧吭哧地使劲,依然无法推开。 这下子真是逼到绝路了,她咬着牙,弯腰用两手去搬。 正在使着吃奶的劲儿呢,就听到那人忽然开口:“你为什么抱着我的脚不放?” 这大晚上的,他突然出声,声音又是那么清冷,她自然吓了一跳。 “你——” 原来根本没睡着啊! “今天累了,想早点睡,你抱着我的脚做什么?” 童瑶一听,也是无奈了,他这是恶人先告状啊,分明是他压着自己,现在却说自己抱着他脚,倒好像她在觊觎他的脚似的。 “是你的脚压着我的脚了。” 他听到这话,好像有些不信,皱着眉头看过来,一看他的腿果然半压在她脚踝上。 她的脚踝半露着,纤细精致,脚踝处凸起的小小踝关节都看着十分动人,是女孩子不为人知的性感。而他的黑缎子睡裤很薄,他的腿就隔着那很薄的睡裤紧贴着她的。 他眸色转深,说出的话却是低沉冷淡:“这个床就这么大,难免你碰到我,我碰到你,我还嫌你咯到我的脚了呢。” “你——”童瑶真不知道她该说什么,你了半天后,终于来了一句:“那你去别的房间睡啊,为什么非要和我挤。” “这里就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里睡,去哪睡?” “这是我的房间。” “你是我的妻子,你的房间难道不应该是我的房间。” “我说了我要和你离婚。” “离婚证书呢?拿来?” “你——” “我困了,明天还有事,早点睡吧。” 说着,原勋面无表情地继续躺下了。 童瑶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继续躺下去。 她见过冷漠阴沉的原勋,见过霸道嚣张的原勋,也见过柔情似水的原勋,可是像现在这样,死皮赖脸的原勋,她真没见过。 他竟然是这种人? 难道说以前的所有都是错误印象,他就是个赖皮? 童瑶呆呆地坐了半响,夜凉如水,最后她无可奈何,也只好躺下。 幸好他现在仿佛挪动了下位置,她的腿很轻易就抽回来了。 总算自由了…… 刚松了口气躺下,就听到那男人忽然出口唤了声:“童瑶。” 童瑶? 童瑶…… 他以前,无论冷还是温,哪里直接这么叫她的名字啊,不都是叫瑶瑶吗? 这说明现在真是彻底生分了。 “什么事?”她没敢看他,低声问道。 “我就是想和你心平气和地商量下。” “商量什么?” “你真想和我离婚?” “嗯。” 原勋沉默了一会儿。 童瑶在这黑暗的静默中,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好。”他忽然出口。 “什么?” “你不是想离婚吗,我说好。”原勋淡淡的声音传来。 他就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原勋看都没看她,仰躺在那里,望着天花板: “不过原修还小,到了九月份就该上小学了,我希望等到了九月份,再让他知道这个消息,你觉得怎么样?” “嗯。” “如果你没意见,过几天我们就去办离婚手续。” “嗯。” “你这些年一直没工作,以后就算工作,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会给你房子,分你一些存款,再按月给你赡养费,就算离婚了,你也不用担心生活。” “……我有个安身之处就可以了。至于钱,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原勋这个时候干脆坐起来,靠在床头,微侧着脸问她:“为什么不要?” 童瑶瞥了他一眼:“就是不想,可以吗?” 原勋轻笑了下,没再提这事,却是问:“我想抽根烟,可以吗?” “随你。” 于是原勋不知道从哪里抽来一根烟,点燃了。 银色的月光从半开的窗子洒进来,犹如一层浅淡的薄纱笼罩在床前。 露出结实胸膛的男人坐在床头,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一根点燃的烟,红色的烟头缓慢地燃烧着,烟雾在夜色中袅袅升起。 “童瑶,既然都要离婚了,我们开诚布公地说说话?”他吐出一口烟圈,语气闲淡地这么说。 “嗯,你想说什么?”童瑶从薄毯下睁着大眼睛望着他。 “说说以后吧。以后离婚了,你自己搬出去住,生活会很艰难,真得不要钱?” “不了。” “我就这么让人厌烦,厌烦到你为了离开我,什么都不要?” “这……也不是……” 她垂下眼,默然不语。 其实对于他的感觉,很复杂,曾经厌烦痛恨过,也曾经惶恐惧怕过,更曾经气愤难当过,如今,两个人坐在床头,望着这浅淡的月色,叙说着即将分离的事,竟凭空多了几分惆怅。 “没关系,都要离婚了,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说出来。”他微侧过脸,凝视着她,却见她露在薄毯外的一双眸子晶亮:“比如,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我哪里不好,你都可以说说。这样下次我再结婚,娶了别人,还可以吸取教训。” 娶了别人……童瑶皱了皱眉头。 “你要娶谁?”难道是冯娅? “还未必能娶到呢,”原勋淡声道:“总是要先从你这里吸取点经验,免得还要再离婚。” 童瑶咬着被角,不吭声。 有些话,她没办法对他说。 第52节 她也不敢说。 如果他是一头伪装过的恶狼,那么自己说出来,他岂不是要一口吞下自己。 这么想着,她忽然记起夜晚的时候,他会在她耳边呢喃,说恨不得将自己吞下肚,当他这么说的时候,语气中的渴望便不曾掩饰。 想着想着,只觉得身子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了,仿佛酥麻,又仿佛寒凉,便不由自主引来一个颤动。 “嗯?难道我没什么不好,你还是不喜欢?”原勋苦笑了声,忽然说道:“或许,你还是忘不掉当年的事吧,心里一直怨我。” “当年的事?”童瑶捏着被角,一双眼睛在夜色中睁得老大。 难道她和原勋还有过其他会让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事? “是。”男人缓慢地吐出一个烟圈,微阖上眸子,沙哑的声音道:“当初,你刚生下原修,经济形势不好,公司接连出事,我一直在外面忙,没能照顾好你。你嘴里不说,其实心里一直记着吧。” 他苦笑了一声:“这确实是我不好,你记恨我也是应该的。” 童瑶听他这么说,倒是松了口气。 刚才他的话音,让她几乎以为他会说起那件事,关于原叔叔,关于母亲的。 不过透过这薄淡的夜色,望着他那皱眉反思的神色,看上去实在是不能作假的。 难道说……他其实从来没有骗过自己? 可是如果这样,那自己之前发现的那些古怪,又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自己之前发现的一切都是幻觉吧? 正想着,就听到原勋又苦笑一声:“对不起,瑶瑶,那个时候我确实做得不够好。” 望着他那真诚和歉疚的眼神,并不像是说谎,她这下子是彻底疑惑了。 第50章 真得是自己产后失于调养,在原家受气, 他又没照顾好自己, 自己得了产后抑郁症,之后才开始产生各种幻觉和妄想? “这并没有什么, 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个怪你。” 她垂下眼, 去和人探讨一件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事自然是心虚的,可是她也只能装作煞有其事的样子了:“我没有因为这个怪你的意思。即使当时心里有怨,现在也早就忘记了。毕竟你不是故意的,你身上挑着原氏这么重的担子, 压力也不小。” 原勋转头看过来, 看她那煞有其事的样子,盯了好半响, 盯得童瑶心虚地别过眼睛去。 “不是因为这个,那是你看中了别人?”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童瑶没办法, 只好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觉得你让我窒息。” 说出第一句, 后面就容易继续了。 “你可能太优秀了吧, 从小就优秀,而我并不够好, 其实我配不上你。” “谁说的?” “嗯?” “谁说你配不上我?”他声音轻淡,可是却透着一股不悦的威慑力。 她顿时有些担忧,再次小心瞥了他一眼,才道:“这个先不说吧,我还觉得你很凶,你总是很凶。” “我有很凶吗?” “对!”她小声指控,瞅着他那冷沉沉的眼神:“你看你现在就很凶。” 原勋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没说话。 童瑶叹了口气:“我们可不可以不说这个了?”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 当着他这样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来挑刺,这就好像帮着狮子剔牙。 他惹毛了她,她仗着一时之勇,还敢蹦起来闹闹,现在心平气和的,她没这胆子。 原勋一直没说话,冷硬的面孔被月光涂上一抹银色,俊美刚毅,却又带着一丝朦胧的柔情,是让女人一看便会放进心里的男人。 童瑶无奈出了口气,想着这个男人其实是极好的,只是自己终究没福气。 她低头看向他的手,只见那里依然包着白纱布的。 “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外面好了。” “外面?”这伤口,还分里面外面? “里面还没好。” “那……过一段就好了吧?”她心存歉疚,毕竟咬人这种事,实在也是第一次干啊,总是希望受害人早点好。 “好不了。”月夜之下,他狠狠深吸了口烟:“一辈子都好不了。” 当他说一辈子都好不了的时候,语气好像带一点沉痛。 她睫毛微颤,抬眼看过去,就着那轻淡的月色,想看清楚他脸上的神色,谁知道他却略显粗暴地说:“不说了,睡吧。” 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不敢说什么了。 谁知道他背对着她躺下后,又突然道:“如果觉得在家里闷,我让陈思琪过来陪你。” 童瑶眼前一亮,连忙点头:“好。” 这声“好”出去后,眼前的人很久都没动静。 她犹豫了下,还是低声道;“谢谢你,勋哥哥。” 原勋算是对自己做出了让步吧,当然也可能是已经打定了离婚的主意,他对自己的看管放松了。不过原修,是一时半刻不能从老宅回来了。 仿佛是为了弥补,他真得让陈思琪过来陪自己。 童瑶是个不爱动的,坐在屋子里一天都可以,可是陈思琪却有些憋不住,说外面山里风光好,要带童瑶过去爬山。 爬山? 童瑶这才发现,自己在这个半山腰的别墅住了好几年,还没有动过爬山的念头。 她几乎每天都会望向远处的青山,可是却从未想过走出去。 “去和原勋谈判,他不让你出去你就闹啊!怎么闹知道吗,就是撒泼耍赖坐地上哭,拽着裤腿哼哼唧唧不放开!” 依陈思琪看,原勋养自己老婆,简直是在养女儿,那童瑶就该用对付老爸的仿佛对付他啦。 童瑶听得眼睛都睁大了,她想象了下自己拽着原勋裤腿,然后原勋黑着脸看自己的情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不能算了,你得去争取啊,要不然咱们怎么办,你看你能闷得住,我可闷不住。现在是原勋要求我在这里一周教你工作啊,我也没办法出去了啊!” 陈思琪使上苦肉计:“好瑶瑶,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童瑶惊讶地微张红唇,她没想到原来陈思琪是被原勋要求过来的,她一定心里充满委屈吧? 她歉疚地低下头:“思琪,对不起,可能是我连累了你。” “不用说对不起,你去找原勋争取啊,别说他只是你丈夫,而且是个快要离婚的丈夫,就算是你爸爸,你也得学会反抗是吧?” 这话说得实在太有道理了,童瑶自己反思了下,还是得反抗。 如果她不反抗不争斗,不去咬他胳膊上的肉,他怎么可能轻易同意离婚呢? “好,思琪,我听你的。”为了思琪,她也要去找他理论理论。 “去吧去吧!”陈思琪一脸鼓励的笑,就差直接推童瑶一把了。 于是当天,原勋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童瑶就鼓起勇气去敲他书房的门了。 自从陈思琪过来,原勋就不缠着她了。 可能也是想到要离婚了,彼此先冷静下? “请进。”里面传来男人沉稳的声音。 “是我。”她推开门。 之前被陈思琪鼓动后,她斗志满满,谁知道听到那男人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 原勋抬起头,看她跟只小兔子一样悄无声息地从门后出现了,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过来。 还是一只前来参拜虎大王的小兔子。 原勋不动声色地继续低下头,望着屏幕,皱眉沉思,之后修长的手指矫健地敲击着键盘,看起来十分忙碌。 他这么专注地工作着,她自然不好意思打扰,于是便低头乖乖地站在一旁,想着等他忙得告一段落了,她就过去说说。 谁知道他盯着那屏幕,一会儿皱眉沉思,一会儿眉目舒缓,手指在键盘飞舞,又一会儿用手支着下巴抿起唇儿,看起来显然是沉浸于工作之中。 这下子她更不好打扰了,只能干巴巴地立在一旁。 就这么等来等去,眼看着等了半个小时了,她站得脚都有些麻了,只好小声地提醒:“原勋……” 谁知道他仿佛根本没听到,继续对着键盘敲击着什么,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这静谧的书房里格外清脆。 没办法,她背后是陈思琪殷切的目光和希望,她不忍心让陈思琪委屈,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低声软软地叫了句:“勋哥哥……” 本来心里还想着,如果原勋依然不搭腔,她该怎么办,谁知道这话说出后,他倒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还在?”他挑眉,略有些意外,看样子竟然忘记了她的存在。 “勋哥哥,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下。”童瑶低下头,小小声地说。 说完之后,她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都要和他离婚了,她要求和陈思琪出去爬爬山玩,难道这有错吗?这不是正当要求吗?既然是正当要求,他凭什么不让她去? 这么一想,她顿时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弱势,当下攥了攥拳头,给自己鼓劲。 “哦,什么事?”男人声音冷淡,一边拿起旁边的文件随意看着,一边不经意地问道。 “我在家里呆得闷,现在思琪过来,她这人在家里也呆不住,我看她很憋的样子,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就商量着一起出去爬山玩。” “爬山?”原勋放下手中拿着的文件,保养得当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沉吟和思考。 这种有规律敲击桌面的声音,让童瑶有些紧张。 刚才好不容易鼓起的理直气壮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53节 “我们只在这附近山上玩玩……”她用低低软软的声音说着,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他的手指头上。 那手腕上方的纱布已经撤了,留下一个牙印,很是醒目。 那是她咬的。 看着自己的杰作,心中不免有些羞愧。 目光正要移开,谁知道一眼又看到了他手指上的戒指。 那个戒指……是她和他的结婚戒指? 她约莫还是记得的,以前她也有一个女款的戒指,只是不知道现在仍哪里去了,她平时也不喜欢戴的。 男人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沉思,好半响后,才缓慢地开口,不过语气却是冷淡不悦的:“童瑶,我和你说过,最近那个绑架嫌疑犯可能就在这附近出没,我们必须小心。” 他抬眼,淡瞥她:“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向原修交待。” 童瑶听着这话,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这话说得,好像他现在愿意管她,一切都是看在原修的面子上。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要离婚了,那以后自然是走出去独立生活,确实不能赖着他,更不能指望他为自己操心了。 “思琪说了,不到处走,就在这附近,她很想出去玩,我觉得挺对不起她的。如果实在不行,要不然先让她离开吧?” 她小声地和他商量。 原勋拧眉盯着屏幕,好半天没回音。 童瑶没办法,只好软声哀求道:“就这一次,也会带着保镖的,可以吗?勋哥哥……” 她隐约也发现了,如果她叫他原勋,十有八九是不成的。如果撒娇唤一句勋哥哥,事情希望就变大了。 果然,原勋抬眼看了她下:“那就去吧。” 童瑶听了,顿时一喜,正要说什么,却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门开了,是陈妈,过来给原勋送咖啡的。 原勋淡淡地吩咐道:“帮我把咖啡拿过来。” 拿咖啡这种事,平时自然轮不到童瑶做,事实上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只要原勋和童瑶在一起,他都会把一切都打理得妥妥当当,童瑶只需要坐在那里等着就好了。 不过今非昔比,她不但惹怒了原勋,咬伤了他,还马上要和他离婚成为下堂妻了。 况且,她现在还有事相求呢。 于是童瑶连忙过去,从陈妈手中接了咖啡,巴巴地给原勋送过去。 谁知道她这个人实在是没有干家务的天分,不过是一杯咖啡而已,她刚要放到他的书桌上,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一下子,那咖啡就洒桌上了。 “哦……对不起!”她有些无奈,连忙要拿纸巾来帮他擦,可是纸巾在哪里呢,在哪里呢,她好一番手忙脚乱。 原勋皱眉,无奈地指着蓝色衬衫上的咖啡渍:“这里。” 童瑶看过去,只见原勋只穿了一件衬衫,夏天的衬衫料子并不厚,被浸润了咖啡后顿时贴在了胸膛上,显出那小小的突起。 “这——烫到没?”童瑶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笨! “还好,帮我擦擦吧。”原勋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 童瑶不疑有他,只以为他是被烫到后有些着恼,连忙拿着纸巾弯腰去帮他擦,可是擦来擦去,那污渍也没擦干净,最后反而是纸巾在他胸膛上着实磨了几下。 就在这个时候,原勋突然站起来,焦躁地命令:“别擦了!” 童瑶本来正弯腰认真地帮他擦呢,他忽然一站起来,她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移。 他又忽然一声呵斥,她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再往后移。 这么一吓,她脚底下一软,差点栽倒在那里。 幸好……原勋迅捷地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腰。 她被他的臂膀牢牢地揽住,身子也几乎半贴到了他胸膛上。 灼热气息扑面而来,熟悉的感觉席卷全身。 她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女人,清楚眼前这个男人,也明白能感觉到他的渴望。 “你——”她微惊,想要逃开:“放开我,我们已经要离婚了!” 要离婚了,他当然不能这样。 “是,我们要离婚了。”他墨黑深沉的眸子盯着她:“可是——” 声音微微压低,他的唇轻轻添上她的耳朵:“我知道我们要离婚了,我的身体却不知道……” 他的身体不知道…… 这个意念在童瑶脑中浮现,想了半响也没想明白什么意思,而当她意识到接下来他的动作时,她已经被放到了书桌上。 光可鉴人的红木书桌,沁凉的触感,她挣扎着,推拒他。 “原勋,你放开——” “不放。”急促的呼吸声中,他暗哑地道:“乖乖听话,明天让你去山里玩。” 小剧场: 童瑶:离个毛线的婚,都是套路! 原勋:我的身体是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离婚的,它认人。 原修:爸爸,乖哦~妈妈,也要乖哦~别闹了~~~~~ 第51章 一切平息,原勋依然坐在办公椅上, 身体微微后仰, 神色间带着满足的疲惫,胸膛上冒着激烈运动过后的热气, 俊美的脸庞残留着一丝晕红。 童瑶瘫软无力地趴在他身上, 低声啜泣,随着她仿佛小猫儿一般的啜泣,软绵绵的身子还一颤一颤的呢。 原勋的手指轻轻插到她墨黑的发丝间,温柔地帮她理顺:“乖, 不哭了。” 她哭着的模样都惹人怜爱。 再这么哭, 他难保不会再来一次。 “你故意欺负我的是不是?” “不是。” “你就是!” “没有,你如果不是把咖啡洒到我身上, 我也不会——” 童瑶想想也是,好像咖啡都是自己弄洒的。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是自己弄洒的, 那岂不是自己有故意勾引他的嫌疑? 她抬起头, 像小兔子一样泛红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都要离婚了, 以后还是要小心,这是最后一次了。” 男人听了, 不置可否,淡声道:“明天我会多安排几个保镖,事先看看地形,免得出事。” 童瑶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看来是真担心自己会出事,不免有些羞愧。之前她还误会他是为难自己了,现在从他那语气看,竟然是真得很危险? 只是那绑架主犯,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当年为什么做出伤害原叔叔的事。 她按下心中疑惑,点了点头:“好的,都听你的。” 说着,她就要起身,不经意间目光落到了电脑屏幕上。 或许是刚才起身的时候碰到了鼠标线,电脑屏幕一下子亮了。 她不过是随意扫过,却看到上面一堆乱码符号。 那应该是一份邮件,前面正儿八经严肃官方写到一半,后面满满一屏却是各种奇怪符号,字母数字都有,倒像是不会打字的人随意在键盘上敲出来的。 而刚刚,她分明没碰到过电脑啊。 诧异地看向原勋,却恰好捕捉到原勋眼中一丝狼狈。 “可能键盘坏了吧。” 说着,抬手拿起鼠标直接把那封邮件删了。 童瑶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实在是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心中暗叹,想着原勋做太让人琢磨不透了。 他没事为什么要在邮件上输入那么多奇怪符号? 不过随他去吧,反正……他们就要离婚了。 “我们等原修上了小学,就去办离婚手续,是不是?”她忍不住再次确认下。 “嗯。”他低浊的声音响起:“不过——” “不过什么?” 他抬起头,瞥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说:“刚才我射里面了。如果你怀孕了,这婚没法离了。” “啊——”童瑶顿时羞红满面,不是因为他刚才说话中的那个“射”字是如此的直白,还因为自己明明要离婚,却让他对自己为所欲为了。 这还有没有点廉耻? 他挑了挑眉,淡声道:“我的骨肉,绝对不能当父不详的私生子。” “你,你分明是故意的!” 以前他都会小心为她避开的,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不好意思,这确实怪我。太紧了,实在控制不住。” 他这话一出,童瑶恨得直接扑过去咬他了。 苍翠欲的山林,恬静清澈的溪水,周围有隐约雾气犹如一条淡薄的轻纱笼罩在山腰间。站在山顶往远处看,只见群山起伏,缥缈云荡,此时此刻,便是再狭小的心境页豁然开朗,忍不住对着远处大吼一声,释放心中所有的情绪。 童瑶昨夜根本没睡好,总是有些担心自己万一怀孕了怎么办,岂不是一切都前功尽弃了。如果真怀孕,别说原勋,连自己都没勇气离婚了。她对不起原勋,不能再对不起第二个孩子。 一早起来原本有些倦怠,谁知道爬上这山,人也精神抖擞起来了。 第54节 “我在这山上住了五年,每天都从窗户看山,却不知道原来这里的山这种漂亮!”童瑶不由得感叹。 陈思琪听了,哈哈一笑:“据说幸福就像玻璃,只是平时从未察觉,但只要稍微改变看的角度,玻璃就会映照出光芒和色彩。” 沉浸在美景之中的童瑶,听了这话,倒是有点意外,望着远处那缥缈美好的空旷,细细品味陈思琪的话,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 原来只需要换一个角度,平淡乏味的山峰就会变为如此让人心旷神怡的美景。 如果山是这样,人呢? 童瑶舒服地坐在绿草如茵的山地上,脑中却忽然想起了原勋。 原勋,变幻莫测的原勋,时而温柔时而冷漠的原勋,那么多种面孔的原勋,是不是只是因为角度不同,所以才映照出不同的光芒? 童瑶望着澄澈如蓝的天空,想起所谓的重生,自己重生前,重生后。 这个世界,真得有变过吗,还是说只是自己变了? “你刚才句话太有道理了,是哪位哲学家说的?” “哲学家?哈哈,你看我像没事看哲学的人吗?这是动画片里的一个男主角,叫鲁路修·兰佩路基!” 童瑶默然不语。 无论谁说的,这句话都太有道理,以至于她忍不住开始深思自己的人生。 想起自己现在和原勋的状态,她低声道:“对了,我和原勋,可能要离婚了。” 第52章 陈思琪摇头,无奈地叹息:“离婚?算了吧, 也就说说而已, 怎么可能呢!” 童瑶却道:“可是前天才说好的。他说他会给我一套房子,还会给我钱。不过钱我就不要了。房子我要, 自己住, 然后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陈思琪震惊地望着她:“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童瑶感觉到她的视线,有些纳闷:“你……是觉得我没法养活自己?” 陈思琪摇头:“不是……” 她咽了下口水。 原勋是个财神爷啊,而且是个超级无敌财神爷,他现在投资给自己的钱, 养活一百个童瑶没问题。 结果现在原勋痛快地答应离婚了, 那么给自己的投资岂不是全打水漂了? 结果童瑶还要自力更生不要原勋的钱? 这……这是闹哪般! 她忽然有些同情原勋了。 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肯花很多钱,却不让她知道, 肯定是心里有那个女人的,结果现在要离婚了,是被抛弃吗?想到原勋那样强势的人, 被一个娇娇弱弱的童瑶抛弃……那画面太美, 她有些不敢想象了。 “那个……那个, 童瑶,你们两个为什么离婚啊?” “其实也没什么。”童瑶微微低头:“就好像你说的, 这就是一个牢笼,以前在牢笼里住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现在忽然发现这个牢笼不舒服,很可怕,很虚伪,于是不想再这么下去了,干脆提出离婚了。” 这么说着,她想起了那一夜的情景,是口不择言,也是不知道如何去破解眼前的困局吧。 “他……他就这样答应了?”陈思琪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了,拧眉疑惑地望着童瑶,她并不信原勋会轻易放手。 “嗯,开始他很不高兴,”说着,童瑶想起他把自己禁锢到墙上那一次,背后是坚硬凉滑的墙,前面是他,她在其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后来他放开时,她身子直接瘫软无力地从墙上往下滑。 “后来……后来他忽然就答应了。” 陈思琪更加皱眉了,喃喃自语道:“还真是财神爷被甩了啊……” 可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既然决心要离婚了,为什么还不让你离开?电话线,网络,全都给你禁了,他这还是当养宠物呢!这样子离婚和不离婚有什么区别啊?” 童瑶依然是一个浅淡的笑:“说是因为原修。不过他可以不答应我的,既然答应了,应该会做到吧。” 其实心里却不免想着,他就算不答应,她又能怎么样,难道再跑过去咬他一口? 可是……转念又一想,如果自己真得怀孕了,这婚显然是离不成了。 旁边一脸惊呆的陈思琪看着眼前的童瑶,精致清丽的模样。 如果不是确切知道,谁能想到,她已经有一个即将上小学的儿子啊! 这样的女人,任何一个男人,估计都想珍藏在家里,不舍得让她出去给别人看吧? 这也是天底下男人的劣根性,霸道,独占。 而眼前这个纯洁得仿佛小白兔的童瑶,能和那个男人对抗吗?她真得能逃出魔爪吗? 陈思琪想起那个男人在商谈合作事宜时的冷厉霸道和不容置疑,以及对自己提出各种的条件和要求,不由打脚底冒出寒意,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她更加同情地看着童瑶:“遇到这么个男人……也真不容易!” 这得是多坏的运气啊! “这一切,可能早就注定了。”童瑶想起了自己的几次重生,数次回到过去,为什么她不但没有改变,反而让原勋和自己的牵绊越来越深了呢? “也是。以前原勋对你就很好,其实你们还挺般配的,从小就般配。” “你这么认为?” “是啊,你从小长得漂亮,很多男生喜欢你,不过估计都被原勋吓住了,没人敢追你。” 童瑶听了这话,有些意外,不过看看陈思琪认真的样子,并不像在说谎。 她忽然想起了宋寒霖,那个自己曾经暗恋过的男人。 他看起来真是曾经喜欢过自己,甚至现在也念念不忘的样子,只是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童瑶笑了下,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瞧,这是你,我画得怎么样?”陈思琪低下头,用树枝在地上勾画着。 童瑶低头看过去,一看不由噗嗤笑了。 她大概记得自己十年前的模样,显然不是这样的。 于是她也捡起来一根树枝,在地上细细地勾勒了自己。 她简体画曾经画得很好,不过是一副自画像,自然难不倒自己。 “咦,还是你画得好!我给你拍下来吧!” 而就在两个女人山间说笑的时候,在山间那座别墅里,原勋拿着望远镜,从窗口瞭望着远处的山。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打开手机,只见有人发来一张图片。 点开来,图片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那是用树枝在泥土上勾勒出的简体画,画的是十五岁的童瑶。 十五岁的童瑶,有一双湿润敏感的大眼睛,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童瑶和陈思琪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了,两个人都踩了一脚泥。 走进院子的时候,恰好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从大厅里出来,正好碰个面对面。 霍大夫。 童瑶看到霍大夫,下意识地起了惶恐之心。 她也不懂为什么,可是或许他这个大夫的身份吓到了他,也或许是她对于生病这件事天然的排斥,她看到霍大夫总是有些下意识地害怕。 霍大夫也看到了童瑶,冲着童瑶点头笑了笑,也并没有说什么,便擦肩而过了。 都是旁边的陈思琪,看着霍大夫离去的背影,皱眉沉思。 “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你认识他?”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总觉得好像见过他。他到底是谁啊?” “他是我的家庭医生,一直负责给我检查身体。” “医生啊……”陈思琪摇了摇头:“好像我也不认识什么医生,我又不爱去医院!” 最后她无奈地说:“算了,不想了,可能他大众脸,我记错了。” 不过是个小插曲,童瑶自然也没在意,两个人进了门。 谁知道门一开,就见原勋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在看。 见到她们两个进来,他抬眼看过来,淡声说:“陈小姐公司里有点事,可能需要你过去处理下。” “什么事?”陈思琪莫名。 “可能是之前山里信号不好,你的手机打不通,你的助理便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我想,你最好先和她打个电话问一问。” 陈思琪听了自然不敢耽搁,赶紧拿出手机,给自己助理打电话。 童瑶听了,觉得有些奇怪,向原勋看过去。 只见原勋低着头,一派淡定地看着手里的那份报纸。 他今天穿着剪裁得体的衬衫和西裤,并没有打领带,看着悠闲从容又贵气。 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童瑶脑中再次浮现出在山上时陈思琪所说的话。 “幸福就像玻璃,只是平时从未察觉,但只要稍微改变看的角度,玻璃就会映照出光芒和色彩。” 那么这位名叫原勋,身份是她丈夫的男人,是怎么样的一块玻璃,自己又是站在什么角度看着他? 正想着,就听到陈思琪低叫了一声:“原勋,我有事必须走了,现在我可以回去了吗?” 原勋挑眉,淡声反问:“有人限制过你的人身自由吗?” 陈思琪无语,不过没敢说什么,转过脸来对童瑶说:“童瑶我先回去了,十万火急的事,必须回去!” “什么……” 她想问,到底是什么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可是陈思琪已经抓起自己的包,一溜烟跑了。 第55节 “今天玩得怎么样?”男人低着头,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依然不曾离开报纸。 “还好。”她还没洗澡呢,一身汗,脚上还有点泥巴,站在这里被那看着报纸的男人问话,总觉得像小学生被训导主任教育。 原勋半倚在那里,举着个报纸看,不过透过报纸旁边的缝隙,他可以看到他那野了一上午的妻子正紧巴巴地站在那儿,裤腿半挽起,露出纤细柔美的脚踝。 他眸色慢慢转深,喉头开始发涩发紧。 “先上楼洗澡吧,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荷塘小炒,还有虾饺,洗完了赶紧下来吃饭。” “嗯。”她点头,连忙答应。 抬脚刚迈上台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看过去。 谁知道一回头,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原勋目光并没有落在报纸上,而是正望向自己的方向。 四目相对,他眸间神色难辨,她却有些意外。 “我……我其实就是想问问,今天霍大夫怎么过来了?” 她最近有陈思琪陪着,心情愉快,总不能说,她现在得了产后抑郁症? “放心,你没病。”他语气中竟然有些嘲讽的意思。 “那——”她更加纳闷了。 “是我有病。” 第53章 “是我有病。” “你病了?”童瑶担忧地上下打量原勋,这才发现他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看, 眼底还带着红血丝。 “只是一点感冒, 吃个药就好了。” “你……”到底现在还是夫妻,而且他对自己又很好, 她有些担忧地望着他:“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不必。”他语气冷得很。 “那我上楼去了……” 回到自己房间, 洗了个澡,下来吃饭,可是原勋已经不在了。 她有些担忧,问起陈妈, 该不会是他生病了才不吃饭吧, 结果说并不是,说先生只是有点事要处理才上楼了。 童瑶到底有些不安, 食不知味地吃着饭,想着心事。 想起刚才看到的霍大夫,又觉得有些疑惑, 难道他竟然是个全能大夫, 既能给自己看病, 又能给原勋看病?抑郁症到伤风感冒,无所不能? 可是这种疑惑在她心里也就一闪而过罢了, 毕竟现在原勋又没说非要让她吃药,她也不想为了这个多花心思。 吃完饭,陈妈过来,恭敬地说:“太太,牛奶要喝吗?” 童瑶本来不想喝的,可是不知怎么想到今天原勋说做了自己爱吃菜的样子,记得以前他都会叮嘱自己记得要喝热牛奶。 这个人……她最初觉得很虚伪,后来觉得他对自己极好。 她点了点头:“嗯,拿过来吧。” 喝了牛奶后,看看时间约莫一点多了,她也有些困了,便上楼午睡。 躺在那里,开始是怎么也睡不着的,心里藏着的心事很多,譬如关于原叔叔和妈妈的故事,譬如关于自己那让人疑惑的重生,又譬如,那个十几岁时的自己。 她想起这个,就忽然记起之前在山上用树枝勾勒出的简笔画,那个十五岁的自己。 她没有日记了,没办法重生到过去了。 如果能再重生一次该多好,至少让她知道,这所谓的重生,到底是真切的经历,还是虚假的幻象。 如果能再重生一次就好了…… 临睡前,这个意念停留在她脑中,而在她紧闭的双眼里,在那一片黑暗中,却浮现出一个十五岁小姑娘的画像,她有一双湿润敏感的大眼睛,总是文静温柔地望眼前的一切。 她有一双湿润敏感的大眼睛,总是文静温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眼睛一眨,里面好似有清泉在流淌。 她还很小,才十五岁,年轻得仿佛春天里刚刚萌动的小树苗。 她还……很小? 童瑶轻轻拧眉,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细细地打量。 陈思琪说自己仿佛被冻龄了,看着还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可是如今她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孩子,这才意识到,年轻时候的样子,和后来根本不一样。 年轻时候更加饱满鲜活,怯生生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泉水。 她抬起手,摸了摸脸颊,便看到镜子里的女孩子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是了,这就是自己,十五岁的自己。 她竟然又重生了…… 又重生了…… 她咬了咬唇,镜子里的女孩也咬了咬唇。 一阵刺痛传来,那种刺痛真实鲜活,她怔怔地望着十五岁的自己,想着果然是真得重生了啊……并不是幻象,也不是做梦。 她一时有些无措,环顾了下这个房间,明白这是十五岁时自己的房间。 明明没有日记,为什么自己会重生? 这次重生,又能持续多久呢? 她心里隐约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并不多,必须去做几个紧要的事情。 第一紧要,自然是想办法救妈妈。 她之前重生那么多次,为什么竟然忽略了明明应该记在心头最最重要的事情呢? 她一边自责,一边冲出房间,试图寻找妈妈。 可是来到了客厅里,她才发现,上面放着一个便签。 一把抓过来,上面是熟悉的字体,妈妈写的。 “瑶瑶: 我和你原叔叔出去日本旅游了,可能要一周才回来。冰箱里有一周的食材,你记得自己做饭,如果不愿意做,就去楼下饭店买一些。我床头第二个抽屉里放了一些钱,足够你这段时间花的。 ——妈妈留” 童瑶看着这个便签,竟然有一种想骂天骂地的冲动。 可是她嘴巴张了又开,最后也没发出半个音。 她并不会骂人。 紧紧捏着这便签,她想笑,又想哭,呆了一会儿,最后落下的还是泪。 她的妈妈,她的原叔叔,终究逃不过这一劫是吗? 她知道自己重生的时间并不多,没办法去日本把他们找回来,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想办法打电话告诉他们一些事情,他们一定会把自己当疯子。 事到如今,她也深切地意识到,所谓的重生,其实根本没有改变太多,至少实质性的人生进展,根本没有因为她的重生而改变。 这也许是神秘浩瀚的宇宙中星球运行所定下来的铁律,更有可能是一个人生下来就有的不可违背的命数,当然极端点说,这甚至可能是个阴谋家酝酿出的惊天谎言。 可是无论哪一种,她都明白自己的脆弱和无能。 她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 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改变,更遑论去拯救妈妈,拯救原叔叔。 她捏着那字条,半蹲在地上,颤抖地捂住自己的脸。 她是如此无能,这个无能的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 回到十五岁的年纪,她不是来凭吊那双曾经犹如清泉一般的眼睛,更不是来瞻仰自己年少时的闺房。 她总是要做点什么,为以后的自己。 默了片刻后,她脑中突然有了想法,连忙跑回了自己房间。 曾经的房间,她虽然已经有些陌生,不过好在熟悉的场景很快唤回了她的记忆和手感,她找到了自己当年的日记本。 就是那个日记本,那个后来被一页一页撕开散乱了的日记本,上面一页一页密密麻麻都是日记。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十五岁的时间点,这本日记还没有后面和原勋遭遇的内容。 她如获至宝地拿着这日记,又从旁边笔筒里抽了一支笔,颤抖着手,想着该写点什么。 希望写个能对自己以后有用处的。 她先找了一页空白页,想了想,她郑重地开始写起来。 “2003年9月17日 今天,我给妈妈打电话,说今天没课,我晚上回去吃饭。妈妈答应我给我做好吃的清炖鱼汤。我本来下午有一节政治课,上完课后,晚上才能回到家。可是我觉得,好像家里要出事了,我心里砰砰乱跳,所以我应该逃课,立即回家。” 写完了这个后,她又盯着细读了一遍,最后在后面又加上了一句:必须早点回家,今天有比天还重要的事,所以必须早点回家。不要做公交车,公交车堵车,我要打车回家。 二零零三年九月十七日,那一天是妈妈的忌日。 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妈妈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而那个站在一旁的人,是原勋。 这件事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尽管她无数次地揣摩这件事,心里明白原勋绝对没有杀害妈妈的任何动机,可是她依然有过疑惑。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她们家里,为什么妈妈会倒在血泊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无论自己怎么逼问,都觉得他给出的答案有问题? 他根本没法给出一个让自己觉得毫无漏洞的答案。 这是她永远无法释怀的疙瘩,是曾经将她折磨至死的原罪,是她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自己亲生儿子的痛因。 第56节 她必须想办法救回妈妈,必须知道那一件事的真相。 要做到这一点,她就必须重生回到九月十日那一天,而且不能晚,必须是在傍晚之前赶回去。 要不然,她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妈妈的生命逝去。 写完了这个后,她又拿起笔,换了一页纸继续写: “2003年10月17日 这一天,千万不要喝醉酒,千万要锁住门,千万不要见到原勋。 如果你见到一个叫原勋的人,记得让他滚。 无论你多么悲伤绝望,无论你多么需要一个怀抱来安慰,那个人都不是原勋,他只能让你踏入永无止境的纠葛中,他会让你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会让你沉沦到无边的黑暗中。他是一个恶魔。 永远记得要远离他。” 她写完,咬着笔仔细打量了一番,又觉得不对。 真得让原勋针对离开吗? 还有原修呢? 这样是不行的。 第54章 她皱眉思考了一番,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划掉了之前的内容, 继续写道:“这一天,我喝醉酒, 喝醉酒的我, 看到了原勋。他抱了我,我没有反抗,钻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写了这些后, 万一自己重生, 应该是会重生到发生关系之后吧,这样至少原修可以保住了。 既然原修保住了, 她可以任性妄为了。 “醒来后的我,很生气。这个时候我该怎么办呢?他是个那么凶恶的人,高深莫测, 有权有势, 我一辈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花心, 他凶狠,他在床上总是让我不好过, 他就是故意欺负我, 他太坏了。这样的男人,上床睡了就睡了,千万不要嫁。就算嫁了,也肯定会离婚的。如果不离婚, 只能被他囚禁一辈子,当一只小宠物!” 做完这些,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如果想来,她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唯独这两件了,一个是母亲死在自己面前,死因不明,成为疑案,多年之后依然不能破解,也导致自己后来根本无法接受原勋;二个是悲伤过度,酒后乱性,和原勋滚到了床上,就此珠胎暗结,只能奉子成婚。 如果这两篇日记能够侥幸保留下来,以后她有没有可能见到?如果见到,她是不是能根据这两篇日记重生到那两个关键的时刻点,从而真正地改变后面的人生。 她如果真得和原勋怀孕了,坚决不在一起,可是如果那样,她不是要带着原修远走高飞? 自己……年纪不大,未婚生子,能照顾好原修吗? 她眼前浮现出原修那天性冷静却十分乖巧的小脸蛋,心里泛起阵阵疼惜和不舍。她并不怕吃苦受穷,可是她应该自私地让儿子跟着自己受罪吗? 而且,原勋会允许吗? 她想起原勋在书房里和自己做过后,用冷淡的语气扔下的那句话。 我的骨肉,绝对不能当父不详的私生子。 如果他坚决不允许的话,她是不是应该把原修留在他身边。 他这个人虽然很可怕,可是对自己儿子还是用心的,原家人也不会亏待原修。 但是如果这样,自己岂不是还是无法弥补对原修的遗憾? 她咬着手指头,纠结了半响,最后还是拿来了一页纸,在上面写着。 “2004年5月16日 我大腹便便,肚子里怀着我的骨肉。 我爱他,很爱他。 我会把我一生所有的爱都留给他。” 写完这个,她松了口气。 这三个日记,如果她真能成功重生到了第一个,从而改变了一切,也许后面两个就不会发生。 不过不管如何,她先写下了,希望冥冥之中自己还有机会能看到这几页日记,并且成为自己改变人生的一个契机。 她又取来了三个信封,将这三页日记撕下来,分别放进了三个信封里,拿了旁边的胶水粘贴好了。 在信封上,她分别写上:写给二十五岁童瑶的第一封信,写给二十五岁童瑶的第二封信,写给二十五岁童瑶的第三封信。 做好了这些,她开始想着自己该怎么存放这三封信了。 拧眉想着之前自己的种种疑惑,她捏着手中的三封信,总觉得有种玄幻的不真实感。譬如现在,她脚底下踩着的地板,真得是真实存在的吗,她手里捏着的三封信,真得是自己亲手写下的吗? 是不是她很快就会一觉醒来,发现还是躺在那张大床上,旁边依然站着一个原勋,或者温柔宠溺,或者冷淡漠然地望着自己。 于是她就会知道,一切都是假的,这只是一场精神病人为了自我满足而为自己编织的一场梦。 她该怎么确认自己是真实重生了,还是一场了无痕迹的虚幻和自我满足?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书桌上的一个笔筒,笔筒旁边,放着她的蝴蝶结发卡。 那蝴蝶结发卡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泛黄了,上面的蝴蝶结也曾经脱落后,后来她又用笨拙的针线将蝴蝶重新缝上去。 这是她已经去世的爸爸送给她的蝴蝶结发卡,这世上独一无二,再也不会有第二个。 她略一沉吟,便来到客厅里四处搜罗,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木盒子。那是一个原本装有法国红酒的木盒子,后来红酒喝了,木盒子放在角落还没来得及扔掉。 她拿来了几个保鲜袋,将蝴蝶结发卡,以及三封信分别包到了保鲜袋中,里里外外缠绕了好几圈,之后又将保鲜袋放到了盒子里,最后还给盒子外面缠了好几封。 做完这些后,她抱着盒子,来到了外面,看了看四周。 这个时候是午后,大家都躲在家里午睡呢,外面并没有几个人,小区里老柳树下面窝着一只狗,无精打采地眯着眼睛。 旁边有小区一楼的住户开辟的小菜地,靠墙的地方放着一把铲子。 她取过来那铲子,开始在老柳树下挖洞。 挖了一个很深的洞后,她将自己的盒子放进去,又重新埋好了,最后还用脚在上面松软的泥土上跺了跺。 看了看四周,还是不放心,她又取来了些树叶和杂草,洒过来,掩饰得和周围没什么差别了。 自己端详一番,毫无破绽,这才放心。 她知道多年后,这个小区还没拆迁,老柳树也不会被砍掉。如果是这样,她还有机会回到这里,取出来这个盒子。 这样一来,她既能自证这一场梦的真实性,又能取到自己年少时写下的警告。 她满足地对自己点了点头,仰脸看向那老柳树。 七月的天空,骄阳如火,浓郁翠绿的老柳树枝条在一丝丝夏风中蔫蔫地摇摆着,林立的红色砖瓦楼房在阳光暴晒下呈现着自己的沧桑。 这是她十五岁的那个夏天。 埋下一个希望的种子,十年之后的她,能如愿打开这个穿越时空的月光盒子,改变人生的轨迹吗? 身体仿佛有千斤之重,想挣扎着睁开眼睛,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瑶瑶,把药吃了。”声音温柔得仿佛三月里的春风,带着一丝湿凉之气。 “水……”或许是之前在阳光下暴晒了太久,她浑身干燥得仿佛着火了。 耳边传来轻微的动静,接着就有人将她扶起来,喂她喝水。 当甘甜的水流淌到了喉咙,她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喉咙已经成了干旱多时的枯田,贪婪地大口吞咽着。 或许是喝了一些水的缘故,她的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中的是原勋,三十岁的原勋,一扫之前的冷淡,温柔怜惜地望着她。 “我怎么了?”她虚弱地问,可是说出的话却好像沙漠中干裂的土地。 “昨天下午忽然发烧了。”说着,男人伸出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最高烧到三十九度,不过看样子现在已经退下去了。” “哦……”她虚弱地点了点头,看看窗外,乌黑一片:“这是什么时候?” 原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凌晨三点二十分。” 凌晨三点多? 喝过水的童瑶靠在枕头上,看向眼前的男人,只见他下巴上仿佛冒出一些青茬的胡子来,眉眼难得有些憔悴,略显卷曲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衬衫领子解开了几颗,露出结实的胸膛,随意落拓的样子,实在是无法和往日的原勋联系在一起。 “你怎么没去睡觉?”她微微蹙眉。 “你发着烧,我怎么睡得着?”原勋理所当然地这么说:“先把药吃了。” 童瑶垂下眼,接过来药,就着他的手吃了。 他喂她吃药的时候,手碰到了她的下巴,给她带来一丝沁凉。 很舒服。 他再次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道;“吃了药,再睡一觉,明天也许就好了。” “我怎么会发烧啊?”她浑身无力,说不出来的疲惫感。 “不知道,也许是今天去山上吹了风吧。” 他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快要下山的时候,身上出了些汗,后来山风一吹,确实觉得浑身凉意,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才生病了吧。 她歉疚地瞄了他一眼,小声说:“你先去睡吧,让陈妈或者其他人来照顾我就可以了。” “不用。”男人断然拒绝。 “太辛苦你了,你最近不是工作很忙吗?”她是很不好意思的。 原勋瞥了眼她那苍白的小脸:“你睡着的时候也不安生,一会磨牙,一会踢被子,屁股大腿都露出来,你确定真得要让陈妈过来吗?” 啊? 童瑶不敢置信地望着原勋:“不会……我怎么可能……” 踢被子磨牙露出屁股和大腿? 原勋语气略显嘲讽:“你自然没见过自己睡着后地样子。” …… 第57节 任何人都很少见到自己睡着后地样子,除非特意摄影记录下来。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磨牙和踢被子,还会把屁股和大腿露出来。 原勋看着她苍白小脸上难得泛出得一丝潮红,脸色转缓,安慰道:“别想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我们要离婚,我还是会亲自在这里照顾你。免得让别人看到你的睡相,传出去后,没人敢再娶你了。” 第55章 这话听得童瑶微微别过脸去。 就算真得能离开原勋,她也没打算再嫁什么人。 原勋俯首过来, 为她掖好了薄被:“饿吗?如果饿, 先吃点东西再睡。” 童瑶摇头:“不想吃。” 原勋把手伸到了薄被底下。 隔着薄软的真丝睡衣,他的大手按在了她肚子上。 她脸上一红, 咬唇道;“你——” 气血上涌, 她觉得自己体温骤然上升。 谁知道原勋有力的大手只是在她肚子上按压揉捏了几下,便离开了,然后开口说:“中午吃了饭就躺下睡,晚上又发烧, 可能有点消化不良。既然没胃口, 那就先不吃了。” 童瑶这才知道,原来人家只是摸摸她的肚子。 相比之下, 她倒是反应过度了。 原勋看她眉眼间的羞涩,挑眉问道:“刚才以为我要做什么?” 童瑶咬唇,低哼一声, 扭过脸去。 原勋看她一脸病弱娇软, 可是那清凌凌的双眼, 还有小鼻子小嘴儿的,乖巧地窝在被窝里, 小模样自有一股动人处, 不免想起刚才自己手伸进去的触感,当下狠狠吸了口气。 “睡吧,别胡思乱想,我在这里守着你。”他语气冷硬, 是对她说,也是对自己说的。 童瑶见他忽然绷起了脸,睁着湿润的眼睛,有些迷惑不解,不过也不敢多问。毕竟人在屋檐下,又是病着,只能闭上眼睛装睡,不再理他了。 也是刚才吃了药的关系,迷迷糊糊地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后就做梦,梦里光怪陆离,什么都有,不知怎么一个激灵就又醒来了。 睁着迷蒙的眼睛看旁边,只见男人靠在床边,拿手肘半抵着脑袋,看样子也睡着了。 因为那双手挡着的缘故,她看不到他脸,不过却能感觉到他一副疲惫憔悴的样子。 当下不免羞愧万分,自己病了,他守着,守了几乎一夜了吧? 其实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在自己生病的时候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况且他又不是一个闲人,公司里有许多事要干吧,这一段时间没怎么出门,看上去都是遥控在家办公,也忙得很。 夜灯朦胧,她凝视着这男人,鼻子竟然一酸,有点想哭。 一时想起自己之前听到的那句话,幸福就像玻璃,只是平时从未察觉,但只要稍微改变看的角度,玻璃就会映照出光芒和色彩。 如果她不是非要去想那些过去,非要去闹个明白,她其实可以很幸福吧。 无论他呈现给自己的,是一道美丽的幻象,还是原本的真实,只要她感觉到了他的温柔和体贴,这不就是足够了吗? 一个人哪怕是假装的,如果他假装一辈子,那也就是真的了。 那么她到底在纠葛什么呢? 妈妈当年的那件事,她无法知道真相,可是也约莫知道,至少那个害死妈妈的人,真得不是他…… 所以,她到底在为了什么烦恼? 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她发现自己如果能够失去那段记忆就好了,什么都不想,当一个稀里糊涂的宠物,趴在他胸膛上,恣意地享受他的温柔。 或许是病了吧,人病了后,总是脆弱的,她竟然开始渴望他的怀抱。 “怎么哭了,难受?”男人因为未眠而暗哑的声音传来,同时一双大手轻轻莫上了她的额头。 她看过去,只见他醒了,正担忧地望着自己,双眼带着红血丝。 “没事。”她带着鼻腔,孩子气地回答。 “那是怎么了,好好的又哭鼻子?” “没怎么。”她别过脸去。 原勋看着她微微撅着嘴儿,像是一个娇憨小女孩在任性,又仿佛一个妩媚女人在撒娇,不免笑了下,凑近了,和她脸对脸:“到底怎么了?” 她在泪光中看向眼前男人,格外清晰,甚至于他眸底的宠溺都一览无余。 她不说话,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眼底仿佛有着一丝祈求。 他的心顿时狠狠被她的目光揪了一下。 忽然想起当初爷爷对自己的劝诫,说不要娶童瑶,不能娶童瑶,说不明白你到底怎么被那个小姑娘给迷住了,不就是白净点好看点吗,天底下美女多得是。 可是他就是迷上了童瑶,疯狂地迷着,隐忍而阴暗地迷恋着。 他不敢在童瑶面前泄露半分自己的情绪,小心地隐藏着,唯恐身体内窜出的狂猛恶魔会将她吓跑。 她那么敏感羞怯的女孩子,万一吓跑了呢。 这些年来他也会自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迷恋这个纤细敏感的女孩儿,为什么只要她在,自己的目光移都移不开。 一千次一万次在无法入睡的夜里想她,想她每一根头发,想她每一个叹息,却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在他艰难地从她那双眼睛上移开目光,忽然有些了悟。 不是说她多美,也不是说多她聪明,更不是说她有多么会勾引他,而是因为她就是她。 她的一次呼吸,她的一个眼神,都会揪住他的心,让他的心绪跟着她起伏。 她生个病,皱一下眉头,对他来说就是挖心之痛。 她之前还问他,说你怎么不去睡,让陈妈她们来照顾我就行。 她只是无心的一句话,可是又怎么会知道,她如果病了在这里受罪,他又怎么可能安然入睡? 原勋苦笑了下,哑声道:“喝水吗,我去给你倒一杯。” “我要上厕所。”软糯的声调,轻轻地提出了要求。 “好,我这就扶你去。” 说着,他弯腰下去,将她身子扶起,又帮她拿来了拖鞋给她套到脚上。 “小心点。”他低声说。 她生了这一场病,果然消耗了许多力气,走了几步都一副两腿疲软的样子。 不过好在厕所就在旁边,到了厕所里,他帮她掀开马桶盖,放上了马桶垫,又小心地扶着她坐稳了,这才退出来,帮她关上门。 其实门关得并不严实,可以听到里面滴滴答答的声音。 便是夫妻,这种事也有点太过私密,他难得脸上红了下,咬咬牙,忍着。 侧耳倾听,里面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看样子是她弄好了?他站在那里继续等着,最后终于等到了冲水声。 他忙说:“好了吗?” “嗯。”里面轻轻的声音,好像蚊子哼哼。 非常时期,他也不管了,直接推门进去,看到她已经提起了衣服,正娇弱地扶着墙,两颊潮红,气喘吁吁。 他便走过去扶她,这一扶,大手恰好落在她腰上。 薄软的真丝睡衣裹在曲线玲珑的腰上,那小腰又软又细,入手是说不出的滑腻。 女人,这就是女人。 手一碰到,就让人胡思乱想的女人。 原勋倒吸了口凉气,咬咬牙:“走,我扶你回去躺着。” 谁知道话没说完呢,她身子一软,就跟面条一样差点滑倒地上。 他大手一伸,直接把她捞起来了。 软绵绵的女人身子就被他抱在怀里了。 她很轻,抱在怀里轻轻软软,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花瓣。 被她抱住后,她还意思性地挣扎了下,之后便软软地趴在他胸膛上,一派的娇弱无助。 她这么弱的身子,也怪不得晚上的时候总是哭,说他欺负她。 论起身型悬殊的对比,这确实有点欺负人了。 “抱住我,不然把你摔了。”他低声命道。 “嗯……”她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薄红的双唇间发出一点意味不明的音,稚嫩好听,不过还是乖巧地伸出纤细到略显羸弱的胳膊,去攀附住他的脖子。 他便不再说话了,黑着脸抱着她回床上。到了床边,弯腰将她放下。 放下的时候,她攀附着他脖子的手依然没松开。 “嗯?”他挑眉,低首去看她。 她紧闭着眼儿,蹙起精致好看的眉,抿着唇儿,也不说话,只是双手却越发搂紧了。 “瑶瑶?”他压低声音,仿佛怕吓到她。 她依然抿着唇,不过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那点声音极细极轻,好像暗夜里滑落在静谧湖水上的一片池花。 原勋只觉得心里某处被自己硬生生压抑下的某一处,在这瞬间咯嘣一声就迸发了出来。 身体里面那个压抑的魔鬼奔腾而出,他一脸的温柔崩裂,再也无法压抑,直接伸手使劲地揽住她的腰,身子往床上一滚,两个人直接到了床上。 呼吸粗重间,他箍着她抵扣在自己胸膛上,咬牙切齿地道:“故意的是不是?舍不得和我离婚了?现在知道勾0引我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说什么离婚?你以为离婚两个字那么简单说出口?这些年我金汤银汁养着你,把你看得比眼珠子还娇惯,你受过一点苦吗?离婚?出去自力更生?受苦?你自己舍得,以为我能舍得吗?” 他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你病着,我会把你——” 到底把童瑶怎么样,他没说出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望着依旧搂着自己脖子的妻子,呼吸终于慢慢平静了。 平静下来的他咬牙叹了口气,认命地抬起大手,轻轻拍哄着她的后背。 第58节 还是让她好好睡一觉吧,这样才能好得快。 第56章 童瑶也不知道她现在和原勋算什么。 之前说的离婚, 两个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从前两天她病了后, 他就一直陪着她, 晚上睡觉都会搂着她一起。 这几天她病好了些, 便想起来自己在老柳树下埋的那个宝盒。 不知道自己现在过去, 能不能挖到? 如果不能挖到, 那所谓的重生,果然是一场梦吧? 可是如果真是梦, 一切都从来没有改变过,那眼前这触手可及的甜蜜又是什么? 就算一切是上天精心给她策划的一场大戏, 她也愿意沉浸在这场戏中,永不走出。 现在的她和原勋, 可以说是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甜蜜纠缠。 有时候她疲软地靠在他怀里,真是觉得从头到尾的舒展和放松,慵懒地舒展着身体的每一处, 连脚趾头都懒散下来。 她想,世上再也没有一处,会像原勋的怀抱这样给她温暖和慰籍。 她有时候能感觉到这个怀抱的坚硬, 以及那无法掩饰的渴望,每到这个时候, 她会微微绷起身体等待着。 最近这段时间的种种已经让她有所感悟,他是一个体魄强健的男人, 所以他对这方面的渴望要远比自己强烈和旺盛。 尽管未必多喜欢,可是依然不愿意让他失望。 说得直白些,她渴望他的怀抱, 所以愿意忍让。 可是谁知道,她身体在长久的紧绷后,也没有等待到他的下一步动作,反而是感觉到脚趾头有点痒。 他用腿去磨蹭她的脚,脚踝。 她抿唇轻笑了下,试图躲开。 他却更加伸出脚来,用自己有力的脚禁锢住她的,故意用自己的脚趾头去磨蹭她脚心。 “噗——”她忍不住笑出来,伸手去推拒他,去挠他胸膛:“别这样!” 他面无表情,盯着她笑得一把青丝铺散开,脚底下越发再接再厉。 她受不了,打着滚就要往床下跑,却被他逮回来,干脆用手去挠她脚心。 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打他闹他,还用脚踢他,他却一把捉住她的脚不放。 人是美人儿,脚也是美脚,形状柔美,肌肤细腻,色泽白净,五个脚趾头匀称好看,上面的指甲像五个泛粉的小贝壳,一个赛一个地好看。 他停下动作不再挠了,她也终于平息了笑,擦着眼泪恨他:“你又欺负我,我生病了你还欺负我!” 原勋却没答话,低着头盯着那脚看,大手摩挲着她那匀称白净的脚趾头,眸中颜色转深。 童瑶有些诧异地看他,见到他喉结处轻轻滚动了下。 这个动作很寻常,可是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气氛忽然就变得诡异起来,她的脚就被男人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以至于身体不得不半往后仰。 她不敢出声了,抬起下巴,安静地望着他,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他盯着她的脚看了很久,最后终于用绷紧的声音道:“有时候,我真想吃了你。从脚趾头开始吃,一直吃到头发丝。” 说着,他将她的两脚高高抬起。 “原修呢,我要原修。”她勾着他脖子,小小声地要求。 “有我,要什么原修?”他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那是我儿子!”儿子好,儿子天底下最好。 “我还是你丈夫呢。” “是啊,就要离婚的丈夫。”童瑶腻在他怀里舒服地享受,可是小嘴儿却不饶人。 “啊——”她刚得意了下,就感到腰上疼,忍不住低叫出声。 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她瘪了瘪嘴,委屈地指控道:“你掐我!” “再提离婚,我还掐。”他是毫不同情她的。 她自己摸了摸被掐得小肉肉,呼了口气,有点不明白地问:“原修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啊,为什么不让他回来?我想他了。” “现在外面危险。” “不是有那么多保镖吗,怎么就危险了?再说了,难道这个绑架主犯一天不落网,原修就一天不回来,我们也就一天不能出门?” 原勋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没想到她脑子反应还挺敏捷的,已经学会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没办法,他只好耐下心来解释:“这个绑架主犯,当年杀害我的叔叔,根据警察的推测,极可能这个人和我们原家有仇。如果真得是可以寻仇,必然是找我。原修在原家会安全些,如果和我们在一起,会连累他。” 童瑶默了下:“你说的,我也明白,可是就算不让他回来,也该让我和他通个电话啊。我想他了。” 谁知道她说完这话,原勋便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看得她不自在极了。 “有什么不对吗?”她忍不住问。 “这么想他?” “嗯……” “那如果我离开你一周,你会这样想我吗?” “你?” 童瑶一时答不上来,这……这能比较吗? 他盯着童瑶:“说啊,如果陪着你的是原修,离开的是我,你会这样想我吗?” 童瑶在他审视的目光下逐渐低下头:“会,当然会的…” 原勋盯了她半天,最后就在童瑶几乎绝望的时候,终于听到他说:“等下给你原修的联系方式。” 童瑶眼中顿时放出光彩,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谢谢勋哥哥!” 声音中满是喜悦。 可是原勋却没有那声软绵绵的“勋哥哥”而高兴,他皱着眉头,开始思虑一件事。 当年让她生下原修,难道是错了? 童瑶终于拨通了自己儿子的电话。 “原修?”她声音有些激动。 “妈妈?”对面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是我,原修,你在老宅怎么样?”她忍不住追问起来。 “挺好。”回应的,却是简简单单四个字。 儿子竟然这么冷淡,童瑶心里有些失落,不过她还是问道:“每天都忙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 其实不知道和儿子该说什么,可是想想一般当妈妈的都该说这个吧? “上课,培训,玩游戏。有。”原修回答得及其简洁,简洁到她这个当妈的都反应了一会儿。 “如果太累,记得休息一下。”她印象中原修其实还蛮忙的,分明是个六岁的小朋友,他忙得却像一个世界总裁。 “嗯,我知道。”依然是清淡到疏远的声音。 童瑶努力地在脑子里想找个话题,可是她本来就不是太会聊天的人,面对儿子,一时半刻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电话中,两个人好一番沉默。 “还有事吗?”儿子在那边这么问。 她咬着唇,心里想着,有事,当然有事,她还想多和儿子说几句话。 可是她想不出她该说什么。 “没了……”她低低地说,心里却泛起难以言喻的苦涩。 才一周不见,儿子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样冷淡,他是生自己的气吗? “没事的话,我挂了?”冷冰冰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嗯。”她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了。 挂上电话后,她无力地跌坐在床上,满心的落寞和无奈。不明白原修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不高兴? 她努力地回想着儿子离开的事情,仿佛也没什么特别的,当时他温柔地给了自己一个晚安吻。 那么,他是真因为被扔到了老宅而生气吗? 童瑶心中浮现出曾经那一双略带着哀求的眼睛,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儿子……那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却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去爱他,照顾他。 难怪他生自己气了。 正想着呢,原勋走进屋:“脸色这么难看?” 她无助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颇为哀怨地道:“原修一定是生我气了。” “为什么这么认为?” “他今天对我好冷淡。” “可能他忙。” “不是的,我觉得他生我气了。” 第59节 “你又没做错事,他为什么生你气?” 听到这个,童瑶不说话了。 她没做错事吗?她做错的事太多太多了。 从原修生下来,她就没做对过事情,现在还在一错再错。 脑中忽然浮现出自己写下的三封信。 她看了看原勋,哀求道:“勋哥哥,我想去给我妈妈扫墓,还想去我小时候住过的那个院子,可以吗?” “为什么?”原勋有些意外地望着他。 “刚才和原修打电话,我忽然想起我小时候,也想起我妈妈了。勋哥哥,我要回去看看,可以吗?”她的声音带着急切,恳求地望着原勋。 她知道原勋十有八九不会答应的,本来她也觉得不用着急,以后等嫌疑犯的事解决了,她可以自己偷偷过去挖那个宝盒。 可是现在感觉到儿子对自己的疏离,她有些坐不住了。 作为一个母亲,她迫切地想对儿子好。 她想重生到怀孕的那个时候,试图去为儿子做点什么。 原勋微微皱眉,没说话。 “勋哥哥,你一定要答应我!”她扑到他的怀里,拽着他的胳膊撒娇:“不能去那个院子,我都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原勋望着她那哀伤欲绝的小模样,忽然便笑了下:“这两天忙,过几天带你去,好不好?” 童瑶听了,使劲点头:“好!” 原勋答应带自己去曾经住过的小院,这让童瑶心中的歉疚暂时得到了些许缓解。 她有心想再和原修打个电话,可是又怕打扰到原修。 他对那样冷淡,或许根本不想和自己说话? 正想着,手机响了,她忙拿起来一看,是个短信,短信发送方显示是:未知号码。 她疑惑地打开,却见上面写着:“加我扣扣:xxxxxxxxxxxxxx。” 第57章 她盯着那个短信看了半天, 实在是看不出这是什么来路, 不过加一个也没坏处吧? 她想了想, 还是搜索了那个号码, 号码显示的昵称是yx。 她看着这两个字母, 心里猛地一跳, 忽然就意识到什么,连忙申请加对方为好友了。 对方竟然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 对方没有回复。 “原修, 是不是你,你是原修?” 对方依然没有回复。 “你到底是谁?” 这一次, 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童瑶屏住呼吸等待着。 “妈妈,是我。” 四个字一下子弹入了童瑶的屏幕。 童瑶咬着唇, 紧张地盯着那四个字,竟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这真的是儿子吗?如果是,他为什么在电话里对自己那么冷淡, 现在却在网络上加自己为好友?他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是假的,又有什么目的? “原修,真的是你?” “是。” 面对着这个“是”, 童瑶觉得这还真有自己儿子那凉淡淡的气息。 可是……万一不是呢? 于是她输入了一行字:原修,那天你说你并不喜欢吃妈妈做的蛋糕, 真的吗? yx输入:妈妈?我没有。 童瑶:你就是说过啊,难道你忘记了? yx输入:妈妈……我真的是原修。 童瑶盯着那字看了半天, 多少有些信了。 童瑶:那你为什么电话里对我那么冷淡,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或者是隔着网络,不像电话那样能听到声音, 童瑶大胆地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yx输入:我并没有对你冷淡。 童瑶:你就是有。 yx输入:……好吧,对不起,妈妈。 童瑶:看来你就是故意的了。 yx输入:妈妈,你不要和爸爸提起我和你联系。 童瑶:为什么? yx输入: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秘密……虽然童瑶已经长大了,可是看到秘密这两个字,她想象着儿子小小声和自己耳语的情境,竟然觉得分外温馨。 童瑶:好的。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之前对我那么冷淡,是不是你爸爸不让你和我联系? 这话发出去后,对方半天没回音。 童瑶皱眉盯着屏幕。 儿子自然是最好的,儿子怎么可能对自己那么冷淡呢?如果说这其中有其他原因,相比那个人就是原勋了。 原勋不想让自己和儿子亲密?为什么? 童瑶又追问:你自己不想留在老宅,是爸爸非要你去的,是不是? yx输入:妈妈,爸爸有他的考虑。 童瑶一看,心想果然是的了,就是原勋,拆散她们母子亲情。 童瑶:你爸爸太坏了。他从小就很坏,没想到现在长大了,心眼都这么小。 她又不傻,自然是看出来了。 之前她不过是说想原修了,没想到他就凉凉地来一句,问自己为什么不想他。 她说那是她的亲生儿子,他就说他还是自己的丈夫呢。 童瑶想到这里,不免无语,想着这人怎么可以这样,难道竟然和自己的儿子吃醋吗? yx输入:…… 童瑶:他是不是还教训你了?你不要害怕,都告诉我好不好? yx输入:妈妈,爸爸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在老宅好好上课。因为老宅这里安全,他怕我出事。 童瑶想想,也是。如果对方是要向原家寻仇的话,那原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攻击对象。如此一来,原修跟在自己和原勋身边很容易受连累,把他放到原家最好了。 童瑶:那你也不要太辛苦,你还小,没必要给自己太多压力。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知道吗? yx输入:我知道的,妈妈。 其实和儿子用手机即时消息聊天也算是一个新鲜体验。 以前的时候总觉得儿子遥不可及,并不敢和他说话,后来关系亲密了,其实多少也有些隔阂的。 如今隔着屏幕,用文字的交流,她倒是能放开了,顺便和儿子说起最近的事,譬如我生病了如何如何,譬如你爸爸其实他也还好,就是太凶之类。 不过大部分时候是童瑶打字,儿子在那边偶尔回复一个“是的”,“妈妈说得对”之类的。 童瑶第一次和人这样聊天,还是和自己儿子,太新鲜了。 一直到了晚上九点,那边终于回复了一句:妈妈,你怎么不说话了? 童瑶:打字太多,手指头疼了。 她没想到,手指头一直按屏幕,手肚都开始疼起来。 yx:妈妈,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童瑶:嗯。 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儿子。 yx:最近我没事的时候又在游戏里挣了很多金币,你可以继续玩了。 接着yx发过来一个账户和密码。 童瑶一见,自然是高兴,她已经把原勋账户里的金币糟蹋得差不多了。 她正要夸一夸原修,谁知道这个时候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童瑶顿时一紧张,好像偷看电视别抓到的小学生:原修我不和你说了,你爸爸可能要过来了。 yx:好。 她赶紧关了手机q q,然后将手机放在了被子底下。 谁知道刚放好了,门就开了,原勋走进来了。 “这么晚还没睡?”原勋微微皱眉。 第60节 “没呢,我睡不着。”做贼总是心虚的。 “睡不着可以先躺着,或者先喝杯牛奶,我让陈妈给你送牛奶过来。” “嗯嗯。”她连连点头。 “怎么不玩游戏了,前几天不是一直打吗?”原勋觉得自己的小妻子已经成了游戏迷了。 “明天……明天继续打吧……”其实是因为她把原勋的账户玩破产了。 原勋不疑有它:“先洗个澡,早点休息吧。” 童瑶连连点头:“你先去洗吧。” 谁知道原勋一低头,抱起她:“一起。” 语气是不容分说的。 一起洗澡,这是一件让人羞涩的事,开始童瑶坚决拒绝,不过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等到洗完澡,原勋直接抱着绵软馨香的妻子来到了大床上。 就如同过去几天的每个夜晚一样,属于他享受美食的时候到了。 只不过这一次,就在风云变幻波浪滔天的时候,童瑶忽然“啊”的一声低叫。 之后眼里都充盈了泪水:“疼,疼死我了。” “怎么了?” 男人拧眉望着童瑶,好好的,正做着,怎么突然叫疼了,而且不像是平时太过舒服时哭叫的样子。 童瑶蹙着细致的眉,手底下一阵摸索,终于从被子底下掏出一个手机来。 原来她之前见原勋匆忙进来,吓得赶紧把手机藏被子底下,忘记拿出来了。 如今战况正酣时,正好咯到了自己。 原勋看着她从被子里掏出一个手机,顿时脸都黑了。 “你——以后不许碰手机!” 本来原勋最近都没有去公司上班,今天却忽然说有事,准备出门。尽管他脸色一如既往,不过童瑶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走过去,看他修长好看的大手灵活地打上领带:“是因为这一段在家陪我,所以公司里出了事吗?” “没有。”他看她一眼,斩钉截铁地说:“只是有件事,必须我亲自过去一趟。等处理好了,我再回来陪你。” 说着,他已经打好了领带,过来揽住她,俯首在她额头上吻了下:“宝宝乖乖地在家,不要出去知道吗?我让保安这几天也提高警惕,小心点。” “嗯……好的。”她乖巧点头,答应得好好的。 “等我回来,带你去扫墓,再带你去你小时候的那个院子。这几天如果实在闷,我再让陈思琪过来陪你,或者让原修给你打电话。” 他安抚她的语气,像是安抚一个知道父母要离开而哭闹的小孩子。 陈思琪说得没错,他是把她当女儿养的。 等到原勋走出家门的时候,她跑到了窗台前,翘首以望,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盘山公路上,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兴奋。 她先找出久违的手机,给原修打了一个电话。 “原修,是我。” “妈妈?” “嗯嗯,是我。你爸爸刚出门了。” 原修听着她声音里都抑制不住的兴奋,有点懵,不过还是劝道:“妈妈,爸爸做事是有点强硬,不过他是为了你好,你……” 他想说,你也不要因为爸爸不在太过放纵,可是他到底没说出口。 童瑶却根本听不进去,向儿子诉苦道:“最近我都要憋死了。他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上网,连打游戏都不可以了。” 听到这话,原修那个智商接近两百的大脑竟然难得发了一下呆。 “妈妈,可是……” 他抿唇,犹豫到底要不要说下去。 “可是什么?” “妈妈,你以前也是不爱出门,不爱上网,不会打游戏啊。” 童瑶听到这话,也跟着呆了呆,自己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 那么为什么以前可以几年保持这种状态而丝毫不觉得无趣,现在就不行了? 是自己变了,还是这座别墅变了? “我……我现在就是想出去。”她说不出道理来,只好强词夺理了。 原修默了下,最后道:“妈妈,我这里打电话也不太方便,我们网上说吧。” 第58章 母子两人的聊天阵地从手机换到了网络即使聊天工具。 yx:妈妈, 爸爸这样, 也是为了你好。你忍一忍吧。 童瑶听着儿子一本正经的劝说, 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种对着原勋缩小版的感觉, 想起他握着自己温软的手, 竟然有了种想对着小小的儿子撒娇的冲动。 童瑶:不, 我就想出去。我都要憋死了,再不出去我简直是要死了。 她把对付原勋的言辞开始对着原修施展。 yx:妈妈…… 童瑶看到这一连串的省略号, 仿佛看到了对面儿子那无奈皱着的小眉头。 可惜隔着屏幕,要不然她真想戳一戳他可爱的脑门。 她唇边泛起一点笑, 又故意回复说:原修,好儿子, 陪妈妈一起出去好不好?你爸爸太坏了,故意不让我出去,我真得要憋死了。 yx:…… 童瑶再接再厉:这就当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好不好?反正是出去一趟嘛,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再说了,有保镖跟着呢,怕什么。 yx:妈妈, 我去上课了。再见。 童瑶不敢置信地望着再见那两个字,接着就看到yx的头像变成了灰色。 她:原修, 原修!原修,你回来! 可是yx再也没有回复。 童瑶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是她的儿子吗, 是亲的吗?真的没有被换掉!? 童瑶打电话给陈思琪,把这件凄惨的事向陈思琪诉苦。 陈思琪笑得前俯后仰:“你那个儿子,不是我说, 真得是天生小老头,一丝不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老学究!你看叶宁家的楠楠,明明和你家小老头是差不多大,人家就可爱天真多了,那才是一个小孩子的样子!” 这话听得童瑶心底的愧疚再次泛上来:“可能人家小孩子从小有父母照顾,家庭幸福吧,我们原修他……” 原修小时候,过得是什么样的童年,她实在不记得了。 她那个时候太过于专注自己,自私地想着自己,从来没有把目光放到儿子身上。 一个每天有许多课程的小孩子,承受着几代人的溺爱,还有一个比较严苛的父亲,一个处于游魂状据说患有精神疾病的母亲,她真无法想象他是怎么长大的。 “这你可猜错了。叶宁开始是个单亲妈妈啊,自己一个人照顾楠楠长大的。” “喔?”童瑶有些意外:“可她丈夫,你不是说是……” 是哪家集团哪家公司董事长的夫人,她是记不得了,但是她明明记得不是单亲家庭,是个豪门贵夫人啊。 “那是之后的事了,也就是去年吧,叶宁才和孩子爸爸结婚,以前都是单身妈妈。” 童瑶想起上一次在晚宴上见到叶宁,叶宁看着自己那古怪的目光,沉吟了下,还是道:“你和她是很好的朋友是吗?” “是啊,以前国外就认识了,现在回国,除了你和其他同学,我也不认识几个,经常混在一起。” “那……有机会的话,一起玩?” 她总觉得那位叶宁仿佛有话对自己说,分明自己和她素不相识的啊。 “没问题呀,可以一起出去玩,带上你家小老头,好歹让你家小老头沾一点小孩子味!” 说话间,童瑶想起自己的月光宝盒,犹豫了下,还是提议说:“思琪,有件事我想请你帮我一下,可以吗?” “什么?” “就是我想出去扫墓的事……我最近梦到我妈妈了,心里总觉得不安,想着是不是我没有给她扫墓。” “这……不好吧?”陈思琪不太敢得罪原勋。 “思琪,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软软地哀求,要多恳求有多恳求。 陈思琪头疼,在害怕原勋和心疼童瑶之间摇摆挣扎。 “思琪,实在不行的话,你带我去我小时候住的那个院子可以吗?我看一眼就走,保证不超过十分钟。” 陈思琪听着她哀求的声音,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童瑶,我是把你当成好朋友的。” “我知道,我也把你当成好朋友。” “那个……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会生我的气吗?” 童瑶没想到她问这个,歪头想了想。 “你会生我气,是吗?然后就不把我当好朋友了?” “不会的,我想了想,如果你做了什么,自己觉得错了,说明你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不会再这样,那么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呢?我自己也做错一些事,现在想想,觉得很不对,可是没办法,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不会那样就好了。” 陈思琪听了她这一番言论,忍俊不禁,笑起来:“没想到你这么有想法,你说得对呢!” 沉吟了下,她压低声音道:“明天吧,明天我开车过去,偷偷地把你带下来。” 第61节 “好!”童瑶满心喜悦。 想到明天陈思琪可以带自己去那个小院,自己就能拿到自己埋下的月光宝盒,童瑶自然是有些小小的兴奋。 正兴奋着,电话响了,一看,竟然是原勋。 “瑶瑶,今天在家做什么了?” “看看书,打打游戏。”她努力压抑下刚才的兴奋,故作平静地说。 “嗯,乖乖在家知道吗?” “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可能这两天都回不去了,需要去一趟美国。这两天你乖乖在家,好好吃饭,晚上早点睡,知道吗?” 童瑶约莫知道原氏总部在中国,可是在美国也有一个极重要的分部。事情已经到了原勋必须赶往美国的地步了,看来问题还挺严重? “知道了,我会记得的。”她的回答要多柔顺有多柔顺。 “我要上飞机了。” “嗯,再见。”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语气中仿佛带着一丝渴望。 还有什么要说的? 童瑶迷茫了一下后,明白了。 “再见。”她轻声说道。 “……”对面良久没有回音。 “勋哥哥?能听到吗?” “……”依然没音。 “那……我挂了啊……”童瑶说着就要挂电话。 “你还真是没心没肺。”对面咬牙切齿地来了一句,之后赶在童瑶之前挂断了电话。 面对着嘟嘟的电话声,童瑶有点莫名,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她还是筹划下明天去挖月光宝盒的事情吧。 她找来陈妈,让陈妈帮寻了一把铲子,这铲子不大不小,她用起来正好。 一切筹谋妥当,就等着明天了,这一晚童瑶早早躺倒床上,想象着第二天挖到她的月光宝盒的情境,又不免反复地想着,如果这个月光宝盒根本就不存在,那说明了什么呢? 这么一想,又觉得后背发凉。 自从醒来后,她开始下意识地依赖原勋,相信原勋,潜意识已经自我排除了那种“可能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可能。 如果她真得没有办法挖到那个盒子,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正想着,就听到旁边的手机传出来清脆的敲门声,那是有人上线了。 她的账户上只有那么几个好友,不是陈思琪就是原修原勋了。 她连忙拿过来看,只见yx上线了。 点开那个头像,她正要说话,可是想起儿子之前扔下自己的无情,她犹豫了下,又关闭了。 他既然上线了,总该先和自己说话吧? 谁知道yx头像上线后,她左等右等,对着那个头像看了半天,也不见他和自己说话。 她终于有些受不了,戳开那个头像。 童瑶:这么晚还不睡觉? yx:妈妈。 童瑶:嗯?还知道我是你妈妈? yx:(笑脸) 童瑶:哼。 yx:妈妈…… 童瑶看着那句妈妈,想起原修平时小小人儿清冷的模样,心里顿时软了下来。 童瑶:你爸爸今天去美国了,估计要过两天才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 yx:妈妈,你不用担心,公司的事,爸爸自然会处理。 童瑶:也是,我操心,也帮不上什么忙。 yx:妈妈,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童瑶:你问。 yx: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会原谅我吗? 童瑶:你做错什么了吗? yx:我只是说,如果。 童瑶捧着手机,想了想。 她发现这个问题很熟悉,好像白天的时候她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不过那是陈思琪,这一次是原修。 闺蜜和儿子,总是不一样的。 她在手机上敲打出如下字样:无论你做错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不会生你的气。你是我儿子,你做错了事,那不能怪你,一定怪我和你爸爸,那是我们没有告诉你什么是对的吧。 她打出这一些字后,对话框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她等了好半响,最后yx回话了,却只是一个拥抱的符号。 童瑶不知道为什么原修会问自己这个,就如同她不知道陈思琪为什么会问一样。 他们会做错事吗,能做错什么? 这件错事,会和自己有关系吗? 童瑶再次想起了自己的月光宝盒。 会不会,这个世上根本没有重生,也不会有月光宝盒,那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梦,就连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梦。 什么甜蜜纠缠的丈夫,什么懂事聪明的儿子,甚至连活泼开朗的闺蜜,这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等到迷雾散去,等到幻梦醒来,当到湮没真相的潮水散去,她孤零零地站在沙滩上,会看到什么? 也许是童瑶很久没有回信,yx又发了个消息:妈妈? 童瑶:没什么,我累了,忽然想休息。 yx:好,妈妈你早点睡。 童瑶沉默的关闭了聊天工具。 可是关闭了后,她又忍不住打开,在里面输入:原修,妈妈很想你。 这句话出去后,对面好久没回音。 就在童瑶以为无法等到儿子回复的时候,yx回复:妈妈,我也很想你。 这一晚,童瑶屈膝靠在床头,抱着手机,怔怔地望着这几个字,一直都没睡去。 其实,无论真相是如何,她都应该满足了。 第59章 第二天陈思琪准时过来了, 她见到童瑶微微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没睡好?” 童瑶笑了笑:“没睡好, 可能是想到要出去太兴奋了。我们出发吧。” 陈思琪偷偷瞅了瞅外面:“你这外面里里外外都是人,我们不能随随便便就出去。幸好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说着,她从背后卸下一个背包,打开来。 童瑶一看, 里面有假发, 有衣服。 “来, 我给你化妆下。” 童瑶想想也是,于是任由陈思琪给自己打扮, 折腾了好一番下来,她再看看镜子, 自己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看上去像个小老太太了。 陈思琪看她这样,噗嗤一声也笑了:“我们从后门出去,我车就停在后面, 他们看不出来的。” 童瑶点头, 临走前还不忘记拿上自己的铲子。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童瑶跟着陈思琪上了车趴在后座上, 陈思琪直接开车离开。 当车子在盘山公路盘旋的时候,陈思琪笑道:“哈哈,我好像回到小时候, 背着爸爸妈妈偷偷跑出来约会!” 童瑶从后座爬起来,看看外面的风景。窗子半开着,山风吹着她的头发,她想起刚才的刺激经历, 也觉得舒畅痛快极了! 陈思琪人风风火火,开车也风风火火的,不一会儿就下了盘山公路,驶入了下面的高速。这一天是工作日,过了九点半后路上人少,也不堵车,一路畅行,先来到了童瑶妈妈的墓地。 童瑶买了一些香火纸钱,给妈妈烧了。 望着墓碑上几个大字,她深深地给妈妈拜了一拜。 其实妈妈去世的时候,她和妈妈已经越行越远,彼此之间早没了当初的温情。 可是妈妈到底是妈妈。 妈妈是唯一的亲人,妈妈离开后,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孤零零地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 想到这里,她苦笑了下,不由得喃喃地问:“思琪,你说,会不会这个世界都是假的,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我自己,我自己陪着妈妈的墓碑站在这里。” 陈思琪一听,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童瑶:“你,你没事吧?该,该不会是发烧还没好?” 童瑶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瞎想想。” 陈思琪担忧地望了她一眼:“我们要不先回去吧?” 总觉得现在的童瑶忽然变得怪怪的,难道是真得了病? 第62节 童瑶笑了下:“顺便带我去一趟我以前的家吧。” 陈思琪点头:“好……那去了你以前的家,我们就赶紧回去吧。” 她也是后知后觉,现在想起来原勋,有些害怕,可别真被发现了。 原勋到时候怕是饶不了她。 当下陈思琪赶紧带着童瑶转战她年少时的那个小区。 时代变迁,周围许多房屋都拆迁了,道路也不是曾经的模样了。童瑶和陈思琪辨认了半天,又问了路,总算来到了这个已经被废弃的小区里。 看样子小区里的人多数已经搬走了,外面墙上画了一个大大的拆字。 童瑶下了车,拿着铲子,直接冲进小区,却恰好见到有一只黄毛狗蔫蔫地从一个门洞里出来,摇着尾巴打量着童瑶。 太阳照在旁边的老柳树下,老柳树比记忆中更加苍老,有些枝桠已经裂开了,唯独上面的绿叶依然浓脆,在阳光下发着墨绿色的光。 童瑶看着此情此景,眼泪几乎落下来。 是了,这就是梦中的场景,这就是她曾经的家,也是她在回到十五岁的那个梦里埋下她亲手制作的“月光宝盒”的地方。 她拿起铲子,直接来到老柳树下,动手挖掘起来。 泥土很是坚硬,中间还混杂了积累多年的树叶杂草腐败物,童瑶奋力地挥舞着铲子。 陈思琪下了车,无语地望着童瑶:“童瑶,你这是?” 她现在开始担心童瑶真得有什么脑袋上的疾病了。之前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可是并没在意,因为她看着童瑶挺正常,可是现在呢,分明是不正常。 该不会是……被原勋关笼子里闷出病来了吧? 童瑶擦了擦汗,笑着对陈思琪说:“我小时候曾经在这里埋了一个宝物呢,现在打开看看。” 陈思琪听到这个,倒是松了口气:“我小时候好像也干过这种傻事,可惜早找不到了。” 说着间,童瑶的铲子仿佛碰到了什么。 她心里咯噔一声,睁大眼睛紧张地看过去,只见仿佛是要腐朽的木头的一角。 她激动地蹲了下来,用手去扒开,只见那里露出的一角上,还印着几个字母。 “这是我当初埋下的!” 那个法国葡萄酒的木盒子。 陈思琪见童瑶果然挖到一个木盒子,当下也来了兴趣,蹲过去帮着童瑶挖,没几下就把这个木盒子抠出来了。 童瑶激动地捧着这个木盒子,看着上面自己亲手缠上去的胶带,几乎要哭了。 “这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她是真的重生了,没有假的。 这是她在重生后亲手埋下的木盒子。 一个原本装着法国葡萄酒的木盒子,来自那个年代的木盒子,上面是童瑶亲手缠下去的胶带。 她颤抖着手,用铲子将胶带铲开,打开盒子,果然见里面是三封信,还有一个蝴蝶结。 三封信因为放在保鲜袋里的缘故,保存尚算完好,不过那个蝴蝶结,却是越发看着破败不堪,老旧的款式和褪去的色泽,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童瑶捧着这蝴蝶结,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那一天爸爸给我买了蝴蝶结,然后他出门了,再也没有回来。” 陈思琪同情地叹了口气:“别哭了,都过去了。” 童瑶点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将蝴蝶结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口袋里,之后又取出那三封信来。 三封信,上面赫然正是自己十五岁时的笔记,上面依次写着:给二十五岁童瑶的第一封信,给二十五岁童瑶的第二封信,给二十五岁童瑶的第三封信。 童瑶拿起那三封信叠到一起后,小心地放回自己的小包里。 “我们回去吧。” 她心里开始盼着,尽快回家,打开那信,回到过去的时间点,试图去改变曾经发生的一切。 “好。”虽然童瑶的行为在陈思琪看来还是有点莫名,不过回去就好啊,她是满心盼着回去的。她想帮助童瑶,却又得罪不起原勋,现在能在不被原勋发现的情况下爱帮助童瑶,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童瑶重新将老柳树下那块给埋好了土,之后便如同捧着宝贝一般抱着自己的小包包,走出了小区。 本来陈思琪的车子就在小区路边停着的,可是现在一出来,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车。 “咦,我的车呢?”陈思琪满脸不解。 “我们刚才就停在这里的吧?”童瑶也疑惑了。 陈思琪东张西望,也没见踪影。 “难道说这里停车违法,我的车被拖走了?可是就算不让停车,也应该给我贴条啊,怎么可以直接把车拖走呢?” 陈思琪是在国外时间太久,她没有意识到还有偷车贼。 倒是童瑶,先想到了,蹙眉道;“该不会被偷了吧?” 陈思琪想想:“有可能,那我们该怎么办?” 童瑶也是无奈,她看了眼陈思琪:“报警吧?” 她其实也不懂,不过约莫觉得这个时候是应该报警了。 陈思琪点头:“不错,我先报警。然后再叫个车,好歹先回家。” 谁知道陈思琪一报警,说明了情况后,对方表示要赶回来,陈思琪又详细说了地点经过。 童瑶默默地从旁等着。 正等着呢,却接到一个电话,拿起来一看,是原勋。 她做贼心虚,猛地一看原勋的电话,顿时有些不敢接。 过了好半天,她才慢吞吞地接了。 “你现在在哪里?”原勋声音严厉地质问。 “我,我……”难道,这就被发现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很危险?是不是陈思琪把你叫出去的?”原勋连珠炮般问起来。 “对不起,可是我实在……”她试图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什么理由。 “现在到底在哪里,告诉我!”原勋的声音已经不是严厉了,而是仿佛要杀人,冰寒至极。 “我现在在我以前和妈妈住的通明苑小区。”她吓得一叠声地说。 “你站着,别动,我马上派人去接你。” “好……”她这个时候是再不敢说什么了。 “不要挂电话,我马上——” 谁知道原勋刚说完这话,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惊呼。 接着就是咣当一声,那是手机重重跌落地上的声音。 之后,电话那头就成了忙音。 第60章 童瑶竟然被劫持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 已经被人捂着嘴巴捉到了一个面包车里,周围一片黑暗, 她只知道有一双手捂着她的嘴巴, 让她根本喊不出来。 面包车外,开始有警笛长鸣,之后那些警笛声, 喧嚣声,渐渐远去。 她本就身体娇弱,体质敏感, 如今被陌生的大手捂住嘴巴, 又在黑暗中颠簸,这车子开得特别快,她没几下就晕头转向。 胸前憋闷难受,腹部好像有什么在翻江倒海, 恶心感一阵一阵地从喉咙往上涌。 她拼命地巴着那个人的手, 盼着他能放开自己, 谁知道自己的力气对于那双手来说几乎是蚂蚁撼树, 没几下后, 她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顿时,污秽的味道在闷热的车厢内弥漫。 那个人终于放开了她的手, 顺便粗暴地骂了一句什么。 她一个人捂着嘴巴干呕,呕得眼泪都落下来了。 之后那个人过来,给自己戴了眼罩并堵住嘴巴,她试图挣扎, 不过很快便明白自己绝对无法和他们对抗的,便不敢再挣扎。 也许是因为她的顺从,对方并没有将她的手绑起来。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将手伸到了自己包里,发现里面的发卡和三封信都在,并没有丢。 这对于她来说,太重要了,比命还要重要。 她有些担心劫匪会将这些东西抢走,可是转念一想,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要紧,或许能保留下来。 这么想着,她难免开始去想这些人为什么绑架自己? 自己并不认识他们,难道这些人就是原勋所说的绑架主犯? 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和原家有仇,那么绑架了自己,是用来威胁原勋吗? 如果这些人和原家没有仇,又确实是七年前的那群劫匪,那么他们又为了什么绑架,为了什么要杀原叔叔? 想起七年前的那个幽冷长廊的尽头,那个被白布覆盖的原叔叔,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颤。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妈妈的死和这件事有干系,可是在十八岁童瑶的心中,总觉得这两件事冥冥之中是有关联的。 为什么那些警察,还有原家人,都一遍遍地问自己妈妈是不是有其他男人? 以及,曾经自己在妈妈房间里听到的那种奇怪声音。 童瑶想起这些,手指甲几乎生生攥断。 她是相信妈妈的,并且为了自己曾经不相信妈妈而忏悔不已。可是同样的夜晚,她经历过两次,第一次她是明白听到了,第二次却被一个掉落的旧钟表惊到。惊到之后,妈妈的书房里任何声音都没有了。 是她幻觉了吗…… 她心中总是有许多矛盾的记忆和印象,这些矛盾的记忆引导着她走向不同的方向,这两种方向割裂着她的大脑,两种主张相互撕扯,时而东风压倒西风,时而西风压倒东风,这让她觉得自己快要分化为两个人格。 所以她会十万分歉疚于自己对妈妈的不信任,可是却又会冷静地分析那一晚的声音。 所以她会对原勋满心满意地依赖,可是却又会在内心挣扎和怀疑。 第63节 这个世上,竟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十万分信服地去相信其真实性,这其中竟然也包括她自己。 毕竟,她自己在以一种冷静的思维分析问题,还是本身这种分析已经带了病态的基因,她无所得知。 这么想着的时候,有人握住她的手腕,粗鲁地命令:“到了,快下来。” 说着,竟是把她一拽。 她被迫往下跳,并不知道下方是高是低。 纵身跳向未知,这是很可怕的一种体验。 因为你不会知道下面到底是深渊还是浅坑,没有任何心理预知的坠落充满了不确定。 不过好在,她被人接住了,对方还算友好地扶了她一把。 “老大吩咐了,不能伤她一根寒毛。”一个听起来极为年轻的声音这么说。 童瑶惊魂未定时,对方直接拉起她往前走,不知道拐了多少弯,走了多少路,最后停下了。 对方将她的手脚绑了起来:“老实点,乖乖地呆在这里!” 话音落时,便听到咣当一声响。 门被关上了。 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童瑶并不害怕这种寂静,可是这种让人难耐的无声状态,却让她开始想起许多事情。 比如原勋会不会很生气? 原修会不会担心害怕? 警察会不会来救她? 或者说,她根本就会死去? 想到死,她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反抗意识。 她不想就这么死。 绝望的她想起了自己小包包里的信。 是不是只要她打开那信,就有可能重生到过去?如果重生了,眼前的这一切会随之该变吗? 她被绑起来的手小幅度地摸索着,去小包包里寻找自己的信,却因为角度的原因,只攥住了那个蝴蝶结发卡。 也许是太过困顿,她竟然在被劫持的状态中睡去了。 做了一个梦,可惜不是重生的梦,而是她在厨房里做甜点,想着做好了给原修吃。 她等着甜点出炉,却就在这个时候,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自己正被人放在放大镜下观察着。 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可是眼前一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是她依然清楚真切地感到了那种被观察,被注视的感觉。 她甚至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不远处望着自己。 可是那个人在哪里,在她前方,还是后方,她一概不知。 她动动嘴巴,想发出声音,但是被粘贴的嘴巴只能发出低低的“唔唔唔”的闷响。 这个人是谁……一定不是个普通为财的劫匪。 她……会不会认识这个人? 这是一种奇怪的直觉,总觉得,那个人的目光可能带着几分熟悉。 她甚至陡然意识到,这个人,极可能就是杀害原叔叔的人? 想到这一点,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她需要嘴巴来说话,需要眼睛去看清,她需要扑上去质问这个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害了我的妈妈! 就在这种挣扎中,她嘴巴上黏贴的胶条掉了下来。 她连大口吸气都顾不得,便喊道:“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绑我,你是不是杀了原叔叔,害了我妈妈?” 来人一片沉默,没说话。 她更加陷入了焦躁之中:“你为什么要捉我,是要杀了我吗?” 一声轻轻的叹息声传来,犹如鬼魅。 童瑶顿时不敢挣扎了,她怔怔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等着那边的声音。 真的有一个人在那里,那个人一直看着自己。 她浑身每一处的血液都已经凝固,心跳停止,所有的思维都停顿下来,僵硬地等待着那个人接下来的动作。 脚步声响起,是球鞋踩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那个人一下一下地向自己走来了。 当走到距离自己约莫两步远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童瑶拼命地仰起脸,用一片黑暗的眼睛去“看”他。 她当然看不到,只能隐约感到对方的呼吸声,带着些许热度。 这至少让童瑶知道眼前是一个真正的活人,并不是什么鬼魅。 “你别害怕。”四个字传来,声音很奇怪,仿佛金属撞碰发出的响动。 这并不是一般人能发出的。 机器人? 童瑶咬着唇,不敢说话。 那点属于人类呼吸才有的热气,却距离童瑶越来越近了。 对方竟然弯腰下来了。 “我并不会伤害你,只是想带你离开。你别怕。” 那种奇怪的桀桀声再次响起来了。 他让她不怕? 她能不怕吗? 童瑶意识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地怕起来,巨大的恐惧席卷全身,让她身子颤啊颤的,颤得像寒风中的树叶。 这一刻,她无比地想念那个趴伏在原勋怀抱中的自己。 原勋,温暖的原勋。 哪怕是他身上有一百个一千个疑点,她也应该搂着他的腰,永远不放开,不是吗? 她吓得瑟缩成一团,牙齿都上下打战:“我不要跟你离开……” 她听到自己用颤抖而异样的声音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我走,你要带我去哪里……” 谁知道对方根本没回答,反而用手摸了摸童瑶的脸。 当对方奇怪触感的手碰到童瑶的脸上,童瑶感觉到了被鬼触碰的滋味。 “啊——”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叫。 她这辈子说话都柔声柔气的,就连被劫持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低呼了一声而已,可是现在,她终于忍不住,用她全身的力气发出惊恐的尖叫。 就在这恐惧的尖叫声中,一个东西跌落在了地上。 对方弯下腰,拾起了地上的东西。 “还给我,那是我的!”她停止了尖叫,像一只小狼狗一样扑上去。 她的三封信,她的蝴蝶结发卡,这些都不能被人抢走。 她就是死,也要护住这些。 这比她的命还重要。 第61章 可是她两只脚还被捆绑着, 根本没法动弹,一扑过去, 整个人几乎摔倒在那里。 她的身体疼痛难当, 疼得眼泪都要跌落。 不过她知道,当原勋不在的时候,她不应该哭。 因为没有人疼惜的眼泪, 流了也是白流。 她拼命地仰起脸,让眼泪不要流下来:“那是我的,你不能动, 求求你, 还给我。” 在片刻的沉默后,一声饱含沧桑的叹息声传来。 接着手上仿佛被放了一个什么。 她下意识地握紧。 她的蝴蝶结发卡。 那个人还给她了? 从那之后,童瑶战战兢兢地蜷缩在角落,两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蝴蝶发卡, 还有那个装了三封信的小包包。 她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不知道是黑夜还是白日。 饿了的时候会有人给她喂饭, 困了的时候她会摸索着到旁边的床上睡觉。 也许是没有了视觉的缘故, 她的感知以及听力变得异常敏锐, 她能听到很远处响起的脚步声,能察觉到黑暗中望着自己的眼睛。 那个曾经将蝴蝶结放到她手里的人, 后来又看过她几次。 尽管从来没亲眼看过他的面目,可是她却知道,就是那个人。 这种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来到她身边, 牵起她,将她带离了这个房间,并且来到了一个车子里。 第64节 这应该是一辆新车,车子上有新胶皮才会散发的味道。 童瑶就这么跟随者这批劫匪,开始了长途跋涉。 她悄悄地用自己吃饭的次数来计算天数。 根据这些人吃的饭食来推算,他们是一天吃两次,应该是早晚一次。 他们会将饭给她吃,还会带她下去方便。 偶尔会有人用粗糙的言语来调侃她,可是说这话的人会被推开。 她知道自己长得并不差,在这么几个粗鲁的男人中间,简直是如同羔羊入了狼群,可是那些人竟然没有人动过她。 她能感觉到,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紧攥着自己那蝴蝶结发卡,她想起了那个像鬼一样触碰自己脸颊的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要绑架自己? 最初她是怀疑过这个人绑架的目的是来威胁原勋,可是她已经吃了十七顿饭了,八天半的时间过去了,她明白这个人真得不是要威胁原勋。 他竟然是要带自己离开? 为什么,他是谁,认识自己? 童瑶默默地咬着唇在那一片摸不到半点光亮的黑暗中,眼前仿佛老电影一般浮现了过往的一幕幕。 她再次记起了那个夜晚,十八岁的晚上,她听到隔壁传来可疑的声音。 那个时候还太单纯,不知道那声音意味着什么。 以至于如今的她并不能相信,那是自己的癔想。 因为自己不可能凭空捏造出一个自己从未听到过的声响,而且这个声响恰好在夜晚被赋予一种引人遐思的含义。 如果真的曾经有过那种只有男人能发出的粗重喘息,那个男人应该是谁? 忽然之间,曾经让她倍感屈辱的问话全部涌入脑中。 你的母亲有几个追求者? 你的母亲和几个男人有过交往? 你在家中是不是有过其他男性? 她低下头,抱住脑袋,痛苦地咬紧了牙。 是谁,那个人到底该是谁? 那个人和眼前这个劫匪,会有关系吗,会有关系吗? 一千次的怀疑,一万次的推翻怀疑,她已经开始不相信自己的记忆、感知和逻辑。 他们说她病了。 如果可以,如果不是她感知到自己的思维是如此地清晰,那么她甚至愿意相信,她真得病了。 而就在这混沌无助之中,仿佛有一点星星般的火光一闪而逝,她想捉住,可是却再也无法寻觅。 总觉得她应该知道这个人是谁的,却怎么也想不到。 这个时候,她又一次回忆起那个人触碰自己脸颊时的感觉,当时分明是仿佛被鬼触碰了一样,可是现在细细回忆起来,却觉得那个触碰带着几分温柔。 况且,这一路颠簸过来,她是毫发无伤。 为什么? 正冥思苦想,她听到了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那些人好像在忧虑,在暴躁,在不安。 她的心顿时缩紧,所有的精力全都集中在耳朵中,敏锐地捕捉着空气中传来的任何一丝波动。 可是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周围连一丝风都没有,更不要说声音。 她动了动干涩的喉咙,抬手摸了摸包包里的蝴蝶结发卡。 周围一定是有变动的,可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想着,忽然有人跑了过来,拉起她,厉声道: “跟我走!” “快点,先带她离开!” 于是她被迫往前逃跑,那些人跑得很快,攥着她的手腕子往前拽,她意识到了什么,心跳一下子加速了,忍不住大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周围开始涌现出杂乱的脚步声,男人厉声呵斥的声音,甚至还有几声震天的枪响。 最后那些人终于赶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站住,不许动,把手举起来。”几个利索严厉的声音响起,又有机械响动,咔嚓咔嚓的。 那双原本粗鲁地攥着她手腕的手松开了,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看向何方。 她想,她是被救了吧? 正迷惘着,她已经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那个怀抱里的气息太熟悉了,尽管夹着一点血腥味,可是依然熟悉到让她想哭。 “瑶瑶,没事了,没事了,再也不会有事了。”男人往日总是沉稳的声音这个时候竟然带着仿佛恐惧一般的颤抖。 随着他的声音,眼前蒙了很多天的黑暗被除去,她感受到一阵刺眼的光亮。 几乎睁不开眼睛,她软绵绵地倚靠在他胸膛上,让自己的脸埋在他肩窝里。 悬了十七顿饭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这才知道,原来只要回到他的怀抱里,她就会安心。 “小心!”忽然间,一个声音响起,而伴随着这个声音而来的,是冰冷刺耳的响动,并不大,可是却让人毛骨悚然。 “先生!你没事吧?” 很多焦急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童瑶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她伸出手去摸,再低下头去,睁大根本无法适应光亮的眼睛去看。 在那一片黑暗中,她看到了血红的颜色。 “勋哥哥!”湿润的液体一下子从眼中流出,她用已经沾染了鲜红血液的手在黑暗之中抱住他:“勋哥哥!” “瑶瑶别哭。”他硬生生地撑着最后一口力气,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别害怕,没事了。没事……” 说完这个,他就倒在了她面前。 他受伤了,因为救她而受伤了。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崩溃。 寂静的病房里,只有点滴默默地滴下的声响,她不敢碰他的身体,只敢攥着他的手。 他的手,她是极熟悉的。 就是这双手,曾经很多次握住她的,牵着她,登上婚礼的殿堂,迈上楼梯,领着她在花园间散步。 这双手一直是有温度的,会在她的身上点燃炙热的火焰,让她沉浸其中生死不能。 可是现在,它却无力地垂在床沿,任由沁凉的药液输入。 她的两只手捧住那双手,忍不住低头去亲。 如果说亲吻能让他恢复,她愿意每天亲它一千次一万次。 让自己的脸紧贴着他的手,手上的筋脉因为药液的输入而泛着凉,她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来暖热他的手。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不该怀疑你。” “这都是我的错。” “是我有病,我生病了,我脑袋有病,所以我才会不相信你,才会怀疑你。” “你从来没有什么不好,都是我不好。” 她的唇轻轻地在他手背磨蹭着,低声呢喃道:“勋哥哥,我爱你……真得爱你……只是我以前总是不信你,所以不敢让自己明白我是爱你的。”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开始爱你了,可是我太懦弱,不敢承认。我怀疑你和妈妈的死有关系,甚至告诉自己我恨你。我不敢相信你是好人,不敢承认我爱你,生怕那样会对不起妈妈……” “我害怕我更爱你,害怕有一天爱到忘记妈妈的死,我怕妈妈恨我,我只好想着离开你……以为离开你,我就不用纠结了……” “你从小就聪明,比我聪明。我为什么不信你呢?” 她想起了包包里的蝴蝶结发卡,还有那三封信。 忽然唇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来。 她甚至曾经怀疑,自己所谓的重生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是原勋背后操控出的一个骗局。 她甚至以为周围的人都在哄着自己骗着自己,甚至以为这个世界整个都是一场虚拟的演出。 她怎么可以这么认为呢? 她的包包里的三封信,还有那蝴蝶结发卡,铁证如山,都在告诉她,从来没有人骗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得重生了。 勋哥哥也是真的。 没有人是假的。 她闭上眼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固执地依从自己的直觉,却放弃相信她最应该相信的人。 从今天,从这一刻开始,她选择放弃自己。 因为原勋比她自己更值得信任。 第62章 那一刀刺进去, 把原勋伤得不轻,不过好在抢救及时, 原勋终于脱离了危险。 第65节 童瑶几乎日夜不休地陪在原勋身边照顾着他, 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别人劝她去休息,她根本好像没听进去。 在外人看来,此时此刻, 这个纤细白净到几乎透明的女孩儿,已经把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到了那个躺着的原先生身上,就好像原先生是她唯一的依赖和希望。 而病重的原勋也终于渐渐恢复过来了。 病情稍好后, 联络了原家人, 便开始要向s市转移。 童瑶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所在的是本国偏远的n市,距离s市有几千公里呢。如果原勋再晚一点来,自己就要跟着出了本国国境了。 也幸好原勋到来及时, 阻止了对方, 救下了自己。 这几天因为原勋只能躺着, 身体虚弱, 大夫让他尽量休息。童瑶怕他看多了手机伤害眼睛, 便开始给他读手机新闻。 童瑶也就知道,原勋受伤的消息是瞒着原家人的, 原家人因为原勋的失踪已经快要爆炸了。而外面也开始出现了各种传闻,有人说原勋已经死了,也有人说原勋出了事被警察拘捕了。 各种传闻,尘嚣之上, 真假都有,充斥在各大媒体以及手机各种新闻推送平 台。 受这些舆论的影响,原氏的股piao已经是几个跌停,连连下滑,与之而来的各种经济分析都不看好原氏集团,认为接下来要面临一场重大风暴。 原勋的父亲临危受命,出来主持大局,二叔原一睿也跟着出来协助,可是这一切仿佛都无法阻止原氏股piao的瀑布式下跌。 “……今日开盘直接跌停,封死跌停板,原氏集团的瀑布式下跌对于市场人气打击非常之大,市场出现明显的亏钱效应,若是原氏掌门人原勋无法在……” 童瑶并不太懂这些,不过她还是坐在病床旁,一板一眼地念着关于原氏的各样新闻。 她穿着一身蓝色桃心领带白色的连衣裙,脸上素净,连一点脂粉都没有,一头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膀上,看着就像个乖巧念书的学生。 床上的原勋眯着的眸子在眼光下半睁不睁的,也不知道是在听还是没听。 忽而间,当童瑶念到某一处的时候,却听到他说:“停。” “嗯?”童瑶忙顺从地停下,眨眨眼睛看他,疑心是自己念错了哪里吗? 原勋淡声道:“把之前那段股市交易数据再念给我听。” 童瑶往上找了找,点头,一板一眼地重新将那些完全看不懂的枯燥说句都念给原勋,甚至连个逗号都不会漏下。 听了半天,原勋才说:“不用念了。” 他也没再说话,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童瑶看他深刻的眉眼微微皱着,看样子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她不太敢打扰,就轻轻地握着手机坐在那里。 过了又半天,原勋突然来了一句:“有人在故意散步流言,打压原氏的股价,之后再趁机收购。” “啊?”童瑶听了,不解地望着原勋:“那该怎么办?” 她确实不太懂,大学学的也是古建筑学,实在是和经济金融企业管理不搭界,平时和外人接触不多,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这么坏,趁着原勋身受重伤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来。 原勋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先等着对方露出爪牙。” 童瑶想了想,也是,只好“喔”了声,便不再说话了。 这个时候她就想起来那位宋秘书,想着如果自己有宋秘书那种本领,至少也能帮他分忧解难吧? 就这么胡乱想着,她看到了原勋紧皱着的眉头。 她想起之前,自己还觉得他这个样子很迷人,认真工作的男人,看上去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沉稳,她很喜欢。 可是现在,他依然是那个样子,她却不觉得迷人了,只觉得心疼。 原来看着好看是对外人来说的,对于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看着他皱眉的样子,都觉得心疼的。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抚在他因为紧皱而更加立体更加凸起的眉峰上。 “勋哥哥,我好想帮你点什么。”但其实看样子她什么做不了。 温煦的阳光下,原勋睁开眼看过来,见她担忧的小模样,不由低笑出声。 “过来帮我捏捏腿?”他一改刚才的沉重,柔声提议道。 “好。”童瑶听到这个,以为他是躺久了不舒服,便忙小心地揭开被子一角,将自己的手伸进去,寻到他的脚,轻轻地从脚开始捏起。 她的手并没有多大力道,捏起来绵绵软软的,像是在挠痒。 原勋开始的时候还笑望着她,看阳光斜照在她小脸上,看她卖力地帮自己揉捏腿脚,以至于挺翘的小鼻尖都要沁出细汗。 也因为她卖力的动作,一缕头发落下来,挡在了她眼前,随着她一起一伏的动作而来回晃荡着。 他不喜欢,便抬起手,帮她撩起那缕头发掖在耳朵上。 “觉得好点了吗?”小女人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眼中散发着期待的光芒。 他抿唇,望着她,哑声道:“不好。” “喔?”她懵懂不解地望着他,仿佛很是羞惭的样子。 “再往上捏。”他低声命道。 她这小手,软绵绵的,摸起来的感觉很特别。 其实原本也没什么想法的,病着呢,能有什么想法?可是她只是捏一捏脚和小腿,他便生出渴望。 再看她那乖乖的小模样,清新精致,又是前所未有的柔顺,真是恨不得将她揉在怀里,狠狠地做,做哭她。 这个时候,再怎么欺负她,她怕是也会忍着,眼泪都不敢往下掉。 童瑶也是个固执的性子,认死理。 她以前怀疑原勋,认准了原勋坏,便怎么都觉得他坏。 现在相信原勋,认准了原勋好,便怎么都觉得他好。 现在他病了,她就要好好伺候他。 于是她听话地往上,继续使出吃奶的劲儿给他按。 他说往左她就往左,他说往右她就真往右,他说让在往上,捏住那两个蛋儿,她就真捏住了。甚至于他让她用手握住,她就真握住了。 当听话地这么干的时候,她脸上已经羞红羞红的了,可是他不说停,她就没敢停下。 “乖瑶瑶。”原勋舒服地咬着牙,微梗起脖子,深深皱着眉头,仔细地品味着其中滋味。 “还要继续吗?” 她其实是有些累了,手腕酸疼快使不上力气了。于是她就小声地问他。 原勋哪里舍得停呢,眯起眸子盯着眼前这娇人儿,看她抿着嫣红的小嘴儿。 那嘴儿薄薄的,粉粉的,透着亮。 对于眼前的这个心性单纯的妻子,他往常总是舍不得,怕吓到她。 可是现在,脑中忽然出现了一种邪恶的念头。 “帮我吃吃吧。”他装作不经意地这么低哑命令道。 “吃吃?”她显然是不懂的,什么叫吃吃? 听她这么说,他脸上便隐隐发烫。 其实他也只知道有这么回事,也没有尝过那种滋味。 他从十几岁就喜欢童瑶,除了童瑶,没别的女人进过他的眼儿。 在最应该年少轻狂的时候,别人胡闹,他从旁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见识过不少,知道世间最粗鄙的事,可是却没尝过那滋味。 不是不想,而是没兴致,除非是童瑶,其他人他就是根本没兴致。 后来大一些,把童瑶变成他的女人了,光明正大地娶了,藏到家里,小心翼翼的,不敢乱碰。 这就好像拍回来一个举世无双的古董,心爱之物,藏起来,别说给别人看,就是自己拿出来瞧一眼都怕不小心碰坏了。 当然童瑶也脆弱,真得很脆弱,一碰就痛,一痛就哭,小姑娘闷声哭痛的样子让人心碎。 连平时夫妻之事都艰难,更不要说想这种歪门邪道了。 他真是连动下那种念头都没有。 “你……饿了?”她拧起好看的眉,关切地问道。 “没……”在商场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风浪的他,竟然难得尴尬起来,他别过眼,哑声道:“我没饿,我只是想你吃吃我的……” 这话实在是太难以启齿,特别是在那么一双清纯无辜殷勤关心的双眼下。 “啊?”童瑶震惊地微微张开唇儿,愣了半响,忽然明白了。 明白后,一张精致的脸顿时红得像虾子。 “不喜欢就算了。”他连忙这么说。 童瑶愣愣地沉默了好半响。 病房里的空气几乎凝滞在那里。 半响后,童瑶起身,向门口走去。 原勋咬牙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阵的酸涩。 其实他明白,自己刚才突发而来的邪念,对于处于一片洁白世界的她来说,确实太过惊世骇俗难以接受。 可是看着她这样离去,他心里还是泛起一些慌张,下意识地伸出手,就要留住她。 谁知道童瑶抬手按住了门锁,之后又转身走回了床边。 她低垂着眼儿,悄无声息地坐在床边,掀开他被子一角,埋首在那里。 “瑶瑶,你——”他有些诧异。 “万一来了人,会看到的。”她羞到不行了,小小声地这么说。 “你——”他还想说什么,可是这一个字,却硬生生地变成了一声吸气。 强健的上身也猛然往前一抖。 蚀骨销魂,这般滋味,怪不得世间这么多人,念念不忘。 第63章 过了很久后, 他疲惫而满足地闭上眼睛,额角流着豆大的汗珠。 第66节 他抬起手来, 饱含怜惜地揉着她的脑袋。 “累坏了?”低哑性感的声音, 说不出的暧昧和亲昵。 “还好。”她在他手心拱了拱,懒懒地趴在了床边。 这个事确实是一门技术活,她第一次做, 嘴都酸了,而且现在嘴巴里弥漫着那股浓浓的生玉米味。 原勋笑了下,伸出手来, 用手指轻轻触碰她的唇, 伸进去。 她下意识地咬住他的手指头。 他又往里面伸了一些。 她心中懵懂,不知道他这是做什么,可是他的手指动来动去,她便不由地咬住, 一小口一小口的。 “瑶瑶, 你爱我吗?”他慵懒地闭着眼儿, 小手指头轻轻地挑着她的唇齿, 望着外面阳光斜映在天花板上的那一道光阴, 这么问道。 “爱,勋哥哥, 瑶瑶爱你。”专心对付着他手指头的小女人,含糊地这么回答说。 童瑶用了医院临时给搭建的厨房,细心地帮原勋煲汤。 她虽然没有很好的厨艺,不过在网络上查查, 然后比着样子煲个汤还是不成问题的。 一边等着鸡汤,一边拿出手机来,登录上了自己的扣扣号。 虽然原勋说最好别和儿子联系,免得原家那边会知道,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想登录扣扣看看。 其实这一段她一直在偷偷登录扣扣,看看原修给自己留的消息。 这一段,原修每天都会给自己留言一段话。 “妈妈,我知道你没事的。” “妈妈,今天的精算课,我算错了一道题。我以前从来没算错过。” “妈妈,假如我不好,你一定会原谅我,是不是?” “妈妈,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出事的,爸爸一定会救你回来的。” …… “妈妈,为什么你还不回来?我害怕。” “妈妈,有时候我会后悔,我甚至想,还是像以前那样也好啊。” …… “妈妈,为什么爸爸也不回来?” “妈妈,我想你。你不在,没有人亲我的额头了。” “妈妈,我想念你做的蛋糕。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并不是真心认为蛋糕好吃的,现在我回忆起来,才觉得真好吃,我好想再吃一次那个滋味。” 童瑶隐身上线,默默地将那些留言看了一次又一次。 她不知道原勋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消息,可是她想着,原勋既然这么决定,总是有道理的,所以她听话地按下对儿子的思念,不敢回音,只是一遍一遍地看着那些消息。 每一个字句,她几乎都要背下来了,可是依然忍不住去看。 她甚至连每一个消息发送的时间都记住了。 都是在晚上9点到10点之间,可能是原修结束了一天的功课,洗漱之后窝在被子里偷偷发的。 她想象着那个piao亮精致的小男孩,孤独地坐在床上,偷偷地发消息的样子,忍不住泪流满面。 忍不住将手机放在嘴上,隔着屏幕,去亲吻那个叫做yx的头像。 “原修……”她不由自主地叫出他的名字。 捧着已经熬好的鸡汤,她小心翼翼地给原勋送过去,也许是太过轻手轻脚的缘故,以至于守在外面的保镖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到来。 那些人在悄悄地说话,声音极小,一般人听不到的。 可是童瑶能听到。 她本就耳力敏感,心思敏锐,经过这一场之后,她的感知力和听力比寻常人要高上许多。 “你枪法准,如果那一枪真开出去,那个劫匪不死也是个半残。” “要他死他就死,要他残他就残,反正讨不了好。” “啧,这次真是可惜了,如果真一枪下去,我估计先生也不至于受这次的伤了。” “别说了,这事不能乱说。” “不敢乱说,也就我们哥几个私底下说说,如果不是先生阻止你那一枪,那个劫匪能逃?” “先生也有自己的考量吧。” “也对。有人靠着体力觅食,有人靠着脑力觅食,咱们是舞刀弄枪的,搞不懂先生的思路,也就不用猜了,反正听命行事就是了。” 接下来那些人声音更加低了,童瑶听得断断续续,不过也是和这件事无关了。 童瑶拧眉想了想,有些不明白。 不知道这些人说得是真的吗,如果是,那为什么他们意思,竟然是勋哥哥故意放了那个人的? 那个人……勋哥哥认识吗? 童瑶捧着鸡汤,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等着那些保镖已经来回走动不在说话,她才走过去,和他们点头打了个招呼,走进原勋的病房。 进去的时候,原勋正拿着平板看呢。 她一见这个,连忙过去,要把他的平板收起来。 “人家大夫说了,说这个时候不要太费眼,会对视力不好。” 原勋笑了笑,看她,也没反抗,任凭她把平板拿走了。 她并不是个爱管人的女人,现在却用柔柔的语气来管他,让人心里暖洋洋的,比太阳隔着窗子晒在被子上的感觉还舒服。 她又把辛苦煲的鸡汤端过来,拿了勺子要喂给他吃。 其实他身体已经好了,不过她若愿意亲力亲为,他自然也就不说什么。 乐得让她伺候。 “才炖好,有点烫,你小心。”说着,她还仔细地吹了吹。 吐气如兰,她吹过的鸡汤,怎么看怎么好喝。 滋味香美的鸡汤吃到口里,咽到肚子里,那种暖热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原勋甚至觉得,他这一生,算是值了。 当她沉郁在过去用冰冷厌恶的眼神望着周围的一切几乎轻生的时候,他也曾经踏在绝望的边缘,可是幸好,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他的瑶瑶。 他总觉得,这世上一定有一种办法,可以撬开她冰封的内心,让太阳投射进去一丝亮光。 现在,他成功了,不是吗? “在想什么呢?”她软声软气地抱怨。 当她这么说的时候,他甚至不由得想,也许等到他们七老八十,她也会用这软软的语调抱怨他耳背,抱怨他满头白发不再像过去那样俊帅。 “鸡汤很好喝,自己炖的?”他一边就着她的手饮下一口,一边这么问。 “嗯,那当然了。”她的语气中有一丝小小的骄傲。 原勋笑了下,目光恰好落在她的手上,之后那笑便消失了。 他接过来汤碗,放在一旁,捉住她的手细看。 指尖那里,有一点红,显然是烫的,并不严重,可是原勋看着也不喜欢。 他希望他的瑶瑶十指不沾阳春水,一辈子当个娇娇女,永远不会受任何苦。 做父母的宠女儿,往往不敢宠得太过分,因为总是会担心自己走了,女儿什么都不会受委屈,或者落到别的男子手中被嫌弃。 可是他宠他的妻子,宠他的瑶瑶,却不必担心。 他一定会比她活得更长,一定能宠她一辈子,永远不必担心需要将她交到另一个人手上。 因为他一辈子都不会放手的。 童瑶看他盯着自己的手看,忙要收回来,可是谁知道他捉住就不放开。 “没事的,一点不疼……”其实是刚才端着鸡汤过来,太过专注听那几个保镖的话,以至于不小心烫红了一些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以后不许自己煲汤。”他沉声命道,算是彻底断绝她的煲汤之路。 “我不……”她噘嘴,小小声抗议,可是他却扫了她一眼,那一眼是不容置疑的霸道。 “好吧……”她弱气,天性如此,看他这样,也就从了。 “先喂我把这次的喝了。”他又这么说。 “嗯。”她点头,又取过来汤,继续喂他。 一边喂着,一边问道:“勋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原修啊?” 原勋抬眼看了她心爱:“怎么,想他了?” 童瑶点头,点了一下还觉得不够,又使劲点了下:“我很想他。” “过几天吧。” “为什么?” “现在不是时候。” 童瑶听着这话,有点委屈地咬了咬唇:“可是我好想他啊!” 每天想得都睡不着觉了。 自从意识到对儿子的歉疚后,她总是想弥补他,想抱着他亲亲他,想每天都给他做好吃的,可是却一直没有机会。 原勋看她这样,笑了下,语气却是更坚定了:“他长大了,应该独立了。你应该学会放手。” 这下子童瑶可不乐意了。 “他才不到七岁的,怎么就长大了?怎么就该独立了?” 童瑶眼圈都要红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没学会抱住他,怎么就该放手了呢? 第67节 这时间都去哪儿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呢,他就长大了? “你别难过。”原勋看她这样,也就稍做让步,略一沉吟,解释道:“这几天原氏的股piao跌成这样,潮水一退,各路妖魔鬼怪也该现形了。我需要再观察几天,看看形势。所以这个时候,我还好好活着的消息不能传出去。这个消息必须瞒着,也不能让儿子知道,你明白吗?” 他这么一说,她自然是明白。 难得两个人这么平心静气地讨论这些事,她忍不住问道:“那之前绑架我的劫匪呢,他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劫匪,想要绑架你,带走你来威胁我。” “为什么这一次没有抓住他啊?” “这个人很狡猾,而且在边境外纠结了一批雇佣兵,都是亡命之徒,这边警力不足,我们带的保镖也不够,如果硬拼一下,对我们的生命也有威胁。” 这听起来很危险的样子,况且原勋确实因为这个受了重伤。 可是童瑶细想之下,还是觉得不对劲。 “那为什么你不让手下开枪呢?” 她这话一出,原勋便沉默了,望着她,皱眉。 “喔,我说错话了吗?”她有些不明白。 “没有。”原勋垂下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抿了下唇,只好不再说什么。 或许,原勋是故意放走那个劫匪的,可是即使如此,他也必然有自己的考量吧?他那么聪明,总是有原因的……只是那个劫匪到底是谁呢?她认不认识…… 正想着,原勋忽然道:“瑶瑶,相信我,如果可以,我肯定是想给叔叔报仇雪恨的,也为你出这口气,只是我…我也不能捉住那个劫匪。” 童瑶低下头:“嗯,勋哥哥,我都明白的。你…” 她想起他昏迷不醒的样子,心里忽然一阵后怕:“这些都不重要,你没出什么事就好。” 第64章 回到家中后, 原家的人瞬间围了过去。 原勋失踪了十几天了,他们都快急疯了, 外面原氏的股piao一跌再跌, 甚至于原家老爷子亲自出面接受采访安稳人心都仿佛无济于事。 网络各路小道消息疯狂地传着原勋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跟真的似的。 再这么下去, 原家人都要崩溃了。 可以说,原勋一出现,所有人紧绷到几乎断裂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原勋妈妈扑过来抱着原勋大哭不止, 原家老爷子也是一声长叹:“你这个孽子, 还知道回来!” 嘴里说是孽子,心里却是着实激动的。 自从回到家里,原家人将原勋围起来,童瑶则是满客厅到处看儿子。 没见到儿子的踪影, 想着爸爸妈妈回来了, 他怎么不出来, 是在做功课, 还是打游戏不知道外面的动静? 谁知道正想着, 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楼梯口处,手里捏着一支毛笔, 有些怔楞地望着自己。 那毛笔尖儿上尚且有些墨汁残余,看样子他正练习书法呢。 他是天生智商出众的孩子,一双仿佛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总是透着超乎年龄的冷静,以至于童瑶从来没见过她的儿子会像现在这样, 怔怔地望着自己,薄薄的两片唇儿微微颤抖,仿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又仿佛委屈得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时候的他,就像一个最普普通通的六岁小男孩,一个看到久未见面的妈妈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小孩儿。 童瑶迈步上前,小心翼翼地蹲在他面前。 他个子比起同龄人要高一些,以至于她蹲下来后,倒是要仰视他。 “原修……爸爸妈妈回来了。”她控制住声音中的颤意,尽量平缓地这么说。可是话音一出,鼻子里便透出酸意。 如果说这世上有个人她最最对不起,那一定是原修了。 她紧攥住的拳头放在身子一侧微微颤抖,她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妈妈真得爱他。可是言语是如此无力,面对久别重逢的孩子,她也怕吓到他。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他终于开口,低低地说:“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孩子的稚嫩和原修天性凉淡的音调,没有半分抑扬顿挫和感情色彩的一句话,平平淡淡地传入童瑶耳中。 可是这一句,足以击溃童瑶心中最后一丝薄弱的防线。 她再也无法通过紧攥而颤抖的拳来压抑下心中那澎湃汹涌的爱意,再也无法顾忌会不会吓到天性性情清冷的原修,她一下子紧紧将孩子的身体抱在怀里。 她用颤抖的手抱住他,低声呢喃道:“原修,妈妈好想你,每天都想你!” 这一句出炉后,之后的表达仿佛顺利了许多。 她抱着他,使劲地去亲他耳朵,亲他脸颊:“原修,你有没有想妈妈?是不是每天都想我?见到妈妈高不高兴?妈妈好高兴!” 她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了。 被她抱在怀里的原修,表情却有些僵硬,他微微咬着唇,不说想,但是也没拒绝,任凭童瑶亲啊抱的。 而就在这母子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时候,那边原勋已经被迎接到了书房里。 男人们进去了,商量现在原家的形势,而原勋妈妈和原茉原小佑则过来了。 原小佑皱着眉,忍不住问道:“嫂子,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哥哥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是不是因为你被绑架了,他为了救你才遇到危险?为什么也没有回个信?你知不知道爷爷舅舅舅妈都要急疯了?” 童瑶依然抱着儿子,没吭声。 原修被妈妈搂在怀里,更是连头都没抬一下。 原茉昂着优雅的头颅,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修剪精致的眉。 原勋妈妈望着眼前这蹲在那里抱作一团的母子,满脸的不悦。 “童瑶啊,虽然说小佑说话太直接了,可是倒也是这个道理。如果不是你,原勋不会受伤的,原家就不会遭这一场难。还有就是,你也太不懂事了,原勋受着伤,他不给家里一个信,难道你就不知道给家里说一声,我们也好放心啊!” 她说完这话,满心以为童瑶会反应一下,谁知道童瑶现在全身心都沉浸在和儿子相聚的喜悦中,根本没听到心里去。 她紧紧抱着儿子,还在低声说:“这些天你每天都在想你。” 原勋妈妈越发拉下了脸……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忽视得如此彻底。 原茉见了,低哼了声,颇有些不屑。 原小佑见此,也想说点什么,总觉得不说点什么仿佛对不起自己。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原修却从童瑶怀里抬起头,望向眼前这几个人。 原勋妈妈一愣。 孩子那冷淡到没有温度的眼神,看得她心里不舒服极了,酸酸的,好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被人抢走了。 原修淡声开口:“奶奶,我今天上了一天的课,累了。” 只这一句,顿时让原勋妈妈心里又酸又欣慰,也忘记了之前的不快,连忙道:“宝贝原修累了,那赶紧洗个澡,早点休息。” 原修点点头:“我想玩一会游戏,放松下,可以吗?” “好好好,当然可以!” 面对童瑶总是挑三拣四的原勋妈妈,却是原修面前最慈爱的奶奶。 原修却继续道:“我想让妈妈陪我玩游戏。” 原勋妈妈一愣,不过还是很快点头道:“哦……好,好啊!” 说着,她对一旁已经站起来默默立在一旁的童瑶道:“你带着原修上楼去,陪着他好好休息下。” 童瑶点头:“好的,妈妈。” 原勋妈妈再次看了眼这个儿媳妇:“我就是对你再不喜欢,你也是原修的妈妈,做人妈妈的,就该负起做人妈妈的责任,知道吗?” 童瑶低下头:“妈妈,我知道以前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以后……我会努力的。” 虽然婆婆对自己许多不喜欢,也会比较挑剔,可是到底是原勋的亲生母亲,也对原修非常疼爱。再说……她也明白,婆婆对自己不满,也是有她的道理。 原勋妈妈看着她低头的乖顺样子,想着这个儿媳妇虽然没其他长处,可是好在模样和脾气都好,又给自己生了这么一个好孙子,当下叹了口气:“行,你们上去吧。” 原小佑本来还想追问童瑶关于原勋的事儿呢,眼睁睁地看着原修和童瑶母子两个人手牵着手上楼了,不高兴地道:“这还什么都没问呢,这就放过她……” 她话还没说完呢,原勋妈妈突然不高兴地来了一句:“别看原修这段日子不说,其实还是想妈妈了,总要让孩子和妈妈亲近下。” 只这一句,原小佑就愣了,无法理解地看了眼原勋妈妈。 怎么也不明白,不是说好了的吗,怎么忽然舅妈反过来维护童瑶了? 童瑶陪着儿子上了楼,或许是因为刚才已经一下子倾泻了太多激动和欢喜,以至于现在,母子两个竟然是相对两无言。 细论起来,她不是会说话的,他也不是爱说话的。 最后还是原修问道:“妈妈,你先去洗个澡吧?” 童瑶有些舍不得离开儿子,不过想想自己一路风尘仆仆地前来,确实应该洗个澡,只好点头:“好,那你不要乱跑……” 说着,她就忙乱地四处寻找。 原修抬手,送上了她的手机。 “嗯嗯,对,这是我的手机。你乖乖地坐在这里玩游戏吧,等我洗完澡马上陪你一起玩,好不好?” “好。”原修拿着手机,点头。 童瑶向浴室走去,到了浴室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 原修手里握着她的手机,乖乖地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柔顺的头发贴服在额头,像个漂亮的小天使,安静懂事。 午后的阳光透过米色的窗帘洒在他身上,这让她产生一种幻觉,好像他沐浴在阳光中,忽闪着一双金色翅膀。 童瑶的心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 孩子是这么的美好,好到她几乎不敢相信。 真怕一转身的功夫,她就又把他丢了。 洗完澡后,童瑶匆忙吹了头发,穿上浴袍就跑出来了。 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快速地洗完一个澡。 出来后,看儿子依然坐在那里,低着头乖乖地打游戏,她总算放心了。 第68节 之前紧绷的心弦好像也得到了安抚。 坐在他身边,她柔声说:“原修,你之前给我发的消息,我其实都看到了。” “嗯。”原修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打游戏,只回了轻轻的一声。 “我们一起打好不好?”她小声提议。 “嗯。”原修依然是那一声“嗯”,不过却让出了一点位置。 于是母子两个人并排对着,手肘挨着手肘,各自拿了一个手机,分别登录上自己的账户。 “我……我已经把你之前账户的金币都给拜光了。”童瑶不好意思地说。 “是吗?”原修平静地反问。 “嗯,是啊!”童瑶更加不好意思了:“你看——” 说着时,她打开了他的账户,展示给他看,可是低头一看,她就愣住了。 咦……好多金币。 第65章 咦……好多金币。 童瑶诧异地看向原修:“这……这哪里来的啊?” “我赢的。”原修依然低着小脑袋, 温软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屏幕。 童瑶看看自己儿子,再看看那上面数目惊人的金币, 最后终于忍不住抿唇笑了。 “原修, 你真厉害啊!”她凑过去,在他眼前笑得温柔。 “这下子,够你输一阵了。”原修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是没什么起伏的语句,可是童瑶却听出了几分无奈。 她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来了。 “谁让我这么笨呢!”想想也是,她好像做什么都没天才, 打个游戏竟然连不到七岁的儿子都比不过。 “没关系。”原修抬头看了她一眼, 慢条斯理地说:“反正我和爸爸比较聪明。” 他其实说得很有道理,简直是比大人说的话还有道理呢。可是看着他那黑软略显卷曲的短发,饱满白净的额头,还有一脸冷淡的小平静, 她竟然觉得他这个故作老成的样子又萌又可爱, 恨不得抱住啃一口。 她也禁不住这么做了:“原修, 你太可爱了!” 说着, 她忍不住再次亲了亲他的额头。 原修在被亲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反应, 闭着眼儿,脸上微微泛红, 仿佛有点想反抗,又仿佛无奈忍受了。 童瑶在最初情不自禁亲了几下后,也就放开他了。 这时候才想起来,他是个比较冷淡的孩子, 用原勋的话说,天性古板小老头的性子,并不太爱和人接近的。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稍微和他距离远一点,这样他才会喜欢? 过去这么几年她都没太尽过妈妈的责任,现在孩子大了,懂事了,什么都不用操心了,她却凑过来当妈妈了…… 童瑶低头想了一番,最后小心翼翼地瞅着儿子:“你想要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我现在会做很多菜,鸡汤也会煲。” 说着,她就要起身。 原修却拽住妈妈衣角,摇了摇头;“妈妈,我不饿。” “嗯?”她回头看儿子。 “妈妈,陪我多玩一会儿,好不好?”他平静却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她。 “好。” 在儿子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化开了。 恨不得他去要星星要月亮,自己就是去爬天梯,也要为他摘下来。 母子两个人继续肩并肩坐在那里,一起打游戏。 童瑶其实比起一开始,技能已经很娴熟了。 可是没办法,她和原修挑战的是hard模式,所以她还是悲惨地一次又一次死去。 也幸好有原修帮着,才勉强过关。 有原修,真好。 童瑶一边打游戏,一边满足地抬头看向儿子,心里总觉得有什么涨得满满的,一不小心就要溢出来。 她爱原修,比爱任何人都要爱。 当然她也爱原勋,可是那种感觉到底不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原修手腕上的一个表响了下。 吱吱吱的声音。 童瑶诧异地看过去:“那是什么?” 原修抬手,按了下,声音消失了。 “妈妈,我该去上课了。” “喔,好的,那你赶紧去吧。” 童瑶满心羞愧,儿子还是要上课的,为什么她这个当妈的竟然陪着他打游戏?有这样子当妈的吗? 原修点了点头,向门口处走去。 童瑶满心不舍地望着儿子。 她其实心里有些失落。 她多想回到儿子小时候,再亲一亲,抱一抱那个更小的原修。 这个时候她也回想起来,好像很多次,当她飘忽的眼神经过原修时,那个看似冷漠的小孩,仿佛眼中也曾经浮现过一丝期盼? 只因为那点期盼太过轻淡,也因为她心中被许多无谓的烦恼蒙蔽着,以至于没有将那点期盼看到心里去。 也或者,她和妈妈最后冷若冰霜的关系,其实还是在她心里刻上了伤痕? 就在这个时候,原修握着门把的手忽然停顿了下。 他慢慢地转过头,咬着唇,望向妈妈。 “原修,还有事?”她隐藏起心中的情绪,尽量轻柔平缓地问他。 “妈妈。”原修仰脸望着妈妈。 “嗯?”童瑶微微蹲下身子。 原修盯着妈妈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迈步,走到了童瑶身边,紧紧地抱住了童瑶。 “妈妈,我也好爱你。” 他的声音竟然没有了往日惯有的冷淡。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软软的,在她耳边这么说。 “原修!”她猛然反抱住他,泪珠子顿时往下掉。 “妈妈,在你离开的时候,我好想你。”他轻轻地亲上童瑶的脸颊:“就算你是很笨很笨的妈妈,我也爱你。” “你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软软的请求,纯澈的眼眸中带着丝丝期盼:“我很聪明的。” “原修……”她哽咽着抱紧他的小小身体,整个人都在颤抖。 仿佛有一种感觉,曾经失去的终究还是可以慢慢弥补回来。 哪怕外层包裹了冷而厚的坚冰,可是坚冰也会随着春暖花开而融化,露出里面软稚的一层嫩芽,最后终至生根,发芽,成长。 回到家后,总要面对俗世的这一切。 公司里的事,其实童瑶并不太了解,她只是看到原勋每天都很忙,虽然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可是根本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他在家里休养,也总是会有视频会议,电话,以及来访者。 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不好问什么,只能沉默地从旁照顾他,提醒他该吃饭了,该喝点水了,该吃药了,或者亲自下厨去给他熬汤做饭。 有一次她看他埋首在电脑前,皱眉盯着一堆线看,等了好久,最后终于忍不住,上前说:“来,先把药吃了吧?” 说完这个后,她忽然想起这句话似曾相识。 他原本沉浸在数字和表格中的眸子微微一顿,也抬起头,望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不由笑了。 这句话以前他经常对她说,现在倒是反过来,轮到她对他说了。 他抬起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温声道:“忙完了这一阵子,我们出去玩一玩,你想去哪里?欧洲,东南亚,还是哪里?” 童瑶想了想,摇头:“我随便哪里都行,不过要带着原修。” 原勋听了,微怔,然后笑了:“好。” 童瑶看了看他的电脑,终于忍不住问道:“工作的事……还好吧?” 她虽然并不太懂,可是偶尔间也听到原小佑抱怨,也会偷偷地去看新闻了解下情况,约莫知道现在的形势并不好。 原勋爸爸本身并不是擅长公司经营的,对公司事务也没兴趣,只不过是身份地位在那里,原氏这个摊子才被他接管了。他其实在位没多久,就把一切都传给了年纪轻轻的原勋。 以至于在原勋失踪的时候,原勋父亲原一鸣承担着很大的压力,特别是一直在公司经营事务的原一睿也在场,兄弟两个人共进退,其中差别太过明显。 原一睿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迅速把控了公司主要事务,并在原勋回来后,诸多刁难。 而在股市上,原氏集团的股piao在原勋回来后接连攀升,上涨迅猛,看上去势头颇好,可是原勋却发现,这种上涨背后,除了股民和资本市场因自己回归而对原氏集团重新树立的信心,还有另一种原因。 有人确实在暗中收购原氏集团的股piao。 童瑶拧眉,替原勋犯愁;“那该怎么办呢,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他如果和原氏为敌,为什么又要大量收购股piao。” 原勋微眯起眼睛来,在皱眉沉思中,慢慢地说:“现在原氏的股piao,爸爸手中有10%,我手中有15%,35%是家族其他成员、公司高管和市面散股,剩下的40%在爷爷手中。” 第69节 童瑶听了,忽然想起来今早晨在厨房给原勋原修做点心早点时,偶尔听厨师和佣人提到的话。 他们说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太好,半夜里一直咳嗽,所以要在粥里加一些百合,后来还悄悄地说起,最近一直帮老爷子看身体的大夫来过几次,拿着前一段的体检报告,好像说了什么。 40%的股piao在爷爷手里,而根据原家的规定,爷爷这40%的股piao,在他离世后,是要分给公公和二叔的,应该是两个人各占一半。 如果那样的话,原勋和公公手中的股piao一共将有45%。 只是45%而已。 童瑶虽然不懂这些,可是却也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45%是小于50%的。 假如有人手中的股paio达到51%,那么他就拥有对原氏企业的绝对话语权。 原氏集团内部就要变天了。 童瑶又想起,那天晚上原一睿咄咄逼人的态度,显然他是丝毫不顾忌原勋是否对他不满了的。 “二叔他……?”童瑶终于忍不住,小心地问道。 这话实在是不好说出口,毕竟爷爷还健在呢。 “等等看吧。”原勋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轻而缓地道:“总是要让那双幕后的手全部伸出来。” 原家成员,公司高管以及市面散股,这35%的量,说起来简单,可是一个非常庞大的体量,任何一个财团都不敢轻易地说可以吃下的,更不要说一个原一睿。 所以,这后面一定还有一张底牌没有打出来。 原勋需要等着那张底牌。 那是一张被人握了很多年的底牌。 一张连原勋也不知道牌色的底牌。 第66章 这些天童瑶一直陪着原勋留在老宅里。她并不喜欢这里的人, 也不喜欢这里的房间,无处不透着一股压抑窒息的味道。 可是她知道现在的情况, 原勋不好离开。 原修也是最好留在这里, 要不然她总不放心,怕他有危险。 既然他们都留在这里,她也就只能留在这里。 本来以为这段日子会很难熬, 不过慢慢过下来,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 白天的时候她会在厨房里给儿子精致好看的下午茶,还会给原勋煲汤, 会趁着儿子没有课的时候, 陪着他说话,打游戏,一起出去外面草坪上看看花花草草。 或许是因为注意力都放在丈夫和儿子身上,对于原小佑的不喜, 对于婆婆的不满, 她便不在乎起来。 其实她现在也发现, 她们也就是说说而已, 又不能真把她怎么样? 譬如现在, 她在给原勋做海参煲,这个是她第一次做, 是从网络上看到教程,然后向厨房里要了材料。 谁知道恰好原夫人过来,从旁瞅着她做,时而还要挑挑刺。 “海参不能煮时间太长, 你要最后放进去,如果下锅早了,里面的营养早就没有了。” “那个切片再薄一点吧,这样吃起来入味,要不然一股子腥味,原勋也不爱吃。” “你啊,看这刀工,估计一辈子没下过厨,这样是不行的。你别看我现在什么都不做,但原勋小时候,我经常亲自给他做饭的。” 童瑶确实是不太懂,想着网络上不一定是正确的吧,倒是也虚心请教:“妈妈,那我切成这样可以吗?” “凑合吧!”原夫人勉强说道。 “好,那我先下锅了。” 海参下了锅,片刻功夫也就要停火了,童瑶自己看了看,小米粥熬得稀烂,里面的海参切片均匀,还有葱花碎在里面点缀着,看着清雅可口。 原夫人从旁看着,倒是也算满意:“趁热,你赶紧送过去给原勋吃。” “好,我这就过去。”童瑶柔顺地点头,笑了笑说。 原夫人抬眼,看着她那点浅淡的笑,竟然觉得她好像比以前有了点人气。 至少以前,没记得她会为自己儿子下手做饭吃,以前不都是儿子跑过去哄着她吃饭吗? 想到这里,她想起一件心事,微微皱眉,叹了口气。 “对了,今天原修要过去参加一个计算机方面的讲座,我要在家招待个客人,没办法陪着他过去,你去吧?” “嗯,好的!” 自从那晚上母子两个人抱在一起,童瑶哭了一场后,母子两个人关系是越来越亲密了。 两个人都没提那个晚上的事,可是彼此之间却有了默契。原修慢慢地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冷冷清清,有什么事,也会给童瑶说。 昨天他是提到那个计算机大赛的,要让她陪着一起去。 现在听到婆婆这么说,她自然连忙答应下来。 “那你现在先拿给原勋吃吧,免得凉了。” “好的。” 离开厨房后,童瑶捧着托盘,想着刚才婆婆的样子,总觉得好像她有什么心事。 她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吧? 第二天,童瑶小心翼翼地起床。 谁知道刚下床,就听到原勋粗嘎低哑的声音:“怎么这么早起来?” 童瑶只好解释说:“昨晚和你提过的,要陪着原修去参加计算机大赛。” 原勋看了她一眼,却是一伸手,重新将她扯回去了。 他现在身体恢复了,有了些力气,又天天吃着补品,体内的精力好像怎么也发泄不完。 她就有些受不了。 感觉到他的意念,她顿时微微蹙眉,咬着唇小声说:“再不起来就迟到了。” “我重要还是儿子重要?”他轻轻咬着她的耳朵问。 “儿……”她刚发出一个字节,还没来得及说呢,他的牙齿直接咬下去了。 很奇怪,明明是真得被咬了,可是并不会很疼,反而好像被电击一般,半边身子都酥麻起来。 她原本撑着要起来的姿势顿时坍塌,软绵绵像根面条倒回他身上去了。 “别闹了。”她撑着他的胸膛坐起来,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姿势处于一种可耻的状态。 “我重要还是儿子重要?”他再次问道。 声音固执低沉,充满了浓浓的威胁感。 “你。”她无奈,叹息,只能如他愿。 男人抬起大手,扶住她的腰:“真的?” “真的。”她心里明白他的意思,为了出门陪原修,也只能如他愿了。 在夜晚,他是贪婪不知足的狼,而她则是一只掌握不住自己命运的小白兔。 他明明是对她极为温柔的,可是真猛起来丝毫不知怜惜。 她会哭会求饶,而他却根本不会放开,恨不得榨干她的每一滴血。 被迫无奈的时候,她也学会了主动。 不同于十几天前,现在她已经深切地明白了“吃吃”应该吃什么,以及怎么吃才能吃得更好。 “乖。”他抬起大手爱怜地抚摸她纤细而颤抖的后背。 “唔,那我可以——”纵然和风细雨,她却依然在啜泣。 “什么?” “我可以陪着原修出去——”她提出自己的请求。 谁知道她话没说完呢,下面那个男人眼神颜色转深。 骤然间,和风细雨变成了狂风暴雨,她想逃都来不及了。 过了很久后,童瑶满身细汗,一头墨发铺了一床,床上更是凌乱不堪。 一条有力的长腿迈下床,起身提上裤子:“早点去,早点回来,我让保镖都精神点,别出事。” “嗯。”她闷在枕头里,有气无力地说。 “今天有朋友过来,我会陪着说几句话。”他扭脸,看了她一眼,这么说。 “嗯。”她觉得闷了,动了动脑袋,让鼻子吸气。 他见她从脸上到脖子都是一片粉润红霞,又看她眉眼里都是风情,半湿的头发散着,性感的样子,任何男人看了都会肾上激素分泌。 这一段日子,夫妻之间的事做得勤,她比以前更像个嫁了人的女人了。 他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想想,也就没说,径自进浴室去了。 等到童瑶终于收拾整齐,洗澡穿过衣服,陪着儿子用早餐准备出门的时候,已经真得快要迟到了。 “会不会迟到?”童瑶满心歉疚地望着儿子。 “会。”原修让妈妈坐在驾驶座后方的那个座位,自己则是坐在旁边。 “那该怎么办?”她无奈地望着竟然一脸淡定的儿子。 “不用怎么办啊。”原修给了妈妈一个安慰的眼神。 “啊?”童瑶觉得自己智商不够用了。 “迟到就迟到吧。”原修无所谓地道。 “可是,这个不是很重要?”童瑶更加疑惑了。 “嗯,对原家还蛮重要的。” 童瑶顿时沉默了。 第70节 原修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智商高到超越了绝大部分同龄小朋友。也是因为这个,原家人引以为傲。 像这样的人家,他们更注重后代子孙培养的。 什么计算机大赛,可能对于原修来说,并不如在家玩游戏重要吧? “妈妈,这没什么啊。”原修并不在乎地说:“虽然我还小,可是我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童瑶觉得自己在儿子面前像一个白痴。 “每一个人,都必须身不由己地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 “嗯?”童瑶很是意外地看着儿子那张清透好看的小脸,无法想象刚才的话是他说出的。 “比如三四岁小朋友,他必须上幼儿园,即使哭闹,也必须去;到了六七岁,就必须上学,开始上补习班,训练班,还要学计算机,跆拳道;再大一些,比如到了十七八岁,可能就要学着工作,挣钱。哪怕不喜欢,我们也必须按照这种规矩来。” “你说得太有道理了。” 童瑶喃喃地说着,不免想起自己。 假如自己不是原家的儿媳妇,就不会被婆婆挑剔嫌弃了吗?就不会因为自己一无是处而遭遇各种矛盾吗? 童瑶想起那个曾经向自己诉说妻子种种不是的楚云。 假如自己嫁给他,现在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正想着,原修却忽然又开口:“妈妈,你脖子上怎么了?” 童瑶一怔,忙去摸自己脖子,可是并没摸到什么。 而就在原修疑惑而清亮的目光中,她意识到了什么。 一下子,脸上通红。 她想,原修所说的,一定是原勋留下的吻痕。 是了……哪怕原修再聪明,他也只是局限于书本网络以及课程给与他知识,不可能明白男女之间的事情。 “这,这是被蚊子咬了。”童瑶讷讷了一番,还是这么解释。 “家里有蚊子?”原修疑惑。 “嗯……”就算没有,童瑶这个时候也必须硬着头皮说有。 “妈妈。”原修认真地望着童瑶:“今晚上我去问王妈要一份杀虫剂,去你房间,帮你杀蚊子吧,这样它就不会咬你了。” “好……” 童瑶轻轻点头,可是听着儿子的话,总觉得仿佛怪怪的? 杀……蚊子? 第67章 计算机大赛, 原修虽然迟到了,不过幸好前面都是开场琐碎事宜, 并没有影响真正的比赛。 比赛过程紧张而激烈, 童瑶从旁边看着都为他捏了一把汗,不过原修却依然很淡定的样子。 童瑶看着台上的那个儿子,一种为人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她忽然能理解为什么原家恨不得原修能够再优秀一些。 自己的孩子,总是盼着他能更好吧。 比赛暂时告一段落,童瑶忙跑到后台, 去给儿子递水擦汗嘘寒问暖, 又抱着儿子的脑门亲了一番。 因为她这个举动,周围好多人看过来。 原修很小声地说:“妈妈,别人看着呢。” 童瑶看他那小羞涩的模样,一下子笑了:“看就看, 你不是什么都无所谓吗?” 原修咬了咬唇, 也就笑了。 这个时候, 旁边一个小朋友过来, 是个女孩儿, 打扮得像个小公主,头上戴着蝴蝶结, 身上穿着粉嫩嫩的裙子。 “原修,这是你姐姐吗?她好漂亮啊!” 小娃儿总是向往美好的事务,哪怕是七八岁小姑娘也不例外。 原修眼神平淡地扫了那小姑娘一眼:“这是我妈妈。” 语气也是平淡的。 不过童瑶总觉得那句话里仿佛带了几分骄傲。 童瑶弯腰,笑着问道:“这是你同学吗?原修。” 原修这边还没说话呢, 小姑娘笑盈盈地道;“阿姨,我是原修的同学,叫田萌萌,我们在一个学校上课,也在一个计算机培训班。平时我有什么问题,原修都会帮我,我们是好朋友。” 童瑶听这小姑娘说话清脆可爱,而且很有条理,不由好感大增,她笑着看看仿佛有些别扭的原修,忍不住道:“既然是同学,平时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萌萌这么可爱懂事,又是女孩子,你要和她好好相处,知道吗?” 说着,她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马上又要开始了,你先准备上台,我去前面给你加油。” 走出后台,她想着那小姑娘落落大方的样子,再想起自己儿子傲娇的小模样,不免再次想笑。 其实别看才这么大,小孩子怕是已经知道谁好看谁可爱了呢。 显然那个小姑娘很喜欢自己家原修的,只是原修那个态度? 还真看不出来,谁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讨厌人家呢。 正想着呢,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有人正在暗处看着自己。 她一惊,猛地转身看过去。 身后果然有个人,看样子是个清洁工,戴着口罩,手里拿着打扫工具,推着一辆工具车。 “小姐,对不起,吓到你了?”对方很是歉疚的样子。 “没事……”她勉强镇定下来,冲对方笑了下。 也许是自己太专心想着儿子的事了,以至于身后站了个人都没有感觉到。 “没事就好,我才来这里做工的,怕不小心被投诉,到时候我就失业了。”对方很是感激和庆幸的样子。 “你别担心,我不会投诉的。”她并不是会让别人丢了饭碗的人。 “一看小姐就是善良的人,以后一定有大福气的。”那清洁工将扫帚放到了工具车上,随口问道;“小姐是陪着弟弟妹妹过来的吗?” 其实童瑶并不是会轻易和陌生人敞开心扉说话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年迈的清洁工,说话的时候语气中透着慈爱,让她感到很舒服。 就好像和她说话的不是陌生人,而是一个熟悉的长者。 她忍不住相想多和他说几句。 “我不是陪弟弟妹妹来,是陪我儿子来的。”她站在那里笑了笑,温声说道。 “噢?看小姐年纪不大呢,就有儿子了?真好啊,我年纪一大把才生了个儿子,结果儿子还不孝顺,现在临老了,真是没什么指望。” “老伯好好和儿子说说,也许就好了?”她有些心疼这个老人,不过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 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并不是能够伸手去帮别人解决人生大难题的人,也只能说一句无关疼痒的安慰了。 “哎,哪里那么容易,儿子现在有媳妇了。”说着,那老伯看了眼童瑶:“一看小姐你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也有福气,只可惜我没那福气的。” 正说着,不远处一个穿制服的过来,老人忙拿起扫帚:“小姐,不说了,我们这边如果偷懒,是要记一次过。” 童瑶见了,连忙点头:“好的,大伯,你忙。” 回来的路上,童瑶半搂着儿子,歪头笑看他:“那个小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啊?人家是不是很喜欢和你玩?” “没有的事。”原修不高兴地说。 “怎么可能呢,我看人家可喜欢和你玩了,你们是好朋友吧?” 儿子越是这样,她就越想逗他。 “妈妈,你想多了。”原修绷着一张小脸。 “为什么我想多了?” “我不喜欢粉色。”他些微撅着小嘴儿:“娇娇弱弱的,不喜欢。” 额…… 童瑶小心翼翼看了看自己身上,今天没有粉色。 不过她平时很喜欢粉红和粉蓝呢。 “可是……”她小心翼翼望着儿子,语气中有些哀怨:“我就喜欢粉色啊。” 至于娇娇弱弱的,这不就是说她吗? 原来儿子不喜欢啊…… “你是我妈妈,那能一样吗?”傲娇的原修小朋友瞥了眼妈妈,这么说道。 回到家的时候,是下午四五点时候,这个时候外面已经不那么热了。 童瑶牵着儿子的手,经过前面那条长长走廊的时候,却听到儿子说:“妈妈,那边的琴房里好像有客人。” “嗯?”原家有客人是很常见的,因为原家有许多藏琴,有时候会特意带着客人过来参观,这都是稀松平常的。 可是儿子特意提出来,就说明这个客人不是普通人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我们进去看看吧?”原修这么说。 童瑶觉得有些古怪,她并不是有事喜欢往前凑的人,原修也不是,可是现在原修这么说,总觉得仿佛有些什么。 “好。”尽管心里有些奇怪,不过她没说什么。 她的这个儿子,虽然年纪小,可是已经足够懂事。 他既然这么说,她也就听了。 来到琴房前面的走廊时,恰好看到原夫人经过,身后跟着王妈。 原夫人看到童瑶,好像有些意外:“这么早就回来了。” 第71节 原修从旁淡淡地道:“奶奶,我爸爸呢?” 原夫人摸了摸孙子的头,笑了笑:“在客厅里,有客人,你们先回……” 原修坚持:“妈妈,我们进去找爸爸吧?听上去里面很热闹。” 原夫人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童瑶听着里面动静,看上去人不少,并不是什么商业会晤,倒像是沙龙聚会。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修直接拉着童瑶的手踏进了琴房。 一进去,童瑶发现原勋也在,对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旁边还有个女孩儿。 女孩儿她见过的,叫冯娅。 里面的人见到童瑶进来,也是微吃了一惊,原勋直接站起来,过来牵着她的手:“怎么这就回来了?” 童瑶看看原勋,再看看旁边的冯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怪不得昨天的时候婆婆对自己欲言又止,原来今天原勋要招待的客人就是冯娅? 这个时候,童瑶就听到原修喊了声:“冯叔叔,冯姐姐。” 那边的男子和冯娅都走过来了。 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笑着看向童瑶,目光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艳。 “这位就是……原太太?” 冯娅笑了:“是啊,这是原太太,怎么,原先生,不介绍下?” 原勋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旁边的男子,微微揽住童瑶的肩膀,这才道:“这是我太太,童瑶,我儿子原修。” 说着又对童瑶说:“瑶瑶,这是冯先生,冯三越,冯氏集团的少当家。还有这位小姐,你见过的,冯娅。” 刚介绍完,冯三越对童瑶笑了笑,便将手伸了过来。 童瑶并不喜欢接触陌生人,不过她还是伸手过去。 冯三越的手握着她的,着实握了好几下才放开。 “原太太气质真好,用一句古话说就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旁边的冯娅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原太太你别在意,我哥哥高中就开始在国外上学,说话不伦不类的。” 原勋直接握住了刚才童瑶被冯三越握过的手,轻轻地摩挲。 童瑶倒是没什么,微微靠着原勋,笑得温婉。 接下来的场面,和许多普普通通的会晤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童瑶并不太会交际,不过也约莫知道,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说什么。 她长得好,随便笑笑,就已经很赏心悦目了。 所以她全程笑得温婉柔和,坐在原勋身边,就是活脱脱一个相夫教子的贵家太太。 旁边又坐着一个聪明懂事的原修,那笑里更是洋溢着幸福。 等到送走客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目送客人离开后,她的笑顿时收敛起来。 绷着小脸,站起来,挽着原修说:“走,我们回房去打游戏。” 第68章 这一晚, 她一直没怎么搭理原勋,先是陪着儿子打游戏, 之后又陪着儿子吃饭, 说话,还讨论了一番今天粉粉嫩嫩的那位女同学。 原修自然是不想提这件事,于是被童瑶笑了一番, 最后她就上楼,陪着儿子打游戏,这一次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神光护体, 竟然屡战屡胜, 赢了不少金币。 最后终于有些累了,她倒头半躺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捏了捏儿子的脸蛋:“那个冯三越是什么人啊,冯娅是什么人啊?冯氏集团是不是很厉害?” 原修的小脸蛋被妈妈都捏得变了形, 不过他依然一脸镇定:“冯氏集团原本专注于传统行业, 后来少东家冯三越回国后, 大刀阔斧, 开始进军电子和互联网行业, 目前公司市值增长迅猛,企业排名虽然不如我们原氏, 可是也不容小觑。” 他说出这番话的语气像是在背书,一本正经的,结合被自己蹂躏的一张漂亮的小脸,莫名的萌。 童瑶凑近了, 搂着儿子继续问:“你有没有觉得你爸爸今天根本不想让我出现?” 原修拧着小眉头,想了想:“有。” 童瑶一听,脸顿时耷拉下来了:“你觉得他是不是对那个冯小姐有意啊?我听说人家对他一见钟情。” 原修歪头,又想了想,最后终于说:“妈妈,你要听假话呢,还是真话呢?” 童瑶:“真话是什么,假话是什么?” 原修看了妈妈一眼,慢条斯理地道:“真话就是,我爸爸对那个冯小姐没什么意思,可是我觉得他对冯三越有兴趣。” “啊?”童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儿子。 原修后退了一步,从自己妈妈的魔爪下逃离:“冯三越在互联网中捞了很大一笔,需要寻找良好的投资机会。而现在原氏的股票,却被人在收购,被人大量收购,就需要大量的资金。可是在资本市场上,怎么可能短时间调集这么大的资金量呢?这么一来,冯三越那边和这件事极可能有关联。爸爸现在应该是怀疑幕后主使人和冯三越有关系,或者说,他认为那个人会找冯三越来弄钱。” 原修看了看妈妈,继续道:“当然了,我看那个冯娅对我爸爸有意,所以也跟着来了。” 童瑶想想也是,很有道理,不由点头。 点头之后,她又疑惑地说:“那你说假话呢,为什么会有假话?” 可是原修却看着妈妈,眼睛眨啊眨,一直没说话。 “假话呢?”她追问。 原修却别过脸去。 “咦,这是怎么了?”她纳闷。 原修抿了下唇,才慢腾腾地说:“妈妈,你更爱爸爸,还是更爱我吗?” 这话听在童瑶耳中,顿时微诧。 原修挑了挑眉,轻轻哼了声:“我应该告诉你说,爸爸很喜欢那位冯小姐,说不定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来往,这样子你是不是就不爱爸爸了?” 童瑶足足愣了三秒钟,最后看着儿子那一脸的小傲娇,再也忍不住,抱着儿子大笑起来。 原修窝在她怀里,不高兴地说:“妈妈,不许笑。” 童瑶却笑得更厉害了。 她这辈子还没有笑成这样过。 过了好久后,她终于停止了笑,这个时候眼泪都出来了。 她搂着怀里的儿子,摸着他的小鼻子:“乖宝宝,原来你吃爸爸的醋了?” 原修扭过脸去:“妈妈,爸爸是有些过分。” 童瑶虚心求教:“怎么过分了?” 原修低哼了声:“他明明知道你今天要陪我去参加比赛,还故意让你晚出门。” 这话一出,童瑶愣了下,楞了一会儿后,就明白了。 原来儿子什么都知道…… 想起早上的打蚊子一说,她脸面通红。 “这个……”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正说着呢,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童瑶看了看,去开门,外面是原勋。 原勋已经洗好澡了,短而黑的头发半湿,身上穿着黑色亮缎子睡衣,领口那里的两个扣子帅气随性地开着,露出坚实散发着湿气的胸膛。 他望着她的样子,就像是要睡觉了却发现老婆不见了,箭在弦上,满满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他微微皱眉,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抱怨。 “我在陪原修,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原修已经大了,你不能和他一起睡。”他断然拒绝。 “妈妈,你就陪我睡吧。”身后的小男生跳下床,握住了童瑶的手。 “不行。”原勋不悦地扫向自己儿子。 原修低下头,不吭声。 童瑶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儿子,忽然觉得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对原勋就生出一点不满来,再想起白天的事,顿时有些恼了;“我今晚就是要陪原修,你自己睡去。” 说着,她马上推门就要关上。 谁知道原勋却速度很快,伸出手挡住了门。 “真不回去?”他黑眸中颇有深意,语音低哑暧昧。 童瑶哪里能听不出来呢,这就是把自己叫回去,拉到床上欺负去呢。 想起今天早上的事,要不是他,原修能迟到?虽然说迟到了也没什么大影响,可是不利于培养小孩子良好习惯吧? 她柳眉倒竖,低哼一声:“不回去!” 说着,她就要努力地推上门。 可是原勋就在这个时候,却直接从门外挤进屋来了。 “你,你……”她没想到原勋也进来了。 只见这个头发上尚且带着湿气一身性感的男人,挑眉笑了笑;“既然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 原修愣了。 童瑶也愣了。 “今晚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睡。” 一家三口在一个床上睡觉,实在是从未有过的经验。 第72节 原修非常不客气地占据了中间位置。 童瑶搂着儿子。 原勋看了看,干脆搂住她们母子两个。 原修被窝在中间不舒服,就开始动啊动,童瑶也去推原勋,这么折腾了一番,童瑶也忍不住笑了。 她低哼一声:“应该把你扔出去。” 原勋在床那头:“为什么?” 童瑶不客气地说:“谁让你瞒着我。” 原勋挑挑眉:“原修,你说我有瞒着你妈妈什么吗?” 原修:“……” 童瑶:“当然有,是不是啊原修?” 原修:“……” 原勋:“没事,原修,你说实话就行。” 原修:“……” 童瑶:“原修,别怕,你说,你爸爸今天是不是故意的?” 原修:“……” 沉默了很久后,原修爬起来,裹着被子,坐在床头,看着自己爸妈,一脸的平淡:“爸爸,妈妈,我看你们两个都回去睡吧。” 这一晚的原勋一家三口闹腾了半天,最后还是一起搂着睡着了。 童瑶浅眠,也不易入睡,她睁开眼睛悄悄看过去,只见自己搂着儿子,原勋搂着自己,三个人相互偎依着。 这使她想起了小时候,爸爸还在的时候。 仿佛有一种记忆,就是一家三口睡在一起的情境。 那个时候房子好像很破旧,卧室只有一个,床也只有一个,而且床还很小,家里也并不富有,以至于连童瑶的衣服都有些旧了。 可是她躺在父母中间,半夜偶尔醒来,看着外面的月亮光照在床上,年幼的童瑶紧挨着熟睡的爸爸和妈妈,她觉得日子就是这么简单和幸福。 后来,爸爸不在了,原叔叔走入了她的人生。 再后来,原叔叔不在了,妈妈也不在了,她嫁给了原勋,有了原修。 有些人,注定是生命中留作思念的过客,而不是陪着你度过一生的人。 童瑶正默默地想着,就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还有敲门声。 她微惊,浑身绷紧了。 也是经历过几场变故,她对这种异常变得格外敏感。 一定是有事情发生了,要不然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如此大张旗鼓地去敲原勋和原修的门来影响他们休息。 “少爷,少奶奶?”外面还有低呼声。 童瑶仰起脸,只见原勋和原修都睡的踏实。 原修是孩子,需要睡眠,原勋是这几天太过劳累了。 她虽然不忍心,还是拉了下原勋的胳膊:“勋哥哥,外面有人叫我们。” 原勋醒来,他最近确实睡眠少,以至于声音中充满了疲惫:“怎么了?瑶瑶。” 童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外面再次传来声音: “少爷,老太爷那边出事了,你快点过去看看吧。” 第69章 有时候, 人生中的重大变故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发生了。 前一秒,你还处在欢声笑语中, 后一秒, 巨变已经将你拉入不可测的深渊。 一家三口匆忙起床,原勋率先穿上衣服出去,童瑶和原修也匆忙穿戴好, 紧跟其后出去。 到了前面的大厅,这才知道老太爷刚刚犯病,救护车已经来到了。 院子里的灯都打开了, 照得院子里的树木和游泳池都呈现出一种暗夜里光照之下特有的诡异色泽。 童瑶带着原修过来的时候, 看到原勋和原一睿正陪着救护人员把老爷子抬到车上,旁边还站着几个原勋的堂兄弟。 看来人们都已经到齐了。 童瑶心便又下沉了一层,她忽然有种预感,老爷子怕是不行了吧、就在这个时候, 原修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她低头看过去, 明白原修这是在安慰自己。 摇了摇头, 她艰难地冲原修笑了下。 老爷子已经快九十岁了, 其实活到这个年纪, 就是出了事,也算是喜丧了吧, 原家人早就有心理准备的。 只是假如老爷子突然离世,那么原家的事怎么办? 现在可正是原氏局势不稳的时候。 恰在这个时候,救护车开走了,原勋陪着去的, 原一睿留下了。 原一睿回头看了看。 在光亮的反射下,童瑶仿佛感到,原一睿正是朝自己这个方向看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一阵寒意。 原一睿并不喜欢她,她知道,这很正常。 可是这个时候的原一睿,却透着一股森冷的味道,这却是前所未有的。 这一晚,原家不少人分几趟车去了医院,原家通往医院的那条路上,保镖,车辆,灯光,几乎热闹了一夜。 原夫人自己当然也去了,不过却吩咐童瑶留下:“你去了也没什么用,在家里照顾原修吧。原修不去了,这是晚上,孩子小,仔细在医院冲撞了。” 于是童瑶便回到后面小楼上,搂着原修。 原本热闹的房间,现在少了个原勋,一下子就冷清了。 “妈妈,你很难过?”原修在童瑶怀里仰起脸看她。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当年我爸爸出事的时候。” 老太爷出事固然是让人叹息的,可是她和老太爷并不亲密,而且年纪大了预料之中,倒未必有那么多伤悲。 “你爸爸?”原修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他是不明白的。 “是的,就是你的外公。他很早就去世了,那个时候我才五岁,我现在……”她苦笑了下:“我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她手里只有一张黑白的照片而已,而且那张照片是爸爸年轻时候照的。 她曾经无数次拿着那张照片,揣着她的蝴蝶结发卡,想象着爸爸后来的模样。 “妈妈。”原修垂下眼,握紧了妈妈的手。 童瑶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脸颊:“太爷爷平时很疼你,等明天,我带你去医院,一起看看他老人家吧。” “嗯。” 第二天早上童瑶很早就醒来了,她其实几乎一夜没睡。 她洗漱过后,原修也醒了。 “天亮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吧?”她其实担心,怕万一老太爷挺不过这个晚上,原修没能见到老人家最后一面,总是一个遗憾。 “好的。”原修点点头。 于是童瑶便叫了司机和保镖去医院,到了医院,一股消毒水味冲进耳鼻中,童瑶微微皱了下眉。 她又想起了去医院探望原叔叔的那个傍晚。 好像在她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中,已经看着太多人陆续离开人世了。 强忍下那浓烈的不适感,她领着儿子,跟随着医院的工作人员往vip病房区走去,在走廊拐弯的时候,忽然感到背后有一道视线。 她猛然回头看过去,可是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周围都是穿着白衣的工作人员和清洁工人。 因为这是vip病房区,也因为是凌晨时分,连病人家属都看不到一个。 她想着或许是自己休息不好的错觉,便没有在意,领着原修继续向前走去。 来到病房外的时候,原夫人眼前一亮:“刚才给家里打电话,说你们过来了,快!” 说着,拽了原修就进去了。 童瑶见此,知道必然是不好了。 她低着头,默默地等在外面。 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她抬起头,四处张望,却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消失在长廊角落,走得很匆忙。 这是谁? 正疑惑着,就听到病房里仿佛传来什么动静,于是和童瑶一样守在外面的原家子弟一下子哗啦啦全站起来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前方那扇门,那扇他们最后关键时候根本没资格进去的门。 过了不知道多久,门开了,原一睿走出来,一脸的沉重。 一看他这个神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老爷子去了。”他用疲惫的声音宣布说。 而伴随着他这声宣布,病房里传来了哭声。 原家老爷子去世了,悲凉的气氛笼罩在原家人头上。 第73节 一连几天的忙碌,原勋几乎没时间和童瑶说句话,就连睡觉都没有回房过。 他是嫡长孙,又是原氏现在的掌舵人,有太多的事需要他处理,里里外外都是事。 童瑶知道自己也帮不上忙,只能安静地陪着原修,并在适当的时候去当那个孝顺而悲伤的孙媳妇。 几天的忙乱后,老爷子终于下葬了。 下葬那天,天已经有些凉了,下着雨,淅淅沥沥的,越发给这场葬礼蒙上了一层凄凉的味道。不过原夫人却说,这是喜葬,下葬的时候有雨,这也是有福气的。 原家的子孙本来就不少,还有平时要好的世家子弟,还有老爷子生前的老友,黑压压的一片,站在细雨朦胧中。 因为雨不大,大部分人并没有打伞,只有原夫人怕原修小孩子着凉,拿了伞让童瑶给打着。 童瑶点头,一手打着伞,一手领着原修。 周围一片沉郁。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童瑶却不经意察觉,好像有人在暗中注视着自己。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这是一片公墓,周围有山有树有草,有许多保镖在明里暗里守着,甚至还有当地的治安人员出动维持秩序。 到底是谁在看着自己?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怎么为什么会一直出现这种幻觉呢? 童瑶不由得想起被绑架的那一次,那双抚摸过自己脸颊的手。 那是一双初时让人惊悚恐惧,可是过后细细品味,却仿佛又透着一丝温情的手。 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几天家里出事,原勋太忙,她也不愿意因为这个打扰他,还没来得及说,而原修又太小,她还不愿意对儿子诉说这种隐约莫名的感觉。 而就在童瑶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时,老爷子的葬礼已经结束了。 人死如灯灭。 原家的这一盏灯灭了,他所照亮的那一方天地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客人已经散去,原家自己人坐在大厅中,原一睿脸上是阴郁的冷沉,周围的人则是一脸沉重。 童瑶约莫听出来了,原一睿在指控原勋。 “原勋,以前老爷子在,我不愿意因为这个起争执,导致同室操戈自相残杀,让老爷子看着心寒,现在老爷子不在了,我不得不站出来说句话,要不然我对不起四弟,对不起童瑶的母亲,也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 童瑶听到他提了自己的名字,便抬头看向旁边的原勋。 原勋身穿黑色西装,漠然地站在那里,好像是暗夜里一座高耸矗立的小山。 “原一睿,你什么意思?”原夫人上前,脸上涨红,愤怒地说道。 原一睿点燃了一根烟,抽了口,嘲讽地笑望着原夫人: “怎么,害怕了?包庇了自己儿子这么多年,现在老爷子不在,怕我捅出来,害怕了?” 原夫人颤抖的手指着原一睿:“你,你当年答应过的,不要忘记了,你答应过老爷子什么?现在老爷子尸骨未寒,你就要出尔反尔吗?” 原一睿听闻,不由哈哈大笑:“是,我是答应了老爷子,所以这么多年了,我只能保持沉默!明明知道怎么回事,我却什么都不说!” 原夫人咬着牙,恨不得上前过去掐他。 而一旁的众位原家子弟见了这个情景,自然是惊疑不定,诧异地看看原夫人,看看原一睿,最后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于是目光便最终聚拢到了原勋身上。 关于原家老四,关于原勋的,涉及到童瑶的母亲,只有那一件事了。 七年前,原家老四惨遭绑架撕piao,原家老爷子悲痛欲绝,之后原家老四的情人,也就是现在原勋太太的母亲,也跟着撒手人寰。 原家老四的死至今不明不白,主犯逃窜在外,一直没能得到惩戒,而童瑶妈妈的死,更是一桩无法破解的疑案。 这件事,和原勋有关系? 在场所有的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原家历代来最年轻的主事人,原氏集团的掌舵人,原家最出色最优秀的那一位继承人——原勋。 第70章 在场所有的人, 几乎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原家历代来最年轻的主事人, 原氏集团的掌舵人, 原家最出色最优秀的那一位继承人——原勋。各种目光,怀疑的,震惊的, 不敢相信的,也有期望的,而在这所有的目光中, 唯独童瑶, 平静地望着他。 那目光,如同三月山林中潺潺的流水,没有怀疑没有震惊,只有往日坐在餐厅里一起用餐时的安静。 好像刚才原一睿说的, 只是再稀松平常的一句话, 和童瑶的母亲, 和原勋, 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就好像, 她完全没明白原一睿在说什么。 原勋定定地凝视着童瑶,看她淡然的神情, 仿佛没有丝毫波动的样子,这才终收回目光,望向咄咄逼人的原一睿。 “二叔,你到底要说什么, 请讲吧。” 他的声音冷静平淡,甚至连看一眼原一睿的意思都没有,好像他刚才说得根本无关紧要。 也许是他太过镇定的神情,众位原家子弟心中略松了口气。 这件事,应该真得和原勋没关系吧? 毕竟如果原勋出了事,对原家将要造成怎么样的损失,他们是再清楚不过的,到时候手中的股piao市值下跌,名望地位金钱都将遭受损失。 谁也不希望原勋出事。 原一睿见他竟然不慌不忙,当下冷笑一声,走上前,高声宣布说:“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可能会震惊,会不信,可是你们一定要知道,我所说的,都是事实,是隐瞒了七年的事实!” 原夫人听了这话,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是要血口喷人!” 原一睿哈哈一笑:“大嫂,我话还没说呢,你就知道我血口喷人?难道你做贼心虚,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你心里也是怕的吧啊?以前靠着老爷子,现在老爷子走了,没人护着原勋了,你就怕了,哈哈!” 原夫人怒极了:“你——” 一旁的原茉忽然开口了:“大嫂,不管二哥打算说什么,还是要让他说出来的好,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藏头露尾含含糊糊的,反而让别人怀疑,好像咱家原勋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呢。” 原夫人顿时皱紧了眉,原茉这话,说了真是不如不说,她这一说,所有的人都更加忍不住想了,到底原勋干了什么坏事? 原溪从旁皱了下眉,过去扶住了原夫人:“妈,原勋自己会处理好的。” 原勋爸爸也走上前,盯着自己弟弟,最后笑了下:“原勋这个孩子的为人处世,列为也是从小看到大的,他这些年掌管原氏集团,诸位手中的股piao翻了多少,又得了多少分红,大家心里也都知道。一睿,今天你到底有什么话,想说的话就说出来,趁着今天原家的人都在,也好让大家都跟着评评理,辩个是非曲直。” 大家听着原勋爸爸这话,纷纷点头,最后有一个和老爷子同辈的原特安,今年八十岁了,在孙子的扶持下走上前。 “一鸣说得对,一睿,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可是一定要记住,原勋是我们原氏集团的掌舵人,是原家这一代的继承人,我们作为原家子孙,可不能随意污蔑他。” 原一睿收敛了笑,一本正经地道:“六叔,你放心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都是有证据的。” 说着,他咳了声,望向在场的众人,一脸的严肃:“我先说一件事,在场的诸位,可能有些人知道,也有些人不知道。”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知道重点来了,一个个屏住呼吸等着。 童瑶握着原修的手,安静地站在角落,静静地听着原一睿接下来的话。 “七年前,童瑶的母亲苏婉秋去世的时候,案件一直不能侦破,当时最大的嫌疑人曾经被警察局关押了二十三个小时,最后迫于各方压力不得不释放出来,你们知道这个最大嫌疑人是谁吗?” 他停顿了下,目光落在远处的童瑶身上,试图从她脸上找到惊恐愤恨或者震惊之类的情绪,可是没有。 童瑶一脸的平静。 他微微皱眉,不过还是继续说道:“这个最大的嫌疑人是原勋。” 原勋? 其他人都震惊了,再也忍不住面面相觑,议论起来。 “怎么可能呢?” “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原勋怎么会杀苏婉秋?” 而就在大家的议论中,原修仰起脸,看向妈妈。 童瑶感觉到了,低头,微微用力握紧了原修的手,用唇语轻轻说道:“没事……” 声音几乎不曾发出,可是原修却听明白了,他的小身体轻轻靠紧了妈妈一些,仿佛在依赖,又仿佛在守护。 其实原一睿说的这些,对于童瑶来说,当然曾经是触目惊心到让她夜夜无法安眠的事实。 她和一个男人有了一夜缠绵,之后甚至还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可是那个男人,却被当做杀害她母亲的最大嫌疑人。 对母亲,她是歉疚的,无论是出于当年对母亲的一些隐隐约约的怀疑,还是因为她就这么身不由己地嫁给了原勋,这些都让她不敢去看清楚周围的事实。 假如她恨原勋,那么一切都会看起来合理了。 假如她根本不在乎那个她怀胎九月生下的孩子,那么一切就仿佛更心安理得了。 所以她曾经肆意自私地去漠视曲解了周围的一切,不敢去信任原勋,更不敢去抱一抱那个自己生下的孩子。 她总觉得,天上有一个亡灵在看着她,那是母亲漠然而疏冷的眼睛。 这些曾经折磨了七年之久。 可是现在,微微闭上眼睛,她脑中浮现出原勋虚弱地躺倒在病床上的情境。 那个时候,她卑微地亲着他的手发誓,告诉诸天神佛,告诉过往神灵,只要他醒来,那么她会忘记过去的一切。 这个世上有许多事,她曾经看得很重,重到压垮她的精神和灵魂。 可是那一刻,看着原勋挣扎在生与死的分割线上时,她才明白,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活着的人。 人死了,那就是死了,再多的悔恨和自责她也救不回来。 可是原勋还活着,原修也还活着,他们都是她至亲的骨肉。 往事不可追,她本应该珍惜当前。 当那个男人抱着她温存安慰告诉她说会陪着她一生一世告诉她说相信的时候,她为什么还要怀疑? 她是一个笨拙的人,天性的怯弱导致她总是沉默不前。 可是她知道儿子是聪明的,丈夫是精明的。 她早已经放弃自己的感知,无条件地去相信她爱的那个男人。 即使有一天她会被他埋葬在深渊里,永世不得超生,她也认了。 更何况,她根本就不会相信原一睿。 第74节 原一睿的眼睛中有一种阴毒的光,他不怀好意。 就在这个时候,年迈的原特安深深地叹了口气,在众多侄孙辈疑惑求解的目光中,苍老的声音颤抖着说道:“一睿,不错,当时原勋确实是因为这件事被临时拘禁了二十三个小时,可是这个案子最终的结果是,他并不是杀害苏婉秋的凶手。我不知道你现在又把这件事翻出来,是什么意思?你是要让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原勋曾经涉嫌谋杀案吗?你是要大街小巷网络媒体所有的人把原勋的负面新闻传得沸沸扬扬吗?” 他停顿了下,厉声道:“还是说,你是希望原勋身败名裂,希望原家股市大跌,希望原氏从此后彻底在世界上销声匿迹吗?” “是,六爷爷说的是,如果原勋出事了,原氏怎么办?” “这种事,既然当时已经放了,那就说明没事,现在怎么旧案重提?这不是看着大爷爷不在了,故意闹事吗?” 旁边一直沉默了很久的原茉听到这些言论,忽然冷笑了声。 “其实这件事很好办,现在二哥指控说原勋做了违法的事情,可是原勋自然是不承认。我们也不能就因为二哥的一句话直接把原勋送到警察局去是吧?这个时候我们倒是应该问问一个关键的人,这个人可是牵扯进去的。” 说着,她望向童瑶:“童瑶,虽然你嫁给了原勋,甚至还为原勋生下了孩子,可是死的那个人,却是你的亲生母亲。我想,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原谅自己的杀母仇人,甚至还嫁给他为他养育儿女吧?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母亲死的那一天傍晚,你看到了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想一想你死去的母亲,你敢摸着心口说,这件事和原勋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原茉这话一说出来,所有的目光都仿佛探照灯一般照在了童瑶身上。 强大的压力像一座山般袭来。 第71章 一直沉默的原勋皱着眉头, 踏步走上前,扫了原茉一眼后, 站在了童瑶面前, 替她挡住了一双又一双探究的目光。 那些目光一下子都不见了,童瑶只能看到眼前男人那高大坚实的后背,护在她和原修母子两个人面前。 她垂下眼, 默默地听着原勋说话。 “姑姑,今天我还能叫你一声姑姑,是看在我们的血脉中同样流淌着原家的血, 是看在你和我父亲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的份上。当初你遭遇困难, 在外生子,爷爷也曾经对你气愤难当,那个时候爸爸也曾帮你许多。无论是于原家,还是于我父亲, 我们之间, 本不该走向这种地步。可是你这样咄咄逼人, 却是逼着原家走向四分五裂, 逼着兄弟同室操戈。你曾在爷爷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可是你觉得爷爷在天上看着灵堂闹成这样,他会怎么想?他能走得心安吗?” “原勋, 你现在是不是也只能搬出老爷子来救命了?只可惜,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没办法再无原则地护着你了!”原一睿冲口而出。 “呵呵。”原勋挑眉,淡定地道:“我从来没有要谁护着我的意思。” 他扫过众人惊疑的目光, 一脸的沉稳自若: “不错,当年在童瑶母亲去世后,我确实曾经被警察局带去问话,可是后来确认了这件事和我无关。你们如果不信,可以去查当年的案情记录。可是现在,如果有人怀疑这个案子,那大可以去请求复查,可以报警,可以做一切你们想做的。可是童瑶,她是我的太太,她当年已经在警察局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现在,你们没有资格要求她配合,更没有资格逼着她任何有关或者无关的话。” 最后,他抬起手,手指抚过拇指上的扳指,笑了笑:“下一次,哪位想对着我的太太逼问什么,麻烦出示下证件。” 他这番话说得不轻不重,不疾不徐,甚至语调是平淡的,可是话语间散发出的气势,却是重若泰山,让所有的人都闻之一怔。 他从十三岁就进入家族企业跟着了解公司事务,到了十七岁就已经从旁辅佐原一鸣处理数亿的项目投资,到了二十一岁正式接管原氏集团,成为原氏厉害上最年轻的当家人,也成为了本国商业界的一个神话。 他是可以让原氏集团两万多名员工信服的当家人,是能令原家众多子弟分红猛翻三倍的财神爷,这样的人,没有人敢得罪,也没有人愿意得罪。 更何况,一切看起来或许就是子虚乌有罢了? 不光是其他在场众人,就连原茉和原一睿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是了,其实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这样逼问童瑶的,这本身就是一个刑事案件,必须法院和警察出面才能解决,而他们,既不是法院也不是警察,更不是苦主。 良久后,站在原茉背后的原小佑忽然开口,饱含嘲讽地道:“童瑶,你妈妈死了,死得不明不白,你真得就一句话不敢说吗?还是说你有了好老公好儿子,就忘恩负义不记得你妈妈了?有你这样的好女儿,你妈妈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原勋听闻,黑眸陡然望向原小佑,冷光四射,薄唇微动,一字一字地命令道:“原小佑,你本不是原家的人,原家族谱上也没有你这尊大神。现在,这是原家内部人的会议,麻烦你出去。” 这句话真是直戳原小佑的七寸,不光是原小佑,就连一向优雅高冷的原茉几乎都要原地跳脚了。 “原勋,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原茉咬牙切齿这么说道。 原勋抬抬手:“请出去。”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而已,声音一点不响,一点不重,可是这话一出后,立马有两个身强体壮的保镖上前,对着原小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原小佑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原勋,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你这是仗势欺人!” 原勋挑眉,淡声道:“你本来就没有上过原家族谱,我现在是原家的当家人,有权请你出去。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仗势欺人。” 原小佑一边哭着,一边求救地看向周围的人,可是原家人都避开了她的目光。 原家是一个在互联网时代却保留着传统腐旧思想的家族。 原小佑确实本来不应该姓原,她的母亲原茉并不是招赘女婿入门,她没有进过原家的族谱,也没有被分到任何原家的股piao,她只是一个私生女。 甚至这一次连她的妈妈原茉,本以为能够分到的股paio也没有能够顺利拿到手。 从被老爷子宠爱的外孙女,到被狼狈请出去的外家人,在这一刻,光鲜的外表骤然被撕破,原小佑愤恨地盯着原勋:“爷爷刚死,你就这么对我?!” 原勋微抬手。 顿时两个保镖再不留情面,直接请出去。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噤声。 其实在原家,原老爷子已经不在了,原勋就是绝对的权威。 原勋扫视过众人,目光所到之处,所有的人都微微低下了头。 原一睿别过脸去,冷笑一声:“这个案子,总是会捅出来的,放心好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说着,他目光越过原勋的肩膀,落在童瑶身上。 “还有你,原太太,你就一辈子保持沉默吧,反正——” 他一声嘲讽的笑:“反正你母亲的死,你已经不在乎了。” 站在原勋背后,一直沉默无语的童瑶,此时却是动了动握着原修的手。 原修敏锐地感觉到了,仰起脸,凝视着妈妈。 他从小就是一个智商超过绝大多数同龄人的孩子,有着超乎寻常的成熟心性。 他继承了父亲的优秀和沉稳,也继承了母亲的敏感和容貌。 所以现在,他仰起脸望着自己的妈妈,清澈的黑眸中现出一丝忧虑。 他感觉到了,妈妈的心情并不像刚才那样平静了。 她……怎么了? 而童瑶却没有低头去看儿子,她盯着原一睿。 “我有话想说。” 她用她那天生比平常人更为轻稚的声音,淡淡地这么说。 只是简单的五个字,满脸嘲讽的原一睿顿时现出惊喜。 原茉猛然看向她的方向。 在场的其他人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凝固起来。 原勋不动声色地转身,望向自己的妻子。 “好,童瑶,你要说什么?当年你母亲死的时候,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原勋是不是在场?他是不是手中拿着一把剪刀?那把剪刀上是不是有血?”原一睿的声音中几乎带着兴奋:“是不是原勋杀了你的母亲?” 原一睿的话语中透露了太多细节,以至于那些不知情的人个个都惊呆了。 如果这些事真的,那么原勋看来真的是和当年苏婉秋的死有着莫大的关联? 童瑶垂下眼睑,沉默了片刻。 即使不去看,她也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 耳边传来原勋妈妈的厉声指责:“童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难道还对当年的事情念念不忘?你难道还在怀疑原勋吗,他是无辜的!” 童瑶抬起眼,望向原勋。 原勋默然不语。 四目相对间,童瑶感到了原勋眼底深处外人难以察觉的一丝裂动。 在这一刻,她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他。 哪怕面对全世界人的指责,他也会站在自己和原修面前,替自己挡住风刀霜剑和各种是是非非,会用自己的肩膀给自己和儿子一片安稳太平的空间。 他很优秀,也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去对抗这个世界所有的敌意。 可是他也有弱点。 弱点就是来自他的背后,来自被他护着的自己。 她定定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在那双以往总是看不懂的深沉双眸中,寻到了和他这个人强大稳定的外表极其不相称的脆弱。 她明白,他一定是担心自己。 怕自己会因为回忆起往事而依然耿耿于怀,怕自己再一次地对他产生怀疑从而站在他的对立面。 他可以对付全世界,却没法对付自己。 甚至,他没有办法承受来自自己的指责。 她凝视着这个一直以来细心呵护着自己的丈夫,在这大厅里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时候,却轻轻绽开一个笑容。 她天生好相貌,精致柔美,这个时候笑起来,好像一朵清雅纯美的百合绽放在本不该开放的寒冬腊月。 这下子,全场人都惊呆了。 原勋也是微微一怔。 凝视着眼前这双清澈含笑的双眸,一时竟然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在笑,是自己看错了吗? 第72章 原勋怔怔地凝视着眼前这双清澈含笑的双眸, 一时竟然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在笑, 是自己看错了吗? 眼前竟然有些恍惚。 可是就在这恍惚之中, 他听到耳边传来她柔和轻稚的话语。 “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我恰好赶到。我看得很清楚,这件事和原勋没有关系。” 这一句轻柔的话语犹如春风一般传入耳中, 再经由耳朵传入大脑。 开始的时候还不能品味到其中意思,待到明白了,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拧眉定定地看着她, 想她的神态间捕捉到一丝半丝开玩笑的痕迹。 可是没有。 她神态祥和,言辞恳切,望着大家的眼神是那么的认真严肃。 第75节 她对着在场所有的原家人,轻声说道:“我妈妈去世的现场, 有很多血, 我当时吓坏了, 差点被剪刀绊倒, 原勋扶住我, 拿开了那把剪刀。这是当时他身上沾染了血迹的原因。后来在警察局里,我被详细地盘问过这个过程, 我当时的回答和现在是一样的,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警察局调取当年的口供。” 微微停顿了下,她又说道:“当年我还很小, 只有十八岁,作为一个刚刚目睹了母亲流血死去的女孩子,我可能言辞并不能很好地表达我的想法,记忆也有些紊乱,甚至——我还出现了一些幻觉。我想,也许当年我的表现让有些心存不轨的人产生了误解,甚至对原勋存了并不好的印象,这是我的错,今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的丈夫原勋,也向因为这个而心存忧虑的原家人道歉。” “童瑶,你说的都是真话吗?不要为了维护原勋而胡编乱造!”原茉忽然爆出这一句。 童瑶轻描淡写的目光扫向原茉,微微挑眉,她不解地问道:“死去的,是我的妈妈,姑姑你怎么气成这样?还是说,你当年也在场,认为我说得有什么不对?” 这下子,大家都纷纷看向原茉。 原茉顿时后退了一步,皱眉反驳道:“怎么可能,这件事我怎么可能在场,我只是提醒你,不要为了维护原勋而说谎。” 童瑶笑了下,诚恳地道:“姑姑,你怎么可以这么认为呢。那是我的妈妈,难道我希望她死去吗?希望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吗?我不会这么干。假如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心无杂念地想为她报仇雪恨,那个人一定是我。”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特意加重了“心无杂念”这四个字。 这话一说完,原茉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旁边的原一睿更是皱紧了眉头,面色沉重地望着童瑶。 童瑶笑了笑,回过头来,去握住了原勋的手。 这个时候的原勋还怔怔地望着她,好像不太明白她到底说了什么。 因为他和她都知道,曾经一度,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几乎疯狂,就是因为她无法摒弃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个原勋误杀了自己妈妈的可能。 童瑶握住原勋的手,低头望着那双手,她才想起来。 这双手,曾经牵着她,走过那条长而黑暗的走廊。 含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轻淡的忧伤,她柔声对他说:“勋哥哥,我住在明亮宽敞的房间里,打开窗子看到的是群山环绕,明明周围很开阔,可是我的心总是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我看不清楚周围的路,不知道该走往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只要握着你的手,我就找到了方向。只要听到你的心跳,我就知道了自己生存的意义。” 她抬起秀美的眼睑,用湿润的眸子凝视着他,轻轻地告诉他:“你就是我的信仰。” 这一句话,仿佛一道闪电击中了胸口,电流从胸口那里直蹿向全身,遍布四肢百骸,让原勋整个人僵硬地站在那里,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妻子,竟然是一句话s都说不出来。 视线纠缠,彼此看到眼底深处,温情和感动在交融。 最后终于,原勋抬起手,用尽平生所有的力气将自己的妻子拥抱在怀里,仿佛历经万难之后的重逢,仿佛百死不挠之后的相遇,仿佛这是世界末日之时的最后一个拥抱。 原勋一直是一个很强大的人,没有人会说他不够强大。 可是再强大的人也有七寸之地,也有脆弱的时候。 现在的原勋,毫不顾忌地抱住童瑶,将自己的脆弱展现给他。 只有上天才能明白,在童瑶要张口说话的时候,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重鼓在缓慢而猛烈地敲击。 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或许她不再信任自己,或许她再缩回以前的状态,或许他这么长久的努力终将前功尽弃。 可是现在,她却用温柔的言语,来抚平他内心不为人知的惊惶。 七年的煎熬,多少个不能入眠的夜晚,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化为甜蜜的汁水,流淌到他的喉舌,蔓延到他的全身,滋润着他每一处的伤口。 有人曾问,付出那么多努力,只为了一个几乎毫无希望的梦想,值得吗? 他说,值得。 哪怕是万分之一,只要有一天她能走出那片雾霾,那就值得。 当这么回答的时候,他心底深处其实还是有一丝忧虑。 可是现在,他可以说一千个一万个值的,就是值的。 哪怕付出所有,哪怕死一千次一万次,为了这一刻她对自己的一个笑,那就是值得的。 “瑶瑶,你竟然信我?”他低声在她耳边喃着,声音中竟然有一丝不自信。 “嗯,这个世上,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她仰起脸,满心都是依赖。 “瑶瑶,瑶瑶。”他低唤着她的名字。 他并不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可是现在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勋哥哥,我说了,你是我的信仰。”她微微阖上眸子,将脸靠在他胸口,这么说道。 哪怕有一天他要将自己送到永不翻身的深渊,她也是认了。 周围原家的人见此情景,面面相觑之后,也就各自散开了。 看起来人家夫妻关系甜蜜着呢,没有人相信这么一对夫妻背后有着杀母之仇,于是所有人静悄悄地离开了。 原茉和原一睿相视一眼后,也各自散去了,唯独原小佑,回头望着童瑶,眼中却闪着一丝不甘。 或许人总是要给自己找一个比较点,就好像杠杆需要一个撬点。 原小佑找的那个比较点就是童瑶。 她和童瑶是同学,这么多年来,她受宠,风光,童瑶黯淡无光。 可是现在,一转念的功夫,好像变天了。 当差不多的人都散去了,原夫人叹了口气,走上前:“闹了一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你说谎了。” “嗯。” “为什么?” “我不喜欢别人指控你的样子。” “你信我?” “信。” “可是……我却没办法自圆其说。一直都没办法。” “我知道。” “你以前……心里一直在怀疑我吧?” “嗯,可是现在不了。” “瑶瑶,我真的值得你信任吗?” “勋哥哥,真的。” “你是不是应该问我,为什么那一天我会出现在你家,为什么我手里会拿着一把沾着血的剪刀。” “因为你想救我妈妈,因为你想帮我妈妈拿走那把剪刀。” “然而我自己却无法自圆其说。” “如果你想,你一定有很多办法自圆其说。你只是不想说。” “是……可是你依然信我?” “是的。” 如水的月光从落地窗洒在床上,原勋在朦胧中定定地凝视着怀中的女人。 一场激烈之后,她香汗淋漓,气韵妩媚,满头青丝蔓延下来,两眼带着梦一样的迷离。 他的两只大手捧住她染了胭脂一样的小脸,颤声问道:“瑶瑶,谢谢你肯信我。” 他俯首,将脸轻轻埋在她湿润温热的脖子里,闷声道: “我以我的性命来发誓,你妈妈的死真得和我毫无关系。尽管我永远无法解释明白,可是真得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永远永远不必因为今天的谎言而内疚,因为你从来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妈妈。你的妈妈在天之灵,也丝毫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而有半点不快。” 她伸出修长纤细的胳膊,环住他的脖子。 “嗯,我知道的。”她温柔地抱住这个男人的脑袋,感受着手底下短发的触感。 这个男人那双她总是觉得莫测高深的眼睛中,刚才竟然有一点罕见的湿润。 她都看在眼里的。 第73章 原家接下来的发展, 跌破了多少人的眼镜,不过知情人看在眼中, 却是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原一睿几乎撕破了脸要反对原勋, 在原氏集团内部和原勋公开作对,集团内部人心惶惶,关于拆分组合的传闻纷至沓来。 而原氏的股piao却在各种小道消息之中, 震荡上升,一连几个涨停,让人不免猜测其中的门道。 就在这番震动之中, 原勋开始大刀阔斧地行动了。 依大家以往的印象, 都觉得原勋对这位二叔太过容忍了,以至于纵容了他。 可是现在,原勋开始出手。 原勋一出手,便是一番严密的布置。 往日集团中看起来中立的股东和持有原氏家族股piao的成员, 竟然一边倒, 全都支持原勋, 这让之前蹿上蹿下开始联络收买人心的原一睿顿足不已。 接着呢, 原氏集团股paio开始一连三个跌停, 原一睿之前手中收购的股piao市值迅速缩水,而显然他背后的资金成本抵不住这压力, 开始四处谋求出路。 “他手中现在除了自己所得的20%股piao,还有原茉的3%,以及市面上收购的19%。本来呢,如果他能在原氏的股东中找到支持者, 或者说有人愿意出更多的资金来支持他的收购,他完全可以反败为胜的。” 原勋品着自己妻子送过来的咖啡,轻描淡写地这么说。 “可是他只差9%的股piao,就可以反败为胜了啊,还是很危险的。” 原勋慢慢地度了一口咖啡,笑了下,望着娇美的妻子:“很多人,都是距离成功只差一步,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就是迈不过去那一步。” 童瑶想了想,觉得很对,点头:“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原勋垂下眼睛:“有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却得不到,那才是最痛苦的。” 童瑶听到这个,微怔,越发点头:“嗯。只是我不明白,他找不到资金了,是吗?” 原勋将咖啡杯放到一旁:“这个世道,钱就是企业的生命线,谁会轻易借给别人用,更何况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原一睿。” 童瑶却想起了那天见到的冯家人,犹豫了下,还是问道:“那个冯三越呢?” 原勋闻听,抬眼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剔透的眸子眨啊眨的。 他不由笑了,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有话问就直接说。” 童瑶低头羞涩地笑了下,不过还是问道:“说吧,那个冯小姐怎么回事?” 原勋见她这样,笑了下,没说话,伸手一拉,直接把童瑶拉到了自己腿上坐着。 第76节 “你也知道问这个?”他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她别过脸去躲开,低哼一声。 看她有些赌气的小模样,他也不忍心逗她了,搂着她,温声说:“乖,我这辈子就你一个,看都没兴趣看别人一眼。” 其实这事本来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的,只是话都说到这里了,她想起以前他的那些传闻,难免泛酸,又记起陈思琪说他以前确实是有绯闻的,只不过后来没了,更觉得不是滋味。 她干脆勾住他的脖子,够着去咬他的耳朵。 以前他咬过她的耳朵,那种疼,她还记着呢。 于是她勉强够着要去咬,谁知道这活儿也不是随便就能做的了的,她张开嘴巴够啊够,都没能咬到嘴里去。 最后还是原勋看不过去,微微俯首下来,这下子她算是咬到了。 她含住他的唇,含糊不清地说:“我也要咬你。” “嗯……”低头下来就这她的他,喉咙间发出一点意味不明的音节。 她没听清楚,只以为他不疼,便下狠心,稍微用了一点力气。 “疼不疼?”稍微用了点力气后,她就开始担心了,小心地望着他。 他的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一点温热的气流从脸颊旁滑过,她却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于是她凑过去:“什么?” “再用力些。”他按住她,低哑紧绷的声音透出了渴望。 童瑶这段时间留在老宅,每天精心给儿子和丈夫做点心早餐,下午茶和甜点,闲暇时打打游戏,状态倒是并不差。 现在的老宅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没了原家老爷子,老宅里少了一分权威,没了原茉和原小佑母子,老宅里少了一分鼓噪。 她们一家三口住在后面小楼上,原家老两口住在前面大宅子里,竟然显得格外冷清。 童瑶倒是习惯了,这让她觉得好像和住在半山腰的家里并没区别。 反而是原夫人,竟然看上去格外寂寞的样子,有时候会到后院来,对着童瑶叹口气:“等你再怀孕了,给原修生个弟弟吧。” 原修上小学了,各种课外培训也更多了,闲下来的时候并不多,大部分时间还过来陪着妈妈玩了。 这让原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是虽然不是滋味,她都是也没说什么。 “原修比以前看着开朗了些,倒是有个笑模样了。”原夫人有一次对童瑶这么说。 童瑶望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婆婆,看到她保养得宜的眼角有点细纹。 她原本觉得这个人很陌生,陌生到丝毫无感,可是现在,想起她到底是生了原勋的人,而且对原修是真心疼爱,也就便多少生出一种类似亲情的感觉来。 她虽然并不会懂很多人情世故,可是也知道,婆媳关系原本就是世上最难处的关系之一,况且自己又实在不是一个会讨婆婆喜欢的儿媳妇。 这么一想,她对于过去这个婆婆的冷脸也就理解了。 世上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并没有很坏的,只是立场不同,也就衍生出厌恶和喜欢来。 “他是比以前爱笑了。”童瑶点点头。 “其实原修这几年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亲近你的。你啊,以前没尽到半点当妈妈的本分,现在好歹比以前强点,知道关心自己孩子了。这样也好,你这个当妈的,总比我这当奶奶的细心。唉,说起来,当奶奶的就是把心捧出来,也比不上当妈的呢!”原夫人终究是有点酸。 “妈妈,原修很喜欢,也很尊重你的。”童瑶低声劝慰道。 虽然未必是真,可是原夫人却很受用,她笑了笑,点头说:“那是自然,要不然白疼了呢。” 正说话间,旁边佣人就过来提醒说:“太太的手机响了。” 童瑶并没有随时带着手机,听到这个,便接过来,一看,是陈思琪。 自从上次她被绑架回来后,两个人还没见过面。 听说陈思琪被原勋折腾得不轻,公司差点直接倒了。 后来陈思琪偷偷在扣扣上联系过她几次,都叮嘱她别告诉原勋的。 “谁啊?”原夫人知道童瑶几乎没交际,现在看到她接电话便纳闷地问。 “是陈思琪,上次姑姑的生日宴上,她来过的。” “哦,是她啊?她是百乐企业董事长的侄女,好像是才回国没多久,你和她认识?” “是同学。这次她出国回来,重新联系上的。” “这样也好,你也该多交道一些人。她既然是你同学,没事多来往吧。我先回去,你和人家多聊聊。” “好的,妈妈。”童瑶柔顺地点头。 送走了婆婆后,童瑶才赶紧接了陈思琪的电话。 “怎么这次敢给我打电话了?”童瑶知道陈思琪怕原勋,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我有要紧的事告诉你。”对面的声音很低,是做贼的人才有的声音。 “什么?” “你还记得上次,我陪着你从山里回来,你们家大厅里走出去一个人吗?” “你是说霍大夫?” “对,就是他!我最近收拾电脑,发现一个合影,我才想起来,这个人我知道。” “嗯?”童瑶握着电脑的手忽然用了一点力气。 “这个人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我见过的,他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神经学教授,据说还是个高级催眠师,叫丹尼尔-霍,他根本不是什么大夫啊!” 高级催眠师?神经学教授? 这两个字眼传入童瑶耳中,就好像一道灼热的电流,几乎烫伤了她的意识。 她沉默了良久后,终于听到自己对电话那头的陈思琪说:“我之前精神上不太好,如果是神经学博士,或许确实对我精神有帮助吧?” “哎呀,童瑶,你别傻了!我还特意查了这个丹尼尔-霍,有一本杂志叫《neuron》,他曾经发表过一篇论文来讲他的研究成果,是说什么利用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扫描仪来跟踪人类大脑中的神经活动,这样子好像就能捉住人大脑中的图像和思维,之后在电脑上进行成像。简单地说就是,他可以扫描人的大脑,然后把人脑中的画面动态呈现在电脑上,甚至还能做成视频!” 第74章 “这个……和我有关系吗?”在陈思琪那番话后, 童瑶沉默了下, 便平静地反问。 “童瑶,童瑶你傻了吗?你难道没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吗?”陈思琪声音中充满了不敢相信:“你就算得过抑郁症, 可是你要明白,神经学博士和抑郁症专家完全不是一回事,神经学问题和精神病更不是一回事?你觉得一个神经学博士给你当大夫, 他会做什么?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原勋是我的丈夫, 我相信他。”童瑶笑了笑, 这么说。 “可是那个丹尼尔什么霍根本不是医生……”陈思琪听着童瑶这个反应,一时有点不敢相信,不由得讷讷地道。 “那又怎么样?”童瑶反问:“不是医生就不是医生吧。” “好吧……”陈思琪有些无语了。 “思琪,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以前我也的确曾经怀疑过,曾经挣扎过, 更曾经恨过,无论他对我多么好, 我都不相信他。可是现在我累了, 我也想明白了。不管那个人是什么人, 又对我做了什么, 他都是为了我好, 都是为了治好我的病。我知道他是爱我的,而我也是爱他的, 我们还有一个儿子,这就足够了,我不需要知道其他的。” 童瑶缓慢而坚定地说:“思琪, 你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吗?我希望能和我的丈夫白头偕老,希望能看着我的儿子平安幸福地长大,我希望我们住在开阔的房间里,窗户上有蓝色的窗帘,希望推开窗子,就能看到山看到水,看到这个美好的世界。” 当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仿佛什么时候,她是曾经对谁说出过这些话的。 这就是她的梦想。 而这个梦想,好像其实早已经实现了。 “我浑浑噩噩这么久,回过头来才发现,原来我一直拥有这些,只不过我从来没有珍惜,兜兜转转,我重新活过一次后,终于想明白了,也看清楚了。目前我所拥有的一切,就是我所渴望的,就是我要珍惜的,也是我要去信仰的。我不允许任何人去打破它,哪怕是我自己。” 电话那一头的陈思琪沉默了很久后,终于问道:“假如这一切都是错的呢?” “错的?为什么会是错的?”她轻笑了下:“我曾经徘徊过,纠结过,现在我就是相信他,他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为什么不信他?就算一切是错的,那也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愿意承受选择错误的后果,我心甘情愿。” 陈思琪叹了口气:“我本来还希望你能和叶宁聊一聊,因为她看起来知道些什么。现在,看来也没有必要了?” 叶宁…… 童瑶闭上眼睛,静默了很久,才摇头:“她是个很好的人,可是我却并不喜欢。” 原修说,他不喜欢那个叫叶宁的女人,那么她也不喜欢。 “我不需要别人对我说什么,我也不想听别人对我说什么。” 说完这个,童瑶直接挂上了电话。 和陈思琪通电话的事,童瑶没有告诉原勋。 一个是下意识地不想提,另一个也是因为原勋现在太忙,怕他分心。 原氏集团公司内部的斗争开始更加白热化了,原一睿几乎是公开站在了原勋的对立面,而原茉也是支持这位二哥的。 这两位的野心,原氏集团内部高管以及原家子弟都看得一清二楚。 原勋就在这个时候开始收网。 先是原氏股piao走低,市场上出现恐慌抛售,接着原勋出手收割,之后原勋又召开原家内部的会议,开始公布原一睿联合外人收购原氏集团股piao之后又抛售的行为,严重损害了家族利益。 不过是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干净利索地将原一睿手中的股paio收割过来,之后将原一睿赶出原家,从此后在原家出名。 他这一番动作做下来,光明正大地赶走了原一睿,且让公司内外都心服口服,谁也不能说原勋在祖父去世后就对叔叔赶尽杀绝,毕竟是叔叔动手在先。 童瑶见此情景,也是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原勋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每天忙碌到很晚,想着现在原一睿的事解决了,总算是能歇一歇了。 可是谁知道,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变故再次发生了。 有人匿名向某个大型新闻机构发了一封举报包裹,里面放了当年童瑶母亲死亡审理案件中的一些线索和证据,其中的一些证据,是直指原勋有严重杀人嫌疑的。 这个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传遍互联网,甚至有经济权威报纸大幅头条刊登,轰动一时。 所有的人都开始猜测和疑惑,原勋竟然和凶杀案有关系? 网络上出现了各种负面新闻和八卦猜测,有的说早年原勋确实曾经杀过人,杀的就是自己妻子的母亲。据说当时妻子年幼,未来丈母娘不同意,于是一气之下杀人。当然也有人为他辩护,根本不信这些,说原勋那样的人有一堆女人会贴上来,怎么会需要采取这种手段。 除了这个版本,还有另一个让人几乎作呕的版本,竟然是原勋和现任妻子的母亲有染,因为要断掉这个关系娶童瑶,童瑶母亲不同意,扬言要揭发真相,于是原勋没办法,为了保守秘密才痛下杀手。 无论是哪个版本,落在童瑶心里,都可以是点燃燎原之火的火星。 第77节 这一天,原勋回到家里,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是童瑶却感觉到了他眼中的小心翼翼。 “今天做了什么?每天在家里是不是很闷?”他牵过她的手,柔声问道。 “还好吧,今天陪着原修打游戏,给他做下午茶,还跟着妈妈学了插花,陪着她看了今年一些大牌的出品。” 也许是现在的原宅太冷清,当然也可能是原夫人这个当婆婆的终于认命了她这个儿媳妇,现在婆媳两个人竟然相处得不错。 原夫人会叫着她一起学插花,一起挑挑服装,再让她给点意见。两个人有时候还会探讨下原修的课程和休息问题。 慢慢地,童瑶也从这位看上去冷淡高贵的婆婆身上,找到一点人情味。 她知道以前这个婆婆看不上她,可是她是原修的生身母亲,也是原勋的妻子,为了这两点,可能她也只能接受和让步——当然了,这和原勋私下和母亲的谈话应该也分不开。 原勋望着自己妻子眉眼间恬淡的笑意,微松了口气:“这几天家里闷的话,让妈妈陪着你一起出国玩玩吧?带上原修,你们一起过去。” “那你呢?”她仰脸,柔声问道。 “我有事,可能要出差几天。”他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目光。 “有事?是因为最近的传闻吗?”她一派平静地问道。 原勋脸上神情微僵,诧异地看向她。 “我都听说了。”她淡定地走过来,帮他脱下了西装外套,又去踮起脚尖解开他的领带。 面庞精致姿态清丽的女人,一头温顺的秀发垂下,有些许阳光落在她的肩头,使她看起来像童话里的仙子。 她正伸出纤细的手指,灵巧而温柔地帮自己解下领带,微凉的指尖轻轻擦过自己颈间,带来轻风抚摸般的触感。 “你都看到了?” 他垂下眼,盯着她那白细的手指,轻柔却缓慢地问道。 “嗯,打开手机,直接弹出来的大新闻啊,各种版本都有,我全都看了。”她大方承认,神态依然自若。 “你……你觉得怎么样?”原勋说出的话透着艰涩。 “我要觉得怎么样?”她不解地望着他。 “你——”原勋心中自然是有一千个一万个忐忑,生怕眼前的一切美好都成为幻影,可是低头间,他看到的是她无辜而迷茫的眼睛。 她甚至轻轻皱起眉,不能理解地反问他:“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原勋一时竟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童瑶随手将他的领带放置好了,又把他的外套挂在了衣架上,这才道:“你以前绯闻满天飞的时候,怎么也没像现在这样子,竟然要我反应?难道我该怀疑你,指着你鼻子问,扯着你袖子追问到底是不是你?还有什么你和我妈妈有牵扯?我能信吗?” 原勋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妻子,低声道:“那些绯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都是二叔为了损害我的名声,故意设下的。” 他解释了这件事,却没有说,为什么他没有阻止,更是放任。 当她深深地陷入自我之中无法回到现实的时候,其实是万分之一的希望着她能因为这个受到一些刺激吧……只是如今想来,未免太过幼稚可笑,像个小孩子,想引起喜欢的人的注意。 微垂下眼的他,听到自己的妻子柔声问道:“还是说,我应该和你再大闹一场?再把过去曾经怀疑过纠结过的都翻出来,从头到尾再把过去重演一遍?勋哥哥,我累了,只想我们一家好好过日子,我爱你,你…” 原勋猛地伸出手,将她环入了自己怀抱里。 “我说了信你,爱你,你真的不用怀疑什么…” 在他激烈的啄吻中,她仿佛一只任人宰割的天鹅,断断续续地这么再次重复着这句话,告诉他,也告诉自己。 第75章 原勋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在原氏集团召开当天的高层会议时, 被警察带走的。 被带走的时候,他脸上很平静。 原氏集团所有的高层脸上也都很平静。 看样子这件事是早已预料到的。 原勋被公安机关带走的那一幕, 被人拍了照片,发布到了互联网上,并且上了头条新闻, 一下子又是传得沸沸扬扬。 这下子, 以前所有支持原勋的都被打脸了, 而那些在网络上黑踩原勋的,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奋斗起来。 一时之间,各种关于原勋的黑料一层又一层地出, 连八百年前没谱的事都被抖搂出来了。而其中难免涉及到童瑶。 其实关于原家那位小太子爷原修,一直是传说中太阳一般的存在, 原勋原修父子,无论是颜值还是财富值, 都足以让人看迷了眼。 可是关于这对父子的传闻, 却缺少着一个重要的环节。 是谁生下了原修, 是谁嫁给了原勋这样的国民男神? 这桩原勋涉嫌谋杀案的大热点中, 曾经被刻意隐藏的真相也被揭露出来, 于是童瑶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关于童瑶,是证件照上一个带有浅淡笑容的照片, 也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的模糊侧影,可是这些却足以承载人们几乎狂热的八卦之心。 “看上去是个大美女!怪不得能嫁入豪门!我喜欢这个范儿的,楚楚动人啊!” “原勋杀了她的妈妈, 为什么她还嫁了?我去,这个女人为了往上爬也是不要脸了。” “我有个表哥认识原家的人,偷偷告诉我说,本来原勋杀人犯罪名都铁板钉钉了,都要判了,是这个女人出来做伪证。” 当这些消息传入童瑶耳中的时候,她都没皱一下眉头。 她是个倔强和固执的人,以前不信,怎么也不信,现在信了,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会信。 当她平静地对着桌子上的国画,一笔一笔地描画时,她能感觉到原修经过门前时,小心翼翼打量过来的眼神,当她弯腰在厨房里将亲手熬的小米粥关了火时,她知道原夫人正用无奈的目光望着她。 原修走到她身边,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妈妈,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 “你……是不是依然相信爸爸?” “那你呢?” “我当然信。”他仰起脸来,端详着妈妈的神色。 “既然你信,为什么我不信。”她笑了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 柔软略显卷曲的发,这是遗传自原勋的。 而原夫人也私底下找了童瑶。 “瑶瑶,原勋的事——”她叹了口气,略一停顿,问道:“我可以叫你瑶瑶吧,我看原勋都这么叫你。” “妈妈,当然可以。”她低垂着眼儿。 “你和原勋的事,从一开始我就是反对的。但是你也知道,原勋是个固执的性子,他一旦认准的事,谁也没办法改变。” 原夫人长叹了口气:“再加上当时你怀孕了,我也没办法,只好让你们结婚了,你们结婚这几年,我也确实并不喜欢你。或许你心里会怪我,可是你也要知道,原勋是我儿子,任何一个做母亲的,都希望儿子能娶一个贤惠懂事体贴,又能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女人啊。” 童瑶依然低垂着眼,柔声道:“妈妈,我知道的。” 立场不同而已,站在原夫人的立场,不喜欢自己是正常的。 毕竟她确实并不是适合当原家长媳的女人。 “你能理解最好了。以前我还坏心眼地想着,让原勋再找一个,慢慢地等着他感情淡了,早晚会和你离婚,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他可真是一个倔性子,从小就认死理。” 童瑶没吭声,安静地听着原夫人继续讲下去。 “我当时不喜欢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你应该也知道,那就是你母亲的事。你母亲那个事,当时原勋确实有嫌疑,那个时候的情况,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看到现场的只有你了。可是我听说……听说……” 原夫人艰难地说了几下,终究没说出口,最后跳过这句话,继续道:“我其实就是怕,你嘴上不说,心里是记着这个事,恨着原勋的,那样的话,我的原勋可就苦了。” 童瑶听到这个,微微咬了下唇。 原夫人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确实一度陷入了疯狂的怀疑原勋和自我怀疑之中。 其实并不怕原勋真是那个凶手,如果他是,她是愿意和他同归于尽的。 可是就因为无法证明是,也无法证明不是。 明明确信应该不是,可是却有存着似有若无的那么一点怀疑。 那点怀疑足以把一个好好的人逼疯,更何况赶上她怀胎生子。 她当时真得病了,病得不轻。 她甚至记得自己有一次,在原勋睡熟的时候,掐住原勋的脖子,逼问他到底是不是。 那个时候对她来说,生或者死其实都没有了意义,她就是想知道是还是不是。 七年的煎熬,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彻底崩溃的时候,她终于获得了重生的契机。 重新来过一次,检视了她和原勋相识相遇的每一次,她终于走了出来,开始信任原勋,信任这个世界,也信任自己手中拥有的幸福。 “瑶瑶,我给你说句真心话,无论我们以前有什么误解,现在我都把你当我儿媳妇,当我孙子的母亲,也试着把你当成我的女儿。我们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要说两家话。”原夫人靠近了童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妈妈,有什么话,您就说吧。”童瑶低着头,温顺的长发轻轻垂在耳边。 “瑶瑶,我只问你,这一次原勋又被带走,你真信他,会帮着他吧?”原夫人盯着童瑶,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话题。 七年前的旧案,没有其他人证,只有一把带血的剪刀,一件带血的衬衫,剪刀上还留着原勋的指纹,衬衫是原勋的,上面是童瑶母亲的血。 现在不同于七年前了,社会舆论高涨,这件事在互联网上已经造成了热门话题。所以原勋这一次,非常危险。 除非他能得到一个证据证明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否则法院都怕难以服众吧。 可是证据,去哪里找? 只有童瑶了。 童瑶是一个关键的人证。 原夫人望着童瑶,全部的期望几乎都寄托在了童瑶身上。 童瑶在那沉甸甸的目光中,无奈地笑了下。 她笑起来很好看,可是此时的原夫人根本无心观赏,她只是紧张地盯着童瑶,生怕她说出自己最不想听的话来。 童瑶无奈笑了下后,终于开口了:“妈妈,你刚才说,原勋是一个固执的性子,一旦认准了的事,谁也无法改变。” “是,他从小就这样……现在就算你想亲手要他的命,他都愿意把脖子送上。”原夫人满眼的哀愁和叹息。 “可是,很不巧,我也是这样的人。”她收敛了笑,认真地对原夫人说。 原夫人一怔。 “妈妈,我也是一个固执倔强的性子,一旦认准了的事,谁也无法改变。我相信原勋,我相信我的丈夫,我既然认为他没有杀人,那么无论何时何地,什么人都说什么,我都不会怀疑了。” 清清淡淡略显稚幼的语气,透着是无怨无悔的倔强。 第78节 “原勋爱我,我也爱他,他一定不会杀了我妈妈。”她再一次强调道。 原夫人愣愣地望着这个儿媳妇,看着她清澈眼底的固执半响,忽然苦笑了一下。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原勋就迈不过你这道坎,因为你和他太像了。” 两个孩子,都是倔强固执的孩子,都是认死理。 原勋就是因为这个,被活活折磨了七年,都没办法走出那道叫童瑶的光阴。 送走了婆婆后,童瑶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是一个没有用的人,现在原勋身陷囹圄,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帮他。 有什么办法,她能证明,一切都和原勋没有关系呢? 如果真到了要走上法庭作证的那一天,她能说什么,干巴巴地重复着已经说过的一次话语,当着所有的人告诉大家,一切和原勋无关,剪刀从来没有在原勋手中,原勋衬衫上的血迹是自己抹上去的? 会有人信吗?自己能做到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谎而镇定自若吗? 童瑶沉默地坐了很久后,终于找出了自己被绑架那天的那个小包,翻开来,拿出了三封信。 其中有一封的上面写着:写给二十五岁童瑶的第一封信。 第76章 “2003年9月17日 今天, 我给妈妈打电话,说今天没课,我晚上回去吃饭。妈妈答应我给我做好吃的清炖鱼汤。我本来下午有一节政治课, 上完课后, 晚上才能回到家。可是我觉得,好像家里要出事了, 我心里砰砰乱跳, 所以我应该逃课,立即回家。” 或许是由于年代过于久远, 以至于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了。 可是童瑶清清楚楚地知道, 这是自己重生到了2003年时写给自己的信。 这说明,重生是真的,确确实实是真的。 过去的那些怀疑,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 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她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将这封信重新读了一遍。 她要铭记这封信的内容,要在梦里也记得。 也许这样, 她就能重生到2003年的9月17日, 回到那一刻。 她希望自己能改变这一切, 能够帮助现在的原勋,能够让原勋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名誉扫地。 当然, 更希望,万分之一的可能,她改变妈妈的命运。 这么想着, 她便走到了床边,准备躺下睡觉。 可是在躺下的那一霎那,她想起了一件事。 药。 她记得,以前原勋总是让她吃药,她不爱吃,可是原勋逼着她吃。 吃药,做梦,重生…… 冥冥之中,仿佛是有些关联的。 鬼使神差地,童瑶走到了桌边,从中掏出了一个药瓶,倒了一杯白水,就着服下了。 不管这撬动重生契机的是什么,她都希望,能够再有一次机会,重生到2003年9月17日的那个下午。 太阳照在身上,她在流汗。 耳边是鼓噪的蝉鸣声。 童瑶扶着脑袋,艰难地立在墙根底下。 她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模糊,不知道自己是谁,该去做什么。 当记忆逐渐回笼,她仰起脸,仔细地辨别着周围的一切。 属于2003年的老房子,属于2003年的破败商场,属于十八岁那年的高考红条幅。 她真得重生了,重生到了那一刻。 当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心狠狠地漏跳了一拍。 “妈妈,妈妈!”她从来没有敢抱过任何希望,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急切地想去看一看妈妈。 她能救原勋,也能救妈妈的,是吧? 她试图去看时间,可是手腕上没有手表,身上也没有手机,她怎么知道几点了? 看看太阳,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下午三四点了? 想到这种可能,她一下子慌了,连忙就要往家里奔去。 跑在柏油马路上,她两脚生疼,于是想着拦住一辆出租车,可是周围竟然连一辆车都没有? 她胸口那里开始沸腾。 这是重生了,唯一的机会啊,也许只是很短的机会,必须赶回家啊! 她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捂着烧灼的咽喉,机械地迈出一步又一步,拼命地向着家里的方向跑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跑到了小区里,跑进了楼道里,进了家门,她拼命地拍打着门,却发现门根本没锁。 激动地扑进去,眼前的一幕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地板几乎是红色的,好大一滩子血。 而妈妈,就倒在血泊之中。 在妈妈的身旁,二十二岁的原勋正握着一把带血的剪刀,起身仿佛要做什么。 看到童瑶走进来,原勋看上去很震惊的样子。 “瑶瑶!” 童瑶看了眼这个年轻的原勋,直接扑到了妈妈的面前。 “我,我妈妈……怎,怎么样了?”脸色苍白的她,气喘吁吁地问。 “她——”年轻的原勋仿佛不知道说什么。 童瑶跪在血泊之中,急切地盯着妈妈,却看到有血液从妈妈胸口那里汩汩流淌。 她知道,妈妈是活不成了,依然活不成了。 其实所谓的重生根本没办法改变什么实质的已经发生的大事! “妈妈,对不起,我又来晚了。”她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妈妈死,却无能为力。 “瑶瑶……”这个时候的苏婉秋,竟然还残存着一点意识。 “妈妈——”童瑶流着泪攥住妈妈的手。 她感到,妈妈一定有话对她说。 “瑶瑶,给你这个……”说着这话,苏婉秋用最后的力气,将一页揉皱的纸递给童瑶:“瑶瑶,好好活着……原勋……他会照顾你的……” 说完这个,苏婉秋头一歪。 童瑶抱住妈妈,痛声流泪。 其实她早有预感的,明白即使回来,她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可是这一路跑来,她还是存了万分之一的希望。 也许呢,也许就改变了。 也许等她回到二十五岁,就能看到妈妈含笑望着自己呢! 可是一切都是奢念罢了。 她重生多次,妈妈的命运从来没有更改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不再哭了,低头望着怀里逐渐冷却的妈妈,看到了飘落在她袖口的那张纸。 她拿在手中,展开来读,那是妈妈留给她的一封信。 或许,应该叫遗书吧。 瑶瑶: 妈妈要先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在过去,妈妈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只顾着追求自己的幸福,却没有想到过你的许多感受。作为一个母亲我没有好好照顾我的女儿,这也许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失败。 可是瑶瑶,妈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更对不起你了。 请原谅妈妈好吗,因为妈妈实在是无法坚持下去了。 你原叔叔离开了,这让我每天都处于痛苦的折磨之中,我总是做梦梦到他。 他说他很寂寞,他需要我过去陪他。 这些年,他几乎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不知道没有了他,我该怎么活下去。 所以瑶瑶,妈妈要走了,要留你孤零零一个人在世间。 请原谅妈妈的再一次自私。 ——妈妈绝笔 2003年9月17日 这封遗书,因为染了血的缘故,许多地方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 可是童瑶依然从头到尾仔细地读了两遍。 最后泪水落在纸上,她哭着抬起头,问旁边那个愣愣地站在那里的原勋。 “为什么,为什么不阻止她?” “对不起。”他低下头,眼中浮现出深沉的痛意和歉疚:“我赶过来的时候,她要自杀,我只好抢过来这把剪刀,可是我没想到,她已经……”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下去。 童瑶攥着那张妈妈的绝笔,哭着道:“你怎么知道我妈妈要出事?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第79节 “阿姨忽然给我打电话,约我过来,说是有事要同我讲。” “她对你说了什么?”说着这话,童瑶忽然站起来,两眼含泪逼问着这个年轻的原勋。 “她说希望我能好好照顾你,她让我发誓。”原勋脸上泛着红晕,咬牙这么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了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童瑶几乎是大声地喊出来的。 她妈妈竟然是自杀,因为无法接受原叔叔去世的事实,觉得即使世上有她这个亲生女儿,依然不足以支撑她活下去? 所以她妈妈自杀了。 所以妈妈抛弃了她这个女儿。 可是她那么多次地问起原勋,原勋为什么从来不说?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在这件事面前自始至终保持沉默,一字不发? 她泪眼中带着一点愤怒,盯着年轻的原勋。 “为什么……”眼泪流淌过脸庞,落在嘴角,是咸咸的味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假如他能告诉她,她一定不会恨了他整整七年。 “瑶瑶——”年轻的原勋一步步地走过来,盯着十八岁的童瑶:“有时候真相比欺骗更残忍。” 有时候真相比欺骗更残忍。 二十二岁的原勋这么说道。 那个声音,仿佛带着无限回音,就这么一直回荡在童瑶耳边。 真相比欺骗更残忍。 真相比欺骗更残忍…… “妈妈,妈妈——”在那连绵不绝的声音中,一个稚嫩的声音插入进入,打破了原来那仿佛永恒不变的旋律。 真相比欺骗更残忍。 童瑶猛地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中,是原修焦急担忧的目光。 视线逐渐清晰,她微微拧眉,疑惑地望着原修。 “原修……”这一声原修唤出,她才发现自己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她又回到了现实。 一次重生,她没有做出任何改变,既没有救回妈妈,也没有帮原勋拿到任何证据。 “妈妈,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在房间里就听到你的叫声。”原修小眉头皱着,满满的都是担忧。 “我没事。”她挣扎着坐起来。 鼻间闻到一点似有若无的香气,那是久违的一种香。 “这是什么味道?” “味道?”原修疑惑地闻了闻,摇头:“好像没有味道。” 童瑶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摇摇头:“我没事,我想休息,你先回去吧。” 原修望着自己妈妈,半响后点头:“好的,妈妈。” 童瑶闭上眼睛,靠在床头柜上,回想着重生后所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细节。 忽然间,她瞪大了眼睛,一丝希冀浮现心头。 那封遗书。 既然那封遗书出现了,那么当时十八岁的自己一定会妥善保管的。 只要找到那封遗书,是不是就能证明,妈妈的死和原勋没有关系? 第77章 因为这个陈年旧案在网络上发酵极大, 公众影响较为恶劣,以至于就连原家一时半刻都不好轻易插手。原勋父亲已经召集了原家人召开紧急会议,大家商量的结果是一边搜找证据, 一边静待刑事拘留三天后, 提出取保候审请求,先让原勋出来, 之后再另做打算。 可是三天呢, 童瑶想着一直养尊处优的原勋竟然被拘押在公安机关,尽管知道公公一定会想办法让原勋得到照顾, 可是她依然不能释怀。 她爱这个男人, 爱到已经不舍得让他受任何委屈。 他就是没杀人,为什么要被这样冤枉? “我或许能找到证据,证明我妈妈是自杀。”她推开原勋父亲书房的门,出现在大家面前, 望着那一双双疑惑的目光,这么说道。 “自杀?证据呢?”原勋父亲眼中顿时绽放出光彩,其他人也都是眼前一亮。 “我现在不知道。” 童瑶这话一出, 大家面面相觑, 都有些失望。 以前大家都知道的, 这位原勋太太脑子有点不太正常,现在她说的话, 未必能当真。 “到底是什么证据?童瑶,你说清楚一点。”原父这么追问道。 “我妈妈临死前有一封遗书,里面写了自从原叔叔去世后, 她就有寻死之心。这……应该算一个证据吧?”童瑶试探着说道。 “算,当然算!如果能有这么一封信,加上你的证词,原勋的事就没问题了。”原父有些激动地走过来:“童瑶,那封信呢,在哪里,你仔细回忆下?” 童瑶摇头:“我没办法回忆起来,不过我想,这么重要的东西,或者就在我的某本书里夹着,或者放在我以前住的老宅子了。” 童瑶其实只是老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如果十八岁的童瑶拿到了那么一封信,那么这封信就应该出现在这个时间点了。 可是看起来原父根本不知道那封信的样子。 既然这样,那封信就应该是被她藏起来了,她经常藏东西的,无非那几个地方罢了。 在她来说这是再老实不过的分析,不过在原父听来,却是心里一突。 他疑惑地打量着自己这个儿媳妇,从很久前就听自己妻子说儿媳妇精神不太好,他并没太当回事,现在看来,果然是有点不正常。 既然那封信是她妈妈的遗书,那就是她的东西。 她自己不记得那封信在哪里,可以说忘记了,但是不应该用这种猜测的语气说应该在哪里啊。 “童瑶,这种话,并不是能随便说的。”原家德高望重的四爷开口了。 “我并不是随便说说,确实有这么一封信,只是我不知道在哪里,需要找到。”童瑶知道,找信这件事必须要快,那么光凭自己是不行的,必须原家出面,最好带上公安人员一起去找,这样才能更有说服力。 原家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原父皱着眉头说:“那童瑶,你先找找你手头的书,然后今天我们去一趟你以前住的房子,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封遗书。” 童瑶听着这话,知道他应该是并不抱希望的。 尽管童瑶并不知道那个遗书在哪里,可是冥冥之中,她知道,那个遗书一定会出现的。 她回到过去,和记忆中的场景唯一改变的就是那封遗书。 “我们现在就去吧。”童瑶想到原勋还在拘押,根本等不及。 原父等人心中自然也是想尽快知道这封遗书的结果。虽然童瑶看着一副并不可信的样子,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事到如今,也只能试一试了。 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而且童瑶的老宅因为这个案件重新审理,作为当时的案发现场,已经封闭了起来,并不能随便进入。 原父动用关系,找到了公安机关人员,陪同一起前往寻找这份证据。 同去的是李公安,多年的公安了,这次奉命前来查找线索。 一群人踏入了这一方即将拆迁的老房子,走到楼道的时候,还有蟑螂和老鼠在眼前窜过。 “确定那份遗书在这里?”李公安有些疑惑地问道:“根据当时的案件记录,这间房子肯定已经是被搜查过的,并没有发现什么遗书。而这之后,房子就一直没有人来过吧?” 原父其实也是不确定,只好看向了童瑶。 至于童瑶,她又怎么可能确定。 做梦重生到过去,从而可能制造出一份原本不存在的遗书,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她怎么开口对人说。 她凭着一种直觉和信念,认为那个遗书会出现的,可是如果没出现呢? “一定会有的。”她咬了咬牙,对自己说,也对原父,更是对李公安说。 她相信自己的那个梦并不是毫无益处的,相信一定会有所助益。 更相信,这个遗书一定是存在的。 然而她的话,却让原父更加疑惑了,和原四爷对望了一眼后,大家心中都生了忐忑。 事关重大,如果找了公安来兴师动众地寻找,最后却根本没有什么遗书,丢人事小,就担心这件事会让原勋的案件雪上加霜。 毕竟现在的公安办案不同于以前,舆论力量非常大,就连公安局长都未必敢在这件事上擅作主张。 李公安见此情景,更是皱了下眉头。 凭着他老公安办案多年的经验,他直觉这个女孩子说得并不是真话,必然有什么事情隐瞒了。 不过考虑到这是原家的太太,就是那位原勋的妻子,他并没有多说话。 一行人来到了童瑶家所住的四楼,入眼的是破旧不堪的两个“福”字,上面满是灰尘,且挂满了蜘蛛网,看得出,这个房子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住过了。 李公安揭开了最近的封条:“你们先在这里稍等片刻,我们先进去寻找线索。原太太,麻烦你也进来吧。” 童瑶点头,迈开步子,踏进了这个房间。 一进到这个房间,她的身体便开始泛冷。 就是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每一件都镌刻在她的大脑皮层上,印在她每一个脑细胞中,永远无法忘记。 就是在小餐桌靠近冰箱的地方,妈妈曾经倒在了血泊中。 而就是在卧室旁边的沙发上,自己痛苦地喝醉了酒,被原勋抱在怀里,做了一夜夫妻,从而怀下了原修。 闭上眼睛,童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封遗书,到底在哪里?”李公安盯着童瑶,更加皱眉。 他觉得这个原太太有点奇怪,直觉再次告诉他,一定有什么隐情。 不过可惜,他只是奉命来寻找证据而已。 这件案子现在闹得这么大,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80节 童瑶听到李公安的问话,缓慢而艰难地将目光从那小沙发上移开,看了眼李公安,想了想,才说道:“应该在那间卧室的书桌上……”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最后的那个“吧”字吞掉。 她知道李公安一定觉得自己不可信——其实她自己都有点不敢信,所谓的重生和直觉,只能成真吗? 可是原勋需要这封信,哪怕冒一次风险,是必须的。 “我陪着你过去找。”她压抑下对那些回忆的惧意,努力对着李公安笑了笑。 “好。”李公安的眼神是半信半疑的。 站在外面陪同着的原父以及原四叔,对视一眼,彼此的心都往下沉了沉。 他们并不相信,这么一个曾经被公安搜索过,而且多年没有人迹的房间里,会藏着童瑶母亲苏婉秋的遗书。 如果有遗书,早就发现了。 “原勋的事,看来应该另想办法了。”原四叔的声音很小,恰好能让原父听到。 “嗯,我知道。”原父深深皱着眉头,童瑶这个儿媳妇本身精神就不太好,这个时候实在不该信的。 至于办法,现在不是说没办法,而是所有的办法都不好施展。 这件事被人盯上了,舆论闹得那么大,如果不能拿出强有力的证据,那么原勋即使出来,依然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原氏集团的将来也注定处于风雨飘摇中了。 两个人正皱眉愁对,各自想着对策,就见童瑶跟随李公安以及另外两位,从房间里走出来。 李公安神情严肃,看不出什么端倪。 童瑶脸色泛白,神色间有一丝奇异的不平静。 见此情景,两个人的心都往下一沉,看来就是没找到了。 想想也是,怎么可能找到的。 “其实……也许是童瑶记错了,或者那封遗书已经丢掉了……”原父想着找回个场子。 “遗书找到了。”李公安斩钉截铁地说。 “啊?”原父和原四叔都不敢相信地望着李公安。 第78章 “遗书已经找到, 我们需要带回去研究笔迹以及书写的时间,如果没问题,这将是重要的证据。” 听到这话, 原父顿时眼中流露出一丝激动:“遗书上说了什么?” 李公安看了眼原父, 恭敬而颇有歉意地道:“这个暂时不好透露。” 说着间,李公安已经准备下楼。 原父看向童瑶:“遗书上都说了什么?” 童瑶低下头, 颤声道:“就是我妈妈留下的遗书, 说了她要自杀。” 原四爷听了,顿时激动得胡子都跟着翘:“如果有这个, 那太好了!只要你再出庭作证, 那原勋的冤屈就能洗清了!原家终于可以度过这一次危机了!” 童瑶点头:“嗯,我会出庭作证的。” 原四爷不由得笑起来:“走,我们下楼,这个案子算是有进展了!” 原父自然也是高兴, 当下几个人一起下楼去。 可是童瑶却没有他们那样松快的心情,她最后一次回头望了望这个承载了太多回忆的房间,迈着沉重的步子往下走去。 走出楼梯拐角的时候, 有一个老人弯着腰, 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过, 嘴里念念有词。 童瑶并没在意。 可是等到走出院子上了轿车,她猛然意识到那传入耳中老人低喃声, 仿佛是:“走了,走了,我这次真走了。” 这原本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话语罢了, 可是童瑶却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她连忙叫停了车子,跑回那座行将废弃的宅院。 骄阳之下,院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人烟,只有一条老狗无趣地耷拉着耳朵握在那棵老柳树下。 有了遗书,又有童瑶的证词,这个七年前的案情很快有了进展,原勋结束了刑事拘留,回到家中。 同时原氏集团也开始进行了公关,在舆论上占据优势。这边原勋还没回到家里,那边网络上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诸如原氏内部股权之争导致自相残杀,有人为一己之私而试图构陷原氏集团接班人,同时还有知情人士爆料,讲述了原氏股piao最近两个月动荡不安的原因。 豪门斗争本来就是吸引眼球的事,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涉到了七年前谋杀案,原氏超级男神级别霸道总裁原勋涉嫌谋杀自己的丈母娘?里面还充斥着各种情色猜测,这样一来,这个消息想不火爆都难,成为了各大媒体热闻。 而原氏集团公关一出后,案件又有了大反转,原勋的形象顿时成为了遭受长辈欺压构陷却隐忍不发,被逼到了绝处才不得不反击的原氏继承人。 原勋得以释放,冤屈得以洗清,原氏股piao 也跟着扶摇直上,节节攀升。 原勋回到家里,家里自然设了接风宴,洗去霉气,原家几个重要人物都在场,席间提起这件事来,还是原父说道:“这次多亏了童瑶,如果不是童瑶找出遗书的证物,又给原勋做人证,原勋的冤屈怕是难以洗清。” 这话一出,被围在众人之间的原勋,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母亲旁边的童瑶。 童瑶低垂着眼,轻笑了下,没说话。 后来宴席散了,因为原勋还要和家里人讨论公司的事,童瑶自己先回来的。 呆坐了片刻后,她拿出来自己的小包,摸出里面第一封信,打开重新读了一遍后,最后终于一点点地将这封信撕掉了。 撕得粉碎。 弯腰将那些撕碎的纸屑扫到了垃圾桶中时,门开了,原勋走进来。 “瑶瑶。”他的声音很是轻柔。 “勋哥哥。”她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原勋踏进房间内,望着垃圾筒里露出的那些白色纸屑,温声道:“瑶瑶,谢谢你,这次是你救了我。” 童瑶低下头,没说话。 “你母亲当年……”原勋凝视着童瑶的神情,仿佛在想着用什么言语来表达:“当年只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我明白的。” 这件事对原家来说,也许是十全十美的胜利,可是对于童瑶来说,却是把伤疤再一次揭开。 原勋坐了下来,伸手抱住童瑶:“瑶瑶,我现在可以和你说说当年的事,你愿意听吗?” “嗯,你说吧。” “我是接到了你母亲的电话,觉得她状态很不好,过去的时候发现她要自尽,她说我四叔走了,她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所以她抛弃了我。对于她来说,爱人太重要了,我这个女儿,是可以被抛弃的。” 原勋没说话,抬起手,安慰式地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 童瑶将自己靠在他胸膛上:“勋哥哥,你不在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 “嗯?什么梦?” “我梦到了一句话。”童瑶笑了笑,继续道:“说是真相比欺骗更残忍。” 原勋开口,正要说话,童瑶却先他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巴。 “勋哥哥,如果你觉得有些话,不该告诉我,那就欺骗我一辈子吧。曾经你问我到底要什么,我想了很多,却好像也说不明白,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我如今所拥有的生活,就是我真正想要的。” “幸福就像玻璃,只是平时从未察觉,但只要稍微改变看的角度,玻璃就会映照出光芒和色彩。” 其实一直以来,幸福都在她身边,只是她没有睁开眼睛去看而已。 这一晚,当原勋睡去的时候,童瑶却无法入睡。 她辗转反侧,良久后,终于起身,再次拿出了放在柜子里的小包,小包里还有两封信,是自己重生回到十年前给自己写下的两封信。 因为年代的关系,钢笔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她读了那信半响后,终于闭上眼睛,将第二封信和第三封信撕碎了。 第一封信里写的是她醉酒之后和原勋的事情。 她喝醉了,之后就不记得了。 曾经后悔过,也曾经怨恨过,可是现在,她不想去想了。 至少结果是好的,她就满足了。 至于第二封信,写的是她怀了原修时候的事。 曾经想过要过去弥补,给原修一个更好的童年,可是现在她想着,或许不需要了吧。 过去的已经过去,关键是珍惜现在的生活。 她只要从现在开始,好好疼爱自己的儿子,一切都是能弥补的。 而不是非要斤斤计较于过去。 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重生,也不需要再回到过去改变什么。 她关上台灯,躺下来,钻进了被窝里男人那宽厚的胸膛中,找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幸福地闭上眼睛睡去。 月光如水,倾洒在这间温馨的大床上,映照在她如雪的肌肤上。 那个被她用纤细的胳膊紧紧搂住的男人,在夜色中睁开了眼睛。 生活一如既往,仿佛没什么改变,不过对于童瑶来说,这个世界应该再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原勋的案件尘埃落定,原氏集团又重回正规,唯独原一睿和原茉,两个人双双离开了原氏集团,并且因为涉嫌在网络上散步谣言损害他人名誉,有被原家起诉的风险。 之前绑架原家四叔的那位在逃嫌疑犯,也被抓捕归案了,原家上下也终于松了口气。 而之后紧接着,原茉不得不向原勋卖出了自己手中的股份,带着女儿远渡重洋,去了国外。原一睿则是携着巨款潜逃,一时之间,追讨者将他告上法庭。可是这个时候原一睿已经根本是不知所踪了,不过徒留下那些欠债者皱眉叹息罢了。 一桩轰轰烈烈的谋杀案和经济大案,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而在原家,因为之前原勋案件的缘故,原夫人对童瑶这个儿媳妇心中自然是十分感激,如今待她更好了,每每遇到什么活动,也喜欢带着她出席。 童瑶慢慢学会了许多作为原勋的太太应该会的事情,也开始涉猎交际应酬,虽然说未必做得足够好,可是也让原夫人满意了。 除了陪着婆婆,童瑶还报了一些培训课程,跳舞国画等,还会陪着原修参加竞赛,一起玩陶艺,去逛博物馆和展览馆等。 第81节 她的生活丰富多姿起来,脸上也总是带着浅淡温软的笑意。 任何人都能看出来,她双眸中有着几乎洋溢而出的幸福。 原修上小学了,穿上校服,看着像个彬彬有礼的小绅士,帅气而可爱。童瑶偶尔间还发现他的手机上有小女孩发过来的问候。 看上去他很受女孩子欢迎,一如当年他的爸爸一样。 他并不怎么回复,一副高冷的模样。 童瑶偶尔也打趣他一下,问问当初他那个女同学,他却扫了妈妈一言,皱眉说:“妈妈,我真没兴趣。” 童瑶挑眉,故意打趣他:“都是同学,谈什么兴趣不兴趣,小孩子家的,难道没事不可以来往一下吗?” 原修顿时抿着唇不说话了。 童瑶又故意说:“作为小孩子,总是要有几个好朋友啊,男的朋友女的朋友都应该有。” 其实原修在学校有几个玩得很好的小伙伴,不过童瑶忽略不提。 最后原修只能是无奈地看了妈妈一言:“妈妈,我看是最近爸爸太忙了吧。” “额,和你爸爸有什么关系吗?” “爸爸如果有时间,你一定没有精力来找我麻烦的。” “你——”童瑶顿时无语。 忽然有种感觉,自己那看起来很好很好的儿子,还是继承了他爸爸的恶劣毒舌啊? 正和儿子说笑着,却听到了楼下花园里有说话声。 “瑶瑶和原修就住在这边的二楼,等一下,我让陈妈叫她们下来。”这是原母的声音。 童瑶探头,从窗户里看过去。 只见秋叶飘落的后花园里,站着一个清丽的女子,手中还牵着一个和原修差不多同龄的男孩儿。 童瑶虽然并没有记人的天性,不过她却记得,这个人叫叶宁。 叶宁是陈思琪的好朋友。 原修曾经说过,他不喜欢叶宁。 第79章 叶宁是陪着自己丈夫过来的。 她的丈夫萧岳和原勋是好朋友, 这次过来看起来是有事要谈,于是叶宁顺便带着儿子一起过来了。 岳宁集团在s市也是颇有分量的,原夫人自然是不好慢待, 便特意带了叶宁在后花园里转了一遭, 这不,恰好碰上了童瑶。 童瑶不好退却, 只能带着原修下楼, 彼此见了面。 很快,茶水上来了, 两个男孩子出去玩, 原夫人陪着一起说话,童瑶自然不好告退。 不过是闲话家常罢了,因为有孩子,不免说些孩子上学的事。 说着间, 原夫人因为有事要出去,便笑着说:“你们两个年轻的一起说说话吧,平时萧太太也不常出来走动, 我们瑶瑶也是个闷葫芦性子, 正好现在认识下。” 待到原夫人出去后, 童瑶脸上的笑便慢慢收敛了。 她盯着红木小餐桌上的茶水,一言不发。 叶宁抬头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后, 最后笑了。 “听说原太太前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 “嗯。” “其实早就听我先生提起过,只是一直没机会见罢了。上次在宴会上,也是匆忙打个招呼而已。今天恰好我先生过来, 我也顺便和太太说几句话。” 说着间,她微停顿了下:“看着太太气色倒是不错。” 这句话倒不是恭维,如今的童瑶看着容光焕发,眉眼间都是温暖的幸福感,好像是从阳光下走出来的一般。 这样的童瑶,和几个月前那个宴席上的童瑶自然好太多了。 “萧太太气色看起来也很好。”童瑶轻笑了下,礼貌地回了一句。 叶宁笑着没说话,目光下移,最后落在了童瑶手上。 童瑶的手带着一种古典美,仿佛那种古时候养在深闺大院里的夫人们的手。 此时此刻,这双手轻轻拢在一起,放在膝盖上。 叶宁想起自己从萧岳一本上看到过,这个姿势,说明手的主人是忐忑的,是缺乏安全感的。 她在害怕。 叶宁苦笑了下:“原太太,我没什么事,只是随便坐坐。” 童瑶点头,看向窗外。 窗外,原修正站在花园里,和叶宁的儿子萧楠不知道说着什么。 她轻笑着道:“萧太太以后常来玩,我看着两个孩子玩得还好。” 谁知道这话刚说完,花园里就传来了惊叫声。 两个人忙看过去,只见萧楠摔倒在了花丛旁。 这下子两个女人忙都起来往花园里去。 走到近前,萧楠已经爬起来了,手上碰到了几个花刺,已经流血了。 原修站在那里,神情淡淡的。 “这是怎么了?” “妈妈,原修欺负我,他把我推倒的。” “我没有。” “就是你,本来说话好好的,你忽然推了我一下!” 萧楠疼得眼里含着泪,愤怒地盯着原修:“你太莫名其妙了,我又没有得罪你,你就突然给我一下,还不承认?妈妈,他在说谎!” 原修平静地看向两个大人,一脸诚恳地说:“他在说谎,我没有推他。我们确实本来说话说得好好的,如果我突然去推他,为什么?我怎么会干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说着,他又看向萧楠:“你自己没站稳,反而怪到我头上。” 这下子,萧楠气得差点冲上来:“你胡说八道。” 这个时候早有佣人过来,帮着处理伤口,还有人去前面通知了原夫人。于是原夫人,原勋都过来了。 随行的还有一个男子,长得很高,肤色健康,神态沉稳,童瑶想起来自己好像见过这个人。 记不得什么时候了,他曾经去过山中别墅。 这个人显然就是萧岳——叶宁的丈夫。 几个家长都凑齐了,也有懂得护理的佣人过来帮萧楠处理了伤口,并没有什么大碍。原本就是小孩子之间的争执,大家也没当回事。两个孩子各自由妈妈带过去安抚了下,这件事就过去了。 送走了叶宁一家三口后,原勋原本温和的面容,忽然严厉起来。 他望向原修,漠声道:“跟我到书房去。” 童瑶见此情景,不免担忧地看着儿子。 总觉得刚才原勋那神情,和平时很不一样。 她没见过原勋用这种严厉的神态对待这个一向懂事的儿子。 旁边原夫人皱着眉头,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孙子:“瑶瑶,你过去劝劝!” “我?” “是,你是当妈的,不是你是谁?”原夫人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既然儿子要训孙子,她是万万不好过去的,可是童瑶是当妈的,又好脾气,还是让她去吧。 童瑶想想也是,她确实担心儿子,当下点头。 她来到了书房外,隔着门板,努力地听着。这门隔音效果非常好,可是幸亏她耳力好,竟然让她听到了。 “你知道错了吗?”一个淡漠严厉的声音。 “知道。” “为什么错了?” “我应该推得更重些。” “原修!”男人的声音充满说不出的冷意。 “爸爸。” “在你想明白为什么错了之前,跪在这里,不许吃饭。”男人沉声下令。 门被推开了,原勋走出来。 童瑶站在那里,从门打开又关上的瞬间,可以看到自己儿子那小小的身体正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接受处罚。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 默契地没说话,一起上楼来到了卧室里。 “你也太狠心了。”她软声软语地抱怨。 “不然呢?”面对自己的妻子,原勋没有了之前的严厉,神态缓和下来,不过依然带着些许不悦。 “他确实是错了,不过好歹问清楚原因。”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让他去欺负小朋友?” 感觉到原勋的目光带着探究,她低下头,连忙摇头。 摇头过后又点头:“他不喜欢萧楠吧,好像之前就不喜欢萧太太。” “不喜欢,就随手欺负别人吗?” “确实不应该……” 第82节 “那你觉得我罚他跪着,有错吗?” 童瑶越发低着头,她发现原勋说得太有道理了,根本无从辩驳。 这件事,明眼里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原修就是欺负小朋友了,确实做错了。 就连原修自己也承认了的。 可是,让他跪在那里呢,不让他吃饭呢? 这件事童瑶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她看着心疼。 “瑶瑶,这件事你不用管,小孩子家,做错了事,罚一罚,他以后也就知道错了。”说着,原勋抬手牵住童瑶:“走,该用下午茶了。” “不。”童瑶咬着唇,倔强地说。 “嗯?”原勋挑眉。 童瑶是个软性子,一般丈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并不会太过强势。 可是现在涉及到她的儿子。 她这么可能在儿子跪在那里受苦的时候自己去吃饭呢? “你如果不让他吃饭,那我也不吃!什么下午茶,你自己吃去吧!”童瑶低哼一声。 “真不吃?” “嗯。” “好,那我自己去吃了,你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说完这个,原勋转身就要往外走。 童瑶看着原勋离开的背影,顿时无语至极。 她只是用自己要挟一下他,鬼都能看出她的意思,谁知道他根本是置若罔闻,竟然扔下自己去吃下午茶? “你——” 她心里暗恨,正想着该如何是好,就见原勋去而复回。 “你……”原本的恼恨顿时没了,不过她还是低哼一声,故意看向窗外。 接下来应该是原勋过来哄哄她,告诉她说,儿子可以不罚了,以后多教育教育就是了。 可是谁知道,原勋却径自越过她,去了更衣间,嘴里还故意淡声说道:“刚才忘记换衣服了。” “你!”童瑶这下子再笨也看出来了,他就是故意的! 原勋很快换好了衣服,走出换衣间,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没发生一样,直接牵起她的手:“乖瑶瑶,我们去用下午茶?爸爸妈妈等着我们呢。” 她满肚子都是恼,望着原勋半响,最后直接甩开了他:“不去!” “怎么了?”他一脸无辜。 童瑶这个时候气得恨不得上前直接掐他脖子。 她早就知道了,原勋从小就是个恶劣的家伙,从小就是! 至于那些所谓的重生,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他一直都在欺负人。 “我不管,反正我的儿子在跪着,我也要去跪着,你不让他吃饭,那我也不吃饭!他是做错了事,可是他还小,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你好好教育他不行吗?难道只有体罚这一个办法?再说了,他这么懂事的孩子,从来没有欺负过小朋友,忽然推倒萧楠,难道你不是应该去问问为什么吗?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体罚他,这样子会对他心理造成创伤!” 童瑶现在也是看了一些儿童心理的书籍的。 “瑶瑶,以前原修做错了事,都是……” “那我不管,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说着这个,童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你以前是这么对待我儿子的?” 原勋见她眉眼间带着薄怒,只好解释道:“没有。以前原修很少犯错。” 确切地说,是从来没有过。 原修确实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 “那就是了!既然原修从来没有做错过事,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这一次?” 原勋凝视着她片刻,坚定地道:“童瑶,不行。有一次就有两次,做错了事,是要接受惩罚的。不管他为什么这么做,再充分的理由也不是做错事的借口。” 童瑶咬了咬唇,最后忽然踮起脚尖,凑过去,轻轻亲了他下。 “勋哥哥……”她软声哀求道:“不要让我心疼,好不好?” 鼻息交缠,她温软的唇轻轻擦过他的,带来柔腻的触感。 他眼神微暗,僵持半响后,终于叹了口气。 抬起大手,轻轻揽住她的腰,哑声道:“下不为例。” 童瑶如今的生活,可以说是再惬意不过的,丈夫疼爱,儿子懂事,公婆也对自己极为疼爱。她富足,悠闲,从容,生活中几乎没有什么事会让她皱一下眉头。 可是在这种犹如梦幻一般的美好生活中,有一丝阴影,却仿佛太阳底下的云,轻轻地飘来,遮住了那温煦的阳光。 那是一天的午后,童瑶收到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大字“童瑶收”。 第80章 那是一天的午后, 童瑶收到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 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大字“童瑶收”。 童瑶诧异地打开来。 她是不明白, 在这个互联网的年代, 谁会给她寄一封这样的信呢,而且这封信和普通的信完全不一样, 那简单的三个字, 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坐在露天的茶厅里, 一边品着咖啡,一边打开那封信。 信封里掉出来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耳环。 金色的, 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发暗的耳环。 在这一刻,她浑身的血液几乎停止了流淌。 颤抖着手,捏起耳环,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她认识这个耳环的, 怎么都不会忘记这个耳环的。 这是妈妈的。 那一天,妈妈倒在血泊中, 她的耳环丢失了一只。 这对耳环是爸爸当年留给她的。 童瑶捏着那个耳环, 大步奔向楼上,到了楼上后,她翻箱倒柜,终于从一个柜子里找出了一个淡绿色的首饰盒。 就在那个首饰盒里,她哆嗦着捏出了另外一只耳环。 两只耳环,恰好是一对,因为保存环境的不同,一个泛着暗色, 另一个却色泽极好。 可是这些色差也无法抹灭它们是一对的事实。 其实当年耳环的丢失,也是一个重大的疑点。 在她坚信原勋和自己母亲的死并无关联后,她更倾向于认为,那个耳环只是被妈妈无意中丢在了哪里。 可是现在,她却明白,不是的,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么简单。 妈妈的耳环,在她去世的那一天,确实是被有心人拿走了。 是谁?是谁拿走了妈妈的耳环? 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寄给自己,对方是什么目的? 童瑶握着那耳环,犹如一只被困在笼子的拼命挣扎的兔子。 她想去追问,想知道为什么,可是却只能闷闷地咬牙,忍下。 她能去问谁? 这封信又是被什么人投放到了原家的信箱里? 原勋,原勋。 她几乎是急切地拿起手机,要给原勋打电话。 他一定知道为什么的,一定会想办法查出来。 为什么妈妈的耳环会在陌生人手里,为什么有人会把这个耳环寄给自己。 可是手机拨出去后,却是一片忙音。 再拨,还是忙音。 她一下子急了,连忙奔下楼去,要去前院找公公婆婆。 原勋的那个手机是私人电话,因为怕她找不到他,他会一直开机的。 除非他出了什么事? 可是他能出什么事呢? 童瑶想起自己刚刚收到的那个耳环,一股彻骨的冷意袭来。 奇怪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怎么会收到那样的一个耳环呢?是什么人,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可是如果是别有用心的人,以原勋对自己的保护,怎么可能允许这样别有用心的人将这样一个耳环送到自己面前呢? 童瑶大口喘着气,站在大厅里,却看到婆婆正在陪着客人说话。 “瑶瑶,这是怎么了?”原母看到童瑶气喘吁吁的样子,诧异地问道:“快点过来,这是孙太太,你之前见过一次的。” “妈妈,原勋呢!” 尽管曾经和这位婆婆生分到了惧怕,可是如今,看着她含笑的面容,想起这是原勋的母亲,她心中竟然充满了依赖,当下语气中带了点哽咽:“妈妈,我打不通原勋的电话了,怎么会这样?他人呢?” 第83节 原母也是被惊到了,不过碍于客人在场,忙道:“打不通,应该是没电了吧,我记得早上是老刘开车送他去公司的,我去打……”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到旁边有刺耳的电话声响。 她疑惑地拿起来,接通了。 童瑶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可是她看到,她那位向来养尊处优的婆婆,脸上的红润瞬间消失了,那张脸仿佛纸片一样,变得雪白雪白。 “妈妈,原勋怎么了?”童瑶忽然意识到,一定是原勋的消息。 旁边的孙太太也是惊呆了,吓得不敢说话。 原母皱着眉头,一字又一字,艰难地说:“我不懂……那个案子,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不是结案了吗……” 咔嚓一声,电话掉落在地上。 童瑶的心,仿佛被石头狠狠砸上。 案子,还能有什么案子……一定是妈妈的那桩案子了。 妈妈消失的耳环出现了,旧案重翻,原勋再次被卷入其中吗? 怎么会这么突然?昨天不是他还好好地笑着说要带她去欧洲玩吗,怎么今天,忽然就这样? 仿佛一块巨石陡然投入平静的湖水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旧案重翻,原勋再次被刑事拘留。 而这次公安部门竟然掌握了新的证据,证据是,原勋上一次的所谓遗书物证,根本是伪造的。 伪造的? 童瑶几乎把牙齿压碎,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原家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童瑶。 “那个信,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是你母亲当年留下的吗?”原父皱眉问道。 “是的,确实是的,那封信是我妈妈临死前交给我的。”童瑶拼命点头。 “可是现在有证据证明,那封信,根本不是你妈妈的遗书,是伪造的!你知道如果真是伪造的,这将怎么影响案情吗?这几乎是摆明了说我们在伪造物证,这是对原勋极为不利的证据!”他这几天显然有些上火,语气都变得焦躁起来。 “瑶瑶,到底怎么回事?既然你妈妈确实留下了遗书,公安机关拿到的那封是不是你妈妈留下的那个?会不会被人从中做了手脚,换掉了?”关键时候,原母竟然想得更深远。 “我不知道。那封遗书,按说除了我,除了原勋,没有人知道才对!”她该怎么说,那是她做梦重生到过去,才变出了这封遗书的。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知道这封遗书的存在呢?又怎么可能掉包,怎么可能作假? “童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遗书,是你找出来的啊!”原家四叔摇头叹息着,一脸的无奈。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质询的,怀疑的,甚至带着敌意的。 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是了,这封遗书是她找出来的,如果真得是伪造的,那么所有的人第一时间应该怀疑她。 毕竟死的人是她母亲,毕竟她曾经怨恨过原勋那么多年,毕竟她是最有理由要将原勋置于死地的! 她收到了那个耳环,不知所措,她正要找原勋帮助自己,可是原勋却已经身陷囹圄。 这个时候,谁还能帮她,谁又能帮她证明清白? “我会去向公安局说明情况,那个遗书确确实实是我妈妈留下的,他们要来问,就问我好了!原勋从来不知道那封遗书的存在,如果是伪造的,那就是我自己伪造的!” 她对原家的人一字一字地这么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仿佛一场梦,流光幻影,人来人往,她一次次地被迫回忆当年的那一幕,又一次次地辩解着关于那封遗书的事情,她也上缴了收到的那个母亲的耳环。一切有用的没用的,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都做了。 最后她坐在了公安局一间屋子里,对面是两个大盖帽的警察,一男一女,神态冷静,言语犀利。 “那封遗书,确实是我妈妈留下的,当初我妈妈攥着它叫到我手里。” “为什么七年前,没有拿出那份遗书?” “我……” “说实话。” “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并不知道这样的遗书是重要的证据。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物,我需要好好保存着。而且当时我伤心过度,也没有细想这些。” “就你刚才的描述,原勋也知道那封遗书的存在?” “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因为当时他在旁边,而我抱着我妈妈,我妈妈把那封遗书交给我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当时我吓坏了,肯定不会注意到他。” “你有没有和原勋提起过那封遗书?” “没有。从来没有过。” “为什么?” “我并不懂法,不知道那封遗书会那么重要。” “你认为原勋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吗?” “不认为。” “但是据我所知,你嫁给原勋的七年里,过得并不好。” “夫妻之间总有矛盾的,而且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他又忙工作,我们两个人之间缺乏交流,感情并不好。不过如果我怀疑他和我妈妈的事有关系,我怎么可能嫁给他呢?” “他强奸了你,是不是?” “没有,从来没有。我和他是自愿发生关系的。” “但是你当时喝醉了酒,他是趁人之危,在你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了关系?” “不是,我虽然喝醉了酒,但是我当时很清楚,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没有后悔过。” “你很爱他?” “是,我爱他。” “为了所爱的男人,你竟然做伪证?” 第81章 “为了所爱的男人, 你竟然做伪证?” 听到这话, 童瑶几乎要跳起来, 不过她忍住了。 抬头盯着对面那个目光锐利的人, 看着在那灰暗的灯光下,显得越发深不可测的脸庞, 她眼中泛起恼怒的激动:“我知道他没有, 没有杀害我妈妈。我心里清清楚楚地明白!我相信他, 他就是没有!为什么你们非要认为我在做伪证?为什么你们认为我在骗你们?那封遗书,真的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我妈妈临死前亲手交给我的!你们凭什么认为那是假的?” 她大口喘着气,盯着那个男人,一字一字地质问道:“法律清明,你们应该给我, 给原勋公正,可是你们都在做什么?你们要屈打成招吗?还是说你们指鹿为马, 要把真的说成假的?” “请你冷静下。” “冷静, 我怎么冷静?我的母亲去世了,我的丈夫被你们冤屈被你们关押,你们让我怎么冷静?”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拿出一份材料,放到了童瑶面前。 “我想,你应该看一看这个。”那个女警察淡定地望着童瑶:“这是一份鉴定结果。” 童瑶缓慢地低下头,艰难地看向那份鉴定材料。 她拿过来,一页一页地翻开, 看得出,这是关于那份遗书的鉴定报告。 只是一页纸的遗书,鉴定结果足足十几页。 “你可以看这里,上面显示,那份遗书存有做旧痕迹,尽管技术很高明,可是我们的鉴定结果依然是,这个遗书用的是大约七至八年前的旧纸,但是字迹是六个月内写上去,之后用了做旧手段将字迹模糊化处理。” 童瑶见了,嘲讽地笑了笑:“我为什么要信这个?难道鉴定结果不会出错吗?” 那是七年前的遗书。 可是如果自己不重生到过去,这份遗书根本不会存在。 所以说,因为重生而多出来的遗书,会不会也是经历了七年的光阴,还是凭空出现在现在的时空里?童瑶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她只要知道,那份遗书确确实实是妈妈留给自己的,这就够了。 “其实关于这份鉴定,我们本身也存有疑义,毕竟只是疑似做旧,我们并不能百分之百保证。可是后来,我们又重新做了另一份鉴定。” 说着,女民警又拿出来另外一份材料,展示给童瑶看:“根据你的陈述,那份遗书上是沾了你妈妈的血液,于是我们提取了这份遗书上参与的血迹成分,并拿去和当初留存的你妈妈的血样dna做对比,我们发现——” 女民警停顿了下,安静地望着童瑶。 童瑶忽然意识到了,不敢置信地望着女民警。 女民警冷静的目光中,仿佛闪过一丝的怜悯,不过她还是继续道:“发现遗书上血样的dna,和我们在死亡现场采取到的dna样本,并不属于同一个人。” 她轻轻地道:“至此,我们认为,这份遗书,系伪造。” 遗书上血样的dna,和死亡现场采集到的dna样本,并不属于同一个人…… 这意味着什么? 童瑶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想这件事了。 她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份遗书是伪造的,而你帮我们找到了这份遗书。所以现在,麻烦你解释下,这份遗书的来历。” “我不知道……但是遗书确实是我妈妈交给我的……”童瑶艰难地低下头,这么说道。 “你知道做伪证的话,是犯了伪证罪,也是要承担法律后果的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确实不知道这份遗书是伪造的。因为我妈妈当年的确留了一份遗书给我,而我记得留在了老房子里。至于为什么找到的这份遗书竟然是假的,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是有人故意掉包了?”童瑶想起了婆婆的猜测,忽然觉得这种猜测很有道理。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份遗书的存在?” “没有人。” 她是确实不可能知道还有谁会知道,就算原勋知道这份遗书,他也不可能对遗书掉包来陷害自己。 当童瑶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暗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仿佛跑过了一场马拉松,疲惫到了极致。 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仿佛一座山般压在她的胸口,让她憋闷得无法喘息。 第84节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忽然怎么全部变了样? 童瑶上了车的时候,依然处于恍惚之中。 这次原修也跟着过来接她了,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握得有些太过用力,以至于童瑶低头看了他一眼。 “没事的,你爸爸不会有事的。”她柔声这么安慰他。 原修抬起脸来看她。 他脸色并不好,嘴唇都泛着白:“妈妈……” 他看起来有话说,不过却到底是没说,而是低下了头。 童瑶并没太在意他的异常,她现在心乱如麻。 回到家里时,发现原父和原四叔,还有原家几个重要人物都在。 童瑶在里面的情景,以及其他童瑶不知道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们耳中。此时的原父,眼中一片沉重。 这个遗书是假的,伪造的,现在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但是这是谁伪造的呢? 是谁在刻意陷害原勋? 所有的人都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童瑶身上。 大厅里仿佛有厚重的云压下来,闷燥到让人窒息。 “童瑶,原勋很爱你,你——”原母颤抖着问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是他杀了你的母亲,借机报复吧?” 这一句话,打破了沉静。 “童瑶,你说实话,到底是不是?”逼问的声音传来。 童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没说话。 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窘境。 投机取巧,用重生到过去的方式拿到了一份遗书,可是这份遗书,竟然被认为是假的。因为是用投机取巧的方式,所以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份遗书是一直存在的,也就没办法说清楚那份遗书的来龙去脉。 本来就是一件玄之又玄的事,她该怎么说明白? 现在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的。 没有人会信她了,除了被关押起来的原勋。 “童瑶,真的是你?你是他的妻子,你怎么可以——”指责的声音扑面而来。 她轻轻咬牙,想着她接下来怎么办,她还可以怎么办? 她已经撕碎了那最后两封信,她没有任何改变这一切的机会了吗?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轻轻响起。 稚嫩,轻淡,但是却不会让任何人忽视了。 “那个遗书,是我伪造的。” 这个略显细弱的声音,仿佛一条引线,顿时引爆了原本沉闷到极致的厚重乌云。 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充满了震惊,不解。 说出这话的人是原修,那个握着妈妈的手,站在妈妈身边的原修。 “原修,你胡说什么!”最先出口的是原母,她是最疼爱原修的,当然不信她抱在怀里的小小孩儿可能做出这种事:“你不能为了护着你妈妈,连这种事都承认,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说着,她就厉声喊道;“王妈,赶紧把小少爷带到楼上去。” 可是原修当然不走,他固执地道:“我说了,那封遗书是我伪造的。” “原修,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先上楼吧。”童瑶低头望着自己儿子,尽量放柔了语气。 “妈妈,那个遗书,确实是我伪造的。”原修抬起头来,坦然地望进妈妈的眼睛里:“我知道你们都不信这会是我做出来的,可是你还记得,前几天我被爸爸罚跪吗?” “嗯,记得。” “那天晚上,爸爸后来又把我叫到书房,告诉我说,如果有一天他出什么事,那么让我一定要请人去造一份这样的遗书,放到妈妈以前住过的老房子里。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可是我答应了,于是就去做了。” “原修,你在胡说什么!”原父听了,一下子恼了。 因为没有人相信原修小小年纪会做出伪造证据的事情,他一定是有人指使的,现在他亲口承认,是原勋让他这么做的,那么这件事的性质一下子就变了,变成了原勋伪造证据! “爷爷,要不要我说一下那封遗书的样子,放在什么位置,或者让我说一下那封遗书是什么人伪造的,上面用的什么血型的血?”原修仰起脸,一本正经地对他爷爷这么说。 原父脸色一下子变了:“原修,闭嘴!” 原四爷皱眉盯着原修,半响后,那目光移到了童瑶身上。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封遗书的出现,原本是救了原勋的,可是现在,却可能已经是葬送他前途的引火线! 最后原四爷长叹一声,闭上眼睛,沉声道:“遗书的事,也许是有人刻意伪造了来陷害原勋,我们并不知情。今晚的事,从此之后谁也不许提起!如果我知道谁敢对外面泄露半分丰盛,那就是和整个原家为敌,从此后逐出原家!” 所有的人都低下头,不敢吭声半句了。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 第82章 “谢谢你, 原修。”童瑶轻轻抱住儿子, 将自己的下巴埋在他柔软的头发上。 她当然知道, 这封遗书和儿子并没有关系, 只是儿子不想让自己受委屈,所以才出来承担了过错。 她爱怜地摸着儿子的脸颊, 苦笑了声:“原修, 无论如何, 我们都要相信,你爸爸没有杀害我的母亲, 你知道吗,一定要相信。” “妈妈,为什么你这么坚信,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爸爸?” “正因为我曾经怀疑过, 所以才会更加相信。” 也正因为她曾经一次一次地纠葛过,徘徊过, 自我欺骗过, 所以才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从没有这一刻,她更明白原勋。 哪怕他对她说了一千句一万句谎言,只有两件事,一定是对的。 第一件事就是他爱她,第二件事就是他没有杀人。 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就是没有杀人。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在杀害了她的母亲后用那样温柔到带着痛的眼神望着自己。 “作为你爸爸的儿子,你更应该相信你的父亲。如果他真得杀了人, 他不会坦然地面对他的妻子,他的儿子。” “妈妈,我当然信。”原修咬了咬唇,垂下眼:“爸爸,真得很辛苦……” 童瑶将儿子搂在怀里:“我好希望能见到他一面,我有好多话要和他说。” 收到这份耳环的时候,她是处于惊惧之中的,可是原勋陡然出事,接着被公安机关叫过去问话,回来后又被原家人逼问,在这一连串的经历后,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知道原家人一定会想法设法救原勋的,这些不必她操心。 可是她是他的妻子,他现在出了事,她一定要冷静,不能慌乱,一定要好好想一想,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他,怎么才能在为他作证的时候更冷静,更得体,更可信。 怎么样才能为他洗清冤屈。 她抱住这个拥有她和他血脉的儿子,喃喃地重复说:“在开庭之前,我一定要设法见到你爸爸。” 她有好多话要对他说。 可是任凭谁都没有想到,当家人可以开始探望原勋,当童瑶申请见到自己丈夫的时候,她的丈夫竟然拒绝了和她见面。 她的丈夫不想和她见面。 无论她怎么请求,她那个被关押起来的丈夫都不想见她。 她跑去问公公,那个刚刚设法见过原勋的公公:“爸爸,告诉我原勋现在怎么样了?他为什么不见我?我有话想和他说。不能单独见面也没关系,我只希望远远地看他一眼,看一眼就行!” 原父躲开了她的眼神:“我也不知道。” “他有没有提起过我,有没有说过什么?” “没有。现在是羁押期间,案件还没有审理判决,是不能随意见家属的。” 童瑶不敢相信地摇头:“我不信,他怎么可能不见我,怎么可能呢?既然爸爸你能见到他,我也可以的。” “你先回去好好冷静下,再想想关于这个伪证的事情。”说着,原父看了眼童瑶:“我是不信那个伪证是原修做出的,他才多大。他是为了维护你才故意这么说的,我不想让我的孙子为难,以后也不会提这件事。可是我还是希望,如果你母亲真得曾经留下这样一封遗书,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怎么才能找出来,这样才是能够帮助原勋的正道。” 说完这个,原父径自离开了。 童瑶怔怔地站在那里,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只被关在黑屋子里的兔子,就算想拼命地做点什么,可是一次又一次地碰壁,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用力。 原勋为什么不见她呢? 是不忍心,还是不愿意,或者是有人从中捣鬼,就是不想让她见到自己的丈夫? 她一个人就这么孤独地坐在窗前,望着夕阳洒落在窗前,想象着那个被关押起来的男人。 事到如今,她忽然彻底地明白,无能的她一直生活在童话里,不属于这个现实世界的童话里。 而她的通话,就是原勋一手打造的。 当原勋离开了,她就再也不是那个童话里的公主。 电话铃声响了,她麻木地看了一眼,接起来。 “瑶瑶,你看到外面消息了吗?外面传得很厉害,说原勋做伪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见到原勋了吗?”这是她唯一的朋友陈思琪的声音。 她很焦急。 “我没见到他,他不见我……”这个意念在她心里已经徘徊了太久,以至于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前,话语已经出口。 “为什么不见你?他是不是心虚啊?该不会这个案子真是他做下的吧?” 童瑶咬着牙,没吭声。 第85节 “哎……童瑶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觉得很对不起,但是既然原勋出了这事,我必须告诉你,免得你被蒙蔽了,其实最初我找到你,是因为原勋,是他让我找上你的。我一直觉得,他这个人心思太捉摸不透了,我都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在那个案子上——” “我不想听!”童瑶忽然打断了陈思琪的话:“我不想听这些,因为他是我的丈夫,他告诉我说他没杀我妈妈,我也相信他没有杀我妈妈!他不见我,一定有他的考虑,可是一定不是心虚,一定不是不敢见我!” 说到这里,她忽然哽咽了。 他们相识多年,从少年之时懵懂无知,到后来一夜荒唐走上婚姻殿堂,七年多的时间里,冷漠疏远,同床异梦,明明是咫尺之间,却仿佛相隔天涯,一年年,一日日,不知道虚度了多少光阴。 在她沉浸于痛苦纠葛之中时,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承受了多少。 犹记得曾经他轻描淡写地说,说他有一段晚上睡不好,便开始打游戏。当时她并没细想,因为觉得那个男人很遥远,也不会去想他为什么会无法入睡,可是如今细想起来,却是心如刀割。 她病了的时候,他也曾理所当然地说,你病着,我怎么睡得着。 那句话曾经在她心间滑过,激起些许涟漪,后来也就消散了。 可是如今回想,却是仿佛掺了穿肠毒药的蜜糖,甜得心酸,痛得心颤。 以前他就在她身边,怎么赶也赶不走,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可是她却不能懂他。如今隔着一层高墙,她想见都见不到他,却忽然间明白了他。 再也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仿佛能感触到他的每一次心跳,每一点温度,感念到他对自己的每一分疼宠,每一份爱意。 她是不信的,就算是亲眼见了也不会信,不信这样一个为自己操碎了心,将自己捧在手心里放在童话里疼着的男人,会去伤害自己的母亲。 因为他一旦做了,两个人之间便再无生机。 他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湿润发涩的滋味流入唇角,她颤声对电话那头吓呆了的陈思琪说:“他爱我,永远不会伤害我,更不会害我妈妈……” 说完这个,她掐断了电话。 怔楞了好久后,她打开了柜子,从里面找出了自己的小包。 打开小包后,那里面是一片纸屑,是她之前撕碎的那两封信。 两封信,一个是她和原勋在沙发上有了原修的那一夜,一个是她怀着原修的时候。 她撕碎了两封信,是因为人生太过美满和幸福,她已经不需要去改变什么。 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要一份希望。 跪在那里,她颤抖着将纸屑放在床上,一点点地辨认着,试图将这一切重新拼起来。 她想回到她和原勋的那一夜,告诉他说这辈子和他注定纠缠一生,告诉他说未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后悔。 可是这些纸屑太过零碎,白色的纸屑上面带着模糊的字迹,她分不清这是哪一个字,更不知道该如何拼起这已经撕碎的满地希望! “勋哥哥,我真没用……我一点都帮不了你……”童瑶在模糊的视线中看着眼泪滴落在碎纸上,哽咽着道。 她好不容易回去一次,以为能拿到母亲留下的遗书做证据,谁知道却更将原勋限于危险之地! 她到底都做了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她不明白。 而就在门外,原修正安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妈妈。 良久后,视线落在那满地的白色纸屑上。 他知道妈妈要做什么,可是却无能为力。 无论他在别人眼里多么聪明多么早熟,他也还只是一个孩子。 他所能做的,只是按照爸爸的嘱咐,去找相应的人,完成他要做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爸爸突然出事了,这个被爸爸一手打造出的童话忽然显出了原型。 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告诉妈妈一切真相,还是继续瞒着? 他不知道。 而更不知道的是,为什么爸爸不但拒绝见到妈妈,甚至也拒绝见到自己? 原修是个被定义为天才的孩子,可是现在,他处于迷茫苦恼之中。 迷茫的原修,在默默地看着妈妈苦等了数日后,终于得到爸爸传出来的消息,关于他,关于妈妈的。 第83章 童瑶在原家过了一段煎熬的日子。 因为原勋的事情, 原氏集团再次收到了强烈冲击和质疑, 也因为这个案件的反复, 以至于公众对现在的媒体和执法都开始怀疑了。 毕竟原家有权有势, 又涉及到原勋这样的风云人物,媒体关注度极高, 这里面暗箱操作的可能性就太少了。 原修的课程都减少了, 除了上课时间, 他大部分时间会陪着妈妈。 只是陪而已,他很少说话, 也不知道说什么。 本来他就是个寡言的孩子。 而童瑶在这一段时间几乎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那种爆米花机器,黑色的闷铁罐,玉米粒放进去,就那么烧着闷着, 等到闷铁罐里的气压高到了极致,便回听到“砰”的一声, 罐子炸开, 里面的爆米花爆出来。 现在的她,就是那个被闷烧在罐子里的玉米粒,在极度的高压下几乎要爆裂开来,几乎想挣扎着尖叫,想大声地呼唤。 呼唤原勋的名字。 曾经的她以为,只要叫一声勋哥哥,这世上无论什么都可以解决。 他在她心里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现在,仿佛阿里巴巴的咒语失效了, 她再怎么呼唤,他也不会答应一声了。 原家人在忙着原勋的事情,也为了原氏集团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以至于根本没有人再会逼问她关于假遗书的事情了。 别人放过了她啊,她却没办法放过自己。 一天又一天的煎熬,她知道自己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而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彻底陷入绝望和疯狂的时候,原勋通过律师传回了信。 他对童瑶说的话是:宝宝别害怕,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没事的,假的真不了,真得假不了,相信政府会还我一个清白。你要保重身体,在家乖乖等着我。 这一番话,通过律师那没有起伏一本正经的语调传来,虽然很是滑稽怪异,可是童瑶却仿佛看到了那个男人深沉宠溺的目光,听到了那温柔哄着自己的语气。 他身陷囹圄,却依然记挂着自己,害怕自己担忧吧? 不想见自己,是因为司法不允许,也是因为自己身份敏感,怕为后续的司法流程带来麻烦吧? 正想着呢,又听到了律师转达了他对原修的嘱咐。 相比于对她这个妻子,他对儿子的叮嘱很简单。 “保护好你妈妈,要像我在时一样照顾好你妈妈,永远不要让你妈妈受半点委屈。” 听到这话的时候,童瑶怔了好半响。 慢慢地回味这句话,先是疯狂的甜蜜和安慰涌上心头。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不放心自己,总是想尽最大的努力照顾自己。 儿子才多大,他却操心的是要儿子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在这一刻,多日的憋闷和几乎疯狂的焦躁顿时消失殆尽,她捂住嘴巴,努力让自己不要哭。 哪怕是见不到,听听他的消息也好。 他说了让自己乖乖在家等他,那自己就等着吧。 他肯定会很快就回家的,一定会的。 他从来从来没有骗过自己,不是吗? 可是刚这么一想,忽然间又回味过来,什么叫“永远不要让妈妈受半点委屈”?难道她的永远不应该和原勋绑在一起吗?为什么他要这样叮嘱儿子? 他到底能不能,到底能不能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再次响起了律师和公公婆婆的声音,她只捕捉到了一个字眼。 “三天后开庭”。 三天后开庭? 她努力地看向身旁的公公婆婆,哀求地望着他们,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点信息。 婆婆看了她一眼,脸上倒是难得的温和:“瑶瑶,这段时间你也受累了。你放心好了,到时候开庭,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事先想好。如果实在不知道怎么说,让律师教教你,到时候一定要冷静下来。” “我……我知道的。”她忙点头。 婆婆见她这样子,叹了口气,走过来拉住她的手:“瑶瑶,其他的事情,你都不用操心,包括之前那封遗书的事,这封遗书确实存在,你也记得放在了那个老家里,可是你不知道为什么时候被人换了,字迹模糊了,你也记不清了,是不是?” “是的!”她又连忙点头。 “这就对了。你只要记着这一点就行了,其他的,都由我们来想办法,你不用担心。原勋一定不能出事,我们现在也是各种办法都想了,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婆婆叮嘱了童瑶半响,最后还是由律师将她叫到一旁,细细聊了一番后,又叮嘱了各项事宜,最后却是道:“因为你和原勋的特殊关系,人证的力度就变得很薄弱,这个时候我们只能靠着物证了。我这里搜了一些证据,是关于原先生当年赶过去你家的时间,以及你母亲的受伤和死亡时间,这里面是存在一点点时间差的。还有你收到的那个耳环,也是重要的证据。另外我们目前还搜集到了其他一些指纹方面的信息,可以说,这些都有利于原先生。到时候你只要记住,按照我说的去做。” “嗯。”她又点头。 “原太太,您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的话,我先告辞了。” “我想问个问题。”她抬起头来看这位陆律师。 陆律师微愣了下。 眼前的这位原太太,并不像他见过的许多豪门贵太太。 她像一株娇养在室内的百合花,纤细羸弱,沾着晶莹的露珠。 很美好,纯洁,可是却脆弱。 从来没想到,那个原氏集团的风云人物原勋,竟然有一个这样的妻子。 “原太太,您请说。”陆律师微微收敛了心神,这么说道。 “原勋被认定无罪释放的把握,有多大?”她盯着眼前这个律师的眼睛,轻声问道。 “这——”陆律师微微皱眉。 “您心里一定有个盘算的,可以告诉我吗?” 陆律师默了片刻,还是道:“只要原太太积极配合,如果不出其他意外,八成把握吧。” 童瑶听了,点头:“好。谢谢您,陆先生。” 第86节 其实八成的把握,已经足够多了。 足够她去相信,他给自己的承诺。 只要自己好好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回来继续为她筑起一座童话里公主才有的城堡,为她拉起淡蓝色的窗帘,让她面对着青山绿水,听着山里的虫鸣鸟叫。 这样,她能有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一个懂事听话的孩子,一个相伴生生世世的诺言。 这一天是开庭的日子。 童瑶跟随着公公婆婆,在儿子的陪同下来到了审判大楼前。虽然时候还早,可是审判大楼前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幸好原家人早已经做好了安排,车子停在了不远处的僻静处,然后有保镖掩护着他们走小路过去审判大楼前。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免不了被人认出来的风险。 童瑶紧握着儿子的手,戴着墨镜和帽子,跟在公公婆婆后面。 她握住儿子的手攥得很紧,几乎都渗透出了细汗。 今天就是决定一切的日子。 这就好像人生中的最后一张底牌,到底是什么花色,几乎决定了原勋,也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低下头,她看向儿子,想去安慰他,也想从他那里找到一丝安慰。 可是低头看时,却发现儿子正仰脸看向不远处。 顺着他的目光,她也看过去。 马路尽头,在人潮汹涌之外,有一辆警车正缓缓地驶过来。 童瑶一怔之后,便陡然明白过来,顿时身体内仿佛有什么在燃烧在沸腾。 是了,这警车一定是押送的车子,车子里面一定是原勋! 童瑶在这一刻,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腿,她放开了儿子的手就要往那里走过去。 可是周围的人也都发现了这辆警车的到来,顿时有许多拿着话筒和扛着摄像头的人围过去,围了个水泄不通。 警车在靠近审判大楼的时候,不得不停下来,有几个警察过来驱散人群,,维持秩序。 可是这也架不住人们的疯狂,闪光灯啪啪啪地响起,长枪大炮都对准了车门,等待着车门打开的那一刻。 童瑶拼命地跑过去,跟在一个大摄像机后头,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用尽所有的力气去盯着那个车门。 她知道,下一刻她就能看到她的勋哥哥了。 心在狂跳。 真得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从她收到那个耳环的时候,她就没有见到了。 就在她几乎把指甲掐进肉里的时候,她终于看到车门开了。 原勋在警察的拥簇下,走下了那辆警车。 第84章 或许是心有灵犀, 在这么多嘈杂的声音中, 在一道道视线的注视下, 也在那长枪大炮闪光灯噼里啪啦之中, 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望向了童瑶。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 童瑶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是个爱哭的, 可是自从他出了事, 她就不会在人前哭了。 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好,形容憔悴, 眼睛里泛着红血丝,下巴那里甚至长出一些邋遢的胡子。 人群中有感叹也有尖叫,人们拼命地拍照,大声地喊着什么, 似乎在见证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最为落魄的那一刻。 童瑶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拼命地抬手擦去眼泪, 唯恐眼泪模糊了眼睛, 她没法看他。 可是因为笼罩上一层水光,视线却反而更为澄澈清亮了,她在水汽的折射中看他,看他嘴唇轻轻蠕动了下,给她一个唇语。 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人潮涌动,她听到了他那无声的叮嘱。 他说,别怕, 没事的。 “勋哥哥!”她颤抖着,紧紧咬住牙,让自己的呼唤憋在喉咙里。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出声。 而就在此时,他已经不着痕迹地挪移了视线,之后便低着头,在几个警察的羁押下,走向了审判大楼。 有人阻挡在前面,被驱赶,一个个镜头和话筒试图伸到他面前去,却又被阻拦。 不知道什么时候,童瑶被一双手握住,拉走,回到了公婆面前,又被带着走进了审判大楼。 她根本是心神恍惚,心里只想着他对自己说的那几个字,别怕,没事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是怕吓到自己,怕自己担心。 “一切都会没事的。”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她恍惚中抬起头看,是叶宁。 原修被婆婆领在手里坐在一旁,公公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陪着自己的是叶宁,叶宁身后不远处,是她的丈夫萧岳。 “原勋之前曾经和我谈过,假如有什么事,需要我过来一下。”萧岳看起来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他见到童瑶看向她,淡声解释了句。 “嗯,谢谢你们。”说着,童瑶望向叶宁。 这是一双温和的眼睛,其实童瑶并不讨厌这个女人。 只是因为原修曾经不喜欢,所以只好躲着。 她垂下眼,柔声道:“谢谢你和你的先生。还有之前原修推倒宁宁的事,对不起。” “没什么,小孩子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叶宁说起话来和她的丈夫很像,没什么感情在里面的凉淡,可是又让人舒服。 童瑶并不是个热情的人,像叶宁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是会让她感到放松的。 不过现在她也没有太多心思想这些,她焦灼期待的目光很快就望向了审判席上,就在审判席的旁边,有一个醒目的“被告人”牌子。 她知道,过一会儿,原勋就会坐在那个牌子上。 而她,也要上去作证的。 正在这个时候,她感到有人在望向这个方向,抬眼看过去,是原一睿。 原一睿的目光像一条毒蛇,充满了嘲讽和冷笑,正看着童瑶。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童瑶却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 他在看他们的热闹。 他看起来甚至自信满满,像是要让原勋坠入万丈深渊之中。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几乎连眼睛都不想眨一下,就这么煎熬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审判终于开始了。 原勋的状态,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一些。 她艰难地从原勋身上移开视线,试图让自己变得冷漠一些,坚强一些。 她知道自己如果哭哭啼啼地面对原勋,只会让自己的证词看起来更不可信。 她按照之前律师所教的,平静地向法官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并对于之前那封假遗书的事情做了说明。 “我的妈妈确实曾经留下这封遗书,但是这封遗书当年留在了老房子里,我并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遗书是你妈妈亲自交到你手上的吗?” “是。” “请看这份耳环,你确认是你妈妈遇害时遗失的吗?” “是的,这个耳环是一对,我妈妈从来不会摘下来,可是她出事的那天,这一只耳环丢失了。” 在她被一番盘问后,司法程序继续走下去,法庭的审理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她咬着唇,紧张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原修走到她身边,抿了抿唇,仿佛想说什么,不过最后只是低着头,安静地坐在了她身旁。 恍惚间仿佛还听到了叶宁的轻轻的一点叹息,她也置若罔闻。 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她只专心听着他的审判结果。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仿佛听到原勋在开口说话。 “是的,我承认,七年前苏婉秋被杀一案,确实和我有关,是我失手误杀了死者苏婉秋。” 这一句话,她楞了好久,才回过味来。 明白过来的她,震惊地瞪向了被告席上的原勋。 遥遥看过去,被告席上的原勋面型冷硬,面无表情,再一次地回答着法官的问话。 “我当时去死者苏婉秋家中,是想和她说起童瑶和我谈恋爱的事情,可是苏婉秋坚决反对,她说她为了嫁到原家已经受了很多苦,她是坚决不允许童瑶和我在一起的。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产生了争执。她要赶我出去,可是我想等童瑶回来和她说话,于是我们开始推搡,就在这个时候,她拿着一把剪刀,说如果我敢和她女儿在一起,她就要杀了我。我当时年轻气盛,也并没有在意,谁知道我不下心,就酿成了大祸,那把剪刀插到了她的腹部。”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这个案件已经反复几次,谁也明白,这是七年前的旧案,谁也不敢说能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原勋确实杀了人,谁也不敢说原勋没有杀人,这本来就是一个稀里糊涂的案子,是没办法查出个水落石出的。 在场所有的人,或许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抱着仇富的心态,当然更有抱着同情和崇拜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的心态。 人们想看他落魄,想看他被一盆脏水泼过来,想看他在司法的黑与白中挣扎。 可是无论是哪种心态的人,都没有想到,原勋竟然这么痛快地认罪了! 他怎么就认罪了? 他为什么认罪了? 人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勋竟然认罪了。 原父原母这个时候也惊呆了,他们震惊地望着被告席上的原勋,更是不敢相信。 之前明明说的好好的,他怎么完全没有按照计划来?他到底怎么了? 第87节 是疯了吗? 而台上的律师也是傻眼了,他是准备好了充分的辩词,有把握能为原勋洗清楚罪名的。 可是前提是原勋得配合啊! 原勋现在的样子,分明是把自己往大牢里送,一心求死! 为什么? 这还怎么辩护下去啊! 现场一片安静,安静得周围仿佛处于真空状态。 这一刻,没有人敢说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 “不,不是的!原勋,不是你杀了我妈妈,你为什么要认罪!” 一个尖锐绝望的声音响起,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人们艰难地扭头看过去,看到了刚才那个为原勋作证的女人。 她是原勋的妻子,也是死者的母亲。 她就是刚才原勋口中所说的童瑶,那个苏婉秋怎么也不愿意将之嫁给原勋的童瑶。 她刚才还说原勋没有杀她的母亲,可是现在原勋却说,她杀了。 她看起来应该是很美的,林黛玉一样纤细娇弱的美人儿,可是现在这个美人儿,却仿佛疯了一样,盯着原勋,嘶哑而不顾形象地质问道:“勋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分明没杀人,没杀人!我知道你没杀的,你看着我,告诉我说你就是没杀人!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不信,我不信,除非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说是你杀了,除非你告诉我说你一直都在骗我!” “我不信,我不信!”她几乎崩溃地大喊大叫,仿若一个疯子。 不管人们之前抱着什么心态,现在所有的人都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她一定是很爱她的丈夫,很深很深地信任着她的丈夫。 可是现在真相揭露了,她的丈夫承认了。 她的人生竟然是一场谎言? 就连坐在审判席上的法官眼中都露出了同情,在这个位置多了,见识的多了,人伦悲剧见得也多,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像眼前这个女人一样,崩溃到绝望。 那是信仰在坍塌的声音。 第85章 原一睿越过一道道席位, 来到了童瑶身边,冷笑了声:“我早说了,就是原勋杀了你的母亲,你竟然不信,一直和杀母仇人共居一室, 甚至为他生下孩子,哈哈, 你对得起你的生身母亲吗?” 他这话刚说完,童瑶直接冲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 童瑶这辈子没打过人, 第一次开打, 就是打的这位原勋血缘上的叔叔。 “我说了,我不信, 原勋根本没有杀人!为什么他要承认, 是不是你逼着他,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他承认的?” 童瑶冷冷地盯着原一睿。 再脆弱的花枝也是可以带着刺人的毒液, 现在的童瑶满身都是刺,望着原一睿, 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你这个疯女人, 你早就疯了, 你不信——”原一睿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个弱女子打了, 顿时口不择言起来。 而这个时候原母也冲了过来,在刚才最初的震惊过后,她愤怒而绝望地冲向了原一睿:“童瑶都说了, 根本不是我儿子杀的人,原一睿,你到底,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说着,她又大叫道:“我儿子没有杀人,我儿子是被冤枉的!” 一时之间,这审判大厅犹如菜市场一般沸沸嚷嚷。 “旁听席请保持肃静!” 一声法槌敲击的声音响起,法官宣布暂时休庭。 童瑶挣扎着就要跑去审判席方向,嘶哑地哀道:“勋哥哥,你别这样,我求你了,不是你杀的啊,你为什么要认罪,为什么!我不信你杀人了,我不信!” 这个时候,叶宁已经跑过来了,拉着她往外走,她挣扎,叶宁抱住她:“童瑶,你冷静下!冷静下!” “要我怎么冷静!我为什么要冷静!” 她的丈夫要被关入大牢了,可能一辈子出不来,也可能判死刑,她还怎么冷静! 原修也跑过来,帮着叶宁一起拉住她,低声求道:“妈妈,你别闹,你先跟我出去好不好?” 童瑶听到儿子这话,忽然恼了,望着儿子:“原修,你爸爸是冤枉的,他们在冤枉你爸爸?你一定要相信,你爸爸没杀人!你爸爸被冤屈了,你怎么不替你爸爸说话?” 原修望着几乎疯狂的妈妈,一下子泪水落下来,他咬了咬唇:“妈妈,求你,陪我出去好不好?法院会给我爸爸公正的……” 童瑶怔怔地望着儿子,脑中忽然浮现出一段对话。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会原谅我吗?” “你做错什么了吗?” “我只是说,如果。” “无论你做错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不会生你的气。你是我儿子,你做错了事,那不能怪你,一定怪我和你爸爸,那是我们没有告诉你什么是对的吧。” 她盯着自己的儿子,望着他那清澈眼神中浮现的愧疚和担忧,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原修,你骗了妈妈,你是不是骗了妈妈?其实你爸爸根本就不可能回家了,他永远没办法回家了,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她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平静,两眼直直地盯着儿子。 “对不起,妈妈。”原修垂下了修长浓密的睫毛。 这一刻,童瑶的呼吸几乎停止。 她抬起绝望而颤抖的手,却不知道该去抓住什么。 最后她终于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到了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原勋会给儿子留下那样的话。 当时他说,保护好你妈妈,要像我在时一样照顾好你妈妈,永远不要让你妈妈受半点委屈。 她只听到了这话,却没品味到这其中的意思。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了吧。 他说永远不要让你妈妈受委屈,是因为他知道,原修作为原家的子嗣,嫡长孙,哪怕原勋自己不在了,原修依然能够受到很好的庇护和教育,长大以后依然能够掌管原氏集团。 可是自己不一样。 自己就是一株菟丝花,攀附原勋而生,一旦原勋不在了,就注定枯萎,死去。 所以原勋嘱咐原修,他们那个年仅七岁的儿子,告诉他要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委屈。 原勋他早就放弃了他自己…… 这个时候,一声悲怆的哭声响起,那是原勋妈妈绝望的哭泣。 童瑶咬着牙,颤抖着抱紧了自己儿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为什么要承认? 难道自己真得错了吗? 当他陷入昏迷的时候,自己守护在他身边,从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她相信原勋胜过相信自己。 难道……她真得错了…… 脑中回响起刚才原勋所说过的话。 “……可是苏婉秋坚决反对……我们产生了争执……谁知道我不下心,就酿成了大祸,那把剪刀插到了她的腹部……” 想到这里,她惊恐地捂住了眼睛。 现场的一片血迹,握在原勋手中的剪刀,倒在血泊中的妈妈。 难道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难道原勋真得杀了自己妈妈? “童瑶,童瑶——”一个担忧的声音响起。 这个时候原家人已经一团混乱,没有人顾得上她了。叶宁护住她,用依旧轻淡的声音安慰着她:“童瑶,你先跟我们出去好不好?你现在脸色很难看,你——” 童瑶怔怔地看着她,只看到她的嘴巴在动,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叶宁更加担心了,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先带她离开,不能让她听到宣判——” 萧岳点头,上前就要陪着叶宁一起带着童瑶离开。 童瑶这一次没有挣扎,她只是哀求地望向萧岳:“不要让我离开,我要听。” 原修抿了抿唇:“妈妈,跟我离开吧。” 童瑶抱住原修,这个时候的她竟然变得无比冷静,脸上一点点表情都没有,眼中也是空洞一片:“不行,妈妈必须听完,哪怕是要你爸爸死,我也要听……我没事的,我已经冷静下来,我也不会再闹了……” 萧岳看了看叶宁,两个人对视着点了点头。 又是一声法槌响起,法官开始宣判结果,全体起立。 童瑶麻木地垂着头,在那仿佛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安静中听了宣判词。 “通过刚才的法庭审理,本法庭听取了被告人原勋的供词、辩解以及最后陈述,公诉人提请出庭的证人当庭作证……” 童瑶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入目的前排座位都变得虚幻起来,耳边法官清朗严肃的声音依然在响起。 “现在宣布审判结果如下:被告人原勋涉嫌谋杀死者苏婉秋——” 偌大的法庭之上,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原勋的名字在法官的口中念出,无情冰冷。 在场所有的人都忽然感到一种震撼,无论是什么人,原来只要做错了事,终究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原勋竟然要铛锒入狱了。 原氏集团辉煌的时代要步入黯淡之中了吗? 而在审判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原一睿望着被告席上那个憔悴落魄的原勋,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这么多年了,他被一个晚辈压制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反败为胜了。 他费了多少心血,又忍受了多少屈辱? 他分明比原一鸣要优秀那么多,只因为他的出身,就要一辈子屈居于忍下吗? 他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呢? 第88节 多年的谋划,终于成功了。 原氏集团,要么请他回去,要么轰然倒塌吧! “哈哈哈哈——”他忍不住想发出痛快的大笑。 太好了,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一刻,他这一辈子,值了。 可是当他正要张开嘴巴大笑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那个声音沧桑老迈,嘶哑到让人难以忍受。 “原勋并没有杀害苏婉秋。” 法官此时正好念到了“依据xxxxx国刑法第——”的字样,就听到了这句话。 “原勋没有杀害苏婉秋,这是冤假错案,我有证据!” 这个声音再次颤巍巍地响起。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有着花白头发的老人,脸上布满了被烧焦后的伤疤,嘴唇也因为烧疤而被牵扯得歪斜不堪,看上去极为恐怖。 这个案件进行到了如此地步,法官也是愣了片刻,最后停止了宣判。 律法森严,法庭庄严不可蔑视,不过法官也知道,这个案子是牵扯着多少人的大案,网络关注度极高。 稍不留神,极可能陪葬的是自己一辈子的前途。 审判大厅旁观的人们望着那个老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这是什么人,他手里会有什么证据? 为什么原勋都已经承认了,他竟然说原勋不是杀害苏婉秋的凶手? 事情,真得会有反转吗? 第86章 童瑶在听到那个老人的话时, 开始的时候几乎没有反应,后来的某一刻,她仿佛被触动了某处敏感的神经,忽然抬起头,渴盼地盯着那个老人。 他是谁? 童瑶望着那个老人, 忽然身体深处泛起一阵冷意。 这个老人,她总觉得, 好像有些面善。 即使他脸上遍布烧伤很是恐怖的样子,她依然觉得面善。 他是谁……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证据?”原母终于忍不住那压抑的气氛, 撕声哀求地问道。 老人的目光环视过在场众人, 最后落在了童瑶身上。 “我有证据证明, 杀苏婉秋的不是原勋,因为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也知道那个苏婉秋消失的耳环是什么人送到童瑶手中的。” 童瑶听着那老人说话, 遍地生寒,一种诡异的感觉从体内滋生, 很快遍布全身,让她的身体沉浸在仿佛无底冰窟的寒冷和恐惧中。 就在刚才这个老人望着她的时候, 她的大脑皮层的某一种记忆被唤起, 更加浓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有什么人, 会用这种怜惜到心痛的目光看着自己?有什么人, 悲怆的目光中带着宿命一般的绝望? 她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以往被忽视的一幕幕,一个又一个的疑点,仿佛被人撕开的碎片, 现在却开始一点点地拼接,逐渐形成一个模糊朦胧的画面。 真相在这一刻呼之欲出,可是却差一点,只差一点点。 “这个人根本和本案无关,他在胡说八道!法官大人,我要求将他——”站在被告席上的原勋竟然一凡之前的镇定,忽然激动起来,他指着对方道:“他在混淆是非,苏婉秋确实是我杀的!我承认是我杀的!” 原一睿的嘴巴还保持着刚才笑开时的样子,可是之后就听到了那个老人的声音。 自从听到那个老人声音后,他一直没来得及合上嘴巴。 现在他听到原勋的话,终于反应过来,平生第一次开始附和起了原勋:“不错,这个人我知道,他是一个疯子,法官大人,我请求把他赶出去,他在扰乱法庭秩序!” 原一睿和原勋这一对死对头,曾经为了原氏企业争夺战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却竟然有志一同地要赶走一个满脸烧伤的老人? 人们探究地看看原勋,看看原一睿,再看看那老人,分明感到了八卦的味道。 那个老人满是沧桑的眼睛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 所有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法官环视众人,硬着头皮宣布:“有新的人证出现,庭审继续。” 于是就有人将那个老人带到了前方证人席。 “你是什么人,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原勋不是杀害苏婉秋的凶手?” 老人望着法官:“我有充足证据证明,原勋没有杀害苏婉秋,因为——” 他停顿了下,才一字一字地说:“因为杀害苏婉秋的那个人,是我。” “啊?这个人是谁?怎么忽然冒出来一个人?” “该不会是原家人找来的替罪羊吧?” “看上去不像啊?” 旁听的人们议论纷纷。 原勋一双手放在桌子上,手指头几乎要刺进桌面里去。 他盯着老人,咬牙切齿地吼道:“滚回去,你滚,赶紧给我滚!” “肃静!被告人请保持安静!”法官警告,有警察过去他身边维持秩序。 周围的一切声响都没有进入到童瑶的耳朵中,她死死地盯着那个老人,一种比死亡还要深沉的绝望从心底泛起。 此时此刻,她脑中竟然清晰地回忆起来她被绑架时,那个绑架犯说过的话。 他说,我没有要伤害你,只是想带你走,你不要怕。 这个世上,还有谁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抬眼间,她看到了被告席上的原勋。 原勋泛红的眼中喷出愤怒的火,他盯着那个老人,仿佛恨不得老人直接消失在自己面前。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如此忌讳? 闭上眼睛,她想起了在原勋重伤的时候,曾经无意中听到的话。 其实不是那些人无法捉住那个绑架主犯,而是原勋不让开枪。 原勋不让开枪……原勋有意放过那个人…… 为什么? 为什么后来说要捉拿那个绑架犯,那么久的功夫,都没有任何进展,真是那个绑架犯太过狡猾,警方如此无能? 以原勋的性格,他又会放任这么一个绑架案犯流窜在外,随时可能威胁到他和妻儿的生命安全吗? 至于到了最后,绑架案犯被捕了,也是那么轻描淡写,仿佛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为什么? 在冰冷的迷茫中,她仿佛又听到那个老人在说话。 “我名叫童均霄,是苏婉秋的丈夫。” 这句话一说出口,童瑶身子一软,便倒在了那里。 倒下的那一刻,童年时那些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也逐渐清晰起来。 “瑶瑶乖,爸爸带你去游乐场。” “好女儿,爸爸给你买你喜欢的蝴蝶发卡,你要哪个?” “爸爸是毛驴,瑶瑶是小学生,小皮鞭抽起来了~” “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摔了一身泥~~” 那些原本已经被淹没在岁月中的男人声音,陡然被唤醒,从模糊到清晰,最后和耳边刚刚响起的那个声音重叠。 一个是正当壮年的男人声音,一个是老迈沧桑带着伤疤颤抖的声音。 可是她却分明地知道,这就是一个人。 她的爸爸。 她的爸爸叫童均霄。 那个她以为死了已经二十年的爸爸。 他还在人世。 没有了陈旧照片中的年轻风采,添了许多伤疤烧痕,弯着脊背,颤巍巍地来到了这个法庭上。 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杀了苏婉秋的是他,不是原勋。 苏婉秋是她的妈妈。 她以为死了二十年的爸爸并没有死,还杀死了她的妈妈。 叶宁扶住她,试图叫人要将她带离,原修担忧地换着她的名字。 她摇头,轻轻地摇头。 “不,我要留在这里。”她一点点找回自己手和脚的知觉,扒住座椅的边缘,挣扎着站起来。 叶宁递给她一瓶水,她颤抖着手,拧了几次,却无法拧开瓶盖。 叶宁帮她拧开,递到她手里。 童瑶拿过来,喝了一口。 沁凉的水进入喉咙,她的神智前所未有地清醒。 第89节 她仰起脸,看向远处的那个眍着腰的老人。 被告席上,原勋咬牙切齿地望着这位童均霄,发红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既然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要回来!你知道当初童瑶妈妈临死前是怎么嘱咐的吗?你为什么要回来!”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甚至不敢去看童瑶。 因为他知道,童瑶一直有一个梦,关于年幼时的梦。在她的梦里,有疼爱她的爸爸,有温柔的妈妈,她幸福地笑着,是一个天底下最受宠爱的小公主。 后来爸爸死了,妈妈有了四叔,她成为了一个躲在角落里没人理会的小丫头,可是她从来没有舍得放开过爸爸送的蝴蝶结发卡。 那是她的梦,是她最甜美的回忆,是她人生中所有的勇气和梦想的最初发源地。 苏婉秋临死前,最牵挂的就是童瑶,她让自己发下毒誓,永远永远不能让童瑶知道,杀了她的是童瑶的父亲。 老一辈的人有着太多的丑陋和无奈,可是即使如此,也永远不想在孩子面前揭开。 所以原勋宁愿一次次地被误解,也要隐瞒下那一天的真相,宁愿在孤独的夜里被痛苦啃噬,他永远不可能说出事情的真相。 所以当原一睿拿着童均霄作为威胁将他逼到墙角的时候,他宁愿去当这个替罪羊,也要誓死隐瞒到底。 他瞒天过海,在童瑶身边布下了一道道防线,甚至将自己送进了大牢里,就是让童瑶永远不会知道,她的父亲才是杀害了妈妈的凶手。 现实是残忍的。 如果可以,他是宁愿她一辈子被蒙到鼓里,永远不要知道。 而一旦童均霄出现了,这一切都将毁掉。 遥遥相望,那个满脸沧桑和伤疤的老人看了他眼,一声叹息:“我做过的孽太多了,也到了得报应的时候。” 说着,他望向了法官:“法官先生,我是苏婉秋的丈夫,是我杀死了苏婉秋,也是我制造了七年前的绑架案,导致了原一辉的死亡。不过我同时也要揭露一个事情,那就是绑架案的主犯并不是我。” 绑架的主犯不是他?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在场的记者全都兴奋起来。本来原勋认罪,童瑶痛哭,这就是头条特大新闻,没想到接下来竟然是神秘老人出现,坦诚自己是杀人凶手。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竟然是苏婉秋的丈夫,童瑶的父亲? 这个人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明明苏婉秋的资料记载的是,丧夫,独身一人带着童瑶生活,之后才遇到了原家老四原一辉,可是为什么这个本来据说已经死了的童谣父亲竟然出现了呢?这个人可是原勋的老丈人啊! 这一条条,精彩连环,都是爆炸新闻! 而更精彩的,现在这个绑架案主犯也要顺便揭露了吗? 原家的人,在童均霄出现,并且为原勋作证之后,已经是面露惊喜,简直是有死而复生的感觉! 毕竟童均霄是不是童瑶的父亲他们不关心,到底是谁杀了苏婉秋他们也不关系,最关键的是,只要原勋没杀人,那原勋就有救了,原家就能逃过这一劫,原氏集团就能避免接下来的震荡! “绑架案主犯到底是谁?” 第87章 这一声声询问, 不仅是从法官大人口中问出,也是从在场所有的围观群众,从目瞪口呆的原家人心里问出。 当初的绑架案,果然是和苏婉秋之死有牵连的,到底是谁, 绑架了原一辉,之后又残忍撕票呢? 童均霄抬起头, 扫视过审判大厅,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角落。 就在那个角落, 原一睿面色灰败地正要往外走。 “当年我穷困潦倒, 对把我害残了的原一辉痛恨至极, 可是却无可奈何。而这个时候,有个人找上我, 愿意给我出一笔钱, 让我找人一起绑架原一辉。而最后下了撕票决定的,也是这个人。” 原一睿脸色一变, 转身就要往外跑。 可是早有警察见势不对,将他拦下。 “那个人就是原一睿, 原一辉的亲哥哥!” 这下子, 原家人脸上也都变了颜色, 原四叔更是上前, 颤巍巍地指着他道:“原一睿,真是你,是你害了一辉吗?” 原一睿逃跑未遂, 被死死地按住,望着周围一众人充满恨意的目光,他心知大势已去,忽然冷笑一声,对着证人席上的童均霄吼道:“童均霄,你是个懦夫,是个没种的窝囊废!当年原一辉害得你人不人鬼不鬼,又夺了你的老婆抢了你的女儿,你竟然没胆报复!如果不是我,你还在憋着一口王八气,今天你竟然敢拉我下水,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走就走了,远走高飞!现在跑回来,害人害己!你以为我就算进大牢,你能好过?你杀了自己的老婆,你是死罪!” 接下来的故事,简直像一场戏。 童瑶一口一口地抿着沁凉的矿泉水,麻木地坐在那里看戏。 童均霄,她的爸爸,那个分明应该死去了二十年的爸爸,当着法官,当着媒体,坦诚了一切。 原来当年自己的母亲苏婉秋和原家的原一辉是一对恋人,本来原家都已经同意结婚了。谁知道苏婉秋在一次醉酒之后,无意中和自己的父亲童均霄发生了关系,并且怀了身孕。 原一辉知道后自然是痛苦不已,原家直接否决了这门婚事,拒绝母亲苏婉秋进门。 母亲一气之下,便嫁给了父亲,远走高飞。 可是原一辉从来没有忘记过母亲,以至于几年之后,当他们再次重逢的时候,竟然旧情复发,背着自己父亲暗暗来往。 事情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自己的父亲发现之后,和原一辉产生了很大的争执,后来两个人在争执中仓库起火,原一辉在明明可以救自己父亲的情况下,却放弃了,落荒而逃。 父亲严重烧伤,失踪,而传到童瑶耳中的消息却是落水而死。 数年之后,父亲归来,已经是人见人怕的模样。 “我当时曾经去见我的女儿,可是她已经不认得我了。她看到了路边的我,好像被吓到了,不过她犹豫了下,竟然给我塞了十块钱。”童均霄悲怆痛苦的声音这么说道。 童瑶手中的矿泉水瓶几乎滑落。 闭上眼睛,她好像隐约有这样的记忆,曾经被路边一个可怕的乞讨者吓到。可是那实在是太过无足轻重,以至于后来她就再也没想起过。 那是……她的爸爸啊…… “我恨,从那个时候我就恨原一辉,他当年既然已经放弃了婉秋,为什么在婉秋嫁给我后,却又要介入我们的家庭?他抢走了我的女人,夺走了我的女儿,我还看到我的女儿叫他叔叔,叫得很亲热!我恨他,发誓要报复他!这个时候原一睿找上了我……” “是,苏婉秋是我杀的,原一辉死了后,她发现了我,开始怀疑我,还扬言要去告发我。这个臭婊子,她是要给原一辉报仇!我一气,拿了一把剪刀,我本来也没有要杀她,可是谁知道她有恃无恐扑过来……” “是原一睿帮了我,给我钱让我逃跑,我潜逃到了越南,在那里混了七年。不过我想我女儿了,知道她嫁给了原家的人,我心里恨,想带着她离开,我可以带着她去越南过好日子,不用在原家受气!” 老迈而颤抖的声音在审判大厅上空响起,他诉说着这些年的经历和苦楚,还有那怎么也无法发泄的恨意。 最后他几乎含泪道:“这辈子,我做尽了坏事,可是我不欠任何人,我只欠我的女儿!可是原一睿利用揭发我来威胁我女儿的丈夫,逼着他承认杀了苏婉秋的罪名。我已经残了,也老了,我能不能活下去不要紧,可是我不能让我女儿变成寡妇。你们放了原勋吧,他是被逼的,都是被逼的……” 当童均霄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童瑶也几乎喝完了一整瓶的矿泉水。 从咽喉往下,胸口心口处,都是一股凉意。 她艰难地站起来,走到了审判席前方,仰脸望着自己的父亲童均霄,也望着自己的丈夫原勋。 “你们都有自己的隐衷,也都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二十年了,我一直被欺瞒着。我的父亲根本没有死,我却无从得知,我的母亲为什么而死,我也不能知道。我是一个傻瓜,十足十的傻瓜,天下第一号的傻瓜。我傻傻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但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瑶瑶!”原勋眼中泛起绝望。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他一手打造的童话世界终将破灭,他的瑶瑶,那个满心依赖他的瑶瑶,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瑶瑶——”童均霄几乎不敢去看自己的女儿。 这些日子,他在尝试带着她离开却失败后,其实总是会暗中看她,看她过得好不好,看她有没有被人欺负,看她是不是会不愉快。 可是他看到她带着儿子去参加竞赛,眼里脸上都是幸福,看到她在原家去奔赴医院参加葬礼,满心满意都是对原勋的依赖。 她是很好的女孩儿,如今过得很幸福,也很善良很有孝心。 只是他终究没福气,没福气去拥有这么好的一个女儿。 现在他出现在法庭上,说出一切真相,还她一个完好无损的丈夫,这也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可是他哪还有脸去见她! 童瑶心口处一阵阵地泛着凉意,不过她还是仰起脸来看向她的丈夫,她的父亲。 “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勋哥哥,请你告诉我,好吗?” 原勋咬着牙,远远凝视着她,不说话。 “既然妈妈并不是勋哥哥杀的,也不是自杀,那为什么会有遗书?”她盯着原勋,一字字地问道:“为什么妈妈会亲手把遗书交给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刚才那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自己重生到过去所谓的听到妈妈临终遗言,收到遗书,这一切的一切,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 童瑶迷惘地望着原勋:“告诉我,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怎么会重生呢……我为什么会重生到过去呢……可是最初,我怎么可能就知道自己要重生了呢?” 经历了这么多后,童瑶恍然发现一个最不可思议的点。 是谁告诉她,她要重生了的? 她到底是怎么重生到过去的? 她所谓改变的一切的一切,到底在哪里? 其实她从来没有改变过不是吗,就连重生后拿到的遗书,都是假的,伪造的! 那是伪造的!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当童瑶发出这一声质问的,周围静默无声。 原勋脸上现出宿命一般的悲哀,他转过头去,没有去看童瑶。 在这一刻,仿佛有一朵洁白脆弱的菟丝花,缓缓飘落到了地上。 春去秋来,四季轮回,有花开就会有花枯,得到的总归失去,相爱之后慢慢相厌,这一切本来是人世间永不颠覆的规律。 原勋他并不是神,只是人。 既然是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去违背世间的规律呢。 所以这个世上本来没有重生。 因为有一个坐在绿纱窗里,望着高山绿树的女人,喃喃地许下一个愿望,她希望重生,希望回到小时候,希望去改变她人生中所有的不如意。 所以他才一手遮天,亲手为她制造了一个美好而虚幻的梦。 梦是美丽的泡泡,泡泡飘散在空中,即使再美,也终将幻灭。 明明知道,总有一天要面对,可是此时的原勋,他不敢去看那双充满信任和迷惘的眼睛。 他一手打造了她的信仰,最后却又亲手将这个信仰摔在了地上。 “休庭,案情出现新的证据,暂时休庭,请等待下次开庭时间。” 法官大人的法槌敲起,这一场戏终于落了幕,原勋被人带走了,自己那个死而复生的父亲也被人带走了。 第90节 叶宁走到了她身边,一声叹息:“如果你非要知道真相,那我慢慢告诉你吧。” 第88章 如果说女人如花, 那么童瑶必然是一直被呵护在温室的那一朵。 可是即使再怎么悉心呵护,这朵娇弱的花仿佛也要慢慢枯萎了。 她说她喜欢住在一个开阔的房间里,那个房间要有粉色的床单,要有淡绿色的窗帘,要早上起来就能看到山清水秀, 看到郁郁葱葱,还要看到天上成人字形飞过的秋雁。 所以他强硬地离开了原家老宅, 选了一块上好的宝地,建了一个半山腰的别墅。他甚至投资开拓这边山林, 开始修建盘山公路, 只为了能下山方便。 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红颜一笑, 又有金屋藏娇之美说,可是他却耗费巨资, 在这片山地上缔造属于她的山清水秀, 郁郁葱葱,还有天上成人字形飞过的秋雁。 她还说她不喜欢看到他, 看到他,会让她想起红色, 红色的血, 会让她看到她死去的妈妈。 她甚至说有时候会觉得妈妈在和她说话。 所以他不敢太过亲近, 刻意地保持着距离。 她住在最东边的房间, 他就住在最西边的那个房间。 她会在夜半寂静时,光着脚走出房间,徘徊在二楼的走廊里。 他命人将所有的走廊都铺上白色进口地毯, 还给所有的护栏和拐角装上柔软的护角,给楼下铺上更厚实的毯子。 他很怕她会摔倒,也怕她会在某一天的夜半时分,从二楼失足落下。 其实她睡不着的时候,他也睡不着,一夜一夜地睡不着,一边侧耳听着她的动静,一边拿出手机,胡乱地点开一个游戏。 无声地胡乱砍打着,他死了一次又一次,却根本不知道眼前红色的血迹到底是什么。 她说她眼前总是会浮现起那个傍晚,那个傍晚的血。 他盯着那片红色,发现红色竟然是如此怵目惊心,所以这些年,她其实一直在遭受折磨吧。 她是他放在心坎上的女孩儿,不因为她有多好,也不因为她有多不好,只因为她是她。 在最青涩的年纪,戴着一个蝴蝶结,睁着湿润敏感的大眼睛,翩然走入了他的视线,飘落在了他心口,生根发芽。 爷爷说,忘记,然后放弃吧。 他怎么可能忘记呢? 她就长在他的心口最脆弱的地方,若要取走,便是挖他的心。 当她哭泣的时候,眼泪就是毒,一滴滴浇在他心上,刻骨铭心的疼。 有时候他忍不住,会去亲近她,抱着她睡,小心翼翼地亲她。 她也并不躲,闭着眼睛,任凭她亲。 低头望着她紧张的模样,他也会想,她到底喜欢不喜欢?是单纯害怕,还是其实羞涩,所以看上去不愿意? 亦或者,只是不喜欢他罢了。 他明白,自己的心里有一头兽,嗜血,凶残,长在黑暗之中,伺机而出,想要吞噬周围的一切。 他竭力控制着这头兽,可是当他在她身上轻柔小心地动作时,这头兽开始膨胀。当她不经意发出一点点哼声时,便仿佛火星落在了无边的枯草上,掀起燎原大火。 他体内的这头兽便再也控制不住,叫嚣而出。 他的理智被这头兽控制,他开始粗鲁起来,用着狠劲来爱她,听她哭泣求饶,看她用两只细弱的手紧攥住自己的肩头。 她那个样子,仿佛要抵御,又仿佛求着他再狠一些。 她都已经这样了,他怎么可能把持得住。 于是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夜半时分,她翻过身去小声抽着,身子颤个不停,他坐在床边,带着一身灼烫的汗,凌乱着短发,束手无措。 在别人眼里,原勋是天之骄子,几乎无所不能,十七八岁就进入家族企业的他,在商场上翻云覆雨,谈判桌上风生水起,他怕过谁?他什么时候这么无可奈何过? 可是只有面对自己的妻子,面对那个年少时就偷偷藏在心里的女孩儿,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总是这样,一不小心就惹她哭了,想要去哄,可是却仿佛更惹她哭得厉害。 他觉得眼前没有路走了,她迷茫,他也迷茫。 面对她,他进不得,也退不得。 后来他的二叔原一睿为了打击他,开始制造各种他的不利传闻,他看在眼里,却没制止。别人要传就去传吧。 一个是不在乎,另一个则是,心底也是泛起阴暗,想着她看到后,难道真得会无动于衷?几年的夫妻,两个人孩子都有了,床上也曾经那么亲密的枕边人,她就一点不在意? 可是结果让他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看上去仿佛也有些在乎,可是这点在乎,却把她逼得更远了。 她本就不是太过上进的性子,又被伤过太多次,遇到这种事,只能是往回缩,缩进她的保护壳里去。 他更不敢用力了,满身的手段和心思,面对她,却是丝毫不能施展。 也不敢靠她太近,一旦近了,她就怕。 偶尔间,两个人也会慢慢地亲密起来,无声地亲密,可暗夜里那酣战越是淋漓,她越是仿佛沉浸其中,第二天醒来,她就仿佛越怕他,越要远离他。 渐渐地他也就明白了。 这是心结。 她曾在两个人极度的和谐之后,伸出纤细的手,掐住他的脖子。 她想让他死。 因为死了,她就可以走出这片阴影,就可以不再陷入无边的自责中。 她不知道是谁杀了她的妈妈,可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就没办法和他像普通人那样相扶到老一辈子。 她柔软湿润的手握住他的脖子,试图轻轻掐下。 黑暗中,他屏住呼吸,没有动。 如果她真这么掐下去,他也认了。 黄泉之下,他会跟随在她身后,两个人继续纠缠下辈子。 可是她到底没有。 她的手犹如藤蔓一般,从他的脖子轻轻抚摸,来到他的下巴,又摩挲着他的唇形,抚摸他的鼻子。 她捧着他的脸,轻软的呼吸喷在他的眼睑上,那触感别样的温柔。 他的眼睛逐渐潮湿起来。 她其实是不舍得自己的。 她竟然不舍得自己。 她在端详了他很久后,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慢慢睡去了。 第二天,等到阳光照在淡绿色的窗帘上,她漠然地下床,看都没看他一眼。 从那之后,白天,他对她冷淡,有礼,却又温柔。 夜晚,他会领着她到床上,搂着她睡去,或者转身回去自己房间。 这也许是她和他之间最适合的距离。 一直到有一天,他在和朋友喝酒的时候,听朋友说起他的烦恼,以及他的计划。 他开始并没有多想,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一年一年过去,他发现自己养在温室里的那朵花,逐渐失去了光泽。 她开始枯萎了。 每年的体检,一年又一年,她的身体指标不断下降。 他走投无路。 他知道她的梦想,知道她痛苦的根源,知道她希望重生一次,希望回到小时候,希望去改变她人生中所有的不如意。 他在朋友的帮助下,制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这是一个疯狂到犹如童话的梦想。 这是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的疯狂,可是他就是要去实现。 这个世上没有重生,他就为她亲手制造出来。 他找来了一个朋友,那是加州大学的神经学教授,同时也是一个高级催眠师,这个人最新的一项研究就是,利用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扫描仪,把人大脑中的梦境投射到电脑中,这样就能在电脑中看到并试图去人为干预控制她的梦境。 事先,他将日记按照事件和计划的顺序,逐渐放到她能看到的位置,让她去阅读,去回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在睡眠之后,这些日记中的内容在她大脑皮层中开始活跃。 而她所睡的那张床,就是一个隐秘的扫描仪。 扫描仪会精确地捕捉到她模糊短暂的梦境,并将其加强,扩大,甚至对她相应的大脑区域神经元给予刺激,让她接受到仿佛真实的触感,嗅觉和视觉。 为了能让一切更为逼真,他还找来了自己年少时的照片,找来了她妈妈的照片,找来了她童年时的各种资料,将这些逐渐合成加入到她的梦境中。 他的朋友在另一个房间监控梦境,他会用自己的声音和反应来加入其中。 到了第二天,她就会发现,一切都慢慢地改变了。 他是一个很有钱的人,有钱,什么事都能做到,包括悄无声息地将周围的一切痕迹抹掉,包括让所有的人来配合他这个几乎疯狂的游戏。 事情一直顺利地进行,他看到了她笑,看到了她的眼睛变得温和而有希冀,甚至看到她用关怀慈爱的眼神望着儿子。 曾几何时,她甚至厌烦过自己让她生下的孩子吧,只因为这个孩子让她充满了罪恶感。 一切都是那么好。 当他驱车准备去原家老宅时,父子两个人望着睡熟的她,儿子曾经问他,说她现在这样很好,是不是? 他说是。 是啊,其实并不奢望她能如何,只要能像当时那样,父子两个人就都很满足了。 甚至他觉得,也不用继续下去了,毕竟谎言越大,就越容易破灭。她能像现在这样,真得就可以了。 只可惜,计划再是完美无缺,也总是会有意外。 在原家老宅时,那个意外终于出现了。 第89章 第91节 有人显然是已经窥破了原勋的这个计划——毕竟这么兴师动众的计划, 外人想知道一点端倪太过容易了。大部分人不敢得罪原勋,可总是有些暗中仇恨,并且一直蠢蠢欲动的。 那个人自然是原一睿。 原一睿取得了童瑶的一份日记,是关于自己四叔死去的日记,并且买通了家中的佣人, 放在了自己和童瑶房间的书架上。 那本书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想不注意到都难的。 于是童瑶如原一睿所料, 看到了那份日记。 其实这个重生计划做到这里,已经可以停下来了, 可是这份日记, 到底唤起了童瑶心中沉寂已久的记忆。 自从她的妈妈去世后, 她的精神一直不太好,加上知道怀孕后还发生过一个轻微车祸, 导致脑部撞击, 暂时性失忆,她确实忘记了一些事情。 可是那份关于自己四叔去世的日记的出现, 原一睿当场道出绑架犯再次回到s市,以及提起当年的事, 向童瑶发问, 这一连串的冲击, 都促使她唤起了曾经刻意忘记的记忆。 这种眼睁睁地看着她恢复曾经的记忆和痛苦的感觉, 让原勋感到不妙。一种事情即将失控的不安在他心中酝酿。 他只是个人,怎么可能做到算无遗策呢? 本来那一夜的计划,原勋是让她知道曾经的宋寒霖暗恋着她, 让她拾回曾经的自信,让她不要再为了当年宋寒霖当场给她难堪一事而感到遗憾,这就够了。 可是当他看到宋寒霖竟然用那种痴迷而遗恨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他就有些失控了。 他知道宋寒霖喜欢她,曾经每天都要早早起来等着那个去树林里背书的女孩儿。 本来这是一桩多么浪漫的故事,本来也许童瑶真能和宋寒霖所有发展。 可是他当然不允许,他使了一个小手段,移花接木,让宋寒霖误以为童瑶的名字是另一个,甚至后来让宋寒霖以为那个女同学移民国外,让他傻傻地跑去国外寻找。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他看着宋寒霖和他的瑶瑶再次见面,看着宋寒霖望着瑶瑶的眼神,想起瑶瑶曾经写下的那些充满憧憬和爱意的情书,恼恨以及不甘引发了心底深处埋藏着的那头猛兽,他开始忍不住了。 忍不住酸得不能自已,忍不住小小地挖苦嘲讽了一下。 其实不光是因为眼前这点醋意,也是因为如今逐渐失控的局面,计划开始偏离了轨道,他害怕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反而落得一场空,这些心烦意燥的事情,让他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瑶瑶冷下了脸色。 于是瑶瑶哭了。 他慌忙追出去,外面的夏风一吹,他冷静下来,跑过去赶紧抱着她,哄她。 他和她,是磁铁的南极和北极。 如果一个太过脆弱,他就该充当那个坚硬的人,为她挡风遮雨。 他愿意用这辈子所有的心血和力气,来宠她。 他当然知道母亲背后的小心机,对此他是不屑的,丝毫让瑶瑶看到的想法都没有,直接戳破了母亲的心思,带着瑶瑶离开了。 他其实并不担心那个绑架犯,因为知道,那个绑架犯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女儿。 当然了,他也怕童均霄带走瑶瑶,让他一辈子看不到瑶瑶。 于是他悉心保护着她,不敢让她承受一点点的风险。 为了让她安心,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施行他的计划。 再一次将她吃的维生素复合片不着痕迹地换成了具有安神作用的药片后,他开始制造又一次的重生。 他想,这是最后一次重生了,最后一次,一定要完美无缺。 但是当扫描仪捕捉到瑶瑶的这段梦境,并且开始逐渐强化加深,甚至引导着她的大脑皮层继续活跃,深入挖掘这一段记忆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在他的瑶瑶内心最深处,还埋葬着另外一个秘密。 在那个见过四叔遗体的晚上,童均霄竟然去找过苏婉秋,并且看起来发生了关系——不管这个关系是出于泄愤,还是羞辱,亦或者真是还有余情。 而当时他们发出的声音,竟然让瑶瑶听到了。 盯着屏幕上那动荡起伏的脑电波图,以及扫描仪抓到的模糊成像图,他几乎有种要杀人的冲动。 他从来不知道,瑶瑶还曾经听到过这种声音。 他知道,十八岁时的瑶瑶,还是一个单纯得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仅有的生理知识是从课本上看到的,可是依然是对着图形的一知半解。后来他们在一起后,她甚至可能依然分不清楚自己身体下面的构造。 这样单纯的瑶瑶,她那一对父母竟然让她听到了那种声音,而且是在刚刚经历了四叔死亡,以为自己的父亲早已经不在人世的情况下。 原勋在那一刻,真恨不得杀了童均霄。 “接下来怎么办?这和我们事先的计划冲突!”面对这个突然的发现,催眠大师兼神经学专家丹尼尔-霍也有些意外,连忙小声问原勋。 原勋在最初的震惊后,盯着那画面,沉声道:“不能让她知道真相,不能让她再听到这种声音!” 丹尼尔-霍就要操作,可是很快皱眉:“不行!她要走进那个房间的意志太强烈了,我干预不了!” “那怎么办?” 丹尼尔-霍:“快,她就要走进那个房间了!必须赶紧制止她!” 在那些科学而有规律的办法几乎无法干预的时候,情急之下,原勋冲入了隔壁童瑶的房间,直接将旁边的台灯摔倒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床上的童瑶皱了皱眉眉头,差点在重生的梦中醒来。 可是丹尼尔-霍到底是经验老道,他很快安抚了那些活跃振奋起来的神经元,并试图进行安抚,催眠…… 童瑶再次陷入了重生的梦中,在那一阵风吹过后,她回过头,看到了钟表掉在地上。 钟表掉在地上,这是丹尼尔-霍为了解释刚才的巨响所作出的最切合实际的解释。 童瑶信了那个声音,犹豫了一番后,重新踏进了妈妈的房间。 可是这一次,丹尼尔-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调用了妈妈的图像,于是童瑶看到了安然坐在床边的妈妈,并且听到了妈妈温柔暖心的那一番话。 这个重生梦,打跑了童瑶关于妈妈的记忆中最不美好的部分,让她开始对母女关系重新拾起了信心,同时也激起了她内心深处潜藏着的对原修更浓烈的母爱。 丹尼尔-霍说,童瑶之所以对原修冷淡,原勋固然占了一部分原因,可是其最深层的原因却是,童瑶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冷淡。 其实她和原修的关系,就是她的母亲和她的关系的映射。 有惊无险的重生梦终于完成了,然而由于这场意外,童瑶终于开始怀疑这个所谓的重生了。台灯摔碎,这让她感到不安。 而接下来陈思琪的话,更是为她的不安加码。 陈思琪,最初其实是原勋一手操控走入童瑶视线的,可是陈思琪的性格,天然地带着打抱不平和姐妹义气,她明明听命于自己,却又愧对童瑶,于是在陈思琪这个环节,漏洞就逐渐出现了。 童瑶开始怀疑自己了。 怀疑自己的童瑶开始反抗自己,躲着自己。 那一天回到家,童瑶看到自己后,清澈的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怀疑和恐惧,之后她便晕倒了过去。 他抱着她,只感到臂膀里的妻子是如此轻盈,轻盈到仿佛一片羽毛一片树叶,随时都可能消失在眼前。 那一刻,他也开始恐惧了。 害怕她这辈子都会害怕自己,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走进她的眼睛里,更害怕她就这么消失。 那天晚上,他守了她大半夜,可是却在发现她可能要醒来的时候,离开了,让原修陪着她。 她害怕自己,可是原修到底是她的亲生骨肉。 他希望原修能够缓解她心中的恐惧和不安,慢慢地平静下来。 可是看着他们母子很要好的样子,想着她对自己的恐惧,他体内那只压抑不住的野兽又冒了出来。 于是那天晚上,他送走了儿子,自己陪在她身边,默默地在黑暗中注视着那个熟睡的她。 睡梦中的她很是安静,也很遥远,安静得仿佛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烦恼了,遥远的仿佛她真得永远不会属于他了。 可是他想抱住她,禁锢住她,让她一辈子留下。 她醒来了,眼神中依然是惊恐和逃避,她还在害怕他。 他终于忍不住了,上前抱住她,依他的方式爱她。 他知道她会生气,可是他就是想做。 他为她忍了那么多那么多次,这一次却不想忍了,就是急切地想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就是想进入她的身体内。 他需要一点什么来证明,证明她还是属于自己的,证明她并没有离开。 他弄了一次又一次。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她用愤怒的眼神望着自己,开始反抗,开始和自己争执,甚至开始将她心中的不满一股气地倒出来。 她气鼓鼓的样子,让他想狠狠地欺负。 其实比起沉默,他更喜欢她和自己吵,和自己闹。 至少这样他能在她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们像普通夫妻一样开始闹别扭打架,他知道她想跑,可是他已经改变策略,不冷不热,也绝对不放手。 他甚至拿着出去玩来诱哄她,故意绊她,弄翻她手中的咖啡,让她帮自己擦,让她歉疚,之后甚至在办公间里做了荒唐的事情。 第90章 她看上去很无奈。 不过在这种无奈中, 她对自己的恐惧和怀疑仿佛也渐渐淡了。 于是他又开始下一步的计划,让陈思琪引她画了自己十五岁时的一张画,这样就会让她回忆起自己十四五岁的时候,之后便在梦中捕捉到她关于那一段的梦境,并扩大强大这一段梦。 他让她看到了自己十五岁时的样子, 又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去思考自己接下来的愿望。 她写下了三封信。 这三封信在她的梦境中出现时, 扫描仪经过对大脑皮层w区的扫描和分析,已经在屏幕上一点点地显示出了字迹。 她需要三个机会, 一个是回到和自己的那一夜, 一个是回到母亲去世的那一夜, 还有一个是回到怀着原修的时候。 自己,母亲, 原修, 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了。 关于自己的那一篇,他看着那些字迹显现。 她说, 无论你多么悲伤绝望,无论你多么需要一个怀抱来安慰, 那个人都不是原勋, 他只能让你踏入永无止境的纠葛中, 他会让你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会让你沉沦到无边的黑暗中。他是一个恶魔。 旁边的丹尼尔-霍看到这些字,同情地看了原勋一眼。 不过他却笑了下。 他太了解他的瑶瑶,甚至于比她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每一个人心中都养着一只野兽, 原勋如此,童瑶也不例外。 她心中的那只兽,她自己都未必了解。 第92节 她渴望着,却又惧怕着。 有时候,她只是要给自己一个安慰,也给自己一个理由。 他盯着那个屏幕,果然,在片刻后,屏幕上的字迹被擦除,取而代之的是:这一天,我喝醉酒,喝醉酒的我,看到了原勋。他抱了我,我没有反抗,钻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抬起手,触碰着那显现了屏幕的字迹,他心里明白,他的瑶瑶终究是放不下他。 无论她给她自己找了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就是知道,其实她不舍得他。 就如同那个汗湿淋漓之后的黑夜里,她伸出手,试探着掐住他的脖子,可是到了最后,她的手却轻轻摸到了他的唇上。 这一次当童瑶醒来后,他早早地为她准备下三封信,一个蝴蝶结,等待着她去开启属于她的月光宝盒。 本来他是要亲自带着她,挖开那些看似沉年的土壤,找出那个月光宝盒,亲手帮她继续实现她写下的三个愿望。可是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国外的市场出现了问题,他必须亲自过去。 于是分身乏术的他,眼睁睁地看着童瑶被绑架,被她亲生父亲绑架。 也未必多么担心,知道那个失去了女儿的老人绝对不会伤害她,他只是要带着她离开,去越南他的老巢,给她一个全新的人生。 可是他不会允许的,瑶瑶是他的。 他甚至不敢惊动警方,亲自带领着雇佣的保镖千里追踪,终于追回来,夺回了他的瑶瑶,又故意放走了童均霄。 最后的中枪是预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他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童均霄,他从来没有要和他为敌,也放弃了当年自己四叔的仇。 毕竟四叔和童均霄之间的对错是非,不要说自己,就连童瑶的母亲苏婉秋再生,怕是也难断个明白了。 将童瑶带回后,童均霄几次三番在暗中跟踪。 他提防着童均霄,童均霄也提防着他,两个人就在这互相提防中,渐渐地放松了警惕。 他慢慢地感觉到,童均霄或许已经放弃了将瑶瑶带走的念头。 那一段时间,是瑶瑶状态最好的时候,眼里会散发着温柔的笑意,唇角也透着幸福。当她望着自己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依赖。 她是他幸福的小妻子。 或许因为这个,童均霄决定一个人离开了。 之后自己因为苏婉秋之死而被羁押,他大胆地设计了一个计划,让自己的儿子原修和丹尼尔-霍来完成,那就是通过童瑶的重生梦,让她知道在老家的房间里有一封遗书。那封遗书自然是他刻意找人伪造的,伪造了放在那里,等着童瑶以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拿回来。 这个计划,是为了给自己脱险,也是为了让童瑶对母亲苏婉秋之死彻底地放下心结,同时,也让她明白,他其实是需要她的帮助的。 她的成就感和自豪感,并不是只要当一个被他呵护的小妻子。作为丈夫,他也并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她终究会慢慢明白,他们是夫妻,他有时候也会需要她的帮助,而她,是可以做到的。 这一次的计划是完美的,也是一举三得的。 当时原一睿丢盔弃甲逃离c国,他被释放,童均霄离开c国前往越南,而童瑶在重生的梦中遇到了妈妈,彻底释怀了妈妈的死,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美好。 原勋是一个成功的原勋,有着体面的地位,无尽的财富,还有一个懂事的儿子,一个如胶似漆的妻子,这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只可惜,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错就错在终究不够心狠手辣。 放走了童均霄,又留了原一睿这一条命。 这是他的心慈手软,也是他还顾念那点血脉。 可就是这样,他疯狂而完美的计划终于出现了一个无法弥补的纰漏。 原一睿早有预谋地拿到了童均霄手中的耳环,那是童瑶母亲的遗物,并以此来找童均霄,诱导童均霄说出了自己杀了苏婉秋的事实。 之后他又拿着这一份证据来找原勋,要求他在必须在童均霄和他自己间,选择一个。 苏婉秋不是自杀,显然不是自杀,那么就必须要有一个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要么是原勋,要么是童均霄。 如果不是原勋,那么原一睿在国外留了一份证据,只需要将这份证据发放到网络上。到时候就算抓不到童均霄,可是童瑶也一定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而这,是原勋永远不想让童瑶看到的。 也是原勋在苏婉秋临死前发下的誓言。 所以他宁愿自己去承担这个罪名。 就让童瑶以为自己被冤屈好了。 至于真相,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原一睿为了陷害自己,也会将这个真相隐瞒起来,永远不会说出来。 只是他终究没有想到,明明已经应该离开的童均霄,竟然来到了现场,说破了一切。 或许童均霄并不知道,当他说出一切的时候,带给童瑶的打击,并不单单是关于父亲杀死了母亲这样的人间惨剧。 只要他说出真相,那么关于童瑶重生到自己母亲死时然后拿到遗书这样的谎言,也将出现漏洞。 原本完美无缺的雅典娜计划,也就终于无可弥补地露出一个更大的破绽。 这是没办法再用谎言去圆起来的一个谎言。 “这就是所谓的雅典娜计划。”叶宁轻轻地喝了一口咖啡,垂下眼,淡声说道:“这是原勋和萧岳两个人一起制造出来的计划。” 两个精神病。 叶宁一直觉得,自己的丈夫萧岳是个疯狂的精神病,可是当她看到了那个雅典娜计划的时候,她才发现,还有人比他更疯狂,更天才,也更不可思议。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童瑶喃喃地说:“从一开始,我之所以认为自己会重生,其实也是假的。” “那是有人给了你一个暗示,暗示你要重生了。”叶宁轻叹了口气。 “我可以喝杯咖啡吗?” “好。但是我好像听思琪说,你并不喝咖啡?” “什么事情,总是会有第一次。” “稍等。”叶宁起身。 当浓郁醇香的咖啡在舌尖蔓延开来,那股陌生的味道给她带来些许刺激,让她更能集中精力去思考过去那一场虚幻又真实的梦。 “他骗了我,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即使这种欺骗,其实是为了她好。 “是的,他一直在骗你。”叶宁望了她一眼:“不过,因为你当时心中已经有了求死的心,所以他才想去圆你一个梦,一个重生的梦,希望通过这个,能唤起你对这个世界,对他,对原修的爱。” “其实无论有没有重生,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变过。”童瑶忽然嘲讽地笑了下:“变的,只有我自己,我自己的心。” “有时候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颜色,取决于我们从什么角度,用什么样的心态来看待。原勋一直很爱你,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我知道。”她都知道,只是现在发生的一切,太过震撼。 真相果然是比欺骗更残忍。 今天的事情,无论哪一个,都是可以将她直接打入黑暗的深渊。 “判决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要不要去见见原勋?” “不了。”她微低下头,像叶宁一样轻轻抿了一口咖啡。 丝滑浓郁的醇香,流淌进喉咙,带来难言的刺激。 “我想……去见见我的父亲。” 她的父亲,那个她以为死了二十年,却依然活在人世的父亲,现在应该是被关押在监狱中吧。 第91章 他之前的白发已经被剃去了, 这使得他脸上和脖子里的烧痕更为明显,纵横交错的筋脉,肉红和白色相见,看上去更为触目惊心。 这是她的父亲。 其实童瑶现在回想下,她早已经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子了。 父亲出事的时候, 她才不到五岁,小孩子关于容貌面孔的记忆总是会时间而变得模糊。 她以前还保留了一张父亲的照片, 可是后来慢慢长大,那张照片也不见了。 问妈妈, 妈妈说不知道。 可是现在, 当她明白了过去的那些恩怨情仇后, 她知道,是妈妈故意藏了起来, 抑或者是扔掉了。 她努力地回忆, 试图从记忆中找到一点痕迹,可是无论怎么回想, 她只记得一个清秀的面孔。 父亲,年轻时, 应该长得很好看吧? 可是现在, 他老了, 而且成了一个小孩子看到都会害怕的人, 再也不复她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形象。 隔着铁窗,她凝视着对面那个被铁栏杆分割了的父亲。 他穿着囚衣,光头, 面目苍老狰狞,两唇颤抖,眼中含泪。 忽然就想起自己被绑架时,那双触碰了自己脸颊的手,开始的时候觉得像被鬼魅触摸,之后却又觉得那双手里带着奇异的温柔。 现在她懂了,这是一双被烧伤后的父亲的手。 还有那双总是在暗处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也是他。 他在暗处不知道看了自己多少次,甚至曾经装扮成清洁工人来和自己说话。 她还记得他当时说过的话。 “一看小姐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也有福气。只可惜我没那福气的。” 他不无遗憾地对她这么说。 当时并没在意,只以为他感叹自己的命运而已,可是现在却恍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她是一个有福气的,他却不能享受子女的福气了。 低下头,眼泪无声地滴落在冰冷的台案上。 “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对面的老人,忽然颤声说:“如果不是我,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妈妈不会出事,你会活得好好的,你的丈夫也不会出事。” 他忽然抬起带有锁铐的手,捂住了脸。 那双手上也是烧伤的疤痕,湿润从疤带有疤痕的指缝里流下来。 “我这辈子,我——”苍老的男人声音哽咽着,他想说什么,却根本说不出。 “爸爸,我给你唱首歌吧。”童瑶抬起头,在泪光之中,忽然这么说:“小时候,你是毛驴,我是瑶瑶,你教我唱的歌。” “瑶瑶……”童均霄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93节 他听到她喊了他一声爸爸。 童瑶没有再说什么,她伸出手,摸索到了自己的包包里,掏出了一个发卡。 那是一个蝴蝶结发卡,样式老旧,劣质的蝴蝶和塑料钻,颜色都几乎已经褪去,不过好在形状依然保存得完好。 这是二十年多年前,童均霄送给女儿的礼物。 童瑶紧紧咬住唇,让自己的眼泪不至于流下来。 她捧着那个蝴蝶结发卡,低声说:“爸爸,你看,你买给我的蝴蝶结发卡,我一直留着,只可惜它现在小了,我长大了,没法戴了。” 说着,她将那个发卡放在了自己头发上:“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卡在这里,这样子依然很好看,是不是,爸爸?” 童均霄此时几乎泣不成声:“是……是……很好看,我的瑶瑶是天底下最美的小姑娘了……” “爸爸,我戴上了蝴蝶结发卡,我是天底下最美的小姑娘了,现在我要给你唱天底下最好听的歌。” 说着,她望着对面的爸爸,张开颤抖的唇,开始唱起来。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 唱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喉咙里已经几乎哽咽得发不出声音。 不过她还是拼命压抑下了,她要继续唱完。 “……我摔了一身泥,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 …… ” “瑶瑶!”童均霄忽然悲怆地叫出声:“瑶瑶,对不起,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说过,你永远是爸爸的小公主,爸爸会爱你一辈子,可是这二十年了,爸爸没有一件事对得起你!” 他的瑶瑶,那个敏感机灵的小女孩,在经过了二十年后,已经长大成人了。 可是她在二十年里,经历了多少痛,他永远无法知道。 他本该是保护她一辈子的人,可是却在最后的关头,给了她一个无法承受的真相。 他当然明白,当瑶瑶知道自己是杀死苏婉秋的凶手时,心中遭受着怎么样的打击。 “不,爸爸,你并没有对不起我。”童瑶含着眼泪望向铁窗里的父亲:“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没有人对不起我。你们都很好,很好……” 无论是妈妈苏婉秋,还是父亲童均霄,丈夫原勋,还是自己的儿子原修,他们都足够好,足够好。 只是人生总是有那么多的不得已,命运总是会将人推向最悲剧的深渊,所以她只能去承受一些她本来应该承受的痛。 她抬起手来,越过铁窗,轻轻抚上了爸爸那满是可怖伤疤的脸:“我知道,这些年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是我对不起你……” 原叔叔对她很好,她甚至曾经将原叔叔当做父亲一般的存在。 而原叔叔竟然是试图杀害她父亲的凶手。这些年,她都做了什么?父亲在暗中看了,不知道心里会有多少痛。 “爸爸,我永远是你的女儿,无论你错还是对,都是你的女儿。从来没有人抢走过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她一直都在这里。”她轻轻帮他擦去挂在伤疤上的眼泪,低低地这么说道。 “你真得不想见原勋了?”陈思琪无奈地看着童瑶。 “不想。”童瑶脸上平淡,丝毫没有因为原勋这两个字起什么波澜。 “儿子你也不想见了?”陈思琪有点不敢相信。 “暂时不想。”这么说的时候,童瑶抿了一口咖啡。 她现在好像喜欢上了咖啡,这种能给人带来刺激的味道。 “你生原勋的气?生你儿子的气?因为他们骗了你?” “没有。”童瑶依然没什么表情:“他们也没有错,我为什么要生气?” “可是你不想见他们!” “我只是暂时不想见,没心情。我现在没有生谁的气,也没有恨谁的意思。” 生一个人的气,恨一个人,都是需要力气的。 爱一个人,更需要力气。 她现在没有这个力气。 在那场庭审中,她所有的力气已经被耗尽了,现在的她,犹如行尸走肉,根本无法对外界事物做出适当的反应。 现在就算有人给她一巴掌,她也会用平静的眼神望着对方。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陈思琪也是无奈了,跺脚。 虽然说原勋这个人很可怕,可是为了童瑶,他真是该用的手段不该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如果说童瑶真得抛弃了他,那也太可怜了。 童瑶难得笑了下:“我之前不是请你帮我卖掉那个老房子吗,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这个啊,办好了。你那个房子现在面临拆迁,拆迁款非常可观,这个时候说要卖,一群人涌上来买呢。对方全款,已经付清了,就等着给你了。” 童瑶点头:“好,谢谢你,思琪。” 那个房子是当年父亲单位分的,后来父亲失踪后,报的是死亡,于是户名成了童瑶的妈妈,现在童瑶妈妈也去世七年了,房子已经是她的了。 她卖掉了这个房子,拿到了钱。 她需要一笔钱,让她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片回忆,去走向一个新的世界。 “你未免太狠心了,丈夫儿子,你连看都不看一眼?”陈思琪不死心,继续追问道。 “你说这话,又是收了别人多少好处?”童瑶淡定地瞥了陈思琪一眼。 陈思琪顿时吓了一跳,心虚地说:“什么,什么意思?” “你当初出现在我面前,不是收了原勋的好处吗?你不是受他指示做了许多对不起我的事吗?” “啊??”陈思琪大惊,她以为事情遮掩着就含糊过去了,再说童瑶脾气好,估计也不提了。没想到现在过了这么久,童瑶忽然提起来了。 “作为朋友,过去的事我也懒得追究了,不过今天的事,反正你别管,至于我要去哪里,我要做什么,也不许透漏给别人。” 陈思琪不敢置信地望着童瑶。 “你……你该不会被人附身了吧,这还是你吗?” 之前那个娇娇弱弱永远含着一点笑的童瑶呢,那个美好温柔到让人像呵护一辈子的童瑶呢?这个怎么这么冷心冷情的…… “现在把钱给我,我要走了。”童瑶站起来,冲陈思琪笑了笑。 一如她之前那般温柔,可是说出的话却是坚定无情。 陈思琪:“……” 第92章 卖了当年的那个老房子, 得了一大笔钱,童瑶先来到了监狱里再次探望父亲。法官综合考虑了各种原因,判的是死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要好好表现,两年内没有重大的错误, 父亲就能改为无期了。 不管他活在哪里,哪怕是一辈子不能得到自由, 至少他还活着。 童瑶很满足。 童瑶将许多钱冲到了父亲的监狱消费卡里,这样至少能保证他接下来几年在监狱里都能生活得不错, 不至于太过窘迫。 “原勋这个人其实很不错, 虽然他也是原家人, 可是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童均霄暗中考察了很久,又经历了最后原勋为他当替罪羊的事情后, 不得不说, 如果不出这么多事,这个女婿, 真是好。 “我知道,他很好。” “他虽然骗了你许多事, 不过他也是为了你好。” “我明白的。”童瑶笑了笑:“骗我, 是为了我好。” “那你……怎么打算的?”童均霄担忧地望着女儿。 其实自己竟然没有被判死刑, 他也已经很满足了。 女儿竟然没有恨自己, 还愿意来看望自己,他更满足了。 带着满身的伤残,他已经做好了在监狱里度过余生的准备。 可是女儿, 她到底年轻,即使经历过怎么样的伤心,她都该往前看。 “我不知道。”她垂下眼:“所有的人都在问我,我到底怎么打算的,可是我现在,真得没有打算。” 她现在没有力气去想,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实在累了,先休息下,什么都不要想了。” “嗯,爸爸,我知道的……” 离开了监狱后,她一个人,一个包裹,离开了s市。 她是一个没有用的人,想想这些年,其实什么都不会,什么也没做过。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叶宁说,因为当时她的身体越来越差,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就好像一朵花即将枯萎衰败了。 她想,也许是的吧,她当时并没有明确地想要死,可是确实觉得活着是一件没有滋味的事。 她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旅途中,有时候下了一辆火车,看到另一辆要开了,就继续上另外一辆,让火车带着她走向不知道终途的地方。 最后她来到一个小城市,偶尔间找到了一份小学代课老师的工作,于是她就住在狭窄阴暗的员工宿舍里,每天讲课,备课。 她并不太爱出门,别人都觉得她很怪异。 不过她很认真,很负责,尽管并不爱笑,可是学生们都很喜欢她。 她也就在这个学校里安顿下来了。 周末的时候,她会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下着雨,她茫然地看着周围,人们行色匆匆。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和终途,他们着急赶回家,或者匆忙去上班,去约会。 只有她,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她坐在路边的报亭上,看着那细密的雨丝在汽车的灯光中清晰而匆忙地落下,抱住肩膀,她搓了搓冰凉的手,拿出了手机。 她颤抖着手,登陆上去。 第94节 yx在线。 “今天下雨了。”她对儿子这么说。 已经一年了,她一直通过这种方式和儿子联系。 这是属于她和儿子的秘密。 “我们这里没有下,天上还有星星。” “你在做什么?” “我在学习做蛋糕。” “蛋糕?” “嗯,过几天就是爸爸的生日了。他说他想吃蛋糕。” 童瑶咬了咬唇,手指尖在屏幕上触碰了很久,却一个字都没有打出来。 已经是2011年了,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吗? “记得给你爸爸说生日快乐。”她仰起脸,有些许细雨透过报亭的缝隙落到了她的鼻尖上。深吸一口气后,她终究这么回复说。 “嗯……我知道的,妈妈。” 看完了这句话,她关上了手机。 她现在真得没有恨谁,也没有怨谁,她知道原勋是为了她好,一直都知道。 他为了自己,在一片荒芜的沙漠上种出了梦幻一般的花朵。 她心里是感动的。 可是就是没有勇气回去,回去面对原勋,面对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切。 这种勇气,她需要靠着自己慢慢积攒。 她在这个学校里代课了两年的时间,眼看着曾经教过的学生都升入了初中,和她挥手告别。他们给了她许多贺卡,感谢她这两年的教导。 其实她的代课费用很是微薄,不是正式老师,也没什么好的福利,她甚至在倒贴钱给学生们买食物改善伙食。 可是这份工作,让她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并不是那么没用的一个人。 那一天,傍晚时分,她一个人坐在校园里,听着蝉叫声,怔怔地坐在石头上,随手翻着手机新闻。 正看着的时候,一条新闻跃入了她的视线。 那是关于原勋的。 这两年她一直刻意屏蔽着他的消息,没想到却在这不经意间,还是看到了。 这是一条关于原氏集团在欧美市场上节节胜利的经济新闻,里面的主持人采访了原勋。她犹豫了下,还是点开视频。 视频里的原勋看着比以前更为沉稳了,只是脸上并没有一个笑容,全程刻板冷漠。 下面的评论几乎疯狂,有人说他是历经沧桑后的淡定,也有人说他是太高傲了,更有人开始八卦他的私生活。 他们谈论起童瑶这个名字,谈论起两年前那桩旧案子,有人欷歔不已,有人兴致勃勃。 视频因为网络关系卡在了某一个镜头,童瑶伸出手指头,轻轻触碰屏幕。 隔着屏幕,她摸着他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觉得他的眼睛周围,有了细密的纹路。 以前……有吗? 她收起手机,茫然地看向远方。 在校园的一片槐树下,有一对老夫妇在散步。 他们是一对情侣,年轻的时候因为□□的关系,分开了,天各一方,各自嫁了人,有孩子。到了年纪大了,终于重逢了,两个丧偶的老人便重新在一起了。 听说子女反对过,不过他们坚持。 子女说,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要折腾?就算结婚了,能在一起几年? 他们说,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现在不折腾,就来不及了。就算折腾一番,在一起一天,也算是了了心愿。 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现在老太太眼睛不好使了,老头子会每天牵着她的手在校园里散步。 童瑶远远看过去,她看到夕阳将两个老人的北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因为岁月沧桑而已经银白的头发被落日的余晖染成了红色。 看了好久后,她终于轻笑了下。 也许有一天,原勋的头发也会变白吧,脸上也会布满皱纹。 到了那个时候……她和他,会一起牵着手在夕阳下散步吗? 其实……她是真得想他了。 好想好想。 低下头,看向手机上的日历。 再过几天,又是原勋的生日吧。 重新踏进这个院子,她发现院子里并没有太多变化,依然那片草坪,那个停车场,还有一个花匠在那里修建着枝条。 她走进来的时候,有保安想把她拦下来,不过抬头一看,顿时愣在那里了。 这个保安显然是认识她的,她冲保安点点头,径自进门去了。 大厅里的门开着,外面阳光照进来,厅堂里很安静,并没有什么人。 她走进厨房,看到陈妈正带着一个厨子忙着什么。 陈妈看到她,惊得嘴巴都没合上;“太,太太……” 童瑶安静地点了点头。 “这……这……我去给先生打电话。” “不用了。” “那……那……”陈妈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现在在哪里?” “应该是在……在公司吧。” “没事,你先忙你的吧,不用给他打电话了。” “好,是。” “今天是先生的生日,我想做一份蛋糕,帮我打个下手。” “好……” 这两年她经常会自己做蛋糕,所以现在做起来,她得心应手。 她喜欢吃甜的,所以在里面加了许多许多糖。 可是她又嫌只吃甜的太腻,于是又加了许多许多盐。 旁边的陈妈看着,目瞪口呆:“太太,这……” 她家太太,多年不回来了,这是一回来就要毒死先生吗? 童瑶冲陈妈笑了笑,没说话。 陈妈顿时不敢说话了,她觉得后背发凉。 做完了蛋糕后,童瑶洗洗手,到了楼上。 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看到房间里一如几年前她离开时,依然是粉色的床单被罩,淡蓝色的窗帘。床头柜上,依旧放着那个被修补过的台灯。 一切如故,这是太过干净整洁,整洁到好像这里根本没有人住住一样。 这给她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她看了半响后,又来到了洗手间,目光落在了置物架上。 上面只有一份洗漱用品,是她的。 并没有原勋的。 在那里沉默了很久后,她终于走出房门,来到了最西边的那个房间前,推开门。 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样,这里没有曾经见过的那个温馨舒适的读书室。 这是一个卧室,黑色的床单,暗色的窗帘,黑冷黑冷的格调,一如那个被采访的男人在视频里出现的那张冷漠刻板的脸。 第93章 她的卧室, 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他的房间,也恢复了最初的样子。 曾经发生的那一切,真就是一场梦,梦醒了,了无痕迹?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 一时有点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你不喜欢, 是不是?” 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一道黑影从背后将她笼罩。 她低下头, 看着那个投射在门前的长长的影子, 覆盖重叠了自己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她低声问道。 “这个世界, 本来就是这样子啊,不是吗?既然不喜欢, 那就不要回来了, 因为这里就是这样,现实就是这么残忍, 就是这么让你厌恶。” 他的声调嘶哑冷漠。 童瑶低垂着眼,没说话。 第95节 他说得没错,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只是他为了自己, 硬生生地把一切都改变了而已。 “就是这张大床, 你一向不喜欢。有时候我领着你, 来到这个房间,把你放在这张大床上,你的身体都在颤, 我抱住你,可是你在我怀里抖得像一条鱼。” 童瑶没说话,抿紧唇,迈步走到了那张大床旁。 床很大,上面的床单虽然是黑色的,不过却用的是最上等的料子,摸上去柔软顺滑。 她坐在了那张大床上,然后轻轻躺下,抬起下巴,看向那个男人。 男人立体的脸庞像素描台上摆着的模特雕像,逆着投下来的阳光在他脸上显现出光与影的刚硬美感。 “你——”他咬牙,盯着躺在他床上的一言不发的女人。 “你说得没错,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她拉过来薄薄的被子,将自己的身体盖上,闭上眼睛,舒服地躺在那里:“不过我也发现,我好像并不是那么讨厌。” “童瑶!”原勋呼吸忽然变得不稳定起来,薄挺衬衫下的胸膛也微微起伏。 “叫我瑶瑶。”她微微眯起眼儿,头发散乱。 这一刻,他眼前有些恍惚,竟觉得那个躺在他床上的女人,在诱惑他,勾引他,在媚眼如丝地等着他走过去。 他猛然别过脸去,冷硬地道:“童瑶,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走了,既然永远不打算回来,那就不要这样逗他! 躺在床上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难道我这么没吸引力,想勾引自己的丈夫都不行……” “你——” 他咬牙切齿地望着她。 她对他绽开一个无辜的笑容。 他愣了好久,最后终于一步步走上前,走到了那张大床前。 这一天,她娇软白细的身体在那张黑色的大床上尽情地绽放,在她的怀里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一样颤抖,渴求。 她哭泣着拥自己的手紧紧攥住那黑色的床单。 她发现……这一天自己喜欢上了黑色。 黑色,那是属于他的力道和刚硬。 “我给你做了生日蛋糕。”她窝在他肩窝里,疲惫而娇弱地说道。 “嗯,看到了。” “吃了吗?” “尝了一点。” “好吃吗?” “好吃。” “真的?” “当然。” “可是我总觉得你们在骗我。” 因为她曾经做给她的学生,学生们吃了这个蛋糕的表情,让她开始怀疑人生。 分明蛋糕这么好吃呢,为什么他们会有那样的表情。 “这一次,我没骗你,以后我也不会骗你了。这个蛋糕,我真得很喜欢吃。” “喔?”她抬眼看他,却见他脸上一本正经。 “以后你还会做给我吃吗?” “我们之间,有以后吗?”她歪头思索这个人生大事。 “你是在耍我吗?”听到这话,原勋眼中陡然颜色变深,伸手强硬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童瑶,你已经回来了,已经回来了!既然回来了,既然这么勾引我,那这一次就是你开的头。你既然开了头,就不能往回退,因为我会认真的。” 他已经用足够的耐心,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整整两年的时间。 她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从此后,绝对不会再放手。 “你会认真多久?”她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一辈子。”他俯首下去,用自己的唇亲上她的眼睛。 她歪头,于是他的吻落在了她鼻子上。 “为什么我好像缺少了两个梦?” “两个梦?” “是啊,我在那个回到十五岁的梦里,不是写下了三封信吗?那三封信,分别是关于我妈妈,关于你,关于儿子。”她望着他,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我只做了一个梦,为什么你不充分利用最后两封信,再为我制造两个重生梦?” 原勋凝视着就在自己身下的女人,端详了很久后,终于道:“因为我知道,你本来就是爱我的,一直都是爱我的。哪怕不爱了,你也早晚会爱上我的。” 既然是爱的,那就没必要再回去多做什么,因为没必要。 他要做的,只是消除她心中曾经的阴影,消除她心底对他的误会,让她慢慢地学会原谅,学会不再恨他。 至于爱不爱,至于那一个醉酒的夜里,她记不起来也没关系,反正他记得。 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个喝醉后哭泣着钻到他怀里,扯开他的衣服取暖的小猫儿。 这就足够了。 她想了想后,也是笑了,搂着他的脖子笑了。 其实现在忽然发现,好像一切也不是那么重要,不是吗? 她只要知道,她永远生活在通话中就行了。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他为她一手打造的童话世界。 番外之可怜的那个原修(其实这一章不够3000字全勤,番外是来凑数的) “为什么是爸爸的生日,却只有我一个人吃蛋糕呢?”原修自问。 “小少爷,先生和太太都在楼上呢,要不要我去叫一声?”陈妈战战兢兢地问道。 “不用了。”原修尝了一口蛋糕:“估计我爸爸正在接收他的生日礼物,一时半刻下不来了。” 他已经十岁了,个子比起两年前高了许多,两肩窄瘦,个子纤长,形容秀美,略显卷曲的短发,白瓷一般的肌肤,他现在是一个半大的少年模样了。 他本来就很聪明的小孩子,现在更是知道了许多事情,明白了许多道理。 比如现在,他的爸爸和妈妈在楼上干什么,他想想就知道。 开始的时候心里有点酸酸的,不过后来转念一想,爸爸也足足苦了两年,这一次就成全他吧。 反正这两年里,妈妈一直和自己联系,还给自己发照片。 那些照片,他都藏起来,一个都没有给爸爸看过。 他的爸爸在吃他的醋,并且故意不让自己接近妈妈,这些他当然都知道。 可怜的是,爸爸在关键时候,总是需要自己打掩护。 比如他知道妈妈可能开始怀疑他了,他就必须被派出去安抚妈妈。 比如他知道妈妈可能已经不太怀疑他了,他就马上把自己踢到了老宅里去。 他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谁让他是他们的儿子,也是欠了他们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吃了一口蛋糕。 最开始觉得这个味道无法下咽,后来不能吃了,便有些想念,再后来,妈妈离开了两年,他无数次尝试着去做出同样味道的蛋糕,但是都失败了。 爸爸说,他做的蛋糕还是没有妈妈做的味道。 他也觉得,好像味道确实不一样。 或许每个人做出的蛋糕,都有那个人的味道吧。 妈妈做的蛋糕,就是妈妈的味道,那是无人能够取代的。 吃着的时候,他拿起手机,对着眼前的蛋糕拍了一张照片。 这一刻,他忽然想和人分享下吃到这个蛋糕的喜悦。 可是,分享给谁呢? 原修发现,他认识许多许多的人,可是他却没办法分享给任何人。 在同学眼里,原修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聪明,天才一般的少年,很帅,帅到几乎漂亮,男孩子会嫉妒他,女孩子会崇拜他追求他。 他对女孩子送给他的巧克力和甜食,从来都是看也不看,这个时候他竟然去分享给他们一张这么甜腻的蛋糕照片? 算了吧,后患无穷。 在原家人,原氏集团的那些长辈眼里,他有了超乎年龄的聪慧,已经开始跟着爸爸学习一些公司的事务了。他很冷静,不多言,偶尔说一两句话,总是说得那么得体。 这样的他,竟然要分享一块甜腻腻的蛋糕? 算了吧,太毁形象了。 毕竟,他以后是要接管原氏集团,成为原氏集团掌舵人的接班人。 于是可怜的原修,对着手中那张照片,沉默了半天,最后发现他竟然不知道该把这张照片,这份喜悦,分享给谁。 最后打开了自己的邮箱,将这张照片发给了自己。 收件人,原修。 寄件人,原修。 他分享给了他自己。 第96节 ━━━━━━━━━━━━━━━━━━━━━ 本书由【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