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煞》 第1节 书香门第【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美人煞》 作者:古典绿 文案 嫁给他三年,却从未同房共寝。 可他对她是极好的。 似师、似父、又像兄一样地爱护她。 后来她怀孕,孩子还是她用手段计算他的。 他震怒,将她放到窖火里炙烤,把她的灵魂祭奠给鬼神。 可他想不到,她会浴火重生,最后变成了他倾尽所有,也挽不回的模样。 新浪微bo:古典绿 ================ 第1.古板的丈夫 白袖还记得,第一次跟他参加名流贵圈的晚宴的时候,明亮奢华的大厅里,那些贵小姐、富太太无一不是穿着时髦的小洋裙,露肩或露背的晚礼服。只有她——依然是旧式的装束。 长至膝盖的橘色袄子,下身是桃红色丝绸裙子,这样的装扮,既保守,又老气。她看到那些衣香鬓影的女人们,投来鄙夷不屑的目光,而那些所谓的绅士,嘴角的笑挑得很是含蓄。 这一次的晚宴,众人对她的出场,都抱着看好戏的期待。 顾斐然在楼下等了许久,眼看开宴的时间快到了,白袖还没有下来。便转头,对一个丫头说道:“去看看太太在楼上干什么。” 丫头应了声,转身刚要上楼,就听到高跟鞋“咔哒咔哒”的声音。 抬头,就看到黑色丝绒的开衩旗袍下,一双纤细匀称的白皙美腿在行走间若隐若现。 白袖来到他面前的时候,就看到他皱得紧紧的眉头。 “怎么穿成这样?”他脸上满是不认同。 白袖嗤笑一声,“怎么,难道先生你还想让你的太太像上次一样,穿着土里土气的衣服去参加晚宴,然后被人嘲笑、丢尽颜面?” 顾斐然没料到向来对他言听计从的白袖会这么反驳他。怔了怔,他说:“你是大家闺秀,穿这样不适合你。” “大家闺秀?”白袖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话一般,哈哈地大笑几声,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滑了出来,涂得艳红的唇贴近了他清隽的侧脸,“我都嫁给你三年了,还是大家闺秀,黄花闺女,嗯?” “我们并没有……” “先生还想再啰嗦几句,迟到黄老先生的寿宴?”她冷声打断他,阻止他的话头,然后旋身,径直钻入轿车。 顾家是上海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自然也买得起雪弗莱这种美式轿车。不愧是最烧钱的豪车,一路前往山郊,坑坑洼洼的道路上,也能少去颠簸,坐得舒坦。 半山腰上,一栋欧式风格的别墅映入眼帘。 白得晃眼的墙,橘红色的屋瓦。玻璃窗里,透着明亮光华。 门卫正要让司机忠叔亮出请柬,忽然一个矮身,瞧见车窗里的顾斐然,顿时变了另一种脸色,谄笑道:“原来是顾老板,快请进快请进!大老爷们都在等着您呢。” 下了车,顾斐然亲自为白袖打开车门,那动作绅士极了。“袖袖,把手给我。” 白袖定定地看了他会儿,然后伸出纤细白腻的手,挽上他的胳膊。 顾斐然触碰到她细嫩的肌肤时,心中不由一荡。而后他又敛去心神,面色正派而平静。身边美丽的佳人,他只当她是妹妹。 …… 自去年第一次露面,上海整个名媛贵妇圈的人都知道,大瓷商顾斐然的太太,是个保守刻板,赶不上潮流的女人。 那身袄裙,老气横秋得让她像个四十岁的老妇人。 她们私底下叫顾太太为“土包子”。 女人是这世界上最虚伪的动物,总是乐意用别人的丑陋,来衬托自己的高雅和美丽。这一次,她们翘首以盼,等着那个土包子一样的女人现身。 可,当礼堂的大门被打开,从外走入一抹高挑纤秀的身影时,不管男人女人,未婚或已婚,目光全聚集在她身上。 那女子身材高挑,一袭紧身旗袍勾勒出她曼妙窈窕的身段。 纯黑色的缎面上,光滑鲜亮,透着质感。上面用名贵的金丝绣着一朵朵金色牡丹,从衣襟到袍角,斜斜地滚到一边。 她踩着黑色高跟鞋,步伐从容,摇曳生姿地款款而来,那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流露出端然和雅致,自有一份摄人心魄的气场。 “我的天!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能驾驭得了黑丝旗袍,这顾太太真是好身段啊!”其间一位贵妇惊叹道。 第2.痛苦(1) 是,这种黑金相间的颜色,很挑人,最难驾驭。不仅要一副好身材支撑,而且还要绰约的气质。 白袖听着周遭人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有羡慕也有嫉妒,赞赏的也有之。 在场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眼睛都粘在她伏线优美胸前,腰间,还有……光洁莹白的两腿。 她勾唇一笑,偏头对顾斐然说道:“你看,男人都爱我这个样子。” “可是,我不喜欢。”他拧着眉,淡淡地说。 白袖心中疼了一下,面上却笑得愈发灿烂。“你不喜欢关我什么事?我白袖再也不会像过去一样,为了取悦你,讨你欢心,将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顾斐然不搭话,挽着她走到前面去,给黄老先生送上贺礼。 黄老先生穿着长衫,戴着牛皮帽,背靠在沙发上,睨着顾斐然,“大伙儿可等你好久了。” 抬头望向墙上的挂钟,顾斐然谦逊地给他赔礼,说笑了几句,黄老先生的面色才稍有和缓。 开宴了,大厅上乐声奏起,小提琴和钢琴的合奏,气氛很是欢快。 “顾太太,”一个尖利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今儿这个打扮不错呀,看样子,近来没少学习着潮流的搭配啊。” 这话听着,并不像夸赞。白袖转头,看着眼前浓妆艳抹的女人,正想反唇相讥,一个穿着银白色西服的男人端着红酒晃悠悠地过来,笑着插口:“林夫人可说错了。顾太太以前是留过洋的,论潮流打扮,林夫人怕是不及顾太太懂得多,知得早。” “你怎知道她留过洋?”林夫人瞥了白袖一样,语气意味深长。 “因为,我跟沈大少在法国学校,是同学。”白袖不紧不慢地说道,看也不看那个为她解围的男人一眼,挽着顾斐然的手,礼貌地对林夫人颔首道,“先失陪了。” 顾斐然被她拉着走,直到他看到那片灯光四射的舞池。 他顿住脚步,说:“我不会跳舞。” 顾斐然是那种很传统的男人,他不曾留过洋,也不爱跟潮流,所以,他没学过跳舞。 “我教你。”白袖拉着他的手,作势要踏入舞池。 他拂开她的手,丢下一句“你想玩就去玩吧,我还有事”,就往黄老先生那边走去。 白袖站在原地,孤零零地,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离去。 他总是在不经意间,给她难堪。明明,他不是故意的,可那“不经意”才让人更加伤心。 “白小姐,不知我有没有那个荣幸,和你跳一支舞?” 白袖盯着面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眼帘,淡漠地看着他,“请叫我顾太太。” “我觉得顾太太不如白小姐好听呢。”沈凯恩挑着眉看她,俨然一副风流公子的轻佻模样。 白袖冷哼一身,转身就要走,却被他拉住手腕。 “放手!”环视周围热闹的人群,她压低声音冷斥。 沈凯恩将她扯了过来,那双修长的手搂过她纤细的腰,微微低头,薄唇贴在她的莹白秀气的耳垂上,气息轻吐,“嫁给他三年,却没跟他同床共寝,我都替你感到寂寞。” 白袖吃惊,抬头看向他。 “不要惊讶,”他一边将她带入舞池,一边说道:“我这么关注你的一切,怎么会不知道?” 这个时代,受到西洋风的影响,渐渐变得开放起来,男女之防不像旧时那么严重,新社会追求自由恋爱。 所以她一个有夫之妇跟一个未婚男子一起跳舞,只要不要做出格的举动,并不会招人谩骂鄙弃。 尽管这样,白袖还是不愿跟这个人走近。 眼看她挣脱着要离开,沈凯恩忽然扣紧她的腰,漫漫调笑,“跟我跳一舞,我告诉你俘获男人身心的方法。” 闻言,白袖顿住。 第3.痛苦(2) 舞曲欢快,一支探戈舞,两人的动作都十分默契。 “灌醉他,睡了他。” 这就是沈凯恩所谓的方法。 白袖忍了忍,甩开他的手,“这不是沈大少惯用的泡妞伎俩么?” 沈凯恩,沈局长的独子,游戏花丛的老手,这伎俩向来是他对付女人的招数,然,却是屡试不爽。 第2节 “别忘了,男人也吃这一套。”他走出舞池,从侍者的端盘中取过两支香槟,一支递给了她。 白袖被他最后一句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望着清澄剔透的液体,一个念头从她脑中蹿过,她不由伸手接过他的香槟。 然后,往顾斐然的方向走去。 沈凯恩看着她渐行渐远,眼中浮现了怒色,而后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顾斐然是不太爱喝酒的,和他交好的人都知道。每次出席各种商会聚会,他都是以茶代酒。虽然有点扫兴,但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当白袖拿着香槟过来的时候,身边人都在起哄。看到她眉梢暗藏挑衅,他沉着脸色,很给面子地喝了酒。 在外人面前,有些事情,不能做太绝。 黄老先生是香港富商,名下拥有十几个产业:烟茶酒米金银,还有女人的最爱的化妆品、服装等。在商界混的人,个个都以他马首是瞻。 他的寿宴办得很隆重,上海名流全都出席了。所以,这场宴会,大约是要到凌晨才进入尾声,席间无人敢先行离开。 到十点钟的时候,顾斐然以身子不适提出离席。 黄老先生犀利的目光在他脸上划过,看出他的神色确实不对,遂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让他离开了。 顾斐然被白袖半扶着。她的手有些凉,擦过手背时,带来一种强烈的感触,同时也让他的身子更加滚烫。 进了车,他立即就坐到副驾驶座上,避免和她接触。 忠叔开着车,眼角余光瞥着这两人,心头有些疑惑。 白袖自然知道他为什么避开了自己,只是她想不到顾斐然这么敏锐。 到顾家的时候,他下了车,忠叔惊异地发现他的脸色异常地潮红,“先生,您怎么了?要不我去请郎中……” 说着,他就要出去。顾斐然叫住他,“不用了,你来扶我上楼吧。”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身后女子一眼。忠叔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白袖,然后应了声,将他扶上楼。 他的卧室在三楼,而白袖则在二楼。 是,他很贴心地将宽敞的主卧留给她,如此厚待。可是,自从三年前结婚到现在,他没有一次在二楼主卧过夜。 顾家的下人并不多,男男女女总共不超过十五个。女主子夜夜独守空房的事,他们都是知道的。 这些下人,在进门做事的时候,就受过严格的训练,是以,倒也不会随意将主家的事都透露出去。 他们都牢牢地记得,太太是独宿二楼的,先生则在三楼。不过是一个楼层的相隔,却像不可逾越的楚河汉界。 当白袖出现在三楼的时候,留守房门的下人惊到了。说话有些结巴,“太太,您、您在二楼……” “怎么,二楼就是独属我的监狱么,我连上楼来看看自己的丈夫都不行?” 她的眼神像刀刃,很锋利,很冰凉。那下人不敢直视她,低着头喏喏说道:“先生已经睡下了……” 想来,这话是顾斐然交代的。白袖也不恼,说:“他的身体不舒服,我今晚要留下来照顾他。” 下人一听这话,面色便浮现了担忧。于是顺从地让了道,开了房门,让她进去。 屋内只点了一盏台灯,光线昏暗。 白袖转身盯着留守的下人,“你下去吧,这里有我守着。”然后不顾那人瞠目的神情,‘嘭’地一声,就把门反手关上。 听到声响,顾斐然睁开眼,声音压抑着怒气,瞪着窈窕立在门边的身影,“白袖,你最好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出格?顾斐然你告诉我,什么叫做出格?”白袖走近他,脱了高跟鞋,上了床榻。按住他的胸膛,不让他起身。纤手顺着他腰线,来回游移。 “你给我适可而止!”他的脸涨得通红,终是怒着低吼。 向来温文的他,原来生气时是这样的。白袖不顾他的反抗,解开他的纽扣。 方才回来的时候,他就已洗过澡,此刻穿着松垮的睡袍,没两下就解开了。 他的身材很好。 白袖看着,有些愣神。没想到他看上去那么清瘦,脱了衣服的身躯,是这样精壮健美。 趁着她发怔,顾斐然立即起身。不想在他将将起来的时候,她忽然脱了衣衫,爬上了他。 他倒吸口气。 白袖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灼热,那热度好像会传染似的,连着她的身躯,也开始发烫。 咬了咬唇,她俯了下来,吻住他。 顾斐然一个激灵,只觉得浑身好像过了电似的,说不出的销魂蚀骨。 他惶恐地发现,他竟该死地贪恋这种感觉! 明知自己是成年男人,力气比这个小自己八岁的女人大得多,推开她是容易的。可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贴向她,迎合她。 当她压下来的时候,那强烈的颤栗,将他的理智完全击溃。 他翻身,反客为主。 白袖被他压在身下,承受着他全部的力气。终于将自己完整地交给他,她明明该高兴的,可一想到这是她丢弃尊严和矜持换来身不由心的温存,心像被千万根银针刺穿似的,疼得她想要流泪。 从她这个方向看去,她能看到放置在角落里的妆台,正剧烈地抖动。 昏暗的铜镜上,一道黑影悬浮其中,白得像纸的脸上,一双血窟窿的眼愤恨地盯着床榻的方向。 第4.见鬼的铜镜 醒来时,床榻一侧已经凉透。 白袖勉力地翻身坐起,却觉浑身乏力。 昨晚……顾斐然纠缠了很多次。没想到那样古板禁欲的人,在床事上,是生龙活虎的。 垂下眼帘,望着床单上那抹红色,她想起他毫不怜惜的凶猛,不顾她初承人事的痛楚…… 顾斐然,她这个有名无实的丈夫,定力可不是一般的好。想三年前她嫁给他时,不管是如何色诱,他都坐怀不乱。而昨晚,他明显是在药物的驱使下,才迷失了神志跟她合欢一场罢了。 白袖忽然想起沈大少的那杯香槟。 一定是他在里面放了药! 起初她觉得沈凯恩那招“灌醉”有点卑劣,但不失是个好方法。于是她将香槟给了顾斐然,便是料定他不敢在外人面前把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搞得太僵。 当他的身体有了异样的反应时,白袖没有多想,以为他酒量不好,喝醉了罢了。直到他理智尽失地对她索取不止时,才发觉他是被药物控制了。 那么,就是那杯香槟有问题了。她不敢想象,那时如果是她喝了酒,结果又会怎样…… “叩叩”的敲门声拉回白袖的思绪。 她扬声说了声进来,就看到小陶推开门,小声说:“太太,该吃早餐了。” “几点钟了?” 小陶:“九点。” 竟然到这个点了。白袖记得今天是礼拜天,顾斐然一整天留在家的。她忽然有些胆怯,不想、也不敢下楼去,只因害怕面对他。 她对他做了那种事,他会生气,更加讨厌她的吧…… 白袖肚子有点空,可她不敢下楼吃饭,也不能叫人把东西送到房间里来。因为,顾斐然是个家教严谨的人,绝不允许在卧室里吃饭。 尤其是在他的卧室……想到这里,白袖抬脸,对着小陶说:“我不饿。” 说完,她准备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去。 “太、太太,”小陶突然出声,“先生不在家。” 白袖下床趿着拖鞋的动作顿住。 “他去哪了?”她面色沉了沉。 小陶小心翼翼地答:“先生六点就启程去福建了……” 不用丫头多说,白袖就知道,他大概是借故避开她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他竟厌憎她到眼不见为净的地步了。 既然这样,她也没什么好心虚的了。昨晚做的事情,她不后悔。 白袖打理好自己之后,便下楼去吃早餐。吃完了就到后花园闲逛。 这一天的时光,她大多用在阅读上。 三十年代的文坛,那些缠绵悱恻,催人泪下的爱情小说逐渐被世人接受。虽说是感人至极的故事,可不知为什么,白袖看着书中男女主角曲折的纠葛,那些痛彻心扉的文字,她竟没有被感动。 花了三天的时间,她将一整套小说看完。这部号称最具虐心催泪的言情大作,市场上最受女性欢迎的小说,她从头到尾,没有落下一滴泪。 翻到扉页,看到作者的笔名叫“凉夜”,她怔了怔。 在沙发上保持着一个姿势坐了许久,腰背有些酸麻,白袖站了起来,只是一个抬眼,就看到窗外的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她似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提起裙摆,立刻飞奔到客厅,当看到挂在墙头的日历时,她的面色刷地一下,变得煞白。 今天是农历十五…… 到八点,那个女人一定会来找她! 白袖无力地蹲坐在地面上,她隐隐听到卧室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剧烈地抖动着,她死死地盯着那扇房门,仿佛能看到那东西好像要从镜里面崩裂出来! 她自幼被鬼缠身,每到农历十五夜,那鬼魂就会从铜镜里出来危害她,除去十五夜,其他时日倒是相安无事。有得道的高人说过,为避免被害,十五夜必须与男子同寝,有阳气傍身,那东西绝不敢靠近。 小时候,都是爸爸陪着她。结婚后,便是顾斐然陪她度过那心惊胆战的一晚。 可是现在,顾斐然去了福建,已经三天没有归家! 管家杨婶看到她面色焦急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有些奇怪,遂问:“太太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白袖无暇理会她,心中一片烦躁,她已为妇人,不能随便拉上一个男仆人就往卧室里去,更不能离开别墅。 因为,不管她走到哪里,那个女人也会跟着她! 第5.所谓的捉奸 第3节 当挂钟赫然指向八点时,白袖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巨响。 她心中一跳,交握着的十指瞬间收紧。 此时,客厅的灯光亮如白昼,她在西式的皮沙发上强自镇定地坐着。 而家里的下人,每在十五夜,便自动自发地下工了——这是顾家的规矩,便是避免惊吓到外人。 当那阴冷的气息由远及近地蔓延而来时,白袖的背脊绷得直直的。下意识地拿起身侧的东西。 是几张黄色的符纸,和一把金属打火机。 忽闻一声冷哼,白袖转头,就看到一只红色的绣花鞋从门侧迈出,然后—— 入目是一袭浓墨的黑袍,长至脚踝。 视线缓缓上移,一张白得没有丝毫人气的面孔,骤然映入眼帘。 她披头散发,长长的乌发遮住她的五官,隐约只看到那双血窟窿的眼。 她僵直地朝白袖逼近。 在她扑过来的前一秒,白袖迅速攥起符纸,用打火机点燃,毫不迟疑地掷到她身上! 一声惨叫,那女人的身上着了火。 但很快,符纸被烧成灰烬,她便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伸着铁青的手,作势要掐白袖的喉咙。 白袖衣裳被冷汗打湿,她开始恐慌,于是,她扔了东西,向门外跑了出去。 院外的白灯昏昏暗暗的,周围一片冷寂,那鬼魂在身后追赶。 白袖一路奔跑,不敢回头。 突然,前面出现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她想要刹住脚步却已经来不及—— “呯”地一声,她撞上一个温热硬实的胸膛。 下意识地想要尖叫,那人便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清朗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我。” 一听这声音,白袖懵了,抬头,就看清他的面容,她不由惊呼,“沈凯恩?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来救美人,”他勾唇笑了笑,语气轻佻,“不用太感动。”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前方的。 白袖的一颗心怦怦直跳,不知怎的,听到他的声音,竟让她有点安心。转头,当她看到那黑色长袍的鬼魂近在三米之处时,她刚刚放下去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沈凯恩感觉到怀里的女子微微发颤的身躯,主动抱紧自己的腰,他笑得有点欠揍,“能得到白小姐的投怀送抱,本少真是荣幸之至。” 白袖暗暗咬牙,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家伙。不过他这一句调侃,却让她的心绪没有那么紧张害怕了。 因着男人身上的阳刚之气,使得那阴邪的东西不敢靠近,便站在那里,阴森森地盯着他们二人。 “走吧,我带你进屋。你的房间在哪?”沈凯恩一边搂着她前行,一边问道。 白袖忍着不给他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一直都监视着我么,怎么会不知道我的房间在几楼?” “ok,我承认我知道你的一切,”他坦白,“但我呢,绝不是监视你,而是关注你。” 白袖不跟他贫嘴,依偎着他走到屋里去,径直上了二楼。 阴凉的气场依旧笼罩在周围,便说明,那鬼魂仍在后面跟着。 白袖不敢大意,不敢离开沈凯恩一步,她知道身后的女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只要稍有空隙,就会趁虚而入。 “看来今晚,本少非得留在这里‘过夜’了。”他将某个字词咬得极重,语气颇为暧昧。 白袖深吸口气,刚想说些什么,他突然将她推上床榻,随后倾身压下。 白袖挣扎,“沈凯恩,你别得寸进尺!” 他颀长的身躯压在她身上,高挺的鼻梁凑到她的脖颈处,风流且陶醉地轻闻细嗅,半晌,才说:“你为什么要嫁给他?”当年在法国留学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向她高调示爱,却每次都被她拒绝。之后,她就回国了,和他相识不过才一年的时间,当他回来再见到她时,这个女子就已经嫁做人妇。 老实说,他很不甘心。 沈凯恩望着近在咫尺的妍丽面孔,那抹胭脂红唇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水润动人的光泽。 他本就是风流品性,现今美人在怀,他哪里禁得住诱惑?当下低头,就要去攫她的唇—— 白袖踢打他,伸手抵挡他的靠近。 就在这时,房门猛然被人推开! 那张清俊儒雅的脸上,布满惊慌之色,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许凌乱。显然,他是风尘仆仆匆匆赶来。 在看到那熟悉的两人姿势亲密地交缠在床上时,顾斐然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忠叔从后面进来,瞧见屋里的情形,顿时惊到。 这就是所谓的,捉奸在床? 第6.清醒 顾斐然第一次认识白袖的时候,她才十三岁。 将将豆蔻之年,她就出落得那般标致。 当时,他受白老爷子所邀,成为教导她的古筝老师。 所以,即便最后她嫁给他为妻,但他对她的感情,有如师生间的严谨,也有兄妹间的爱护。 他从未想过,会和她发生关系……他确然是不敢面对她,所以借口跑到福建去办公。 白袖被鬼缠身,他也是晓得的。而这一次的仓促离开,让他遗忘了三日后便是农历十五夜。 于是他匆忙赶了回来。 可是。他没料到,会看到他的妻子和上海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姿势暧昧地躺在他们的婚床上。 这一刻,顾斐然心中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沈凯恩不紧不慢地起身,看着男子清隽平静的面容,挑眉笑问:“顾老板需不需要本少给你个解释?” 顾斐然的骨子里藏着旧时文人的清高,最听不得别人唤他作“老板”。他微微拧眉,说:“不必。” 沈凯恩看这个正派斯文的男人不顺眼许久,今儿逮着机会,想呛他几句,就被一个清淡的嗓音阻止。 “顾先生又不是蠢人,怎会生出误会?”所以,自然不必解释。 “白小姐说的是。”沈凯恩见她对顾斐然疏离的称呼,心情顿时一阵愉悦。 听着这两人唱双簧,顾斐然心中莫名有些郁结。 “顾某感谢沈公子的帮助,现在,内人无恙,我本人也已经到来,沈公子该离开了。明日我定会亲自上门,重礼致谢!” 对于顾斐然的下逐客令,沈凯恩很是厚脸皮地坐在那儿没有挪动。 “咳,”忠叔清了清喉咙,“沈少爷,这个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送您一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凯恩也不能继续赖下去。他懒散地站起来,然后在忠叔惊愕的目光下,悠悠地走到白袖面前,俯身靠近她,深吸她细白的脖颈上的幽香,轻佻地说道:“真是迷人的体香……” 说完,他直起腰杆,大步走出房门。 他和忠叔出去后,卧室里就只剩这夫妻两人。 白袖的视线对着那古色古香的妆台,面无表情地看着。 那个鬼魂,早在顾斐然和忠叔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化作一团黑烟,钻入铜镜了。 一屋子的男人,那阳气不是她能抵抗的。 “沈大少怎会在这里?”顾斐然主动打破这静默僵冷的气氛。 白袖讥诮地反问:“怎么,你认为是我叫他来的?” 这个问题,有点尖锐。 “袖袖,”他妥协时,总会这样亲昵地称呼她,“你是我的妻,应当注意与外男避嫌。” 她笑了起来,转头看他,一字一句地问:“你既当我是你的妻,那你又何必为了躲避我,特意离家三天?” “我……” 他果然说不出话来了。 白袖掩下满腹酸楚,到衣帽间换了身睡衣,就上床入睡。 今晚是十五,他是必须留下来,陪她睡的。 她侧着身背对着他,水绿色的丝缎睡衣在白炽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华,她的肩膀瘦削而单薄。顾斐然在边上看着,心下一揪。 关了灯,他摸黑上了床,掀起被褥,躺了进去。 淡淡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倾照进来,气氛是静谧的,只闻彼此间轻浅的呼吸声。 顾斐然望着她的线条柔美的背脊出神,冷不丁听到她开口—— “你说,我是你的妻,对么?” 默了一瞬,他答:“是。” “那和你同床,和你欢爱,也是妻子的义务,对么?” ‘欢爱’二字落入耳中,他的脸、身体陡然发热,他忆起那个被刻意遗忘,缠绵悱恻,销魂入骨的夜晚! 白袖半晌没听到他应声,便当他是默认了。于是,她转过身来,柔若无骨的手在黑暗中,抚上他的脸颊,顺着他修长的眉,慢慢地落在他的鼻,最后,在那温热的唇上停住。 她凉凉的手指触摸着他,顾斐然只觉得心跳都有些不规律了。他猛地握住她作乱的手。哑着声音说:“袖袖,别闹!” 你看,方才还说她是他的妻,现下这点亲密的举动,便叫她别闹? 白袖的眼眶瞬间红了,使劲儿地将眼泪逼回去,可声音还是哽咽的,“顾斐然,你知不知道,我的一生都葬送在你手里了?” 这句话骤然触动他的心弦。他怔了怔,而后闭眼,任由她缠了上来。 他自诩定力过人,白袖嫁给他的前两年,她没少引诱他,可他仍能端着君子之风而坐怀不乱。而今,他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体已经动了情。初尝情爱滋味,此后便深入骨髓。 那后半夜,他们一直在爱欲里沉沦。只是这一次,彼此都是清醒的。 第4节 第7.绝情的避孕 昨晚是放纵的,所以,顾斐然第二天难得的起晚了。 他醒来时,床上仅有他一人。 初醒的大脑有片刻的迷茫,而后他又恢复了清明。垂头望着胸膛前的红色抓痕,顾斐然修眉一皱。 昨晚真的是太放纵了,他竟然在清醒的情况下,再一次跟白袖发生了关系! 懊恼过后,他眼中冷芒一闪。 穿上一身黑色的锦缎长褂,他出了房门,然后在楼道上见到了忠叔。 此刻,他手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顾斐然一看,唇角弯了弯。这个贴身仆人,不愧跟了他那么多年,他的心思他的顾虑,都能在第一时间明了。 “她在哪?” “太太出门了。” 顾斐然沉吟了会儿,说:“先把它搁在客厅吧。” 白袖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读报时的表情,认真专注,侧脸温润儒雅,美好极了。 她刚想牵起嘴角,可当目光触及茶几上那碗黑色液体时,她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 她就知道,就知道他要避孕,不让她怀孩子。 听见脚步声,顾斐然抬起头来,深深地望着她,“袖袖,把药喝了吧。” 他居然连个理由也不肯给!如此明目张胆,理直气壮! 白袖的手有些抖。 扔下手包,她下颔微昂,说:“凭什么要我喝?” 她是聪慧的,怎么会不知道那是避孕药?所以,顾斐然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直接道:“袖袖,你知道我和你不是那样的关系……” “结过婚,上过床,不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关系,还能是什么关系?” “你……”他的眼里,有惊讶,也有失望,“如今的你,怎变得咄咄逼人?” 白袖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拉开手包的链子,从中取出一个纸盒子,快速拆了盒,将一片白色药丸投入口中,然后端起茶几上的一杯清水,合着那药丸一起吃吞入腹。 搁下玻璃杯,她眸光冷然,盯着他,“需要再喝中药么?” 顾斐然一时无言,他当然是看清纸盒上的说明的,是避孕的西药。 “原来你一早就去了药店。”他艰涩地开口。 “不然你以为呢?”白袖自嘲一笑,“我早就知道,你不想要你我的孩子。” 顾斐然沉默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他低声说:“袖袖,我会补偿你的,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顿了顿,他补充,“除了爱。” 白袖眼中泛起了泪花。转身,踏上楼梯,将自己关在房间。 她一天一夜没有吃任何东西。 顾斐然听管家杨婶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担忧起来。他到二楼敲她的房间,却不见她开门。 想了想,他招来丫头小陶,有些无奈地吩咐:“去请梅小姐来吧。” 这位梅小姐,是白袖交好的友人。她是演艺圈里最火红的明星梅芹,长相是出了名美艳,性格也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 梅芹出现在顾家大厅的时候,顾斐然看到她的装扮,面色不大好看。 她穿着蓝色的牡丹花纹旗袍,肩上围着一条灰褐色的毛领,烈焰红唇上,叼着一根香烟。进了门,就随意地往沙发一坐,还翘着二郎腿,当真是随意得很。 顾斐然是老派的男人,最看不得这样的放浪形骸。 梅芹慵懒一笑,讥讽道:“顾老板,既看不惯我这种人,又何必叫我上门?” “你知道我让你来的目的。”要不是和白袖闹僵了,需要这个女人来调节白袖的心情,顾斐然断不会允许白袖和她接触。 她吐出一口烟雾,语气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哄老婆嘛,你有嘴怎么不自己去哄?” 顾斐然吐了口气,淡淡地说:“你的下部戏,由顾氏瓷业资助。” 梅芹满意了,拍拍手就上楼去。 白袖之前为了讨顾斐然的欢心,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从不曾反驳。就是叫她离妖艳的梅芹远点,她也只好不再与她往来。 好不容易能见到她,白袖绝不会闭门不见。 当梅芹听到她跟顾斐然闹脾气的原因时,顿时火大了,“这男人太不是人了!睡了自己老婆,还要提防怀孕!本小姐就没见过这样的人渣!” “你说,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既娶了她,又不愿碰她。既碰了她,又不让她怀孕。 “我猜,他在为他心里那个人守身如玉!”梅芹肯定道。 是,她说对了,顾斐然心里有人。白袖早就知道了,但那会是谁呢…… 她的目光,不由落在角落里的妆台镜上。 第8.狂霸军官 为了讨白袖的欢心,顾斐然特意到南海,给她带来最大最圆润的珍珠。 见她神色淡淡,依旧不为所动,于是,他一口气买下三只钻戒给她。 有粉色,也有金色、白色,钻石在电光灯下,绽放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那天,整个贵妇圈,都知道顾大老板为博太太一笑,不惜花费万金,买了这三只限量款的钻石戒指。 一时间,所有人羡慕不已。 白袖见此,不屑地嗤笑一声。羡慕,有什么好羡慕的?这种荣宠若是建立在伤害之上,谁还高兴得起来? 她每次见到他,就绕道走,一副不堪直视的模样。后来,她在顾斐然无声的妥协下,开始晚不归家。 顾斐然暗暗叹气,对于她与梅芹成双出入,夜夜晚归的恶习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今晚,梅芹带她来到新世纪舞厅。 白家是新式家庭,所以,白袖还未嫁人的时候,这种场所也不是没来过。只是后来,她嫁给了古板严谨的顾斐然,之后便再也不曾踏足这种声色场所。 梅芹睨着她秀眉微蹙的脸,尖俏的下巴往舞台一扬,说:“敢上去唱一曲么?” 白袖瞥了台上十几个打扮艳丽,扭着水蛇腰舞动四肢的女郎一眼,唇角一挑,“怎么不敢?” 舞台中央,一个穿着高开衩丝绒旗袍,露着大长腿的妖娆女人正用她那甜腻腻的嗓音唱着夜上海。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一曲毕了,台下宾客很给面子地鼓起掌来。 “这可是新世纪的头牌,捧她的权贵多着呢。你今儿要是能唱得跟她一个水平,保管你大火!” 梅芹的脸上戴着黑色网纱,站在灯光昏暗处对白袖说道。 白袖双手环胸,不可置否地说道:“我一定比她唱得还要好。” “是是是,你最厉害。她退台了,你真有本事就上去接台。” 今晚,白袖穿着珍珠白的抹胸纱裙,当她踩着一双同色的尖头高跟鞋,裙摆逶迤地步上舞台时,瞬间引起了底下所有人的注目。 原本该接台的一名女郎见状,气急败坏地对保安说道:“去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赶下台!” “慢着,”一个光头男子抬手阻止,“先看看。” 新世纪舞厅的老板都发话了,那女郎便不敢再多说一句,只是恨恨地瞪着台上喧宾夺主的纤细女子。 几百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白袖,她并不怯场。戴着白色绸缎手套的手,握住铜制的麦克风,随着她第一句歌词从喉咙里滑出,曼妙的身躯有节奏地轻晃起来。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怆,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 她的声音是低柔的,四分性感的沙哑,六分优雅的慵懒,让台下众宾听得如痴如醉。 梅芹打了一个响指,勾唇笑起,她就知道,白袖天生就是块唱歌的料子。她不会忘记当年她在法国留学时,便是以这一个动人的嗓子,夺得音乐冠军。她是多么的适合做一名歌星! 只可惜她爱上姓顾的那个老古董,他不准许她抛头露面,游戏人间,于是她便顺从地成为了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全职太太。 那厢,梅芹正愤恨地想着。这厢,白袖唱完一曲,底下掌声如潮。甚至有男士,给她丢上一支支玫瑰。那些豪气的主,一把一把的银票朝她扔去。 “新来的小姐,再唱一首呗!” “唱唱唱,爷有钱,就捧你!” 白袖站在炫彩的灯光下,接受着鲜花掌声,心头有些恍惚,若不是因为想嫁给顾斐然,她现在定然活得更肆意更风光。 顾斐然,耽误她太多了。 正要下台,一个穿着马褂的男子将一大束蓝玫瑰捧到她面前。 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白袖蹙眉,接过花束,丢下一句谢谢就要离开。 哪知,那男子拦住了她,“这位小姐,我家主子想邀你吃一顿晚餐,不知你肯不肯赏这个脸?”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白袖下颔微抬,端的是不可侵犯的高贵。 在她的尖尖小足踏下舞台时,一只古铜色的宽厚大手,蓦地握住她纤细白嫩的胳膊。 白袖一惊,抬头就看见一张如刀雕刻一般英气刚毅,又俊美无匹的脸庞。 他幽暗深邃的眸子里,藏着些许狂野不羁。“小姐好大的架子,敢拒绝我的邀约?” 白袖心下一凛,这人大概是把她当成这里的舞女了? 第5节 第9.浴房(1) 作为一个高高在上,指挥万马千军的军官,慕奕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识时务,顺于服从的人。 今儿,他的面子竟被这个小小的舞厅歌女给拂了去。 他怒极反笑,正要恐吓这个小女子,忽然就看到自己的手下,都一副目瞪口呆模样。 他剑眉一皱,顺着他们的视线,最后落在自己抓着女人细白如瓷的胳膊的手上。 他重重一怔! 白袖见他愣住了,便撞开了他,趁机逃了出去。 下属回过神来,正要去追,慕奕抬手制止,沉沉地说道:“去查查她是哪家姑娘。” “是!”三四个穿马褂的年轻男子立即退下去了。 贾平眉眼带笑,“少帅,这女子,看来非比常人啊……她是您目前唯一能够亲近的女子。” 慕奕颔首,眯着深邃的眼,“她这身打扮,不像混风月场的。” 他方才注意到,她白色纱裙下,镶着一溜儿的珍珠和水钻,可见这件衣服价格不菲,不是一个舞女买得起的。 “清源他们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贾平说到这,忽然想到些什么,斟酌着开口,“我看她二十一二的年纪,或许已经嫁了人……” “嫁了人又如何,本帅也要把人带走。”他强势打断。 贾平噤了声,垂眼默默地想,自然是要把人带回去的。这位少帅,作为慕家独子,却得了个对女人反感的怪病,自小就不能亲近女子,一亲近,就身体不适,想要呕吐。 所以这二十八年来,他一直没成亲。这可把老司令愁得不行。 眼下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能亲近的女子,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带回华北结婚生子,为慕家开枝散叶。 等清源三兄弟回来的时候,果然就听见他们说,那女子叫白袖,原苏州金陵人,现嫁上海瓷商顾斐然。 “顾斐然……”慕奕摩挲着下巴,默念着这个名字。 老司令喜欢精致的瓷器,家中的摆设,多的是瓷瓶瓷盆。还有茶几,也是瓷制的,上面的标志,便是出自顾斐然之手。 那人他见过一面,是个温文尔雅的。但,品性再怎么好,也是个商人,他不信他不爱财,不爱利益。 “她回家了?” 这个她,指的是白袖。 清源道:“没有,她现在跟着一女郎,到龙腾酒店去了。” “那好,我们今晚就下榻酒店吧。” ------------ 白袖泡在温泉里,舒坦得喟叹口气。 看着梅芹又抽起了烟,她已不想再规劝她,于是跟她说起刚才被那陌生男人搭讪的事。 梅芹只问了一句,“长得俊不?” 白袖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难道长得俊,就跟他搭搭讪?” “呵,”梅芹嗤笑,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说,“搭讪算什么?跟他睡一觉才是正经。” 这混演艺圈的女人,是个放荡大胆的,白袖顿时没了跟她闲聊的兴致。 “我说,你思想也不算保守,”梅芹继续说道,那语气颇有种诱拐的意味,“那姓顾的既不肯碰你,你就在外面找一个懂你的,怜惜你的。你还这么年轻,就守了活寡,多令人惋惜?” 白袖正想回答她,这时候,浴房的门帘被撩起,走进一个粗使丫头。 她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哪位是梅小姐?外面有人找。” 梅芹皱眉,扔了香烟,心情很是不爽地从浴池里起来,擦干了身体,套上衣服,就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这时候,还会有谁找她?白袖沉思。 烟雾缭绕的浴房里,只剩她一人。 梅芹不在,她也乐得清静,当下就在池子里游起泳来。 不想,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白袖以为是梅芹回来了,看也不看,随口一问:“这么快就回来了,谁找你啊?” 四周一片静寂无声。 白袖觉察到不对,转头,就见到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冷峻男子,站在浴池的地砖上。 他身材健壮,身形颀长,脚下踏着一双黑色的军靴,更添几分凌厉的气场。 “又见面了。”他勾唇一笑。 “你要干什么?”白袖将身体沉到水底去,只露着纤细白腻的脖颈。 慕奕的眼眸触及那一抹白,眸色不由加深。 他脱去外衣,褪下军靴,只着淡蓝色的长裤,光着上身,便跳下浴池,向她靠近。 “我想要你,做我的女人。” 第10.浴房(2) 乱世中的女人,像无根无依的浮萍,只能依附着男人过活。她们也如同精致漂亮的玩宠,为了寻求男人的庇护,便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迎合他们。 身体一旦被男人占有,便只能认命地跟着那个人。 骨子里有大男子主义的慕奕更是如此认为。即便那个女人已经有了夫家,只要占有了她,她便只能跟着他走。而她夫家那边,他自会给予补偿。 恰巧,白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强势又狂妄的男人,在他靠过来时,她立即从水中跳出。 因着她自幼学习歌舞,四肢的韧性很是不错,所以那一跳,姿势十分的优美。 尽管她动作再快,那出水时光洁曼妙的身躯,已被那狂霸的男子一览无余。 “身材不错。”他待在水中,好整以暇地瞧着她,评头论足,“腿长,腰细,肤白……挺好。” 他的目光放肆地落在她胸前。 饶是白袖这样淡定的女子,也忍不住羞恼脸儿红。 但是,与其待在水中被侵犯,不如这么跳出水中。被看光,也比被侵犯好多了。 白袖瘦削的身子上,披着一件月白色浴袍。顾不得跟这个人算账,她光着脚丫子,跌跌撞撞就跑出浴房。 她仓促而逃,好像身后人是洪水猛兽。 不,他比洪水猛兽还要令人惧怕。 慕奕自然是不可能让她逃出手掌心的,他纵身一跃,一个箭步跨上前去,立即抓起她的手腕,然后使劲一扯,就将那娇躯带入怀中。 独属女子的馨香瞬间扑面而来,手下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心荡神怡。 要死!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软玉温香,这种感觉……简直让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难以把持!难怪书上说,自古红颜是祸水,多少豪杰枭雄,都甘愿死在温柔乡里,做个风流鬼。 慕奕的铁臂收得紧紧的,那力道,好似要把怀中人揉进血肉里,从此融为一体才好! 白袖挣扎着,双脚踢打他,拳头往他脸上招呼。“你个无耻的东西,快放开我!” 女子的粉拳,在他看来,根本无甚用处,他连躲都不躲,任她打个够。 但怀中人真的是太不收敛了,他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按在湿漉漉的地砖上,双手双脚将她压制住,让她再也动弹不得。 “死流氓!你给我滚开,你知不知道我是已婚妇人?”白袖发丝凌乱,瞪着一双如猫眼石一般漂亮的眼睛,恨恨地说道:“顾斐然,想必你也听说过吧?他是我丈夫,你要是敢碰我……” 慕奕勾出一个轻蔑的笑,“敢不敢碰,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话落,他俯身,滚烫的唇舌落在她幽香弥漫的脖颈上。 白袖急切地躲避,扭着身子想挣脱他的桎梏。她一边躲着,一边大呼救命。 可她没想过,这样激烈的反抗,更是引发他的征服欲。 慕奕双手强硬地固住她的头,凉薄冷冽的唇封住她的,灵巧的舌尖滑了进去,企图挑开她紧闭的牙关。 白袖喘息着,秀气的额头上布满了热汗。 这时候,她忽然松开牙关。 慕奕一喜,舌尖钻了进去,正要与她的丁香小舌深深纠缠时,舌尖骤然一痛,随后,铁锈的甜腥味在口中泛滥开来。 他退了出来,皱着浓眉盯着白袖。 “呵……”他忽然冷笑一声,“本想温柔待你,你却这般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说罢,他再次缠了上来,动作猛烈而粗暴。 白袖惶恐了,尖尖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他的皮肉。 “嘭!”一声巨响,浴房的门被人猛然踢开。 随后,脚步声杂乱地响起。 慕奕厌烦地低咒一声,胡乱地从地上捞起自己的中山装,盖在白袖身上。 白袖无视他爱护的举动,在看到来人时,她双眼一亮,“沈凯恩!” 沈凯恩穿着白色的西服,平日里那双风流含笑的桃花眼,在看到眼前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后,瞬间冷沉。 他愤恨地剜了慕奕一眼,而后快步走向白袖,将她身上的中山装丢到一边去。脱下自己的西服,披在白袖身上。 “你没事吧?” 白袖深吸口气,“还好,你来得及时。” 沈凯恩命手下人将她送回顾家,自己则留在原地,与慕奕对峙,“慕少帅不好好在华北待着,怎么来到上海,还摊上奸淫人妻的罪名了?” 慕奕将地上的衣衫捡起,随意地穿上,不答反问:“那么请问沈公子,大半夜特意来救一个人妻,你又是什么居心?” 第11.上门讨妻 第6节 白袖在新世纪舞厅大出风头的事,顾斐然已经得知。 所以,在她出现在家门时,他的脸上如乌云密布。 “跪下。”他冷声说,金丝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是无情的。 梅芹扶着白袖,听到这话,顿时夸张地叫了起来,“哟喂,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家规、罚跪那一套?” 可白袖对她的话罔若未闻,双膝一屈,便跪在地毯上。 “诶?姐儿你这是干什么,他叫你跪,你就跪了?”梅芹作势要去拉她起来。 “忠叔,把梅小姐送回去。”顾斐然下令。 于是,梅芹就这么被请了出去。临走前,她撂下狠话:“姓顾的,你要是敢打老婆,我明儿就把你登到报纸上去!” “梅小姐放心,我们先生从不会打女人。”忠叔笑容可掬地说道。 梅芹不情不愿地被送回家了,现下,客厅就只剩白袖和顾斐然二人。 白袖安静地跪在地上,默不作声。她垂着眼,心里想着,他终究是在意她,关心她的吧,否则,就不会像这般生气了吧。 心头悄然划过一丝欢喜。 “你可知错?” 乍一听到他的声音,她怔了怔,而后轻声答:“我错了。” 他还不知道她在龙腾酒店的浴房险些失身的事情,若被他知道,按他这样的性格,到时可就不止罚跪这么简单了,就是打断腿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她心里打了个寒颤。 在客厅跪了很久,当时针指向凌晨时,他才让杨婶来叫她回房。 她的腿早已麻木,回卧室时,还要靠杨婶和小陶搀扶着。 原以为这次的惩罚就到此为止了,不想第二天,梅芹带来的一个消息再次让白袖遭到顾斐然的冷眼。 梅芹兴高采烈地说:“姐儿,你这回可是火了呢,瞧瞧,新世纪舞厅的老板将你登台演唱的照片拍了下来,还贴在大街上,要重金聘请你到他们那儿驻唱呢!” 白袖心中暗暗叫糟。来不及扼断她的话题,就听到顾斐然语气冷硬地接口:“作为良家妇人,这么抛头露面还觉得挺光彩?” “哎,我说你这个老古董……” 顾斐然看也不看梅芹,只对忠叔吩咐,“去把刘律师请来,我要告新世纪舞厅侵犯我妻的肖像权。” 忠叔领命而去。梅芹在身后大叫,为顾斐然斤斤计较的举动感到不可理喻。 “人家这是帮你打出名声啊,居然还因此去举报人家,有病吧这是?姐儿你好歹说句话呀,你家这位,太奇葩了!”梅芹喋喋不休。 顾斐然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梅小姐你一样爱出名。” 梅芹气结,一时无语反驳。 这几人正在后花园闲话,这时忽闻仆人来报,说铁门之外,来了几个自称相熟的客人。 顾斐然拧眉,撩袍出去。 当他看到铁门外那张意气风发的英朗面孔时,温润的眸子顿时折射出几分意外。 “顾先生,你好意思让我一个客人干站在外面,跟你说话?”慕奕似笑非笑地开口。 顾斐然反应过来,嘴角牵起一个弧度,那笑意十分地公式化,“慕少帅难得登门造访,稀客。” 仆人打开铜色大铁门,他步伐从容地跨了进来,率先走在前头,那姿态,仿佛他才是主人一般。 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慕奕便直奔主题,“我此番上门,主要是想向顾先生讨一个人。” 话音刚落,一直避免跟他打照面的白袖,心脏陡然一抖。 第12.假孕成真(1) 慕奕这辈子最厌恶与女人接触,说不上是因为什么,他总觉得女子身上的香味太甜腻,白花花的软肉像集市里的猪肉一样,摸着让人恶寒反胃,着实不懂手下人为什么那么喜欢逛窑子,找女人一夜春宵。 单身了二十八年,他以为这辈子也只能这么孤独下去。 直到他遇到了白袖。 她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美人在怀,软玉温香。抱住她的娇躯时,他的身体第一次产生了生理反应,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一夜春宵的极致快乐、是一种怎样的销魂滋味。 他这个人向来霸道惯了,若是那女子云英未嫁,他立即就把人掳走,给她家人送点礼金了事。但问题是,那女子是个有夫之妇,而且她的丈夫还是国内鼎鼎有名的瓷商顾斐然。 这事儿有点难搞啊…… 得力下属贾平试探地说:“少帅的怪症可能好了,不如……您找个女子来试试?” 怪症好了,所以就能碰女人了。慕奕也觉得有可能,于是就默许贾平去找个清白的姑娘来。 当一个清纯娇弱的小姑娘穿着白色吊带裙,羞怯地出现在他的房间时,他的眉倏地一皱,某种厌恶感突然席卷而来。 在她伸出纤细的手,即将触碰他时,他身体的不适之感愈发明显。慕奕强行压下厌恶的情绪,任由那姑娘环抱住自己的腰身。 在她嘟起粉嫩的唇,往自己的脸凑来时,他终是忍无可忍,狠狠将她推开—— “嘭”的一声,她撞在桌角上。 贾平在门外听到声响,担心慕奕遭遇不测,立即冲了进来。当他看到那姑娘捂着脸嘤嘤哭泣时,他有点傻眼。 “少帅,还是不行?”他面色讪讪。 慕奕瞪了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所以,他若想结婚生子,就非白袖不可了。慕奕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第二天,他备上大礼,毅然登上顾家大宅。 他看到那个小女子眼里的防备和警戒……她大概是怕他的吧?他轻笑一声,玩味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不紧不慢地说:“我此番登门,主要是想向顾先生讨要一个人。” 只见顾斐然气度温雅地说道:“也不知我家里,是什么样的人如此荣幸让少帅看上了。” 慕奕的目光在园子里的一众仆人的脸上划过,气氛有几分低迷。 这时候,他却不明说了。对手下人作了个手势,贾平会意,立即出门,到车里把一个大箱子搬了出来,然后由两个男子合力抱起,将那箱子搬到花园来。 “顾先生请看,这是本帅送你的大礼。”随着箱子被打开,里头三尊半透明的天蓝色玉石便呈现在大家的眼皮底下。 顾斐然的眼眸微闪,别开眼,问:“慕少帅这是做什么?” 慕奕说:“这是千金难买的绿松石,我想用它跟顾先生你,换一个人。” 作为一个精通瓷艺的专家,顾斐然比旁人更加懂得绿松石的珍贵之处。 他抿了抿唇,淡淡道:“看来那个人很得少帅重视。” 慕奕薄唇一掀,正要吐出那个人的名字,就被顾斐然突兀地打断,“顾某的人,不是一件玉石能够衡量的。” “你想要什么?”慕奕眸色一沉,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无需遮遮掩掩了,“顾先生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但那个人,本帅必要得到。” 顾斐然转身握住白袖的手,这一触碰,才发觉她的手冷得厉害。他的大掌包裹着她的纤纤小手,低声问:“怎的这么冰?”他语气关切,“先进屋吧,别冻着了,担心身体。” 白袖扯了扯嘴角,手用力地与他交握。 “少帅且到客厅里坐坐吧,我先带我太太回房。”顾斐然朝慕奕歉意地颔首,然后示意管家好好招待客人。 慕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夫妇俩携手离去,垂在一侧的手顿时握成了拳头。 不用多说,顾斐然显然已经知道他的目的。 “对了,”顾斐然在拐弯处停下,“明年的今天,如果少帅还来上海的话,定要来喝一杯喜酒。” 慕奕阴郁地问:“莫非顾先生又有什么喜事?” 顾斐然唇角的笑恰到好处地挑起,“明年,是我第一个孩子的出生。” 也就是说,他的太太怀孕了。 这句话刚落,白袖和慕奕心神一震。 第13.假孕成真(2) 顾斐然不是什么蠢货,华北的慕家少帅慕奕不请自来,还破天荒地送他绿松石这种稀贵玉石,只为讨要一个人。 他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慕奕是看上他的家仆了。他察觉,自慕奕进门后,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擦过白袖。而次数多了,便有问题。 所以,顾斐然这种情商低的人,也看出来,这位慕家少帅,敢情是想讨要他的太太。 心中暗恼慕奕的狂妄,竟肖想他的妻。顾斐然心中恼怒,面上依旧平静如水,于是他说:“明年的今天,如果少帅还来上海,定要来喝一杯喜酒。” 见到慕奕的脸上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惊愤,顾斐然心中的郁气顿时一扫而空。 他好心情地对白袖温声说道:“中午我亲自下厨,做你最爱吃的三文鱼和黑椒牛排。” 是,他不仅是精通瓷艺的专家,还是个厨艺特别棒的家居男人。 平时他忙,基本不会亲自下厨,除非是逢年过节,他才有下厨的兴致。 顾斐然今天难得的穿了一件白衬衫。 他卷起袖子,腰间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忙碌着。 白袖着一袭长裙,戴着暖黄色的纱制披肩,倚在玻璃门前,看着他修长的背影默然发怔。 “怎么站在那里?”顾斐然忽然回过头来,看见她安静地立在一旁,有风吹来,轻轻扬起她及腰的柔顺长发。 那场景,美得可以入画。 他的心蓦地变得柔软,哂笑道:“先到餐桌坐着,菜快好了。” 白袖轻笑起来,温顺地走到餐桌去,一一摆上餐具。 不过多久,顾斐然褪去围裙,端着菜式上来了。 两个中餐,两个西菜,外加一个番茄蛋花汤。 第7节 顾斐然举起筷子,给白袖夹了一块春卷,说:“豆沙馅儿的,你不是最爱吃?” 白袖就坐在他对面,忽然倾身靠近他—— 她没有熏香,也没有用香水的习惯,可随着她的靠近,她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顷刻盈满胸怀。 不知怎的,顾斐然觉得自己心,好像跳得有点快。 他愣愣的,启唇,正要询问,就见她低头,解下系于衣襟的一方手绢,执起为他擦拭额角的汗珠。 “袖袖,我……”他突然有些不自在,某些东西,开始在他心里、不管不顾地生根发芽。 白袖止住他的话头,说:“辛苦你了。” 顾斐然扯了扯唇角,“照顾你是应该的。” 她瞬间没了言语,连带食欲也减退大半。她随意吃了几口,就搁下筷子,连招呼都不打,就回房了。 不可否认,他对她是真的很好,他尊重她,也爱护她,给予她关怀,赠与她富贵,可他就是不爱她! 梅芹说,是她贪心了,既享受他的温柔以待,却又渴慕着他的迷离情爱。 其实,她一点都不贪心,她宁愿用这繁华富贵的一切,去换他的真心爱意。 她发现顾斐然在躲避,尽管她不知道他究竟在逃避什么。 他白天不在家,在瓷厂里监工,每每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归。 那时,她已经睡下了。在黑暗中睁着眼,默默地听着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楼道里走过。 然后第二天清晨,八点钟起床时,就被管家告知—— “先生很早就出去了,他说今晚可能要很晚才回家,所以让太太您不要等他了。” 后来,他受到某位艺术大师的邀请,前往河南开设讲座。 可这所谓的艺术讲座,他一去就是半个把月。 白袖冷笑,他终于找到理直气壮不归家的理由了。 日复一日地等待,等得她心生烦躁。在她准备叫人去给她订一张火车票,亲自去河南找他的时候,她的头忽然一阵眩晕,穿着高跟鞋的脚险些因为站不稳而滚到楼梯下去。 她勉力地抓紧楼梯的扶手。 杨婶忙过来搀扶她,急切地说道:“太太您怎么了,要不现在就去医院看看?” 白袖刚想摆手作罢,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某个猜测在心中成了形。于是她改了口,淡淡地说:“你去安排让姜伯来开车吧。” 待杨婶走了,她才摊开揪紧衣角的手,心里是难以自抑的激动。 不排除怀孕的可能。一个半月前,她和顾斐然有了两次床事,而且事后,她没有喝他备好的中药汤,而是到医院里买了一排维生素,然后装在避孕药的空盒子里,以瞒过顾斐然。 白袖轻抚小腹,她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已经期盼太久太久了。 第14.他送女人钻戒 白袖知道,顾斐然不会让她怀孕。 所以,在姜伯开车送她到医院时,她便让他们在医院门口侯着,自己一个人进去。 做完一系列的检查,洋人医生很肯定地告诉她,“你怀孕了。” 白袖捂着小腹,惊喜得无以复加。 出了医院大门,小陶看见她拎着药盒子,不免担忧地问道:“太太这是怎么了?医生可说是什么病症?” 白袖在出来的时候,已经平复情绪,若无其事地答道:“只是偏头痛罢了,吃点药就好了。” 小陶笑了笑,“太太上车吧,东西我给您拿着。”说着,伸手就要拿过白袖手上的药。 不料她将袋子攥紧,眸色冰寒地盯着她。 小陶面色变了变,只得讪讪地垂下手,暗暗将白袖的反常记在心里。 坐在车厢里,白袖怔怔地望着车窗外匆匆掠过的风景,心里无由生出一股忧伤。 她认识顾斐然好几年了,五年、还是六年,已经不太记得了。他是个儒雅的、身具书卷气息的商人,既有书生的腼腆,也有商人的精明,明知道他素来好面子,十八岁的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逼他娶她。 至于他为什么会答应……白袖想,那时候她的父亲刚刚去世,白家一夜之间没落了,他大概是怜惜她,所以才娶了她吧。 他总当她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因此结婚三年,也没有夫妻之实,他把她当成一个黄花闺秀养着…… 如今,她越过了防线,和他发生了关系,肚子里孕育了他的骨肉…… 她本该窃喜的,为这名副其实的夫妻关系感到喜悦的。可是,她的心好难过,因为,这些都是她用手段算计来的。 恍惚中,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白袖回过神来,透过车窗,就看到外面熟悉的景物。 原来是到家了。 她下了车,不经意地转头,就见停车棚里,泊了一辆雪佛兰。 顾斐然回来了?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之前她日日夜夜期盼他的回归,而今,他回来了,她却不希望见到他了。 白袖纤细的手搭放在平坦的腹部,定了定神,她挺直腰杆,向大楼走去。 将将踏上阶梯,还未跨入门槛,就听到里头传来阵阵欢笑声。 宛如一盆冷水从头泼落! 他也会带女人回家,而那个女人,正是白瑾,她那个心肠恶毒,娇柔做作的姐姐! “什么时候来的?”她站在门口,逆着光,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句话问得有些微妙,他们不知道她究竟是在问顾斐然何时回家的,还是在问白瑾什么时候来到这里。 白瑾的笑意半僵在脸上,回过头,看着一身洋裙绰约秀丽的白袖,丹凤眼里闪过一丝妒意。 “妹妹回来了啊。”她维持着端庄得体的笑容,那语气自然不过,就好像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一般。 白袖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盯着一旁沉默的顾斐然。 许是招架不住她冷冰冰的目光,顾斐然轻咳一声,说:“早上九点钟。” 也就是在她出门的时候。 “她呢?”她怎么会在这里。 未等顾斐然答话,白瑾便红了眼眶,垂着头哽咽地说道:“我就知道,袖妹不欢迎我。”她抬头,含泪地看了顾斐然一眼,抓起桌上的手包,腾地站起身,想要离去。 “白瑾!”顾斐然拉住她的手腕,“你是袖袖的姐姐,你来她的家,她怎会不欢迎你呢?” 说着,他转眸看向白袖,语气带着一种说教,“白瑾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该对她好些,知道吗?今天是你姐姐的生日,我接她过来,为她庆生……” “所以这些,都是你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了是么?”白袖扫了眼桌上的丝绒盒子、一大束的鲜花,生日蛋糕和还没点燃的小蜡烛。 “我从不知道,先生你对小姨如此上心啊。”她走了过去,随手拿起那个丝绒盒子,讥讽道:“让我看看,这盒子里是银手链,还是金戒指……” “白袖!”顾斐然猛地一拍桌子,“你到底在误会什么?” 她不言,直接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的黑丝绒布景上,一颗璀璨耀眼的钻戒赫然映入眼帘。 跟在身侧的丫头顿时倒吸口气。 白袖冷笑,“先生你说说,送一个未婚女人钻戒,那女人还是你太太的姐姐,这意味着什么?” 第15.小姨子(1) 白瑾,白袖同父异母的姐姐。她的母亲原本是白家的一名身份低下的妾室,一直屈于嫡母之下,那嫡母便是白袖的亲娘。 后来她死了,白瑾的娘便被扶了正,于是她直接从庶长女变成了嫡长女,她开始享有白袖的一切待遇。 可尽管地位平等又怎样?那个口口声声说公平对待,一视同仁的父亲,还是那么偏爱白袖,那娇宠和纵容,就是瞎子都看出来了! 方正白瑾一直嫉妒着白袖。小时候嫉妒她得到父亲的偏爱,长大后则嫉妒她的美貌。结婚后,则嫉妒她嫁了个优秀的男人…… 老实说,她存了做顾家二姨太的心思。所以才会趁着生日,央顾斐然给她买钻戒。 她能想象到,若被她那个心高气傲的妹妹知道了,会是怎样的震怒? 只可惜,白袖要让她失望了。 她从头到尾就没有正视过她,她冷静,不会歇斯底里地质问,不会把自己变成那种为爱卑微到尘埃里的可怜女人。 她握着那个装着戒指的盒子,静静地反问,使得顾斐然一时措手不及。 “你听我说,今天是白瑾的生日,她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可能地满足她。所以不是你想的那样!”顾斐然解释道。 “哦?”白袖掀起眼帘,漫不经心地瞥了白瑾一眼,“那如果她想做你的女人,你也尽可能地满足她么?” 然后她看到,白瑾瞬间红了脸,顾斐然语塞无言以对。 算了,她也不想再跟他们计较太多,眼下,她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视线落在平坦的小腹上,她的眸光有一瞬的柔和。 之前我们已经说过,顾先生有一手不外露的好厨艺。今儿沾了白瑾生日的光,再一次吃到顾斐然做的饭菜。 白瑾夸张地赞叹着,“斐然,你这厨艺啊,和五星级的酒店厨师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太棒了!”说到最后,她心机地补充一句,“要是我天天有这口福就好了。” 话落,果然就听到顾斐然笑着说:“你倒是可以常来,只是我平时忙,没多少机会亲自下厨。” “像你这样大师级别的厨艺,想吃一次,肯定没那么容易的!”白瑾拍马屁道。 听着这两人融洽的交谈,白袖心里很是不舒服,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他们才是夫妻一般。 这一顿饭,除了白袖,他们吃得欢欣无比。 吃完饭,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 白袖说:“我让忠叔送白瑾回去吧,再晚些夜路不好走。” 第8节 顾斐然颔首,正要去把忠叔叫来,忽闻白瑾一声哀呼,她撑着额头,斜斜地倒了下来。 眼看她即将倒在顾斐然身上,白袖想是早有察觉,当下就扣住顾斐然的手,将他拽到一边。 于是,那个蓄意倒在他身上装柔弱的女人,便直直倒到地上去。 白瑾心里气恨至极,抬头看着白袖淡漠的脸色,她面上却显得楚楚可怜,“袖妹,我头晕……” 顾斐然闻言,不由蹙眉,“我给你请医生过来吧……” “不,”白瑾忙阻止他,“不用那么麻烦的,我……我在这休息会儿就好了。” 白袖听了这话,讥诮地轻笑一声。你看看那个女人,眼角眉梢,那点算计和目的,藏都藏不住!可偏偏顾斐然这个蠢蛋,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顾斐然沉吟,“那么你今晚就在这住下吧。”说完,便吩咐杨婶去把客房整理干净,换上新的床单和被褥。 白瑾眼里掠过一丝喜色,语气感激,“多谢斐然了,今晚就要在你这儿叨扰一宿了。” 她从来不叫他妹夫,而是斐然斐然地叫着。 如此亲密的称呼,处心积虑地留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在顾斐然上楼接电话的时候,白瑾对白袖的那点姐妹情也懒得装下去了,抛给她一个白眼,就自顾自地往沙发一坐,很不客气地喝起茶来。 既然顾斐然已经安排她住下了,白袖绝不敢再多说一句,因为,顾斐然一旦决定的事,容不得他人反驳。 白袖端起青花瓷杯,纤手一扬,便将里面的茶水全泼到白瑾脸上。 “啊!” 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白瑾尖叫着站起,咬牙恨恨地瞪着白袖。 这里可不是她的地盘,她不敢扑上前跟白袖打成一团。 白袖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搁下瓷杯,转身从容离去。 她知道,她素来知道,这个女人觊觎顾斐然许久。如今白家没了,她白袖嫁了大富商,白瑾自然是不甘心的。 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有多无耻。她敢打赌,今晚,白瑾必会爬顾斐然、她的妹夫的床! 第16.小姨子(2) 平心而论,顾斐然除了这个性格不讨喜之外,他的长相和家世背景都是无可挑剔的。 所以,白瑾会喜欢他并不稀奇。 即便顾斐然在弄堂街旁给她买了一座宅院,给了她一笔数目可观,足够她这辈子吃穿无忧的钱财,但是。像白瑾这种野心勃勃的女人,绝对是不满足的。 她的姿色也算不错,现今有钱,而且还是单身,找个男人谈个恋爱,沉醉迷情,也对得起她的美貌青春。 然而她却什么都不做,不找男人,也不纵情声色,过得中规中矩,跟顾斐然这个老古董有得一拼。而她每次上门来,看着顾斐然的目光,像苍蝇叮着臭蛋似的,其中心思,想让人不知道都不行。 而这一次,她借着生日凑到顾家,还费尽心思地留下来,想来她是寂寞久了,熬不下去了,终于准备出手了。 白袖勾了勾唇,据她对顾老古董的了解,白瑾若真的爬到他床上去,恐怕……他真会不顾情面,将她踢下床,像扔垃圾一样,丢到外面去。 所以,她完全不用费心神地去提防,或者是阻止,她只需要坐看好戏,欣赏白瑾的狼狈。 小陶来到二楼主卧,语气小心翼翼地对白袖说道:“太太,白大小姐刚刚在厨房……给先生煲汤。” 煲汤?白袖的秀眉挑了一下,如果没猜错的话,白瑾不会是在汤盅里下药吧? 春药这种东西,虽是下流之物,可还是有那么多迷恋它,该说是人性本就下流淫荡吗。 原本还气定神闲的白袖想通这一点,当即就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往三楼走去。 当初之所以能和顾斐然发生关系,全是拜这春药所赐。所以,她保不准顾斐然会喝了白瑾煲的汤而中招。 今晚,白瑾穿着一身暖黄色的格子旗袍,高开衩,幅度很短,只及大腿根部。 她那内扣式的轻薄刘海下,是一对刻意精修过的弯弯柳眉,再往下便是一双波光潋滟的含情目,烈焰红唇。 她敲了敲门,得到里边人的允许后,便端着汤盅推门而入。 顾斐然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在台灯下看书。 听到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他抬头,白瑾极具妩媚风情的模样便映入眼帘。 他修眉下意识地皱了一下,“这么晚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给妹夫你送参汤了。”一个声音强行插入。 白瑾咬牙,回头,就看到那个从小就爱拆她台的白袖盈盈地立在门外。 顾斐然的眉皱得更紧了,这两姐妹是怎么回事,今晚一个两个都往他卧室赶。 良好的修养没有让他说出什么责骂的话。 白袖瞥了白瑾一眼,施施然地说:“白瑾,你不是脑晕头痛,难受得走不动,只能留在这里住一晚么?怎么还有那个功夫,给你妹夫煲汤呢?” “袖袖说的有道理,”顾斐然将书本放到柜子里去,认同地颔首,“你身体不适,该好好休息。” 白瑾勉强地笑笑,面上的笑容有点凄楚的味道,“我在顾家叨扰你,总要做点事才好,所以,为你煲汤也是应该的。” “煲汤这种事让仆人来做就好了。”顾斐然说。 白袖闻言,跟着附和,“是啊白瑾,这种事有的是仆人做。如果要你一个客人来做,那家里这群仆人还有什么用处?” 小陶跟在白袖身后,弱弱地说:“对的白小姐,煲汤有我就行了。” 白瑾看着这三人一唱一和的,心里气恼得不行。但她可不是省油的灯,当下就顺着说:“我知道了,我下回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不过……”她将汤盅端到顾斐然面前,“我汤都煲好了,斐然你就尝一口试试嘛……”说这句的时候,她的嗓音带上了娇嗲。 白袖心中一阵恶寒。 看着顾斐然犹豫着,白瑾又添了一把火,“虽然我的厨艺比不上你,但是我煲汤的技巧可不比你逊色哦!” 顾斐然听了,再推辞下去就不好看了。正打算伸手接过,一只细白的手忽然横了过来,夺去了汤盅。 顾斐然拧眉看她。 白袖揭开绿瓷盖子,瞧见里面是枸杞洋参这种补料,呵地一笑,“这补汤适合你这种时不时‘犯头晕’的人呢,不如,你来喝了它吧?” 话落,白瑾的面色倏地变了。 第17.他放肆且无耻(1) 汤盅里放了什么,白瑾自个儿清楚,所以,她怎么可能喝下那碗汤。 她梗着脖子瞪着白袖,心里慌得不行,这事怎么就发展成这样子了呢,她只是想爬个床! 白袖盯着她,唇角笑意嫣然,“你怎么不喝,不会是在汤里面放了什么龌龊的东西了吧?” 白瑾心中一跳,下意识反驳,“谁放东西了!我……我只是……”她从眼角余光里看到顾斐然深沉的眸光。 她的心愈发的慌了。顾斐然不是白痴,她这么拖下去,他定能看出什么。 于是,白瑾以一种壮士扼腕的悲怆姿态,接过白袖手中的汤盅,忧伤地说道:“我只是想给斐然煲一碗汤,你就怀疑我在里面放东西,难道我还会下毒害了他不成?” “下毒?”白袖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满眼的嘲讽,“你若是下毒倒还好,就怕下的是某种……” “你说够了没!”白瑾尖声打断她的话,举起碗,“你怀疑我是吧?我这就喝给你看!” 说完,她将一碗子的汤全喝了。 顾斐然看着,半晌,他说:“给白瑾道歉。” 这话,当然是对白袖说的。 白袖紧紧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半点细节。当她看到白瑾难受地皱起眉头,肌肤寸寸泛起异常的潮红时,她冷笑一声,果然没猜错,白瑾在汤里投了媚药。瞧瞧,这一大碗的汤喝了下去,药效瞬间发作了吧,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媚态。 顾斐然见白袖不言,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看到白瑾的异样,他顿时了悟。 莫怪他这么个保守的人能看出这端倪,还不是他之前,也中了这下流药物的招。 他看也不再看白瑾,甩手就回卧室去,不理会这两姐妹。 白瑾见他走了,心中暗恨不已。药物的发作,灼烧着她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滚烫发热,令她想脱去衣服,狠狠缠上顾斐然修长阳刚的身体。 “小陶,去楼下叫几个婶子上来,将白大小姐带到客房去,好好看顾,别出了什么闪失。” 小陶应了声是,便立刻下楼,只消喊了一声,就有几个婆婶上来,将极力忍耐着药效的白瑾拉了下去。 “对了,”在她们即将下楼的时候,白袖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我这个姐姐,力气向来不小。她到最后要是实在忍受不住,就用绳子把她绑了吧。”免得啊,三更半夜出来祸害男人,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 “太太放心,我们明白的!”婆婶几个会意地点头。 人都走了,楼道上灯火阑珊。白袖吹了会儿的夜风,想了想,还是先进房,今晚和顾斐然睡一宿吧。 她将将进屋,顾斐然听到声响,就皱着眉说,“怎么还没走?” 白袖关上房门,上了锁,说:“不就是怕万一么。要是半夜有人趁你睡熟了爬上床,你阻挡得住?” 顾斐然心想,不是还能上锁?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此刻,他的心神已被别的东西吸引。 女子的体香在身边萦绕,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让他生出些许燥意。 喉咙干涩,他生生地将那股情动压了下去。 他强迫着大脑,不去想那肌肤相亲的美妙感觉, 他和枕边人是不可能的,他当她是妹妹,是教导弹琴的学生,同时,也是某种救赎。 第18.他放肆且无耻(2) 小姨子居心叵测想爬床,顾斐然既已知道她的图谋,自然就不会留她,第二天起来,吃了早餐,就让忠叔送白瑾回白公馆。 白瑾不情不愿地被送回去后,忠叔便又回来了。 顾斐然打开车门,正想进去的时候,下意识地扫了自家那栋洋楼一眼,忽见一抹纤秀的身影立在台阶上,似乎在目送他。 第9节 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蓦然一动。他鬼使神差地,放开车门,往回走去。 “这里风大,回房里去吧,要是冻着了感冒了怎么办?”他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的双肩,像个长者对无知后辈的关怀。 白袖看着他,问:“你最近都很忙?”一连半个月下来,频繁出门。 不知为什么,他的眼里忽然浮现一丝悲悯和哀伤,看得白袖莫名。 顾斐然轻抚她的脸,他的眼神充满怜爱,看着她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件珍稀无价的瓷艺品。 “我最近在制作一件工序最为繁复,十分重要的瓷器,等我完成了这项任务,我剩下的、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你,从此我哪里也不去。” 他认真的眉眼,低沉的声音温暖到她心坎里去。 白袖吸吸鼻子,仰头望着他清隽的脸,忽然说:“斐然,如果,有一天,我孕育了你的孩子……” 她话未说完,就被顾斐然打断—— “袖袖,这不可能。”许是他也觉得这句话有点伤人,是以他顿了一顿,把话说得委婉些,“我当你是亲人,你想要的,我都给你,除了男女之间的爱情。” “既然你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娶我?”她第一次质问起来。其实她早就想问了,只是以前她不敢问,害怕顾斐然会厌烦她,然后跟她离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顾斐然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叹息一声,“袖袖,是我对不住你……” 白袖忽然退后一步,“如果你真觉得愧对于我,为什么不干脆一点,离了婚,彻底断了我的心思?” “我不能放开你。”他艰涩地开口。 白袖无力地蹲下身,一瞬间泪流满面,“你怎么这么可恶。不爱我,又不肯放我走?明明我还年轻,还有其他的选择……顾斐然,你这是要毁了我!” 倒也不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失态,顾斐然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环抱住她的身子,哄孩子似的轻拍她的后背,说:“袖袖别哭,我会对你好的,往后我会加倍地补偿你,你不要伤心。” 这一席话落,她便真的止了哭泣。 忠叔看了顾斐然一眼,心想还是先生有本事。 顾斐然心里也是欣慰的,白袖向来听他的话的。 可他不知道,白袖不再哭闹,是因为她顾及腹中的胎儿,情绪太坏,对孩子不好。 想到这一点,她抬袖,抹去泪珠子,站了起来,直视着他,恢复了以往的冷傲不近人情,“你不是要出差么,去吧,你若不想回来,那就干脆不要回来了,我不会再等你。” 不管他愕然的神情,白袖转身就走。 她想清楚了,顾斐然不爱她不要紧,她有孩子就好了。 往后的日子里,有了血缘的羁绊,她再也不是孤身一个人了。 顾斐然很忙很忙,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除了每到农历十五夜,他才会早归,陪伴她度过那个阴冷的夜晚。 这天,白袖沉思着,该去做个孕检了。 于是,她换了身衣服,拎着手提包就出门了。她没有让家里的司机接送,只说是刘公馆的太太约她打麻将去了。 坐了黄包车,直接到教会医院。 做完了一阵套的检查,护士说,胎象很稳定,没有任何问题。 最后拿了点安胎药,付了诊金就快速离开。 白袖不敢在教会医院逗留太久,生怕遇到熟人。 因着怀孕了,所以她格外地注意自身的安全,弃了高跟鞋,改穿棕色鹿皮平底靴。 她的步伐很快,像脚下生风一般,疾走出医院大门,小心地下了阶梯,正要过往斜对面的马路,忽然一股重力将她拽了过去! 来不及惊呼,嘴巴就被人捂住。 那是一双古铜色的、强劲有力的手臂。 那人扣住她的腰,迅速地掠移到一个胡同里。 这时候,白袖已经看清掳她的人的面目。 深邃立体的五官,深色阳刚的肌肤,桀骜不羁的眼神,是他,华北少帅慕奕! 白袖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又遇见了他,简直是,倒霉! “有没有想我?”他醇厚的嗓音在耳边低低响起。 白袖的手被他制住,无法挣扎,遂冷冷地盯着他,“放开我!” “看来是没有想我?没事,我想你就够了。”说完,他低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大掌握着她纤细的腰身,按在灰色的砖墙上,狂热地汲取她的芬芳。 白袖此生,从没见过这么放肆无耻的人。 当他吻够了,喘着粗气,将唇退开些许,松开抓紧她的手时,白袖扬手,就往他的脸上甩了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无人的老胡同里,格外的响亮。 第19.跟土匪吃饭 慕奕本身就个匪兵,又横又狂,偏生家里又是权势滔天,没人敢对他不敬。 而且他长了一副英俊的皮相,多的是姑娘喜欢,哪有姑娘舍得拒绝他,还甩他一巴掌? 换做一般女人,他立即把她的手拧断了! 他慕少帅,向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 眼看这个女子还想再打他一掌,他手疾眼快地,抓住她的手腕,硬声问道:“你可知道你打的是谁?” 白袖声音发冷:“打你又如何?堂堂军政之官,你就是这么轻薄已婚妇人的么?” 慕奕嗤笑一声,反手将她带到怀里,挑起她尖俏的下巴,“我就爱轻薄已婚妇人。我现在就把你掳回华北,也没人知道。” “我先生绝不会放过你!”白袖咬牙切齿。 闻言,他哈哈大笑起来,“顾斐然就算知道了,那时你已经成了我的姨太太了,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你……无耻!”白袖发誓,她从未像如此这般,憎恨一个人。 他俯身轻轻咬住她莹白如玉的耳垂儿,语气暧昧,“本帅别的不会,唯独‘无耻’最为擅长,你要不要深度地领教一番?” 他的心很雀跃很欢喜,他第一次亲近女人,而且还是个质量相对不错的女人!他之前还在想,遇到能触碰的女人,若是个歪瓜裂枣,他肯定不会要,说不准他还会把人给杀了,免得碍他的眼。 “你到底……要怎样才放过我?”她窝在他怀里,不再挣扎,颇有些认命地妥协。 在这么强横的男人面前,她一个弱女子,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陪我吃顿饭。”慕奕扶着她往外走着,到了大街上,便有一辆别克汽车缓缓行驶而来。 慕奕将她塞进车里,和她一起在后座坐着。 白袖隐忍地深吸口气,“你要带我去哪?” 慕奕将她抱到腿上,上下其手,“我说过去吃饭。你想吃西餐,还是中餐?” 白袖挥开他的手,冷冷地说:“随便。只要吃过饭,就放我走。” 慕奕没学过西方文化,本就鄙夷西餐,当即他就让贾平将车子开到一家粤菜馆。 下了车,有美貌的迎宾小姐将他们引到二楼去。 小姐一口一个“先生”“太太”,听得慕奕心情愉悦。暗想这餐馆的小姐真会说话,回头给贾平递了一个眼色。 贾平会意,给那小姐一块钱。 三十年代的钱币,十块钱就是普通家庭一个月的生活费,可见一块钱的小费,已是很阔绰了。 各式菜色呈上大桌,白袖看着,没有半点食欲,心中暗急。 在慕奕灼灼的目光下,她无法,只好夹起一块鲜嫩的白切鸡。 慕奕坐在她的对面,暗道他的眼光真是好,看中的女人不仅貌美,气质佳,就是吃饭的动作,也是优雅极了。 他粗野惯了,可做不来这般赏心悦目的姿态。 气氛一直这么僵也不好,于是他清了清喉咙,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问:“你叫白袖?” 白袖轻饮着木瓜银耳汤,不应声。 慕奕自讨了个没趣,却也知道这话是废话。同时,他心里也埋怨起白老爷子,取名字叫什么不好,偏叫白袖,晦暗的名字,这让人想起灵堂上的白幡布。还不如叫红袖呢! 话说上个月听闻顾斐然说了她怀孕的消息,把势在必得的慕奕杀了个措手不及,最终铩羽而归。 为这事,他懊恼许久。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女子。 所以在华北的三十天里,他总是想起她,因得不到而变得更加难以忘怀。所以他没忍住,还是带了几个得力手下,瞒着老司令,偷偷来到上海,打算把人强行掳走。 白袖今天穿着浅碧色斜襟中袖衫裙,乌黑的及腰长发用一支白玉簪挽起,淡雅娴静,宛如一朵高贵的白牡丹。 慕奕的视线,落在她的细腰上,还有那平坦的腹……所以,她怀孕一事,是骗他的吧? 不想他刚刚下了定论,对面那个矜贵的女子忽然捂着嘴巴,腾地从座位上起来,瓮声问了一句“洗手间在哪”,便匆匆地跟着服务员去了。 慕奕愣在原地,这是什么情况?! 第20.怀孕,被揭发(1) 像慕奕这种只会带兵打仗,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的粗人来说,他根本看不出白袖这是孕吐了。 但他心头还是觉得疑惑。 女人在餐桌上吃到一半忽然捂嘴往洗手间里冲,这场景好像有点眼熟,貌似在哪见过。 白袖在洗手间里待了会儿,调整好心态后就出来了。 在他面前落座,她直接说:“我是个怀孕的妇人,慕少帅难道还真要强行把我带走么?” 慕奕眼眸如鹰般锐利,“你怀孕?” 第10节 敢情上次顾斐然透露的消息,他没相信。 他这样张狂的人,他说要掳走她,就绝不是开玩笑的。白袖很清楚,所以,她此刻十分地庆幸怀了身孕。 打开手提包,从中拿出一份孕检证明递到他眼前,“这是我方才在教会医院拿到的单子,你不妨仔细看看。” 对慕奕这样的人,她不敢惹怒他,所以说话还是很客气的。 慕奕皱眉,他已经想起那呕吐的具体场景了。 在华北司令府,父亲的姨太太曾有一次在饭桌上呕吐,郎中称之为孕吐。 想到这里,不用看那验孕证明,他也已经明白。 老实说他很愤怒,也很挫败!这一次他势如破竹来到上海,本就怀揣着十足的把握将人带走的。 “你真怀孕了又怎样?”他眉目桀骜,态度有几分无赖。 白袖原以为他见自己怀孕,大概会知难而退。她忍着气,说:“莫非你还有给别人养孩子的爱好?” 他嗤笑一声,背靠在真皮后座垫上,毫无形象地将两腿交叉,架在桌沿上,“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爱好,唯一喜欢的就是抢别人的东西。至于给别人养孩子……你觉得可能么?本帅只会叫人把孩子弄掉了。” 他这话说的,真够冷血绝情的。白袖心中一寒,拎起手提包,起身疾步往外走去。 慕奕也不拦。 白袖将将出了门口,就有两个穿着黑色马甲的男人卷着袖子站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白袖回头,冷眼看着悠悠晃荡着走来的慕奕。看来他今天是不肯罢休了。 这个钟点,饭馆里有点冷清,没几个客人,站在一旁的服务员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白袖是个挺爱面子的人,最憎恨的就是当众出丑,被人围观看笑话。可是现在的境况,她已经顾不得。 握紧拳头,她镇定地对收银台的姑娘说:“报警,我给你八块大洋!” 那姑娘呆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拨动警察局的电话。 然而未等她的手触碰到拨盘,慕奕的手下人就扑过来,劈手夺过她的电话。 那姑娘哪里见过这么蛮横的,顿时吓住了! 恰巧这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今天真是幸运啊,出来吃个饭还能遇到华北慕少帅。” 白袖和慕奕等人纷纷回头。 有服务员认出来人,立刻扬起笑脸请他进厅,“黄爷您来了,快请快请,今儿还吃水煮鱼和清蒸排骨吗?” 这位黄爷抬了抬手,他的随从就立即跟着服务员去点菜。 白袖抢在慕奕开口之前对黄爷问道:“黄老先生可还认得我?” 这位黄老先生,便是之前跟顾斐然去参加生日晚宴的主角,也就是那个香港富商。 他听了白袖的话,顿时抬眼仔细地打量白袖,“是挺眼熟的。” “瓷商顾斐然便是我丈夫。”她直接指出,因为她知道,目前只有这个人才能让她脱离慕奕的魔爪。 黄老先生戴着牛皮帽,神色讶然,“原来是顾老板的太太。”客套地说了一句,他又问,“你怎么也在这里,你跟慕少帅认识?” “不认识!”白袖一口否认。“我今天馋嘴,特意来粤菜馆品尝新菜,出门前没有让司机接送,黄包车现在也叫不到。眼下正愁着怎么回去,不想却遇到您。” 她的意思很明显,想坐他的顺风车。 黄老先生瞥了慕奕一眼,颔首道:“如果你现在有急事要马上离开,那我派个人送你回去。” 白袖心中暗喜。正要道谢,那个狂妄的人忽然出来插一脚,阴测测地说:“我准许你走了么?” 第21.怀孕,被揭发(2) 白袖装作没听到他的阻拦,挺直腰杆,自顾自地对黄老先生说道:“多谢您了。那么就有劳黄先生的司机送我一程。” “站住!”慕奕在身后冷喝。 “慕少帅,今日难得一遇,就让黄某人做东,请你吃一顿饭吧?”黄老先生和顾斐然是很亲密的合作关系,所以他妻子的忙,他愿意帮。 慕奕厌恶黄标的纠缠,他摆摆手,“不了,我已经用完午饭,改日再来。”说着,他就要去追白袖。 “哎哎哎,”黄老先生拽住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说:“少帅这意思,是不肯给黄某人一个薄面?” 慕奕心中生怒,这姓黄的今天纠缠不休,实在反常,不会是在帮白袖离开他吧? 可黄标是商界龙头,上海最大的财阀,便是军政府也要礼让三分,他慕奕今天还真不能跟他硬碰硬。 所以,他沉住气,竭力平静地说:“黄老板哪里话,能被您留饭,是慕奕的荣幸。” “那就请吧。”他笑得跟弥勒佛似的,拄着象牙包银手杖率先走到一张大桌。 慕奕回头,眼睁睁看着白袖钻入一辆汽车,绝尘而去。他心中那个恨,真想掏枪把那司机给毙了。 这顿饭吃得味如嚼蜡,黄标也看出慕奕的心不在焉。 他倒了一杯梅子酒,悠悠地说:“顾老板福气好,娶了一个貌比天仙的太太,方才那个,就是他的女人了。” 慕奕暗里不屑冷笑,当他不知道白袖是顾斐然的女人?“我自然知道她的丈夫是顾先生,我还知道,她怀了孩子。” “怀孕了?”黄标惊讶了。据他所知,顾家夫妇结婚三年,都没有怀上子嗣,现在这个关口却怀上了,怎么看怎么突兀。 既然那顾太太怀了孩子,所以慕奕再怎么喜欢她,也不可能再要她。所以,刚才那档事,大概是他误会了。 白袖回到家,仍是心有余悸,心想以后不能轻易出门了,那个姓慕的男人,真是丧心病狂。她不怕被他掳走,就怕他会弄掉自己的孩子。 今晚七点钟,顾斐然就回来了。 比往常早了两个半钟头,所以他回来的时候,白袖正好在吃晚饭。 在用饭之前,白袖吃了剁碎的嫩姜和柠檬水,以防闻到饭菜的味道而消退了食欲。 她怀孕的事情,必须保密。 “你今晚来得倒是早。” 顾斐然将公文包放下,应了声,“是啊,那边早些完工,便早点下班。” 陈嫂替他添了一副碗筷,他拉开座椅,正要坐下,忠叔便从门口快步进来,他手上捧着一个大盒子,脸色说不上是好还是坏—— “先生,黄爷派人送了礼品来。” 顾斐然愣了愣,黄标虽是富可敌国,但他不是个出手阔绰的主,平日在吃穿用度上也挺节俭,并不会随便送人礼物。 “他可有带了什么话来?” 忠叔点头,神色有点古怪,“黄爷说,祝贺先生您喜当爹。” “当爹?!”顾斐然立刻从座位上起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忠叔继续道:“他说太太怀孕了,喜事便要送礼。” “啪嗒”一声,银制的筷子掉在地上——那是白袖的。 顾斐然蓦然转身看她,“你怀孕了?” 第22.妾魂入镜 嫁给顾斐然三年,让白袖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他有着最温和的脾性,而他的内心却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他不爱她,故而不当她是妻子,不想要她孕育的孩子。 白袖不敢想象,倘若他知道她有孕,会是怎样震怒?大概,会被迫流产,然后逐出顾家大院吧。 眼下,他沉着脸质疑。 白袖故作淡然,“你忘了,慕奕在打我的主意。” 顾斐然怔住。 是了,他想起慕奕看中白袖,上次贸然上门,想用绿松石跟他做“交易”。 “所以,你说的怀孕,是骗他的?” 白袖颔首,她面上有多镇定,内心就有多不安。因为,她确然是怀了孕的,她在说谎! 顾斐然眉头深皱,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么黄先生怎知你怀孕的消息?” “当时在饭馆,黄先生也在。”白袖解释着,将早上在街头偶遇慕奕,被强行带到粤菜馆的事说了一遍。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的面色稍缓,扬手对忠叔说,“礼物别拆了,把它重新送回黄家大宅。” 等忠叔把东西送回去,白袖才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她闭门不出,而慕奕,纵是有多大的能耐,也无法私闯顾家大院。 梅芹到浙江拍完了电影,便回上海来找她。 她带来了一本书,“凉夜的最新作品《妾魂入镜》,剧情跌宕起伏,文字营造的气氛惊悚恐怖,挺精彩的故事。我看你整日整夜独守空房,就到书店买了一本,给你消遣。” 白袖拿着饲料喂养着玻璃缸里的鱼,头也不抬地说:“得了,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对小说没兴趣。” “这本不一样,绝对比作者上一部虐心的精彩多了,书评也多是叫好声!” 白袖想起之前那本号称虐心催泪的大作,忍不住嗤笑一声,“什么虐心催泪,作者的文笔也不过尔尔。怎么,这次改为写灵异了?” 梅芹是凉夜的忠实书粉,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凉夜可是公认的言情大师,文笔没得说。上一本可把我虐得眼泪汪汪,你没被虐到,是你这个人的内心太强大……” 白袖打断她,有点无奈,“行了,你就说说这故事讲什么吧。” 说到那惊悚恐怖的剧情,梅芹一阵兴奋,“女主人公叫白玉,她自幼就被鬼缠身,她家里有一面铜镜,那女鬼半夜就会从镜里……” 她说到这里,白袖心中一跳,“那东西是不是每在农历十五夜就爬出铜镜?” “你神了啊,这都被你猜到了!”梅芹震惊。 第11节 白袖只觉得浑身冰凉,这个小说故事,真的和她经历的一模一样! 梅芹看到她脸色苍白,以为她被吓到了,于是收起书本,讪讪地说:“你这么害怕,我就不讲了。” “说!”白袖的声音有些尖锐。 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调整好情绪,她平静地问:“小说的最后结局,是什么?” “白玉的魂魄被她丈夫献给鬼神,而铜镜里的鬼魂,则进入白玉的肉身,借尸还魂,从此顶着白玉的脸和她丈夫在一起。”梅芹唏嘘地说,“猜到开头,却猜不中结局。没想到她丈夫,爱的是铜镜里的女鬼。” 白袖嫣红的唇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把书给我。” 第23.火烧妆台 白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看完了《妾魂入镜》。 合上书本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点。窗外夜色茫茫,月光凄冷。 她拿着厚厚的一本书,走向角落的梳妆台。 黑色檀木制成的抽屉和桌面,泛着冰冷的光芒,黑木上雕刻着古朴的花纹,层层叠叠,幽深繁复,桌子的顶端,一面椭圆形的铜镜镶嵌其中。 放眼望去,隐隐能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浮动。 她站了一会儿,周身便被一股阴冷的气息环绕,渐渐的,黑色的气体愈来愈浓重,似有一股引力,在拉扯着她、驱赶着她贴近镜面。 白袖立刻退后几步,那气体便慢慢分散,变作一双妖娆妩媚的手,追逐着她。 当白袖点燃手中的火柴时,那黑色的烟雾受到惊吓般的瞬间消失。 然后,她看到那面铜镜里,露出一个阴沉的脸,尖刻的,煞白的脸。她的长发在狂飞乱舞,张着血盆大口,无声地呐喊,好像要不顾一切地冲出镜外。 屋内静谧极了,只听闻梳妆台一下又一下的摇晃声。 白袖盯着它许久,而后勾起一个冰冷的笑。 拿出事先备好的火油,扬手泼到妆台上,连着那面铜镜,都沾满了湿漉漉的火油。 她看到镜里的女人惊恐万状的脸。 以前,怎么就没想到用火烧掉这个鬼气森森的梳妆台呢?以至于留它至今,在每月十五担心受怕。 她记得小时候命下人把镜面打破,可打破之后,那些碎裂的镜片,诡异地、自动拼凑起来,最后恢复圆满。 白府不知请了多少道士,都驱赶不了镜里的鬼魂,于是就这么被鬼缠身,就连她从苏州嫁到上海,妆台镜里的女人还不放过她,半夜出现在她的卧室里。 今天看完了《妾魂入镜》,里面有个情节,便是火烧梳妆台。 镜子原属阴物,容易招鬼,而那些脏东西就依附其中。 倘若在十五夜之前,放火烧了整个梳妆台,它们便没有了依附,那时就会被熊熊烈火烧得魂飞魄散。 今晚,白袖动手了。 后天就是农历十五。她必须趁着在那之前烧毁它,否则十五夜一到,鬼魂不受束缚,将破镜而出。 白袖泼完了火油,便点了火,眼看火舌从桌角开始燃烧,渐渐逼到镜面…… 这时,“嘭”的一声巨响,震得人的耳朵一阵发疼。 她慌忙转头,就见房门被人猛力踢开,顾斐然惊怒的面容倏然映入眼帘。 “你在干什么!”他大喝。 可惜火苗已经点燃,烈焰席卷着整个木制的梳妆台,噼里啪啦地,烧得欢快。 “白——袖!”他咬牙切齿,睚眦欲裂,气红了眼。素来不动声色的儒雅面容,在愤怒之下,扭曲了。 “斐然……”她走上前,张口,想解释,却没料到,她刚走到他身边,就猝不及防地、承受了他一巴掌! 他的胸口起伏着。 不再看她一眼,脱了外衣便去扑火。 “救我……救我,顾郎,我要死了,顾郎……” 一个焦急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秀秀不要怕,我就是拼尽力气也要救你!” 顾斐然扑打着火,不一会儿,他咖啡色的衬衫,便摊上了黑灰。 好在火势不大,桌底下的火全灭了,此时正冒着烟气。 他松了口气,迅速进入厕所,用塑料桶子打了水,泼向妆台。 “嗞”地一声,滚滚热气瞬间消散,房间恢复清凉。 顾斐然累得瘫坐在地上,喘着气。 轻盈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顾斐然抬头,脸颊一痛,生生挨了一个耳光。 “袖袖……”怔怔地喊出她的名字,其他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多可笑,他刚才打她的时候,没想过后果。这时被她回敬一掌,才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方才他做了什么惊骇的事。 他心中隐瞒的秘密,终究遮不住了。 第24.分居养胎 顾斐然奋不顾身地为妆台扑火,那姿态,像是为抢救心爱的人。 可是,妆台铜镜里,藏的是一个鬼魂。 所以,他救那个本身就对他妻子有危害的女鬼,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斐然以为她会逼问。 但是,白袖没有。 她回他一巴掌,就拉开门,出去了。 管家杨婶正准备熄灯下工,就看到女主人从楼梯下来。 “太太您……还没睡?”她话说到一半,就看到她脸上的手指印,心中不由瑟缩了一下,不敢多问。 白袖径直往客房走去,一边说道:“去给我订一张火车票,明早六点的车程。” “太太要去哪?” “江苏。” 杨婶见她的脸色很不好,不敢问她要去江苏干什么。不过也无需多问,看这情况,多半是两口子吵架,女方心里委屈,打算跑娘家。 未等杨婶细想,就听到楼梯有脚步声响起。抬眼,就看到一身黑灰狼狈的男主人。 杨婶这下惊到了,忙上前询问。 走近了,竟然看到他脸上也有一个掌印! 顾斐然浑然不觉她惊异的目光,声音有些疲惫,“把二楼房间处理一下吧。” “二楼……怎么了?”杨婶狐疑。 顾斐然听到这句话,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斥责道:“难道你没闻到烧焦味?” 方才,他就是隐隐闻到烧焦的味道,才闯入白袖的卧室。 杨婶羞愧地低下头,连连认错,然后在他的吩咐下,拿着清洗的工具上楼去。 第二天,顾斐然在七点起床。 他在花厅吃早餐时,频频望向二楼,一般这个时候,她是该起来吃饭的了。 到底是心有愧疚,他等了会儿便按捺不住,命小陶上楼叫白袖下来吃饭。 小陶听到点名,愣了一下,而后才慢吞吞地说:“先生,太太一早就坐火车回苏州了。” 回苏州?他心里愈发愧疚了,昨晚那巴掌定是伤了她的心,所以不想再看到他,赌气回娘家去。 正想放下工作,出去寻她,又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他无颜面对她,也不能对她吐露心里的秘密,所以这段时间就不见了吧,对彼此都好,等这事儿过了,他再亲自到苏州请她回家,买钻石,买玉镯给她赔罪。 顾家所有的仆人几乎都以为,太太是跟先生闹脾气了,所以回娘家了。 而此刻,白袖在江苏火车站下车,就乘坐电车到扬州,而不是到苏州娘家去。 她并不是想跟顾斐然闹脾气,她只是借机到老家养胎罢了。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腹便开始显露孕态。她必须在孕期三个月之前搬离上海,远离顾斐然的视线。 以防他突然来到苏州找她,所以她改了路线,转到扬州去。 到了目的地,她用一根小黄鱼租住了一个宅院,租期是五个月。 她都盘算好了,租期到时,她已经是孕期七个月的妇人了。剩下的三个月,她就到医院待产去。 这计划,也算是万无一失的吧。 扬州的空气,比上海好多了,这里少了那边的繁华,多了一份宁静。 没有上海车水马龙的尘嚣,多的是古色古香的旧式建筑,开门就见黛瓦青墙,一眼望去便是幽深的长巷。 白袖招了两个上了年纪的保姆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有过生孩子的经验的老妇人,较懂得怎么照料怀孕的她。 古镇的生活节奏很慢,她也过得颇为安心。无聊时,她甚至开始为未出世的孩子取名字。 虽说孩子的大名一般由父亲来取,但她一想到顾斐然的态度,心中就一阵气闷。 反正到时孩子生下来了,他也奈何不了她。 “夫人,吃饭了。”外面传来保姆的叫唤声。 白袖打开门,就跟着到厨房用饭。 第12节 吃完饭,已经是傍晚。看着黑下来的天幕上挂着一轮圆月……白袖倏地一惊,今晚是十五夜! 一层冷汗瞬间布满额角。 她能想象到,那女鬼会是怎样的痛恨震怒。她绝不会忘了前晚,她险些在白袖的纵火之下被烧得魂飞魄散! 所以,她一定会追到扬州来索命的吧?白袖忐忑地想。 第25.作者凉夜 若是以往,白袖是不会惧怕她的,但现在不同了,她怀着孩子,她有了顾虑。 “吴妈,你去街坊那儿借一个男娃子来。”白袖拿出五块钱,递给帮佣吴妈。 吴妈奇怪地看着她。 她轻咳一声,“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大约这么高的。”她比着手势,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晚上老做噩梦,心里害怕,想让一个男孩子陪着我。” 成年男子阳气重,固然是好的,但是招进屋里来,外面的风言风语总是难听的,所以便招一个男娃来抵挡。 吴妈还是不解,“夫人,您若不敢一个人睡,我留下来陪您就是了。” 白袖摇头,“你让柳姨再添一套新被褥来吧。带男娃子的事,就劳烦你去办了。” 她是吴妈的主顾,她说什么,吴妈自然是要听她的。遂拿了十三块钱,出了院门去街坊邻居家借一个男娃子。 吴妈去了很久还没有回来。 白袖掏出一块怀表,眼看时针即将到达七点半,饶是她再淡定,心头也发急了。 当一阵冷风从窗口灌了进来时,她心口一紧,忙拿起桌上的烛火,举在胸前。 窗外寒风吹得正猛,院子里那两株扶风弱柳被摧残得不成样儿了。 白袖的心怦怦直跳,有些懊恼。 她怎么就忘了今天是农历十五呢。 然而,她全神贯注,戒备了许久,外面却是没有动静了。 方才还狂风大作,怎么就突然没了动静呢? 这时候,沙沙的声音在屋顶上响起。 她神经紧绷,吓了一跳。但那声音没有休止,依旧沙沙地响着。 听了半晌,她才发觉,原来是下雨了。 打开房门,外界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色,雨丝细细密密的,从空中纷纷坠落。 庭前的杨柳被雨水冲刷得愈发青葱翠绿。白袖看着,情绪莫名地稳定下来。 “夫人、夫人!”是吴妈的声音。 白袖转头,就看到吴妈戴着斗笠,浑身湿透地跨过门槛来,最后与她并肩站在屋檐下。 她在雨中奔跑,这会儿怕是累极。她平复了呼吸,就说:“夫人,我刚刚把这一条街巷都摸遍了,愣是没找到您指定的男娃,不过那个年纪的女娃子倒是不少,您若是看得上,我这就去找把人要过来。” “算了,不用了。”白袖看了怀表上的时间,面色轻松,过了八点,那个女人还没找上门来,说明她今晚不会来。 有时候,她确实不会来找她,但那是极少的事例。 今夜,没有女鬼的惊扰,她反而睡不好,因为,她心里存着顾忌,怕她深夜来找。 于是第二天,她顶着黑眼圈起床。 穿上一件英伦风衣,白袖步行到通讯社借用电话,拨给了梅芹。 知道打电话的费用很贵,所以两人没有说多余的废话,白袖直接进入主题,“你知道《妾魂入镜》的作者凉夜,身居何处吗?” 梅芹的声音从电线那端徐徐传来,带着滋滋的电流声,“你找他做什么?” “我有些事要请教他。” “第十七期的报纸曾刊登过他的一记访谈,据说他的籍贯是扬州。” 扬州? 白袖心中一震,竟然这么巧。 第26.凉夜是个女子? 白袖自幼被鬼缠的事,除了白家人和丈夫顾斐然,并没有外人知道。而这位叫“凉夜”的小说作家,对于她身上发生的事,竟然全都知道,而且不遗巨细地写入书中。 白袖不信他只是单纯地写书。 也不信他那么巧的、住在扬州。 这个叫凉夜的作家,报纸上没有透露其真实姓名,个人照片更是无可见得,所以不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在扬州哪个地方。 报纸上那记访谈,看似颇有些信息量,但仔细一看,却是寥寥几笔,无所收获。 白袖付了三圆的电话费,心情烦躁地出了通讯社。 她心不在焉地在街上行走,脑子如马达一般转个不停。 看完了《妾魂入镜》的结局,想起了顾斐然对那面铜镜的在意,再与顾斐然无故娶她进门,却三年不碰她的事因联系在一起,她总觉得,冥冥中注定要走进这个迷局,而这个迷局的背后,谁才是幕后人,而幕后人,布置这一切,又会是什么阴谋? “叭,叭叭——”汽车的鸣笛让白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一惊,忙快步退到一侧,回头,就见一张风流倜傥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沈凯恩坐在汽车里,头探出车窗,对白袖招手,笑得风骚欠扁,“白小姐,咱们真是有缘,在扬州城也能碰面。” 白袖懒得再纠正他的称呼了,只是淡淡地问:“你怎在这里?” “当然是来跟心上人‘偶遇’的。”他修长的手托着下巴,朝她眨了眨桃花眼。 白袖不想跟他多话,礼貌地颔首致意,打算绕过他,回自己的居所。 不想他竟然叫住她,“白小姐,肯不肯赏个脸,让我请你喝一杯咖啡?” 白袖原想拒绝,抬眼时触及他幽深的眉眼,她心中一动,拒绝的话到了舌尖,便转了个弯,答应了。 扬州到底不如上海新派,喝杯咖啡也要绕过大半个县城,到了市区才有咖啡厅。 沈凯恩绅士得替她打开车门,请她下车,又让她走前头。他在身后看着她窈窕的身段,走路时摇曳的风姿,心中不由地升起一种惋惜。 是,惋惜。他忽然想起那句古言:自古美人多薄命。 在真皮沙发落座,沈凯恩伸手拿过桌上那个精致透明的瓶子,抽出里面的一支红玫瑰,凑到鼻间轻闻细嗅,双目含情地望着她,说:“多日不见,你愈发美丽了,丝毫不逊于我手中这朵玫瑰。” 白袖矜贵地坐着,面色无动于衷,“多谢沈大少的赞美。” 白小姐确实是美丽的,想当年在法国学校,她的美貌曾轰动一时。在那个有民族歧视的国度,能引得众多洋人展开追求攻势,可见白小姐魅力如何。 白袖被沈凯恩灼热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不由开起话头,“我有个忙需要你的帮助。” “找人?”他漫不经心地吐出。 “你怎么知道?” “呵,”他轻笑一声,指腹摩挲着描金骨瓷的杯沿,“我这个人是标准的纨绔子弟,生来没什么本事,就是爱鬼混,手下积累了不少人脉,唯一有点用处的,便是寻人的路子多。” 被他这么一说,白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沈凯恩笑了,“你想让我帮你找什么人?” 白袖正了正神色,说:“我想找——作家凉夜。” 他搅拌着咖啡勺子的手一顿,而后才说:“哦,这个人啊……挺有名的一个小说作家。” “对,我就是想找他,有些事情想向他请教一番。我查看了一些资料,除了知道他的籍贯在扬州之外,别的无从得知。”她刚说完,就见沈凯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有些奇怪,“怎么了?” 他摇头一笑,声音清悦富有磁性,“碰到我,你的运气真好。你知道吗,我这回来扬州,就是找她来的。” 白袖惊奇,“你与他认识?” 沈凯恩点头,白袖激动,不由抓住他的手,“他在哪?能否引荐一下?还有,他是男是女?” 在白袖期待的目光下,他扬起唇角,慢吞吞地说:“她是个女人。” “女人?”白袖是真的意外! 明明那文笔很是犀利,感染力也强,遣词造句没有女性作家的柔婉优美,情感细腻。 反而,“他”的描写和叙述风格,有一种刀锋的冷冽。 白袖的心情很复杂,她潜意识里认为,凉夜应该是男的。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她?” 沈凯恩将杯里剩余的咖啡全部喝完,搁下杯子,说:“现在就走吧。” 车子一路平稳地开到郊外。 下了车,面前是一座独立的小洋楼,目测只有六米高,灰蓝色的墙漆,黑色的琉璃瓦屋顶,高墙上翠绿色的爬山虎在蔓延。 这一座洋房屹立在无人的荒郊,看着有点清冷,倒是有几分作家的文艺和孤寂,还有属于凉夜的“神秘”。 白袖对这位作家抱着很大的期望,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 然而,当这个神秘人十分普通地出现在她面前时,白袖一阵失望,心里有个声音坚定地说:她绝不是凉夜! “娟,这位是我的朋友,白袖,慕名来看你。”沈凯恩站在她身侧,为彼此做介绍。 女人有着一顶浓密的短发,是很顺眼的圆脸。然而她的五官很普通,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平凡无奇。 “你好,我是凉夜。” 白袖无视她伸出的手,单枪直入,“我很喜欢你的最新作品,尤其是你的书名,颇具亮点和卖点。请问你是如何构思出这个书名和故事的?” “最新作品……呃,”说到自己的作品,她竟有一瞬的呆愣,“我最近出版了两部,一本灵异一本言情。你说的那本,是《妾魂入镜》吗?” 第13节 仅从她迟缓的反应能力来看,就知道她不是那本书的原著作者。若是原著作者,提到自己的作品,反应会很敏捷。 第27.处子血的祭祀 文坛上,代笔的不少,花钱买名气的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若说《妾魂入镜》是她找人写的,白袖也相信这个可能。 这个真名叫张娟娟的女子,身上既有文青的书卷气息,也有平常女子的亲和贤淑。 白袖相信之前那些缠绵悱恻的虐心故事是她写的,唯独这本…… 她心中迫切地想知道原著作者的下落,是以语气有点冲,“我觉得,这本书不像是出自凉夜姑娘的手笔。” 看不出是被揭露的心虚,还是被误解的恼怒,张娟娟柳眉倒竖,“白小姐的意思是说,《妾魂入镜》是我花钱找人写的,然后署写自己的名字?” “我可没这么说。” 沈凯恩看出情势不对,忙上前解围。调侃道:“娟首次尝试写灵异题材的小说,这和以往的风格不同,当然就少不了质疑的声音。不过呢,我认为,一个高端的、有才能的作家,她定能够随意切换风格,不管是什么题材,都能轻松驾驭,并且运用自如。”洋洋洒洒说完这番话,他看向白袖,“你说对吧,白小姐?” 白袖没什么表示,“若真是凉夜姑娘的转型之作,那么这也太出彩,太成功了。” 沈凯恩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她的疑虑未消。 “对了白小姐,你先生是做瓷业的,你耳濡目染,应该也能简单地鉴别一些瓷器吧?” 白袖瞥了他一眼,这话题转移的,委实有点不自然了。但毕竟她是沈凯恩带来的,她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遂点头道:“不专业,也不精通,略懂些皮毛。” 沈凯恩引着她前往内室,指着梨木柜子上一个小口、短颈,丰肩,圆足的梅瓶,说:“这是张家的祖传梅瓶。娟打算将它拍卖,你觉得,按着这样的胎质和成色,该卖个什么样的价钱?” 白袖被那个梅瓶的颜色吸引住了。 瓶子的颜色很红很红,红得像血,像人血……不,便是人血,遇高温烧制,也会变成暗红色。 “你也觉得,这颜色,像人血吧?”不知何时,张娟娟来到白袖身后,附在她耳边,幽幽说道:“知道为什么颜色能这么鲜红吗?” 她似乎也没打算让白袖回答,自顾自地说:“这可是处子血,十六岁,未出阁的处女,投身入瓷窖里烧制,用最青春的血液,为瓷器添上永不褪色的鲜红。这个梅瓶,从清乾隆元年传家至今,已有两百年的历史。两百年啊……它的颜色,依然新鲜如初。” 白袖只觉得背脊发凉,忍不住退后几步,远离张娟娟。 “娟,你吓到白小姐了。”沈凯恩笑道。 张娟娟像是意识到什么,回头冲白袖笑了笑,讪讪地说:“不好意思,我一说起我家这个祖传梅瓶,就收不住话头。白小姐你来帮我看看吧,我想知道它的价值。”她说着,小心翼翼地将那瓶子递向白袖。 白袖看着那刺目的血红,莫名觉得胸闷,作为一个有过灵异经历的人,她完全不想去碰这个东西!她能觉察到,这个东西有点诡怪。 可张娟娟硬往她怀里塞。 白袖无法,只好接了过来,托在掌心里。 这个瓷器,塑造的外形线条流畅优美,触摸时通体清凉,可见胎质不错。她将手掌盖在瓶身上,细细掂量。内侧则温润细腻,硬度适中。表面光滑透亮,无一丝杂质,没有一点瑕疵。 “骨瓷不比陶瓷,它本身就是一件成品率非常低的工艺,而这个梅瓶,更是精品中的精品。我不如我先生专业,所以它价值多少,我不敢轻易评估。”白袖说。 张娟娟没有接她的话,反问道:“白小姐,你能看出其中的骨灰,是什么骨质吗?” 白袖一怔,“我没本事,看不出来。不过我想,大多都是动物的骨灰吧。” 张娟娟轻笑一声,垂眸盯着白袖掌心里的梅瓶,“不,你说错了。那不是动物的骨灰,而是……人的骨头。” 话落,白袖只觉得头皮发麻!低头看着掌心托着的瓷器,感觉愈发烫手。正想将它还给张娟娟,突地,她看到浓稠的血液从狭窄的瓶口里汩汩地流了出来,最后全粘在她的手上! 第28.带她私奔 白袖顿时尖叫出声! 她这一惊吓,梅瓶便从手中脱落,眼看它即将摔在地面上,沈凯恩一个弯腰,稳稳地将它接住。 张娟娟松了口气,拍拍胸口,说:“沈哥,幸好有你在这,不然就……” 沈凯恩看向白袖,眼中似笑非笑,“白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白袖一直以来,都认为沈凯恩是个轻佻的浪荡公子,而今,她蓦然发现,他这个人不太简单。他常把爱挂在嘴边,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可却又疏离地称呼她为“白小姐”。 现在看来,他表面上的风流,内里必有很深的城府。 视线从他的脸转移到他手上的梅瓶,白袖赫然发现,那血迹居然凭空消失了! 那绝不是她的错觉,刚才血液温热浓稠的触感如今还残留在她的指尖。 白袖想到那汩汩流动的血液,头就一阵眩晕。 算了,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 “我家里还有些事没做完,这就先回去了。”她撑起笑,对张娟娟和沈凯恩颔首,“多谢你的招待,再见。” 白袖拢了拢风衣,便挎着手包袅袅离去。 沈凯恩不知道跟张娟娟说了什么,白袖走到玄关处还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她下意识地回头—— 张娟娟抱着的红色梅瓶,瓶口朝下,源源不断流出血液!而他们两人好像没有看到似的,正谈笑风生! 白袖脸色苍白,不敢再看,快步逃出这套小洋房。 然而在她出了大门时,胳膊就被人握住! 她的神经本就紧绷着,突然被这么一拉,她反射性地、拼命挣扎。 “白小姐,你怎么了?” 是,沈凯恩的声音。 白袖心口一松,有些疲惫地转过身,看向他,恹恹地说道:“你怎么出来了?”她以为,他还要跟张娟娟叙旧的。 沈凯恩轻笑,“你是我带来的,当然也要我护送你回去啊。”他看她的脸色好像不太对,又问:“你身体不舒服么,需不需要我送你到医馆看看?” 白袖摇头,“不用了,我只是昨晚睡不好,现今有点累罢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 白袖也不推辞,报了地址,便弯腰钻入车门。 沈凯恩和她一起坐在后车座。 他看着她靠着背,闭着眼睛打着盹儿,眼底下有一片微不可见的青黑,这倦怠的神色,看得他心中一疼。 于是,一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白袖,你跟我走吧!” 她没有睁眼,轻声道:“我现在不就是跟着你走么?” 沈凯恩不知要怎么跟她说,斟酌了半晌,他缓缓开口:“你在不远的未来,将有一个劫难,我想带你离开,避过它。” 在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时,白袖霍然睁开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沈凯恩,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白袖,我……” 未等他说完,她径直打断,“《妾魂入镜》是你写的,对不对?” 沈凯恩愣了一下,笑了,“白小姐,我可没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会写小说。这本书虽然是娟写的,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 他的表情堪称完美。表现得真诚,疑惑,不可思议,无一丝破绽。 白袖向来是个心细如尘的,她看到他修长白皙的两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 那是心虚时的表现。 第29.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沈凯恩送白袖回家。 他看着眼前这座宁静雅致的小宅院,勾唇一笑,“你倒是个会享受的。” 白袖心里还对他的否认介怀,冷着脸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可以回去了。” 沈凯恩挑了挑眉,“好一个过河拆桥的女子。好了,我这就走了。你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到广陵酒店找我。” 白袖应了声,目送他的车子离开。 她的脑中乱哄哄的一片,感觉思绪越来越纷乱了,她好像陷入一个没有出路的迷局,不管她怎么寻觅,都找不到可以突破的出口。 今天,沈凯恩带她去见凉夜,实际上,并不是满足她的愿望,而是让她见识那个诡异的梅瓶吧。 可她猜不到,他此举有何用意。 “夫人,刚才那人是……?”吴妈探着头,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颇有些暧昧地问道。 “他只是我一个同学罢了。”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 “可我看出,他好像对夫人你有意思啊。”现今的民主社会,女子不再像旧时一般,出门要带丫鬟婆子。现在,诸多时髦女郎,都爱挽着男朋友/男伴出门,吴妈误以为沈凯恩是白袖的男朋友。 白袖:“我已经嫁了人的。” 被这么一提醒,吴妈醒悟过来,是了,这位年轻的夫人是怀有身孕的,可见她是结婚了的。只是……她的丈夫怎么会放任她一个女人家独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隐居呢? 估计,又是个被富商丈夫休弃的可怜女人吧。吴妈心想。 上海松江,顾家别墅。 顾斐然在客厅接待小姨子白瑾。 “今日怎么过来了?”顾斐然当然没忘了白瑾上次企图爬他床的事,想到这,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可是钱不够花了?”说着,他就叫杨婶过来,到账务房取出支票。 “不不,不是的,你上回给我的那笔钱还剩不少,够花、够花。”白瑾有点尴尬。 既不是缺钱,那么就是趁白袖不在,又来引诱他了? 顾斐然问得不客气,“那你登门是为了什么?” 第14节 白瑾一阵难堪,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聊天了?这句话她还是没敢说出来,只是道:“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我落下一个胸针,来找一找。” 胸针? 见顾斐然的目光满是怀疑,白瑾忙说道:“真的,我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胸针不见了。我本来想早些来拿走,可又想到袖妹不欢迎我,所以我才等她不在家的时候,过来找找。” “即便你真的掉在这里了,时间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还能找到么?” 白瑾的眼珠子转了转,猜测道:“可能……被袖妹捡到了,然后放在抽屉里了?” 顾斐然心里对她厌烦,“那个胸针多少钱,我把钱给你,你再去买一个吧,不用找来找去了。” 白瑾立即说:“那不一样,胸针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送给我的,我必须找回它!” 顾斐然拗不过她的坚持,挥挥手就予了。“杨婶,带白大小姐上楼找找吧。” 白瑾心中暗喜,跟着顾家的管家上了二楼,她假模假样地四处搜寻,然后摸到白袖的卧室。 “白大小姐,那是我们太太的主卧。”杨婶说着,意思就是,你一个外人不能进去。 白瑾柔声说道:“这边上都找不到,说不定就在袖妹房里呢?” 杨婶无法,便掏出钥匙,开了门让她进去。 白瑾立即奔到内室,开始翻箱倒柜。 杨婶警惕地看着她,感觉太太的这位姐姐,不像是在找失物,反而像找赃物。 白瑾很心急,将白袖的柜子和抽屉都胡乱摸了一通。 在她灰心、快要放弃之际,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对了,白袖这个小贱人,她最爱看书了,她不会把东西夹在书页里了吧? 这么想着,她又燃起希望,风风火火跑到她的书房去。 杨婶在身后喊她,怎么找个胸针还要跑到书房去呢?杨婶生怕她乱动了太太的书房,回头她来了,恐要责怪,忙跟了进去。 当她到了书房的时候,就看到这位白大小姐蹲在地上,手上拿着一张纸,癫狂地大笑。 “白袖,你这回死定了!” 书房光线昏暗,这场景看着有几分可怖。 “白大小姐,你在干什么?”杨婶语气不善。 白瑾蓦然回头,声音森然,“去告诉你们先生,白袖怀孕了!” 杨婶大惊! 顾家这两口子,向来是分房睡的,可见先生是不爱太太的,也不会要她孕育他的孩子。可现在,太太居然怀孕了! 白瑾得意地笑着,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和妹夫的感情生活如何,也能想象到,顾斐然若知道白袖瞒着他有了孩子,会如何震怒。她简直太期待白袖离婚了!没错,她就是见不得她好。 白瑾自从上次的爬床计划失败后,就开始为自己的下半生找个依靠。 她买了一套华贵的皮草去参加各种社交活动,然后攀上一个三十岁的上海富商,和他有了数夜情之后,她特意到教会医院挂号,希望自己有了身孕,然后以此胁迫那男人对她负责。 不想她看到了白袖拿着验孕单匆匆离去。 所以今日,她趁着白袖离开上海,便借着“找失物”的名头,来搜寻这张验孕证明。 当顾斐然看到这张验孕单时,他没有白瑾意料中的震怒。 他的面色很复杂,眼神似悲似喜。 顾斐然握着验孕单的手指关节,寸寸泛白,好半晌,他才对忠叔说道:“准备一下,去苏州。” 第30.你比月色迷人(1) 顾斐然完全没想到,白袖会去扬州。 他以为她在娘家苏州,是以一路疾往。当他来到姑苏,看到毫无人气的白府大门时,他愣了好久。 顾斐然也不是蠢笨的人,他站在门前略略思索,就猜想到白袖大约是为了躲避他的视线,好暗中产子,才转移居地。 但,问题来了,她不在苏州,又会去哪呢? 他和忠叔茫茫地找了整个苏州和邻近的镇江,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此刻,他的心情很焦急。 他问自己,你现在这样不顾一切地寻找她,是因为她的隐瞒而愤怒呢,还是……对怀着身孕的她在乱世中行走而担心? 有那么一刻,他认定是后者。 最近阴雨连绵,一连好几日没见过一个艳阳晴天,让人的情绪也跟着烦躁。 “夫人,那位沈公子又来了。”吴妈在房间门口说道。 白袖声音平淡无波,“还是那句话。” 吴妈摇摇头,就出去回复他。 自从沈凯恩知道她的住址后,就往这里跑得勤快。白袖让吴妈拦住他,若想面见,除非他告诉她实情。 她知道,沈凯恩一定隐瞒着很多事! 今天的气温难得回暖,扬州的天空晴蓝如海。 沈凯恩悠闲地靠在门前的石狮旁,他短发利落,额前的碎发稍稍遮住了他的左边眉眼。他的手插在西裤里,金色的阳光照在他修长的身躯上,更显得他俊美不凡,风流倜傥。 见吴妈出来,他不以为意地问:“又不见?” 吴妈讪讪地点头。 沈凯恩轻笑一声,音色清悦如钢琴声,“这样啊……”他摩挲着下颔,“那,你进去说,本少什么都告诉她就是了。” 吴妈听了,露出了笑脸,“沈公子啊,我说你早该这么做啦,这样就不必吃闭门羹了。你等着,我进去跟夫人说说。” 沈凯恩望了望天,心想,不是什么秘密都能随时说的,有些事情是要挑时机的嘛。 果然,沈大公子应承了某件事,里头那位养尊处优的冷夫人总算让他进门了。 沈凯恩歪头对吴妈眨了眨眼,悄声道:“再不让我进门,我怕是要变作一樽望妻石了。” 吴妈笑眯了眼。 “沈凯恩!”他的声音可不算小,尚在可听范围,所以他那句话被白袖听到了。 他含笑着欣赏美人眉间的嗔怒,发挥他风流公子的浪荡品性,花言巧语,“才一个礼拜不见,白小姐你又比之前美了五分。” 她今儿的装束,使她看起来像一朵清丽脱俗的白芙蓉。 淡紫色的斜襟旗袍,蓝白色的盘花扣,简约的云纹滚边,中开衩,腿儿秀美纤长,正坐在太师椅上,闲适地喝茶。 等吴妈退下了,她定定地注视着他,“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跨步过来,双手撑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低头凝视着她,声音低沉,格外撩人,“这么急做什么?” 眼看他的脸即将靠过来,白袖别过脸去,留给他一个白皙姣美的侧脸,“要说就说,不说就滚!” “啧,不要这么冷淡嘛。”沈凯恩凑到她耳边,“有身子的人,该保持愉快的心情,切勿气坏自己。” 话落,白袖震惊地转过头来,他究竟何时知道她怀孕的?难道她现今的身材,那么明显吗? “你也知道?” 沈凯恩答非所问,“关于铜镜、和你先生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有个条件,”他语气顿了下来,幽深晦暗的眸光落在她线条优美的雪白下颔,再缓缓上移,最终在她泛着水红光泽的娇艳唇上落定,“吻我——” 第31.你比月色迷人(2) 白袖忍了忍,素手推开他魅惑众生的脸。 “沈凯恩,你别得寸进尺。” 他长得很高,和他说话时,总要仰着头看他。 今天,他上身穿着白衬衫,领口的纽扣松散了两颗,露出精致漂亮的蝴蝶锁骨。下边,是一条做工精良的皮带,带子是意大利的优质真皮,扣头是湛亮的黄铜,配着底下的咖啡色西裤,体态颀长俊秀,真真是玉树临风。 听到白袖的拒绝,沈凯恩伸手抬起她的下颔,“这天底下,没有不要酬劳的买卖。我不要钱财,我只要你——吻我。”他的表情实在是欠揍,恨不得让人将他暴打一顿,“当然,你若是害羞,那就换我主动。你看如何?” 白袖推开他,站了起来,骂道:“不要脸!” 看她是真的生气了,沈凯恩才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态,挺认真地说:“今晚,陪我吃一顿烛光晚餐。我告诉你想知道的。” 比起他方才那个无礼的要求,这个条件还是可以接受的。 沈凯恩在她的庭院里参观了会儿就走了。 “今晚八点,我来接你,”他说,“穿漂亮点。” 漂亮?还当是约会了不成。白袖默默腹诽。 虽不太情愿,但她还是换了一件月白色的中袖旗袍,搭上有流苏吊坠的黄纱披肩。额前梳着稀薄的刘海儿,后脑勺挽了个斜髻。最后,对着镜子涂上一层玫瑰色口红,便拿着手包,踩着高跟鞋出门了。 八点,不迟不缓的,沈凯恩的豪车准时出现在门口。 “你真美。”他眼中盛满惊艳,“能让你为我盛装打扮,真是我三生有幸。” 汽车开到市区,他们来到一家法式餐厅。 三楼,是露天的包间……不,也不算是完全露天。头顶上的材质,是透明的,仰头,就能看见黑丝绒的夜空,和满天繁星。 这里的装潢,既创意,又浪漫。璀璨的灯光,厚厚的地毯,悠扬的小提琴独奏曲,一排排精致的餐桌上,菜色鲜亮,烛光浪漫。 白袖环顾着周围,默了会儿,她问:“你包下整个包间?” 沈凯恩颔首,为自己、为她倒了一杯红酒,然后开始进餐。 白袖晚饭吃不多,现在还真有点饿了。正要开动时,她抬眼,看见对面的沈凯恩的吃相十分优雅,切牛排的动作,像英国的皇室贵族。不知怎的,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另一个人。 他吃饭的姿态,不像顾斐然斯文,不如沈凯恩优雅,他很粗鲁,爱吃肉,爱喝酒,他不会细嚼慢咽,他只会狼吞虎咽。 “狼吞虎咽”这个成语从脑海中划过,她有些克制不住地,扬起了嘴角。 “你笑什么?”沈凯恩忽然发问。 第15节 白袖意识过来,轻咳一声以作掩饰。 吃完饭,她问起了她的谜题。 沈凯恩不慌不忙地用餐巾擦拭嘴角,而后,对她伸手,邀她跳舞。 白袖秀眉一皱,这人总是得寸进尺的,不会是在忽悠她,压根儿就没打算告诉她实情吧? 好似看出她的心思,沈凯恩抿了抿唇,面色不复玩笑。 “其实,我无法对你透露太多。我只能提醒你,近期不要接触瓷器,更不要到瓷厂、窖台这等地方逗留。否则……你陷入将万劫不复的地步。” 第32.虚假的温柔 说到底,沈凯恩还是不肯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她。 白袖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坐在床前发怔。 他的话还在耳边环绕—— “远离瓷器,远离顾斐然。离开他,于你来说,是唯一的选择。” “为什么?他是什么危险的人物,必须要我离开他?”当时,白袖追问。 因为沈凯恩的有所保留,所以说服不了她,除非,他毫无保留地告诉她,顾斐然是什么人,还有那个自小跟随着她的铜镜,里头到底有什么秘密。 结果,沈凯恩还是让她失望。 白袖不知道,他若全盘托出,将会受到惩罚。 而顾斐然,费力地搜寻了三天,还是找不到人,最后不得不委托青帮,借他们的情报网查找白袖的下落。 他没想到,她竟然跑到扬州去。 白袖也没想到,才过了几天的舒心日子,顾斐然就找来了。 那时她正在院子里跟着柳姨学习如何操作缝纫机,吴妈就跑了进来,说,“夫人,外面有人找您。” “找我?”她头也不抬,“是什么人?” “是个青年男子,穿老式长袍,戴着金丝边眼镜,挺斯文的一个人……” 话音一落,忽闻“咔哒”一声,她葱白的手指便不小心被针头刺到。 白袖握住冒着血珠的手指,心中卷起狂风大浪。她努力地平复心绪,在吴妈疑惑的目光下,缓缓地说:“让他进来吧,他,是我先生。” “啊?”吴妈惊讶。原来这位年轻的夫人,不是被富商丈夫休弃,所以怀着孩子孤身一人躲在这里。按现在的情势来看,十有八九,是两口子闹脾气了。 顾斐然进来的时候,她纤瘦的背影正对着他。 她穿着稍稍宽松的旗袍,坐在梨花树下的缝纫机前,身姿温柔曼妙,肤色比枝头上的梨花还要白上几分,她半垂着头,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她绝艳的半边脸映入眼帘。 他心头弥漫起一股柔情,他的小妻子,有着令人怦然心动的风采。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意识到这个一直被他极力忽视的女子,是那样的美丽。 好似怕惊吓到她,顾斐然放轻了脚步,慢慢地挪到她身后,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放在她的双肩。 “袖袖,你瘦了。” 白袖心中太害怕了,不断地猜测他究竟为了什么而来?他这么快地来找她,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亦或者是,他知道了某些事。 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她竭力镇定地问:“你怎么来了?” 闻言,他却是笑了,声音低低的,带着宠溺。对,宠溺,她没有听错。 “我啊,当然是来接你这个小骗子回家。” 白袖的手抖了一下,她忽视了那宠溺的语气,她只捕捉到“骗子”二字! 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不由自主地,有些发颤,“你都知道了?” 说到这里,顾斐然的脸色沉了下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指甲深深地扣入掌心。 看着她的唇色瞬间发白,顾斐然心疼,将她按入怀里。话语还是免不了一番责备:“你怀孕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我说,还欺瞒了我,独自一人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 “你担心?”白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仰望着他。 顾斐然无言地看着她。 “你不怪我?”她又问。 顾斐然抱着她,望着她的发顶叹息,“我比你长了八岁,已到二十九的年纪,总要有子嗣的。所以,你怀了我的孩子,我是高兴的。” 白袖想问,之前你不是给我吃避孕药了么,明明,你不想要孩子,如今却说这种话? 气氛是难得的温馨,她不想破坏。是以,她没有多问。 …… 沈凯恩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此时他正歇在酒店里,喝着咖啡,听着留声机的乐声,很是悠闲自在。 当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他眉心一皱。夜间打电话,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他刚一接起,还未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就急急说道:“大少,白小姐离开那个院子了!” 沈凯恩轻松的神色倏地一紧,“她一个人?” “听伺候她的帮佣说,她丈夫来接走她。” “迅速去查,他们去了哪!” 挂断电话,沈凯恩懊恼,白袖竟然对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他说过,要远离顾斐然。眼下真的是……早知道他就该把话全部说了。 白袖跟着顾斐然去火车站。 他提着她的行李,拿着两张车票回来。 “袖袖,你怀着身孕,挤在普通车厢里,太不安全。所以,我订了一个特等车厢。” 白袖不可置否,“我们这是要回上海?” “不是。”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往车门里走去,“咱们去河南郑州。” 白袖脚步一顿,“为什么去郑州?” 顾斐然神色平常,“本来是该回上海的,但近期和一个来自河南的客户达成了合作关系,我得去看看,并把合同签了。你一个人回上海我不放心,便把你也一道带过去。” 忠叔在一旁附和,“是啊太太。听说郑州那一带地杰人灵,好山好水养好人。先生说了,您适合在那里养胎。” “这么说,是要在郑州逗留一段时间?” 忠叔答:“是的太太。” 白袖只觉得胸口闷,心中莫名有些发慌。 第33.瓷窖里的秘密(1) 河南郑州,北临黄河,西依崇山,有大面积的山林覆盖,更有充沛的水资源,单是郑州境内,大小河流就有一百二十多条。 确实如忠叔所说,这是块风水宝地。 到了目的地,白袖才知道,顾斐然在金水买了一套小洋房。 看里面的家具摆设,白袖的眉蹙得更深了,“这里,他常住?” 此时,顾斐然出去面见客户了。 忠叔瞅了她一眼,暗道这太太真是个心细的。既然被她看出,忠叔也不隐瞒,“对的。不过太太您放心,先生他绝不会在外面买套房养外室。” “我可没误会。”白袖瞥了他一眼。 忠叔继续说:“先生常年出差,常去的省城就属福建泉州和河南郑州,所以他干脆在这两边都买了房子,以供出差时居住。” 忠叔这句话,白袖没怀疑。福建和河南,都是中国瓷器的发源地之一,顾斐然名下的瓷厂大都成立于此。 洋房里请了四个佣人。 白袖吃完晚饭,顾斐然就回来了。 他似乎累极,满面的疲倦。白袖帮他拿了公文包,正要给他拿一副碗筷,顾斐然拉住她的手,摇头道:“你先回房休息吧,别累着。”说着,他就叫佣人给他添了饭。 白袖也不勉强,转身到浴室洗澡。在她将将入门之时,忽然听到佣人的惊呼声—— “先生!您衣服后面有血!” 白袖立即调头,向他走去。 “袖袖,我没事……”顾斐然避着她,不让她看到血腥的颜色。 白袖拽过他,就见他褐色的长袍上,果然有几滴鲜红,好像是不小心溅上去的。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 顾斐然苦笑,“我真没事。这只是沾上红色的颜料罢了。” 颜料?白袖冷笑,“这血迹都渗入布料里了,若是一般的颜料,岂会渗到里面去?” “你听我说……” 白袖这时却不想再听了,她总觉他有事情瞒着她,还千方百计地遮遮掩掩。 她忽然想,夫妻间既有一方不够坦诚,那么就无需去逼迫和追问。 问了又怎样?听了解释又怎样?他终究没有对你敞开心扉。 这套洋房有两个卧室,一个客房。 白袖洗了澡就到卧室睡了。 她已经习惯一个面对黑夜,也认定,他不会和她同床共枕。是以她霸占着整个柔软的大床。 可能因为怀孕的关系,她总觉得自己特别地劳累,明明她没有做什么累人的工作。 第16节 顾斐然抱着枕头走进她的卧室的时候,就看到她睡着了。 才短短半个钟,她就能睡得浑无知觉。 他当然不会觉得她是装睡。 瞧瞧,她的睡姿多孩子气。平日里,是那么矜贵冷艳的一个人,谁人能想到,入了夜,她一个人睡的时候,卸下所有的防备,竟是这样的。 顾斐然心里软软的,俯身,将她的身子抱了起来,移到内里,然后将枕头放在床侧,自己则在她身边躺下。 静静地凝视她的睡颜,他莫名地、有些悲伤。 这样看着她入睡的时刻,不知道还能有多久。 “你是不是,不舍得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第34.瓷窖里的秘密(2) 顾斐然一惊,蓦地转头,就对上一双血窟窿的眼睛。 她一袭黑裙鬼气沉沉地睡在他床侧,没有血色的白脸儿贴着他的脸,阴冷地说:“你敢嫌我容貌惊悚?” 顾斐然垂下眼帘,“毓秀,我怎么会嫌弃你。” 她忽然伸出青灰色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尽管她只是一缕魂魄,并不能真实地触碰到他。 “你一向叫我秀秀,怎么突然改了称呼?是不是,因为她?”她冷飕飕的目光射向睡在内里的白袖。 “不。你是你,她是她。你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女鬼忽然列开血盆大口,“对!这个女人,不配和我相提并论!” 顾斐然默然地听着,没有回应她的话。 “她这张脸,我挺满意的。我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借用她的身体了!”她披着长发,盯着白袖的脸,一阵兴奋雀跃,“阿斐,到底还要多久,我才能正式脱离铜镜?我已经受够镜里的黑暗了!” 顾斐然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半晌才说:“十日内。” 闻言,那女子高兴得狂笑起来,乌黑的长发狂乱地飞舞。只剩十日!还有十日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世,和她爱的男子在一起了!她再也不用苦苦等到农历十五夜才能出镜了。 若条件允许,她真想亲吻顾斐然以表示她的喜悦。但正因为不能,所以她才更加地痛恨自己这副鬼样子。 倘若今晚是十五夜,她就可以真实地触碰到他了。 顾斐然翻过身去,背对着她,抬手为白袖掖好被角。不想她突然惊恐地睁开眼睛! 作为恐怖的鬼魂的林毓秀,竟然被她的反应吓到了。 顾斐然迅速回头,给她使了个眼色。于是,那女人就化作一团黑色的烟雾遁走了。 “袖袖,怎么醒了?”他关切地询问道。 白袖扑进他怀里,“斐然,我好害怕!” “不要怕,袖袖,我在这。”他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抚着,“跟我说,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或者听到什么了?”他问这话的时候,心是忐忑的。 白袖躲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衣领,摇头说:“我刚刚,梦到好多好多的血,我梦见你杀了人。那场景真的好可怕……” 话落,顾斐然的背脊重重一震! 他怔了好久,才想到该怎么说,“我怎么会……杀人呢,”他扯了扯嘴角,语气故作轻松,“袖袖,你是做噩梦了。你也知道,那是梦,不是真实的对不对?别多想了,睡吧,夜很深了。” 白袖受惊地喘了口气,点点头。 顾斐然心中一松,还好,她没看到林毓秀的鬼魂,更没有听到他们方才的谈话内容。 这个自诩小心谨慎,正兀自安心的男人啊,他看不见怀里女子的表情。 什么惊慌,什么害怕,她眼底的神色,是一片冷淡和清明。 第二天,顾斐然醒来的时候,床榻一侧早已没了白袖的身影。 他立刻起床披衣,逮到一个佣人就问:“太太呢?” 佣人答:“哦,太太呀。她很早就起来了,在花园里散步呢。” 顾斐然舒出口气,“散步……怀了身子的人出去走走也好。” 殊不知,白袖不想面对他。她现在看到他,心里就会忍不住发寒。 她现在终于想起了沈凯恩的话,她必须寻找机会,离开他! 最近几天,顾斐然常常不见人影,他的说辞是,他在郑州的一个瓷厂,正在赶制一批新的瓷器,是要运出海外的,所以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监工。 他没有说谎,他确实是在赶制着一件十分重要的瓷器,只不过,那不是货物罢了。 顾斐然来到瓷厂的地下室。 他刚一进去,里面的工人恭敬地向他行礼。 一个烧窖的师傅发问:“顾爷,可以开始了么?” 得到他的首肯,那中年男子立即命人打开牢门,将八位未婚少女抓起来,不顾她们凄厉地哭喊,一鼓作气地,将她们抛入烈焰翻滚的窖中! 有女子极力反抗,便有工人提刀,一把刺入她的胸膛。 “噗”地一声,血液喷了出来,溅上他的衣角。 “顾爷,这是最后一批祭窖的女子了。最后的一步,只差一个血脉纯阴的女子来引魂。” 血脉纯阴,即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子,为了这,他们已经筹备了二十一年。 第35.无处可逃(为。168122的水晶鞋加更) 白袖想方设法离开顾斐然的视线。 但是,即使他不在家里,忠叔、还有那些佣人,便成了看守她的眼线。 从几时起,他们像达成了某种约定一般,严谨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白袖心中愈发焦急,面上便越发地镇定,她素来是这样矛盾的人。 “整天待在屋里也是闷得慌,我想去万仙山游览。”在忠叔拒绝之前,她又道,“景区人多热闹,你大可以跟着我,免得我迷了路,走丢了。” 后面这句话,无疑给忠叔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想了想,反正有自己跟着,也不怕出什么意外。遂同意了。 “不过,在出门之前,我得跟先生汇报一下。” 白袖暗恨,却偏偏还要作出不在意的模样。 顾斐然在电话里沉默了。 白袖屏住呼吸,深怕他会驳回她的要求。 呵,多可笑。作为他妻子,出个门还要经过他同意呢,简直不要太憋屈!但现在也只能忍下了。 忠叔也不知道顾斐然是怎么想的,按理说,现在这个关键时期,能不让她出门,就别让她出门,以免节外生枝。 顾斐然的声音有点沙哑,不紧不慢地从电话那头传来,“让她去吧。回头我再拨两个保镖过去。你要让她……玩得开心点。” 天生冷心的忠叔,也听出他语气里的感伤。他之所以答应,那大约,是最后的补偿吧。 午饭过后,有专车送白袖到辉县市西北部太兴山腹地,河南闻名遐迩的天然度假村万仙山就坐落在那里。 汽车行驶了三个钟头,才到达目的地。 刚刚下车,满目的翠绿瞬间映入眼帘,清新的空气中隐隐浮动着青草的味道。 眼前山水环绕,峰峦叠起,沟壑纵横。高山上,一道白练一样的瀑布飞流直下,冲刷着底下的礁石,激起千层浪花。 看着这样壮丽的自然景致,压抑在白袖心头的焦躁消退了些。 她走过绝壁长廊,身后的一行人也是亦步亦趋。 当她踏上天梯,俯瞰底下青翠繁密的山林时,忠叔顿时变了脸色,急声说道:“太太,您快下来,站在上面太危险了!” 白袖施施然地瞥了他一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她虽是弱女子,可她的心很强大,她什么都不怕。 只有在这一刻,这些监视着她的人,才会真的在乎她的安危,她的生死。 看他们个个煞白着脸,她唇角绽放了笑容。 这时候,她看见一个戴着白色的呢子礼帽的男子倚在石桥上对着画板写生。 那是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她眼中掠过一丝幽光,向那人走去。 忠叔和几个保镖对看一眼,继续跟着白袖。 只见她站在那男子身后,静静地盯着他画着山水瀑布。 老实说,他画得不好看,有点像西方的油画,完全没有中国水墨画的意境和神韵。所以,忠叔无法理解,太太这么专注地看人家画画做什么? “咳咳,”忠叔清了清喉咙,对画画的男子说,“你这副山水画什么时候收笔?把它卖给我,你可随意报价。” 话落,那两个保镖瞅了忠叔一眼,心想画成这个鬼样子,居然还要买了他的画作?而且还让他随意开价?忠叔脑袋进水了不成。 忠叔则觑了眼白袖,瞧她神色淡淡,似乎无反对之意。他心中就愈发地肯定,太太是看上人家的拙作了。 那年轻的画者没有应声,自顾自地绘画。 他的帽冠很大,低低地压了下来,看不清他的眉目,只瞧见他露出外面的俊逸下颔。 白袖忽然开口:“这位先生的笔法,似乎不适合画山水吧。” 这是含蓄的批评了。 若是一般人,肯定是要恼羞成怒的,然而这个人也是怪得很,竟然气定神闲地回了一句:“是啊。你说对了,我不擅长国画,却更适合油画。”说着,他转头,稍稍仰脸,看着白袖,声音低沉:“我最喜欢画的,是美人。这位小姐生得真是貌美,不知道你能否做我的模特?” 白袖闻言,心中一动。她没有回应他的话,缓缓走到石桥的边缘,双手撑在低矮的护栏上,低头望着飞瀑激泉的深潭,忽然说:“听说万仙山的黑龙潭水深千尺,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谣传。” 忠叔眉头一皱,当他觉察到不对劲时,那个月白色的纤细身影已经跨过护栏,纵身跳入碧波万顷的黑龙潭了! 第17节 “太太!”那几人一惊,匆忙跑到护栏大喊大叫起来。 忠叔一把年纪了,自然是不能亲自跳下去救人的。于是他推搡着那两个保镖。 那两个身材健壮的保镖望着幽深的潭水,心里犯怵。 他们也听说过黑龙潭水深千尺,底下有水怪的传闻,哪里敢轻易下去? 正犹豫着,那个年轻画者忽然站起身来,对忠叔说:“老先生,倘若我把你们太太救上来,可有什么好处?” 忠叔大手一挥,“只要你能把太太救上来,我承诺给你十万大洋!” “好!”他朗笑一声,拨落头上的礼帽,立即跳入水中。 “扑通”一声,溅起一朵巨大的水花。 忠叔这时候却愣住了,方才,那男子摘掉帽子时,那容貌,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但目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他暗骂白袖,真是个不省心的,好好地跳什么湖潭,莫不是要寻死?可现在,她的人身十分重要,他必须保证白袖的安全,否则他没法跟顾斐然交代!于是他急忙折身去请求本地人的救援。 而被误认为“寻死”的白袖,正在碧绿昏暗的湖底沉浮着。 她闭着气,沉在水中等待着。 等了会儿,就看见不远处游来一个人影,她知道,沈凯恩来了。 沈凯恩在前天就已经到达郑州,得知她的下落后,便偷偷给她传了信,约她万仙山一见。 方才白袖刻意站在危险的天梯,便是寻找沈凯恩的身影。 她没想到他居然扮做一名画者,所以试探了一番,知道是他之后,便按计划跳入黑龙潭。 沈凯恩昨晚在信上已经说过,黑龙潭底下有个洞口,可通往新乡。 这两人在法国留学时,便学习过游泳,是以也不怕沉水。 白袖到底是女子,体力不比沈凯恩,游了差不多两个钟头,她就累得游不动了。 沈凯恩想笑,遂揽住她的腰,奋力向前游去。 当他们好不容易游出洞口,以为逃出生天时,殊不知前方等待着的,是顾斐然的瓮中捉鳖。 第36.借尸还魂 白袖跳黑龙潭的事,忠叔已经致电与顾斐然。 而恰在这个时候,他已经调查到沈凯恩的身份。 他到底是商人出身,思路比寻常人敏捷些,很快就想到黑龙潭底下的一个水洞。 他立刻带人到洞口守株待兔。 当他看到那两人浑身湿透地从水里钻出来时,怒焰抑或是妒火焚烧了他的理智! 他命人将白袖捆绑起来。 “原来是你,沈从恩,可知道我已经找你很多年?” 对,沈凯恩,这位上海警局的公子,以一副浪荡纨绔的模样欺骗世人,避过他的搜寻。 原来,他一直好好地活在他的眼皮底下,而顾斐然尤不自知。 他们是同类人,他叫沈从恩。 白袖听到那句话,只觉得整颗心都堕入冰窖。 “你是谁?”她苍白的脸看向他。 沈凯恩见她这般纤柔的模样,心中悲恸。之前他不肯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她,便是怕身份的暴露,最后被顾斐然寻到。毕竟,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再见面,便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他没有回答白袖,只是紧紧地护住她,不让那些打手上来抓人。 可到底是寡不敌众,单凭沈凯恩一人,怎么敌得过这三五成群的。 于是,沈凯恩赤手空拳地,跟这群人对打了起来。 因为人多,便顾不到白袖。在他专心地打起架来时,白袖已经被顾斐然抓住了。 沈凯恩惊觉,甩开打手的纠缠,倾身追了上去。 顾斐然本来还想活捉沈凯恩的,眼下发现他实在是个必须除掉的障碍,遂朝几个打手使了眼色,让他不能活着走出洞口。 沈凯恩身姿矫健,起初打得很上劲。后来因体力不支而处于下风。渐渐地,他身上多了很多伤处,嘴角溢出了血。 白袖见状,奋力地挣扎着,对一身狼狈的沈凯恩大喊:“你快走,不必管我!” 顾斐然修眉一敛,抬手劈落她的后颈, 白袖脚下一软,倒在他怀中。 昏迷前,她看到沈凯恩头也不回地,跳入黑龙潭。 他水性极好,根本无需担心无法逃脱。 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在意她的吧。 她转念又想,性命攸关之际,他自身难保,又怎么会管她的死活? 走了也好,他们本身就没有多少交集,她还是不愿意欠他人情的。 …… 白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绳索捆绑着,就连嘴上也用蜡纸封着。 耳边是杂乱的声音。 她抬眼看去,一樽两米高大的缠枝莲纹瓷瓶瞬间占据了她的视线! 她瞪大着眼睛,看着那可怖的釉色,这样诡异的鲜红,浓烈的颜色。她认得、这是人血……不,是处子血! 这么大的一个瓶子,究竟要牺牲多少个少女的性命,方可晕染成这样的红艳? 她终于明白当日,沈凯恩带她到张娟娟家里,鉴别那樽梅瓶的用意。 原来从那时,沈凯恩就已经在暗示着她。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现在,顾斐然也要用她的血肉来祭窖,用她的骨灰来做瓷吗?可这个三米高大的瓷器已经制成,已无需再用骨血生祭了啊! 她的心砰砰直跳,转头,就看见顾斐然。忠叔、还有一个巫师打扮的中年男子站在大瓷瓶的背后。 他们的话音嗡嗡地传入她的耳朵里。 “非要今天祭祀么,能否再延迟些时间?”那是顾斐然清润的声音。 一个沙哑如破铜的声音冷厉地响起:“顾先生,你要延迟时间做什么?你可知道错过了时辰,可就要再等二十一年了?” “白袖八字全阴,她的本身就该为毓秀小姐而生。如今好不容易,终于等到阴年阴月阴日,先生您竟然退缩了?若老奴没有猜错,您是对那个女子产生感情,不忍心生祭了她?”这个声音,是忠叔的。 “但,她终究怀了我的孩子……” “顾先生,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巫师语气轻慢。 忠叔的态度冰冷无情,“等毓秀小姐借用了她的身体,日后照样可以为您生养孩子,先生无需担心。” 顾斐然痛苦地捂住脸,“那就……开始吧。” 巫师冷哼一声,从瓶身后面绕了出来,毒蛇一样的目光落在白袖身上,他扬手,就有四个壮丁将白袖从地面上拉起,架起来放入大瓷器的瓶口里。 白袖挣扎着,美丽的眸子储满了恐惧的泪水,她盯着顾斐然,摇着头,眼泪不住地流淌出来。 她无法言语,可眼神流露出来的痛楚还是刺痛了他的心。 他突然跑了上来,紧紧抱住白袖软软的身躯。 就像小时候,她染上了天花,全府上下的人都避她如蛇蝎,她难受、害怕得大哭时,他抱着小小的她,安抚地说:“袖袖不哭,我在这。就算所有的人都不要你,你还有我可以依靠。” 那时候,她会破涕为笑,趁机胁迫他发誓,日后一定娶她。 可是现在,他再次说出这样的话,她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白袖的眼睛被水雾模糊,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看不出他的真诚,她只知道,她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 她一直,一直都知道,她从来都是孤单一个人。 幼时,她被鬼缠身,父亲和母亲都畏惧她,姐妹排斥她,就连奶奶,也不喜欢她。 还有顾斐然,那自以为真诚的爱护,记忆里唯一的那抹温暖,原来竟也是处心积虑的虚假。 如今,这个男人,终于撕下了温柔的面具,露出他商人的自私和冷硬,亲手将她送上死路。 “顾先生,你这是在搞什么?”巫师不悦地说。 顾斐然竭力阻止着他们将白袖扔进那个积满罪恶的瓶子里。他恳求着巫师,“求求你,这场法事作罢吧,你要多少钱财,我都给你,我只要你留下她!” 巫师不屑地睥睨着他,“虚伪的家伙,我可不信你真是个痴情种。就算你是,我也不会放过她。”他张狂地大笑起来,“我告诉你,你后悔了也没用。今晚,这场法事。我绝不会罢手!哈哈哈哈……我已经太久没操手这种引魂术法了,真是手痒难耐!” 忠叔翘起嘴角,大声道:“即刻扔下瓷瓶!” 几个人手闻言,二话不说,就扛着无法动弹的白袖,走上铁梯,然后将她头朝下的丢入宽大的瓶口。 “咚”的一声巨响,她重重地、从高处摔落。 她疼得眼泪飞洒,很疼很疼,那疼痛是从腹部传来的。 大型的瓷瓶里,昏暗而沉闷。她的鼻间,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让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这个瓷瓶,定是用了无数名少女的鲜血铸造而成,充满罪孽和幽怨。 忠叔见白袖被推进瓷瓶了,总算放下心来,和颜悦色地问巫师:“可以施展引魂术了吧?” “急什么?”巫师瞥了他一眼,“时辰未到,先念安神咒。” 他穿着衣带飘飘的法袍,拄着骷髅拐杖,对着瓷瓶虚指几下,而后对忠叔说:“丑时一到,立刻叫我一声!”说完,他便戴上一顶方帽,围着大瓷瓶慢慢绕圈,手上摇着驱魂铃,嘴里则念着安神咒。 白袖被困在瓷瓶里,小腹疼得让她忍不住在地上打滚,以图舒缓那钻心的痛楚。 当那安神咒飘入耳朵时,她停止了滚动,狼狈地趴在地上,然后伴随着那似唱非唱的咒语安下神来,最后平静地闭上眼。 当她陷入沉睡时,那驱魂铃便开始剧烈地抖动,发出阵阵沉寂阴冷的声响。 第18节 白袖的意识里。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轻得即将飞升起来。 她惶恐,努力地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那声声魔咒缠绕着她,迫使她的身体进入休眠。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动,当时针缓缓地、最后指向“1”时,忠叔激动地大喊:“巫师,丑时到了!” 巫师听了,立即停下念诵安神咒,他目光尖利地瞪向忠叔。“马上把铜镜扛过来!” 忠叔唤了三个人手,?利地去扛来整个梳妆台。 待梳妆台呈现在巫师面前,铜镜里面便浮现一张血迹斑驳的腐烂鬼脸。 巫师手上握着两个驱魂铃,用力摇动。他对着铜镜说:“出来,往瓷瓶里去!” 那金属铃铛的声音十分刺耳,像密密??的针,刺入人的耳膜和太阳穴。 一袭黑色长裙的林毓秀从镜里钻了出来,听着巫师的指示,幽幽地飘到瓷瓶里去。 她钻入瓶口。 巫师的驱魂铃摇得愈发厉害了,两个驱魂铃同时摇动,白袖纵有再强大的意志力,也支撑不住地。魂魄脱离了肉身。 “哈哈哈……”那女人披头散发地看着白袖,阴测测地笑出声,“你终于也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了。” 在附身肉体之前,林毓秀想弄死白袖。 她飘荡到她面前,伸出灰青色的手,想扭断她的脖子。 “你再不附魂,阴时就快要过去了!” 丑时,已过了大半。 林毓秀冷哼一声,收了手便飞着附魂到白袖的肉身。 忠叔等人在外面侯了许久,当他们听到驱魂铃静止时,急忙问道:“怎么样了,成了没?” 巫师皱纹森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成了。” “小姐!”忠叔瞬间老泪纵横,“小姐终于活过来了,天知道为了这一天,已经等待了多少年!” “来人,去把林小姐拉上来。”巫师这场驱魂大法做得很是圆满,他收了法器,准备走人了。 有人用事先准备好的粗绳丢下瓶口,林毓秀揪住绳子,三两下就爬了出来。 她无视忠叔慈祥怜爱的神色,径直走到顾斐然面前,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她柳眉倒竖。“阿斐,我复活了,你不高兴么?” “那只是借尸还魂罢了!”他脱口而出。 “啪!”林毓秀抬手往他脸上甩了一个耳光,“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以前不会这么说,现在是不是因为你爱上她了?” 顾斐然垂着眼帘,沉默。 见他不答。林毓秀更气,便又甩了他一个巴掌。“说啊!” 顾斐然面色灰败,静静地盯着大瓷瓶。 “很好,看来你是对那贱人动了真心了。那么,我就成全你这份真心!”她忽然一笑,却没有原主之前笑靥如花的倾城之姿。此时,她眉目间,是掩盖不住的阴邪,扭曲而可怖。 林毓秀叫了来人,“拿火油、打火机来!” “你要干什么!”顾斐然倏地转头,震惊地追问。 林毓秀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给忠叔使了个眼色。 忠叔会意,当下就叫人看住顾斐然,不让他接近瓷瓶。 林毓秀接过仆人递上来的一瓶火油和一支打火机,便爬上铁梯,将一整瓶的火油全部倒了下去,然后捡了一团废纸,点了火便抛入瓶口里去。 因有火油的助兴,火焰“哗”地蹿高,呛人的浓烟熏得蹲坐在瓶口处的林毓秀直咳嗽。 她不但不躲开,还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白袖狼狈躲闪、凄声尖叫的姿态。 “今天,我就要你魂飞魄散!从此世间,再也没有人叫白袖。” “毓秀,你放过她,求你放过她吧!她已经是一缕魂魄了,对你构不成威胁了,放过她好吗!” 顾斐然听着瓷瓶里一声声哭泣声,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林毓秀不理他。 当火焰烧到最旺,里头“嘭”地一声,发出一声闷响时。那哭喊声便止住了。 地下室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顾斐然呆了一瞬,而后嘶声裂肺地痛喊—— “袖袖!” 她的肉身被人占有,她的魂魄被烧得飞散。 从此世间,再无白袖。 他怔怔然地滑了下来,颓废地跪在地上,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林毓秀走下铁梯,双手抱胸,站在他面前,邪恶地给他的心脏补刀,“你不要怨我。要怨也该怨你自己,你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她就是因你而死……啧啧,亏她那么爱你,却被你这个卑鄙小人背后捅刀。” 她似乎还嫌他不够悲痛,慢悠悠地补充道:“哦对了,你不止害死她,你还害死你自己的孩子。呵呵,真不知道肚子里面是男是女,生出来是像你一点,还是像她一点呢。” 她蹲下身来,抓住顾斐然的手,放在自己沾满血色的腹部,嘻嘻笑道:“感受到了么,黏糊糊的,就是你的骨血。” 顾斐然再也忍受不了,他嘶声大喊,抱着头往外疾奔出去。 白袖死了,她死了。 …… 大概又过了几天,顾斐然的情绪已经调整过来,又恢复成往常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 他的表情风轻云淡,根本看不出前几天痛苦得要发疯的人是他。 才四天的功夫,他就已经忘却了白袖的死,看来,他对她所谓的真心。也不过尔尔。 林毓秀好心情地想。 办完了事,便离开郑州,赶往上海去。 林毓秀死于两百多年前的大清朝,历史的变迁,而今已是民国。自她借尸还魂后,所见所闻的,都是新鲜物事。科技的进步,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上海的繁华奢靡。 然而,当他们回到顾家别墅的门口时,就见一个秀美的身影立在门前。 是白瑾。 她每天都在这等着,等着看白袖的惨样。毕竟她偷偷怀了孩子,顾斐然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们两个离婚的场景。 然,白瑾没想到,她等了那么久,竟等来了他们“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戏码。 “白袖”占有欲很强地挽着顾斐然的胳膊,冷眼盯着白瑾这个外人。 白瑾的目光不由落在她的小腹。 都四个月了,多少都显肚子了,怎么她的肚子还是那么平坦? 不会是被顾斐然逼着滑胎了吧? 想到这里,白瑾便笑了起来,假意关怀道:“袖妹,你的身子还好吧?刚流产的女人啊,要注意……” 她话未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两个耳光给打懵了。 林毓秀搓了搓手。不客气地说:“你是什么东西,几时轮到你来教训我?” 白瑾的脸颊瞬间浮肿了,那女人的手劲儿可不是一般的大! “斐然,你看袖妹她,对姐姐这么无礼,你这个做丈夫的,得多管教她啊。”她委屈兮兮地看向她的妹夫。 顾斐然不看白瑾,也不搭理林毓秀,面色淡然地开启缠枝铜门。 等顾斐然进入别墅了,两个女人还站在门口对峙,她们像两只斗气的公鸡。 林毓秀上下打量着她,半晌才认出她是白袖的姐姐白瑾。 以前,她的魂藏在铜镜里,是以认得白家上下所有人。想不到当年那个长得瘦巴巴的庶出大小姐如今长大了,竟出落得这么勾人妩媚。 看样子,她也觊觎她林毓秀的男人。 两人正互瞪着,她忽然阴笑了一下,趁白瑾呆愣之际,忽然出手推了她一把。 白瑾冷不丁被推倒,屁股摔在水泥路上,疼得她倒抽口气。 林毓秀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从鼻孔中哼出一口气,就转身离开,并让仆人关上大门。 白瑾坐在地上还没起来。直愣愣地盯着“白袖”的背影。 她怎么感觉,她变化很大?不太像原来的她,虽说她这个嫡妹子的性子也是个冷傲的,但她的气质是矜贵的,她懒得跟她动手动脚。 而眼前人,明明还是那副绝美容貌,怎么品性就不同了呢?现在的她,处处透露着跋扈的张扬,而且她笑起来的时候,有点瘆人…… 吃饭的时候,林毓秀笨拙地切着牛排,一块七分熟的牛肉。她切了半天还切不下去,急得她额头冒汗。 看着默默进餐的顾斐然一眼,她气问:“你知道我初来乍到,不懂得吃这破东西,所以故意刁难我,看我出丑是吧?” “忠叔。”他不回应她,只是叫来那个老仆人。 忠叔来到他面前。 “教她吃西餐。” 这话一出,站在边上的女佣们忽然小声地笑了出来。 于是,林毓秀更加地肯定,顾斐然是故意整她! 他居然叫忠叔教她怎么吃西餐?! 忠叔有点为难,看着顾斐然,“先生。还是您教太太吧。”自从林毓秀继承了白袖的身份之后,她便强烈地要求忠叔称她为“太太”,若再叫“小姐”,将割去他的老舌头。 忠叔很痛心,毓秀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啊,怎么就变成这副毒辣狠戾的模样了呢,当年的天真活泼到哪去了。 对于忠叔的回答,顾斐然不置可否。抽出餐巾擦拭嘴角,说:“我还有事要忙。” 他说完就离开花厅,去往书房了。 到了夜间。 在他准备进入三楼卧室的时候,就看见里面灯火通明。 门是半掩着的。 第19节 他忽然收起了要推门的手,当他想着调头下楼时,林毓秀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阿斐,既然来了,怎么还要走?” 他无法,只好推门而入。 刚进门,他就看到那女子满头乌丝倾泻在枕头上,光着玉白娇躯,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那是显而易见的,挑逗。 可不知为什么,他一想到那夜在地下室魂飞魄散的场景,他就浑身发冷,完全提不起半点兴致。 林毓秀见他迟迟不肯过来,顿时不耐烦了,眼中凶光毕露,也不在意光裸的身躯,就上前来拉他,引他上榻。 “你怎么在这?”顾斐然问。 林毓秀的红唇落了下来,“我现在是你的太太,自然是要跟你睡在一起的。” 她吻了半晌,男人还是不为所动。 林毓秀火大,一把扯掉他的衣物。 于是,彼此就坦诚相见了。 当她改作轻柔路线,往他的耳边呵气时,他突然忆起了那女子玉兰花一样的幽幽暗香。 顾斐然情动了,他翻身将她压下。 林毓秀一喜。便伸手抱住他,忘情地跟他纠缠。 殊不知身上男子已经将她当做了另一个人。 夜色阑珊,嘉定沈家大院灯火未眠。 沈凯恩坐在皮椅上,桌上堆了好几个烟头。 他查看着一沓沓的资料,却依旧捕捉不到什么头绪。 顾斐然抓获几十名未婚少女,居然没有落下任何痕迹。 他必须尽快将他绳之以法。 看到这里,就知道男主是谁了吧~ 不是顾斐然。 下一章,白袖重生,开始复仇虐渣之路。 ----------- 明天中午还有一章 第37.浴火重生 白袖以为,自己会魂飞魄散。 可她没想到,她就像做了一场大梦,一觉醒来,她竟然、成了上官家备受冷落的庶女——上官盈袖。 她看着镜中人的脸,惊异地发现,这张脸和她原来的面目,竟有七分相像! “她起来了么?”一个尖刻的声音从外面的走廊传来。 一丫头说:“盈袖还未起……” 她的身份如此卑贱,连丫头都可以唤她名字。 “去打盆水来,给我泼醒她!” 他们推门而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白袖在照镜子。 “哟,原来早醒了,躲里面梳洗自己呢?”说话这个女人,是上官家的二姨太。 话说上官家乃北平望族,是前清的名门世家。在外人眼里是十分清高的存在。 上官家妻妾共五人,正室生了两个女儿,而那四个姨太太当中,二姨太更是了得,连生两男,因此在后院更得宠,人称她为“二太太”,喻为平妻,与正室夫人平起平坐。 白袖在上官盈袖身上重生,同时也继承了她所有的记忆。 她是上官家的庶女。有流言说,她是她母亲和别人生下来的野种,也不知道上官老爷子信是不信,总之就是放任她在一座残旧的小院子里自生自灭,任由仆人欺辱她。 而盈袖知道。二太太和其他几个姐妹们素来妒忌她这副好容貌。 “二太太找我有什么事?”平时她是不会来这座破院子的。 女人穿着艳丽的牡丹花纹旗袍,烫着厚卷的头发,肩上披着皮草,看着十分富态。 她轻蔑地瞧着这位比婢女还不如的庶女。 平时,这丫头看见她都不敢抬头,一副唯唯诺诺的奴婢样子。可今天,她的腰杆挺得笔直,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漠地直视着她,语气不卑不亢。 二太太掩下心中的惊奇,尖着声音说:“当然是老爷有事儿叫你过去。” 盈袖怔了怔,她这个不管她死活的渣爹,怎么突然召见她了? 二太太见她不动,不由推搡着她的肩膀,“愣着干什么?还不走!莫不是你还想等着见你沈表哥?” 是了,她刚刚看见她对着镜子梳洗,肯定是想去见从上海来的沈家表公子,企图用美貌勾引他,攀上他这个高枝。 二太太越想越觉得可能,便想教训她,“你别以为长了几分姿色就能被你表哥看上眼了,你……” 她话说到一半,那个向来敬畏她的丫头已经转身去往正院了。 上官家是旧式家庭,不管是居所的摆设还是生活习性,仍保留着旧式的传统。 经过仆人的通报,盈袖进入客厅。 她看到这个身体的父亲。 他穿着豆沙色的长衫。坐在太师椅上吸着水烟,他体格高大清瘦,面目冷峻。 盈袖打量着他的同时,他也打量着这个多年来不闻不问,许久未见的女儿。 真是一副难得的好相貌。只可惜是个庶出。 “袖袖长大了,长得像你母亲年轻时那么漂亮。” 盈袖听到这个昵称,眉梢一蹙。这个人将她丢在偏院里八年,让她活得像条无尊严的狗,也从来没有去看过她一眼,完全地忘记了她这个女儿。 然,今天他居然能亲昵地唤她“袖袖”?真是够讽刺的! 盈袖眉目冷淡,说:“父亲突然叫我来,可有什么事吩咐?” 在这个庶女进门之前,上官荣曾设想过,她会痛哭流涕,或可怜巴巴地扑到他这个父亲怀里,诉说她的委屈,又或者,对难得一见的父亲。流露出欢喜和感激的神色。 抑或是,她养成了唯唯诺诺的胆小模样,再见他时,会战战兢兢惶恐不安。 上官荣设想过千万种场景,却独独没想过。这个女儿会以淡漠的态度出现在他面前。 既然她这么不识抬举,那么他就无需好言相对! “市政厅的次长有意纳一房年纪小些的姨太,我要送你过去。” 这话只是告知,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敢问副市长年庚几许?” 上官荣毫无愧疚地说:“生肖属虎,四十六。” 四十六。那可以做她爹了! 盈袖心中冷笑。虽说她出身名门,理应嫁户好人家。可就因为她是庶出,所以就要给权贵做妾! 盈袖的脑子转得飞快,迅速做出对当下对有利的选择。 于是,她说:“您是盈袖的父亲。婚事由您做主便是。” 现在她不能拒绝,若拒绝的话,只会惹怒他,后面的日子怕会更难捱。目前,她得先应承下来。顶着副市长姨太的名头,上官家里上下所有人都会对她客气些,而那个时候,她就有机会脱离上官家。 上官荣见她答应下来,反而有些愣。这丫头的神色,看着不太像对这桩婚事满意啊。 不过,她既然肯答应,那就说明,她还是个听话的好女儿的。 上官荣露出了笑容,“果然还是你最乖顺。你放心吧,你这个样貌若嫁过去,次长定会喜欢。只要他喜欢你,你自有富贵日子过,那可比普通人家的妻室好多了。” 看盈袖没有答话,他便以为她是脸皮子薄。不好意思了。上官荣心头满意极了,他看着她这身素色的斜襟衫,挥挥手说:“去叫太太给你做几套新衣服吧,过些天我要带你上门,可莫要丢我上官家的脸!” 盈袖应了声,就出去了。 刚走出客厅,就在回廊与两个妙龄女子狭路相逢。 “三妹,见到嫡姐不行礼么?”大小姐上官芸挑着细长的眼角,盯着盈袖慢悠悠地说。 “大姐觉得,你现今受得起我的礼?”盈袖站在她们面前,面色淡淡。 上官菲掩嘴笑道:“哟呵,大姐姐,你看现在有人了不得了,以为做了副市长的姨太,就这般神气。不过就是个妾么!” 盈袖眼风一动,状作不经意地开口:“所以,你这是看不起做妾的了?” “那是当然!妾就是卑贱……”上官菲说到一半,忽然听见一声冷哼。 她忙回头,就见到二太太和三姨太站在身后,她脸色变了变,这二太太可是跟她姆妈地位相等的,不可得罪。 “二小姐是看不起我了?”二太太双手环胸,指间夹着香烟,身姿摇曳地走了过来。 上官菲讨好地笑笑。“我……二太太,我怎会看不起您,您是我的长辈。” “可我刚才明明听到,你说妾是卑贱,让你看不起啊。”二太太不依不饶。 上官菲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急道:“我没有这么说!” “反正我是听到了。”二太太瞅着三姨太,“你也听到了是不?” 三姨太点头,“三小姐实在欺人太甚,我得去跟老爷说说。” 上官菲听了,顿时气得不管不顾了。“你一个妾,休想我阿爸会听你的挑唆!” 瞧瞧,她一口一个妾,多轻蔑的语气。 盈袖淡定地站在一旁观战。 二太太好不容易从妾升到平妻,这几年很是得意。但她平生最恨别人轻视她的身份。 第20节 她是个不好惹的,当下就要去掌上官菲两刮子。 上官菲吓得躲在上官芸身后,尖声大喊,“你们这些身份低等的贱妾,没资格打我!你们这种贱妾!” 二太太很久没这么生气了。两三步就跨上去,作势要去打她,“我今儿就要打烂你这张嘴!” 盈袖看了这么久的戏,总不能坐观它闹大了,事情搞大了,就会殃及池鱼。 她拉住二太太的胳膊,语气清淡,“二太太何必跟她一个见识。” 二太太不肯罢休,咬牙切齿,“她说我是贱妾!” “妾又怎么了。”冷静且清寒的一句话,瞬间降低了她们心中的燥火。 盈袖勾唇,继续道:“偏偏有些人,却沦为妾的手下败将。” 在场的姨太小姐丫头,都震惊地看着这个往日懦弱的三小姐! 二太太甩开了上官菲,纤长的手掌用力地拍在盈袖的肩膀。“我竟不知你这丫头有如此口才!” 盈袖瞥了她一眼,“二太太不知道的事情可还多着呢。这人,不管身份多卑微,都不能小瞧。指不定有朝一日,还要扶摇直上,压上你一筹。” “说得太对!”这句话更得二太太的心。她想起以前刚进门的时候,被正室狠狠欺压,被羞辱。不想她连生两个儿子之后,就瞬间翻身了。 她虽是人人瞧不起的妾,但那位正室,还不是要输在她手下? 上官芸冷冷地盯着盈袖,正要说些什么话,一个清悦的嗓音就在身后响起——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回廊竟如此热闹,大家都聚在这里。” 这个声音落入耳中,白袖身子一僵。 上官家两姐妹则欢呼着迎了上去,“表哥,你怎么来了?” 他语气玩笑,“怎么,不欢迎我?” “欢迎欢迎,表哥我好久没见到你了,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两年了,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 “我这次来,主要是来跟姨父探讨一件公案。” …… 那人是沈凯恩,是上官盈袖的、心上人。 她和她的两位嫡姐一样,爱慕着他。 可惜她身份卑微,从来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只敢躲在暗处偷偷瞧着他。 以至于她后来被兄长轻薄,跳河以证清白,到死都没能光明正大地见上沈凯恩一面。 看到评论有姑娘猜测顾和忠叔的身份。 他们确然活了两百多年,他们不是正常人呦。至于原因,后面会讲到的。 今晚还有一章。 ----------------------- 加群的姑娘们,首先要在评论区留言才能审核哦! 第38.表哥自重 沈凯恩一来,便使整个上官家的气氛热络不少。 众妻妾和睦,少爷小姐齐聚一堂,笑语欢声。 盈袖站在门后,听着里头的谈笑风声,心想沈凯恩真是个情商极高,八面玲珑的人。 上官家那两个难搞的姐妹,几句话就能将她们哄得服服帖帖的。 这种人固然受人欢迎,但盈袖打心底不喜欢这样的男子。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便是可以为了这个男人保留清白之身,宁愿自尽而死。 盈袖觉得她太傻了。 抛开这庶出的身份不说,她和沈凯恩还有一层表亲的关系在那里。 如今这个新时代,可不像旧时,表亲兄妹可结为夫妻。 盈袖轻笑她们傻,原主、上官芸菲两姐妹,怎么就不明白这条新的政规呢? 席间,沈凯恩给上官荣敬了一杯茅台,“我来北平的途中,听说上官家要办喜事,可是两位妹妹其中一个要出阁?” 说到那桩婚事,上官荣还是忍不住得意。他上官家虽是百年望族,但现在都是新时代了,他们上官家只空余好名声,却无好家底,是以他得想办法搭上市政厅这艘大船。 “确然是要办喜事,只不过,不是芸儿和菲菲。” “难道……是两位少爷?” “也不是。”上官荣扫了席上的大儿子一眼,笑容满面地说:“是我的小女儿,盈袖。” 沈凯恩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扬眉,“外头只知道,上官家只有两位小姐,几时有过一位三姑娘?” 若是近年刚出生的女娃子倒也罢了,但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女儿,竟是个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的大闺女。 难不成还会是个干女儿? 心湖平静的沈凯恩也有了点好奇。 说到这个女儿,上官荣有点尴尬。不过他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他坦荡地说:“哦,我这个小女儿啊。其实她小的时候,就在她姥姥家生活。如今思虑到她今年也有十八岁了,便派人去将她接回来,并为她寻一门亲事。” 看,他的谎话说得如此坦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大夫人和二太太在心中暗想。 上官荣以为沈凯恩会夸赞他一句“待女慈善”,却不想他却拧着眉说:“芸妹和菲妹都还未出阁,怎的三妹妹就比两位长姐先出嫁?” 上官荣一噎。 因为。他不舍得让嫡女去做妾啊! 大夫人见状,忙出来打圆场,“这个嘛,现今的时代,都追求什么自由恋爱。老三既然喜欢对方,非他不嫁,我们也是没办法。所以这嫁女就不用分先后顺序了。” “是吗?”沈凯恩轻笑,他怎么觉得,姨妈这话说得颇有点底气不足呢。 上官荣点头说是。这位小甥的头脑是个极聪明的。他多少有点忌惮他,不敢在他面前丢了姨父的面子。 沈凯恩忽然说:“姨父,这位三妹妹我不曾见过,作为她表哥,应该一见。” 上官荣没什么异议,“对,到底也是你表妹,确实该见一面。”说着他就要让人去偏院把盈袖请来。 门外的盈袖一听这话,立即奔回自己的房屋。 上官芸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阿爸,三妹应该……还在吃饭,她平时吃饭总要吃很多,贸然叫她前来,让她噎着或是吃不饱了怎么办?” 上官菲也说:“阿爸,姐姐说的对。三妹这个时候肯定还在吃饭,突然叫她来,她会局促的。您也知道,她胆子小些。不如等吃完饭之后,再叫她来也不迟啊。” 这两姐妹一唱一和,三个两语就给众人勾勒出一个面薄、胆怯、又无礼的胖姑娘来。 上官荣也觉得有理,他那个庶出的女儿,虽然容貌是顶好,但那气度和规矩,实在有点上不得台面,于是他同意了,等吃完饭再叫她来。 那两姐妹不禁松了口气。 尽管她们很不想承认,但老三确实是个罕见的绝色。是那种女人看了想毁灭,男人见了想占有的真绝色。 她们怕沈表哥会对她动心。 沈凯恩将桌上这几个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愈发肯定这个三妹妹定不寻常。 原本他对多了一个表妹的事不感兴趣,不过现在被这几个人的态度影响,他想见新表妹的兴致从五分直升到十分。 饭后,上官荣邀沈凯恩到主院客厅喝茶。 与此同时,他让仆人去叫盈袖过来。 上官芸拦住仆人,对上官荣说道:“阿爸,让我去唤三妹吧。” 上官荣暗想这嫡女和庶女竟如此和睦,他实在欣慰,遂颔首。 上官芸前往偏院的路上,行了一段路之后,她就拐了弯去了后花园遛遛。 谁稀罕踏足那个破院子啊,去了只会脏了自己的鞋底。 是以,上官芸在花园逛了一圈,就回正厅复命去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老三呢?”上官荣皱眉。 上官芸说道:“阿爸,三妹她不想来。” 上官荣的眉皱得更紧了,“为什么不来?” “她说她想睡觉。” 话落。上官荣重重地搁下茶杯,“不肯来见客,大白天还睡觉,这像什么?”他招了心腹忠仆,“去把她给我叫来!她真是好大的胆子,敢罔顾我的话!” “女儿怎敢不听父亲的话?” 一个清冷淡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盈袖穿着一袭月白色中斜襟长裙出现在门口。 她还扶着跌伤了的上官菲。 上官芸第一时间冲上去,抚摸着胞妹紫青的小腿,急急问道:“菲菲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她的目光很明显地射向盈袖。 这个丫头按道理就会像往常一样,口齿不清怯怯弱弱地辩驳。然后。她上官芸就可以强硬地陷害她,逼迫她,跟她呛声,直到她招架不住,主动认栽为止。 她现在等着盈袖怯怯地辩驳。 不想盈袖竟抬眼,不甚在意地瞥了她一眼,反问:“大姐可知道我方才去哪了?” 上官芸脑子里想的是菲菲怎么会跟老三在一起。于是她下意识地问:“去哪了?” 盈袖忽然一笑,阳光折射在她的眸子里,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像是红褐色的琉璃,荡漾着夺目的光华,足以倾倒众生。 她却没有回答上官芸,看向上官荣,“父亲,姐姐连我去了哪都不知道,却跟您说我不想见客,想要睡觉。盈袖真想知道,大姐为何要这般污蔑我。” 上官荣最是见不得家里人争吵,尤其还是在重要的客人面前。 第21节 他瞪了盈袖一眼,说:“你先说说菲菲是怎么了。” 盈袖纵然对这个渣爹无感,但此刻还是替上官盈袖、替原主感到寒心。上官荣如此捧高踩低,爱嫡嫌庶,他的嫡女做了坏事,他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上官菲……她方才就是去挑衅她的,风风火火来到偏院,强行将她带到后山的一片竹林里,警告她不要对沈表哥痴心妄想,更别勾引他。 她将她带到后山去。就是为了不让上官荣派来的人找到她,然后将她领到正厅去见沈凯恩。 但盈袖必须是要去见他的,十日后即是下嫁给副市长为妾的日子,她知道,只有沈凯恩,才能帮她退了这门亲事。 于是她在后山丢了几颗石子,上官菲摔了一跤,跌伤了腿,之后她便顺理成章地。将上官菲带到正厅来。 上官菲也不是个蠢的,逮到机会就说:“阿爸,我之所以跌伤,是因为盈——” “你就是三妹妹?”沈凯恩的声音低低的,含着笑意,清朗悦耳,只把那两姐妹听红了脸,一时都忘了要陷害盈袖。 上官荣见这闹剧终于停止,不由舒出口气。说:“这就是三女,盈袖。”然后他转头看向盈袖,“进来见见你沈表哥。” 盈袖掸了掸衣角,挺直背脊,跨过门槛。 她低垂着头,道:“沈表哥好。”她没有像上官芸菲她们一样,甜腻腻地叫他‘表哥’,她在前面加了个‘沈’字,如此亲疏分明。 沈凯恩当然也觉察出这新表妹的冷淡。 他倒是不在意的。笑吟吟地说:“表妹是怕生么,怎么不抬起头来?” 这话若被一般男子说出口,人家只会觉得轻浮。不过沈凯恩说这话的时候,却有一股兄长对待妹子的亲昵感。 盈袖闻言,可没觉得这厮能对她有什么兄妹之情。他在她看来,是长袖善舞,又风流浪荡的。 既然他说了,她就得大大方方地抬头,让他好好看看。若是遮遮掩掩,只怕会适得其反,引他怀疑。 在盈袖慢慢抬起头来的时候,沈凯恩只觉得眼前一亮,这新表妹的额头白莹秀气,双眉弯弯?色,鼻子高挺而小巧……她定是个美人。 然而,当她的脸彻底暴露在他的视线里的时候,沈凯恩呼吸一窒! 她的眼睛跟那个女子一样,是漂亮的、暗藏媚色的猫眼石。她的唇亦是,小小的一点,且柔且嫩,色如玫瑰。 就连她周身的气度,也太过相像! 她会是白袖吗,那个肉身被占据,魂魄已飞散的白袖。 前几天,他派人到河南郑州,不知花费了多少金钱,托了多少关系,最后却换来了她被困在阴血瓷瓶里,被烈火烧得魂飞魄散的消息! 他才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她死了。 他很了解她,她是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死了? 可是,他派出去的人也说,顾家别墅大换血般地,重新选了一批佣人。 他还收买了顾家的管家杨婶,她愁着脸说。太太的性子太古怪,思想太极端了… 那时沈凯恩只觉得整颗心都凉了,原来林毓秀真的成功占据了白袖的身体。 “凯恩,你怎么了?”上官荣的叫唤,使他的立即拉回思绪。 上官菲和上官芸愤恨地瞪了盈袖一眼,她们都看出来了,沈表哥果真被她迷了神志了! 沈凯恩瞧见姨父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怪,不由笑了笑,他当然也是知道,新的政规里添了一条“近亲男女不可恋爱,不能结婚”的法则。 所以他语气轻松地说:“我看三表妹的面貌和我认识的一个姐姐很是相像,所以有点惊奇。” 姐姐?那几人愣了愣,上官菲则笑出声,这意思是说,上官盈袖很老?“请问表哥,你认识的那位姐姐,比你大几岁啊?” 沈凯恩眨了眨眼,说:“十岁。” “噗……”素来以大家闺秀自居的上官芸也忍不住笑喷,“表哥,是真的嘛?” “自然是真的,”他含笑着说,眼角余光瞥见盈袖那有些发沉的脸色,嘴角的弧度便又大了些。 这个表妹,貌似有点意思。 白袖既然魂飞魄散,就不可能附身于她人身上。所以,这个相貌颇有点相像的三表妹,不会是白袖。 想通了事情。他的眼睛就不会再盯着她不放了。 他说起了正事来,“不知三表妹嫁的是哪户人家?” “她呀,要给北平市政厅的次长做姨太!”上官菲抢先说道。 沈凯恩端着茶水正往嘴里送,乍一听到这个回答,顿时烫着了舌尖。 他的定力是极好的,生生忍住那灼痛,不动声色地说:“据我所知,那次长年庚四十六了,家中妻妾已有六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问向盈袖,“三表妹,你当真和副市长两情相悦?” 鬼才跟一个四五六十,差不多可以做她爹的男人两情相悦! 盈袖不能直接地说,是渣爹逼迫她,否则回头上官荣定不会饶过她。 她垂眼,轻声道:“我的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如今都是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沈凯恩常年温柔含笑的嘴角倏地一拉,对上官荣道:“姨父,刘国全这个人很不靠谱,您还是把亲事退了吧,这会害了三表妹的。” “凯恩哪,”上官荣拍拍他的肩膀,“姨父知道你是吃过洋墨水的人,也晓得年轻人追求自由恋爱。但我这是……为老三好啊。你瞧瞧老三到了十八岁,还没人来提亲。这是为什么?这就是因为她这样的身份,注定不能嫁个称心如意的。不过,她也算是个命好的,刘次长钟情于她,愿意收她为姨太太。而且刘次长还说了,只要老三嫁过去之后生了儿子,就予她平妻之位。所以,老三能嫁给刘次长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也是她的福分。” 盈袖看着她这个渣爹一脸义正言辞地扯着谎话。心头既是厌憎,又是钦佩。 连篇谎话不仅不用打腹稿,而且还能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得洋洋洒洒,委实是个人才。 而他口中的刘次长对她“钟情”,她听了只想冷笑。 他们连面都没见过,何来钟情?她更是没听说过什么“生了儿子便予平妻之位”的承诺,所以,又是哪来的“重情重义”? 上官芸菲两姐妹听到她爹这番说辞。真是忍不住想站起来,为她爹鼓掌喝彩了! 还别说,上官荣噼里啪啦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他自己也是挺得意。 只是喉咙也有点干,遂斟了一杯茶给自己润润喉。 沈凯恩也不是不知道他姨父是什么人。换做以往,他想作死,他绝不会拦着。 但…… 他看了盈袖一眼,脑中总是浮现白袖那十二分烈艳的颜色。 若是她那样矜贵冷傲的人,怕是会把这桩荒谬的婚事。搞得天翻地覆,以泄心头愤吧? 他终究是不想看到盈袖这样好的姑娘被那恶心的刘国全糟蹋的。 沈凯恩正了正神色,说:“姨父,我不妨告诉您,北平这位副市长,身上?料累累,上头已经在搜集他的证据了。一旦东窗事发,他和他的妻儿,将锒铛入狱。” 话音刚落,果然就见上官荣惊惧地瞪大了眼睛。 “姨父,您觉得,还要把三表妹嫁过去么?” 上官荣沉吟着,不答。 在沈凯恩以为他还不死心的时候,上官荣缓缓说道:“明日,我便去跟刘次长说婚事作罢。” 沈凯恩见此,倒是没再说什么。他拿出怀表一看,说:“时间不早了,我等会儿还有事要办,这就先行离开了。”他看着上官荣,“姨父,凯恩告辞了,下回若再来,定与您再下三十回合的象棋!” 上官荣笑呵呵地跟他道别,而上官芸上官菲则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去。 在他跨出门槛时,他忽然说:“三表妹来送送我吧。” 盈袖看向上官荣。 上官荣咳了一声,对盈袖挥挥手。 于是她便跟着他出门了。 走出主院后,盈袖忽觉腰间一紧。抬眼,就被沈凯恩推向墙角。 “三表妹,表哥方才这般助你,你要如何谢我?” 下一章在明天下午3点~~ 感谢读者【蝶き梦453202】打赏的玫瑰2朵 【蓝沐茵】打赏的玫瑰1朵 第39.做姨太 走出主院后,盈袖忽觉腰间一紧,抬眼,就被沈凯恩推向墙角。 “三表妹,表哥方才这般助你,你要如何谢我?” 沈凯恩这厮,果然改不了那浪荡品性,便是换了另一具身体,还是爱对她动手动脚。 盈袖眉目一冷,正要呵斥他,忽然响起一个语气十分冷硬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这声音,是上官长青,盈袖的嫡次兄,也就是二太太的小儿子。 盈袖一把推开沈凯恩,垂着头喊了声“二哥”。 对于这个冷冰冰的兄长。盈袖多少有点怵他。 沈凯恩若无其事地松开盈袖的细腰,含笑着对上官长青道:“长青去了哪,我来的时候没见到你。” 这两个表兄弟年纪相仿,以名字相称。 上官长青看了盈袖一眼,回了沈凯恩的话:“面临毕业考试,所以一直待在学校。” 沈凯恩是在国外留学的,并不看好国内的教育,是以对长青的话也不置可否。 “可惜你来得来晚,这会儿你刚回来,我就要走了。不然,我得跟你这个名校才子切磋一番。” 上官长青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你要走,那就走吧。” “好你个上官长青,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沈凯恩拍他的肩膀,佯装痛心疾首的模样。 “时间不早了。再晚些就没有去往上海的班车了。” “好吧,咱们改日再叙!” 上官长青颔首。 待沈凯恩的身影消失在大宅门外,上官长青才转过头来,然后就发现盈袖已经走在七步开外了。 他跨步上去,手扣住她的肩膀,声音冷沉,“兄长在侧,没有允许,你就这样先走了?” 第22节 盈袖纤瘦的背脊一僵。她停住脚步,缓缓转过头来,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她当然不会忘记这个身体的原主是怎么死的。 上官盈袖是个备受冷落的庶女,姐妹排挤,仆人欺辱,就是一日三餐,也经常吃不饱。 有时候,她这个冷冰冰的二哥会给她送来吃食。那时候,她特别的感动,心想冰凉的大宅院里,还是有二哥对她好的。 虽然他表面上看上去很不好亲近,但盈袖就是知道,他的心是热的,在她最寒冷的时候,雪中送炭。 她以为他对她好,是因为她是妹妹。 直到那天晚上,二哥喝醉了酒。扑过来亲吻她,说什么喜爱她的话,便吓得盈袖跑到后花园跳了荷花池。 上官长青看到她戒备的神色,显然也想起了那晚的事。在酒精的发作下,他撕扯了她的衣裳。好像还咬了她……于是,她悲愤之下跳了荷花池。 就因为,她被自己敬爱的兄长毁了清白。 但最后,不是没有做实了么? 上官长青想到这里,耳根有点发烫。好在他素来是个面瘫脸,看不出半点窘迫之色。 他清咳一声,问道:“跳了池里,第二天可着凉了? 那时候,他醉醺醺的,并不知道她去跳池了,是隔天听到家里的仆人说起,他才知晓的。 盈袖扯了扯嘴角,“没有着凉。”只是被淹死了罢了。 上官长青?了会儿,才说:“那晚……是我喝多了,误以为你是……别人。” 那个别人是谁。盈袖没兴趣知道,反正,他不是真对她有情就好了。 所以她格外温顺地说:“二哥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上官长青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盈袖垂着眼眸没有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的注视。 在她打算把告退的话再说一遍时,他倒是开口了:“你去吧。” 他定是以为她还是当初那个怯弱的小姑娘,被院管大娘欺压,每天受苦受累地洗衣拖地。不干活就没饭吃。 盈袖从长长的回廊走到自己的小偏院。 因着她被许了亲,是以住在偏院的仆人倒不敢再欺负她,院管大娘也不敢随便叫她干活做事。 毕竟,她是要做副市长的姨太的,欺软怕硬的大伙儿唯恐她嫁过去之后。得势了要找回来报复。 不过,他们都还不知道,上官荣已经打算撤销婚事了。 仆人讨好地端上一盘切好的鲜橙,巴巴地瞧着她说:“三小姐,这是我从厨房顺来的。我看这橙子应该挺甜的,给您尝尝。” 此时正值春末,气温一日比一日炎热,现下吃点清凉酸甜的水果正好。 盈袖也不客气,拈了一片薄薄的橙肉送入口中。酸甜的汁水在干燥的喉咙里清凉地滑过,真是舒爽极了。 仆人见她惬意地眯起了眼,便邀功似地说:“三小姐,这橙够甜吧?” “怎么,你吃过?”盈袖慵懒地瞥了她一眼。 那仆人呆了一下,足足呆了好几分钟。 这位庶出的三小姐,她们当然知道她的容貌生得好。但以往她实在是太软懦无能,总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以致于她们都忽视了她的美貌。 而方才,她不过散漫的一瞥,那眸中的媚色。竟然能媚到骨子里去,让她一个中年女人,都觉得心儿砰砰跳,半边身子都酥了。 一个女子尚且如此,又遑论是男人,如何能抵挡得住这无边的艳色? 仆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一整盘的鲜橙都被吃光了。她嘿嘿一笑,客气地问:“三小姐,我再给您拿些来?” 这话是客套话,她心里可没想过再到厨房讨。 不料这三小姐个子娇小,一盘的橙肉吃完了,还能再吃。她说:“可以啊,你就去吧。” 仆人又愣住了。 盈袖?眉一蹙,这仆人是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愣神。真是服侍不周! 夜幕降临,整个宅院灯火通明。 花厅里开饭的时候,上官荣忽然说:“去把三小姐叫来。” 大夫人一惊,“老爷,您要让她跟我们吃饭?” “老三也是我女儿,断没有让她一个躲在屋里吃饭的道理。”上官荣又睁眼说瞎话了。 上官菲口无遮拦,“阿爸,她不是要退婚了么?”嫁给次长不成,上官荣捞不到好处,肯定又要将那丫头打回‘原形’。继续做她比仆人还不如的下贱人。 上官荣瞪了二女一眼,转头让忠仆去偏院请三女来吃饭。 倒是上官长青敏感些,他看向父亲,“三妹退婚,什么意思?” “就是她跟刘次长的婚事。” “做妾?”长青的脸色阴沉沉的。 上官菲不明白二哥怎么这副表情,便好心地提示道:“二哥,这桩婚事没成啊。” “谁说没成!”上官荣忽然大叫起来。 “阿爸?”上官菲不解,中午的时候,他明明答应表哥说要撤销婚事的。 上官荣说:“我中午答应凯恩,不就是烦他再规劝我么?这门亲事。不能退!” “啪。”上官长青重重地搁下筷子,“父亲,你真要把盈袖嫁给副市长做姨太?” “对。”上官荣高抬下巴,“我看凯恩这小子,就是为了不让老三嫁给刘次长。才故意诓我说刘次长被上级盯着了,次长之位即将不保。” 盈袖进来的时候,就听到这句话。敢情这个渣爹没把沈凯恩的告诫听进耳朵。为了那点权益卖女求荣,即便那刘次长当真?料累累,上官荣还是要把女儿推入火坑。 总之。他是想先从市政厅那儿捞点好处来。至于最后,刘次长和他的妻儿是否要坐牢,那就跟他无关了。 上官荣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父亲。”盈袖面色平淡地喊了一声。 “哦,老三来了。在菲菲那儿坐下吧。”上官荣对她扬起了笑脸。 盈袖刚落座,就听到长青问她:“嫁到刘家做姨太,是你的意思,还是……?”被逼迫这三个字他没有说出来。 盈袖掀起眼帘??地看他。 这意思还用说么,自然非她所愿意的。 “咳咳,都吃饭吧!”上官荣可不想这个得意儿子也来阻拦他。 一桌子的人??开动。 只有上官长青的筷子还没有动,他冷着声音说:“父亲,我不同意盈袖嫁过去。” 上官荣一听着话,顿时就恼了,“你凭什么不同意?你是长辈,还是我是长辈?” 二太太用手肘碰了大儿子长生,长生会意。便踢了长青一下,低声道:“这是父亲的意思,你莫要顶撞他了。” 上官长青胸口发闷,转头看到盈袖低垂着瓷白的脖颈,心中升腾起一股躁气,他摞下了碗,扔下一声“不吃了”就离席了。 上官荣气急。 二太太忙拍拍他的胸口说:“老爷,您别生气。长青就是那个性子,其实他还是爱护他妹妹的,希望盈袖嫁得好……” 上官荣冷哼一声,也不管他了,招呼大伙儿吃饭。 这一顿饭可谓是吃得味如嚼蜡,盈袖吃完了饭就想离开花厅,哪知她刚站起来,上官荣就说:“袖袖啊,今晚早点睡,明儿养好精神,我要带你出个门。” 所谓出门,就是要带她到刘次长家,给他验验货色。 盈袖心中厌弃,不予作答,转身就走。 上官荣也不在意,权当她一个女儿家不好意思多说,反正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明芳,你明天早点起来,给老三梳梳头。”上官荣对大夫人吩咐道。 大夫人应了声。 感谢读者【小仙女啊喵】打赏的水晶鞋1只 今晚九点,将为亲爱的【小仙女啊喵】加更一章~ ---------- 慕少帅又要霸气登场了 第40.慕少酷帅狂霸拽(为小仙女啊喵的水晶鞋加更) 话说,市里面的刘次长特别中意上官家的大小姐上官菲。 他是真的觉得那个女人挺美艳。既有书香世家贵女的清高,那惹火的身材也有风尘舞女的妖娆魅惑。 总之,那一日见了她后,他就常常梦见她,在梦里与她缠绵不休。 于是他想要那上官大小姐给他做姨太。虽说这名门贵女做妾确然有点屈尊,但是他承诺,倘若她嫁过来之后生了儿子,他就给她升为平妻。 上官荣既想攀上这个高枝,却又不甘心把嫡女送去做妾,如此委实太丢他们上官家百年的名门清誉。 是以,他打算将这位不受宠的庶女拿去顶替。 三女的容貌远在大女之上,他非常自信刘次长见了他的三女之后,就不会再惦记他的嫡女了。若是这门亲事成了,他不仅可以得到利益。而且还能把这拖油瓶庶女甩卖出去,少去家中一份的开支。 细细想来,还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呢!上官荣喜滋滋地想。 “好了没有,这么久?”他等在外面,责怪大夫人笨手笨脚的,换个衣服梳个头,怎么就拖这么慢! “快了快了,我在给盈袖上个妆就好了!”大夫人一边朝外应声,一边给盈袖抹胭脂。 她实在嫉妒这个庶女的好容貌,不舍得给她打扮太美丽。就怕她往她两个女儿那儿一站,就生生把两个嫡女给比下去。 当然了,她更怕的是盈袖这等模样深得刘次长的欢心,然后给他吹耳边风,说之前在上官家受的苦…… 届时。刘次长怕是不会放过她这个做主母的。 作为一个某种经验颇丰的美妇人,大夫人更是懂得,这男人就爱那些个美艳的。 第23节 于是她故意给盈袖化了个素雅的淡妆,选的衣服也是素的。 殊不知,这正中盈袖的心意。 出了房门,上官荣上下打量着盈袖。 他皱着眉,质问大夫人,“你怎么给她打扮成这样?穿这么素,你当是去参加丧事哪?!” “真是冤枉啊老爷!”大夫人指着盈袖那身月色旗袍,“丧衣可没有这等好料子啊,瞧瞧,这料可是闻名全国的苏州绸缎啊,还有这、缎面上的绣花,可是精致绝伦的蜀绣!我几乎都把最好的都给了盈袖了啊,免得别人说我亏待她了!” 上官荣还是不满。这身衣服,穿着是很漂亮,但是,刘次长明显不喜欢这款素雅风啊! 他想了想,还是要以利益为重,遂说:“再去换一身,要艳丽点的颜色。咳。” “父亲。”盈袖凉薄的眸光直视他,“素雅不失高贵,才是名门闺秀的风范。若真穿那么惹眼的艳丽,就不知外人会如何看待书香门第的上官家。” 话落,最擅长辩驳的上官荣突然觉得好有道理。他竟一时无言以对! 他素来最好面子,又自视清高,最见不得别人轻看他们上官家。 “好吧,那就这样吧。既然准备好了,那就走了。” 盈袖深吸了口气。她一定会想办法让刘次长看不上她的! …… 这厢,刘次长喜滋滋地等着他那个美艳的姨太太过来。 百年望族的贵女做他副市长的妾室,拉到外面去,也是倍儿有面子。同僚们都会羡慕他,觉得他魅力太大,能让这北平数一数二的名媛屈尊为妾。 在他等得望眼欲穿的时候,书房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刘次长心中一喜,莫不是上官家的人要出发了,特意打个电话知会他一声? 这么想着,他接起电话的时候,心情好得不得了,声音也比往常温和、绅士些许。 “荣兄,你是不是……” “刘国权,立刻出来迎接本帅!” 一个刚硬的、冷冽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从耳边传来,吓得刘次长差点儿把电话柄扔了。 待听到最后那个“本帅”的自称时。他才反应过来,一层冷汗刷地从额间滑落。 握稳了电话柄,刘次长战战兢兢地说:“少帅,您现在到北平了?” “废话!”电话那头不耐地说,“马上派人过来!” 说完。就挂了电话。 刘次长本次有是求助于他,可不敢随便就派人去车站迎接他,遂披上一件咖啡色的条纹西装,亲自驾车去接这位华北六省总司令的独子慕奕。 到了北平汽车车站,刘次长却没看到他人。顿时就有些忐忑地想。他肯定是等得不耐烦了,先离开了。 找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一打听,才知道这位慕少帅被站长请到贵宾室喝茶了。 刘次长前往贵宾室,一路上都有人给他这个副市长行礼。 他心中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待推开门,见到慕奕翘着腿靠坐在黑皮沙发上时。顿时又紧张起来。 “少帅……”他喏喏地喊了一声,“让您久等了。” “嘭”地一声,慕奕将一个水烟壶砸在刘次长脚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你也知道让我久等了?” 他慕少帅的脾气,是个人都知道有多差,华北五省,除了他家老头子,谁敢让他久等?偏生今儿刘国权十分有本事地让这个活阎王久等了。 刘次长见他发怒,怂得声音都发颤了,“少帅是我不好,是我的错,请您不要生气了,当心气坏了您的身体……” 汽车站长火上浇油:“这天底下,我就服三个人,一个是老司令,一个是少帅。最后一个嘛……”他不怀好意地看向惶惶恐恐的刘次长,“最后一个就是您了。能‘气坏’少帅的,普天之下就只有您大人有这个本事了。” 说完。他偷偷觑了慕奕一眼,果然见他的脸色黑如锅底。 “少帅您听我解释,我真不是故意让您久等的,我是亲驾,开得很快,还有档数全开了!” 他确实开得很快,一路飞奔,快得险些出车祸了都。 慕奕不想跟他废话太多,“行了行了,回市区了!” “是!” 回到刘家别墅,刘家的佣人整齐地排列在门口,乍一见到慕奕穿着黑色军靴大步流星地进来,立即躬身欢迎。 刘次长方才在出门前便吩咐管家这么做,愿以这气派的阵仗来取悦慕奕。 殊不知慕奕是指领千军万马的将军,怎会将这点小把戏看在眼里?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跨步入厅,一个旋身,就坐在主座上。 刘次长坐在左下首,苦着脸对他求助道:“少帅,郭城新已经拿到我的那些证据,有情报说他即将动身到南京了!我做北平的次长还不到两年,我还想做到厅长,我不要坐牢,如今只有少帅您帮得了我了!”他急切地说完,忙去沏了一杯上好的西湖龙井的茶双手递到他面前。 慕奕单手接过。悠悠地喝了一口,细细品尝茶后的清甘,无视刘次长焦急的脸色。 半晌,他在刘次长的盼望中不紧不慢地开口:“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啊?” 刘次长痛苦地捂住脸,“那些罪证,不能落在姓郭的手中……少帅,求您帮我!” 慕奕冷哼一声,刘国权幼时穷苦,闷头奋斗多年,总算坐上市政厅次长的位置。然后就像几百年没见到钱的穷鬼样,迫不及待地贪墨和搜刮市民的钱财,。所以才会被急着上位的同僚郭城新给盯住了。 说起来,也是他活该。 “你凭什么要本帅帮你?” 刘次长一听这话,就知道有商量的余地。亮着眼睛。低着声音说:“少帅,我知道你对上海顾斐……” “次长,上官老爷携令嫒登门造访了。”家仆突如其来,硬生生地打断了刘次长的话。 无端被干扰,刘次长原想要发作。不过待他听清是上官家来了人,胸口的怒气便瞬间消散。 “快请他们进来!”刘次长喜上眉梢。 慕奕锐利的眼神盯着他,“大难临头了,还想纳妾?” 刘次长一惊,冷汗便又布满额头,他结巴地说:“少帅真是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说这话的时候,上官荣已经带着盈袖进厅了。 未等上官荣开口说话,刘次长立即为他们引见,“荣兄,这位是军政府的慕家少帅——” 上官荣正好奇地打量着主座上的年轻人,当听到刘次长的话后,他顿时吓得不敢再打量他。 华北五省:北平、天津、河北、山西、内蒙古,他慕奕的名字如雷贯耳。 “少帅您好……”自视清高的上官荣难得有这般卑躬屈膝的时候。 慕奕没将他放在眼里,也不应声。 不经意地转头。突然与对面女子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盈袖方才听到他的名字,便有些震惊地抬起头来,不想却与他视线相汇! 他大步下了主座,来到她面前,毫不客气地捏起她的下颔。 太像了! 跟那个爱而不得的女人太像! 但他也不是眼花。凑近了看,还是发现了些许不同之处。 咄咄逼人的鹰眸锁住她清澈的眼,他问:“你是谁?” 刘次长痴迷地盯着盈袖绝色的脸,乍一听到慕奕的问话,心中暗暗叫了声苦。 他勉强地笑道:“她是上官家的小姐。” “也就是,你准备纳进门的小妾?”慕奕倏然回头,刀锋一样的眼神盯着刘次长。 刘次长被这样的眼神看得脚下发软,他很识时务地摇头:“不……不是!” “你方才不是说,想要纳一房小妾么?” “呃,不是这位……” 慕奕满意地眯了眯眼,回头看向盈袖。“很好,那你就是我的了。” 与此同时,他发现这女子,他似乎并不排斥。 那么今日来一趟北平,也不算没有任何收获。 感谢读者【ariel青澄】打赏玫瑰1朵 下一章为明天下午1点 -------------------------- 帮一个朋友推荐一本内容很不错的文《止婚于爱》 简介:她为了筹钱给竹马男友治病,去求曾经爱过她的男人。 第41.少帅(1) 慕少帅看上自己尚未纳进门的小妾,刘次长的内心表示很苦逼,却又不得不忍痛割爱。 而上官荣则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女儿被少帅看上,忧的是,她一个庶女,就是给他做姨太都不配。 他现在特别后悔没有将上官芸带来。倘若被少帅看上,那他的嫡女作为世家名媛,做他的姨太,甚至是平妻,也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这里,上官荣打定主意要为他的嫡女谋前程了。 “我家盈袖能入了您的眼,是她、也是我们上官家三生有幸。”上官荣巴巴地邀请,“不知您可赏个脸,到寒舍一坐呢?” 刘次长在一旁听了这话,顿时愤恨地瞪了上官荣一眼,这个势利小人,见风使舵地想要抱住慕少帅的大腿,真是可恨!说好要把闺女嫁给他做妾的呢? 上官荣装作看不到他的神色,心想一定要卯足了劲儿把女儿塞给慕奕,抱住他的金大腿。否则,等少帅一走,刘次长定然会报复上官家。 慕奕最是讨厌上官荣这种文绉绉的老家伙,说个话都要绕一大弯。是以,他弄错了关注点。 “盈袖?”他念着这个名字,“暗香盈袖,真是个好名字。” 他一个粗人,脑中忽然闪过这个成语,而这个成语,和她本身的气度,真是再贴切不过。 盈袖全程都静?着不说话,都是慕奕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第24节 上官荣尴尬地咳了一声,再问:“不知少帅可否赏个脸。到寒舍一坐呢?” 这回,慕奕倒是没再漏了他。转头看他,冷飕飕地说:“那你说说,本帅为何要赏你脸?” “这……”上官荣的脸僵得跟什么似的。于是他碰了碰盈袖的胳膊,示意她开口留住人家。 上官荣那点小动作逃不过他的眼睛,于是他双手抱胸,???的鹰眸泛着捕猎的光,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他挺想知道她会不会主动开口留下他。 不想盈袖却说:“父亲,少帅是个大忙人,怎会抽出时间到上官家里小坐呢。” 她这意思,分明是想赶他走。 慕奕冷哼一声,她偏要赶他,他就偏不走。 “盈袖既然是我的人了,那么便是再忙,我也得抽时间陪陪你。”他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本帅今日就上你家一坐,看看我的人住的家庭,是什么样的环境。” 他慕奕是个占有欲极强,又很护短的人,只要是他认定的自己人,就绝不会让她受委屈,谁欠她的债。他就要替她讨回来! 盈袖心中的良人,是那个温润如玉,文质彬彬的男子。她最不喜欢的,除了沈凯恩那种吊儿郎当的,就是慕奕这种自以为是,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她面色冷淡得像一面结了冰的湖,“我与慕少帅尚未谈婚论嫁,怎就成了你的人?还请你注意措辞,不要毁了我的清白!” 听到这话,刘次长和上官荣都倒抽口气。这小丫头是想讨要名分?要知道全城有多少姑娘,都想和慕少帅在一起?不说做妾是否够格。便是做他的情妇也是愿意的啊。 慕奕听了这话,并不生气。他认为,既是他慕奕的女人,就不该是唯唯诺诺的懦弱女人,而是独立的,有主见的新时代女性。说来也是矛盾,他既是大男子主义的铁血男人,却不爱柔弱的、小鸟依人的姑娘。 他俯身,薄唇附在她的耳边,说:“倘若你能给我生个儿子,我就让你做我的姨太。” 这话说的,好像做他的妾,是多么光荣的事情,而且这个名分还是施舍的那种! 真是混账的男人! 盈袖控制着自己不扇他一个耳光! “怎么,生气了?敢怒不敢言?”他往她莹白的耳垂吹出一口气,十分恶劣地说着。 盈袖心中冒火,终是忍不住抬手,要打他的脸。 他素来警觉,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避不过他的耳朵。在盈袖猝不及防地抬起手时,他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一股劲风,遂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目光幽深,“我虽喜欢烈性的女子,但可不喜欢有攻击性的姑娘!”说完,甩开她的手。 上官荣被盈袖那个举动惊出一身冷汗,反应过来后,三两步走到盈袖身边,抬起手要去掌她的脸,嘴里骂道:“胆大的东西,连慕少帅都敢打,看我不教训你!” 盈袖刚想避开,慕奕就拉过她,将她扯进自己的怀里。 盈袖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他胸前冷硬的徽章硌得她脸疼。 上官荣一掌落了个空,侧头,就看到她被慕奕揽在怀里。 他有些不解,问:“少帅何必护着她?” “你耳聋了么,我已说过她是我的人!”他目光冷厉,“我的人,岂是你能打的?” 上官荣一听这话,心里就堵了一口气,妈的他还是她老子呢! 不过,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心里话。 在一旁被忽略了许久的刘次长这会儿终于逮到机会说话了,“少帅,您看中午都快到了,我现在就吩咐厨房给您做午饭吧?” 上官荣也抢先说道:“少帅方才已经答应要到我府上作客了。不如就到我那儿用午饭吧?” 看着两个老家伙相争,慕奕扣住盈袖的腰,低头看她,“你说,本帅该去哪用饭好呢?” 他面上一副纠结得要死的模样,然他眼底的神色却是悠然自得。 那两个老的,目光齐齐看向盈袖,含着期盼。 上官荣眼神中的目的十分强烈。 盈袖别开眼去,懒得看他。垂着眼帘说:“上官家的传统菜式。慕少帅怕是吃不惯。听闻刘次长家中聘请了来自意大利的厨师,想来更适合招待少帅。” “对对对,上官小姐说的对!”刘次长大声说,得意地看了上官荣一眼。 上官荣憎恨地瞪了眼盈袖,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在他们以为慕奕当真听了盈袖的话,决意留在刘家用饭的时候,他忽然说道:“盈袖去哪里吃饭,本帅就去哪里吃饭。” “什么?”刘次长张大了嘴。 “欢迎欢迎,既然如此,少帅就与我一起回府吧。”上官荣笑得眼不见缝儿。 看着刘次长失落的神色,慕奕才想起今儿他好像夺人所爱了。 咳。真是怪不好意思的……于是他沉吟了会儿就说:“关于南京政府那件事,本帅自会替你解决。” 刘次长闻言,失落的情绪瞬间一扫而光! …… 慕奕在离开刘家之前,借了他们的电话机,拨到天津。 “我要在北平逗留几日,去转告贾平,让他立马开车来北平寻我!” 挂了电话,他暂时坐上上官家的汽车,去往上官府。 上官荣一回到自己的地盘,就恢复了做主人家的派头。他带着慕奕参观自己的府邸,告诉他,这座府邸还是光绪六年,皇帝亲赐的呢。 言语中多有得意。 穿过长长的回廊,就到了后花园。 尚未走近,就听到一阵声如银铃的笑声。 盈袖蓦然醒悟,敢情她这个渣爹是想给他那两个嫡女牵线了。 下意识地看向慕奕,就见他微微皱了眉。 上官荣引领着他走近,然后就看到上官芸菲两姐妹在花园荡秋千,两姐妹一人坐一个花藤制成的秋千,后面有仆人在推着。 “咳!”上官荣故意发出声响。 果然见她们回望过来,当她们的目光触及上官荣身边的伟岸男子时,顿时眼前一亮。 “芸儿,菲菲,还不过来见见贵客!” 上官芸和上官菲互拉着手来到亭子里,面颊微红地、羞答答地垂着眼帘,不敢多看慕奕。 她们不知道这个相貌英俊,气度不凡的男人是谁,但瞧着他这样的风姿,就知道他定是天之骄子,非富即贵的出身。 “这位是慕家少帅,今日登门我上官家,真是荣幸之至!”上官荣笑容满面。 上官芸倒吸口气,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急切地问:“可是华北五省的慕家少帅?” 上官荣颔首笑道:“芸儿倒是有见地。” 上官芸低垂螓首。端庄地抿唇而笑。真是幸运啊,出身军政家庭的同学常跟她说,华北五省的慕奕,是怎样的龙章凤姿,没想到今日,她竟有幸见到传闻中的大人物! 想来,这也是他跟她的一种缘分…… 上官荣见嫡长女这般容貌品性,心中的自豪油然而生,他对慕奕说:“少帅,这是我的嫡长女芸儿,这个、是嫡次女菲菲。” 慕奕听着。心里顿时了然。那么,他看上的女子,在家中的地位,怕是有点难堪。 上官荣见少帅没有回应自己,便自己化去尴尬,说:“午饭的时间点到了,少帅请跟我们到花厅用饭吧。”说着,他就率先走到前头,将独处的时间,留个这些年轻的男女。 上官菲将盈袖挤到后面,然后小跑着跟上慕奕的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她开口就问:“不知道少帅是在哪个学院毕业的呢?” 他高昂着头,阔步而走。 上官菲讪笑一声,继续道:“我在爱蒂斯女校上学,近来即将面临毕业,有些课业我不是很懂,能不能请教少帅您呢?” 盈袖被上官菲拖着,不能上前,而她也不想上前。她听到上官芸显摆着自己的学历,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她要倒霉。 果然。慕奕回应她的话了。 他转头看她,冷笑一声,“本帅可没读过几年书,没什么见地。你若是想请教一些三岁小儿的知识,我倒是可以教你。” 三岁小儿的知识?这绝对是在侮辱她的智商!她上官芸可是才貌双全的北平名媛! 上官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十分憋气! 后面的盈袖控制不住地扬起了唇角。而上官芸的胞妹,关键时刻却是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害得上官芸颜面尽失。 慕奕显然也听到笑声,不由蹙眉,停下脚步。 上官芸走在他身侧,见他顿步,有些不解。正要询问,就见慕奕等着身后的两人走近,而后长臂一伸,将盈袖捞了上来,放在身边看着。 他低头看她,似责怪,“怎么走这么慢,你是蜗牛么?” 盈袖:“……” 上官芸见慕奕居然对庶妹如此上心,心头妒火燃烧! 上官菲见状,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姐姐,我看少帅这般青睐盈袖,定是她勾引了他!你是咱们家的嫡长女,切不可输给她一个低贱的庶女!” “那是自然!”上官芸看着他们一高一低的背影,恨声说道。而后她定定地盯着自己的胞妹,狐疑地说:“你这么劝说我,难道你对慕少帅没有那种心思?”她刚刚可是注意到菲菲看着慕少帅的眼神是崇拜的。 上官菲掩嘴笑,“姐姐你这是说什么话?妹妹我可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我心里只喜欢他一个人。” “见异思迁,你是在说我咯?”上官芸眯起眼睛。 “我哪敢说大姐你呢!我知道你虽然仰慕她的风华,但你还是顾忌着这层关系。” 上官芸哼了一声,“难道你就不顾忌着那层关系?” 上官菲的思想很开放,“我只想要跟他恋爱,没想跟他结婚!只要不结婚,和他春风一度,又怕什么?” 看来妹妹这次不跟她争慕奕了,少了一个对手,她心情也不错,随口问道:“你觉得沈表哥跟慕少帅比,谁更生得好?” 上官菲直言不讳地点评,“表哥生得风流俊逸,温柔体贴;少帅则英俊阳刚,霸道不羁。怎么看都是不分伯仲啊。” 这种风凉话,大概也就只有这位二小姐说得出来了。 来到花厅。上官荣主动把主座让给了慕奕,“少帅,您请坐……” 慕奕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下了。 他扫了桌面一眼,竟全是西餐! 上官荣观察他的神色,见他皱眉,心里便咯噔一下,他不会不喜欢西餐吧?天知道他为了讨好他,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了西餐厅的法国主厨来上官家做临时厨师招待贵客的啊! 上官芸见她爹的脸色隐隐有点肉痛,便不动声色地说:“少帅,我听我的英文老师说,西餐的菜品比中餐的菜品,卖相更为精致一些。而且西餐采用的材料,都是精贵的。区别如西餐的牛肉,中餐的猪肉,而且营养价值不比中餐低,这便是为什么西餐的价格那么贵,中餐较为便宜了。我家用西餐招待您,便是十足的诚意。” 第25节 这个女人,总是逮到机会就显摆自己的学识,真是够讨人嫌的!慕奕不悦地想。 “大姐说错了,”盈袖忽然出声,“饮食是一种文化,便是各国都有各国的独特之处,营养价值是不可比拟的。而且据我所知,西餐的材料虽然高档些,但都是高热量、高脂肪的食物。比如大姐你经常食用西餐和奶油蛋糕,这也就难怪你的体重增得那么快了。” 体质易胖永远是爱美的上官芸的痛处,她想不到这个饱受仆人欺凌的庶女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她是知道上官盈袖在偏院里,时常有上顿就没下顿、吃不饱穿不暖的人。 一个连饭都没能吃饱的人,有什么资格跟她说教饮食文化? 上官菲看大姐忍着气,不由想替她报复回来。于是她说:“三妹说得这么有见地,莫非你吃过西餐?” 盈袖微笑。“我不喜欢吃西餐。” 上官菲冷笑,“不喜欢?我看你压根儿是没吃过吧,估计连刀叉都不会用!” “够了!”上官荣大喝,“吃顿饭也还要争吵,你们可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静谧了。 上官荣小心翼翼地对慕奕说道:“我这两个女儿,让少帅您看笑话了……” 慕奕勾了勾唇角,很是高冷地不答。 正式开餐的时候,上官芸菲两姐妹欢快地夹起了番茄奶酪披萨。 家里平时都吃传统的中餐,西餐是很少吃的。今日沾了贵客的光,能吃到洋人厨师亲手做的西餐! 上官菲吃了一半,忽然扯了扯姐姐的袖子,示意她看盈袖。 上官芸这一看,顿时很吃惊! 这丫头,竟然知道西餐的吃法,刀叉的用法!而且,那姿势十分准确,动作十分优雅,就像一个真正的贵族! 不止她们惊讶,就是大夫人和二太太,上官家那两兄弟,也觉得不可思议! 上官菲忍着没质问,因为若是问了。便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正餐过后,有仆人呈上副食。 上官荣当着一家子的面,问起了慕奕,“少帅,关于我三女盈袖,您打算如何处理?” 什么如何处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慕奕对盈袖一个未婚少女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我将会将她带到天津。” 他没有标明要给盈袖名分,而众人也不敢多问。 上官菲第一个憋不住,她说:“少帅,我这个妹妹性格胆怯了些,她一个人离家出走,待在人生地不熟的天津,怕是不习惯,她会想家的……”她这段话说得很牵强,本意就是不让盈袖跟着慕奕走。 慕奕听到“胆怯”二字,便扯开一个笑,转眸看向盈袖,连他都敢打的女人,这也叫“性格胆怯些”? 上官荣见他又不回应,遂附和着长女的话道:“少帅,芸儿说的很有道理。袖袖一个人去天津,她大概会害怕的,不如……您顺道将芸儿也带去。让她们姐妹俩做个伴?” 慕奕盯着上官荣,眼神幽深。这老头子打什么主意,他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清楚? 上官荣生怕他要拒绝,给了大家难堪,便抢在他拒绝之前,说:“少帅可以不用那么早做决定,等您想好了再告诉我。不知道您今晚是否要在这里留宿呢?倘若您要在这留宿,我这就叫人去给您准备房间。” 大夫人??地瞅着慕奕,心想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会瞧上上官家的客房? 盈袖心里的想法也跟大夫人一样。 她还是盼着这个流氓快点走了才好。 像是要跟她作对似的。慕奕居然一口应下了,“那就在这里叨扰一晚了。” 上官荣喜笑颜开,“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去给您准备!”说着,他就出去了,只是在跨出花厅时,盈袖看到他回头,朝上官芸看了一眼。 那眼神意味深长,盈袖直觉,这家子怕是又要搞事情了。 慕奕的目光直勾勾地粘在盈袖身上,暗想。今晚一定要把她真正地变作自己的女人。 她和顾斐然的太太白袖相比,显然青雉很多,像个未开苞的花蕾儿,清新却也诱人。 那个白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到她了。有句话说得好,爱而不得,从此念念不忘。 但那女人不仅是嫁了人,而且还真的怀孕了。 倘若她上次怀孕是假的,那么他绝不废话一句,就把她掳到天津去,然后给他生一窝的儿子。看他大姐二姐老妈,还敢不敢嘲笑他娶不到老婆,生不出儿子! 虽然他说过,不介意娶个二婚的,但老司令肯定不同意的。 还有,白袖还怀了身孕,他再怎么混账,还是不敢当真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弄掉的。 所以那个女人,放弃也罢 所幸来了一趟北平,遇到这么个不排斥的女子。她的面貌和那个有点相像,性子也挺对他胃口,更重要的是,她是个未婚少女,没有什么感情纠纷。 老实说他很满意。 于是他也迫不及待想要让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彻底地属于自己。 所以他才会答应上官老头,今晚留宿。 上官荣给他安排的房间在南苑,而邻近的院子,即是上官芸的院落。 当晚,上官芸按父亲的意思,半夜去敲慕奕的门。 去南苑之前,她还特意做了一个大波浪卷发,穿着粉色的绸缎睡衣,喷上些许香水。便妖妖娆娆地过去了。 走在路上,她连理由都想好了。等会儿见到慕奕,就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告诉他,她屋里有老鼠,请他过去帮她把老鼠灭了。 届时,他看到她这样惹火的身材,必定会移不开眼。 上官芸很自信自己的身材,她也相信慕少帅这种血气方刚的英武男人,绝对抗拒不了她的诱惑的。到时他就会拜倒在她的睡衣下! 她胜券在握地想着,然后便去敲门了。 然而她敲了半天,也不见回应。 推门,又推不开。 想了想,她绕到后面的窗户去查探情况。 哪知,她定睛一看,就瞧见窗户大大咧咧地敞开,而屋里面一片?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感谢读者【小枝xz】打赏的玫瑰15朵 读者【心清似水627425】打赏的葡萄酒1杯 ------------------------------- 钻石若达500加更 第42.少帅(2)(为500钻石加更) 今晚,有两个处心积虑要爬床的人。 上官芸跑到南苑,没想人去房空。 实际上,那位流氓少帅已经破窗而出,来到盈袖的偏院,爬楼而上了。 但他是真没想到盈袖的居地是这么简陋,瞧瞧这个残旧的院子,碎裂的门板,会漏雨的屋瓦。还有,这个院子是两层楼式,分明就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而他的盈袖就住在二楼,楼下则是丫头们睡觉的地方。 这个楼层并不高。 他将庭前一条晾衣服用的长竹竿揭起,顺着竹竿爬到楼上。他体格健强,犹如一头猎豹,动作敏捷轻快地攀爬。三两下就爬上二楼的栏杆。 上楼后,他发现窗户是紧闭的,而且里面没有光亮,想来她是睡着了。 睡着也没关系,他等等把她弄醒了就是。 盈袖睡得正酣,忽闻一阵不大不小的声响从窗户传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半瞌着眼看向窗户。 那声音在响着,她有些懵,貌似那声音好像在撬窗户…… 撬窗这两个字从脑中闪过,她的困意瞬间消散! 那声响越来越大。她瞪大着眼睛紧紧盯着,未等她做出反应,突然“嘭”的一声,木质的窗棂被某人一拳砸破了…… 是,砸破了…… 初醒的盈袖脑子还是混沌的。呆滞地看着破开的窗口。 当她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影从五十厘米宽的窗口矫健地爬进来时,她吓得赶忙抄起桌上的水壶往那人砸去! 然后又胡乱地捞起一个枕头,作势要去揍他。 夏季炎热,那时候的缓热方式,除了用蒲扇扇风之外,夜里就是睡竹条制成的枕头、或者凉丝丝的瓷器。 在她扑过去用枕头砸他的时候,慕奕一把推了她的身子。 盈袖猝不及防被推倒,手上的竹枕便被他夺过抛开! 盈袖大惊,张口就要喊救命。慕奕早有察觉般,将她拦腰抱起来甩到床上去,然后倾身压了下来,温热的唇封住了她,双腿强行制住了她,疯狂地汲取着她口中的芬芳,狠狠地、毫不留情地蹂躏着她的唇瓣。 “放开……我……混蛋!”他的唇是若即若离的,一会儿在她唇上辗转,一会儿在她的下巴,她的耳根,她的脖颈流连。 他像一头巨型的野兽,死死将她压在身下,让她挣扎不得,只有那两只素白的手徒劳地捶打着他的背。 打了许久,他完全没有半点疼痛,说明捶打无用。于是她卯足了手劲,扯下他的耳朵! “嘶!”他吃痛地呼叫。“上官盈袖!”他低吼出声。 “原来是你这个流氓!”盈袖认出他的声音,顿时气得不轻。手还握着他的耳朵,没有松手。“你若不起来,我就把你的耳朵拧下来!” “呵,敢威胁我?”他嗤笑出声。而后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两只作乱的手举到头顶上,愈发凶猛地亲吻她! 当他咬开她的衣襟露出那莹白时,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全涌到了一处,胸腔中一团火焰骤然爆发! 盈袖感觉到他身下的威胁,惊怕得眼泪直掉,声音哽咽起来,“你真敢碰了我,我即刻就去死!死也不要跟你在一起!”经过她的原身,和这个身体的两次接触,她隐约发觉,他好像只对她的身体有冲动。她仔细回想这个男人的生活,他权势显赫,自然是不缺女人的。可她听闻他二十八岁了还未娶亲,也没听说过他有外室、有后代。所以她大胆地猜测。他的身体怕是患了某种隐疾! “你!”慕奕气得要死,这个女人竟然这样威胁他!可偏偏,他的身体就非她不可,她若死了,得去哪再找一个不排斥的女体为他传宗接代? 慕奕的声音是欲求不满的喑哑。“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给我?” 是,他让步了,第一次为一个弱女子让步。可此时的他不曾想过,后来的他,会放下满身的骄傲。和大男子的尊严,恳求着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爱我?” 彼时他爱她的心,此时他只要她的身。 第26节 盈袖用尽全身力气去推搡他的胸膛,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冷静地说:“你不过就是想要我的身子。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给我名分,给我时间!” “名分?这容易!”他迫切地想要她,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盈袖推开他又要压下来的身体。冷眼看他,“你可知我要的是什么名分?我要的是正妻,我绝不做妾!” 慕奕眼中的欲色消退了些,“你这是故意刁难我!” “就是刁难你!”盈袖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咬死,区区刁难算是什么? 慕奕深吸口气,“除了正妻身份,别的我都能满足你。” 盈袖想笑,就因为她庶出的身份,所以每个男人都不肯明媒正娶她,都觉得娶了她,就会被名流圈子里的人瞧不起么? “那好,抛开名分这个条件,慕少帅你肯给我时间么?” 说到时间,慕奕有些警惕,“你想让我等个三年四年?” “不。只要一年。”盈袖坐直了身体,面色淡漠地跟他谈判,“我想,英明神武的慕家少帅,应该不喜欢强迫女人吧?只要你承诺一年内不要碰我,明年的今日,我心甘情愿把身体给你。” 他确实不喜欢强迫,那感觉跟强奸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口中“心甘情愿”这个成语,十分让人心动。 但慕奕也仅仅是犹豫了三秒。他捏住她的下颔,“让本帅一年内不要碰你,好让你寻机逃跑么?” 他想,她像一只聪明的小狐狸,许是她觉察到他对她的需求和异常,是以借此来跟他谈条件。 盈袖微笑。“如果你不信我,这一次你若回天津,我便跟着你到天津,生活在你的眼皮底下。你时时刻刻盯着我,还能怕我逃跑了么?倘若还真让我跑了,那也只能说,是你的手下太饭桶了。” 慕奕对这个方法很心动。等到明年,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折腾她,让他给他生孩子。不过一年而已,倒也不算太久。 “我答应你。”他说。 盈袖道:“可是我不相信少帅你的人品。”他的性格太暴戾。她不敢保证,他会不会食言。 “……”人品受到质疑的慕少帅?着脸,忍着一巴掌把这个磨磨唧唧的女人拍飞的冲动。 “如果慕少帅用电报给我打一份证明,并盖上你的专属印章的话。我就信你。”盈袖气定神闲地说道。 慕奕牙齿磨得咔咔响,“可——以!明天,本帅用军章盖印!” 盈袖矜贵地颔首一笑,“那么,少帅可以从我身上起来了吧?” “我是答应一年内不碰你的身子,但不代表……”他忽然凑近她,邪笑道:“我不能挑逗你!” 话落。她来不及避开,就被他扣住后脑勺,深深索吻。 他的舌强势极了,迫她松开牙关,像蛇一样。灵巧地探了进去,在里头搅了个天翻地覆! 在盈袖即将窒息,感觉要溺死在他的吻里的时候,他才松开了她。 盈袖得到自由,便一脚将他踢下床。气恨地骂了声,“死流氓!” 他还很自恋,“你绝对没有见过像本帅这么英俊的流氓。” 盈袖已经懒得跟他多嘴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这时候便听到那些杂乱的脚步声,听得出来,来人很多,且气势汹汹。 盈袖用脚趾头一想就知道,大约是来看伤风败俗的未婚同床的。 想来必是上官芸爬床不成,反倒发现慕奕不在屋子里,然后就带人找到这里来了。 “你快走!”盈袖对慕奕说道。 “跑什么?你是我的人,和我同房是天经地义,况且明天本帅就带你回天津,本帅倒要看看他们还敢说什么。” 看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盈袖心累,“你以为我也像你一样么。少帅你不要脸,我可还要脸!” 慕奕想想也觉得有理,这丫头从今儿起就是他的人了。他确实可以不要面子,但自己人的面子可不能丢。这么一想,他难得顺从地爬出窗户,然后往栏杆一跳。 他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这三米高的楼层对他来说是小意思。 那阵脚步声越来越近,盈袖心中担心不已。可他竟然还慢悠悠地走着,急得盈袖想跳下去胖揍他一顿。 慕奕也是知道分寸的,拐了个弯,就抄后山的近路回到南苑,然后再从南苑重新来到偏院。 “你们都在做什么?”慕奕在他们身后冷声说道。 他声音不小,盈袖在楼上还能听见。 上官家的管家提着手电筒,身后是上官芸菲两姐妹、长生长青两兄弟,和老爷子大夫人。 “少帅,您……您怎么在这里?”上官芸惊愕地看着他。 慕奕饶有兴趣地反问:“那你觉得我应该在哪?” “当然是在……”上官菲接口道,可说了一半,却见他皮笑肉不笑,眼神冰冷的模样,顿时住了嘴。 上官荣不太自然地问:“少帅,刚才芸儿给您送了补汤过去,却发现您不在屋子里……呃,您刚刚去哪了呢?” “啧,上官家的待客之道真是好生热情,本帅半夜上个厕所,还要你们兴师动众地出来找。”他嘲讽道。 原来是去上厕所! 上官家这就尴尬了。 “误会啊误会,少帅,我们只是担心您……”大夫人苦哈哈地出来救场。 盈袖趴在窗前看着这场闹剧,听着慕奕这个流氓一本正经地瞎扯,心想他和渣爹胡扯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高。 感谢读者【小枝xz】打赏的10杯葡萄酒 【高四家的妙妙】打赏的1朵玫瑰 ----------------------------------- 明天为【小枝xz】加更一章 第43.帮她报仇 盈袖要跟着慕奕回天津了。 在上官家的女人们十分嫉妒,在她们看来,上官盈袖这个美貌的庶女,是该藏在偏院做苦力,一辈子也不会有被人发现惊艳美貌的机会的。 可是,自从这丫头摔落荷花池,在水里浸泡了大半夜,醒来后整个人就变了,她浑身散发着不可直视的光华。而且时来运转,被天津的慕家少帅瞧上。 上官府一家子站在宅门前,眼巴巴地看着慕奕将盈袖塞进车里。 “还有没有遗漏什么?”他俯身,趴在车窗对盈袖问。 盈袖摇头,心里暗想这个流氓正经的时候,也挺心细的。 眼看慕奕打开车门,半个身子就钻了进去,上官荣还是忍不住用肘子撞了撞大夫人。 大夫人无法,只好大声地朝车里的盈袖说道:“袖袖啊,这……你还会回来吧?你这么走了,我和你阿爸,还有你兄姐,咱们一大家子,都会想你的!” 盈袖嘴角一抽,这话怎么听怎么假。她刚要回答,忽然听见路边走来一个卖报的小童,他口中直喊—— “号外号外,上海著名女星梅芹小姐明天下午将登临北平剧院!在此之前,梅芹小姐与投资界的董先生的恋情曝光!” 梅芹。白袖的闺中密友。 “怎么,想看报?”慕奕看到她盯着那卖报小童,不由低头在她耳边问道。 他说话的时候,粗粝的手掌很不规矩地在她的腰间来回游移。 盈袖看了他一眼,说:“那你去给我买一份报纸。” “你会识字?”慕奕见她真要买报纸,心想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应该是没受过文化教育的,既不认识字,该怎么看报? 盈袖哼了一声,“少帅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 慕奕抚掌笑,“那我的盈袖真是太了不得了!”说完,他就让开车的贾平去买一份报纸。 贾平买了报纸回来递到盈袖手上,盈袖摊开报纸一看,醒目的一行字占据了头条! “女星梅芹恋情曝光:遭男友殴打”。 这行字简直是触目惊心!那个投资界的董先生,盈袖是知道的,梅芹一个没有什么身份背景的女人,为了从事演艺工作,便把自己的身体卖给了一个有钱的男人。被其包养。说好听点,她和董先生是男女朋友,说难听点,便是情妇和金主的关系。 可是现在,梅芹居然和姓董的闹掰了,而且还遭他殴打? 盈袖心绪纷乱,将报纸揉成一团。 她对慕奕说:“少帅,我想在北平在逗留一日。” 慕奕看着她,“你要看这个女星的演出?” 盈袖对看电影没什么兴趣。她只是想见见梅芹。但她和梅芹的认识,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否则只会更早地暴露身份。 于是她点头,“是,我想看她的电影,我很喜欢这个女星。” “这有何难?”他打了个响指,贾平便赶了过来,“去北平剧院问问,那个姓梅的女星的片子是明天哪个点开始上映。” 既然决定要再在北平逗留一天,慕奕就打算带盈袖去住酒店。 住酒店的话,自然是要跟他同一个套房的。 盈袖想到这,赶忙下了车,见他不悦的眼神的看了过来,盈袖镇定地说:“有家可住,为什么要住酒店?” 上官荣见盈袖下了车,听到她说这句话,顿时有些惊喜,忙附和道:“对对,少帅,袖袖说的对,有家可住,为什么还要住酒店?” 上官芸下了台阶,亲热地挽住盈袖的手,“三妹,再在家里住一晚吧!”她教唆着盈袖留住慕奕。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盈袖这个小贱人真的迷住了慕奕,让他对她言听计从。 盈袖心理不喜欢上官家的人,但是,在这里住着,面对着这些讨厌的人,也比单独面对着随时都要发情的慕奕强。 所以她说:“少帅若是在上官家住不习惯,那你就自己到酒店住吧。” 慕奕心里冷哼一声,这女人到底是信不过他。她这么怕和他住在一起,那他就偏要跟她住在一起,晚上跟她亲热,看她吓得哭着求饶! “那好,今晚就在这里再住一晚。”看到上官芸窃喜的眼神,慕奕勾了勾唇,恶劣地说:“但是,我要和盈袖住一个房间。” “什么?”戴着?色的圆框眼镜的上官荣惊得张大了嘴巴。 “怎么,不同意?”慕奕的神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盈袖是我的女人,不和我住在一起。和谁住在一起?” 盈袖瞪着他,大庭广众的,他居然光明正大地说,想跟她同房! 第27节 这个人是真不要脸了。 慕奕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难道你乐意看到你姐姐半夜爬我的床?” 盈袖愣了愣,他竟然是知道的…… 在上官家吃完了饭,盈袖到花园散步,寻了一块石子坐下,看着对面的荷花池里。吐露着粉色的花蕾。 她止不住地想,如果上官盈袖还活着,那她又会怎样? 她记得被林毓秀放火猛烧时,她仅剩的一脉魂魄则贴在瓷瓶的壁沿,等到林毓秀和顾斐然都离开了,她幸存的一脉魂魄便飘飞出来。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一脉魂魄就附身在上官盈袖身上。 倘若上官盈袖没有跳荷花池,尚且活着的话,那么她现在就是个孤魂野鬼了。 她想得入神,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时,她猛然回头。 却见是上官长青。 “是你。”对这位二哥,盈袖很戒备他,就是因为他,这个身体的主人,才会去寻死。“二哥是来找我的?” 见她态度不冷不热,上官长青心想她是真的长大了,性子也不一样了,之前还是那么胆小的一个女孩子,每次见到他,都畏畏缩缩的。而现在,她变得不同了,变成了他不可触及的模样。 “是他,逼迫你的吗?”好半晌,他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 这个“他”指的是慕奕。 盈袖道:“他没有逼迫我。” “那就是你心甘情愿跟着他了?”他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对劲,语气十分地激烈。 盈袖皱着眉,她确实是自己愿意的,但又是哪碍着他了? 上官长青猛地握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说:“盈袖,你就真的那么想摆脱上官家,那么想……摆脱我吗?” 她倏然一惊,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 难道他是真的对自己的妹妹动心了? “盈袖,那天我是骗你的,我骗你说,喝醉的我把你当成了别人,其实我知道是你。我想要……” “别说了!”盈袖冷声打断他,这种不正当的关系,怎么能从他口中说出来?“你永远是我二哥,我是你三妹。” “不!”他修长的手不肯松开她的肩膀,“你不是,你根本不是上官家的孩子!所以,我不是你哥。” “那,我是谁?”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她总觉得,上官盈袖不像上官荣的女儿,她甚至有种直觉,认为盈袖和白袖,有着某种渊源! 上官长青只听过二太太说过,盈袖不是上官家的血脉,至于她是谁家的孩子,他却是不知道的,而且盈袖的母亲、上官家的四姨太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根本无从得知盈袖的真实身世。 “我不知道……” 盈袖就知道上官长青肯定是说不出什么来。她挣脱他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 盈袖环顾着周围,压低声音怒喝:“上官长青,你放手!” 他从来没见过怯弱的她生气,没想到她生起气来,是这样的动人。脑子一热,他长臂一伸,将她拉到怀里,不顾她的挣扎。紧紧地抱着她,说:“盈袖,我不会让你跟着慕奕走的!” 他的怀抱太紧致,险些将她勒死,于是她举拳使劲儿地捶打他的后背! 后背被打得咚咚直响,他仍不肯放手。 那个姓慕的男人,他权势比不过他,相貌和学问,却是不比他输的。他相信盈袖心中是对他有好感的! 只要他……上官长青的目光落在她玫瑰一样的嫩红的唇瓣上,喉咙一阵干燥。于是他忍不住地低下头要去吻她。 盈袖惊骇!更加用力地挣扎,双手双脚都踢打他。 上官长青就是吃准了她不敢大声喧哗,引得仆人围观,是以无所顾忌地要做那苟且之事。 在她避无可避,上官长青的唇即将碰到她的时候,身后卷起一股劲风,上官长青来不及回头,一个铁拳就挥了过来,打中了他的脸! “敢觊觎我的女人,找死!”慕奕气红了眼,抬脚就要去踹他的命根子,就被盈袖阻拦—— “他是我二哥!” 慕奕冷笑,“既是你哥,他怎么能对你做这种事?看我今天不打死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别!”盈袖冲上去,拉住他的胳膊,“他虽不是我亲哥,但他到底是上官家的二少,而他们家也养育了我那么多年……你就放过他吧!” 慕奕哼了一声。一脚将上官长青踹倒在地,?色军靴踏在他的胸膛上,凶狠地警告道:“若再让我知道你贼心不死,就是你老子求情,本帅也要废了你!” 上官长青嘴角出现了一丝血迹,不甘心地喘着气说:“你配不上……盈袖!” 眼看慕奕又要动手,盈袖忙扯着他离开,“有人要来了,我们快走!” 慕奕耳朵动了动,确实是听到有个轻盈的脚步声。他也不想惹事,遂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便拖着盈袖走了。 盈袖被他强行拖拉着,被迫加快脚步,双腿实在有点累,她不由说道:“别走那么快,慢点啊!” “才走这点路就走不动了?”上官荣将他的房间安排在南苑,南苑离后花园有很长的一段路途,他见她似乎是真的走不动了,不禁嫌弃她孱弱的体力。 在盈袖的惊呼中,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疾步奔到南苑。 “少帅,您这是……?”贾平从隔壁出来,就见到自家主子一副急色的模样…… 慕奕横了他一眼,“闭嘴!” “嘭”地一声,贾平捂着耳朵,眼睁睁地看着木门重重地一关,这么暴力。看样子少帅是憋不住了啊…… 贾平在这一刻有点同情这位上官家的小姐,摊上他们家少帅算她三生不幸。咳咳,他当了二十八年的童子鸡,一朝释放,其势必如火山爆发,就不知道这么瘦弱的上官小姐,能不能承受少帅的凶猛啊…… 而慕奕,风急火燎地进房后,就把她扔到柔软的床上。 盈袖见这流氓又欺身上来,惊得抱住被子往里缩,“你要干什么!” 慕奕不容拒绝地将她连人带被地拎了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掰过她的脸,严肃地问道:“他碰你哪了?” 看这架势,如果她说上官长青亲了她的脸,那他是不是就要把她的半边脸削掉一层皮啊! 盈袖气短,说:“他没碰到我。” “真的?”他的神色明显不信。“我看到他的猪脸凑那么近,肯定是亲你的嘴了!” 说罢。他立刻俯身,野蛮地吮吸她的唇瓣,辗转啃咬。 盈袖推着他,气急,“你……这是干什么!” 他抬起头来,薄唇上沾着她的水迹,“他亲你的嘴,本帅也要亲回来,把他的痕迹都清除了!” 他是军人,是要扛枪的,视力必须是一等一的好,他怎么可能会看到上官长青亲了她?肯定是这流氓找借口占她便宜! 盈袖也懒得去挣扎了,她手无缚鸡之力,是不可能挣脱的。况且,这流氓给过她证明书,也盖了军章,承诺一年内不碰她,那他就不会食言。否则这盖了军章的证明拿出去。他慕奕在五省人民面前丢的,就是他们慕家的脸! 可她到底不了解这个初识情滋味的流氓。 慕奕二十八年没碰过女色,生理方面本就憋得辛苦,这会儿终于找到一个喜欢的女人,却要当个柳下惠,这叫他一个无拘无束惯了的人怎么忍得?刚刚欺上她的时候,便又燃起了他的欲火。 盈袖正想着事情,没工夫注意他。只知道有那一纸证书,他不会乱来。顶多就让他占占便宜。 于是她很放心地躺在他身下,思考着自己的计划。 她不可能一直待在北平的,她迟早要到上海,报复顾斐然和林毓秀!即便是不能夺回自己的身体,她也要林毓秀死!要让顾斐然身败名裂!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晚在地下室的巨大瓷瓶里,承受着怎样的非人折磨! 而顾斐然,她曾一心对他,他却这样残忍地、要她的身体与鬼互换。甚至不顾惜她还怀着孕,怀着他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火烧得魂飞魄散! 他们一定没想到,她的一脉魂魄在别人的身体里存活,她要养精蓄锐,保留实力,将来要他们偿命! 上官家是贪婪的虎狼,在这里跟他们相处了十来天,盈袖已摸清他们的家底。她知道上官家的家底太薄弱,现今急需钱财的周转,所以上官荣近来很殷勤地周旋在各个权贵之间,以图联姻换取利益。 盈袖这般容貌,决不能再多留在上官家。按上官荣对她的态度,定会被他谈个好价钱卖掉的。 因此,她才会答应把身子给了慕奕,她借着他离开上官家,还要借着他的势力和名誉地位,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只要一年的时间,她会尽快筹备一个计划方案,将顾斐然和林毓秀一步步击败! 她已经想好了,一年后她若成功报了仇,她就把身子给了慕奕,只要他玩腻了她,他自会放她走。到时,她就带着一笔钱,改名换姓到国外生活,再找个不介意她是非处之身的外国男人结婚生子…… 腿上凉丝丝的寒意。让盈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低头一看,就见慕流氓不知何时已经掀起她的裙子,正把玩着她修长纤秀的美腿! 眼看他双手掐住她的腰身,抱着她坐在他光裸的身上时,盈袖惊得倒抽口气! 都怪她糊涂!居然放心着这个男人对她胡作非为! 现在再不及时刹车,就要被他做实了! 盈袖一个鲤鱼打挺,拉过被褥把自己藏了进去。 慕奕方才见她出神着,便想趁她不备,将自己饥渴已久的滑进去,不料她突然回过神来,硬生生地打断了他。 他真的很想掐死她!方才只差一点点就能得手了! “为什么偏要等上一年?!”慕奕暴躁地开口。 盈袖用被褥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身体,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在一年之内解决。” 他深吸口气,“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你去做?若是欠债,我帮你还。若是寻仇,我帮你报!只要你把自己交给我,配合我。你缺少什么,失去什么,我都给你找回来!” 虽然知道他说这些话,是因为他想要她的身体。可她的眼眶还是有点发热,因为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不顾一切地为她了。 但她注定是孤单一人的,她不能做他的妾,不能跟他在一起,他们都不喜欢彼此,他们只是各有所需。 只是场交易罢了。 “欠下的债,我要自己讨;欠下的仇,我要亲手报。” 加更的章节,在傍晚6点。 第44.落难投奔(为小枝xz10杯葡萄酒加更) 方才,上官芸听到花园的荷花池畔有打骂声,当她赶过去看的时候,就看到她二哥一身狼狈地躺在草地上。 仔细一看,还瞧见他的衬衫上有一个大大的鞋印。 “二哥,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她去扶他起来。 上官长青没有说话。 上官芸见问不到什么,心里多少有点了悟,在上官家,二哥是少爷,除了阿爸,还有哪个人敢打他? 除非那个人是慕家少帅。 第28节 “慕……盈袖呢?”上官芸问道。 上官长青当然知道她想找的是慕奕,他沉?了会儿,就指着南苑的方向,“盈袖被他带到南苑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有什么事情? 上官芸当下就撇下她二哥,匆匆杀到南苑了。 她直接敲门,把门捶得震天响。 她一边敲着,一边大喊“三妹”。 慕奕听着声音。烦躁地说,“你这个姐姐还真是阴魂不散!” 盈袖再也没有像此刻这样,感谢上官芸的到来了。 她不敢保证再这样跟慕奕待下去会发生什么。 于是,她立刻下床,整理好衣物,梳好头发,就赶忙去开门了。 上官芸见到她衣裳整洁,头发也是一丝不苟的,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可当她的视线落在她稍微有点红肿的唇瓣上时,她又气又妒,语气冲了起来。“三妹!青天白日的,跟男人躲在房间里做什么?你知不知这种事要是被仆人传出去,要让外面的人怎么看待我们上官家?” 盈袖倚在门口,“大姐巴巴来找我,就是为了教训我么?” “呃……”上官芸这会儿才想起来找她的目的。她往屋子探了探头,就看到慕奕坐在茶几前喝茶。 她眼睛一亮。正想进去,可脑中又想到些什么,只好忍着不去看他,对盈袖说:“今天,西街的一家首饰店开张了,听说现在去买有折扣。我正想去买一对珍珠耳坠,三妹跟我一起去吧?” 盈袖回头看了眼不耐地坐在那里喝茶的某人,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转了个弯,说:“好。” 上官芸很高兴,亲昵地拉住她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盈袖走在大街上,还没想出上官芸带自己出门的目的。 直到她拽着她走进一家首饰店,并阔气地说:“老板,把这两对耳坠给我包起来”的时候,盈袖隐隐觉察到她的意图。 她想讨好她。 正想着,上官芸突然问她:“三妹,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饰品?” 按盈袖对她的了解,这句话大约是客套话。 上官芸见盈袖勾着唇看着她笑,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盈袖说:“大姐对我真好,既然大姐诚心带我出来挑东西,我就不拒绝大姐的好意啦。”盈袖垂着眼,装作没有看到上官芸咬牙切齿的嘴脸。 她看着玻璃柜子里闪闪发光的金首饰和色泽动人的玉器,最后目光在?色丝绒布上的一个白玉手镯停顿,她欣喜地拉着上官芸的袖子,说:“大姐,我想要那个镯子,白色的那个!” 笑容可掬的店家将那白玉手镯提了上来,笑眯眯地问盈袖,“可是这个?” “对!” “这位小姐的眼光真好,这是上个月刚打磨好的和田玉。色泽最是好看,而且夏季戴着,通体生凉……” 上官芸打断他们的对话,“请问这个镯子,要多少钱?” 店家依旧笑眯眯的,“今天为开张之日。这个成色最好的镯子,现在比原价少了三成的价钱——七十块钱。” “七十?!”向来十分注意形象的上官芸听了这个价钱,控制不住地拔高了声调。 七十块钱啊,那可是大夫人院子里一个月的开支了! “小姐,还买不买?”店家问。 盈袖像是没看到上官芸?沉的脸色,拉着她的袖子说:“大姐,那个镯子真的好漂亮,我好喜欢。” “三妹啊,这个……有点贵。”她不太自然地答。 岂止是有点贵?简直就是太贵了!上官盈袖这个小贱人,眼光这么好,怎么就单单相中了最奢侈的那个?她自个儿都舍不得买呢!况且上官家不如以往了,家里的各项开支,二哥和自己的学费,都是在吃老本。若再无收入,只怕最后老本都啃光了! 盈袖轻轻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看了那镯子最后一眼,然后拉着上官芸离开,她小声道:“大姐。那确实贵了,不买了。” 上官芸本就没打算要买那个贵死人的镯子,可看到她这个样子,她又改变了主意了。 “怎么了大姐?”盈袖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她还没跟上来,站在柜子前一脸纠结。 上官芸听到她无辜的问话。不由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去,掩去面上的肉疼,咬咬牙对店家说:“这两个耳坠不要了,就把那个和田玉的镯子……包起来吧。” 她今天只带了八十块钱出门,却不料都因为盈袖给败光了。要知道这可是她攒了一个半月的零花钱啊! 得到和田玉手镯的盈袖很是开心,还没到家就把丝绒方盒给拆了,在路上就把手镯戴上。 一路上,上官芸都?不作声,看得出来她在生气,可她偏偏还要端着气度。 盈袖在心中嗤笑。既然想讨好她。那就得付出点代价,一个小小的珍珠耳坠算什么。 眼看快到家门了,上官芸倏地拉住盈袖,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试探般地问:“三妹,大姐对你可好?” 得到好处的盈袖自然不会跟她呛声。她甜甜地说道:“大姐对我最好了,还给我买了很贵的镯子。” 上官芸见她又恢复成了之前的傻样,暗道昨天真是自己想多了,这个不受宠的庶女怎么可能一瞬间变得那么的光华逼人呢? 她心头不屑,语气却也温柔,“你知道大姐对你好,那么你也该同样地回报大姐的对不对?” 盈袖懵懂,“大姐,我听大哥说,不图回报的好,才是真的好呢。” 上官芸气结,这丫头到底是不是在装疯卖傻?不管了,她镯子买了,花了那么多钱,自然要她回报自己的! “三妹,我听说你和慕少帅后天才离开北平是吧?” 她终于说出她的目的了。 盈袖说:“是啊。” “那个、大姐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天津,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别人会欺负你的。不如你跟少帅说一声。让他也带大姐过去,然后我就可以照顾你了。” 盈袖简直想笑,这番话,还真当她是单纯无知的三岁小儿了? “大姐,我不会受欺负,少帅会保护我的。” 这就是……秀恩爱的感觉吧?老实说,挺好玩的,盈袖想。 上官芸快吐血了,“三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大姐跟着你,是为你的人身安全着想啊!” 盈袖见她濒临暴怒的边缘,便也不再逗她玩了,说:“我去跟少帅说说。” 按目前慕奕对盈袖的在意来看,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吧? 只要能跟着他们到天津,还怕没有爬床的机会么?只要成了他的女人,什么和田玉手镯、钻石项链,还会少么?这么想着。那七十块钱的手镯子,她倒也没那么心疼了。 当晚,盈袖告诉慕奕,说上官芸要跟着去天津。 慕奕突然将她拽了下来,抱在腿上坐上,抚摸她穿着开衩旗袍露出来的美腿。 “你想让她去吗?” 盈袖不置可否,“少帅你同意就好。” 慕奕扬唇一笑,“本帅若同意了,怕你要吃醋。” “不会。”盈袖相当淡定。 他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将她的下巴抬起来,盯着她的眼睛沉沉地问:“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你要打我吗?” 慕奕无言,他看起来那么像会家暴的人吗?“我叫你再说一遍!” 盈袖哦了一声。“我说,如果你同意带我大姐去,我不会吃醋。” “那好!我同意,让她去!”慕奕将她放了下来,冷着脸到内室睡觉,边走边说,“就让你好好看,你大姐怎么爬我的床!” 盈袖腹诽,关键是她爬得上……不对,关键是少帅您做得了那件事啊。 …… 顾家别墅。 梅芹踩着高跟鞋从?包车下来,提着手包就往别墅里走。 有仆人见了她,就拦住她。“你是谁?没经过主人家的同意就擅闯宅门?” 梅芹看着这个仆人似乎有点面生,估摸着是个新来的,倒也不跟她生气。只是说:“我是你们太太的朋友,我来她这坐坐。” 仆人看她衣着华贵,也不像是来行骗的,就放了她进去。 林毓秀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刚起来就听说有朋友找她,正在客厅等着。 林毓秀想,那是白袖的朋友,可不是她的。是以她也不当回事,故意拖到很久才下楼。 下楼的时候,就看到这位朋友长相十分明艳。也是一身的名牌。 林毓秀本身不喜欢那些很漂亮的女人,因为她以前的容貌实在不怎么样,所以看到漂亮的,她在嫉妒之下,就会毁了她! 好在白袖这张脸挺不错,她现在走到哪,都是焦点,再也不用嫉妒别人了。别人漂亮的容貌在她看来,都是俗气的,怎么都比不了她现在这张脸。 “你来找我做什么?”林毓秀瞧着梅芹的模样,越看越觉得俗艳,像沦落风尘的舞女。 梅芹看到她穿着贵气的皮草,烫着浓厚的头发,抹着彩妆和唇脂,愣了好久! 白袖之前的衣着都挺低调的啊,而且都是淡绿,浅蓝,月白。这种素色的为主。可现在这个打扮张扬且高调的,还是之前的她吗? 不过,她今天是有重要的事情找她,不是特意来评论她的衣品的。 “姐儿,我跟董先生分手了,而且还被他打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林毓秀打开留声机放出音乐,不以为然地说:“不知道。” “你没看报纸?”梅芹不太相信,那件事闹那么大,她这个好友居然不知道? “还上报纸了?”林毓秀转过身来,轻蔑地看着她,“被男人打,那上到报纸上去了?真是够丢脸的。” 梅芹吃惊地看着她,白袖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姐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看不起你的意思。” 梅芹上前两步,抓起她的手,红着眼逼问着她,“白袖,我现在落难了,你就是这么落井下石的吗?” 林毓秀鄙视地看着她,“怎么,你落难了,是来投奔我的?” “我想在你这里借住一晚。” “借住?”林毓秀笑了起来,声音尖刻,“我这里可不是阿猫阿狗的收留所!” 古典君临时要出门,更新时间延迟!! 第29节 第45.马背上的丧心病狂 梅芹又气又伤心,近来,包养她的金主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好上了,没想到却被检查到得了性病。 心情暴躁的他,便把气撒到梅芹身上,使劲地殴打她。 后来又不小心被记者拍到,于是,著名的女星恋情曝光,不仅与男人同居,而且还被殴打的新闻便上了头条。 她被董先生赶了出来,无处可归,就寻思着来好友家中居住一段时间,可没想到居然还遭到好友的侮辱! 这一瞬她心灰意冷,心想还不如死掉算了。 这时候,顾斐然下班回来了。 见到两个女人在客厅吵闹,皱着眉头,打了个电话给北平的影剧,投资赞助,让梅芹去北平饰演一部即将开拍的电影女主角。 梅芹至今还不知道顾斐然是怎么想的,白袖这个做好友的,如此唾弃她,倒是她丈夫对她伸出援手。 梅芹离开顾家后,林毓秀就发脾气了。 她一掌就甩在顾斐然脸上。 “你帮助她,是因为她是那个白袖的好朋友。你还惦记着她对不对?” 顾斐然绕过她,就要上楼。 林毓秀拽住他的胳膊,“你说啊!顾斐然,你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原本打算沉?到底的顾斐然猛然转过身,捉住她捶打他的手腕,“林毓秀,你适可而止!” “你居然为了别的女人而凶我?”她气得眼角都要裂开了,“你是不是也看上她了?只要是跟白袖有关的,你就喜欢?” 顾斐然控制着打女人的冲动,深吸口气,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顾斐然又一夜不归。 忠叔看在眼里,突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他们彼此折磨,是不是报应来了呢? “小姐,您何必跟先生置气?要不,咱们就出门去散散心吧?” 林毓秀扫掉茶几上的瓷器。哗啦啦地脆响,让人听了无由升起一股烦躁。 她忽然勾出一个诡异的笑,“我要去北平,”她转头森森地盯着忠叔,“马上给我订车票,北平的车票!” 只要和那个女人有关的,她就要毁灭! …… 盈袖和慕奕去看电影。 新出的这场电影,是个苦情片。 看到女主角(梅芹)被恶毒婆婆用家规侍候。跪在雨帘中昏死过去时,电影院里都是观众低低的啜泣声。 这个年代的电影,是无声的、?白的,可还是能让观众哭成这样,可见荧幕里演员的演技。 尤其是梅芹,她哭得太动人了,也很真实。 盈袖坐在贵宾座上,??地瞅着荧幕中梅芹放大的脸,那通红的眼和惹人怜爱的泪。 她想,她很少演苦情剧和哭戏,而她这次哭这么惨,是不是跟生活有关呢?盈袖想到那则新闻,心里十分担忧好友的状况。 “你怎么不哭上一哭?”慕奕大大咧咧地坐在椅上,他身高腿长,那个座位不是很能容下他,他总是不满地皱着眉,这位子太窄了,他的腿没法伸张了! 侧头看向身边安静地看剧的盈袖,却见她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而周围那些女人家,都哭湿了好几张面巾纸,只有他的盈袖好像在发呆。 盈袖听到他的问话,不由侧头看他,“我为什么要哭?” “你不觉得很剧情很凄惨,女主角很苦命吗?” “是很命苦,但你都没流泪,我为什么要哭?” 慕奕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是因为我心硬,不容易感动。” 盈袖微笑,“我也是呢,从小到大我很少哭鼻子,因为寻常事情无法触动我的心。” 慕奕突然伸手将她抱到腿上坐着。 “喂,你干什么,边上那么多人看着呢!”盈袖不太敢回头看别人的反应。 “怕甚?”他无所谓地说着,将怀中女人抱紧了,大长腿则架在她的座位上。 这会儿他才满意了,说:“腿脚都不能好好地伸展,不舒服!” 盈袖:“……” 电影结束后,周遭的人抚着眼角的泪花出了大门,只有他们两个还窝在那里。 “我很喜欢那个女演员。如果我能要到她的签名就好了。”盈袖说。 慕奕打了个响指,侯在门外的贾平就进来了,“去告诉剧院的老板,说本帅要见见那个什么芹。” 贾平这就去了。 不消几分钟,那老板带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来了。 她打扮时髦,卷发红唇,除了眼脸下有些许疲惫的青色,完全无法将她从电影里那个苦情悲惨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这位是?”梅芹看着慕奕。 老板谄媚地笑。“这是咱们华北五省的少帅!” 梅芹吃惊,而后反应过来,给他见礼。 “您找我?” 慕奕正吸着雪茄,懒得看她一眼,努了努身侧,说:“她找。” 梅芹的疑惑的目光在对上他身侧的那张脸时,顿时瞪大了眼睛。 惊讶过后,她神色变得很冷淡,“你怎么和慕少帅在一起?” 什么叫做跟他在一起?慕奕掷了雪茄,一把将盈袖搂入怀里,翘着二郎腿看着梅芹,“她是本帅的女人。” 梅芹一听这话,脸色一变,白袖那种认死理儿的个性,除了顾斐然,她谁都不爱,更不会去招惹其他男人。 她不由走近几步,这一看,就发现她的面容似乎有点不同。 “不知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慕奕倨傲地抬高了下巴,说:“本帅的女人,凭什么要告诉你名字?” 梅芹一气,这个人真是有点不讲理,她最讨厌这种男人了! 盈袖才不管慕奕说什么。“我是北平人,叫上官盈袖。” “上官……盈袖……”她喃喃道,盈袖盈袖,和那个名字只有一字之差,连容貌也是相差无几。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梅芹不禁想到离开上海的前一晚,白袖那样对待她,真的很让她伤心。 盈袖看见她?然神伤的眸子,不由握住她的手。说:“你还好吗?” 梅芹以为她是问新闻的事情,不由苦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的丑事都传到北平来了。 “我没事。” 见她的笑容有几分牵强,盈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要哪个立场安慰她。 她不能告诉梅芹灵魂互换这种荒谬的事情,她不会信,而且。她不能将她卷入这件事来。 盈袖拍她的手背,“要振作,一切都会好的。” 梅芹眼眶有点红,她不禁回握盈袖的手,“谢谢你。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你很熟悉,好像我一个朋友……” “好好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慕奕打掉两人交握的手。然后将盈袖扯回身边。 贾平在一旁尴尬地咳了咳,少帅啊,您这醋还能再吃得明显一点吗…… 实际上,慕奕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作为她男人,想摸她手,她就警惕得跟防贼似的。而一个陌生人摸她的手,她还一副很高兴的模样! 盈袖无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高兴了? 慕奕喜欢白袖。自然也就眼熟梅芹。盈袖不敢在他面前跟梅芹走太近,她怕被他看出点眉目来,所以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电影院。 出了电影院,慕奕不想直接回上官家。 他对盈袖说,“我们去骑马!” 他根本不问她同意不同意,就让贾平开车到跑马场。 今天是星期一,很多人要上班,所以马场上没几个人。 “你会不会骑马?” 盈袖摇头,“不会。” 这是慕奕意料中的,他心情很愉悦,附在她耳边说,“等会儿我教你,坐姿可要调好,否则,会撞疼你。” 这话落在盈袖耳中,面部表情便是再如何淡然,还是龟裂了。 慕奕瞧见她的神色,笑得不怀好意,“你在想什么?莫不是在想我怎么撞疼你?” “流氓!”盈袖羞恼极了,她生平真没见过他这种超级不要脸的人! 他居然还点头说,“我是流氓,而且是最帅的流氓。能做到我这个级别的流氓,这天底下也没几个了。” 是是是。他这种流氓,除了他也是没谁了。 慕奕将她扶上马。 盈袖第一次骑马,坐姿是真有点难看。 马背太高了,而且屁股下的马鞍硌着有点疼,坐着摇摇晃晃的,有点不适。 慕奕见她这个怂样,心中一乐。 他一个翻身,就跃上马背,坐在她身后,一手抱着她,一手扶着她的臀。 被一只大掌托着,那热度能穿透衣料,灼烧她的肌肤。 第30节 盈袖浑身不自在,冷着脸说,“我不骑了!我要下来。” 慕奕最不喜欢别人跟他对着干,他习惯掌控一切,喜欢指挥,习惯命令,便是他的妻儿,也容不得他们拒绝他,不听他的话。 他见到盈袖的抗拒,便伸出手来,惩罚性地掐了掐她的臀。 那手劲儿可不是一般的大,今晚回去看。想必会有个红指印。 盈袖吃痛地回过头瞪他。 她的唇是红的,眉眉儿是?色的,俏脸莹白,眼儿包着一层水光,这一瞪,却看不出有几分厌恨,反而是柔媚的风情乍现。 慕奕喉咙一紧,俯身抱紧了身前的人儿,探过头去吻她。 他的吻素来是激烈的,具有侵略性的,他狠狠地吻她的唇,恨不得把这娇嫩地吞进腹中。 直到将她的唇弄得红肿不堪,才肯放过她。 盈袖恨得不行,却又无力反抗。这个男人她不爱,可却要被他这样玩弄轻薄,且无任何名分。一想到这里。她就厌倦这样的生活,恨不得离开他,离开北平。可是她若离开了,她又如何去报仇? 她目前,还要仰仗他的,依附在他的势力之下。 “生什么气,骑马了!”慕奕看她神色恹恹,不由捏捏她的脸,而后将她的腰抱紧,另一只手拿起马鞭,甩在马屁股上,喊了一声“驾”,就在广袤的马场上驰骋纵横。 “你慢点!”盈袖很生气,他口口声声说教她骑马,可却这样戏弄她。明知道她不会马术,却还要跑那么快。疾风扑面而来,刮得她的脸生疼,连鼻子都红了,额间的发也乱了。 身上一摇一晃,很是不稳,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 慕奕听着她的怨骂声,心里也是窝火,她坐在马上乱颠是难受。那他坐在她身后,也是一种煎熬! 小二哥在马背的摇晃中,挤压着她,早已昂立。 盈袖感觉到身后的某人贴着她的后背愈来愈紧,而他某个重点部位则抵着她。 夏季的衣料本就单薄,于是那触感十分地清晰,还有那烫人的热度…… “我要下马!”她大喊。 耳边是呼啸的寒风,她的声音吹进了风里。便也听不见了。 马上一颠一颠地,他的热情涨到极致,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按住她,贴紧她,依着她的臀,重重地摩挲了几下。 轰地一声,盈袖的脑中炸开了。 红色从脖子根蔓延到脸上! 她怒了,也不顾忌彼此的身份,呵斥道:“慕奕!” 他居然,居然在她后面做那种不要脸的事,他究竟是有多丧心病狂? 恰巧这时,马匹忽然昂首嘶鸣一声,慕奕暗道不好,赶在马匹发狂之前,揽住盈袖的腰,然后就往地面一滚! 盈袖惊呼一声,跳马这种事太危险了!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睁开眼,就对上慕奕???的眼。 她低头一看,才知道是他用身体垫着她,才没磕着她。 可她不会感动,半点都不会!这个人如此无耻! 慕奕见她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就知道她心中对方才那件事介怀。 按理说。他是该道歉的。可他从来不曾对任何人低过头,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所以索性不说了,反正她是他的女人,他对她做这种事,是理所应当的,他为什么要道歉? 这么想着,他又嘴贱了。 “袖袖,原来你喜欢女上男下的姿势。” 盈袖一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又冒起来了,她腾地一下,从他身上起来,还不解气地踢他一脚。 慕奕倒也不恼,他的女人,就该有胆量,不该惧怕他。 不过,他也是有底线的,他的底线就是,不能挑衅他的权威。 感谢读者【ariel青澄】打赏的葡萄酒1杯 【冷雨是房子】打赏的玫瑰3朵 【三网捞个小尾巴】打赏的玫瑰1朵 【仙灵岛】打赏的玫瑰1朵 ----------------------------------- 下章更新在今晚8点半 第46.长夜漫漫 回到上官家已是日落时分。 上官芸巴巴等候在门口,看见盈袖和慕奕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心中止不住地冒酸气。 “三妹,你一整天都跑个没影,干什么去了?” “你是什么人,出个门也要跟你汇报?”慕奕盯着她,漠然说道。 盈袖心中本就烦躁,偏生上官芸一上来就指责她,而她平时也懒得搭理她,但不代表她是个软柿子,任由她上官芸拿捏。 她笑了起来,朝慕奕眨了眨眼,“大姐若想知道我今天干什么去了,不妨问问少帅?” 未等上官芸说话,慕奕神色暧昧地摩挲着她的腰线,“袖袖,还想不想要……” 他说起这个,盈袖还是气。一手打掉他淫贱的手,冷着脸进门了。 上官芸瞧见盈袖那羞恼的模样,愈发肯定,他们一定是做了那种伤风败俗的事了! 她想到慕奕脱了衣衫,露出古铜色的,精壮的身体压住盈袖,两人像蛇一样纠缠的场景,就气得浑身发抖! 她嫉妒,她怨恨为什么和他纠缠的女人不是她。明明,她的身材比还未成年的盈袖成熟、魅惑多了。 是的,盈袖还未成年。虽说她已有十八岁,但是。她的生日还未到。 因昨天的情况,上官荣知道慕奕不喜欢吃西餐,所以今晚便做了传统中菜。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是传统家族的家规,但每次都是上官荣这个话唠坏了规矩。 “听说少帅您明天就要走了呀?” 听到上官荣的问话,慕奕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侧头看向默默吃饭的盈袖。他皱眉说:“作为你的男人,你不该给我夹菜么?” 哟呵,这位大爷还颐指气使起来了啊。 盈袖装作没听到。 不想,她这个渣爹却管起闲事来了,“老三,少帅的话,你敢不听么?” 她那个大姐也来插上一脚,“三妹,作为女人,是照顾丈夫的生活起居的,就是在饭桌上,也要伺候着。” 照顾,伺候?盈袖心想他又不是没手没脚,还用得着别人给他夹菜呢? 上官荣听到长女那句话,不禁满意一笑,“还是芸儿贤淑。”说完,他转头呵斥盈袖,“老三,得跟你大姐多学点!” 上官芸有些羞,“阿爸过奖了。” “少帅啊,娶妻当娶贤。”上官荣意有所指地说。 那意味很明显,然而某人并没有领会。 他盯着钢锅里的一个猪腿,说,“袖袖。把那个腿肉,给我夹过来。” 钢锅里的卤香猪腿离盈袖最近了,她也不说什么,夹起腿肉就放到他碗里。 于是他满意了,“我的袖袖真贤淑。” 他是这么说,然而一桌子的人则是尴尬症都犯了。 上官荣旧话重提,“少帅啊。您明天是要带盈袖走的吧?” 他专心地啃着腿肉,不答。 上官荣的脸皮受够了风吹雨打,现今已是刀枪不入了,“我看您这一路去天津,盈袖一个人怕是伺候不周,不如再让芸儿跟着去吧。她懂事些,也体贴些,想必能伺候好您。” 上官荣很明白,若去了天津,进了司令府,那可就不一样了。盈袖这样的身份,能不能当个姨太都不一定。若是芸儿这样的名门嫡女,当个姨太是绰绰有余的!况且,他这个嫡女是个有才有貌的,心思也不浅,指不定再过两年,就能当上平妻。 家里出了个少帅夫人,到时上官家定能成为北平第一名门! 慕奕直接看向盈袖,“袖袖若同意让她姐去,那便去。” 上官荣眼前一亮,倏地看着盈袖,目光有威胁也有逼迫。 而上官芸,则焦急地。带着恳求地意味看着盈袖。 盈袖这就想起了她为了讨好自己。而下血本地买了和田玉手镯。 其实带她去倒也没什么,左右她是爬不上慕奕的床的。 只不过,带上她的话,估计会麻烦不断。 想拒绝吧,又怕那个流氓又得意起来,以为她爱他爱得要死。心里在意他,为他吃醋。 她真心不想他太得意的。 所以她说:“我都听少帅的。” 上官芸一听,愣了。 慕奕听了,有些咬牙切齿,他倒是宁愿她拒绝的,不想她竟然把问题又抛给他。 “我最喜爱你了。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这是要逼她做决定? 盈袖无所谓地耸肩,“那大姐就一起吧,就当给我做个伴。” “上官盈袖!”慕奕嚯地站起来。 “少帅您哪里不舒服吗?” 看她的眼神还在装无辜,慕奕心中的气就打不到一处来,“你晚上给我等着!” 第31节 话落,饭桌上的人表情颇为微妙。 盈袖心里咯噔一声。是了,她是跟他住在同一间房的,那么今晚…… 吃过了饭,花厅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少了,盈袖还在慢吞吞地吃饭。 “三小姐,您还没吃饱啊?”佣人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她还等着洗碗呢。 饭桌上确实只剩下她一个人。 上官荣听到嫡女能跟着去天津,嘴都笑歪,肚子也笑饱了,遂早早离开了饭桌。老爷子一走,其他几个姨太为了减肥也纷纷离桌,而上官芸则满心欢喜地去准备行李了,上官菲跟着她姐姐去闺房说悄悄话。 所以,饭桌上只剩下刻意放缓速度的盈袖。 听到佣人的催促,她这才放下饭碗,摸了摸饱涨的肚皮,出门散步去。 她特意在外逗留很久才回房——回她自己的偏院。 刚刚在饭桌上,慕奕说今晚要收拾她,她知道那不是开玩笑的,至于是怎么“收拾”,可参考下午的跑马场事件。 下午那会儿,他在她臀部慰泄,是真的恶心到她了。 所以现在。她不敢回房,和他共处一室。 她刻意在花厅吃了很久,便是想让他先回房之后,她再潜回自己的偏院。 偏院虽残旧了点,但也比慕奕精致的南苑安全多了。 盈袖知道慕流氓会爬窗,所以她一路疾奔回偏院后,咚咚地上了楼,就给木门落了闩,手疾眼快地把窗户关了,再推过一个装衣服用的大箱子堵住了窗门,以免他破窗而入。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靠在门板上喘息。 关上了门窗,屋里就显得特别昏暗,她从桌上摸起一盒火柴,刚要点燃烛火,忽然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她还未惊叫出声,腰间就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环住。 闻到那人身上极具男子的阳刚气息和汗水、烟草交织的味道。盈袖已无力挣扎。 慕奕惩罚地咬住她的耳垂,气恨的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是不是没想到我在这里等着你?” 盈袖没回答。 “哼,你以为本帅是个蠢笨的吗?”他一边说着,一边亲吻着她,手从腰线,滑到了腿根…… 因为在黑暗中,看不到彼此的脸,是以那感官便变得十分的清晰。 眼看他要碰到那隐秘的,盈袖一把抓住他的手,竭力冷静地说:“慕少帅,你答应过我的!” “你怕什么?”他说。手上继续、不停地撩拨,“我不会把我的东西放进去的。” 他的话太露骨了!盈袖大骂,“你真无耻!” “有些女人就喜欢无耻的男人,相信你以后会喜欢的。”他大言不惭地说。 他没读过几年书,自小就跟着老司令四处去打杀,后来长大了,老司令想赶回时髦,学那些个富家子弟,将慕奕送到国外去读书。 可他不喜欢,小小年纪就整天往军营钻,跟着军队四处去打仗。 他整天跟着将士们混在一起,说话便也是大大咧咧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藏着掖着。 “你不要太过分了。”既然他不会把那东西放进来,她就也默许了他暧昧的撩拨。 慕奕将她抱起来放在床,邪笑着说:“你一定会喜欢我这么对你的,享受吧女人!” 听到这话,盈袖有点不安。虽然她曾经经历过房事。但她对这方面的某些技巧和花样,却是不了解的。 “还记得下午在马场的事吗?”他声音低沉醇厚。 盈袖没好气地说:“你又想干什么?” “像下午在马背上那样……干你。”最后那两个字眼,被他喑哑的声音说出来,撩人心痒。 盈袖有些恍惚。 他跨身坐在她身上,兴致勃勃地说,“下午骑着马。今晚,就骑你。” 盈袖后悔了,她后悔方才地默许了! 虽然他不会钻进去,但是,他的慰泄非常非常的恶心!她记得从马场出来后,她还去一家服装店换了一身衣服才出来呢,那裙子都被他弄脏了! 盈袖直起身,想要起来。 可他已经脱了衣衫,压坐着她,像马背上那样动作起来了! 明明是很恶心很讨厌的事情,可不知为何,那样的摩挲,竟能带来一种陌生的悸动和欢愉。 当她忍不住呻吟出声时,他低下头来亲吻她,喘着气儿问:“怎么样,喜欢不喜欢?” 盈袖别开脸去,“你滚!” 他弄了会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待他终于从她身上起来。盈袖立刻起身下床,去洗澡换衣。 在她去洗澡的间隙,慕奕打开紧闭的房门,出去抽一支雪茄。 他正靠在墙角吸烟,一个人影从不远处走来。 那人是贾平。 贾平看见他,便呈上手上的电报。 说:“少帅,清源说,顾太太来北平了。” 他到底是对上海那位不死心,所以派了清源在上海留意着。 感谢读者【心野路子正。】打赏的玫瑰10朵 ----------------------- 先祝姑娘们元宵节快乐啦~~ 下一章在明天下午 第47.他有洁癖 白袖,是慕奕第一个能接触的女人。 不仅如此,她还是第一个如此讨厌他,抗拒他的女人。 这种烈性的女子,越是抗拒,就越是激发男人的征服欲。 而且,她还是个有夫之妇,有子之母,爱而不得,更让他对她念念不忘。 即便,他有了盈袖,第一个能接触的女人,在他心里总是最特殊的存在的。 当贾平说,她来到北平时,他的心又蠢蠢欲动了。 他掷了烟蒂,眼看还有红色的火星,他抬脚踩灭了它,便对贾平说:“让清源继续留意她,明天她到哪了告诉我。” 贾平欲言又止,心想说,这位盈袖姑娘怎么办?不过,他转念一想,少帅是慕家的独子,将来必定要娶很多女人为他慕家开枝散叶的。所以这位盈袖姑娘是注定要与人共侍一夫的。 这一晚,慕奕没有再对盈袖动手动脚。 盈袖睡在床侧,瞧着背对着她的某流氓,心里着实惊奇,不过她更多的是庆幸。 其实,慕奕心里挺纠结。 你说他一个带兵打仗的大老爷们,老纠结这些儿女情长做什么?可他的思绪很纷乱,他在想那个叫白袖的女人,他甚至忍不住比较起来,白袖和盈袖,倘若要从中选择一个,那么该选择哪个好? …… 第二天,慕奕很早就起来了,他是当军的,已习惯早睡早起。 清晨六点,他以为没人比他早。 不想刚走出偏院。就看到穿得花枝招展的上官芸。 “你这么早起床干什么?”他眉头一皱,问。 上官芸以为他是在关心她,于是她脸上带笑,说,“我睡不着……” 是因为要去天津了,高兴得睡不着,还是害怕他们趁着她熟睡,就偷偷跑了?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慕奕嗤笑一声说:“不用费尽心思打扮了,今天不去天津。” “什么?”上官芸太惊讶了,“您……不让我去吗?” “盈袖也不会去。” 上官芸心里一松,可不消片刻,她的心又提起来,这位少帅,是厌倦了盈袖的意思,所以连带厌倦了她吗?可是,他不喜欢盈袖,也不喜欢自己的话,那么嫁入司令府的美梦就要落空了。 只有这一刻,她才是为盈袖着急的。 “少帅,盈袖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慕奕懒得看她一眼,“你想多了,本帅今儿有事,暂不回天津。” 闻言,上官芸一愕。 贾平见到他起床了,走过来说道:“顾太太现在在剧院。” “她一个人来?”慕奕问。 “是的。” 慕奕捏了捏眉心,有些想不通,“她挺着肚子,一个人来北平干什么……” 贾平看了他一眼,说,“顾太太……好像没有怀孕。” “没有怀孕?”他挑高了眉头。 贾平大胆猜测,“可能是因某些事,滑胎了吧……属下看到她的时候,她的腹部是平坦的。” “走,去剧院!” 到了北平的演艺中心,稍一打听,才知道早上有个姓白的太太风风火火地来找女星梅芹。 “只不过,那位太太来的时候,梅小姐已经坐着导演的车走了。于是,那位太太就在这大吵大闹起来。”工作人员说。 “那她现在在哪?”贾平问。 工作人员:“在顶楼,院长正在和她商量事情。” 第32节 慕奕听了,就直接上楼了。 顶楼装饰得很华美,跟五星级的酒店分毫无差,地上打着光滑的瓷砖,刷得亮眼的白墙上,挂着水晶吊灯,灯光是暖?色的。 慕奕大步地穿过长长的楼道,最后在一间门窗半关闭的办公室停住。 里面。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和喘息声。 “我要你……断了梅芹所有的片约!我要她……穷得到街上……乞讨!啊……你快点!”女人断断续续地叫骂着。 那男人加大了力度,一边说:“顾太太,你这么饥渴,可是因为你先生太没用,满足不了你?” “才不是……”她确实是爱顾斐然的,即便她的身体背叛了他,她还是会为他说话,“他这个人比较正经。是个禁欲的……君子!”话音刚落,她忽然大声地叫了起来。 兴许是体内的热情涨到了极致。 慕奕终是忍不住踹开了门。 “嘭”的一声巨响,惊到里面办公室里偷欢的两人。 那位三十多岁的剧院院长,直接吓得泄了。 男人坐在老板椅上,女人穿着高开衩的旗袍,露着大长腿,坐在他身上。 他们震惊地望着眸色暴戾的慕奕。 好半晌,梳着中分头、穿褐色西服的院长才反应过来,忙推开身上的女人,迅速拉起西裤,对慕奕行礼。 他结结巴巴地说:“今日不知少帅要来,小的……有、有失远迎!” 慕奕轻蔑地看着他,而后转头,锋利的眼神直射林毓秀。 “荡妇!”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 换作一般人,被骂这两个字,林毓秀早就上去扇他几巴掌了,可是,这个男人,长得真是好看,着一身军装,英武禁欲,面容刚毅帅气,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甘于臣服的王者之气。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棒的男人! “你是谁?”林毓秀眼中闪着蠢蠢欲动的光。 不,这一定不是她。慕奕目光冰冷地盯着“白袖”,他认识的那个女人,知礼且优雅,聪慧而冷傲。 而眼前的她! 竟然随意与陌生男人浪荡交欢!看着他的眼神不再是厌恶和抵触,而是浑浊的,贪婪的。饱含情欲的! 慕奕一直知道自己对女人反感,一与她们亲密接触,就会恶心头晕。 亲信的属下以为他有厌女症,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有非常严重的洁癖。 他讨厌那种满身脂粉味的女人,妖艳放荡的女人。 所以,她们一触碰到他,他会觉得很反胃。她们不配碰到他,他很想将她们扔到垃圾堆里! 而现在,这个在他心头有着特殊存在的女人,已经被他彻底厌恶了。 她跟那些普通的女人没什么区别。 “你没资格知道我是谁!”说罢,旋身就走。 贾平看到那一幕,便是出了剧院,还是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这个没有厌女症的人,也觉得“白袖”很肮脏。他完全不能把之前那个高雅妍丽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他们的汽车开走之后,守在门外的忠叔就匆匆上楼。 同时,剧院的院长疑惑地说:“少帅怎么突然就来这儿了呢?看样子好像不是来找我……”他转过头看向浓妆艳抹的顾太太,“你跟少帅认识?” 林毓秀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支女士香烟,缓缓地吞云吐雾,“我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物。话说你刚刚叫他什么?” “少帅呀!”他惊异地看着她,“你不会连天津慕家都不知道吧?” 林毓秀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虽然来这里两个月了。但她一直待在上海,别的地方都没去过,也没想过去了解这个天下的局势。她只顾着享受这个时代的纸醉金迷。 看她似乎真的不知道,院长说:“方才那位少帅,叫慕奕,他老子是陆海空的总司令,他就跟旧时的皇帝一样,而少帅则是太子。总之,咱们整个华北地区,五个省市,都是他们慕家的天下。” 林毓秀这下可懂得了,她不禁想,这样的男人,真是上天的宠儿,有钱有势而且长相英俊。 她刚刚看着他修长紧致的双腿,她已经能想象得到,那双腿在床上,会有多强大的爆发力! 院长看她目眩神迷,身下又火热起来,抱着她的腰问:“再来一场怎么样?” 林毓秀推开他,神色高傲,“你不配。” 是,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想要刚才那个叫慕奕的男人。 有了比较,这个三十几岁的院长。简直就像一滩烂泥,而慕奕,就是天边不可触及的云朵。 院长瞧着她这张绝美的脸,心中暗道今日是自己占到大便宜了,竟能上到这种姿色的大美人! 她容颜虽美,就是态度太随便了,以至于她整个人看起来就也低廉了不少。 真是白白浪费了这张美人脸了。 忠叔躲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打情骂俏,心中悲凉。 他林家的大小姐,曾几时,变成这般娼妓的模样,林家老祖宗地下有知,该是怎样的伤心? 其实,林毓秀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的。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很堕落。 相反,她觉得这样活着才是最恣意最快活的。两百多年前,那种世家大小姐拘束的生活真是太枯燥太没意思了。 说起来,这还是拜沈从恩所赐,若不是他将她困在铜镜里,做了两百年的鬼,被镜中的阴气蚕食了本性。那她这次借尸还魂,也不至于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鬼的本性是什么? 是聚集了这世间所有的罪恶:丑陋,贪婪,自私,肮脏。阴险,还有……淫荡。 慕奕回到上官家偏院的时候,仆人说,三小姐还没醒。 其实盈袖早就醒了,在他穿上戎装配上军靴出去的时候。 她隐约知道,今儿是去不成天津了,虽然她并不知道他这么早起来是去见什么人。 听到开门的声响,她赶忙闭上眼睛,装睡。 慕奕的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一进来就脱了靴,爬上床压住她,用尽全身力气在她身上厮磨。 盈袖惊得睁眼,阻拦他要解自己衣衫的手。 “你又干什么!” “怎么,不装睡了?”慕奕一手撑在床沿,看着她问。 盈袖说:“你刚刚出去了?” 慕奕也不否认,“是。我去见一个女人,一个挺特殊的女人。”说到这里,他声音低沉下来,吻上盈袖的唇,“你不要变成我讨厌的模样。” “怎么了?”盈袖一头雾水。 “我之前,除了你,还有一个女人能触碰。” 一听到这话,盈袖心下一跳,莫非林毓秀来北平了? 慕奕继续说:“她叫白袖,是第一个我不反感的女人。昨晚我听说她来北平了,今早就去见她,不成想,却看到她……”他说到这里就顿住了。 盈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和陌生人上床了?那个人是谁?” “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 话落,身下的被褥被盈袖生生撕碎! 林毓秀。又是林毓秀!她害死她,害死她的孩子还不够,现在又糟蹋她的肉身! 她好恨,恨不得即刻将她一刀砍死! 慕奕观察她的表情,“你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你认得她?” 听到慕奕试探的口气,盈袖倏然回过神来,想扯个笑出来表现她的淡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滔天的怒火在心口中冲撞。她努力地将它强压下去,说:“我只是,觉得这种女人太过不耻,死后该下十八层地狱!” 慕奕还是盯着她,“你撒谎,”他陡然捏住她的下颔,“你分明认得她,你是谁?” 他突如其来的逼问。让盈袖满腔怒火瞬间消散,她措手不及起来,“我……” 正要说话,门外有一个仆人在喊道:“三小姐,老爷让你到书房一趟。” 盈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扬声回应,“我这就过去!” 她甩开慕奕的手,跑到镜前梳直了头发,手法娴熟地编了一条麻花辫,额前留着稀薄的内扣刘海儿,最后披上一件中袖的、水蓝色绣花褙子就开门,跟着仆人去主院的书房了。 跨过门槛,就看到上官荣正拿着放大镜在看报纸。 听见声响,他抬起头来,“原来是袖袖来了啊。”他笑着说。 看着他这副伪善的模样,盈袖就知道他叫她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上官荣也不跟她绕圈子,直接说:“袖袖你可知道你姥姥就在北平?” 姥姥?在北平? 其实她虽然继承了上官盈袖的所有记忆,但她压根不知道她母亲长什么样,只知道她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之后她就一直过着下人的生活,连母亲的娘家是哪里的,都不知道。 上官荣见她愣住了,不由笑起来。“哈哈,是我老糊涂了,你那时候还小着呢,哪里还记得小时候见过你姥姥?” 见她没应声,他继续说:“你姥姥,也是北平一个名门望族,是与上官家齐名的傅家。傅家有三个姑娘,大姑娘嫁到苏州白家,二姑娘则幼年早夭了,三姑娘嘛……就是你娘了。她嫁给我,生了你之后的第二年,就去世了。而从那之后,你姥姥就再没来看过你,而且两家,也开始没了联系。今儿我想起,明天就是你姥姥的七十寿辰,我想你长这么大了,是该去见见你姥姥,给她老人家送礼贺寿,尽尽孝心。” 这番话落在盈袖耳中,她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傅家!北平傅家,可不就是白袖的姥姥家,而傅家大姑娘,则是白袖的母亲…… 那么这位三姑娘……也就是白袖的三姨母了。 而她如今重生在姨母的女儿的身上…… 原来,这个原身,就是她的亲表妹。 小时候,她听爹爹说过,母亲和她家中的三妹长得很像,所以……所以,上官盈袖和白袖容貌的相像,原来都是因为,她们彼此继承了母亲的美貌! 今晚八点为【小枝】打赏的50朵玫瑰加更 第33节 第48.慕少的分手费 即便是表亲姐妹,容貌也不定能有七分的相似度。 盈袖觉得,这其中定然还有些许不为人知的渊源。 所以这趟傅府寿辰,她决定前往。 “好,我等会儿跟少帅说说,再在北平待一日。” 上官荣很高兴,“去说吧,少帅那么喜欢你,想必会依了你的。况且你从来未见过你姥姥,是该去看看的。好在你跟你母亲长得相差不多,老太太会认得你是她外孙女的。” 盈袖颔首,带着满心思绪告退。 在出门槛之时。上官荣又叫住她,“去傅家之前,你得为自己购置一套像样的衣服,免得去了之后,老太太她老人家以为我上官家苛待你这个庶女,还以为你突然去参加她的寿辰,是穷亲戚求接济呢!”说到最后那句话,他不太自然地咳了咳。 何必掩饰?本身就是穷亲戚。 盈袖讥诮地看着上官荣一身苏州缎面枣红色长褂。明明没什么家底,家中离山穷水尽不远了。却还要死撑着,为了脸面为自己购置了一套又一套的名贵衣衫,面上春风得意。而内里则是后悔肉疼。 然后,他就让他的嫡女去爬权贵的床,让庶女拉下脸面去投靠许久不见的富贵亲戚。 这样的人,让盈袖既佩服又厌憎。 佩服的是,他的脸皮能厚到如此地步。 厌憎的是,他这种事事都要占便宜的人,家族迟早是要落寞的。 盈袖记得自己的白家的落寞,倒不是因为家主无能,而是她爹爹在外谈生意时,遭到劫匪的抢杀。而母亲……母亲在她十岁的时候就染病去世了,所以才有了白瑾母亲的继位。 白家落寞之后,她便嫁给了顾斐然,他给了她一个家,后来却又亲手毁灭了它。 盈袖接过上官荣的六十块钱,去成衣店买了一套面料上等的衣衫。 她买了衣衫之后回家,正想跟慕奕商量拖延回天津的事。 不想她刚进门,就有仆人上来告诉她,慕奕跟他的手下人火速回天津了。 盈袖很惊讶。 “他们的神色很焦急,刻不容缓就出发了。慕少帅让我告诉您,他回去处理了事情之后。就会来接您回去的。”仆人说。 盈袖心里没有失落,反而挺轻松。 正好这两天,她也有事情要待在北平处理。 不料有人猴急等不得,风急火燎地杀过来了。 “上官盈袖!”上官芸和上官菲携手而来。瞧这副气恨的表情,一看就是知道慕奕离开北平的消息了。 盈袖不理她,提着鎏金打造的鸟笼,逗着里头的一只金丝雀把玩。 据仆人说,这是慕奕离开的时候,留给她的。 她心想他还挺心细,知道他一走之后,上官家会刁难她,故而留下了“信物”,只是这信物,委实有点奇葩。 不过她回头一想,他一个粗人。不会做留玉佩或者送发簪这等风花雪月的事情,所以送了只鸟来,也是情有可原了。 上官菲见盈袖竟然无视了她们,她一气。扑过去就要拽她的手腕。 “慕少帅抛下你一走了之,你这个没用的废物,还要霸占大姐的和田玉手镯几时?快给我拔下来!” 盈袖避开她的触碰,冷笑道:“这可是你姐姐拿来讨好我的。怎么,送出去的东西,竟小气到要讨回了么?” 上官芸咽不下这口气,她也不管被人说“讨好贿赂”“小气讨回”这种丢脸的事了。她只想拿回那个贵重的镯子。“上官盈袖,虽说这东西是我讨好你送的,但你现在都已经被慕少帅抛弃了,你也就没资格享受我的讨好了。把镯子还我!” “是谁跟你说。我被慕少帅抛弃了?”盈袖掀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慕少帅可是留了信物给我,下次要回来迎接我的。” 目前这个处境,她有些无力地发现,慕奕真的是棵大树,俗话说得好:大树底下好乘凉。 只有依靠他,她才不会被后宅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上官芸惊到了,“他给你留信物,在哪?” 一旁的仆人插嘴,“不就是这个鸟笼喽。” “鸟笼?”上官菲愣了愣,随后大笑。“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堂堂一个少帅送你鸟笼做信物?上官盈袖,你该编个像样点儿的谎。” 盈袖呵呵:“二姐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可是寻常的鸟笼?” 笼子的做工很精致,是铜制的,面上是鎏金添镀,很厚的一层,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的,摸起来能感觉到含金量不低。 那是一个价值不菲的、奢侈的鸟笼。 上官菲瞪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个鸟笼。确然是昂贵的。”上官芸说,“但是,说不定这就是慕少帅给你的分手费呢?” 盈袖依旧笑吟吟的,“都说大姐学历至高,可今日一看,你的见识却不过如此。” “上官盈袖,你说什么?你觉得我还不如没有读过书的你?”上官芸最见不得别人小看她,当下就发飙了。 盈袖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一个男人送一个女人金笼子,金丝雀,是喜欢她,想圈养她的意思吗?” “这……”上官芸气结,想了好久,她才想起该怎么应付她,“你这个低贱的庶女,被男人当做情妇圈养。你还很高兴?” “情妇又如何?也总比某些人,连情妇都没资格做呢。”她面上笑得有多灿烂,心里就有多讨厌慕奕,他送她金鸟笼。送她金丝雀,何尝不是在看低她? 看上官芸气白了一张美艳的脸,盈袖语气淡淡,“既然大姐今日非要把镯子讨回去不可。那妹妹我就不霸占着了。”说着,她作势要去拔出手腕上的和田玉手镯。 可惜了,这么好的成色。盈袖对这个镯子是真心喜爱。 上官芸见她真的要归还,忙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挤出一个不情不愿的笑来,“三妹,你何必这样……” 盈袖勾唇,“我看大姐是真心喜欢这个镯子,我也不夺人所爱了,还了你便还了你,等少帅下次来接我的时候。我再让他给我买钻石手链……” 她话未说完,上官芸就亲热地揽住她的肩,笑骂道:“三妹你也真是不经逗,大姐刚才是在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就当真了呢!在外面你也站累了吧?现在这个天气,瞧瞧你都热了一头汗了,咱们进屋,我让人给你送西瓜来。” 盈袖拦住她,微笑:“大姐,我不爱吃西瓜。” “你想吃橘子?我让人……” “不,我想吃草莓。” 上官芸失声道,“草莓?!” 现在这个季节,草莓是成熟了的,只是市面上还没有开卖,若亲自到园子里采,那价钱可是很贵的啊! 姐妹们和二姨太都想吃草莓,可她们都没舍得买啊。 盈袖叹气,“想来还是很贵的,那就算了吧,回天津后我要让少帅……” 上官芸打断她,咬了咬牙,说:“买!” 有姑娘说我每天更新都不准时,而且次次找借口。 虽然我更新延迟,但我可断更过? 今天元宵节,封建地区各种烧香祭拜,接待亲友,我很忙,更新顾及不到。 (另外,如果觉得我文太慢了,你等不了,那么你可以随时弃文。如果你认为好文值得等待,我很感激,谢谢。) 第49.前夫,好久不见 慕奕丢下盈袖走了,留下一个鸟笼,因此上官家的人也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恶待盈袖。 况且,上官荣还指望盈袖去傅府套近乎呢。 上官芸菲两姐妹很不服气,凭什么她能得到慕奕的喜欢,阿爸的另眼相看? 瞧瞧刚才,阿爸都亲自给她夹菜呢! 盈袖心想,夹菜有什么鬼用? 他直接忽略了盘子上的鸡鸭鱼肉,给她夹了没人爱吃的青菜。 二太太瞧在眼里,暗道这两个嫡女真是够蠢的,也看不出上官荣对庶女好,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 不然按她这个象征耻辱的女儿,上官荣怕是要活埋了她,哪里容得下她坐在饭桌上用饭? 二太太最得上官荣宠爱,在床上的时候,他偶尔会对她吐露些秘密,比如盈袖她娘和外男私通,生下了盈袖,而盈袖的出生,便是时时刻刻提醒着上官荣被戴绿帽的耻辱。 若不是因为顾忌了傅府,心想以后上官家落寞了,还能指望盈袖去向傅府求助,所以才勉勉强强留她至今。 二太太暗叹上官荣是个精明的,老谋深算,今儿,这个庶女还真被派上用场了。 话说,二太太其实并不讨厌盈袖的。她容貌长得漂亮,像她娘。而她娘当年也照拂过她,她真不会恩将仇报。 只不过后来,她发现了二儿子长青对那个丫头有点上心,貌似有情窦初开的迹象,她便讨厌起了盈袖,恨她长这个狐媚样子勾引她的儿子。 同时,她自己也挺懊恼,四姨太死了之后,没了说体己话的伴儿,怎么就对年纪尚小的儿子倾吐心事了呢?以至于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盈袖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这孩子是个闷葫芦,性子又倔。属于不撞南山不回头那种,他一经爱上,那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他的心意。 大概也是老天在帮她,派了个魔煞的慕少帅来收了盈袖这只狐媚的妖精,她现在算是名花有主的了,二太太也就放了心,她那个儿子长青是个晓得分寸的,不会跟权势滔天的慕奕作对。所以,在他那天一身狼狈的回房之后,就背起了书包去南京大学读书了,并且住了校。 …… 盈袖对着镜子打扮。 今天她要去傅府,她很期待,所以不是为了应付上官荣所以才收拾自己的。 以前她还是白袖的时候,姥姥极疼爱她,只是后来,她嫁给了顾斐然,之后就很少去傅府了。每年姥姥的寿辰,都是派人把礼物送过去的。 姥姥不喜欢顾斐然,白袖为了他,不惜跟姥姥作对。 现在,她后悔了,后悔不听老人言。姥姥的眼光是精准的,她说顾斐然不是良配,没想到三年后,真如姥姥的预言,她最后。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所以,她既重生一次,那她一定要尽尽孝道,方不负姥姥当年的疼爱。 老人家都喜欢干干净净的姑娘,?直发,素净衣。 她编了一条长长的辫子,斜斜地落在胸前,辫子上缀了很多细碎的珠子,还弄了一条穗子上去,好看极了。 她瞧着镜中人,镜中的她穿着水绿色的斜襟长裙,下边是改良过的低开衩。 腰身细细的,像扶着风的杨柳。青春可人,款款摇曳。 她走出去的时候,上官荣和二太太、上官芸都在门口等着。 第34节 他们眼前一亮。 二太太从一侧的花圃中折了一支白芙蓉,插入盈袖乌?的鬓发。 她赞叹:“这花儿很配你今日素雅的装扮,真真是人比花娇!” 盈袖抿唇一笑,“谢二太太。” 这一笑,直把二太太看呆了去。这丫头十八的生日快到了,她的五官开始长开,渐渐脱去稚嫩。 姑娘乌发白肤,明眸皓齿,当真是美不胜收。 上官芸使劲儿地揪着真丝手帕,这庶女的皮肤本就白皙,今儿穿上浅绿色的衣衫更显得她肤色白得亮眼! 不行,她得会儿也要去布庄订一身柔软的蚕丝布,也要这种显肤色的颜色! 上官荣看着盈袖的打扮,频频点头。 这丫头的气度,比他的嫡女还像个名门闺秀,拉到外面去也是挺有面子,只可惜……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然他一定会把钱财都砸在她身上,培养她。 “我让老陈载你去,等会儿进府,切记要有礼貌,要想法子让老太太喜欢你。”上官荣嘱咐道。 盈袖还没应答,上官芸就开口了,“三妹啊,就算讨不到老太太的欢心也没关系,只要不丢我上官家的脸就成了。” 盈袖不搭理他们,提起礼物盒子,就往大门出去,老陈在外面侯着了。 上了车,盈袖的目光落在礼盒上,这么大的方盒,不知里面会是什么。 北平是很大的城市,尽管是同城,但上官家离傅府却是隔着大半个城市的距离。 汽车行了差不多快两个小时才到。 到府门前的时候,门口的两只大铜狮威武依旧,门前的台阶上,宾客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盈袖看到大舅舅在门口迎接着来往宾客。 老陈见着这盛况,感慨道:“三小姐的姥姥家,如今比上官家好太多了。” 至于怎么好,大家心知肚明。 盈袖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吸引了立在门口台阶上的宾客。 “这是谁?” “好漂亮的小姑娘。” “兴许是白家那位孙小姐?” “传闻她嫁到上海去了,没想到这么有孝心,千里迢迢来给她姥姥贺寿。” 盈袖神色安稳,别人的眼光对她基本没什么影响。她拾阶而上,手上提着礼物。 “大舅。”她乖顺地喊了一声。 她大舅愣了愣,而后笑开,“你这丫头,这回算你有良心,亲自过来给你姥姥贺寿,也不枉你姥姥天天惦记着你!快进来吧。” 盈袖不动。 大舅爷疑惑地看她,不想这一看,却发现了些许异常,“你……你不是袖丫头!” 老陈泊好了车,便跟在盈袖身后,见状便说:“大舅爷,这是我们上官家的三小姐,盈袖。” “三小姐?”大舅爷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是……欢欢的女儿?” 傅欢,是盈袖的母亲,也就是白袖的三姨母。 盈袖点头,“我以前没来过傅府。因着我年幼,并不知晓傅府在哪儿。今天趁着姥姥生日,我这个做外孙女的,过来看看她。” 大舅爷认错了人,虽然眼前女子不是老太太最疼爱的白袖,但她好歹也是老太太的孙女,总不能因为不认识她,而把她赶走吧。所以,大舅爷请她进去。 走过流水小桥,穿过回廊,入了垂花门,便在后花园的葡萄藤下,见着了老太太。那个幼时疼爱她到骨子里的姥姥。 可是,盈袖没想到会遇到沈凯恩。 此时,老太太正拍拍他年轻修长的手,唠唠叨叨地说着话:“你呀,都二十三岁了,该成家啦。” 沈凯恩温柔浅笑,“姥姥,我还早着呢,不急。” “你这像什么话?”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而后叹息道,“唉,我是挺中意你这个孩子的,当年我一直撮合着你和袖丫头,想让你做我的孙女婿,没想到她最后还是……不提那个人,老婆子我就是不喜欢他。到底啊,是你和袖丫头没缘分。” “是有缘无分。”他很耐心地听着老人家念叨,周边坐在石椅子上的傅府婶子都喜欢他这个年轻人。 老太太还想继续说话,忽闻佣人通报—— “老夫人,孙小姐来了!” 老太太的孙女不多,也就两个,一个是自家府上的亲孙女,一个是白家的外孙女。 一听到孙小姐来了,老太太就拄着拐杖站起来,欢喜地问:“在哪?快让她进来,这丫头,终于肯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了!” 众婶子也很为老太太高兴。 只有沈凯恩,他心里一突,估计……此孙女不是彼孙女。 果然,在那个水绿色的身影进来的时候,验证了心里的猜测。 老太太是个眼花的,隔着七八米的距离,没能仔细分辨她的面容。 老太太很高兴,可不知道想到什么,便又沉下脸,重新坐了回去,阴阳怪气地说:“你不是为了你那个丈夫,看不上我这个老太婆吗,怎么又来了?” 盈袖心中一酸。上前去,握着老人家皱巴巴的手,“姥姥,我来看您。” 老太太到底不舍得对这个孙女摆脸色,严肃的老脸绷不住了,正要笑,就听到盈袖说:“姥姥,孙女叫盈袖,这是第一次来看您。” 老太太眼花,但可没耳聋。听到这话,她的脸色瞬间变了,看向领着盈袖进来的大舅爷,“这是怎么回事?” 大舅爷神色也是怪怪的。“娘,这是欢欢的女儿……” “老三的?”老太太呆住了,“没想到她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而且生得跟袖丫头这么像……也对,老三和老大都长那么像,生的儿女面貌相像也没什么奇怪了。” 虽然有这么个外孙女来看她,她却没那么高兴,心里还有点失落,到底是她最疼爱的那个没来。 她将盈袖晾在那儿,不理她。 其实老太太是不大喜欢三女儿的,这个三女儿性格不比老大懂事,自小就叛逆,曾有段时间。还存了喜欢她姐夫的心思,被老太太一阵好打。后来,她又叛逆地、下嫁给了上官荣做妾。 他们傅家的女儿,怎能给人做妾?!而且还是排名第四的姨太太! 直到老三死了,老太太也没去看她最后一眼。她太惹人生气了,老太太觉得,她是活该,活该不听家里人的话。 这些年之所以没和上官家来往,那是因为,傅府的人认为老三死得突然,和上官家脱不了干系。 这个三女儿太不让人省心,死得不明不白的,也是她咎由自取。 因为怨怪老三。所以傅府里的人,都不大喜欢老三的女儿盈袖。 见她乖巧地坐在那里,听着长辈们说话,几位舅妈,也不好意思再挤兑她。 正要跟她说点什么,身侧的沈凯恩忽然对她打起了招呼。 “三表妹,好久不见。” 大舅妈惊奇,“她是你小子的表妹?” “是,上官家的大夫人是我的姨母,盈袖是四姨太的女儿,那也是我的表妹了。” 二舅妈插嘴,意味深长地说:“盈袖跟你,也不算什么亲戚了。” 老太太回头瞪了儿媳一眼。“多嘴!” 大家这下都知道,虽然老太太喜欢沈公子做她的孙女婿,但是,打心底觉得老三这个女儿配不上沈凯恩的。 盈袖心想,就因为姥姥和三姨母结的怨,而不待见她这个孙女。 盈袖不想跟沈凯恩走太近,是以对于沈凯恩的招呼,只是礼貌地颔首致意。 老太太瞧在眼里,暗道这丫头矜贵的模样,和她的袖丫头有点神似呢,不知不觉间,对她的反感,也少了些许。 傅家不是新式家庭,老人家念旧,所以,这寿宴是在中午开始的,便是像古时那样,办流水筵席。 而筵席是在中午才开始的,现在还早着,傅府几个男人在厅里请宾客喝茶。 老太太不喜欢热闹,便在后花园跟儿媳妇、孙女们闲坐着。 这坐久了,老太太的老毛病就犯了,腰酸背痛的。 盈袖坐在一旁关注了她很久,见到她眉头皱起,就知道她犯毛病了。 老太太正想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忽然肩上搭上了两只素白的手,正不急不缓,轻重有度地帮自己按摩呢。 “我的腰……”肩膀是不酸了,可腰背就胀痛了,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后面那只手就落在她的腰上,开始推拿起来。 这娴熟的手法,让她想起了袖丫头。 那丫头让她又爱又恨,之前知道她这个症状,便特意去学了推拿术,给她舒缓酸痛,让老太太感动了许久,心想没白疼她,可后来却因为一个顾斐然。就再也没来傅府看望她。 想到这里她就痛心。 她握住盈袖的手,语气没有方才的疏离,“你是个好孩子。” 盈袖抬眼,不经意间便对上沈凯恩探究的目光。 她心底一惊,因为姥姥犯了毛病,她就下意识地为她缓解酸痛,却忘了还有一个沈凯恩在场…… 果然,沈凯恩状作漫不经心地说:“三表妹跟白袖一样,都懂得推拿呢。” 大舅妈附和,“推拿术说难不难,容易也不算容易,我和婶子几个,都曾去学习一段时间,却还是没有袖姐儿学得好,妹子,你这个手法,真是跟袖姐儿一样呢。” “我……”盈袖想解释。 可不知怎的,这些人就跟约好了似的围堵了她,二舅妈说:“有些东西,不是一学就会的。像袖姐儿和盈袖妹子,都是有这方面的天赋的人。” “是啊,不仅容貌差不多,便是这学习的天赋也是……” “够了!”老太太突然喝了一声,“两个都是我的孙女,每个都有自己的优势,何须你们将他们相提并论?” 几个儿媳瞬间噤了声。 这老太太当年可是大清朝的皇亲国戚,地位十分权威。年轻时生下了五个儿女,丈夫就在革命中逝去。于是,傅府便由她一个妇道人家掌权,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名门世家,不是落寞消失,就是在战乱中崩离。 只有傅府还屹立在北平,保持着名门世家的风度。 儿媳们都很敬畏她。 刚才那场销烟是沈凯恩挑起的,他清了清喉咙,十分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把老太太和舅妈几个都哄得服服帖帖的。 盈袖看在眼里,她是白袖未嫁之前,一直不肯从了姥姥指点的婚配。和沈凯恩在一起,就是因为,沈凯恩这个人,太新派太会哄人。之前在法国留学,与他同一个班级,她见证过他的魅力,有多少女人前仆后继地、给他写情书。 他这个人,红粉知己肯定是不少的。她不想嫁给他后,每天都要为他争风吃醋,守着风流俊美,对女性温柔留情的他。 第35节 最后她选择了顾斐然,以为他沉稳些,踏实些,又比自己大了八岁……他会照顾好她这个小妻子的。 可没想到下场那么惨烈。 “盈袖,盈袖妹子?”二舅妈的叫唤,让她立刻回过神来。 刚刚她陷入了思绪,听不到叫唤。盈袖讪讪地笑了一下,问:“怎么了?” “姥姥问你话呢,你才这个年纪,就耳聋了?”说话人是个和盈袖年纪相仿的姑娘,是傅家的嫡亲孙小姐。 这姑娘叫傅兰,盈袖认得她,之前她可没少和白袖对着干,就因为老太太宠她这个外孙女,比她这个嫡亲的孙女还要亲热。 盈袖没理她,跟老太太说:“姥姥。您刚刚说什么啦?孙女还真是有点耳背了呢。” 老太太笑着点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耳朵还比我不好使。我刚刚就是问你,今年多大啦!” 盈袖答:“过了生日就十八了。” “那跟兰姐儿一样大的年纪啊。” 盈袖矜贵守礼地点头,这时候,她从老陈手中接过礼盒,递给了老太太,“这是我代表上官家送您的礼物。” 老太太对上官家没什么好感,本不想要这礼物,可东西是她外孙女送的,她也不好拒收,就让贴身服侍的老妈妈拿着放一边。 盈袖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递给了老太太,“这是孙女为您绣制的荷包。” 傅兰不客气地嘲讽,“上官家的小姐穷得连月零钱都没有吗?居然绣了个破荷包,真不知道有什么用。” 大舅妈瞪了她一眼,“闭嘴!” “这里面装着合欢树皮和花芯、嫩叶,它的香味能给姥姥带来安眠的功效。” 老太太很惊喜,接过香囊就仔细闻了闻,“还真是合欢树呢。目前这树的好品种都在华东、西南这等偏远的地区,没几个人肯费心去到那里购买。袖袖呀,这个礼物,姥姥很喜欢。” 合欢树确实难弄到手,这还是上次一个来自辽宁的亲友来上官家的时候,送给了上官荣好大的一株。 上官荣这个人只爱财和权势,对这等全株皆是宝的药树不屑一顾。遂把它放在花园一处散养着。 昨天,盈袖把绒花和枝叶拿去晒太阳,今儿便装在荷包里送来了。 “三表妹怎么知道,姥姥有失眠的症状?”沈凯恩清悦的嗓音徐徐响起。 盈袖心中咬牙,这厮今儿怎么老揪着她不放? 盈袖面上很淡定,“到了姥姥这个年纪,失眠者居多,遂拿这物来碰碰运气。” 她这话说得很有趣,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一时间,气氛还真有点轻松融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高亢的嗓音从外面传来—— “都在说什么话,这么高兴?” 听到这个声音。盈袖身体一僵。 是、“白袖”的声音,她原本的声音,是林毓秀来了! 不觉间,手握成拳。 缓缓抬头,看到这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怒火在血液里翻腾,她不会忘记这个恶毒的女人是怎么折磨她的,更不会忘记,她怎么糟蹋她的肉身的! 现在,看见她顶着自己的脸,盈袖都觉得反胃,恶心……恶心极了! “啊,是袖丫头!”老太太很激动。舅妈们也很意外。 现在天气热,林毓秀穿着无袖的紧身旗袍,梅红色的,缀着红色的亮片,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艳光四射。 她的体态变得丰腴很多,模样也比之前妩媚了些,想来……是没少受男人的滋润。 几个舅妈看着,不知怎的,觉得她有点招人厌。 老太太说:“我还以为你今年又不来呢。” 林毓秀拨了拨时髦的卷发,“自然是要来看您的,对了,阿斐也来了。” 阿斐,还有哪个阿斐?就是不得老太太喜欢的孙女婿顾斐然。 盈袖脸色有些苍白。 忽然,一只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表妹,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盈袖心里一慌,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我没事。” 随着林毓秀的话音刚落,顾斐然就从后面来了,一溜儿的仆人个个呈着礼品,鱼贯而入。 这派头很大,几位见过世面的舅妈,也是瞠目结舌的。 老太太觉得奇怪,这个孙女婿当然是知道她不待见他的,今年不但来参加她的寿辰,还送了这么多的礼物来。 毕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礼多人不怪,老太太纵是不喜欢他,也不好对他摆脸色,遂说了一句:“你有心了,让人送到正厅去吧。” 顾斐然谦恭地应了声,便吩咐仆人按老太太的意思办了。 待这夫妻俩走近了,他们便也看到了垂眸安静地坐在老太太身边的盈袖。 林毓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声音变了调,“这是谁?” 顾斐然也看见了她,这神态……好像他的袖袖,他的心微微颤抖。 老太太听到林毓秀尖锐的声音,眉头皱了一下。这向来矜贵的袖丫头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忍在众人面前斥责她,便拉起身旁盈袖的手,来到他们夫妻俩面前。 老太太说,“这是你三姨母的女儿,上官盈袖。”说着,她轻声对盈袖道,“这是你表姐,白袖,这位……是她先生,喊姐夫。” 呵,真是讥讽,盈袖没想到这么快就碰面了,好一个前夫变姐夫! 昨晚因为时间来不及,所以【小枝xz】的加更没有写。 等会儿会补上。 不出意外,傍晚六点。 -------------------------- 感谢读者【ariel青澄】打赏的葡萄酒1杯 第未婚夫沈凯恩(为小枝50朵玫瑰加更) 顾斐然紧紧盯着盈袖,林毓秀亦是。 盈袖深知此刻不能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也知道暴露之后,就会引来他们的加害。 她现今没什么实力,自然是敌不过他们的,倘若这次又死在他们手里,盈袖……会恨死自己。 尽管她知道现在应该做出一副怯弱的模样给他们看,可她还是无法做到、在这两个无耻恶毒的人面前低下矜贵的头颅! 是,她不能! 所以她垂着眼眸,安静地不发一言。 “怎么回事,连声表姐也不肯叫?”林毓秀不耐地开口。 其实她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不会是原来的白袖,因为她亲眼看到她魂飞魄散的,不可能会有重生这等荒谬的事情。 可她还是很烦躁,看到这张足足有七分相像的脸。 老太太总觉得向来疼爱的袖丫头变得有点恶劣。于是她下意识地护着盈袖,“人家第一次见你,自是紧张的。盈袖还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呢,别吓到她!” 这位老太太,林毓秀是知道的,挺有钱挺有势的,她可不想这么早就得罪她,她还想在这捞点什么。 “原来是小姑娘害羞了,没事,我又不是妖怪。不会吃了你。”她装作一副很和善的模样,可还是吓到三舅妈怀里的小孩子。 不管她再怎么妩媚动人,她眉宇间的阴毒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顾斐然从怀中拿出一个很精致的怀表,递给了盈袖,温声说:“第一次见面。没什么好送的,这个你就先拿着吧。” 盈袖腼腆一笑,接了过来,摸了摸表的边缘,是一圈儿细碎的钻石。 这个怀表,很贵重,盈袖琢磨着,要把它卖了换做钱票。 “谢谢……姐夫。”她轻声说。 她的声音有点软,是独属少女的娇憨,顾斐然木然的一颗心,便染上了一抹温暖的颜色。 林毓秀是个嫉妒心很重的女人,她当下就不依不饶起来,跟他咬耳朵,“你想将这个小丫头当做你补偿的对象?我告诉你,这个怀表必须要回来,单单是上面的碎钻,就值五百块的大洋了!” 顾斐然沉?着不说话。 他只是很庆幸今天来对了北平,他没想到还能遇到一个容貌相似的袖袖。 其实白袖还在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要来看望她的亲人,也懒得来打理亲戚关系。 可她死了之后,他反而想要替她为姥姥尽尽孝心。 所以他来了。 他翻了日历,知道今天是傅老夫人的生日。而林毓秀早就到了北平,虽然他不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便也拉着她一起去傅府。 转头的时候,就看到许久不见的沈凯恩。 他穿着白色的西装。依旧风流倜傥。 距离上一次的相见,是两个多月前的郑州万仙山、黑龙潭洞口。 那两百多年里,他一边筹备着林毓秀复活的计划,一边寻找着沈凯恩。 为什么找他? 不仅仅因为他是故人。以前,顾斐然爱林毓秀的时候。他恨沈从恩入骨。 是他,害得林毓秀含冤而死,变成了鬼。 可现在,他感觉到自己已经不爱林毓秀了,所以,他不想去寻找沈从恩,即使已经知道他就是上海警局局长的儿子沈凯恩,他也没想要他的命,为林毓秀报仇。 林毓秀循着顾斐然的目光,视线落在俊美多情的沈凯恩身上。 那男子如芝兰玉树般,俊秀雅致。 难道,他就是沈从恩?两百年害死自己的沈从恩? 她本该恨他的,可是见到他这般模样,她心中的喜爱远大过于仇恨! 第36节 沈凯恩当然也觉察到“白袖”火热的目光,以前她要是能这样看待他。他想必会很欣喜,可现在他只有无尽的厌恶。 “顾太太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他不再叫她白小姐,这个“白”字,她不配拥有。 只这一句话,就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林毓秀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而傅府媳妇们意味不明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她粗粗掩饰了一下,便说:“好久不见了凯恩。” 凯恩?她居然叫他凯恩!沈凯恩心想他今天并没有吃早餐,午餐也还没吃,怎么他还是觉得。有点反胃? 袖丫头从来就跟沈凯恩不热络,几时会这样亲热地称呼他?更何况,她丈夫还在边上看着呢。几位舅妈想着。 沈凯恩礼貌地颔首,没有要进一步闲聊的意思。 众人又奇怪了,袖丫头不对劲儿。怎么连凯恩也不对劲儿起来了呢? 若是平时,他也会油嘴滑舌跟她说几句的。 老太太还是偏袒孙女的,她老人家想,莫不是这丫头突然觉悟了,想通了沈凯恩的好了。所以打算“弃暗投明”了? 于是她挥了挥手说,“你们两个好歹也是同学一场,那么久没见了,到花园那边逛逛,叙叙旧吧。”说完,她看向顾斐然,“你没意见吧?” 顾斐然摇头。 林毓秀有点失落和气愤,顾斐然居然这么放心她和别的男人独处,他是不是不爱她了? 当目光转向沈凯恩的时候,她心里那点不快又消失了,她很高兴地说:“谢谢姥姥!” 看那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舅妈们瞅着顾斐然的眼神,便带上一丝同情。 老太太则定定地看着那两人的背影,以前啊,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十分地登对。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是她的孙女配不上小沈呢? 可能是袖丫头今天的衣裳不太好看吧,她还是喜欢看她穿中袖的斜襟衫,就像……身边这位姓上官的外孙女这样的。 “袖袖今天穿这一身,很好看呐。”老太太对盈袖赞叹道。 舅妈们也纷纷附和,“很清丽动人,像白芙蓉呢!” 她们见到林毓秀穿得那么妖娆,打心里不喜欢。还是盈袖好,衣着清雅低调。 “是真的好看。”一个温雅的、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顾斐然呢。 几个女人静了一瞬,而后面色尴尬。 男人娶一对表亲姐妹做老婆的,也不是没有。 盈袖对他微微一笑,“谢叔叔夸赞。” “叔叔?”他失态地站起身来! 舅妈们大笑。 盈袖不好意思地说:“呃,叔……咳,姐夫比我长了十一岁,所以……” 顾斐然见她自责的模样。忙说道:“是我老了,我比你长了那么多岁,叫叔叔也不为奇。” 老太太笑道,“袖袖啊,以后要嫁,便嫁给那些个年轻的才俊。” 这话多少包含着一层深意,傅府媳妇几个暗赞自家婆婆的老辣。 老太太这意思,便是含沙射影,打消顾斐然的心思。别妄想要她的这个小孙女给他做妾! 她这个孙女的婚事,她老太婆这回一定要亲自做主!要给她许一个青年才俊做良配。 盈袖是个聪慧的。也听懂了老太太的另一层意思。 她的心热热的,她感激姥姥对她的爱护,可是,她已经不打算嫁人。 婚姻是座坟墓,里面埋葬着她的肉身,而她的灵魂,早已枯萎。 况且这一次,她被一个人盯住了,她身不由己。 便是傅府这样的名门望族,也帮不了她。更无法跟那个魔煞一样的人抗衡。 …… 花园的石桥上,沈凯恩负手而立,眺望着丛中混淆在一起的木兰花和茉莉花。 这两个完全不同科目的花,花整体的大小不同,瓣儿也不同。枝叶的形状构造也是不同的。 尽管它们都是雪白的颜色,混在一起,也还是有人辨认出来的。 那些自以为高贵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沈从恩,是你吧?”林毓秀问。 沈凯恩轻笑一声。“怎么,认不出我了?” 林毓秀也笑,朝他献媚,“你一定不会像阿斐一样活了两百多年吧?” 沈凯恩不答。 她继续说,“不然你肯定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猜,你是带着记忆转世投胎了。不过,你这一世的皮相是真的挺俊的,看得我都芳心萌动了。” “你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也有心?”他依旧是笑着的,只是眼底的神色是冰寒的。 他们的距离,和老太太的葡萄藤乘凉区隔得比较远。 看不清他们的眉目,但盈袖能看到他们两人的脸上,是满满的笑容。 刚刚,沈凯恩的态度,明显是知道。此白袖非彼白袖。可是,他现在还和林毓秀相谈甚欢,所以他跟她,是一伙的吧? 虽然她没想过要告诉沈凯恩,她就是白袖的秘密。但那时候,她至少是没有提防他的,她以为他是想帮助自己的,可又怕他受到牵连。 而现在……事情的局势已经不同了,原来他和她是认识的,而且他们看上去……并不像是仇敌关系。 所以,从今天开始,盈袖需要警惕防备的敌人名单中,又多了沈凯恩这一号人物。 那边,林毓秀和沈凯恩的对话还在继续。 “如果你选择跟我在一起,你我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你看怎么样?”林毓秀很不要脸地说。 沈凯恩见她这样妩媚邪肆的笑容,向来不大动怒的他,心中卷起了怒火! 他认识的白袖,从始至终,都是矜贵高雅的,她从来不会说这种轻浮放浪的话! 她在糟蹋白袖的身体! “怎么,你想打我?”她还是很敏锐的,她发现曾经作为她未婚夫的沈从恩,居然也喜欢原来的白袖! 她很生气,也很嫉妒!既然这些男人都爱原身,那她就偏要把这个身体糟蹋掉,变成千人骑万人枕烂货! “我不打你,”沈凯恩微笑着,语气冷冰冰的,“打你,只会脏了我的手!” 说完,他也不管身后气得要跳脚的林毓秀,转身就往葡萄藤那边走去。 感谢读者【蓝沐茵】打赏的玫瑰2朵 --------------------- 后面会收拾林毓秀的。 【更改时间:下一章在下午三点】 第51.慕奕的十房妾室(1) 因为傅老太太比较喜欢中式的寿宴,所以,在当天中午的饭点,在傅府后花园一块空地上,摆上一张张红漆木桌。大厨现场做菜,菜单更是五花八门,一道道菜品摆了上来,那排场,无异于王孙贵胄的满汉全席。 林毓秀虽说是旧时的人,可她完全爱上民国时代的一切。 她爱吃西餐,喜欢洋裙,爱钻石闪耀,也爱那充满诱惑风情的高跟鞋。 她今天带了一个六层高的大蛋糕,却不料遭到众人的冷眼。 大舅爷说道,“袖丫头真是越来越不知道规矩了,明知道你姥姥就是喜欢旧式的寿宴,还带什么生日蛋糕?” 大舅妈插嘴:“是啊,你难道不知道你姥姥她老人家本身的血脂就不低,还带了油脂热量那么高的蛋糕来,你是存什么心思啊?” 傅兰最讨厌这个夺去自己诸多宠爱的表姐,当下也说:“枉费奶奶那么疼爱你!” 林毓秀气急,偏偏她这个人脾性暴躁,越急就越想不出应对的话语来。 于是她转头求助地看向顾斐然。 顾斐然到底是她丈夫,他帮她,也是维护自己的名誉。 “其实刚才在路过东街的时候,看到一家生意极好的西点店,据说这家的蛋糕口味独特。奶油甜而不腻,所以毓……秀秀就想买一个蛋糕过来给大家尝尝。” 顾斐然这话一出,傅府的人的面色这才稍有缓和。 林毓秀很开心,阿斐有多久没叫她“秀秀”了? 她十分胆大,在饭桌落座的时候,她为了表示自己的喜悦,和对顾斐然的爱意,她竟然在桌底下,用套着裸色丝袜的腿,去勾他长袍下的裤脚。 顾斐然不动声色地坐开了些许。 这个女子,她越来越放荡,他也知道,她暗地里背着他和别的男人在床上颠龙倒凤,她不检点的行为,甚至都无需隐瞒,顾斐然知道,她是故意地,故意让他知晓这些肮脏的事情。 也不知她是因为嫉妒。所以糟蹋白袖的身体,还是为了,让他对她在意,为她吃醋发狂? 自从知道了她混乱的私生活,他每夜不敢与她同房,他素来是比较清心寡欲的,把卧室分在不同的楼层,他睡在三楼,林毓秀则睡在二楼。 像楚河汉界。不可逾越。 这让顾斐然想起了和白袖有名无实的那三年的生活。 不知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他突然觉得,那段时光,居然如此的令人怀念。 林毓秀见他端坐在那里,斯文地吃着菜,偶尔给老太太夹鱼肉,为大舅爷斟酒,仿佛没有受到她的挑逗。 顾斐然这个人很好,唯一令她不满的,就是太古板,不解风情! 她是见证过他之前在床上的勇猛的,尽管他把她当做了另一个人。 所以她不信他会没点反应。 林毓秀像是发现了一个恶劣的、有趣的游戏,便不断用秀腿去勾缠他。 她要看他在大伙们面前失态! 第37节 顾斐然面色依旧平静,只是他额角上出现了一条快要爆裂的青筋! 林毓秀见状,心里得意,便再使劲儿地撩拨他。 顾斐然忍无可忍……起身将座椅拉开,与她保持了距离。 这一下,她的腿落了个空,抬起双腿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桌腿。 “嘭”的一声,在“食不言”的饭桌上,引起不小的动静。 “啪!”老太太猛地拍桌,厉喝一声,“白袖!” 老太太这一喝,引得后面几桌的亲友纷纷回过头来,看向傅家人的主桌。 林毓秀惊了一下,忙拿起银制的筷子到盘子里夹了一块红烧肉,递到老太太碗里,她讨好地笑笑,“姥姥,您……” 她的筷子还未碰到老太太的碗,就被老太太一手扫到地面去了。 一大块红烧肉沾上了水泥地面的灰土…… 林毓秀难堪极了,这老太婆,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扫她脸面! 她气得站了起来,没半点规矩地说:“我吃饱了!” 傅兰多嘴地问了一句,“表姐呀,你米饭都没吃一粒呢,怎么就饱了?” “气饱了!”她竟然这样大逆不道地说。 老太太更是气得浑身哆嗦。 她的这个宝贝孙女,怎么变成了一副鬼样子?太讨厌太可恨了! 主桌上的人,除了盈袖、老太太,还有当事人顾斐然,谁也不知道这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老太太对最疼爱的孙女大发雷霆。 盈袖刚才就坐在林毓秀的斜对面。将他们底下的动作收尽眼底。 而老太太就坐在盈袖身旁,自然是看得到的。她确实眼花,但不眼瞎,她的孙女如此轻浮的在桌底勾男人的腿!而且毫不知羞耻,便是被她老人家发现了,竟然还对她发脾气! “姥姥,您今日是寿星,这一天您该开开心心的,切勿对某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盈袖一边说着。一边给老人家盛了一碗海参汤。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还是袖袖乖,你吃饭吧,姥姥不在意。” 说是不在意,喝完一碗汤之后,就要离开饭桌,让佣人扶着她回房间休息。 众宾客面面相觑。 盈袖垂下眼帘,乌黑纤长的睫毛遮掩着她眼底的冰寒。 林毓秀,是她搞得姥姥的寿宴一团糟心。 心中的恨意越发地浓烈,盈袖不敢保证,哪一天她就要忍耐不住,拼死也要杀了林毓秀! 就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每每她有这样的冲动的时候,理智便会及时地将她从暴怒的边缘中拉回。 她不能死,和林毓秀同归于尽太不值得! 她的复生不容易,她受的苦难,要全部奉还,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林毓秀死了呢,这未免太便宜了她! 这么想着,盈袖激荡的情绪便渐渐平复下来。 老太太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 向佣人打听林毓秀的去向,佣人告诉她,那位孙小姐气呼呼地到客厅去了。 林毓秀坐在一套黑木沙发上,环顾着傅家客厅的气派奢华。 顾家是西洋风格的装饰,不比傅家的气派逊色多少,只是顾家华丽有余,气度不足。 瞧瞧客厅的白墙上,挂着的明代知名画家的书法,看下方的印章。便知道这是古人真迹。书画裱在沉香木框子里,用透明的玻璃板隔着,看着十分精美。 还有摆放在红木柜子上的一只黄龙玉貔貅,那色泽,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一件件价值连城的古物在林毓秀面前一一掠过。她站了起来,走向隔壁一个小小的内室,推开雕花木门,才发现是一个书房! 书房,古代是用来读书练字的地方。而近代的书房,则是……藏着重要文物,或是珍藏宝贝的地方。 林毓秀东张西望地,确定暂时不会有人来,便迅速钻了进去。 她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宝物。 有些抽屉都上了锁,自然是拿不到的,翻了好久,什么也没找到,正心急的时候。蓦然回首,看到橱窗里摆着一个白玉玺! 是清乾隆的御宝,白玉玺! 她两眼放光。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缺钱,正急需大笔钱财的挥霍,自从她来到这个时代,她享受着上海奢靡的繁华,她常去歌舞厅,去参加名流的舞会,去一些富豪私人会所玩乐……仅仅十天。她就已经花掉七百多个大洋!这七百多个大洋,已是普通人家两年、或者三年的开销了! 她这样大手大脚地挥霍,所以顾斐然不再给她大额的零花钱。一个月仅限她花费一百个大洋。 而眼前这个白玉玺,势必能卖十万个大洋以上! 她去推橱窗上的玻璃,却怎么也推不开,这个橱窗是专门定制的,只有主人家才知道正确地打开方式…… 倘若用暴力解决呢?比如,用石块砸破玻璃?林毓秀妄想着。 可这面玻璃质地很厚,并不是石块能轻易砸破的。况且砸破的话,傅家人就知道是她…… 所以,林毓秀想,这东西,只能讨,不能偷。 听到脚步声,便是有人来了。林毓秀倒也不急着躲藏回避,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站在书房中,等着来人推门而入。 老太太和仆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林毓秀好整以暇地坐在太师椅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橱窗里的东西看。 老太太看到她出现在书房的第一反应,那就是这个孙女要偷东西! 可转念又想,她若是要偷,看到有人来,是应该慌忙躲藏的。 然而,她没有。 “你在这干什么?”老太太神色不豫地问。 林毓秀知道她肯定是对刚才饭桌那事心气未消,于是她巴巴地凑过去,挽上老人家地胳膊,撒娇道:“老姥姥姥,求您不要生气了,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自从这丫头嫁给了顾斐然,老太太就已经有三年未看到她这般娇憨的模样了,心头发软,胸口的怒气也消沉了,但她还是板着脸,问:“你说。你错在哪了?” “错在不矜持,错在顶撞您。姥姥原谅秀秀可好?”她继续软言软言地撒娇。 老太太被她这番话说得连脸都板不下去了,遂摸摸她的脑袋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林毓秀见老太太气消了,便指着橱窗里的白玉玺,状作天真烂漫地说:“姥姥,这块玉玺可是皇帝的传国玉玺?” 闻言,老太太却皱了眉,袖丫头自小懂事起就不曾在她面前撒娇,或露出天真的表情,那孩子是个早熟的,性子冷静。而刚才她故作娇憨,若是为了让老人家消气倒也说得过去,可现在她都原谅她了,她还故作天真可爱干什么?暂时抛下心中的疑虑,老太太回答道:“这玉玺啊,倒不是皇帝传国用的玉玺,只是一块御宝,寻常用来给画作盖章的,相当于文人们的私印。” “那是不是很值钱呀?” 那故作天真的美丽脸上,眼里却流露着贪婪! 老太太大惊,这孙女的神色,就像一个对财物有着强烈的渴望的窃贼! 几乎是下意识地,老太太眼疾手快地拽过她的胳膊,拉下她背后的衣链,露出光洁白嫩的肌肤,大片的滑腻地肌肤上,一点朱砂痣缀在肩膀的下方。 “姥姥。您这是干什么!”林毓秀大声叫了起来,老太太突然拉下她旗袍的后链子,实在教她措手不及! 这老太婆,到底怀疑她了吧?林毓秀恋恋不舍地望了橱窗里的宝贝一眼,看来暂时不能把它拿到手了。 老太太抚上那颗小小的红痣,是一粒突起的红肉儿,是真的,作不了假…… 难道,是她多心了吗?老太太沉思。 重新给她拉上链子,老太太神色淡淡,“我只是看看你背后那颗红痣还在不在。近来,你们年轻人都追求什么身体艺术,无暇肌肤。男子学那些外国人纹身刺青,而女子却要搞什么点痣,我怕你也学人家把背后的红痣祛除了。” 林毓秀在心里重重地舒出口气,看老太太这个样子,是寻不到她的错处了。 她得意地想,她可是借尸还魂。用的是原主的身体,就是她性格和脾性再怎么不对劲,她的身体却是挑不出什么错处的,所以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毫不掩饰! 既然是中式的寿宴,自然也就只是吃个午饭,晚上不会学那些新派人士办舞厅,搞晚宴。 吃过饭,各位宾客在客厅吃了几杯茶就该要离开了。 离开前,盈袖想起一件事。 她在老太太的院子里,疑惑地发问:“姥姥,盈袖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我母亲出身名门,又是傅府的嫡次女,为什么还要下嫁给上官……咳,我父亲做妾?” 老太太梳了梳她乌黑浓密的长发,沉默着不应声。 “姥姥?”盈袖又道。 老太太叹气,说:“你母亲傅欢,当年做了一件丑事。闹得族中人人厌弃,最后没法,才下嫁上官荣。至于是什么丑事,姥姥就不告诉你了,她也走了那么多年,再在你这个做女儿的面前挖出那些丑事,她若地下有知,是不会安心的。” 盈袖默然,看来那件所谓的丑事。定是与她的真实身世有关的了。 老太太见她低垂着头像在想什么,不由拉起她问:“你在上官家的处境可还好?”话刚出口,老人家懊恼,“瞧瞧我问的什么话。为一个庶女,哪有过得好的。你这次回去,就告诉上官荣,我傅家永远是孙女儿最大的靠山。你那些姐妹,敢欺负你,也要掂量掂量上官家可有资本与傅家对抗!”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盈袖心道,姥姥面上虽不为三姨母的死伤心,但内里还是记恨上官家的吧? 盈袖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该离开了。 临走前,老太太让仆人拿来一个木盒子,强塞给盈袖。 盈袖被迫接下,抱着盒子上了老陈的汽车。 她坐在后座,摸着盒子上面雕刻的牡丹花纹。这个木质是顶好的紫檀木,所以这里面的东西,估计是非富即贵的。 盈袖怔怔出神,忽然老陈一个刹车,盈袖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撞上车顶。 “怎么回事?” 老陈说:“三小姐,是表少爷的车挡住我们了。” 上官家的穷亲戚不少,能被唤作“表少爷”的,也就只有沈凯恩了。 果然,盈袖透过车窗,看到沈凯恩从车里下来,悠悠地晃荡到上官家的汽车来,他向老陈打了个招呼,便敲了敲后座的车窗,温柔浅笑着问道:“表妹,愿意和我喝杯咖啡吗?” 盈袖坐着没动,“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他的眼睛是很招人喜欢的桃花眼,当他看着你时,你会产生一种他独爱你。宠溺你的错觉。“只是关于白袖和慕奕的事,不知道表妹你对哪个感兴趣?” 盈袖心中一动。 感谢读者【我想静静……】打赏的玫瑰5朵 ----------------------- 还有一章,傍晚六点 第38节 第52.慕奕的十房妾室(2) 咖啡馆里,四处飘散着咖啡特有的醇香味道。 盈袖发现,沈凯恩每次有话说的时候,选的地点都是咖啡馆。 “要喝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 “蓝山。”她张口就说。 可是说完,就对上沈凯恩似笑非笑的眉眼。 他说:“只加奶,不加糖?” 盈袖扯了扯嘴角,蓝山咖啡,加奶不加糖是她以前的习惯。可她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就是白袖,所以,她硬生生地改口道:“加奶,也加糖吧,我怕苦。” 他怔了怔,而后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紧盯着她不放,“既然怕苦,怎么还点蓝山?” 蓝山是店里味道最苦涩的,一般很少有人点用,而那少部分的人。十有八个都是男性。而女性选用拿铁和卡布奇诺这等奶量多的咖啡居多。 盈袖有点厌憎沈凯恩捕风捉影的敏锐,于是她说:“我不知道咖啡还有哪些名称,因为父亲在家中常喝蓝山,所以我也只知道这个品名。” 沈凯恩观察她的神色,她很淡定,不慌不忙的,能短时间内说出这个理由,且态度自然,也许她说的是实话。如果她这是谎话,那么沈凯恩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子的神思敏捷。 他也不多在这个话题绕圈子,他说起另一个话题,“听说你要嫁给慕奕做姨太?” “嫁”这个字。还是挺含蓄的。殊不知以她庶女的身份,要做司令府的姨太可是不够格的。 盈袖惊异,而后没什么表情地说:“沈表哥真是消息灵通。” “说不上灵通,我前天去了天津办点事,遇到慕司令,然后听他说。儿子要收一个女人入房,我跟他打听了下,才知道那女子是来自北平的上官家。” 上官家有三位小姐,至于他怎么知道是盈袖,沈凯恩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直觉吧。而今看她这个反应,他这个直觉还真的蛮准的。 “不知道沈表哥要跟我说什么?”盈袖问。 沈凯恩背靠后垫,目光悠远,“你知不知道,慕奕府中的后院,已有五名姨太太,四个通房丫头?” 盈袖正喝着咖啡,听了这话差点把嘴里地咖啡喷出来! “看来,他没告诉你?”沈凯恩懒散地说,“你若去了,便是第十房了,至于是做姨太,还是做通房,就看他喜爱你的程度如何了。” 盈袖没想到慕奕竟然有九个女人!他不是很挑人,有隐疾、不能睡女人么,怎么会有……九房妾室? 她的思绪有点纷乱。 好半晌,她抬眼看沈凯恩,“你告诉我这些的用意是什么?” 自从知道他就是言情作家凉夜的代笔者之后,盈袖就不敢小觑他。这个风流多情的男人,内里可没有他表面上的纨绔那么简单。 沈凯恩笑道:“三表妹,我对你可没意思,告诉你这些呢,是让你自个儿拎清实情,而不是想留住你在北平。” 盈袖矜贵一笑,“不是某种意思最好。既然沈表哥把话说完了,那我就先走了,父亲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沈凯恩又叫住她—— “你难道不想知道白袖的事?” 盈袖重新坐了下来,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们长得好像。” 盈袖无语,早上她刚进傅府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说她和那个长得很像好吗,这话能算什么事。 沈凯恩语气玩味,眼中却已经没有了笑意,“表妹不止容貌像她,就连这喝咖啡的品位,和一些小动作,都像极了她。你说……这世上有没有借尸还魂、重复新生的奇事呢?” 盈袖气结,深吸了口气说:“那么沈表哥的意思,是认为我被鬼魅附身了?我知道你从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看我不顺眼,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我不允许你对我有这种荒谬的猜想!” 看她生气的表情也不像作假,沈凯恩原本有六分肯定的几率瞬间减了大半。莫非真是他猜错了? 他想的有点久,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盈袖已经出了咖啡馆,钻入上官家的汽车了。 盈袖回到上官家的时候。上官荣便巴巴地坐在门前等着了。 看到三女从车里下来,手上抱着一个木质上等的盒子,顿时眼前一亮。 看来,这个庶女很得傅府的老太太欢心。 他很满意地看着盈袖,说:“袖袖,这是……老太太给我们上官家的回礼?” 回礼?呵。他还真敢说!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盈袖就已小心翼翼地打开看过了,她没想到是块价值万金的白玉玺! 现在,她有点懊恼,早该在刚才在咖啡馆的时候,交给沈凯恩保管的。 虽说他是个不算熟的人。而且还有可能是她潜在的敌人。但交给他保管,也比被上官荣拿去好啊。 这东西如此值钱,上官荣定要拿去典当换钱。 上官荣已经走上来了,伸手就要来拿盒子,“让我看看,傅老太太给了我们上官家什么好东西。” 一旁的二太太也凑上来。伸长了脖子要来看看。 眼看他的手已经按下了开口,盒盖缓缓打开,盈袖急中生智,忙道:“父亲!” 她的声音有点大,让满心期待的上官荣吓了一跳,于是那盒盖又重新盖上了。 “什么事这般大惊小叫的!”上官荣不悦地瞪她。 盈袖连忙说:“父亲。这是姥姥给我的东西……” 上官荣脸色沉了下来,哼了一声,“怎么,给你的东西,我这个做父亲的,连看一眼都不能?” 盈袖继续说:“姥姥说我是阴月出生的女孩儿,很容易招惹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这盒子里面装的是辟邪用的东西。姥姥还嘱咐我,切勿让任何人打开。” 二太太明显是不信的,翻了个白眼儿,说:“打开了又怎么着?” “煞气会跑到外人身上,从此时运不济……” 盈袖未说完,上官荣吓得脸色一白,手上一松…… 盈袖没想到上官荣这么胆小,都吓得手抖了,她心急,怕盒子里的东西掉出来,正要用扑过去用身体垫住它,一个骨节分明、年轻的手拽住她的胳膊。而他的另一只手,及时地接住木盒。 盈袖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回去,她抬眼,想对那人道谢,却看到眼前人是最近留校的二哥上官长青。 “二哥……”她愣愣地看着他。 上官长青面无表情,“拿稳了。” “谢谢……”盈袖从他手上接回的时候,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肌肤。 他只是停顿了两秒,便转身要走。 盈袖看到他背着书包,不禁问道:“二哥,你……你怎么回来了?” 上官长青还未答话,二太太就尖声说道:“怎么啊,他还不能回家了?” 盈袖自知刚刚那话说得不妥,便识趣地不再言语。 上官荣走了上来,面色还有些疑虑,看着盈袖捧在手中的盒子,问:“这里面的东西,当真是辟邪之物?” 盈袖把盒子凑到他面前,“父亲不妨打开一看?” “不不。还是不用了。”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怕离得近了,身上要带煞气。“既然是你的东西,你自个儿好好保管,别随便拿出来招摇!” 上官荣这话说的,那叫一个不客气。兴许是因为没能得到什么好处,所以他的脸色跟粪便一样臭,还责怪她随便拿这邪门儿的东西出来祸害他人。 盈袖乖巧地应了声,待他们都进门了,她才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像上官荣这种老派思想的人,就挺迷信,生怕这东西会招来厄运。总是抱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心思。 可像他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心里想必还是不甘心的。说不定回头就发现她说谎,来找她讨要木盒了呢。 所以,她真得另想办法,寄托他人了。可是,目前还有谁值得她信任呢? 沈凯恩?不,他这会儿应该是回上海了,大老远的,行不通。 上官长青?虽然他对她还算可以,本性也不坏,但他到底是上官家的人。 所以,该如何是好? …… 天津。司令府。 慕奕坐在床头,为床上女子削苹果皮。 女子虽在病中,面色苍白无力,但病情并不能减去她如花美貌的半分。 她瞧着慕奕削了很长的果皮,途中都没断过,觉得他很厉害。 “奕哥削果皮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听到她说这句话。他不由笑骂道:“还不是因为你,练就了这削果皮的神技。” 孙香玉听了这话,不由咧嘴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一直是那么纯粹的,没有心机没有做作。她一点都不聪明,有点笨,但是慕奕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因为她是他喜欢的纯净女孩。所以,慕奕在她面前,都不抽雪茄,也不说荤话。 若是盈袖……他突然想起那个聪慧的清丽姑娘。 若是她说“你削果皮的技术越来越好了”,他一定会不正经地回复“要不要试试我另一种技术?” 真是想多了,他怎么会为了除了小玉以外的女人亲自削果皮呢? 昨天,他尚在北平市,突然接到姆妈的电话,说小玉受伤了。 于是,他就暂时抛下盈袖,风尘仆仆地赶来。 回到司令府,副官告诉他,孙香玉和他的五名姨太太去箭靶场学习射击,然后是四姨太的箭射偏了,刺入了孙香玉的肩膀。 那位四姨太出身将门,虽说射击术不算精通,但本身的力气是比寻常闺秀大些的,于是她那一箭就射入了孙香玉的左肩。且箭头刺入的肉层很深。 慕奕一来,二话不说就把五个姨太拎出去当枪靶子。 他的射击向来精准,明知道不会误伤,五位姨太太还是吓得大声尖叫。 而且那位四姨太,事后被逐出府了。 第39节 他的五位姨太都是出身名门,杀了泄愤是不太妥当的。所以就干脆赶了出去。 贾平瞧着哆哆嗦嗦的四名姨太和四名忐忑不安的通房。 心想她们其实是没必要争宠的,慕奕将她们放在家里,不过是当成摆设,以掩饰他身体的隐疾罢了。 慕少帅一生英名,自然不能因为“不能碰女人”这个怪病,被天下人耻笑的。 依旧在明天下午更新 第53.少帅讨人嫌 这世上的每一个男人,都有劣根性。 他们很贪心,也很自私。 他的身体会喜欢一个女人,而心里会爱着另一个女人。 而孙香玉,便是慕奕放在心尖爱护着女孩儿,至于那个盈袖,他也很喜爱她,她是可以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所以,他可以保护她的人身安全,破例让她成为府上的姨太太。 但,也就仅此而已。 孙香玉生得美貌,性子也娇憨,是他心尖上的人儿。由于她本性如孩子一般纯良,愣是让慕奕对她下不了手。 是的,他的身体不排斥她,但也不接受她。他不敢在她面前暴露粗鄙狠戾的一面,更不敢在她面前说荤话。所以更不要提,他敢去脱她的衣衫,将她压在身下。 她像一个易碎的水晶,使他小心翼翼。害怕玷污了她,也害怕跌碎了她。 因此,他就是再喜欢孙香玉,也不能娶她,让她变做自己的女人。 孙家军是慕司令手下的一支精兵,在当年攻克天津的时候,这支精兵在炮火中壮烈牺牲,为慕家称霸华北五省做出了贡献。 孙家的人基本都没了,只剩下香玉这一条血脉。慕司令感念孙家的功勋,便将这个孤女放在慕家养育。 但是这样的情况,她和慕奕,也不算青梅竹马。 慕奕今年二十八,小姑娘才十七岁,她被慕家收养的时候。慕奕已经成年了,她却还是个小孩子。 想到她比自己小这么多岁,慕奕就不敢对她做出什么逾越之举,生怕自己惊吓到她。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她都十七岁了吧,也就比盈袖小一岁,不是小孩子了。是该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孙香玉的伤也好了些,慕奕将她放在轮椅上坐着,推到后山走走。 孙香玉看到后山满园子的粉色蔷薇时,欢喜得快要跳起来。 “怎么有这么多的蔷薇?我好喜欢!” 慕奕见她苍白的病容染上了红润,心中欣慰。同时,他也深知这是一个表白的好机会,于是,他终于按捺不住地问了,“小玉过了生日,就十七岁了吧?” 孙香玉并没有觉察他话里的玄机,倾身去摘了一朵沾了晨露的粉蔷薇,一边说,“是呀。” “那小玉,可以找男朋友了。”他笑着说。 孙香玉听了这话,依旧没什么反应,“我年纪还小。” 慕奕素来是个没什么耐心的,这会儿便蹲下身,拉住她的手,幽深的眼眸盯着她,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孙香玉被他这一眼看得心慌不已,下意识地后仰,与他保持了距离。 见他还紧紧地盯着自己,香玉不禁咽了咽唾沫,“那个……奕哥,小玉喜欢温柔的,体贴的男子……” “难道我不温柔,不体贴?”他逼问的时候,眼中凶煞之气毕露。 孙香玉最害怕的就是他这个模样,她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奕哥对小玉很好。” 慕奕还想说点什么,身后就传来一个笑声。 “阿奕,别把人家吓坏了!这种事,要慢慢来,急不得。”女人穿着墨绿色的暗纹旗袍。一头卷发用水晶发夹盘在脑后,祖母绿的宝石耳坠镶在耳朵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姓董,是司令夫人,慕奕的姆妈。 慕奕还没说话,孙香玉就开口,好奇地问:“伯母。什么事急不得,要慢慢来?” “你这傻孩子!”董氏捏了捏她的脸,好气又好笑,这孙家的姑娘,自幼便被保护得很好,就是移接到慕家来,这十年也是把她护得密不透风的,跟藏宝贝似的,让她在父母双亡,族人死绝的情况下,也能活得这样纯粹快乐。 今年她十七岁,是可以说亲的了,再等到十八岁,就可以出嫁了。但司令夫妇没打算给她说亲,就是存了做正房儿媳的心思。 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想的,慕奕对那么好,却还是没能让她初开情窦。 原以为是她单纯,不谙世事,心想她长大了也就明白了。 可今天听到她说,她喜爱温柔体贴的男子。 慕奕面色不善地想,这丫头。是不是在委婉地拒绝他? 可转念一想,她这样单纯的性子,怎么会懂得用这种“暗示”“含蓄”的说法拒绝人呢? 他想,反正来日方长,他不信这傻姑娘不会对他动心。 某少帅对本身的魅力十分地自信。 可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姑娘,最后会十分奇葩地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 等慕奕将香玉送回房的时候。董氏问道:“你前几天不是说,要带个女人回家?” 慕奕点头,“我明天就去北平把人接过来。” “何必这么麻烦?不过是个通房,还要你亲自去接人?你派个副官过去就成了,顺便给她的家人一些钱票。”董氏说到钱票,那眼色满是轻蔑,那语气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北平的上官家。是名门望族又如何?都不及司令府尊贵! 慕奕眉目冷肃,认真地说:“她将会是我第一个女人,我会好好待她。” 董氏听到这话,倒是没意见了,她知道儿子在战事上很勇猛,在造人的过程中,也是十分出色的……如此。她抱孙子的那天也就不远了。 “行吧,既然她的意义重大,那你就亲自去接她,回来给她个姨太的名分,也算诚意满满了。” 瞧着姆妈欢天喜地准备着要去订做婴儿衣服,慕奕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跟她说,他作死地答应了人家。一年不碰她。 …… 北平,上官府。 灯光白亮的书房里,上官荣坐在老板椅上,手指敲打着桌面,拧着眉,对老陈说:“你觉得,盈袖那丫头,是不是在骗我?” 他还对那个木盒心心念念。 老陈低着头说:“我不知道。不过,下午我载着三小姐的时候,觉察她小心避着我的眼睛,好像在打开木盒。” 上官荣一拍大腿,“你怎么不早说?!”他腾地一下起身,“走!到偏院去!” 上官荣很生气,这个庶女胆肥了,竟然敢骗他!看他不过去教训她一顿。 “老爷……”老陈叫住他,“这个,天色都这么晚了,现在去偏院,好像不太妥。” 经老陈一提醒,上官荣也反应过来,深夜去女儿房里。若被佣人瞧见,便会传出风言风语。 况且,府上隐隐流传着盈袖不是他上官荣的亲生女儿,没有血缘的父女,更要避嫌。 “好吧,那就等明天早上,教训教训那个臭丫头!” 上官荣已经能猜想到,那木盒子里,定是放着很贵重很有价值的东西,否则,按盈袖那样胆小怯弱的女孩儿,怎么会生出想独占的心思? 那笔钱,数目一定很大! 上官荣一整晚都兴奋着,没能睡着。翌日晨光破晓,他就从床上爬起来,嫌弃地看了眼睡得像猪一样的五姨太,起身穿戴整齐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赶去偏院了。 可能是他去的太早,偏院的仆人们都还在睡梦中,是以没人来给他开门,也没有人替他到楼上叫醒盈袖。 上官荣焦急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其实他只消在院门口大喊一声。就能叫醒楼下沉睡的仆人。 可偏生他这个人太好脸面,觉得他一个一家之主一大早站在外面大喊大叫有失身份。 叫他先回去等着吧,或者去睡个回笼觉,他又不肯,一心想着快点见见木盒里的宝贝。 于是他就倚在石柱上等着。 他等啊等,没想到等不来仆人开门,倒等来了满眼的困意。 毕竟他一夜没睡,双眼熬得通红,望了望紧闭的柴门,上官荣恨恨地想,还是先回去睡个觉吧,等他醒来后,定要扣光偏院的仆人的月钱! 上官荣一睡就是一个下午,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其实,当他一大早等在偏院门口的时候,盈袖早已醒来,她透过窗棂观察着他,等他走了之后,盈袖迅速换了衣服,拔下手上的和田玉手镯,包在一块红绸布里,便下楼、从后门溜了出去。 因为攀上慕少帅这桩姻缘,和傅家搞好关系,上官荣给了她一百块钱去添置首饰和衣衫,她省下了一些钱,而今用来雇?包车。 听说十三区有一家口碑很不错的典当铺,童叟无欺。不收赃物,且价格合理。 掌柜的很早就起来做生意,眼下街道清净,没几个路人,他便撑着肘子在柜台上打起了盹儿。 忽然听见女子清脆的声音,他蓦地睁眼,就看到眼前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她的面容像顶着晨露的芙蓉花。美不胜收,身上的气度是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沉稳和雅致。掌柜愣了愣,问:“姑娘是来典当的?” 盈袖今天穿了一件斜襟碎花裙,袖子是宽阔的,她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布包。 掌柜见她展开来看,是个和田玉手镯。 这个年代的玉,昂贵是必定的。只是还不如后世值钱。 “掌柜的觉得,我这个镯子,能当多少钱?” 掌柜首先瞅了瞅盈袖,暗想这个小姑娘气质出众,这个镯子应该不是偷来的赃物。他拿起放大镜细看了一阵,斟酌着说:“姑娘,你也知道,现在流行西方的钻石、水晶石,或是金子。银和玉便不如前面那三样值钱的……所以,我只能给出七十三块钱的价。” 七十三块钱也不算少了,盈袖点头,表示成交。 在掌柜准备向店铺的当家申请典当的钱票的时候,盈袖叫住他,“你们这里,有没有价值一两百块的辟邪物品?” “辟邪?”掌柜瞪大了眼睛,这小姑娘不会是想跟他做买卖吧? 盈袖颔首。 于是,掌柜便到内室搬出一个纯银打造的盒子出来,将里面的东西全倒在桌上,供盈袖挑选,“有沉香木辟邪令牌,也有貔貅招财手串。还有红玛瑙消灾狗牙、挡煞铜镜……” 他数家珍似的滔滔不绝。 第40节 盈袖看着那面光芒昏?的镜子,心中一动,便要了那面挡煞铜镜。 这镜柄是?檀木制成的,且刻画着一些符咒,看着很精致,那面镜子是真铜打磨,很是光滑,往脸上一照的时候,里头人影模糊。 “姑娘,这个二百七十块钱。” 二百七十!可她只有二百一十五块。 掌柜的见她这个表情,便说:“不是本店趁机敲诈,这面铜镜可特殊着呢,自然是价格不低。” 盈袖咬紧了唇瓣,她没有多余的私房钱了,也没时间攒钱来买。 现在,她必须买一个辟邪的东西放到姥姥的木盒里,把那个白玉玺藏起来,改梁换柱。 正烦恼间,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我给你买。” 感谢读者【小枝xz】打赏的玫瑰10朵 【上海-燕子】打赏的玫瑰2朵 -------------------- 今晚八点半还有一章。 姑娘们的钻石票都投过来呦! 第54.顾斐然上门求娶 身后人说,“我给你买。” 那声音是熟悉到骨子里的温文尔雅。 盈袖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顾斐然站在身后的两米处。 她没想到他还在北平。 顾斐然见她没应声,笑了起来,说:“你看上那个铜镜,我给你买。” “不,不用了。”她反应平淡,一副不想跟他多谈的样子,转身问向掌柜,“可以赊账吗?” 掌柜笑了,“姑娘,我们当铺虽是整个北平市最为诚信的一个,但却是从来没有赊账这回事。因为,一般人来这里,不是来典当的,就是来赎回东西的,像你这种反过来买别人当掉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那……价格能再少点么?”她开始讨价还价。 掌柜很为难,“这个铜镜因为那点特殊,所以也没什么人会收购,这二百七十块钱,已经是卖最低的给你了。”他的目光转向顾斐然文雅的装扮,眼睛亮了亮,对盈袖说:“这位先生和姑娘认识?倘若认识的话……” “不是熟人。”盈袖打断他。 顾斐然也不在意她语气里的抵触,从皮夹里掏出三百块钱递到柜台,说:“我帮她垫付。” 掌柜笑容可掬,眼神促狭,“想必两位是男女朋友吧,瞧瞧姑娘脸色不开心的,是吵架了吧?” “男女朋友”二字落在他耳中。顾斐然心中一动,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盈袖。 然而,她目光定定地看他。 他怔了怔,忙向掌柜澄清,“您误会了,她……是我妻子的表妹。” 那就是姐夫和小姨的关系了,殊不知这层关系,才让人更加的浮想联翩啊。 看懂掌柜微妙的眼神,顾斐然只觉得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他的喉咙有点干,对盈袖说:“东西拿着吧,就当是我把钱借你的,日后你再还我。”说到‘日后’这个字眼,他心里有了期盼,这样他就有机会再和她见面了。 他总觉得她像白袖,尽管他知道,魂飞魄散的她不可能重生,所以,他更要珍惜这个和她很相像的她。 被这么一拖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八点。她生怕太晚回去,上官荣会起疑。所以,目前她只好先承了顾斐然的情。 顾斐然见她没有再抗拒,心里既高兴,又有点小失落。 高兴的是,她愿意接受。可与此同时,更证明她不是白袖。 若是白袖,她那么骄傲的人,怎么接受他的好意?更何况,他两个月前。那么狠心地对待她,她若还活着,一定会恨不得要了他的命。 走出当铺,顾斐然邀请道:“一起去喝杯茶吗?” 现今哪里还有茶楼?大街上都兴开咖啡馆,而一般说去喝茶的,便是去戏社看戏,在那里讨一杯茶喝。 可是,喝茶看戏,那是情侣……不,是夫妻才会去做的事。 现在的年轻人,哪里看得下古时流传下来的戏剧?吃得下苦涩味甘的茶? 他心里到底是对她产生了念想了吧。盈袖想到这个可能,只觉得胃中酸酸的,有些东西要涌出喉咙来了。 心中再怎么嫌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谢谢,但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做,等改日吧。” 顾斐然也不勉强,正要说送她回去,盈袖就已经朝他挥手别过,快步跑进人流当中了。 顾斐然看着她的背影,怔了很久。 老天让他再遇到一个袖袖,是不是在给他一个全新的机会,让他好好珍惜她,和她重新开始? 昨天在傅府的遇见,就让他开始魂牵梦绕,他的心在叫嚣着,将她娶回家,他要把欠白袖的,全补偿给她。 因为计划着得到她,所以顾斐然暂时没有回上海,而是在北平租下了一整套小洋房。 刚回到家,他穿着拖鞋入内室,一个娇软丰腴的身体便扑了上来。将他扑到了榻榻米上。 榻榻米是德国进口的优质真皮,他跌下去的时候,身体反弹了一下,后背也不算很疼痛。 顾斐然静?地抬眼,林毓秀妖艳的面容便映入眼帘。 此时,她正穿着短款的、长度仅到大腿的宝蓝色旗袍,领口是改良的水滴形状,中间空缺的区域很大,这么看去,能看到胸前那雪白的、优美诱人的弧度。 她骑在他身上。 “你又想做这么?” 她艳红的唇吻了下来,双手扯开他的斜襟盘口。“履行夫妻义务。” 之前,她没少勾引他,只是他觉得这身子被那么多男人染指……让他反感厌恶,为防止她半夜爬床,他甚至去打了好几把门锁…… 林毓秀的力气是敌不过他的,他若想推开她,也是轻而易举。 在他伸手要推她的时候,林毓秀忽然说:“家里就我一个人太无聊了,我准许你带人进来。陪我听曲打牌。” 顾斐然呆住,她知道了,他的意图。 她这么善妒的女人,竟然同意他再收一个女人进门? 虽说他也无需她同意,自己就可以做主的,但林毓秀要是同意的话,她们相处起来,也不会太难堪。 于是,他要推开的手势,硬生生地、改成了抱住她的腰。扶住她的臀,让彼此的身体更加贴合…… 林毓秀享受着淋漓尽致的欢爱和快意,充满情欲的眼睛里,却同时浮现着阴毒—— 等那个女人进门了,看她怎么整死她。 …… 盈袖从十三区回来的时候,问了仆人,仆人说上官荣没来过的时候,她就觉得稀奇。 等到中午的饭点到了,也不见他下楼吃饭。 二太太上去叫醒他,还被他轰下来了。 “老爷怕是困极了。” 既是这样,饭桌就少了他一人。 趁着渣爹还在睡觉,盈袖将白玉玺藏起来。 她环顾着整个房屋,却找不到可以安全收藏的地方。 急迫的目光扫过抽屉、桌底、床下,最后,稳稳地落在角落里的一只冬季雪地靴里。 藏好了东西,盈袖心情轻快,将那面铜镜放进木盒,便出门去走走了。 夏季的气温很高,烈日当空的,她才外面站了一会儿,额头上就泌出了薄汗。 偌大的上官府,她发现自己竟然无路可去。 她不想去前院,和那几个女人碰面,遂在花园的亭子里坐了会儿,眺望着后山翠绿的风景。 她的视力极好,这么眺望,竟被她看到一棵果树。 距离有点远,只看到树上一片通红。 约莫是荔枝?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荔枝那香甜多汁的果味来,口中有津液分泌,于是她再也坐不住。直奔后山。 晌午日头太毒,基本没有人愿意出来晃荡,前院那几个身娇肉贵的女人,都待在屋里躺竹席纳凉呢。 所以,此时的后山,想必是没人的吧,她把荔枝摘了兜回偏院吃,也没人知道。 荔枝树只有两棵,盈袖之前听丫头说,貌似是有人特意种的。至于是谁,她忘记了。 小时候她因为被鬼缠身,白府上下人人都忌惮她,没人敢和她走近。 本该是顽皮的性子,却硬生生地养成了矜贵高冷。 那时候她常一个人玩,不是捏泥人,就是爬树。 说起来,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别看她平时娴静端庄的,其实她擅长一种“绝技”。那就是爬树。 盈袖是打算摘两串荔枝就走人的,可她爬在树上,先尝了第一颗荔枝后,就被那清甜爽口的果肉吸引了,让她忍不住一摘再摘,不亦乐乎。 说好摘两串就走人的呢?不管了,现在又没人在场,全摘了也不怕。 她一边吃着果肉,朝地面吐着椭圆的核子,一边贪心地摘下一串又一串。 就在她吃得欢快。摘得欢快的时候,一个凉凉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摘够了吗?” 盈袖吓了一跳,差点站不稳,当她低下头,对上树底下上官长青清冷的眼眸时,盈袖浑身一抖,脚下滑了一下,悲催地掉下去了…… 她有些悔恨地想,原来这棵荔枝树是他的,被他现场抓获也是够丢人的。她不经同意随便摘了他的果树。他应该会很生气吧……?所以,所以他应该是不会接住她,任由她从树上高高摔落的吧? 第41节 盈袖已经做好摔伤的准备了,她闭上了眼。 然而,预料中的巨痛并没有传来。 她跌入一个硬朗的,却带着温热的怀抱。 那是男人的、胸膛。 那么,就是上官长青了。 正因为是他,所以盈袖有那么一瞬,不敢面对他。 “睁眼。”他言简意赅。 他的声音基本上没有带情绪的,盈袖一时无法判断他是否生气。 上官长青抱着她柔软的身子,鼻间充斥着她身上的荔枝果味,和那撩人心扉的幽幽暗香。 他看到她的长而翘的眼睫毛像蝶翅一般微微颤动。 盈袖感觉到一丝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颊上,她心中警铃大作,蓦地睁眼。 然后看到,他清俊的脸与她相距不到十厘米。 “二哥。”盈袖竭力镇定地说,“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上官长青垂下眼帘,缓缓松了手。 盈袖在他面前站定,不敢跑。 她声音低低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的……”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他的话说得突兀,“荔枝好吃吗?” 他的声音总是这么地平板无波,盈袖是真听不懂他这是善意的询问,还是嘲讽的反问。 “还好。”于是她给了这么一个含糊的回答。 “吃了我那么多的荔枝,只得一句还好?”他的唇抿得紧紧的,面色冷冷的。 盈袖愣了,她这个回答,他不满意?莫非他刚才那句,还真的只是问问她味道如何。没有包含其他意思? 见她愣神,上官长青说:“把地上的都清理干净。” 说完,他就这么走了。 盈袖低头一看,脚下遍地的果核果皮。 上官荣四点的时候就醒了。 盈袖回到偏院的时候,上官荣正坐在她的茶几前。 一看到她,就厉声问道:“你把傅老太太给你的木盒子藏哪去了?” 盈袖进门就看到屋里一片狼藉,显然是被他搜寻过了。 她敛眉,压下心中的怒气,反问:“父亲找木盒做什么?” “做什么?”上官荣冷笑,举起手杖指着她,“好你个上官盈袖,你竟敢欺骗你的父亲,私吞钱财,真是自私自利极为不孝!”他气得胸口起伏不断,“立刻!乖乖把东西交出来,要不然,我今儿就打断你的腿!” “打断我的腿?”盈袖上前一步,直视着他,“我即将是司令府的人,我的腿,你当真敢打断?” “你……”上官荣一时被噎住了,是了,这丫头是个挺争气的,慕少帅那么宠她,将来是荣宠不断的。他今天要是打了她,指不定这丫头会给慕少帅吹枕边风。 思及此,他不禁放软了语气,说:“我听说,你姥姥给了你好大一笔钱财,我就想起你昨天竟然骗我。所以很是气不过。” 盈袖冷着脸说,“哪有什么钱财,我说了,里面是一个辟邪挡煞用的东西。” 上官荣闻言,心里那个气啊!这死丫头到这个地步了还遮遮掩掩的,肯定是藏了宝贝!刚刚他进门来的时候,就命人四下搜寻,就差把整个房间掀个底朝天了,愣是没找到那个木盒子。 现在,他不能生气,他的语气要缓和,让她主动把东西拿出来。 “你总说是辟邪的东西,那你就拿出来让我看看呀,这样旁人才会信你啊!” 盈袖无法,吐出一口浊气,“父亲不怕被煞气影响就好。” 上官荣心里很激动,马上就能看看里面是什么宝贝了,自然也就不顾忌那些有的没的。 “我是你父亲,我不会怕的!”他信誓旦旦。 盈袖勾起一个讥讽的笑,转身就去了厕所。再次出来的时候,她手上捧着一个盒子。 上官荣惊呆了,万没想到她竟然把宝贝藏到厕所去! 她如此谨慎,里面是很值钱的宝贝绝对错不了! 根本无需征得盈袖的同意,他立刻打开了盒盖! 满怀的期待在看到那面女子用的小巧精致的铜镜时,他愣住了。 好半晌,他才从盒子里拿起来,左右观看。 这面镜子的制作材料很好,多少也值个两三百。 按理说,这两三百也算是笔不小的数目了,但和心中预想的价值千万相比,就少得有点寒酸了。 他心里失落又愤怒,“这就是所谓的辟邪用品?!” 盈袖知道他一定会寻个错处来惩罚自己的,淡淡地开口说:“父亲,我昨天跟你说过,这东西能挡煞和辟邪。若随意让人看了或者碰了,煞气就会引到那个人身上。” 这面镜子很奇怪,背后的花纹也很诡异。上官荣皱着眉反了过来,看看镶嵌在?檀木上方纯铜镜面。 不想那一照,他忽然看到模糊的镜面里。出现一张青灰色的死人脸!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着眼睛看着。 那张青灰色的脸猛然睁开血迹斑斑的眼睛,阴冷的目光直向上官荣射来! 上官荣身板一抖,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盈袖蹲下身,将那面女子用的镜子收放回紫檀木盒,然后命仆人进来将上官荣抬回前院。 上官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擦?。 他是被惊醒的,猛地从床乍起,惊恐地大喊,“有鬼!镜子里有鬼!” 他的妻妾在屋子里守了他很久。这会儿听到叫声,忙匆匆赶来。 好生安慰了一番,又是伺候吃饭的,上官荣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他咳了咳,吩咐道:“去把老三叫来。” 盈袖进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说:“父亲,您这是产生幻觉了。” 上官荣惊疑,“可我明明看到鬼了!她的脸色是铁青铁青的,还睁眼瞪我!” 盈袖和边上的二太太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们笑什么!”上官荣很生气。 盈袖轻咳了一声。止了笑,认真地说:“鬼是没有的,但会有煞气,让人产生错觉。姥姥把这东西给我的时候,就说过是为我辟邪的,不能轻易给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触碰,可是您不相信盈袖……” “我信你我信你,”上官荣身心疲惫,下午那会儿被吓得不轻,是真实的也好,幻觉也罢,反正他是真的怕了。 今晚,上官荣留了大夫人、姨太五个人一起睡。 …… 次日,上官荣已经恢复了常态。 他问起了盈袖,“少帅已经走了三天了,他到底有没有给你个准信儿,说什么时候来接你去天津?” 盈袖心中也是疑惑,他离开的时候,她不在偏院,所以他的话,都是跟仆人说的,可仆人只说他临时有事,急需回津,留下鸟笼做信物。 “他应该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处理,相信这两天他处理好后会来的。” 上官荣也不好说什么,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父女俩在客厅里沉?着,这时候有仆人来报—— “老爷,上海大名鼎鼎的瓷商顾斐然带着做媒的上门说亲了!” 上官荣腾地一下站起身,很是惊喜! 顾斐然,这个家财万贯。既文雅又没有商人铜臭气息的青年才俊啊! “快请他们进来!” 感谢读者【ariel青澄】打赏的葡萄酒1杯 【慕之晴】打赏的玫瑰3朵 【我是长恨】打赏的玫瑰2朵 --------------------------- 下一章在明天下午三点 第55.她已非处子之身 顾斐然上门提亲,上官荣很高兴。 他立即叫了他的两个嫡女出来,还有大夫人、二太太、三姨太和五姨太。 而他的三个女儿,则坐在他的身侧。 除了上官长青没出面,上官家的主要成员都到场了。 柳氏是北平一带出了名的媒婆,据说她长了一张巧嘴,和一双老辣的眼睛,嘴能说亲,十有九桩亲事能达成。眼睛阅人无数,能看出女子是否有旺夫的命格,甚至是婚后的生育情况。 总之,一般提亲的男方,若能请到这柳氏,对女方家来说,都是极有诚意的,因为这柳媒婆确实很有本事,收取的媒介费也是高得让人瞠目结舌。 柳氏尖利的眼睛在三个上官家的姑娘扫了一圈,而后点头笑说:“早听闻上官家乃是旧时的名门望族,今日一看,上官家的三位姑娘,果然是名门教养出来的淑女。这品貌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好啊。” 上官荣欣喜,有意让她为女儿们点评一番。若能得柳媒婆称赞,日后还能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于是他问:“柳婶子觉得,她们三个都好在哪里?谁又更好一些?” 上官荣自顾斐然和柳媒婆进门,绝口不提他要求娶哪位女儿。他认为这般闲聊着,一来显示他做主人家的热络和涵养。二来,则体现他的不急不缓,对这门亲事的淡然。 殊不知,柳媒婆这人精早就看出他表面的淡然装得太过刻意,瞧他频频捏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就知道他心里兴奋着,且十分急迫。 第42节 “这三位小姐,容貌上佳。有着名门闺秀的气度。至于谁更好些,我一个老婆子,怎么敢随意定论?小姐们都是出色的!” 上官芸听到人家夸赞她,她本身是高兴的,但听到盈袖和她一样是“出色的名门闺秀”,她就不服了。她可是嫡长女,上官盈袖这个庶女岂能跟她相提并论? 上官荣听着柳媒婆那话。便顺势说到主题上去,“我这三个女儿,平时都是严加教养,自然都是一样的好的。目前最主要的,是符合顾先生的择偶要求。”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上官芸、上官菲以及盈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与那两位姐妹的期待不同,盈袖的脑子正迅速转动。看顾斐然的样子,这门亲事大概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过,她也无需慌张,她已经被慕奕定下了,上官荣一定会拒绝顾斐然的求亲的。 这么一想,她也放松了许多。心中暗骂顾斐然的贪婪无耻! 顾斐然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盈袖身上,她乌发白肤,清丽秀美,这样美好的姑娘,他一想到即将能迎娶她进门,从此日夜相伴,他的心就柔软得不可思议。 打了半天的太极,他总算开口了,“顾某钟情上官家的三姑娘,在登门造访之前,顾某已经了解到,三小姐尚未定亲,所以顾某今日来,就是想向上官老先生您,求娶三小姐盈袖为平妻。” 他的声音是温和有礼的,像潺潺流转的泉水,令人舒心。 可还是让上官荣震惊得脸色大变,他没想过顾斐然求娶的是老三! 他私以为,定是上官家的嫡长女的美名传到外面去了,所以才会引得上海这位大老板千里迢迢来到北平求娶。而这个自小就被放养在偏院,不为人知的庶女,又是有什么本事,引得贵人们争相求娶? 先是权势滔天的慕少帅,后是家财万贯的顾先生! 上官荣愣愣地看向盈袖。 而盈袖的姐姐们。姨太太们。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上官芸很生气,在这个气度温雅的男人踏入家门时,她就已预料到他求娶的是自己。虽然他模样长得也好看,各方面的条件也能满足她作为女人的虚荣心,但她已是心有所属。 一见少帅误终身,她的心早已被那个强势霸道的男子征服了! 可眼前人也是个不差的,她还是希望他求娶的是自己。然后她再高贵冷艳地拒绝,如此方可彰显她上官芸自身的魅力。 然而,万万没想到会是盈袖,她一个嫡女竟然比不过一个庶女! 几位姨太太也是匪夷所思,这位大金主,竟然放出这么优异的条件—— 娶为平妻! 只有这些做妾的姨太太们,才知道平妻之位,有多难得。 上官荣震惊过后,便开始盘算,分析利弊。 虽说老三是被慕少帅预定的,但他没有下婚书,给聘礼,一个没名分的女子,怎么说也不像定了亲的。所以现在,他若应承顾斐然的话,也不算对不起少帅。 而且顾斐然这样的条件,实在是个很令人心动的诱惑。 嫁过去就是平妻,地位高,有保障。当然,这嫁女的礼金也高。 “不知道上官老爷,可满意顾某的条件。同意将盈袖嫁与我呢?”顾斐然看出他的犹豫,心道他这般低姿态地迎娶他的庶女为平妻,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这……”上官荣发誓,这绝对是他生平最纠结的选择了。 到底抵不过高额礼金的诱惑,上官荣咬了咬牙,就要答应时,大夫人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 “干什么?”他不悦地看大夫人。 大夫人压低声音说道:“老爷。您可要想清楚了。若这么把盈袖许给顾先生,您想,那位慕少帅若回来北平了,还能放过咱们吗?” 上官荣脸色一白。 这就是他纠结的所在啊!那个姓慕的,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而且他的权势能压死人,若是贸然把老三嫁了。依那慕奕强势暴戾的性子,就是掏枪崩了他这把老骨头也有可能。 但,上官荣又抱着侥幸,说不定那位慕少帅,已经另有佳人,把老三抛到脑后了呢? 所以他嫁女,他也不知道了吧? 况且都三天了。慕奕还没来接盈袖,说明她被遗忘了! 上官荣越想越有可能,遂重新拾起笑容,正要答应的时候,他的嫡长女也插上一脚了。 上官芸私心底不希望盈袖嫁得好。相比做富贵人家的平妻,她还是希望盈袖做高门里一个卑贱的、无名无分的女人!所以她对上官荣说道:“阿爸,我有件很重要的事与您说。” 上官荣很不耐烦这一个两个都来阻挡他。想不顾上官芸的意见,就看到她凝重的脸色。 上官荣不知为何,突然一阵气短。于是他对顾斐然歉意地说道:“顾先生先坐着,由我太太招待你们,我与长女有事相商,先离开一会儿。” 顾斐然也不在意,颔首。 “你要说什么?”上官荣皱着眉瞪着长女。 上官芸直截了当地说:“阿爸,您可还记得,三妹已经和少帅同房了?” “同房?”上官荣失声叫了起来。话一出口,他忙住了嘴,环顾着人迹寥寥的走廊。 上官芸生怕他想不起来,提醒道:“上个星期,他在咱们府上留宿,不是跟您指定,要和三妹同房吗?当时您还允许了,就在南苑……” 经她这么提醒,上官荣瞬间就想起来了。是了是了,那丫头是跟慕少帅睡了的,已经是他的人了,就算无名,却也有实。如此。就更不能将她嫁给顾斐然。 即便慕奕真的忘记了盈袖,不会再来找她,也还是不能将盈袖嫁给他人的。 万一到了新婚洞房夜,被丈夫知道她已非完璧之身,那怕是要退亲的吧……? 那样真的是太得不偿失了! 上官荣觉得很懊悔,也很痛心。 等他再进客厅,他就说:“方才和长女商量了一些事,我想了想,还是不能将盈袖嫁给您。” 盈袖微微挑眉,她就知道这些女人不会让她好过的,自会想办法拒了这门亲事。 所以,她根本不用费心思去拒婚。 顾斐然显然是没料到上官家会拒绝他,毕竟他这条件,已经是十分的好了。 柳媒婆意味深长地看了上官芸一眼,说:“我还是头一回知道,一个大家庭,竟是一个长女在做主。” 也不知她说了什么话,竟然说动了她父亲。 上官芸很气,想反驳,却又找不到话来。柳媒婆这话的意思,是说她一个女孩子家。就这么强势,不顾长辈的意见,随便插手家事。 这种太爱管事的女孩子,是没几个婆家愿意要的。 上官荣也听说柳媒婆的意思,心下生怒,想破口大骂,却又顾忌着她这张嘴要到外面乱说,搞得他家的长女名声不好。 压下怒气,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倒也不是芸儿爱管家事。我只是觉得她向来聪慧,听听她的看法也是有利无害的。方才她跟我说了些事情,非常有道理。所以,顾先生不好意思了,我不能同意这门亲事。” “不知大小姐跟上官老爷说了些什么事情?”顾斐然柔中带钢地问道。 上官荣自然不会抖出盈袖非处子的丑事的。他咳了咳,说:“其实。她已经有心上人了,我向来爱女,绝不会枉顾她的意愿,就嫁给了别人。” 看来,上官荣是不会说出实情的了,什么心上人、向来爱女,顾斐然在来提亲之前,已经调查过她在上官家的日常生活是怎样的了——是个备受欺凌的庶女。 他看向盈袖,温声问道:“你心里,也不想嫁我吗?” 他以为盈袖只是因为被家人胁迫,不敢嫁他。 他也认为,盈袖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嫁给他做平妻,也比做别人的妾好多了。 盈袖看着他这张清隽斯文的脸,这张脸曾经承载了她少女时所有青涩的爱恋。 她认识了他好多年。也努力了好多年,还是没能让他爱上自己。 可是如今,他跟她才认识不到几天,他就对她表露出了、当年渴望又难以得到,心心念念的爱意。 多么讽刺! 她垂着眼眸,状似难为情地点头。 这一刻,盈袖忽然想。嫁给他也好,这样,她就不必依附着慕奕的势力,能以最快捷的方法报仇了! 但是,这门亲事,还是被上官荣拒绝了。 这也许是老天也不愿意让她作践自己,用终身的幸福去做一场输赢未知的豪赌吧。 顾斐然见她也不愿嫁给自己。心头有些失望。 他带着柳媒婆离开了。 错失了这只金龟婿,上官荣也很不好受,多好的一门亲事啊,就因为他这个非处子身的女儿给坏掉了! 于是他把怒气发在盈袖身上。 “好你个不知廉耻,伤风败俗的贱人,给我跪下!” 他的脾气发得猝不及防,姨太太们吓了一跳,而上官芸则很满意,她早知道提出那件事,阿爸一定不会饶了盈袖。 盈袖的腰杆挺得笔直,目光生冷地直视着上官荣,“我为何要跪!” 上官荣怒气反笑,他对长女道:“我已无颜说这种话。芸儿,你来跟她说!” 上官芸上前一步,鄙视地瞧着盈袖,“你可知道阿爸为什么拒婚?就是因为你之前和慕少帅同房共寝,丧失了清白,若嫁过去被揭发,我们上官家的脸,都会被你这个不知耻的丢光了!” 姨太太们震惊了。 原来,刚才大小姐跟老爷说的。就是这番话? 不过也确实,盈袖上回是真的和那个男人一起睡了的。 盈袖气得冷笑,“敢问当时是谁,允许未嫁的闺女和一个男人同房的?又是谁,不知羞耻地、半夜去敲男人的门?我且不知你们是这样颠倒黑白的!” “混账!”当时确实是他上官荣允许她跟慕奕同房的,也是他指使芸儿去爬床勾引慕奕的。他嫌贫爱富,趋炎附势,但是被女儿当场揭穿,上官荣恼羞成怒,当下就要发威,“你这个不孝女,竟然敢顶撞你老子?来人,拿扁担来!” 这就是要家法伺候了。 上官家是旧式的家庭,自然还保留着家训家规那一套。 有仆人从库房拿了一管六厘米宽,三厘米厚的扁担来。 上官荣上前两步,夺过了过来,走近盈袖,厉喝:“给我跪下!” 盈袖下巴微抬,矜贵冷傲,“不。” 上官荣气得发抖,举起扁担就要往她笔直的腰杆打下—— 在它即将落下时,一股劲风从身后涌来,然后,盈袖纤细的腰身就被人一把搂住,带到边上。 闻到那强烈的阳刚气息,盈袖怔住了。 只听见头顶上响起一个盛气凌人的声音:“她男人还没死,几时轮到你们来教训她?你们算什么东西!” 今晚八点,还有一章。 第43节 第56.不嫁你了 慕奕。 是慕奕来了。 上官荣面色一变,生生从铁青色转变成了猪肝色。 “少帅,您……来了?” 慕奕眼神锐利地看他,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来看看你,怎么打本帅的女人。” 上官荣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怎么敢。” “那么,”他浓眉一挑,直指上官荣手上的扁担,“这是干什么?” 上官荣顿时吓得腿抖。 慕奕自幼便带兵打仗,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他犹如魔煞,那眼神像刀锋一样冰冷锐利,只消一个眼神,便能逼得人退无可退。 他既决定要盈袖做他的姨太,那么聘礼是要给的,眼前这个只会欺软怕硬的老家伙,也算是他的老丈人了,他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狠狠教训他的吧。 慕奕虽然狂野惯了,但对于长辈,他还是会礼让三分的。 他松开了盈袖,往沙发一坐,打起了火机,翘着腿抽着烟,问:“刚刚都发生什么事了?” 话落,只见所有的人。都打了个哆嗦!在这个活阎罗面前,谁敢提起刚才有人来提亲的事? 客厅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慕奕吐出一口烟雾,鹰眸射向上官荣,“都聋了?” 上官荣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盈袖一眼,都是这丫头惹的事。 转头回应慕奕的时候,他又换了一副嘴脸,“少帅您可知我为何要教训盈袖?” 慕奕很不给面子地继续抽烟,没答。 上官讪笑了一下,只好自个儿说下去:“盈袖明明和您预订了终身,她却趁您回天津的时候,在外勾搭男人,闹得今儿那男人上门提亲,我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气不过了便要打她……” 他话未说完,慕奕嚯地从红木沙发站起,大步向盈袖走去。 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体将她整个人都遮住了,粗粝地大掌强势地拾起她的下巴。“趁本帅不在,勾引他人,上门提亲,嗯?” 他的气场很强大,使得盈袖险些招架不住。 她骄傲地睨着他,漠然地嘲讽道:“呵,我今天才知道,慕少帅的智商被狗吃了么,这么蹩脚的理由。你也信?” 她的话刚说完,客厅里的人都倒抽口气,这丫头是疯了么,竟敢对慕奕说这种话! 上官芸又惊又喜,上官盈袖,你这是自掘坟墓!敢对慕少帅出言不逊,那不是找死么,她兴奋地想。 是,慕奕很生气,他怒极了,“好,很好。才几日不见,你的胆子膨胀到这个地步,看本帅怎么教训你!”在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时,他猛地将这个胆大的女子揽腰抱起!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盈袖气恨极了,“放开我!” 他充耳不闻地、大步流星地走出客厅,轻车熟路地往偏院去。 盈袖踢打他,他不理。盈袖狠毒地骂他,他也不听。 最后,她一口咬在他的胸口上。 夏季的衣衫都较为单薄,他今日穿着白衬衫,衣料且薄且透。 她那一口,深深磕入胸膛,她的小牙齿虽无法深入肉层,却很疼很疼。 他吃痛地往她的臀拍打了一下,咬牙切齿道:“你不用急,等会儿我就在床上办了你!” 这个丫头胆子肥了,他定要给她颜色瞧瞧,让她哭爹喊娘叫着求饶! 盈袖慌了,挣扎得更厉害了,她闹腾着,像一尾乱扭的鱼。 “慕奕,你别说话不算数!你答应我的,你这是不遵守承诺!” “本帅为什么遵守承诺?说话就不算数,你又能如何?” “你!”盈袖气得小脸都要扭曲了,这绝对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动这么大的怒! 一想到那些近在咫尺,却又无法倾泻的仇恨,需要仰仗男人的势力的未来,那个满是恶毒女人的后院,争风吃醋尔虞我诈的生活,她的心就悲愤得喘不过气来,恨不得即刻就去死掉! 胸膛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慕奕吸了口气。这个女人、真是太放肆了! 他手腕一翻,将她倒扛在肩上,他疾步如飞,恨不得像火箭一样,嗖地飞到房间里。 经过的仆人惊怕地看着慕奕乌云滚滚的脸色,下意识地退避三舍。 盈袖看着匆匆掠过的风景,便知道即将到偏院了。 他正处于暴怒的边缘,他一定不会再放过她的! 她是真的害怕了,吓得大叫来人。 可是。经过路途的仆人,个个都避而不及,谁敢不怕死地去阻挡他、去救她? 不!她不能这么就给了他!她的仇还没有报,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完成! 盈袖知道,一旦成为他的女人,等待的,就是他日夜的床上厮磨,直到她怀孕,直到她生出孩子,然后、然后她就会被丢弃在后院里,和他众多的妻妾争宠斗气!那时候,她就是笼子里的金丝雀,永远、永远也没有办法领略到海阔与蓝天的自由! 想到这里,?色的恐惧和灰色的绝望深深地笼罩在她的心头。 她不要那样的人生。 即使再惊慌失措,她仍努力地保持着冷静的头脑,迅速思考对策。当她看到一抹修长的身影从后山出来的时候,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嘶喊:“二哥,救我!” 救你? 慕奕嗤笑,他是要将她开膛破肚了么,吓成这个模样,还要四处喊人来救她。 但,还真有人来救她了。 慕奕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加快了步伐,最后一个跨步,跃上偏院的台阶,将肩上的女人丢到躺椅上。然后转身,手疾眼快地关上沉重的柴门! 只差一步! 上官长青胸膛起伏着,一拳狠狠地砸在门上。 盈袖忙从躺椅上一起来,要去开门,就被身后人从背后猛力地抱住,像铜墙铁壁地,将她层层包围。 她抬脚要去踢开柴门。 慕奕觉察她的意图,将她整个人抱起,咚咚地往楼上去。 上官长青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女子的尖利的叫喊声。他急了要发疯! 回头,就看到台阶下聚集了看热闹的仆人,他面色一肃,“来人,给我砸门!” 女佣和男仆一听这话,顿时惊得作鸟兽散了。 上官长青苦笑,竟没有人敢和慕奕作对。 而慕奕此时,将盈袖重重地丢到木板床上去,摔得她的背脊发疼。 慕奕脱了衣衫。上去发狂一般地亲吻她。 她捶打着他的背,揪着、抓着、推着他靠近的头。 后来她把他惹怒了,动作更加凶狠不留情。 她忽然不挣扎了,眼泪簌簌地掉,濡湿了他的唇。 慕奕嘴里尝到了又咸又涩的热泪。 他停顿下来,抬手,一点都不温柔地、抹掉她两颊的泪。 “哭什么哭,你迟早都是我的!” 盈袖很少哭过,自她懂事起就没流过泪了。在此之前。她都快忘了哭泣是怎么样的了。 她抬起袖子,胡乱地擦了两把,沙哑着声音说:“你强占了我也没用,你别想要我给你生孩子……你今天如果要了我,我立即死给你看!”她的眼神冷冰冰的,不躲不避地直视着他,“我不怕死。” 慕奕震住了。 尽管对手再强大,敌人再猖狂,他都有能力应对。 可是。若对方是个不怕死的人呢? 他踌躇了。 他真的想不到,眼前这样一个纤柔的、一掐就会断气的女子,竟然是个不怕死的。 虽然认识她的时间不长,但他知道,她的性子很倔,也很要强,她足够冷静和聪慧。 可她刚刚,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小孩子呢。 嘴儿是瘪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哭是没声音的,就那样无声流泪。 他看着,不知怎的,心里很不适,他也不想那么强硬地逼迫她,于是身上的火气瞬间褪了大半。 “行了,本帅不碰你了,赶紧的,把鼻涕眼泪擦干净,又丑又脏的女人!”他语气嫌弃,把衣服给她穿好,便下了床。 “我不管你有什么事情非要等上一年。反正这次我会将你带回天津,名义上做我慕奕的姨太,这一年内不动你,而你最好完成你自己的事。时间到了,你就乖乖给我往床上躺着,不许拒绝,不能逃跑。否则。我就一枪崩了你!” 说完这番话,他自己也挺懊恼,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非要弄到这个地步! 盈袖平复了情绪,经过方才,她决定了,她要离开他! “我不嫁你。” 慕奕消退下去的怒气又升腾起来,强行将她拉扯入怀,声音冰寒地问:“你要嫁给谁?” “嫁给别人。” 真是反了!她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你敢嫁给别人试试!” 他低头,狠狠地堵住她的唇。 慕奕到底是不喜欢用强的,由于这个女人太过难搞,于是他人生的目标当中,便多了一个征服上官盈袖。他尚未意识到,从几时起,她已经开始慢慢地、渗入他的心。 …… 第44节 有慕奕在的地方,就是一片鸦雀无声。 饭桌上,众人正??地吃着晚饭。 不想慕奕却旧事重提,惊得上官荣差点连筷子都握不稳。 “你下午说,有人上门提亲,求娶盈袖?”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上官荣忙答道:“是,这事确然是真的,不是我瞎编啊。” “哦?”慕奕挑眉,“你的意思就是说,除了提亲是真的,其他的什么趁我不在,盈袖随便勾引外男。就是瞎编的了?” 上官荣此刻恨不得有一台时光机,立马穿越到四个小时之前,给那个‘瞎编’的自己扇上几刮子! 他后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现在,他的这个庶女有了慕少帅撑腰,得了势,他都不能得罪。只能向她求情,“袖袖,下午是我误会了你,你肯不肯原谅阿爸?” 她没应答,故作听不见地喝着汤。 “盈袖,你这是什么态度!”上官菲看不下去了,搁下碗,指责道:“他是生养你的阿爸,你何必要跟他置气?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不孝!” 盈袖瞥了她一眼,“你算老几,要你来教训我?” 慕奕原想呵斥这个不懂事的上官菲,他的女人都敢管教。可转头看到盈袖冷淡的眉眼。气定神闲的态度,他也就不插手了,倒要看看她怎么处理这张亲情牌。 上官菲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站了起来,窝火地大声囔囔起来,“我可是你姐姐,你敢不尊重我?!” 盈袖不屑地嗤笑出声,“我凭什么要尊重你?你又是我哪门子的姐姐?”明天就要离开天津,盈袖打算跟他们摊牌了,她转头看向上官荣,微笑着问:“父亲大人,请问我的母亲——傅欢,是怎么死的呢?” 上官荣脸色大变! 而他的妻妾们,脸色都白了起来。 看来,她们都知情。 盈袖笑吟吟地看着二太太,“你知道的最多了,太太。我就想问你,我母亲是怎么死的?是被下药毒死。还是被白绫勒死,抑或是……被按在井里淹死?” 每说一句,他们的脸色就更是白上一分,说到最后,上官荣忍不住地大吼,“你在胡说什么!” “父亲,你知不知道,你越生气,就表示你越心虚。呵呵。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心跳得很快?脑子混乱,脸颊发热?”盈袖视线下移,落在他抖动的手上,“这双杀人的手,也在抖呢。” “我没杀人!傅欢这个贱女人怎么死的,我不知道!” 盈袖缓缓从阔袖中掏出一面铜镜,正是昨天把上官荣吓得晕过去的挡煞铜镜。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也不要紧。但……你终归知道,这镜子里的,是谁吧?” 话落,上官荣震惊得整个人都定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把小巧的铜镜里面,出现一个面无表情的,正在梳妆的女人! “傅、傅欢……” 他下意识地喊出这个尘封了十六年的名字。 镜里的女人好像听到他的叫唤似的,倏地转过头来,阴沉沉的眼睛盯住了他。 她好像咧起了嘴角,张开血盆大口,猛地起身,冲出镜面来! “啊!”上官荣吓得抱头冲了出去。 大夫人、二太太三姨太赶紧追了出去,一边大喊,“老爷您怎么了!” 上官菲怒斥盈袖,“上官盈袖,你给阿爸怎么了!” “没什么,”盈袖将镜子揣入袖中,重新坐了下来,跟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吃饭,“他看到鬼了。” “荒谬!”上官芸也叫了起来,柳眉倒竖,“你少在这里胡扯!这世上哪里有鬼?” 盈袖懒得看她一眼,“可是你爹他看到了呢。” “那我怎么没看到?” 盈袖笑了,看着上官芸美艳的脸,声音低低地说:“那是因为,你没杀过人。” 上官芸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知道吗,杀过人的。照镜子的时候,你会看到的。” 慕奕坐在一旁,看着他的盈袖眼睛一眨不眨,淡定从容地唬人的时候,他的心痒极了,他好喜欢这个冷静又聪明的小丫头! 感谢读者【小枝xz】打赏的葡萄酒10杯 【慕之晴】打赏的玫瑰2朵。 --------------------- 明天下午三点更新,分为三章,其中一章为【小枝xz】的打赏加更 --------------------- (有时候超时更新,是因为章节内容还在审核中……偶尔审核快,偶尔因为被驳回修改,十五分钟、或是半个小时才审核……若初这审核真是……) 第57.离开北平 曾经,傅欢是上官荣心里的一颗朱砂痣。 后来,就变成了帐子上的一抹蚊子血。 傅府的大小姐和三小姐容貌倾城,名动北平,当时,向这两朵姐妹花求亲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提亲的媒婆几乎踏破了傅府的门槛。 大小姐最后嫁给了白家的那位独子白恒。 那么就只剩下三小姐这朵尚未有人采撷的名姝。 上官荣当时,也和那些个年轻公子一样,迷恋着傅欢。 别的公子都想娶她为妻,并扬言说,有这样的美娇娘,以后哪里还会看得上其他的庸脂俗粉?所以娶她为正妻之后,绝不纳妾。 那时候的上官荣已经有了妻女了,即是如今的大夫人和上官芸,二太太和上官长生、长青两兄弟。 为了傅欢,他甚至愿意休妻弃女。他带着媒婆去提亲,不想傅家却瞧不上他。 上官荣年轻时也是个帅气的男子,家族出自百年名门。按理说他为了傅欢休妻弃女,傅家定会感动他的诚心。 可他被拒绝了,原因就是,他上官荣是个仗着丰厚的家底,尽情挥霍,不懂赚钱敛财的男人。 上官年轻气盛,此后就绝了对傅欢的念想。 傅欢和她大姐的感情是不大好的,自从大姐结婚后,傅欢便常常去白府串门,这姐妹俩的感情,竟有所缓和。 她大姐结婚三年,生了一个女孩儿了。傅欢仍然单身。 只要她单身一天,这北平的年轻公子,就再等上一天。她的婚事拖延一年,那些痴情于她的男子们便也就再等上一年。 傅欢等到二十二岁,还没嫁人。 那时,很多人都在猜测。她是不是在等什么人,或者爱上了哪个“不能爱”的人。 就在大伙以为她爱上一个有妇之夫的时候,不料她无视了众多优秀的追求者,仓促地下嫁给了上官荣。 上官荣有种被馅饼砸中的梦幻感,飘飘然的,又很惶恐。 婚后他对她好得不得了,这个女人,美丽,高贵,人前端庄,床上妩媚,她像一条美人蛇,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欲罢不能。使他忘记了他另外三个妻妾,夜夜和她缠绵,独宠她一人。 对于傅欢的下嫁为妾,上官荣既感动又得意。瞧瞧他的魅力多大,国色天香的傅家嫡女宁愿放弃整座森林,只吊死在他这棵树上,他现在走在大街上,总招来各种议论,皆是男人的羡慕嫉妒恨。 这份得意没多久,傅欢就被诊出有身孕。 明明才结婚了两个月,郎中就说有三个月大了。 他的心情很复杂,他不敢面对那个隐隐存在的真相。 新婚期间,如胶似漆的,上官荣舍不得打骂她。 于是他自我催眠,心想那个郎中是个半吊子的庸医,肯定是他误诊了。 于是就这么一日过一日,终于等到孩子降生。 是个娇小的女孩子。生出来的时候,皱巴巴的,看不出她像谁。 上官荣没有从她的面貌上,看到别人的影子,不由舒了口气,他心情很好地给孩子取了个名儿。叫盈袖。 初见傅欢时,是在灯光旖旎的舞会上,佳人一袭粉紫色旗袍款款走来,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只觉得满袖香风扑面而来。 真是暗香盈袖。 小盈袖满月之后,她的肤色变得透白透亮,眉眼秀气可人,完完全全像了傅欢。 上官荣盯着这个孩子许久,见状松了口气。 傅欢生了孩子之后,他仅在她房里过了一夜,就再也没有去过她的院子。 新婚的甜蜜浓情早就在时间里慢慢褪色了。 这时候的他,很爱面子。他不想揭穿这个孩子的生父,因为他怕被外人笑话。 他想,只要这孩子的脸不要有别人的影子,就没有人知道她不是上官家的种……这样,他还是容得下她的。 盈袖两岁的时候,已经会走路了。 因为是庶出,所以她总被仆人看不起。被嫡姐欺负。 傅欢是个硬气的,就拿了藤条教育上官芸和上官菲。 这样,她也就间接地得罪了大夫人。大夫人本身就忍了她很久,这会儿也借机收拾起她来了。 后院平静了两年,终于闹腾起来。 亏上官荣还在想,他是个有福气的人。后宅安稳,妻妾和睦呢。 他心里对傅欢存了芥蒂,便事事对她不满。在后院的争吵当中,上官荣完全站在大夫人那边,他认定是傅欢恃宠而骄,故意挑事。 那天。母女俩被罚,一整天不能吃饭。 后宅的争斗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有了第一次的欺辱,后面就会有第二、第三次。 傅欢人单力薄,无法与大夫人二太太三姨太等人匹敌,遂常常被欺压。 后来。傅欢忍受不住了,便写了信,托丫头到邮局寄信。 第45节 不成想,那封信被上官荣截住了。 当看完信中的内容,上官荣气得心肺都要爆炸! 没想到这个贱人,原来在出嫁前。便和她姐夫上了床,发现怀了孕,慌张之下,才仓促嫁给了妻妾众多,且无公婆侍奉的上官荣,以掩人耳目。 而现在,她在上官家的后院快待不下去了,所以忍不住写信,向白恒求助。 白家远在苏州,她的那封承载着心酸和晦暗的密函,最终没有送到她爱而不能的男人手中。 傅欢死了,被上官荣拖到井里,活活淹死的。 在推她下井的时候,上官荣用水果刀捅了她的小腹,让她血流不止,下了井之后,能够加快死亡。 事后,上官荣也挺后悔。那天他被怒火冲昏了头。就这么要了她的命。 但,那个贱人死了也就死了,何必纠结太多? 他上官荣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就越来越爱面子,认为脸面大过一切,他决不能让府内的人知道,四姨太傅欢是被他弄死的,原因是她在婚前就和别人睡过。 作为姨太太,是否处女,并没那么看重,上官荣也可以不计较。 但她居然怀着孩子嫁给他! 这种事不能传出去,所以,他也就没对外人说起盈袖的身世。 傅欢的死,上官荣只说,四姨太出门郊游,失踪了。 而这个代表着耻辱的庶女,上官荣派了一个刻薄的老妈妈照顾她,直到小丫头五岁的时候。就让她开始干活,拿她当仆人使。 才五岁大的孩子,能做什么? 大夫人将她丢到厨房,帮仆人洗菜,饭后则洗碗,碗筷洗好了,就被拖到河边学着洗衣服。 冬天的时候,河水很冷,软软白嫩的小手冻得发紫肿痛。 小小的人儿蹲下河边,一边搓着衣服,一边??地擦眼泪。 上官府一家子的衣服,全丢给了她洗。也不管她人小力弱,而仆人就在边上督促着她,十二点之前没洗完,就没有饭吃。 小盈袖时常有上一顿没下一顿的。 到了十五岁,她的容貌便开始显山露水,她的嫡姐们嫉妒她,便卯足了劲儿地折磨她,让她饿肚子,干粗活,生生把小身板折磨得瘦弱如柴。 这些,都是上官荣?许的,若不是他的?许。他的妻女怎么敢随便欺辱她? …… 盈袖知道,慕奕一经公布要许她姨太的名分,上官荣定会以丈人的姿态,向慕奕狮子大开口。 慕奕有钱有势,想来也不会在意高额礼金,说给就给。 盈袖不想让上官荣占便宜。也深知这一家子的贪婪无度,此时若不揭发身世,恐怕日后,上官家一遇到麻烦,便要寻求她这个嫁入司令府的“三小姐”帮助。 既然要离开北平,她也就不希望和上官家有任何瓜葛。 昨天。上官荣被吓傻了,她母亲的死便也水落石出。 二太太在慕奕?洞洞的枪口下,战战兢兢地把当年的事情全盘托出。 慕奕没想到盈袖还有这等曲折的身世,同时也知道了她幼时受的困难全是拜上官家所赐。 他心里隐隐升腾起一股陌生的情愫,那大约是爱怜。 “本帅要把上官荣抓到警局,他杀了你母亲,理应获刑!” 盈袖阻止了他,沉吟了一会儿,镇定地说道:“虽说他是害死我母亲,但这事追根到底还是我母亲种下的因,她的死则是她的果。傅家都不想追究此事,而今过了十六年,我更没有理由去追究。况且,上官荣到底养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对我赶尽杀绝,当年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吧。以后,我不再是上官家的人。” 慕奕原以为这个小女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主。不想她如此公私分明。 心头不由自主地对她生出些许赞赏,同时他也挺自豪。 这样优秀的女孩子,是他慕奕的女人。 坐在火车的特等车厢里,盈袖坐在铺着羊皮垫的软卧上,靠在窗口侧看书。 “看什么书,这么入神?”慕奕凑了过来,大手抚上她的腰。 盈袖避开他的触碰,头也不抬地说:“蒲松龄的‘聊斋’。” “聊斋是什么东西?”他的呼吸有点急促,慢慢地吻上她白腻如瓷的脖颈,再往上游移,咬上她的耳垂。 盈袖不理他,“你一个没文化的,跟你说了也不懂。” 慕奕也不生气,将她抱起来亲吻,“那就说一些我懂的,比如我们什么时候生个孩子,叫什么名……” 感谢读者【周灿】打赏的巧克力1个 ----------- 下一章在八点半 第58.小妾进门三把火 盈袖还记得沈凯恩上次跟她说,慕奕后院有九个女人。 而且全是妾室。 眼看火车进入天津境内,盈袖合上书本,开口说道:“不知我这次进了你的后院,会是第几姨太?” 慕奕想了想,“第九吧好像?” “好像?”盈袖睨着他,“少帅真是贵人多忘事,连自个儿有几个妻妾都不知道?” 慕奕特诚恳地点头,“我确实没工夫记得有多少个女人。” “那么,你在天津的时候,是不是夜夜春宵?” 听了这话,慕奕勾起一个痞气的笑,凑过去亲了她一口,低着头看她,“怎么,吃醋了?” 盈袖微笑,“少帅您想太多了。” 真是个讨厌的女人!说句好话讨他欢心就会死?慕奕的脸捏着她的下巴,望进她褐色的眸子里。 “上官盈袖,本帅相信,总有一天,你会为本帅吃醋。” 盈袖别开脸去,自从他对她做了那么多无耻之事,盈袖心里已经不再敬畏他的身份。在她眼里,他不是令人敬仰的少帅。而是分分钟想要睡了她的死流氓。 她嗤笑着,“盈袖真不知道,少帅您哪来的自信。” 慕奕将她按在怀里,深深吻住,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欠收拾了! 司令府坐落在天津的东部,刚下火车,就有一行人来接慕奕。 那些人穿着严谨的军装,向慕奕行了军礼。 慕奕来到自己的地盘,整个人好像无拘无束了一样,无形中散发着唯我独尊的气场。 “她,就是上官盈袖。” 副官几个都是慕奕的心腹,自然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她将是少帅最重要的女人。 “姨太太好!” 他们的态度是恭敬的,可那个称呼实在刺耳,她不动声色地蹙了眉。 上了私家车,慕奕对贾平说:“本帅先去一趟军政府。等会儿你们把姨太太送到府上。” 贾平应了声,慕奕便转过头来,看着盈袖,“本帅还有要事要处理,你一个人先回去,需要什么东西,让贾平给你安排,本帅晚些再回去找你。” 盈袖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清源偷偷觑着盈袖。心想,这个姑娘长得跟上海的那位好像,不过太嫩了点,也就比孙小姐大一岁吧。 他想,少帅这头老牛,咋就那么爱吃嫩草? …… 孙香玉在亭子里吃着早上从新疆运过来的青葡萄。 董氏坐在一旁看着她,心头百味杂陈。 阿奕要从北平带个女人回来了,这傻姑娘怎么就没半点危机感?还坐在这儿吃得欢快。 香玉见董氏老看着她,有点腼腆地笑笑,从盘子上摘了十来个青葡萄递给她,“伯母,您不吃吗?” 董氏没好气地说道:“你呀,就知道吃!你可知咱们后院又要来一个女人了?” 香玉想起上次那几个姨太太带自己去靶场玩,结果被射伤了。 她比较迟钝,没想到其中的利害,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射伤了她。不过像她这样的姑娘家,心里还是很敏感的,她能感觉到后院的姨太太和通房都不喜欢自己。 自从上次受了伤,她多少也长点记性,不再和她们走近。 “她也要做奕哥的姨太太吗?” “谢天谢地,你的小脑袋瓜子这回倒是开窍了!”董氏的表情是恨铁不成钢的,“我跟你说,这个新来的,听说跟你年纪相仿,长得还漂亮!” 这语气,多少有点挑唆的意味,董氏想激发潜藏在她心中的嫉妒。 香玉听到新来的姨太太与她年纪相仿,不禁有些欢喜,“那我能和她在一起吗?”伯母总是叮嘱她,不要和姨太太们来往,她们是毒蛇,会害人,使得香玉长这么大了,还是孤身一人,没有可以说悄悄话的闺中密友。 董氏有点傻眼,这傻姑娘,貌似关注点又偏了,她明明是想让她嫉妒啊嫉妒,而不是交朋友! 算了,小玉年纪还小。自然还不懂后院的险恶。等那个北平女人来了,她就帮小玉立个威,免得将来,这些妖艳贱货都爬到她头上来! 正想着,就听到说话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 抬头望去,就看到贾平和清源领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往她这边走来。 一声冷哼从鼻间出来,董氏坐直了身体,端出一副高贵冷艳的姿态来。 贾平为盈袖领路。他一边走着一边说,“姨太太,咱们要到前面那个亭子里去,司令夫人和孙小姐都在那里。” 盈袖矜贵地颔首。 清源见她这么淡定,还是忍不住地说:“姨太太,司令夫人的脾气不大好,您等会儿得小心点……” 盈袖打断他,“副官,你这句话一路上已经说了十三遍了。” “呃。我只是觉得姨太太您年纪比较小,怕是应付不了司令夫人……”清源挠挠头,讪讪地说。 第46节 贾平咳了一声,小声对清源说道:“你看姨太太的样子,像是会怯场的人么?” 清源想了想,摇头。 不过三十米的距离,一下子就到了。 “司令夫人,这是上官姑娘。”这是贾平为她们俩之间做的开场白。 盈袖看着眼前这个高贵且端庄的女人,不卑不亢地说:“司令夫人好。” 距离近了,盈袖的面容清晰地映入董氏的眼帘。 不得不承认,是个生得极好的。尽管她见惯各色各样的美丽名媛,可在看见盈袖的时候,董氏还是眼前一亮。 她衣服的颜色是很低调的淡色,态度既无大家小姐的高傲,也没有小家子的怯弱。 总的来说,这样的姑娘是个聪明的、讨喜的角色。但在董氏看来。这种女孩子,想必是心机深沉,爱投机取巧的,实在是讨厌得紧! 于是她张嘴就说:“没人告诉你,穿得这么寒酸来见长辈,是不合规矩的么?” 盈袖嘴角的弧度挑得刚刚好,“素淡色的衣裳,表示我对您的谦恭。” 董氏被她这么一堵。一时无言。过了会儿,她不屑道:“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巧言令色!” 盈袖这下是知道了,不管她说什么,这司令夫人对她反感,总爱挑刺就对了。 是以,她干脆闭了嘴,不说话了。 她转头。暗暗打量着周围,却发现有一个灼热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 盈袖顺着视线看去,是司令夫人身边的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看起来好像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容貌长得像清晨盛开的蔷薇花一样甜美可人,她正看着她,清澈的大眼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孙香玉见她看自己了,顿时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 盈袖一愣。而后礼貌地朝她颔首微笑。 香玉怔了怔,她对自己笑了呢,这样……她应该是不讨厌自己的吧?应该愿意和自己做朋友的吧?那她……首先要怎么表示她的友好呀? 她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便说:“这身衣服好漂亮,在哪里买的啊?” 话落,盈袖愕然,斟酌着回答:“在北平,在来天津之前。我做了两套新的,你若喜欢……” 香玉惊喜,正要说喜欢喜欢,话头就被董氏抢了去—— “衣服都是别人穿过的,有什么好?小玉要是喜欢,我们现在就去买!” “可是,我喜欢上官姐姐这样的……”香玉扭着手,低声道。 董氏很强势,“那咱们就去叫裁缝做一套一模一样的!”她点了点香玉的额头,“她不是你姐姐,她只是个妾!” 盈袖:“……” 早知道这家子这么不待见她,她就不该答应跟慕奕来天津。他这个娘真是各种鸡蛋里挑骨头! 她上官盈袖,可不是来司令府做软柿子,让她们捏着玩儿的! 敛眉,她说:“盈袖先告退了,不耽误夫人和小姐买衣裳。” “你要去哪?”孙香玉大声喊道。 盈袖秀眉一皱。 董氏面色一喜,小玉这是要发威了? 盈袖转过身来,神色淡漠地看着她,“去后院,整理房间。” 然后,香玉在董氏鼓励又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吐出,“上官姐姐你、呃,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她的表情怯怯的。 看得董氏好像扇她一巴掌。姑娘,说好的发威呢!这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是要闹哪样啊! 盈袖脸上没什么表情,尖俏的下巴一抬,声音寡淡,“可以。” 香玉露出欢喜的神色,然后在司令夫人恨恨的目光中,跟在盈袖身侧走了。 贾平再次引路。 司令府一共有四个大院子,分为东南西北。 东院是一家之主的老司令和董氏的居所。 南院是慕奕和他未来的正妻的居所。 西院是慕家小姐们的居所。 而北院,则是慕奕的妾室们住的地方。 北院作为妾室的后院,外男是不能踏足的。是以,贾平和清源将盈袖送到一个垂花门前,就退下了。 因为,会有管理后院的管事妈妈将盈袖带领到指定的厢房。 “五姨太好,我是北院的管事,你可以叫我?妈妈。” 这位将近五十岁的妇人穿着枣红色的马面裙,布料是上好的锦缎。她后脑勺挽了个髻,额前的头发全梳到后面去了,看起来十分严厉和神气。 她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是仰着鼻孔说话的。 盈袖唇边划开一抹讥诮,“那么,就有劳?妈妈带路了。” 妈妈看着她,本以为新来的姨太太只是个十八岁的小丫头,容易拿捏,一见到这么豪阔的司令府。早就受到惊吓,不敢随意说话。就算见到她?妈妈也该给她点好处,蒙她日后关照,不想眼前这个,竟然连这点规矩都不懂,看来是不想过好日子了。 盈袖见她还站在那儿不动,拿着眼睛瞪她,不由抬眼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还不快带路?” 哟呵,居然敢这么使唤她! 妈妈生气了,“五姨太,你有没有点规矩!” 想是听到什么笑话,盈袖笑了起来,眼神则是冰冷地盯着她,“你既知道我是姨太,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这是……以下犯上吧?” 妈妈木在原地。 盈袖也不管她,悠悠地往前直走,状似自言自语地说:“真想知道,这以下犯上,在司令府会怎么治罪呢。” 她话刚说完,那位?妈妈立即很识相地追了上来,为她领路,赔笑道:“我怎敢冒犯主子您呢?” 盈袖不接她的话,表情矜贵自持,把这大家小姐的气度端了个十足十的。。 妈妈偷偷观察她的神色,暗暗吐槽,这后院其他的四个姨太,刚进门的时候,不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毕竟她是后院的管事,以后多的地方需要仰仗她。是以,她心安理得,甚至理所当然地接受四位姨太太,和四位通房的讨好。 久而久之,?妈妈便把自己当做半个主子,每天都是仰着鼻孔看人。 不想这位新来的,居然这么不知规矩!哼,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怕没有机会收拾她! 因为盈袖是最后一个进门的,所以,她的房间被安排在北院的最后一个厢房。 她刚进了院落,就看到六七个女人都散布在庭前。 她们衣着华贵,穿金戴银的,或坐在石桌前嗑瓜子聊天,或站在梧桐树下看书,也有的在角落欣赏着好大一丛的牡丹和玫瑰花。 “五姨太。请——” 妈妈的声音惊动了庭前的女人们。 然后,各种各样的目光像利剑一样,纷纷向盈袖射来。 按理说,这最后一个进门的,是要给她们见礼的。 却见盈袖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便直接踏上台阶,穿过走廊。 “五妹妹,你不会这么没规矩,连一声姐姐,都不晓得叫吧?”一个犹如?莺出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嗓音是好听的,但语气也就那样了。 盈袖脚步稍顿,没有回头,“我竟不知,我娘几时给我生出一个姐姐来。” 这话回复得很不客气。 那女子羞恼,看了?妈妈一眼。 妈妈今天又收了她的好处,自然为她说话—— “五姨太,这是大姨太,你该叫大姐。” 盈袖倏地转身,那冰雪一样绝艳冷丽的容颜瞬间暴露在众女的视线中。 她们暗抽口气,这样的颜色,实在是刺目至极! “慕奕让我来,不是来给人伏低做小,互认姐妹的。”盈袖面无表情,心里暗骂着慕奕。他一定是故意带她来司令府受气的吧?他明明知道,刚进后院的女人,若没有他这张王牌保驾护航,绝对会受到女人们的排挤! 他明知道,却还丢下她,让她一个人面对! 妈妈这下子终于逮到机会教训这个嚣张的五姨太了,“住嘴!谁给你这个胆子,敢直呼少帅的名讳?!” 感谢读者【谢~萍】打赏的葡萄酒1杯 ----------- 今晚11点半还有一章 第59.散尽妻妾(为小枝xz的十杯葡萄酒加更) 香玉是个软脾气的丫头。 因为慕奕的喜欢,司令和董氏的偏爱,所以这后院但凡有点脑子的女人,都知道孙香玉在司令府是什么地位,遂不敢对她不敬。 她们对她是亲热的,嘴儿总是溜出好听的话,可香玉感觉到,她们的眼底,是嫉恨。 这种目光让她害怕。 她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这辈子大概也只能依附着司令府过活,她要乖乖的,不能仗着他们的宠爱而发大小姐脾气。 在看到上官盈袖的第一眼时。香玉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光亮起来。 她的美丽和聪慧,从那琉璃一样的眼睛里折射出来,那是不可抵挡的魅力。 她明明只比自己大一岁,可她身上有种沉淀一般的冷静和安稳,带着让人心折、信服的力量。 看到盈袖,她发现自己日夜不安的心,会宁静下来。 第47节 当看到她从容地应付着司令夫人、面对着黄妈妈的刁难、一院子的妾室的挑衅时,她依旧稳如高山。睥睨众人。香玉突然想起了奕哥曾问她—— 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如果他现在在这里,她会指着那个漠然冷艳的背影说,她不喜欢任何男子,她就爱上官姐姐这样的姑娘! 小丫头平时最怕看到女人掐架。可为什么看到上官姐姐气场全开的模样,她的心像热水一样兴奋地沸腾了呢! 听到黄妈妈那句“谁给你这个胆子,敢直呼少帅名讳”的话时,向来怕事的小丫头,竟忍不住辩驳:“上官姐姐可是奕哥亲自从北平带回来的,岂是你等能比较、能得罪的?” 那么,这个上官盈袖,就是司令夫人口中说的那个,对少帅有着特殊意义的女人了? 虽然她们不知道“特殊意义”指的是什么,但是,她们八个人都知道,从去年陆陆续续进这个院子的时候,就从未和少帅同房过。 他甚至很少踏足这个院子,她们也极少有机会见到他。 但她们不敢抱怨,她们只是家族用来巩固军政府的关系的工具而已,那位少帅至今不肯碰她们,想必是看不上她。 而今,这个突然出现的五姨太,竟是少帅亲自从北平带来的女子,那么真如孙香玉所说的。这个新来的上官盈袖,和她们不是同一个等级的? 众女出身名门,个个都是有点手腕,智商在线的。 既然她是特殊的。她们也不敢得罪,庭前一时都噤了声。 盈袖目光定定地看向黄妈妈。 黄妈妈感觉这目光不像一个刚刚成年的小丫头该有的,这眼神,太有压迫力。 她忙垂下眼睛,说:“五姨太,是我无礼了,请您原谅则个……” “走吧。”盈袖率先走到前面。 十间厢房整齐地排列着,五个大厢房,五个小厢房。 大厢房是给姨太太住的,小厢房是给通房住的,安排得很严谨也很规矩。 盈袖走到自己的厢房。 然后,她感觉到身后气氛的古怪。 呵。想来又有什么花样等着她。 她说:“黄妈妈,你来开门吧。” 黄妈妈愣住了,想拒绝,却又不能。去开门,又不愿意。 “五姨太,这……这门我……不能推。” “不能推?莫非这里面有什么猫腻?”盈袖斜睨着她。 黄妈妈支支吾吾的。 盈袖冷笑,转身面对众女。眼风横扫,将她们的神色尽收眼底。 “我三声,看谁来开门。若三声过后,无人敢开门。那么我就会将今天下午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禀报与少帅。” 她们的面色全变了。 “三,”她开始倒数。 “二,”她们的脸上浮现了犹豫和纠结。 “一……”话音即将落下时。香玉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上官姐姐,我去给你开门。” 盈袖瞧见了女人们紧张的神色,这时候,她反倒不急了,对香玉颔首。 孙香玉细白的小手按在红漆木门上,稍微用了点力气一推。 盈袖敏锐地听到门的上方传来“咔咔”的声音,几乎在那盆腥红像血一样从门板上泼下来的时候,盈袖猛力拉住香玉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身边。 “哗啦”一声,血水从上面洒了下来,紧接其后,一个铜制的面盆从顶上掉落。“咣当”一声,特别的响亮。 香玉被盈袖那么一拉,被撞入她的怀里,闻着她身上幽幽暗香,她脸颊一阵发热,心跳得好快! 她悄悄地想,这是不是要像当年的祖母一样,得心脏病了? 抬眼,就见到盈袖尖俏洁莹,线条优美的的下颔,她怎么觉得,她好帅气呢。比奕哥都帅气。 “我等着你们的解释。”她声音冰寒。 一个模样娇弱的女子被这个阵仗吓得险些腿软得要下跪。 她急急地解释说:“上官姑娘,这是……这是黄妈妈的意思!她说、她说……” 看她目光闪躲,盈袖不耐,“她说什么?” “她说,这盆狗血,是为你挡煞!”那女子一口气说完,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看盈袖的脸色和黄妈妈要吃人的目光。 众女预料着盈袖要震怒了。 不想她却笑了。跟个没事人似的,吩咐战战兢兢的黄妈妈,“去给我叫人来,把地洗干净了。” 黄妈妈像得到大赦,立马退出院落。 “上官姑娘……”另外一个女人巴巴地看着她,“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们向你道歉。” 盈袖掀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勾唇一笑。“道歉的话,我不喜欢听。我还是比较感兴趣,少帅对你们的处置。” 众女面色发白。 到底是名门出身。见惯了后院宅斗,岂会这么认栽? 那位明艳照人的大姨太嘲讽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以为少帅会轻易信了你的一面之词,然后处置我们?” “会与不会,我们即刻知晓。” 这个‘即刻’。便让女人们慌了阵脚,有聪明的立刻回头,果然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军装,倚在垂花门处抽烟。 从他的脚下抖落着的烟灰,可见他站在那里的时间已然不短。 姨太太们的脸瞬间都绿了! 慕奕被发现了,也不好再站着不表态,于是他走了过来,揽过盈袖的腰,声音低沉地问道:“那么袖袖你,想要本帅如何处置她们?” 盈袖回头看他一眼,“我说了算?” “是,你说了算。”慕奕还挺好奇她会怎么处置。 盈袖松开了香玉的手腕。自顾找了一只石椅坐上,闲闲地说:“如果我想要你,散了四个通房呢?” 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那个四个柔美的女子立即跑了过来,抱住慕奕的腿,可怜巴巴地说:“少帅,求您不要赶我们走!” 慕奕:“本帅尊重袖袖的决定。” “少帅……”女人哭得梨花带雨。 贾平和清源站在垂花门外,拳头抵在唇边咳了咳,然后低头进来,把四个女人都带了出去。 后院瞬间空出一大块地方来,同时也清净了不少。 剩下的四个姨太太,是天津的名门之女,自然不能随意把她们都撵走的。 此时,她们正忌惮地看着盈袖。 “本帅对你可好?”慕奕凑过来邀功。 盈袖很平静,“我为你赶走了几个烦人的,少帅是不是要多谢我?” 她竟然反问起他来了。 慕奕怔了一下,失笑,就知道她能看出点猫腻来。 他这满院子的妾室,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不得不留着她们。 而今,盈袖巧妙地借此机会把人赶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且不惹一身腥。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就瞧见香玉凑在盈袖身侧,貌似很亲密。 “小玉,过来。”他命令。 香玉此刻满心满眼只有她的上官姐姐,语气欢欣地说:“上官姐姐方才好生帅气!” 帅气? 盈袖看了小丫头一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倒是慕奕发飙了,“小玉,她可是个女人,怎能用帅气来形容!” 他很生气,他那么喜欢的小女孩儿,在她眼里,他还不如上官盈袖来得霸气?! 明天是古典君奶奶的忌日,有点忙。更新不会断,字数也不会少,就是时间会往后延迟一些,请等我。 -------------------------- 感谢读者【丑得时尚点】打赏的巧克力1个 (加群的姑娘,请在评论区的第一条评论下留言。若无留言将不予通过) 第60.为她沐浴 北院,包括盈袖在内的话,只剩下五个姨太太了。 因着下午的事,盈袖算是立了威,另外四个姨太都忌惮她,就连吃饭的时候,都?不作声的。 毕竟是同一个院子的妾室,自然也就没有资格跟着慕奕去主院的花厅和司令一家子吃饭的。 虽说只是个妾室,但司令府的妾室却是跟寻常人家的妾室不同的。 在这样的乱世,军阀混战,各个占地为王。小军阀的,便是占据的领地小,如一座城市的,叫城管。一个省的,算是不大不小的军阀了。 如慕家这种占据了整个华北的,夺走中国半壁江山的,属于大军阀。 大军阀的家族,是浩大的。所以就算做了妾,也是旧时王宫里的妃嫔娘娘的级别。 妃嫔娘娘的生活质量,是不会差的。 所以,做司令府是妾室。吃穿住行,实际上可比寻常人家的正妻好太多,是完全不能比的。 饭桌上,姨太太们吃着饭,一边小心翼翼地跟盈袖拉家常 第48节 盈袖知道女人是最不好对付的,尤其是心怀怨恨的女人,是以也没拒绝人家的示好,左右闲扯了几句,一顿饭就这么吃完了。 哪知,她刚从凳子上起来,就有一个中年女人进来叫唤盈袖—— “五姨太,司令夫人请您饭后过去东院一趟。” 东院即是司令府的主院,司令夫人这个时候叫她过去,大约是为了下午那事。 盈袖跟着侍候司令夫人的仆人来到东院。 一个明亮奢华的房间里。董氏正卧在榻榻米上,身边有丫头正在给她的指甲染上艳丽的红色。 董氏也没叫她坐,就这么让她站着。 “不知夫人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听到盈袖的问话,董氏轻蔑地瞧了她一眼,说:“这么沉不住气,我还以为你真那么厉害呢。” 傍晚吃饭的时候。香玉这傻丫头还一脸崇拜地跟她说了上官盈袖下午在后院的作为,听得她心头一阵气愤! 虽说府上这几个女人是不得已留下的,若能不留痕迹地赶走最好。盈袖替他们撵走了这些碍眼的,但董氏还是不喜欢她,她确实是个聪明的,可在董氏看来,就觉得太有手段和心机了。 今晚,她叫盈袖来,有两件事要说。 “我不管你是怎么诱骗香玉的,反正,你妄想收买她。我今儿就告诉你!香玉将来会是你的主母,少帅的正室夫人,你最好给我学点规矩,晓得妻与妾的尊卑之分,听到没有?” 盈袖没想到那个小丫头,将来会是慕奕的正妻,心头的疑虑在听到董氏后面那番话,脸色就冷了下来,“尊卑之分的规矩,还是等孙小姐成为正妻了再说吧。” “你!”董氏气结,好大胆的丫头,居然敢跟她顶嘴!“她早晚会嫁给阿奕做正妻,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某些低贱的女人爬到她的头顶上去!” 盈袖嗤笑一声,爬到正妻的头上去?讲真她还不稀罕,只要过了一年后,她就离开天津,绝不会留在这里和这群无聊的女人斗智斗勇,平白无故消耗她的脑细胞。 她也不想留在这里被她教训,转身就要走。 董氏的话还没说完呢,厉声喝住她。 “你之前在北平,可和少帅同房了?” “未曾。” 未曾?董氏着实惊讶,她儿子当了那么多年的童子鸡,好容易找到个能碰的女人,怎么会忍得住?况且他是那么急躁又没多少耐性的人。 她以为是盈袖年纪小不好意思承认。可看她眉眼全是冷淡,一点都不像会害羞的人啊。 “好了好了,”董氏的语气缓了些,“之前不曾同房也就罢了,现在你已经是司令府的姨太太了,有了名分,那么夫妻之实就该做了。” 盈袖睨着她。“北院的四位也有了名分,为何她们和少帅还没有夫妻之实?” 董氏私心底不想让她知道儿子的隐疾,也不想让她知道那四位和她的不同,免得她太过嚣张得意。 于是董氏说:“谁说她们和阿奕没有夫妻之实?他们行房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呢!” 盈袖:“……”司令夫人这话说得太没底气了。 “总之,今晚他就歇在你那儿,你可要好好侍候他!”董氏命令道。 让慕奕歇在自己那里?那个流氓是个不规矩的,让他进门,就相当于引狼入室。 盈袖正要拒绝,一个仆人便走进来说:“夫人,孙小姐来了。” 话落,一个轻盈的脚步声渐渐近了,人还未到,她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伯母,我今晚想和……”她跨入门槛,看到盈袖也在场的时候,就生生止住了话头。 “你这是干什么?”董氏的目光落在她手上抱着的枕头上。 香玉没料到盈袖也在,不禁有点羞怯,讷讷喊了一声:“上官姐姐。” 盈袖颔首。 董氏看着她们两个的互动,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可是究竟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问:“小玉,你怎么抱着枕头出来了?” 香玉瞅了盈袖一眼,老实巴交地答:“我想和上官姐姐睡觉。” “什么!”董氏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丫头是个怕生的,不大爱和不熟的人说话。而今她和这个上官盈袖才认识不到一天,就亲昵得想跟人家睡觉了? “上官盈袖,你到底给小玉下了什么迷魂药了?”董氏大声质问。 盈袖深深觉得这个孙小姐真是个麻烦。 她只是想在司令府好好呆一段时间。借助司令府的势力,报自己的仇,而不是来这里出风头,交朋友的。 于是她说:“我自认为,孙小姐没什么值得我巴结讨好的,何必要对她下迷魂药?” “那你就给我离她远点!” 真是……她做什么在她看来都是错的!盈袖被气笑了,“叫我离她远点。你还不如叫她离我远点!” 香玉觉察到气氛不对,忙对董氏说:“伯母,是我想和上官姐姐在一起,是我主动喜欢她的。” 小姑娘说话总带着语病,但并无恶意。 盈袖没心思跟她做劳什子的朋友,说了一句想早点歇息就走了。 董氏真心觉得这个新来的女子太不把她当回事儿了,想发脾气。却又想起慕奕跟她说,只要等到明年,她就能抱上孙子了。 因为这事,董氏就把胸口的气给压下去,心想让她继续横着,等她把孩子生了之后,看她不整治她! “小玉啊。你就回房睡去吧。听伯母的话,不要跟她走近了,离她远远的。”董氏苦口婆心地对香玉谆谆教导。 香玉抱着枕头,哦了一声,满怀失落地回去了。 后院的丫头都是共用的,一共十个,都是?妈妈的手下,她们主要负责打扫北院的卫生、为姨太们洗衣服、洗碗、做饭。还有烧火的丫头,为主子们烧浴汤。 已经差不多快八点了。 盈袖让贴身伺候的丫头去让人打水来,就着一个大木桶,在厢房的一个角落里沐浴。 “五姨太,还需要香精和玫瑰花瓣吗?”丫头春眠说道。 “不用了,已经够了。”盈袖试了试水温,拨了拨水面上浮着的一层玫红,“你退下吧。” 春眠应了声,就退出屏风。 屏风是折叠式的漆艺屏风,为六扇,绢布上绣着山水。 盈袖解下一个个盘扣,而后拉下衣襟,将上衣脱落,再弯腰脱下月白色的长裙。 美人体态纤长。?发如瀑,本就白皙的瓷肌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玉一样的光润。 慕奕是在春眠准备关门出去的时候来的,他竖起食指,示意她别出声,然后就放轻脚步进去了。 自己的主子能得少帅的恩宠,春眠也是高兴的,所以很配合地没有出声,放任慕奕进房,然后……体贴地关上门。 慕奕进来的时候,就从屏风的背面,看到女子投映在绢布屏风上、纤秀窈窕的身影。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柔软的、富有弹性的肌肤,顿时一阵口干舌燥。 盈袖正抬腿跨入浴桶的时候,身后突然刮起了凉风! 她猛然回头,一双强劲有力的手便从她身后环抱住了她! 女人身上的绵软和独特的馨香扑入鼻间,慕奕心神一荡,他好像从未这么拥抱过不着寸缕的盈袖。 那么抱着她做那等事,想必会比平时快活许多,同时,也容易擦枪走火。 “你来干什么!”盈袖软软地窝在他怀里,不敢动弹。 现今赤裸着。她不敢挣扎,她怕那摩擦引起了他情欲的失控。 这个女人学聪明了,竟然没挣扎。 以为乖乖就范,他就会放了她吗?真是痴人说梦! 心里想着,慕奕便低下头来寻她的唇,忘情地吻她。 盈袖整个人都僵了。 他穿着衬衫,卷着袖子,露出古铜色的手臂,他从她背后抱住她,古铜色的肌肤,和她白嫩的身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的身体是阳刚的硬朗。 她则是棉花一样的温软。 慕奕偏着头吻她,从她的唇、她的下巴,再在她的脖颈流连。 见她不动任他为所欲为,他恶作剧般地。松开捆着她腰的手,往上游移,掐住了她。 盈袖脚下一软,倒抽口气。 回头怒瞪他,“你别太过分了!” 慕奕轻薄了她那么多次,且每次都不得手,已经淡定很多了,也学会了及时刹车。 见她真的动怒了,便知刚才那一下是她的底线,遂停止了挑逗。 他说:“我不会现在就要了你。” 盈袖已经懒得跟这个流氓斗气了,“那你还来干什么?” 慕奕将她抱起来,放到浴桶里,“我来帮你洗澡啊。” “呵。”她嗤笑。 他不能直接要了她,所以晚上来收点福利。 盈袖坐在浴桶里。温水漫至她的肩膀,片片花瓣悬浮其上,遮住了水底下的春光。 正想赶走他,他就拿起毛巾为她搓洗后背。 盈袖呆了一下,没想到他是真的为她洗澡。侧头,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他,却见他的神色是难得的专注。 难得的……不带情欲。 这一幕是温馨的。 若被人知道。那个狂霸强势,带领着数万军队的慕家少帅,此时正用那双握着刀枪的手,沾满敌军鲜血的手,为一个女人搓澡,将会是怎样的震惊? 盈袖匆忙掩下眼中的思绪。 洗完了澡,慕奕要将她抱出来。 盈袖一惊。后背靠在木桶的壁沿,说:“你出去,我自己穿衣服!” “怕什么?”慕奕不屑,“该看的都被我看了,不该看的也都看了,还跟我玩羞涩?” 第49节 羞涩?盈袖冷哼,她除了少女时期爱上顾斐然的时候,勉强有点羞涩的情绪之外,往后的那几年,她可没“羞涩”过。 水已经不热了,稍稍有点凉,她也不好在水里多待,就没再扭捏着,抬脚跨出浴桶。 她扯下一件鹅?色的浴衣裹住了身体,垫脚去寻拖鞋,不料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腾空起来,被慕奕抱着往床上去。 他又要吻她,厮磨着她了。 磨蹭了许久,他从她身上起来,整理了凌乱发皱的衣领。眼眸幽深地说:“上官盈袖,好好记下本帅为你忍了多少次,等到那天到来,本帅定要把忍了许久的东西,全弄到你肚子里!将你折腾到死!” 盈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的话不会有假,若是那天到来了,她便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了,这个变态想必会发狠地折磨她,报复她。 “到时再说吧。” 慕奕满心郁结地出去了。 门刚被带上,就又被打开。 盈袖以为他又去而复返,心思不耐,正要斥骂,一个娇软的声音就响起了—— “上官姐姐,我可以来跟你一起睡吗?” 她穿着粉色的绸缎睡衣,面容娇俏,肌肤白里透红。 盈袖盯着她,都抱着枕头来了,还问可不可以一起睡…… “你这么缠着我,图什么?” 她的态度多少有点凉薄,香玉敏感的心顿时受挫。 她垂着脑袋,小声说:“我只是喜欢你……” 这是一个……分分钟表白的姑娘。 盈袖看她这个样子,瞬间没了脾气。“上床吧。” 香玉一喜,撒丫子就奔了过来,爬上床,掀了被褥就钻了进去。 熄了灯火,屋子里?漆漆的,月光从窗口里爬了进来。 照着盈袖半边莹白的侧脸。 时钟滴答滴答的行走着,香玉在黑暗中睁着圆圆的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她缩在被子里,看着盈袖纤瘦的后背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鼓起了勇气,双手抱住她香软的腰身,满足地闭上眼睛。 抱歉姑娘们久等了~~ 等会儿还有一章,大约在11点左右。 --------------------- 【189*****618361948】打赏的葡萄酒1杯 【用户115810】打赏的玫瑰1朵 谢谢~~~~~ 第61.香玉的亲吻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口倾洒进来时,盈袖睁开了惺忪的眼。 她向来不是个赖床贪睡的,每到六点半的时候,身体的机能就会唤醒她。 她掀开被子,正要起来,忽觉腰间好像被什么缠住了一样。 被子滑了下来,就看到一个粉色的娇小身体……此时此刻,正侧着身睡,手儿紧紧抱着盈袖的腰。 盈袖一动,她便翻了身,然后,就看到她粉嫩的嘴角挂着可疑的晶莹。 “……”盈袖嘴角抽搐。 她没看错的话。这姑娘,是流口水了吧…… 兴许是她目光中的鄙意过于强烈,香玉咂咂嘴,似有感应一般地醒了过来。 她看到盈袖穿着白色的睡衣,交叉的领口落了下来,斜斜地搭在一边,露出圆润优美的肩。 轰地一声,血液全涌到脸上。她的脸红得发烫! “你、我……” 盈袖将乌黑的长发拨到身后,睨着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嘴角。” 香玉以前不知道,美色这种东西还能惑人。可现在。她竟傻住了一样,看着眼前这张秀色可餐的脸,懵了。 听到她后面那句话,香玉后知后觉地去摸摸嘴角,当指尖触及那湿意时,脸上的红晕直接蔓延到脖颈上去! 天……她居然流口水了,而且,还是在盈袖面前! 她手忙脚乱地起来,抬袖要去擦嘴。 她刚才呆滞的模样和此时的慌乱,取悦了盈袖。她好笑地哼了一声,起身去抽了纸巾递给她。 盈袖的手,像玉笋一样的白嫩修长,指尖长长的,凉丝丝的,香玉愣愣地伸出手去。 然后,盈袖蹙眉。 明明是要给她递纸巾好吗,她握着她的手是几个意思? “发什么傻?” 听到盈袖没什么情绪的声音,香玉立即回过神来,松开了手。 “呃,上官姐姐。对不起!我……” 看她一脸迷茫和惊慌,盈袖不再理会她,拉好了衣领,甩了甩披在肩上的乌发。起身到妆台梳头。 香玉又看呆了。 明明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她梳头的动作那么优雅撩人,赏心悦目? 怎么办,她发现自己在泥潭中越陷越深了。 梳洗过后,盈袖穿了一身淡蓝色的修身旗袍,一侧的开衩不高不低,适度正好。 她的头发编成了麻花辫,用一块蓝色的水晶发夹定住,挽成一个髻,她侧过脸,用软笔从妆奁里勾了些许红色的唇脂,往形状美好的菱唇点上了一抹嫣红。 今天。她要开始行使她的计划了。 看着镜中人,她满意地勾唇一笑。 不想却看到香玉那张俏丽的小脸瘫了一般地、呆滞。 盈袖当然知道自己这张脸,只要稍加打扮,便会绽放无边的艳色。 她款款走到床前。挑起香玉圆润的下巴,“好看么?” 声音低低的,尾音好像绕了个弯之后上翘,多少有些引诱的味道。 “好看……”这话一出口。香玉又连忙开口,“十分地好看!” 盈袖笑出声,这个姑娘,看着貌似挺顺眼的。她心情一好。就比平时多了几分耐心。 她拉起香玉,说:“起来吧,我给你梳妆。” “谢谢上官姐姐!”香玉很高兴,骨碌碌地从床上爬起。 盈袖叫了春眠进门,让她去西院将香玉的衣服拿来。 总不能让她穿着这身睡衣就四处晃荡的。 香玉坐在一面西洋镜前,瞧着盈袖弯着腰半蹲在她身边,拿着笔为她画眉。 她的脸凑得很近,却没有发现半点瑕疵……不,即便是有瑕疵,她也无心去观察。 香玉闻着那淡淡的玉兰花香,心跳得很快。 太近了太近了,她离自己好近。 她心神恍惚着。 直到盈袖抬眼看她,说:“嘴唇稍微张开。” 香玉下意识地张唇。 盈袖握着软笔给她上唇脂。 那力道轻轻的,像羽毛扫过时带出的痒意,她盯着盈袖姣好的侧颜。忽的倾身,亲上了她的右边脸颊! “啪嗒”一声,盈袖手中的软笔掉在地上了。 “孙香玉。”她叫她。 香玉这才从那滑腻的触感中回过神来,然后她被自己吓住了,她刚刚、鬼使神差的做了什么! “上官姐姐,我……”她结结巴巴的,“我不是故意的。” 盈袖眸色深沉,“你把我当什么了?” 香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不敢告诉她这样错误的喜欢,她怕她会嫌弃她,觉得恶心又讨厌! 看她支支吾吾的,盈袖冷了神色。直起身走到门口,“以后,不要再来了,我跟你不熟。” 香玉只觉得心涩涩的。 盈袖以为说了那番话,会浇灭了小姑娘的热情,不想在午饭的时候,她出现在北院的饭堂里。 姨太太几个都围着她说话,或热心给她夹菜。 香玉坐在中间。坐立不安地,眼睛频频望向窗口。 上官姐姐怎么还不来。 正想着,盈袖就跨门而入。 饭堂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五姨太今日穿得好漂亮。”大姨太的语气显然不像是称赞。 第50节 不同大姨太的尖酸,三姨太说:“你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盈袖蹙眉。 三姨太继续讨好,夹了一块清蒸的海参送到她碗里,说:“从海外空运过来的,你尝尝。” 盈袖最不喜欢海参了。她对海鲜过敏。 夹起海参,她想着要怎么做才不落了三姨太的面子。这时,一个描金骨瓷碗凑了过来,有一人说:“上官姐姐。我帮你吃掉。” 小丫头虽是迟钝,但只要她肯上心,她会很仔细。 她看出盈袖对海参的不喜。 目前给了孙香玉,也比扔在桌上好。 盈袖想了想。就把海参放到她碗里去了。 三姨太的脸色很精彩,一阵红一阵白的,她夹过去的东西,这都成了二手转让了。 心想这个新来的果然不平易近人。 也不知今天的厨房是怎么搞的,竟然一桌子的海鲜。盈袖不喜这类食物,所以随便扒了几口饭就离席了。 她刚走出饭堂,香玉就追了上来。 气喘吁吁的,她的脸有着异样的潮红。 “上官姐姐,你听我说,我早上只是……” 盈袖还是不想听她多说,说的越多,纠葛越深。“好了,你不用解释。” 她活了那么多年,岂会看不出那点心思。虽然她不反感,但不代表她会接受。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不是同一类人。”盈袖没忘记昨晚司令夫人跟她说过,孙香玉以后是当主母,做正妻的。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香玉眼睛酸胀,心很难受。 她抬脚还想追上去,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扶着边上的栏杆,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的肚子好疼! 有经过那里的仆人瞧见了她,忙上来搀扶,匆匆地送到东院去。 盈袖钦点着一笔钞票准备出门去办事,突然听见“嘭”地一声,门被人踢开,春眠紧张地跟在慕奕身后。 盈袖不动声色地将钞票藏到床垫下。 慕奕来势汹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帅听说,中午是你给小玉吃了有毒的海参?” 感谢读者【小仙女喵啊喵】打赏的巧克力5个、葡萄酒1杯 ------------- 明天下午三点更新,将为【小仙女喵啊喵】加更一章 第62.永远不会爱你 慕奕不觉得盈袖是恶毒的女人。 可当他看到呕吐不止、全身发热的香玉,听到姨太太们说,是盈袖给她吃了东西,是她在食物里下毒时,他又惊又怒! 爱怜地看向脸色苍白得像个纸娃娃的香玉,慕奕问:“是盈袖给你吃的东西?” 香玉浑身难受,无力地趴在床上,脑中迷迷糊糊的,她点了点头。 “咔哒”一声,心中那根弦崩裂了。 慕奕旋身,阔步来到北院,一脚踢开盈袖的厢房。 看到她悠闲地坐在床前,慕奕怒气更甚,他的小玉那么痛苦地躺着,她竟像个没事人似的站着。 “本帅听说。中午是你在小玉的海参里下毒?” 他一来就质问,态度相当的恶劣。 盈袖冷笑,不急不慢地开口:“少帅在兴师问罪之前,还是先动动脑子想清楚了再说吧。” 这是讽刺他做事不动脑子? 慕奕一气,抓起她的手腕,“姨太们都说是你,厨房的掌勺大娘也说是你指使,就连小玉,也说吃了你的海参!” 盈袖飞快地思考着,看来那几个女人都联合起来对付她。陷害她了。 那么现在,她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 “你们的意思,就是说,我收买了厨娘。让她在海参里下毒?”想通了其中关节,盈袖反而淡定下来。 “不错,你收买了她,她也已经承认,把你供出来了。”慕奕语气冷硬。 听到这话,盈袖笑了起来,定定地看着他,眸光冷冽,“我有多少身家,少帅你不是最清楚了么?我既无钱财傍身,又怎么去收买一个厨娘?” 是了,盈袖离开北平时,已经和上官家决裂,她一个无可依傍的孤女,身上是没有钱财的,所以,她拿什么去收买厨娘? 但是—— “她说她收了你的一双纯银耳坠。” 盈袖:“……”后院这几个女人真是好隐忍的心机,为了扳倒她连这样的由头都找到了。 若不是立场不对,她真想为她们拍手叫好。 正了正神色,她问:“那么你说,我要给孙小姐下毒的动机是什么?” “她是慕家最受宠的女人,也是未来的少帅夫人!” 慕奕的眼神很冷,“上官盈袖,我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即便她再淡定,还是被他这话激怒了。 盈袖是矛盾的。越生气,她就越冷静。怒极反笑,“就因为她这样贵重的身份,所以我上官盈袖就要加害她?慕奕,我该说你自作多情。以为我是为你吃醋而嫉妒,还是你从始至终都觉得我很蠢,对你们的宝贝小玉下手,然后让你怀疑到我身上?如果我真要对她下手,你觉得我会给你们发现的机会么?”盈袖眸光流转,藐视着他,“你简直就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慕奕难得的愣住了。 浑身的气焰瞬间低了下去。 她说的对,她不像是智商低等的人。慕奕一直知道她是个聪慧的,就算要算计,她的计划,也是严密紧实的,哪会像这样疑点多得数不过来?况且,她心里没有他,绝不会为了他而吃小玉的醋,嫉妒小玉的身份地位。 看他的神色变化多端。从惊怒到冷肃,再到最后的懊恼……盈袖就知道,他相信她了。 她冷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慕少帅既然想明白了。是不是应该给我道个歉?” 道歉? 道歉是什么鬼,他慕奕的字典中从来没有一个叫“道歉”的词语。 下意识就想驳回,就看到盈袖冷冰冰的眼,凉薄寡淡的态度。 她在等,等他道歉。 “我……”慕奕第一次体验到什么是语塞。什么叫有口难言。 盈袖看他这个模样,就知道,就知道他这样自大又狂妄的男人,怎么会向她低头认错? 她从床上下来,穿上高跟鞋。走到抽屉里,拿起一个手包,摇曳生姿地离去。 眼看她将要跨出门槛,他的身体比脑子还要先做出反应。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拉着她的手。 盈袖顿住脚步。微微侧头,唇色红艳,藏着烈烈风情。 今天她是漂亮得让人不可直视的。 “慕少帅还有什么话说?” 慕奕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如此也只能作罢,遂松开了她的手,淡淡地说:“没有。” 盈袖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她勾唇一笑,忽然问:“慕奕,你知道我最喜欢哪种男人,又最讨厌哪种男人吗?” “哪种?”明知道她嘴里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但他莫名地想知道她的想法。 盈袖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声音凉凉,“除了你这样的。其他的男人,我都有可能喜欢。” 所以,他不用问她最讨厌哪种男人,因为,除了他本身,其他男人她都不会很讨厌! 这是慕奕第一次听见有人直观地表达对自己的反感和厌恶。 他从小就听惯了别人对他的夸赞,对他武力的崇拜,对他身份的敬畏,也对他暴戾性格的惧怕。 唯独没有人敢这样毫不畏惧地说,讨厌他、厌恶他这种话。 突然多了几分新鲜感,他不以为然地说:“我知道自己的缺点不少,让你讨厌。不过凡事未必,说不定等你爱上我的时候,我的缺点你都会接受。” 盈袖笑他的自信,笑过之后。她很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她居然说、永远不会喜欢他?! 他慕奕,华北五省的少帅,究竟是有多糟糕,居然能让一个女人直接说出永远不会爱上他的话? 不是他太自恋,而是他的条件真的是好得没话说。 有钱的没他权势大,有权势的没他长得帅,而长得帅的没有他man,比他man的没他有钱有权! 尽管他的性格是真的有点糟糕,学历也是个硬伤。但是! 依旧有那么多的名媛贵女前仆后继的,对他投怀送抱! 因着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高帅富的装备,所以他狂妄自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然而! 他的优势,这个女人通通看不见,只晓得他的性格糟糕透了。 真是个不识好歹,又固执骄傲的女人。 但慕奕本身也是个骄傲的男人,就像方才,明明是他的误解,明明知道是自己不对。可他还是不愿意低头道歉。 所以,两个一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相爱? 盈袖自认受不了这种男人,太专断太强势。刚刚他踹门而入,因为别人的一面之词。就这样污蔑她,可见孙香玉在他心里有多重要,重要到一个蹩脚的、漏洞百出的阴谋都看不出来,一心只想为她讨公道。 第51节 还好对象不是那些个爱慕着他的柔弱女人,平白无故被这么诬陷。爱人为了另一个女人来兴师问罪,那还不伤心得哭死过去? 甩开脑中乱起八糟的想法,盈袖出了司令府的大门。 来到一家成衣店,她换上一身?色毛呢大衣,买了一顶礼帽戴上。 色的大衣幅度很长,西装领、长至小腿。?礼帽的帽檐很宽,她刻意将它拉低,所以外人只能看到她漂亮的鼻子,和艳丽的红唇、尖尖的下颔。 这样的装扮,有着男人的帅气干脆,也有女人的优雅惑人的风情。 她穿着?色皮鞋走在路上,引得男男女女频频回头。 她的目标很明确,没有半点停留地走向河东码头。 码头上,工人们正在搬运着货物,在毒辣的日头下。挥汗如雨。 盈袖负手立在边上。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 是一个工头,他带领着两个工人,向盈袖走来。 看她的气质,是内敛的高贵。王工混迹江湖多年,练就一双精明的老眼。 “夫人想要做交易?” 盈袖的打扮是刻意的成熟向,一般人不会将她认为涉世未深的少女。 盈袖颔首,“劳烦你为我引见鸿门张九爷。” 鸿门,是天津的一个帮派,不似一般的黑暗组织,以杀人悬赏为任务,而是以最牢靠的情报网闻名。 来天津的贵人,多半是冲着鸿门而来。 鸿门有个规矩,做交易的主顾,需要帮派的人亲自引荐。 而盈袖并不知鸿门的据点在哪,就只能到河东码头来了。 天津六个码头,其中有四个是归鸿门管的。 盈袖将五个大洋递给王工。 王工是鸿门派遣到码头盯梢的内部人员之一,站守码头有时候是为了拉主顾达成交易。 他也不管来的这位是个女人,收了钱就带她去新兴路的一家百货公司。 “九爷就在楼上的办公室。” 王工将她领到门口,就有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来接应,将盈袖请进内室。 一个中年的精瘦男人穿着灰色的长褂,坐在皮椅上看资料。 见到盈袖进来,他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张九是鸿门帮主的得力下属,高金任务都是他在接手和安排。 盈袖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开门见山道:“我想让你给我查出上海、江浙、福建、以及河南这四个省市近半年来的失踪人口。当然,每年全国的失踪人数是不可估算,可过滤男性、幼童、老人。给我列出一份失踪少女的资料,若是能附上她们的出生年日最好了。办妥此事,来司令府领赏金。” 张九起初听着她的要求,浓眉深皱,查找失踪人口的范围太大,很费心思。原想拒了这笔交易,可在听到司令府三个字时,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下一章八点半 第63.白袖,还活着 顾斐然这个人,是商界中的四大顶梁支柱之一,身为财阀,他却没有富商的势利和傲慢。 他不抽烟不喝酒也不赌博,更不近女色,那些富人身上的污点,在他身上都找不到。 他是那么温柔守礼的人,盈袖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 记得初遇时,是在苏州白家大宅。 爹爹指着她,笑着跟顾斐然说:“这就是小女白袖,以后就跟着顾先生你学习古筝了,她若是顽皮不肯好好学,你就给我管教她,不必客气!” 他身形修长。穿着一身褐色的长布衫,素雅斯文,声音清润,“我姓顾,白小姐多多指教。” 那时候,她和爹爹都不知道他是顾斐然,大瓷商顾斐然。 白老爷托人去打听琴艺最好的师父,想请他来教导女儿弹琴。 于是,顾斐然就来了任职琴师了。 没人知道,那是他计谋的开端。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布置了一个局,让她一步步地按他的计划行走,为他的爱人复活而做出牺牲。 枉她还以为,他娶她、照顾她。是因为爱护,怜惜她家族落寞,想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她还以为,结婚三年不同床,是因为他见她年纪小而有所顾忌。 所以,白袖很爱他。他是那么完美体贴的男人,除了他,白袖再也不会爱上其他的人了。 她不知道,她所爱的那个完美的男人,他的手上沾满了几十条年轻生命的鲜血。 他将正处于最美好的年华的女孩们,一个个送进瓷窖,用最纯洁的血铸造一个引魂的巨瓶。 那日,灵魂的从肉体脱落的疼痛还清晰地留在她的骨子里,烈火焚烧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还历历在目,仿佛那只是昨天。 盈袖握紧拳头,她要他偿命!不仅为“死去”的白袖,还有尚在腹中的孩子,以及那无辜牺牲的几十名少女! 她不会让他逍遥法外,春风得意! 从新兴百货公司出来,盈袖换回早上那身淡蓝色的修身旗袍。 她没有直接回司令府,而是在外逗留了一圈,到报亭买了几份报纸,找个安静的地方观看。 果然,几日不见,又有大新闻了。 她看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 “当红女星梅芹近来片约不断。据悉,背后的投资方乃顾氏瓷业的大老板。” “顾老板的妻子是梅芹的好友,疑似暧昧的三角关系。” “上海贵圈,顾太太白氏社交手段了得,舞会上大胆与男士勾搭暧昧。” 盈袖将手中的报纸揉成一团。扔到垃圾篓里。 展开最后一份本地日报,醒目的标题赫然映入眼帘—— “天津首富陆创世高调宣布婚讯,于六月六日,迎娶本市市长之女左银为妻,广邀各界名流前来参加婚宴。” 天津市长左江? 盈袖想,他似乎和顾斐然有点来往。 左市长喜爱收藏瓷器,之前亲自来到上海,特意向顾斐然求教瓷器的保养方法。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忘年交。 那么这次他嫁女,应该会邀请顾斐然吧?况且顾斐然本身也习惯和名流界的人打交道,这次的婚宴,他一定会来。 盈袖快步回司令府。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半了,日头渐渐向西方沉落。 她刚进门,春眠就迎上来。说:“五姨太,司令夫人叫您到正厅去呢。” 盈袖蹙眉,十有八九,估计又是为了孙香玉中毒的那件事。 她已经做好了被董氏炮轰的准备了。 然而,在她进门的时候。她竟然叫她坐下。 盈袖满腹狐疑,倒要看看董氏又有什么花招。 “虽说,你的这份心机让我很不喜,但也因为你,而遣散了八个丧门星。” “遣散。四位姨太?”盈袖惊讶了。 “没错。我已经知道中午那顿毒海参,是她们陷害你的了。”董氏没好气地说,“若不是因为小玉为你解释,你早就该被赶出司令府了!” 中午的时候,她听闻小玉中毒的消息时。气得想把这个新来的上官盈袖赶出家门。一个姨太太,胆子竟然这么大,嫉妒心那么强,敢加害小玉。 这么恶毒的女人,就算是慕奕目前唯一能触碰的女人。也不能再留在司令府。 好在小玉清醒之后说,有毒的海参是三姨太夹给盈袖吃的,而盈袖不喜海参,然后她主动替她吃掉。 董氏是女人家,可不会像慕奕那样对后宅的事看不通透。 听了小玉的解释,她立即就能想到原因了。 这分明就是陷害。 不过,难得小玉会为一个人开口解释,说明她是真的喜爱这个上官盈袖。 既然都这样了,她也不好再责怪盈袖,所以将那四个姨太太全送回各自的家去。 他们可不想慕家,被这群心术不正的女人搞得乌烟瘴气。 “既然误会解除了,那我就先走了。”盈袖没工夫跟她闲聊。 董氏瞪她,“这就是你对婆婆的态度?”她作为慕奕的母亲,上官盈袖聪明点的话,不是应该巴结她的吗。 盈袖微笑。“老实说我也不乐意进司令府,做您的儿媳。”虽是妾室,但也算儿媳了吧。 董氏不信,“司令府富贵泼天,有权有势,你难道还会看不上?” “如果是做正妻的话,那么可以考虑。” “正妻?”董氏声音陡然拔高,“你想得美!” 盈袖轻笑一声,也不跟她斗嘴。既然无心在司令府多留,她也就不怕得罪这个名头上的“婆婆”。 因为北院的九位妾室只剩下盈袖一人,所以慕奕提议让盈袖来到东院正厅一起吃饭。 按理说,她一个姨太太,是没资格跟大家子同桌的。 慕奕的理由是:节省北院厨房的开销。 貌似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盈袖坐在花厅的饭桌上,环顾着这一家子。 第52节 那个威名远扬的老司令慕天,和慕家的大小姐慕琪今天都见到了。 老司令身量高大威武。然而他的面容并不似传闻中所说的、凶狠。 他打量着盈袖,然后说:“慕家就指望你开枝散叶了。” “……” 盈袖没想到老司令一开口就是说这话。 他的语气是长辈对晚辈的和气,“饭吃多点,鸡鸭鱼肉也大口吃。别学某些人搞什么减肥!女孩子白白胖胖的才有福气,日后也好生养。” 某个减肥的不满地开口:“什么白白胖胖才有福气,阿爸你以为还是唐朝的以肥为美嘛?都什么年代了这是……”慕琪咬着筷子说。 老司令不搭理她,声音洪亮的,“等会儿再去炒一份清淡的菜给小玉送过去。” “她身体不舒服,怕是吃不下……”董氏说。 “吃不下就可以不吃吗,女孩子家家的。身体是铁打的吗,老饿肚子都瘦得皮包骨了!” 说完,又冲慕琪咆哮,“还有你,看什么看,今年都二十九了!全城估计就你一个剩女,都还没嫁出去,外面的人该怎么说我们慕家?!” “咳,”慕奕抬拳抵唇。 “小子,你也没光彩到哪里去。姐姐未嫁,弟弟未娶的。瞧瞧东北的总司令年纪与我相当,已是五个孙子的爷爷,三个外孙的姥爷了!” 慕琪:“……” 慕奕:“……” 董氏:“……” 上海嘉定的沈家大院。 沈凯恩接到张九发来的电报。 没人想象得到,天津的情报巨头鸿门。当家帮主竟然会是二十三岁的年轻人。 所有的人都猜测鸿门的帮主,定然是个年过半百,极有魄力的大人物。 谁会将那个大人物,与上海出了名的风流大少沈凯恩联系到一起? 实际上沈凯恩每天都很忙,白天在书房里处理着鸿门的事务。晚上还要查询顾斐然诱拐少女的证据。 而鸿门的每一笔交易,张九这个得力下属每天都上报与他。 当他看到今天最后一笔“寻人”的交易时,他的手一抖。 还有谁,会跟他一样,费心思地搜寻顾斐然的罪证? 不,肯定是没有了,知道这件事的当事人,已经死了。 他的心绪纷乱极了。 他拨打了天津那边的电话。 “可看清最后一单寻人交易的主顾是什么人?” 张九在电话那头说:“她是个女人,不过没有留下姓名。沈少,是有什么不妥吗?” 沈凯恩听到“她是女人”的回答,心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知道那件事? 没有了。 除非,那个魂飞魄散的白袖,还活着。 …… 晚饭过后。盈袖邀请慕奕到北院的厢房。 慕奕挑了眉,太阳好像从西边出来了。 刚进房间,他立即抱住她,将她推到墙角去,撑着手,低着头看她,“你没发烧吧?” 他还抬手去碰碰她的额头。 盈袖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主动送吻。 不知怎的,一道电流从身体蹿过,然后通向四肢百骸,让他的心阵阵酥?! 原来,两厢情愿的亲热是这样的美妙! 他只是愣了一瞬,就将她紧紧捆在怀里,反客为主。 眼看这流氓的手又不规矩起来,盈袖从他怀里抬头,握住他作乱的手,喘息着说:“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慕奕脸色黑了黑,就知道反常即有妖。 “说。” 盈袖:“我想去参加陆创世的婚宴。” “你去那做什么?”他皱眉,那个姓陆的结婚,貌似跟司令府没什么关系。 “你不要过问,这一年里我要处理好自己的事。” 慕奕想了想,“行,本帅陪你去,免得你巴巴去了,给人欺负了。” 今晚十二点还有一章加更。 姑娘们也可以等明早起床看。 第64.再次碰面(为小仙女喵啊喵的五个巧克力加更) 司令府和本市首富陆家是没什么交情的。 所以,当慕奕这樽大佛出现在新世纪酒店门口的时候,陆创世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忙上前接待,“慕少帅能来参加婚宴,是我的荣幸。”他说着,视线转移到盈袖身上,眼睛亮了一下。“这位是?” 盈袖今天穿了一身浅紫色的礼服,露肩的,拉链式,裙摆很大,腰间系着一条白色蕾丝的带子,打着蝴蝶结,平添几分甜美。 “我女朋友。”慕奕说。 出席正式的场合,一般人不带妾室,宁可带个不熟悉的陌生人做女伴。或者携正妻出场。 所以,盈袖今天是他的女伴,而不是姨太太。 陆创世作为一城首富,婚礼自然是极尽奢华的。他包下了整个大酒店,宾客吃的那种贵死人的名酒和西餐,全都记在他的账上。 他站在门口,脸儿笑成了一朵菊花。 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个人,他家里有几房姨太太?” 慕奕扬唇,“他没有姨太太。” “没有?”盈袖不太相信,这个男人的事业如此成功。不可能不会养女人,或者出入销金窟玩女人。 这些有钱的男人,有几个会专一地守着一个女人? “别不信,还真有这样的奇葩。” 奇葩! 慕奕竟然认为,专一的男人。是奇葩! 她松开挽着他胳膊的手,“在我看来,那样专一的,才是好男人。” “发脾气了?”慕奕去搂她的腰,俯身跟她咬耳朵,“陆创世跟大多男人不一样,他是个脑回路异常的,只认定左银这个女人。说起来,也不知那个左银有什么魅力,竟让他心甘情愿等她六年。换做本帅,我不会等。” “为什么?”盈袖忍不住问。 他笑,“这世上的女人也就差不多一个样,只不过分为美女和丑女,有钱和没钱两种,也没什么值得等那么多年,再找一个,也是一样。” 他的爱情观,让盈袖心冷。 他这个人,是真的绝情,什么都分得很清楚。盈袖从来不会自恋,她知道慕奕如今对她的耐心和有求必应,不过是因为她可以为他传宗接代。 说难听点就是个孕育工具。 见她一张俏脸冷得跟什么似的,他忽然弯腰,附在她耳边说:“你如此在意,莫不是对我动心了?” 盈袖抬眼。漠然地看着他,“什么时候,你的自恋才能改掉一些?” 慕奕捏了捏她的腰,不满地骂了一声,“说句好听的讨我欢心会死吗?” 此时的慕奕。无时不刻,只想要她的身体。 他对她的容忍,只不过是为了明年对她无尽的索求。 那时候,他就会将这一年的忍着、憋着的气,全撒到她身上,不再怜惜,不容拒绝,不会给她机会讨价还价。 那时候,她就是他的人了,一辈子都是,待在他的后院里,哪都不能去。 想到这个聪慧骄傲的女人往后只能留在自己身边,像一只折断了羽翼的鸟儿,任他为所欲为,慕奕就会生出那点同情心。于是他尽可能地在这一年里,给予她想要的一切,而且不会干涉。 比如就像今天,她说她想参加陆创世的婚宴,他二话不说。就让她来了。 他不会过问,不会干涉,他就像在尽某种义务。 盈袖很清楚,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确。他的不过问,是因为他对她的私事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多么凉薄的字眼。 可当日后,他终于正视自己的心意,想要多多了解她的时候,她已经弃他而去。 陆创世崇尚西方的婚礼,他穿着白西装。新娘大抵就是穿着白婚纱。 早上在酒店招待宾客,到吉时的时候,就去往大教堂举行结婚仪式。 陆创世无疑是个尽心的新郎,对来宾热情相邀,态度没有半点敷衍。 盈袖想。他的新娘,会是怎么样的呢。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让他如此诚心相待? 盈袖今天的目的是冲着顾斐然和林毓秀来的。 可她的目光寻遍了整个楼层,都没看到他们。 第53节 她知道,林毓秀爱出风头,顾斐然若要出席宴会,她定会跟上。 忽然,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 有人说:“上海的顾老板来了。” 也有人关注点不同,“看,他的太太白氏!” 林毓秀很爱显摆,时常打扮的贵气十足,应邀一些阔太太的约。 殊不知,人家都很不喜欢她。 只觉得这位顾太太,像块狗皮膏药,死死粘住她们。 而且还很爱跟风模仿。讨厌极了。 比如说,别人说要打?将,她就要跟别人凑一堆。 某太太的丈夫打牌赢了点钱,一口气买了四只金戒指,林毓秀下次出门的时候,就摆出四个钻戒。 某位名媛在国外买了一条款式新潮的丝巾,林毓秀回家就央顾斐然去买十条来。 她就是爱跟人家攀比,收获别人羡慕的眼光。 当然了,羡慕是有的,嫉妒也是有的,但绝大部分人,都很讨厌她。 所以,近来林毓秀没有收到名流圈太太小姐们的邀约。 而今天,这个天津首富的婚宴,来的肯定都是大人物。于是她抱着出风头的心情来了。 林毓秀刚进来的时候,她一身白色蓬松洋裙上的珍珠钻石简直闪瞎众人的眼。 还有她的鞋子,整只高跟鞋,面上粘着密密??的水晶石。 她走进来的时候,大厅的光好像全被她脚下的鞋子吸去了,乍一看,满室灯火?然失色。 那是一双独一无二的水晶鞋。 在场的名媛贵妇瞪大着眼睛盯着。 林毓秀很得意。 顾斐然的眉头自进来就没舒展过。 “哇呀,你这双水晶鞋,在哪定制的啊?太美了!” 贵妇人们纷纷围住了她,跟她拉家常。 顾斐然吐了一口浊气。这个女人,他快被她折磨疯了!她一天到晚就知道要跟别人攀比,当他似银行提款机,索取无度。 今天是陆创世的婚宴,这对新人才是主角,她这么抢人家的风头,只会招人厌。 “才两年没见,小袖怎么变成这个模样?”左江携着夫人走来,与顾斐然寒暄。 顾斐然苦笑,这个白袖已经不是之前的白袖。 左江只有左银一个女儿。所以格外希望再多一个女儿。之前他就说过要收白袖为义女,只是白袖的性子太淡,不爱跟左江这样的权贵结交。 现今她变成这个模样。左江也很遗憾。 “袖袖她……可能是被我宠坏了。”顾斐然喉咙艰涩。 左江摇头叹息。 有名媛见顾斐然单身一人站在那里,有心跟他结交。 毕竟顾斐然很有钱,长得也好看。她当然希望能和他有点儿关系。 她端着两杯红酒过去,递给他一杯,“顾先生,我请你一杯。” 顾斐然扯了扯嘴角,刚要说自己不喝酒。忽然胳膊一紧,被林毓秀拽住。 她接过名媛递过来的一杯红酒,扬手就把那酒水泼到女子的脸上! 那名媛尖叫一声,真是糟糕,她今天这一身可是法国巴?最新定制的名牌,居然就这么毁了! “你干什么!”服务生急忙拿着干净的白毛巾过来,她伸手接过,擦了擦脸。 这一动静,引来了其他宾客。 林毓秀厉声说:“我的男人,也是你这等货色能勾引的?” “林……白袖!”顾斐然硬生生地改口,“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你还嫌不够丢人?” 顾斐然的声音,落在盈袖的耳中,她的心空寂得可怕。 白袖,这个熟悉到刻入骨血的名字。而今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林毓秀这么狠毒,她这样毫无顾忌地败坏自己的名声! 心头的恨意,怎么也抑制不住。 “你怎么了?”慕奕看到她咬着唇,眼神愤恨。 盈袖一惊,匆忙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神色。“没事。” 她这样作践也好,免得日后取她性命的时候,舍不得对这个曾经的身体下手。 接下来的剧情,古典君要放大招了 --------- 下一章下午三点 第65.毒哑林毓秀 林毓秀总是仗着顾斐然对她的纵容而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刚刚她只是去给名媛贵妇们说了几句话,一回头,就看见有女人想勾搭顾斐然。 她一气,就泼了那女人一脸酒水。 现在,顾斐然竟还凶她,为别的女人凶她? “啪!” 林毓秀扬手甩了他一个耳光,“顾斐然,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顾斐然气极了,想动手,却又不能在这等场合闹出笑话。 他气得胸口起伏,抓起她的手往门口走去。 “顾老板,你这要往哪里去?”陆创世问道。 顾斐然歉意颔首,“不好意思,先失陪一下。”说完,他一路拖着林毓秀出去。 林毓秀被他拖着,手腕疼得厉害,“放开我。你究竟要干什么!” 来到洗手间,他放开她,反手就打了她一巴掌。 林毓秀猝不及防被打,踉跄着退后几步。 她捂着脸,惊怒地瞪着他:“阿斐。你居然打我?” 顾斐然冷冷地盯着她,“林毓秀,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我既能让你从镜子里出来,我也能再把你弄进去。不要……挑衅我的底线。” “你的底线是什么?”林毓秀扑上去,揪住他的衣领,“你的底线,就是白袖对么?你想保全颜面,我就偏要毁了她的声誉!我要她。不得好死!” “啪啪!” 两个巴掌的脆响,她瞬间没了话声,脸上火辣辣地疼痛。 “顾斐然!”她大声嘶喊起来,双手卡住他的脖颈,“我跟你拼了!” 顾斐然是成年男人,力气自然是比她大的。他用力一甩,林毓秀就被他甩到墙上去。 林毓秀狼狈地瘫倒在墙角。 “我已经受够了你。”他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在他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林毓秀喘着气,慢腾腾地站起来。 眼前出现一双浅粉色的圆头高跟鞋。 “表姐这是,被丈夫打了?” 听到这个耳熟的声音,林毓秀一惊,猛地抬头。 上官盈袖清冷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是你?”林毓秀吃惊,“你就是,上次那个……”说了一半,她忽然住了口。看着她冷静漠然,暗藏恨意的眼眸,她突然醒悟过来,震惊地指着她,“你是……白袖!” 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盈袖逼近她,捏起她的脸,“是,我就是白袖,我回来了。” “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你被火烧得魂飞魄散!”她惊骇地摇头。 “可是我命大,浴火重生了。”盈袖冷笑着看她,“你还记得我被火烧得魂飞魄散,今日你要不要试试,也尝尝被火烧的滋味?” 林毓秀恐惧地大叫起来,“阿斐,阿斐快来救我!” “不用喊了,我已经让人将他拖住了,他不会来。”盈袖蹲下身,从鳄鱼皮手包里。拿出一个黑瓶子,拔出了瓶塞,刺鼻的气味瞬间飘散出来。 “你要干什么?!”她惊慌着避开,想要起来。 她刚才被顾斐然那么一摔,震得全身都痛,又在地面上瘫坐了那么久。双腿也早已?木。 她起不来了。 “白袖,这可是你的身体,难道你要杀了自己?”林毓秀是狡猾的,她试图挑起盈袖心中的顾虑。 盈袖摸着她的脸,“先前我确实舍不得弄残杀了自己的身体,可我一想到这个身体被你糟蹋成这个恶心的样子,我就恨不得你赶紧死了,免得留在世上,丢人现眼。” 见她真要杀自己,林毓秀心里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她不管不顾地大叫大喊:“来人啊,杀人了,救命啊!” 盈袖眼神冰冷,“我怎么会这么便宜你,让你轻易死去?” “那你要干什么?”她声音嘶哑,不断地往后退缩。 “呵呵,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啊,只是想把你毒哑了。”盈袖倏地按住她,将黑瓶子里的液体,悉数灌到她的嘴巴里去。 第54节 “唔唔……”林毓秀挣扎着,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药水全洒了出来。湿了她的领口。 盈袖见状,也不气恼,笑吟吟地抬手,劈中她的后背。 林毓秀一愕,那药水就顺势滑入喉咙了。 盈袖见目的达到,遂松开了手。将药瓶收起来,藏到手包里。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林毓秀,我会慢慢地、折磨你到死。” 林毓秀只觉得喉咙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烧得她咽管疼痛,舌尖发?! 她双手握着自己的喉咙。试图着发声,刚发出一个话音,嗓子就疼得好像有一条锋利的刀片在割着她,她害怕极了,眼泪落了下来。 她愤恨地盯着盈袖,挣扎着想要起来。 恰巧这时。有脚步声从走廊响起。 盈袖敛下神色,蹲下身去将她扶起。 顾斐然进来的时候,盈袖慌张地说:“顾先生,表姐她不知道怎么了,喉咙坏掉了……“ 这个女人,目前的身份,算是她的表姐,她自然是要把场面做足的。 顾斐然乍一看到盈袖,沉沉的脸色有一瞬的柔和,在听到她的话时,他的脸色又绷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盈袖说:“还是先送到医院看看吧。” 林毓秀瞪着眼睛,看盈袖虚假的表情,恨不得要去把她掐死。 她扯着顾斐然的衣角,张着嘴巴无声地在说些什么,神色焦急,她指着盈袖,眼中的恨意强烈得要把人射穿。 顾斐然皱眉。“你想要说什么?” “其实,都是我的错。”盈袖忽然开口。看着顾斐然,低声说:“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伤心地坐在地上,我去安慰她,跟她说话。可她不领情,还拿我出气。我恼了,就跟她吵了起来。”盈袖神色沮丧,“明知她心情不好,我还去招惹她,她打骂我也是应该的,只是她把一整瓶的化学物品要塞我嘴里的时候,我就……我就……” “你就把那东西,塞给她,让她吃下去,然后哑了?”顾斐然不紧不慢地接口。 盈袖垂着头,“对,是我的过错……”她忽然抬头看着他,哀求道:“我错了,顾先生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抓到巡捕房?我不想坐牢!” 顾斐然瞧着她美丽的大眼里储满了惊怕的雾气。心中一软,放开了怀中的林毓秀,抬手去摸她的头,“不要怕,没事的,你只是……自卫。” 最后那两个字,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涩涩然的。 盈袖微笑起来,“谢谢你相信我。” 眼角余光,瞥见林毓秀发狂的面容,唇间勾起一抹嘲讽。 林毓秀恨得捶打着顾斐然,他怎么就轻易地信了那个贱人? 顾斐然抓住她的手。喝道:“你还想做什么?你害了……”说到那个名字,他下意识地看了盈袖一眼,改了口,“你不要再害人了。回去之后,你就好好待在家里休养,我请家庭医生来为你整治。” “……”林毓秀哭了,哭得十分委屈和痛苦。 这么一磨蹭,她的体力恢复了些,她猛地站了起来,扑向盈袖,扯着她的头发,脸凑近她。要去咬她! 盈袖尖叫一声。 “哪来的疯女人!”慕奕不知何时到来,快步跃至盈袖身边,将林毓秀拨开,然后一个旋身,一脚踹走她。 “嘭”地一声,林毓秀重重地摔出三米远。 他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力气不是一般男人能比的,那一脚可谓用尽了力气,只怕林毓秀会被摔成重伤。 “袖袖,你没事吧?”他浓眉皱得很深,扶着盈袖。 “还好,”她扯了扯嘴角。 顾斐然没有去安慰自己的妻子。反而来到盈袖面前,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就好,是我太太过分了。” “岂止过分?”慕奕很不客气地说,“跟条疯狗似的,见人就咬,我若来晚了,我的盈袖被咬伤了,你们可赔的起?” 什么叫“我的盈袖”,“咬伤了赔的起”?说得她好像是一件易碎物品。 顾斐然脸色变了变,问:“少帅和盈袖……是什么关系?” “本帅是她的男人!” 盈袖见这架势,不耐烦他们在这件事上产生分歧,于是她说:“还是先看看……白袖怎么样吧。” 顾斐然深深看了盈袖一眼,“是她伤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 盈袖颔首。 今天的目的达到了,盈袖也无心在酒店逗留。 钻进司令府的汽车,慕奕忽然说:“你是不是对顾太太做了什么?” 尽管那个叫白袖的女人让他厌恶了,可他之前曾为她执着过。到底还是上心的。 盈袖镇定地反问:“你觉得我对她做了什么?” “她不会说话。”慕奕鹰眸幽深。 盈袖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细心,自嘲地笑了笑,“你好像挺在意她。” “之前我是在意的。”他说,“现在没有了,否则我刚才,就不会踹伤她。” 盈袖转头默默地看着车窗外面的风景。 “上官盈袖,我不管你和白袖有什么恩怨,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弄坏她的嗓子。我只希望你,不要把这种手段带到司令府的后院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要教坏我的小玉。” 盈袖笑了,“你不过就是觉得我手法恶毒,那好,以后还请你和你的小玉,离我远远的。” 下一章在今晚八点 ---------------------------- 周末的审核,有点慢……稍安勿躁…… 第66.顾斐然的罪证 如今,盈袖一人独大,占着整个空阔的北院。掌管着北院的吃穿用度的?妈妈没了那几个女人的供捧,再也嚣张不起来。 因为海参中毒一事,从而遣散了四位姨太太,?妈妈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五姨太手段了得,就连服侍着盈袖的春眠,也是这么想的,总之,院子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主子,仆人们伺候起来,是小心翼翼的。 其实,并不是她手段多厉害。 盈袖想着,她压根儿就没出过手呢。至于她们为何会被遣散,只能说是她们自己作死。 自作聪明地想用参了毒的海参来害她,结果自食其果。 这事过后,盈袖才联想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海参一事的主谋。是那位自视甚高的大姨太。盈袖隐约能猜到,她大概是想借三姨太的手,来毒害她。 如此既能教训了盈袖,又能显示出三姨太的用心险恶,然后被逐出府。 却不想,盈袖不但对海鲜过敏,吃不了那块下了毒的海参,而且半途中杀出了一个“孙”咬金。 她吃了带毒的海参,于是激怒了慕奕和司令夫人。 那几个女人知道孙香玉在府中的重要性,所以干脆将计就计地、诬陷是盈袖下毒。 女人们是世上心思最复杂的生物,心里的弯弯肠道多,有时会犯蠢。有时也很聪明。 于是她们非常?契地、把下毒的事推到盈袖身上。 谁不想得到少帅的专宠?谁不讨厌这个新来的五姨太? 所以她们难得的站在统一的阵线上,想借机将盈袖赶出府去。 然而,千算万算,算漏了孙香玉对盈袖的用心。 因为她,洗白了盈袖。 因此,姨太太们害人不成。反倒害了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下好了,全都赶出府了。 现在,后院清净了,院子里没有人跟她说闲话,拌拌嘴,盈袖也觉得挺无聊。 于是便托人去书店买了凉夜的作品来打发时间,偶尔听听留声机,练练自己的歌喉。 她有些妄想,如果报完了仇,慕奕能放过她的话,她就把姥姥给她的那块白玉玺拍卖出去,换个好价钱。那些钱足够她一辈子不愁吃穿了。然后,她就去参加歌剧团,她想去完成她的歌星梦…… 正凝神细想着,春眠便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信件。 “姨太太,有人给您送了信来。” 偌大的天津,她除了司令府的人,就没什么有交集的人了,所以,还会有谁给她写信?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对了,还有顾斐然。昨天从陆创世的婚宴回来的时候,因为林毓秀的嗓子出了状况,所以就暂居在天津。 盈袖想,会是他送信来了,还是……鸿门的那件事有了消息了呢? 如果是后者,她会很期待。 信封很是牛皮封。上面除了署名“司令府姨太太收”就没有其他信息了。 盈袖撕了封蜡,抖出里头的一张条纹白纸。 上面是一串人名,密密麻麻的。 注明了年岁和生日,还有姓名籍贯。 显然是,鸿门的来信。 盈袖将信纸折叠起来,放入袖中。 她很满意。这鸿门的效率真够快的。 春眠见她弯腰卖弄着青花瓷缸里的几株碗莲,看似心情颇好。 “什么事让姨太太这么高兴呢?” 盈袖抚摸着莲花粉红的瓣儿,随口说:“没什么,就是心情好罢了。” 春眠讪讪地闭上嘴,暗道这个姨太太的脾性果然阴晴不定,不可捉摸。 第55节 盈袖望着广阔的蓝天,心里想着,张九是个通透的,竟然知道她是司令府的姨太,就这么送了信来,也不怕这信被府上的人拿了去。 好在府上只剩下她一个姨太太。门房听到是姨太的信,就会转交给春眠,然后送到她手里。 若是那四个姨太太还在,说不定,这信就落到她们那边去了。 盈袖回了房间,再次打开信件细细浏览。 两百多个名字,这是江浙、上海、福建、河南四省近半年来,失踪的未婚少女。 她挑灯细看。并捧了一本关于生辰解读的书,一边查找资料,核对查证。 终于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她完成了核对。 她从两百多名失踪少女中,找出了被顾斐然抓去祭窖的三十多名少女。 盈袖虽然不知道顾斐然究竟抓了多少人,但目前能找出三十多个。再加上最后一个有力的证据,估计就能将他绳之以法了吧。 当然了,最后的证据,她是没有那个能力能找到的。所以,这就需要交托给警厅了。 但问题又来了,还有哪个警厅。敢查办顾氏瓷业的大老板的案子呢? 除了上海总局沈家。 可是,沈凯恩是顾斐然那边的人吧? 盈袖防备着沈凯恩,她知道他和林毓秀是有交集的,很有可能是熟识的那种。所以,她不太敢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和顾斐然一伙的。 若是一伙的。当初他为什么百般提醒她、远离顾斐然,甚至说出要带她离开上海这种话? 那么他到底,是敌是友? 盈袖是个很干脆也果断的人,这是她难得一次纠结,且纠结了一夜。 到第二天,她困极了。已经没有心思去纠结太多了。 依沈凯恩前后对自己的态度,他大约是个靠谱的,要不……就赌一次吧。 打定主意,盈袖将那三十名少女的姓名籍贯都写下来,装在信封里,命春眠到邮局寄信到上海去。 做完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她伸了伸疲酸的腰肢,回房补觉了。 身在上海的沈凯恩收到信封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心中一阵狂喜,真的是白袖,白袖还活着,她还主动联系了自己! 其实在盈袖决定要给他写信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暴露身份的准备了。 沈凯恩看完信中的内容,情绪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枉顾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竟不如一个小女子聪慧敏捷! 他翻来覆去查找了两个月,只统计了一份近半年的失踪少女名单。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收获。 他当然知道,失踪少女的出身地在上海江浙福建河南四个省,但统计出来的一共两百多个人,茫茫人海,让他如何查证,哪些才是被顾斐然抓获的受害者? 但是,白袖做到了。 她在三天内,从这份两百多人的名单中,准确地查出三十名受害者。 之前听张九说起那笔交易,沈凯恩还不能理解,她除了想要失踪少女的籍贯和年龄之外,还要一份她们的生辰八字,是为了什么。 现在,他懂了。 原来,被祭窖的女子,不仅要求是处子身,未婚嫁。而且还要八字为阴的条件。 所以,白袖从这二百多个女子当中,配合着书籍提供的信息,辨别出八字为阴、且未婚的少女,从而得到精准的答案。 顾斐然,抓获的女子,在五十个以内,三十个以上。 而今,沈凯恩只需要循着这三十名少女的籍贯,到她们的所在地区,再进一步查找证据。 这最后一步的证据,自然是整个案件里。最难攻破的关卡。 他深吸了口气,到警厅里拨了十个人手,给他们分配了工作。 安排完事务,沈凯恩打了电话询问鸿门的张九,“那个女人,可查到是什么人?” “我刚想跟您汇报,您就打电话来了。那个女人,是司令府的姨太太。” 司令府的姨太太? 沈凯恩怔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了北平上官家,据说要跟随慕奕到天津的三表妹。 白袖会是那个上官盈袖吗? 不管是或不是,他已经坐不住,立刻就命管家去订一张去往天津的火车票。 …… 最近。盈袖觉得自己闲得快要发霉了。 她不去前院晃荡,整日蜗居在北院,所以,司令夫人也找不到她的麻烦。 而慕奕,则跟着老司令在军政府开会和安排军队的工作。 和孙香玉的那层窗纸被捅破了,她也不敢再来找她。 所以。盈袖无聊得坐不住了。 于是她去了第十区,找顾斐然去了。 按响门铃,有佣人来开门。 “你是……?” 盈袖微微一笑,“我是顾太太的表妹,听说她受了伤,特意来探望她。” 佣人见她的容貌与自家太太很是相似。便相信了一半,低头又看到她手上提着瓜果篮,一副登门造访的模样,便放了她进来。 盈袖换了拖鞋,踏上光滑白净的瓷砖。 刚走到客厅,就看见顾斐然坐在沙发,摆弄着茶几。 他转头,望着突然出现的盈袖,有些惊喜,不由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会来。” 其实他留在天津,便是抱着她会来探病的想法。虽然她已经是司令府的人,可他还是想见见她。 每次看到她,他糟糕的情绪就会有所缓解,心中就会多了一份安宁。 盈袖将果篮放到桌上去,说:“我带了些汁水多的,有润喉功效的水果,希望表姐吃了。嗓子能早点康复。” “你有心了。”顾斐然将东西收了起来,“她那么对你,你还能来看望她,你真是个大度的好姑娘。” 盈袖腼腆地笑。 忽闻楼上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顾斐然又皱起了眉头,对盈袖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一天到晚就爱发脾气,让你见笑了。” 盈袖刚想说些什么,一个穿着玫红色纱裙的女人披头散发地从楼梯走了下来,佣人在一边扶着她。 林毓秀阴冷的目光对上盈袖的眼。 她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睛瞪她。 当然,她的手还能做别的事。 昨天,她被慕奕摔伤了腿,去医院打了石膏,现今行动不便,事事都要人照料。 不能说话的痛苦,像个残废一样无法行动的气恨,她就以摔东西来泄愤。 可她没想到这个害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还敢找上她的家门来! 她气冲冲地过来,捞起滚烫的茶壶,就往盈袖的额头掷去! 盈袖一惊,正要躲避,顾斐然就迎面而来,揽住了她—— 烫人的茶壶,就砸在他的后脑勺。 接下来会连续放大招,慕奕即将成功扑倒。 下一章在明天下午三点,两章一起发。 ----------------------- 感谢读者【_^jia_s】打赏的葡萄酒1杯 第67.差点就要对你动心了 顾斐然替盈袖挡住了林毓秀投过来的茶壶。 那茶壶砸在他的后脑勺,疼得他深深地皱紧了眉头。 茶水溅上了他的长衫。 “你发疯发够了没有!”顾斐然低吼。 盈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争吵,心中冷笑,这两人现在都在玩什么把戏?不是爱得要死要活的吗。 顾斐然为了那个女人,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让林毓秀复活。 那么爱她,现在又是做什么? 大约是顾斐然护着盈袖的举动,刺激到林毓秀,她甩开佣人的搀扶,抄起茶杯、茶碟,一股脑儿朝顾斐然和盈袖砸去。 顾斐然想去教训她,又怕自己走开之后,盈袖就被砸伤了。 他完全把盈袖当成一个处处需要他保护的女子了。 他把盈袖护在怀里,承受着林毓秀的袭击。 怀中身躯娇软,让他心神恍惚,他想起白袖,那个陪他度过三年婚姻的女子,每次抱着她时,心就会变得很温柔。 顾斐然甚至在想,只要可以像现在这样抱着她,就算是去死,他也愿意。 所以,林毓秀这点砸伤算什么? “还是先拦住表姐吧,何必这么受着?”盈袖被顾斐然这么抱着,心中厌恶,忍无可忍地开口,“可以命人按住她。她就不会作乱了。” 顾斐然惊醒,“呃,对……是我太紧张了,一时忘记了。”他忙松开了她,转而叫佣人来制住林毓秀。 第56节 林毓秀被两三个男仆扣着肩膀,不能再上前一步。 她吃人的目光死死得瞪着盈袖,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盈袖见她这副张牙舞爪的鬼样子,转身对顾斐然说:“顾先生,我看总不能让人一直这么扣着她不放,应该用绳子把她捆起来,你觉得呢?” 顾斐然点头,“嗯,应该的,这样她就不会发疯胡乱砸东西了。” “去找一条夹棉的布条来。”他吩咐道。 林毓秀急切地看着他,拼命地摇头。 顾斐然面沉如水,低声道:“夹棉的布条,不会勒疼你。” 管家找了一条手掌宽大的红色布条来,合着一个佣人。三两下将林毓秀绑在椅子上。 林毓秀疯狂地扭动着,憋红了脸,气红了眼,眼里全是怨毒的光芒。 “顾先生,你的手背流血了,还有你的后脑勺。去处理一下吧。”盈袖提醒道。 这是刚才,他被林毓秀用东西砸伤的。 顾斐然微笑道:“那你先在这坐会儿,我上去处理一下伤口。” 盈袖乖巧地点头,分外体贴地说:“要用酒精擦洗一下。包扎了伤口之后,最近两天不要碰水,别让伤口感染发炎了。” 顾斐然心中一暖,“谢谢你。” 等他上了楼,管家也带着医药箱上去的时候,客厅里,就只剩下盈袖和林毓秀,以及一个女佣。 盈袖转过身,伸手拨了拨耳朵,摘下一个珍珠耳钉,藏在自己的袖口中。 她忽然对女佣说:“我的珍珠耳钉不见了,不知道掉到哪了,你帮我去找一下。” “上官小姐,您想想会掉在哪呢?” “应该在……院子门口吧,大概。你能不能出去帮我找一下?那个是慕少帅刚给我买的,要是被他知道我弄丢了,回头他该要骂死我!” 女佣听了盈袖这番话,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是司令府的人! 女佣不敢怠慢,立即招呼了门外站着的几个人匆匆出去找耳钉了。 等到屋里的人都走光了,盈袖慢慢走近林毓秀。 林毓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害怕地看着盈袖。 她又惊又急,却说不出话来,张着嘴巴,只能发出“嗬嗬”的音词。 盈袖在她面前蹲下,拉起她的手。 这只手,漂亮纤长,比上官盈袖的还要好看几分。 “这么漂亮的手,废了多可惜?”盈袖摇头叹息,“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我想将你活活烧死,可又不忍心残杀自己的身体。呵,我想,你是没资格让我的身体为你陪葬的。既然这样,我就毒哑你的喉咙,折断你的手吧。” “嗬嗬!”林毓秀惊恐地挣扎。 盈袖强硬地捉起她的手腕,用力一扭,便听见“咔擦”一声,关节脱臼了。 “啊!”林毓秀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喉咙里发出了破音。 “现在,你不仅不能开口说话,而且手臂也不能动了,你就是想写字、告诉别人是我害你,也是有心无力了。”盈袖轻笑着欣赏她的痛苦,伸手拍拍她的脸。“等着吧,这些折磨,还只是刚刚开始。还有顾斐然,他很快就要跟你一样了。我要将之前你们给我的苦痛,加倍奉还!” 盈袖坐了一会子,就出门去了。见那些佣人还在四处寻找那枚耳钉,她笑了笑,说:“都不用找了,耳钉不见就算了。” 佣人问:“可那是少帅……” 盈袖打断。“顶多就是挨了一顿骂,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见她们欲言又止的,盈袖拿起手包,“好了,我就先回去了,照顾好你们的太太。” 她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色,貌似是要下雨的预兆。 出了宅门,便与一个?衣老者碰了面。 忠叔,那个助纣为虐的仆人。 忠叔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盈袖,脸色巨变! 这人是谁,怎么和白袖长得那么像? “你是什么人?”他眼中浮起了杀机。 盈袖冷冷地回视着他,“好一个有眼无珠的下人,我司令府的人,也是你能过问的?” “司令府?”忠叔面色一僵。 盈袖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便与他擦肩而过。 …… 盈袖回到司令府,还未进门,就被慕奕叫住了。 “陪我去一趟洋行吧。” 盈袖诧异,“要去洋行做什么?” “给某人买生日礼物。”他笑着说。 盈袖看着他的笑容,心下一跳,是了……明天,正是她的生日,上官盈袖的生日。 自从重生后,她就一直忙着与他人周旋,根本没时间去想她十八岁的生日要怎么过。 今天若不是慕奕提起,她都忘记了。 十八岁,多美好的年纪,人生中最大的一个转折点。 她想起以前在上官府的时候。每年生日,就到厨房偷两个鸡蛋,在偏院架起一个半生锈的铁锅,就着白开水煮起了鸡蛋吃。吃完之后,河边还有一大盆衣服等着她洗。 而今,终于有人惦记着她的生日,第一次有人要她礼物。 来到一家气派的洋行,玻璃柜子里满目金光。 慕奕拿出一个镶嵌着钻石的胸针,和一对鸽子血宝石耳坠、南洋金珍珠项链、紫水晶手串摆在盈袖面前。问道:“喜欢哪个?” 盈袖轻咳一声,指着金珍珠项链。 慕奕笑了,“眼光倒是不差!”然后,他转头叫售货员包下一整套南洋金珍珠的饰品。 盈袖看着他财大气粗地买下金珍珠项链、金珍珠手串、金珍珠耳坠、金珍珠发簪,一共花了一千六百块钱,有些不可置信,“不过是生日礼物,至于买这么贵的么?” 慕奕揽紧她的腰,“女人都爱饰品。而好的饰品,当然是不便宜的。” “一千多块钱,不心疼?”盈袖斜睨着他问。 他将她推上车,在后车座亲吻她,“为什么要心疼?我的女人就值得最好的!” 盈袖这次没抗拒他,喘着气儿仰卧在车座上,他压着她吻个不停。 偶尔过火了,触及到那隐秘的,身体一阵酥?。盈袖会忍不住呻吟出声。 当然,到最后慕流氓依旧如之前一样,憋了一身火。 既然是生日礼物,慕奕便不会即刻就把礼物给了她。 盈袖也不着急,晃悠悠地去挑了两身色彩明艳些的衣裳,准备明天穿上。 她选了一套鹅?色的中袖旗袍,一条橙色软纱披肩,同色高跟鞋。 这晚,她安然入梦。入睡之前,她格外想念提拉米苏蛋糕的绵软,加了巧克力奶油的香浓。 她明天一定要好好地给自己过个生日。 也不知怎的,第二天她起得有点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盈袖梳好了头,让春眠给她送早餐来。 平日里,花厅都是早上七点半就开始用早餐的,她今天起晚了,也不知道厨房有没有给她留一份。 春眠进了门,低眉顺眼地说:“姨太太,今天不做早餐。” 盈袖挑了挑眉,“司令和夫人少帅都不用吃了么?” 春眠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姨太太不知道今天是孙小姐的生日吗?” 孙香玉的……生日?盈袖怔了怔。 看她这样的表情,春眠讪讪地说:“昨天少帅就吩咐下来了,说要给孙小姐办生日宴会,让大家着手布置舞厅。” “这样啊……”盈袖扯了扯嘴角,她以为……以为他要给她做生日呢,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春眠看不透她的心思,便说:“姨太太若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舞厅那边还要帮忙。” 盈袖嗯了一声,“去吧。” 她一个早上都待在北院里,逗着从上官府带来的金丝雀玩儿。 不,也不算是从上官府带来的。那本身就是慕奕送给她的。 送她一个囚禁终身的金笼子。 前院很热闹,笑语欢声的,隔着院墙。传到她这里来。 后院有点冷清,一个下人都没有,大抵都去前院凑热闹了。 盈袖想了想,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后院里算什么事呢?她也该出去走走的。 于是她回房,拿出了一笔钱揣在手包里,便出了门。 刚走出垂花门,就与两个人碰了面。 “上官姐姐!”孙香玉欢喜地叫了一声,她好几天没见到她了,很是想念她,可又不敢到她面前来。今天,好歹是她的生日,上官姐姐应该不会给她脸色看吧? 毕竟今日是寿星最大啊。 盈袖看到她头上插了一根珍珠发簪,脖子上、耳朵上、手上戴着一整套的金珍珠饰品。 她唇边划开一个淡笑,“生日快乐,你今天很漂亮。” “姐姐今天也很漂亮!”得到盈袖的夸赞的孙香玉很高兴。 漂亮么?她今天是特意打扮过的,自然漂亮。 慕奕看到她拿着手包,问:“要出门?” “嗯,”盈袖绕过他们,“我要出去办点事。” “你好像不太开心?”慕奕在她擦肩而过地时候,突然说。 第57节 盈袖笑出声来,“我向来都是这副表情,哪有什么开心,和不开心的?” 她只是、懊恼自己的自作多情。 慕奕抿了抿唇,他能觉察到她的抑郁。 孙香玉拉着她,说:“上官姐姐,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到时我们也给你庆生!” 慕奕?了一会,也说。“小玉说的对,你什么时候生日,也给你庆祝一番。” “不用了,”盈袖拒绝,“我最不喜欢搞什么庆生。”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大门,她才知道,今天来参加孙香玉的生日的人非常的多。 都是天津有头有脸的千金小姐,门庭前泊了很多辆豪车。 盈袖正准备出去,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了她,“盈袖,你要去哪?都快开宴了。” 是慕奕的姐姐,慕琪。 她烫着花朵一样浓厚的发,穿着橙?色的旗袍,缎面上点缀着亮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盈袖平静地答:“我有些东西要出门买。” “买东西?”慕琪招来一个佣人,“你要买什么,让她替你去买就好了。你知道吧。等会儿要吃饭了。” 盈袖拨下她的手,笑道:“我还是想亲自去。” 慕琪见她执意要出门,也不拦着了,就放她出去。 盈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突然忘了出来要干什么了。 她倚在石桥上站了一会儿,才想起,她是出来吃蛋糕的,她好想吃提拉米苏和浇淋着巧克力酱的奶油。 盈袖进了一家西点店。 跟服务员要了一杯蓝山咖啡,和想要吃的蛋糕。 然后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落地窗外的街景。 当服务员送了吃食来的时候,她不经意地转头,就对上一双熟悉的桃花眼。 只是这双眼,没了平日里的调笑。他眼眸深邃地看着她。 “蓝山咖啡,提拉米苏,巧克力奶油,红豆奶酪。白袖,我找了你很久。” 话落,她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颤。 好半晌。她抬头看着他,微笑,“我知道你会找来。” 在给他写信的时候,她就已经做了暴露身份的准备。 所以他会找来,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沈凯恩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点下的菜单,拧起眉头,问:“今天是你生日?” 他知道的,她生日的时候。顾斐然只给她钱,让她去外面玩,并没有时间陪她。然后,她就会来到西点店度过她的生日。 蓝山咖啡,提拉米苏,红豆奶酪,是她的最爱。 “今天是‘盈袖’的生日。”她说。 沈凯恩明白了,白袖她借着上官盈袖的身体重生了。 他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多问。 “听说你司令府的姨太太。很受慕奕的宠爱,怎么你这次又是孤单一个人出来吃蛋糕?”他的语气是戏谑的。 盈袖道,“所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沈凯恩听到她这句话,嘴角的笑容敛了敛,他站起身来,对她说:“你等等,我先出去一下。” 盈袖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也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整整半个钟头还没来。 盈袖将桌上的东西全都解决掉,便起身去结账。 她为什么要等沈凯恩?她和他,本身就没什么交集。 在她准备掏钱结账的时候,沈凯恩来了。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白衣,带着厨师的高帽的胖男子,他推着蛋糕车进来。 “回去坐着吧。”沈凯恩说。 盈袖看见他手上抱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她掀起眼帘,看他,“你要做什么?” 沈凯恩笑而不答,将她拉到椅子坐下,然后命西点师傅为蛋糕点上蜡烛。 蛋糕一共六层,底下是层层叠叠的缠花形状,面上有她最爱吃的巧克力酱。 “让我们为这位小姐,唱一首‘生日快乐’。”沈凯恩声音清悦,对着看热闹的服务员们说。 他可能是给了他们钱了,所以他们满面笑容地围着她,唱着生日快乐。 沈凯恩见她面色依旧淡淡的,不由说道:“大家都给你庆生了,你就笑一笑,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吧!” “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盈袖站了起来。审视着他,“你这是为了什么?” 她问,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同情她的孤独,还是讨她的欢心? 沈凯恩苦笑,转身问着旁人,“你们觉得,我的目的还不明显吗,这位小姐,还看不出来我在追她。” 众人笑了起来,起哄道:“表白!” “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个主意,而我也确实该表白了。”沈凯恩笑着,风流款款的。 他回过身来,捧着玫瑰花靠近盈袖,“白小姐,我暗恋你很久了,我很喜欢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牵着你的手,度过每一个甜蜜的明天?” 盈袖,并没有慌乱,也没有脸红。 众人意外她的反应。 她很平静地说:“你确实很懂浪漫,而我也差点要对你动心,但是,那只是‘差点’。” “为什么?”他的神色没有表白失败的失落,依旧是笑吟吟的。 “我不喜欢玩票。” 感谢读者【小仙女喵啊喵】打赏的水晶鞋1只 【不错i】打赏的玫瑰1朵 【用户115810】打赏的玫瑰1朵 ---------- 今晚八点为【小仙女喵啊喵】加更 第68.他终于得逞(为小仙女喵啊喵的水晶鞋加更) 盈袖知道,沈凯恩并不是多喜欢她。 他只是对她有好感罢了,出于一个男人对一个漂亮女人的喜爱。 再者,他之前是留过洋的新派人,爱情观跟国内大多人不同。 他不会像那些传统的男人一样,家中后院有三妻四妾。 他追求自由恋爱,他会像外国人一样,实行一夫一妻制。 当然,他也会像外国人一样,遇到喜欢的女人,就养在外面,而不是像中国男人的做法,将女人抬进家门做姨太太。 所以,他喜欢她,只是因为好感,那荷尔蒙在作怪。 沈凯恩是很浪漫的男人,若和他在一起,相信他会给她一场甜蜜的爱恋。 但恋爱始终不及婚姻来得实在。 作为恋人,他们可以拥抱、亲吻,甚至是上床。 当热情冷却,分手就是最后的落幕戏,然后潇洒地转身,移情别恋。 盈袖自认不是保守的封建女子,她也不是接受不了这种自由恋爱。问题是,她已经没心思再恋爱一场了。 爱情这种虚缈的东西,她曾奋不顾身地去捕捉,可结果,她落的是什么下场? 沈凯恩表白失败,倒也不失望。 在他看来,白袖应该还没从顾斐然的伤害中走出来。 所以,他愿意等,等她彻底地释然,然后投到自己的怀抱。 “我会等你的,白袖。”沈凯恩遣散了围观的人群,在她面前坐下。 盈袖下颔微抬,“随你。” 老实说,沈凯恩多少还是有点挫败的。 之前在法国学校,多少金发碧眼的外国妞都喜欢他,就是上海的名门闺秀。都对他有意思,想跟他约会。他也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众情人了吧,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白袖面前失败,完全地打动不了她。 “这束玫瑰花,送给你。”他说。 盈袖没有接手,“我既拒绝了你,就不会收你的东西。” 沈凯恩扶额,叹息道:“没想到我这么失败。告白没成功,连花也不屑收。” 盈袖没答话。 “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束花,就当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祝美丽的白小姐,青春常驻,像玫瑰一样,鲜艳芬芳。” 他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太讨人嫌了。 是以,盈袖微微扬起嘴角,将他的玫瑰抱在手中,“谢谢。” …… 十一点,司令府是即将开宴的一派繁华热闹。 第58节 慕奕正陪着孙香玉在后花园看戏。 小姑娘特别爱看这些咿咿呀呀的戏剧,今天是她生日,所以慕奕让人在后花园的一块空地上搭建了戏棚。 台上咚咚锵锵地演着穆桂英挂帅,慕奕就坐在她身边,看她两眼亮晶晶地盯着台上目不转睛,时而拍手叫好。 他莞尔一笑。 “阿奕!”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 慕奕转头,见是慕琪,“什么事?” 看他没好气的态度,慕琪反倒不想说了,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慕奕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可她一副明显知道了什么事,却又不想多说的样子,于是,他的胃口被吊起来了。 烦躁地命令:“有什么屁话赶紧说了!” 他的声音有点大,身旁坐着的孙香玉被吓到了。瞪着大眼睛看他。 “不要怕,我不是凶你。”慕奕安抚了香玉之后,就将慕琪拖到一处,暴戾地说:“想死啊你,有什么话快说!” 慕琪呵地一声,嗤笑。 慕奕见她还是不肯开口,便旋身走了,不说拉倒吧。 “喂,”慕琪声音愉悦,“小子,你要是想被戴绿帽,就尽管走开啊!” 绿帽两个字,瞬间让他定住脚步。 他转头,阴恻恻道:“你说。谁戴绿帽了?” 慕琪说:“你啊。” 慕奕倏地走过来,“老剩女,你给我说清楚!” “哈哈,就是你啊,你的姨太太,给你戴绿帽了,就在新兴路的一家老牌西点店。”慕琪幸灾乐祸。 “你怎么知道?” “哦,她出门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我担心她有什么事,就让丫头跟过去看了。” “他娘的!”慕奕骂了一声,阔步往门外走去。 他心想,上官盈袖这个胆大的,要真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今晚就把她上了,免得她分不清她是谁的女人! 他本想叫贾平来开车,可又回想到,上官盈袖给他戴绿帽的事被属下看到,是很没面子的事!于是他自己钻进车,猛地一踩油门,赶去现场抓奸了。 慕奕的车技是不错的,一路飞飚,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他推开玻璃门,就有年轻的女服务员上前接待。 可他大步流星地,一脸怒气沉沉,双眼只盯着抱着花束,坐在靠窗位置的盈袖,完全无视了服务员。 盈袖正要跟沈凯恩说起顾斐然的案件,就感觉到强大慑人的气场扑面而来。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笼罩了她。 盈袖还未来得及开口,手中的花束就被人一把夺过。远远地抛了出去。 映入眼帘的,是慕奕英俊刚毅的脸,此时他的脸绷得紧紧的。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上官盈袖?”他捏起她的下颔,“你敢背着我找男人?” 盈袖深吸了口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找男人了?” 慕奕被她气笑了,指着那束红得刺目的玫瑰,“那这是什么?跟别的男人相约西点店。而且还送玫瑰!” 沈凯恩看了好会儿的戏,这才悠悠开口,“慕少帅,相约在西点店,送玫瑰花,就是在约会谈恋爱?” 慕奕锐利的目光射向他,“花心风流的沈大少,真是到哪都有你来插一脚。” “是啊。我这不是从上海赶来天津,给朋友庆生么?”他懒散地说。 庆生?慕奕怔住了,目光下移,落在六层高的蛋糕上。 看他这个表情,沈凯恩笑了,语气嘲弄,“慕少帅不会连自己的女人,什么时候生日。都不知道吧?” “你今天……生日?”慕奕转头看向盈袖。 盈袖嘴角微勾,推掉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没有回答他的话。 慕奕有些生气,又有些懊恼,“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早说了之后,跟他的小玉,一起办生日宴会? 慕奕见她冷着一张脸,心头窝火。“你不但不告诉我,还和他在这吃饭,你可把我放在眼里了?现在,你还敢跟我耍脾气!” “怎么,我连耍脾气的资格都没有了?你忙,我不打扰你。我就一个人在外面吃点东西,这也不可以?平白无故被冤枉,你觉得我还要低眉顺眼给你道歉?慕奕,你以为你是谁!” 话落,对面人的脸色犹如狂风过境的残暴! 眼看她踩着跟鞋冷然离去,慕奕一怒,三两步上去,猛地将她抱起,快步走下台阶,将她扔到车里去。 “你这么拎不清身份,那我就让你知道,我是谁!”他用力地踩下油门,将车子开到一家星级酒店。 打开车门,将她从车里扯下来,不由分说地拖她进门。 盈袖挣扎着,不肯跟他进酒店。 他的手劲很大,她根本就挣不脱,于是就这么被拖进了房间。 进了房,他反手锁上了门。将她丢到弹性很好的床上去, 他欺身压了上来,用力地吻她。 “你滚开,慕奕!”她拼尽了力气都无法与他对抗,她不由嘶声喊了起来,“这算什么,你这是强奸!你滚,混蛋!” “你是我的姨太太,我的女人,我就算是强奸你,也是天经地义!”他按着她的手脚,让她无处可逃,避无可避。 盈袖突然张口一咬。 慕奕疼得抽气,却没有退开,心中生出一股欲火和怒火。让他想要凶猛地征服她,让她低下高傲的头颅,让她哭着求饶! 他的吻,像狂风暴雨,席卷着她,将她摧残! “慕奕,慕奕,我恨你!我恨死你!”衣衫尽落,被他抛了出去,在半空中划出绝望的弧线。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滚烫滚烫地掉。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心很硬的女子。所以她淡然。可到今天,她才发现,她的心很软,会委屈,会怨恨,在绝望中无力。 慕奕只觉得心中一酸,说不出那是一种是什么样的感觉。 可是那已经来不及了。 那极致的、从未领略过的快乐,击溃了他残余的理智。 她的哭喊,他听不到,她心如死灰的沉默,他也无所觉察。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过了她,却见她背对着自己,泪湿了棉枕。 “盈袖……”他喊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如此慌乱。 她缩到了床角去。 他伸手。强硬地将她揽入怀中。 她剧烈地挣扎。 慕奕双手箍住她,她越是挣扎,他就抱得越紧。 “对不起,盈袖,对不起!”他急切地道歉。 “你滚……你不要碰我,滚开!”她把脸埋在大团的棉被里,止不住地哭泣。 慕奕不听,将她连人带被抱在怀中,“我回去后,就把你晋为平妻,我会补偿你的,盈袖。” 她不要补偿啊,她要补偿干什么? 她是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折去双翼,躲在他的身后,靠着那点补偿。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眼睛很酸涩,一想到那些过往,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慕奕看着她微微发颤的身躯,整个心揪了起来,那一瞬,他是害怕的,害怕她会离开他。 但转念一想,他有什么好害怕的。这个女人。他要定了,他会将她锁在身边,安插眼线看住她,绝不会让她插翅飞走。 …… 醒来的时候,盈袖发现自己在车上了。 当时她睡得很沉,就连他将自己抱到车上都没有察觉。 “睡醒了?”慕奕开着车,侧头看她。 盈袖面无表情的。 他看在眼里,心想。面无表情好,这说明她心中还有气,生气的人,总比万念俱灰的麻木好多了。 殊不知,他身边的人,已经存了离开他的心思。 回到司令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地暗了下来。 董氏等在门口逮人。 “你们两个,都出去干什么了?消失了大半天,等到这么晚才回来!今天好歹是小玉的生日,筵席也是你办的,你就这么丢下人,跑了?”董氏指着慕奕的?子一阵谩骂。 慕奕牵着盈袖的手,无言以对。 董氏见他不说,不悦地看向盈袖,“你说,都去干什么了?” “姆妈,”慕奕见她的怒火要转移到盈袖身上,立即解围道:“是我带着盈袖出去的。” “那你带她去干什么了?”董氏不依不饶。 慕奕最烦的就是女人这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烦躁地说:“给您造孙子去了!” 话落,边上的仆人下意识地低头,装作没听懂。 董氏被慕奕那么一说,脸色便不自然起来,轻咳了几声,“你这混小子,怎么说话的。” 她的视线划过盈袖纤细的腰身。默默盘算着月份。等一个月后,就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慕奕将盈袖送到北院,正想跟她进厢房,不料她突然关门,“嘭”地一声,?子险些撞上门板。 慕奕首次吃闭门羹,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59节 心想她是自己的女人,迟早是要睡了她的。现在她只是气他强了她,过几天她就会想通,然后就乖乖跟他过日子。 可不曾想到,她这脾气,闹了整整五日。 她吃饭,也不在花厅吃。 晚上睡觉,还把门锁紧了。 出门遇到他,全然无视着他,绕道而行。 慕奕很气闷,于是把这事告诉了慕琪,慕琪气得去揍他。 “蠢死了你,居然来一招霸王硬上弓!你的情商还可以再低一点吗?我告诉你,你这算玩完了,像盈袖那样的女子,强了她,只会让她恨你,永远不会喜欢上你!如果她心里也是喜欢你的那倒还好,这霸王硬上弓,还算是一种情趣。但问题是,她不喜欢你,你这样的作为,只会让她加深对你的厌憎!” 慕奕吐出一口浊气,“那怎么办?” “怎么办?”慕琪拔高声调,推他,“去哄啊!” “但是,怎么哄?” 慕琪:“……” 之前已经说过,每天打底6000字。算上加更,共9000. 本来没想解释太多,但看到某些奇葩的,总爱盯着章节。 说什么今天才一更。 姑娘!咱们看字数好吗!章节多有用吗?不都是一样的字数? ----------------- 感谢读者【じ☆vezwj;zwj;】打赏的玫瑰1朵 第69.避孕的香粉 慕奕说,他不会哄女人。 慕琪讽刺他,究竟是不想哄,还是不会哄? 他能给孙香玉买一整套的南洋金珍珠,为她请了北平著名的戏剧团来表演穆桂英挂帅,他却还说,他不会哄女人。 慕奕被慕琪推搡到北院,硬着头皮进入垂花门。 老实说,他是真的不会哄上官盈袖,他总觉得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别的女人给些珍珠啊、玉镯,就能高兴得欢天喜地。他有预感,她不会多喜欢这些身外之物。 他渐渐走近庭院,然后就看到她睡在门前的躺椅上,长长的墨发瀑布一般地散在脑后。 她今天没有梳妆,素面朝天的,连首饰都没有,正看着书。 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很是入神。他的靠近,她都没有察觉。 她穿着松散的棉麻裙子,裙子的长度仅到膝盖,露出她光洁白腻的小腿。 于是,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粘在她漂亮的锁骨、优美的腰线、白嫩得引诱他人蹂躏的腿…… 慕奕觉得口舌有点干燥,身体有些热意。 他想起、想起那天下午在酒店里的疯狂。 他在那滔天的怒火中,将她做了,变成自己的女人。 他体会到那销魂蚀骨的美妙滋味。他肖想了她很久,那天终于吃了她, 他的身体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也因此允许她使小性子、发脾气。而他也愿意低下头颅,给她道歉,并许了她平妻之位。 慕奕自认为,平妻不算是妾了,他已经为她让步,给了她最大的尊重。 她不该再发脾气的。 距离他的强要。已过了五天,她就算心中有气,这时候也该消了。 于是他走了过去,握住她的肩头。 她的肩膀很纤瘦,是那种极具美感的瘦。 她的身体也很单薄,凉凉的,细细的,像弱不禁风的杨柳。 盈袖感觉到一个灼热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肩膀上。 翻着书页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就是再淡然不过的反应。 避了他五天,也无需再躲避了。 慕奕见她视自己为空气,不由贴近她,问:“还在生气?” 盈袖还是没有理睬她。 慕奕见状,心中冷哼一声,做了就做了,还冷着脸干什么?居然还不理他,难道不理他,就能否认那天的事实吗,真是自欺欺人的女人! 他心里也挺憋屈的,倾身上前,带着生硬的胡渣,去扎她白嫩的脸,去吻她的脖颈。 这回,盈袖再无法做淡然状,她腾地一下从躺椅起来,举起书本就去打他的头。 “混蛋!” “终于肯理我了?”他的手插在裤兜里,笑容痞气,“你也是个不听话的,非要我做这种事,才会有点反应。” 盈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是气是怒是怨恨。她极少会为一个人动怒,也不轻易恨一个人。 可现在她恨自己。 若不是一开始就?许他的亲密,她也不会在后来习惯他的触碰。 至于贞操……她重生之后,只想着报仇,她已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没想过要嫁人。所以,就算是被他夺去了身子,她也不至于那么痛恨他,她只是恨自己竟然习惯他的亲密! 盈袖起身回房。 不想他竟然厚颜无耻地跟了进来。 在她想要关门锁上的时候,他一只手臂强硬地挡住门板。 盈袖的力气自然是不能跟他相抵抗的,最后还是撑不住的,让他挤了进来。 盈袖立刻就跑。 他追了上来。 厢房也就那么大,能跑到哪去? 盈袖喘息着,她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他凶猛的掠夺,犹如野兽。 她惊怕。 “不跑了?”他勾起薄唇,目光灼灼地看她。 他的眼睛是锐利的,像擅长捕捉猎物的鹰。 盈袖心口咚咚直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你……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忘了之前的约定了么!昨天,姑且算是意外,你必须遵守约定!” 慕奕慢悠悠地靠近她,将她抵在墙上。“什么狗屁约定,我就是不遵守,你又要如何?” 盈袖气急,“我不会让你如意!你若再要了我,我就死给你看!” “死?”他嗤笑,高挺的鼻凑近她。轻嗅她脖颈的幽香,“你舍得死么?据我所知,你的事情还没办完吧,怎么甘心现在就死了?所以,上官盈袖,你这一套。已经对本帅无用了!”随着最后一个话音落地,他突然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盈袖惊呼一声,双手双脚踢打着他。 慕奕垂眸看她,这个女人,在他看来。就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早晚都要被人吃掉的,还不如乖乖的束手就擒,任他索求,这样他下手也会轻点,少受点苦。 “女人,何必做无谓的反抗?不如放开心。享受我带给你快乐,相信你也会喜欢的。” “不……我不要!”盈袖被丢在床上,立刻拉起被子,将自己包围起来。 慕奕冷哼,看着她惊怕的模样,心里有那么点得意。 这个女人,平时再怎么傲气冷漠,只要到了床上,就会被他征服,露出惊怕的神色。 尽管她没有哀求,可还是满足了他想要征服的心理。 夏季的被褥是单薄的,他手一捞,用力一扯,布帛被撕裂的声音清脆地响起。 棉被就像盈袖的盾牌,可当这勉强可以护身的东西也被那男人毁掉了,她简直害怕至极! 慕奕见她还要爬走,古铜色的健壮手臂将纤瘦的她捞了过来,翻身而上…… 不知道是否他一个人如此。做完房事,享受到性爱的快乐,心情总会好些,平时的倔得跟牛似得,眼下竟然能好脾气地俯首道歉。 他伸手想去碰她,问:“还疼吗?” 他也是知道自己的蛮力的,他初次做这种事,懂的不大多,也没顾及她的感受,一味疯狂掠夺。 盈袖翻过身去,拉过碎得不成样的被单盖住自己。 “你不要生气了,等等我给你买首饰。” 殊不知,他这话更触及她的敏感,“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慕奕难得没生气,盯着她的小腹,眸色加深,“等你有了孩子。你就是我司令府的夫人了,少帅夫人。”他俯身抱住她的身子,“盈袖,我会对你好的,只要你不抗拒我,不要惹怒我,我会给你一辈子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盈袖没吭声。 在他看来,盈袖只是个庶女,以她这样不体面的身份,他愿意给她平妻之位,已是最大的补偿和恩宠了。她若识相的话,就好好地侍候他。别动不动闹脾气。 所以,他说完那些好听的承诺就起床穿衣,离开北院。 董氏跟他说,女人要哄是没错,但姿态不能放太低,女人会恃宠而骄,以后便无法无天起来。 慕奕觉得,姆妈说的有道理。他既给了盈袖承诺,他就无需在一旁哄着她,任她打骂使她消气。 她到底,只是个能为他生育的女人罢了,什么情情爱爱。他慕奕不会沾染上着这种事。 他是军人,身心像枪杆一样冷硬。如此欢好,无关风月。 此时他自诩身心冷硬,殊不知日后,他会为那个曾经被他所轻视的女子,低下骄傲的头颅。在大雨中跪上两天两夜,依旧换不来那个女子的半片真心,她不为所动,冷眼旁观,便是放弃华北五省的江山,千里追随。她还是执意为他人披上婚纱,风光而嫁。 第60节 这世间的情事,都是不讲道理的。 它没有先来后到,而是谁先爱上,谁便输了。 盈袖听到慕奕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便从床上爬起,套上一件阔摆洋裙,梳了头,就带着春眠出门去。 最近两日,慕奕对她的看管,严苛得发指。他特意从部队那里拨了七八个兵将守在司令府前门和后门,防止盈袖潜逃。 她这次带了春眠出去。 守门的军官看到她来了,便举起长矛架在门口,挡住她的去路,“姨太太要去哪里?” 盈袖冷笑,“怎么,我买个胭脂水粉,还要跟你们报告?” “不敢。只是少帅说了,近来外头事故多,怕您的人身不安全,所以让属下看住您,不让您随意出门。” 春眠柳眉倒竖,说:“有我跟着姨太太,你们还不放心?” “这……”那军官犹豫了一下,“姨太太真的去买东西?” 盈袖不耐烦跟他们纠缠,遂说:“若不信的话,你大可派个人跟在我身边。” 那几人对看了一眼,答应了。 盈袖出了东街,身后一个丫头一个军官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确实来到一家脂粉铺里。 留香阁,是天津最负盛名的脂粉铺,质量好,样款也多。 盈袖拾阶而上,身后那两人正要跟进去。 盈袖回头,“我这个人买东西很挑剔,挑选的时间会很长,你们两个就别进去了,再这等着。” 军官瞧了瞧人满为患的店铺,也觉得他一个大男人挤在女人堆里不像话,便没异议。 盈袖刚进门,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热情地迎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给她推荐新上架的脂粉和唇脂。 盈袖洗耳恭听了一会儿,老板娘问:“小姐有没有中意的一款?” “我要的,你们这里没有。” 老板娘惊诧,他们的留香阁,可是这一带脂粉款式最全的一家老牌店了。“你想要什么样的?” “我想要独特的,其中增添了一味香粉的胭脂。” 感谢读者【小仙女喵啊喵】打赏的水晶鞋1只 【__^jia_s】打赏的巧克力1个 【用户115810】打赏的玫瑰1朵 【※微笑天使※】打赏的玫瑰1朵 ---------------------- 今晚还有两更,其中一章为【小仙女喵啊喵】加更 详细版的chuang戏在群里 第70.他的隐疾好了 关于情爱的欢愉,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奇怪的是,第三次的时候,盈袖不再反抗。 慕奕自以为她已经彻底地被他征服,暗道市面上卖的成人手册,果然有效。 既得了他的欢心,盈袖开始利用他的权势,做自己的事情。 由于她近日来的表现,慕奕挺受用,便对她私事的处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次床事结束,盈袖便会坐在妆台前,打开妆奁,用软笔勾了些唇脂,涂抹在嘴唇上、眼皮上。 欢爱过后,她总是懒懒散散的,表情看不出是愉悦,还是不喜。涂上唇脂,她的唇红艳诱人,而眼尾处的一抹薄红,更是妖媚至极。 有时她横眼扫过来时,那一眼的风情,将他欲望再次唤醒。 “下午,我想去……第十区的顾家。”她喘息着说。 慕奕伏在她身上耕耘着,“去干什么?” “白袖是我表姐……她受伤了,我去……看望她。” 听盈袖这么说着,慕奕就想起两周前在陆创世的婚礼上,将那个白袖踹伤。那一脚的力度有多大,他是知道的。 慕奕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她这具娇软的身体了,很不想出门,只想待在屋里,整日缠绵床榻。 之前禁止她出门。是因为怕她逃跑,而现在,她似乎已经不再抗拒他了,所以,他便放松了警惕,无需再禁止她的行动。 …… 盈袖还是只身一人去顾斐然家。 这次,她刚到门口,按响了门铃,佣人立即就请她进门,那态度热情得不行。 “你记得我?”盈袖看着这个面生的女佣,淡淡问道。 女佣谄媚地说:“先生说了,如果有个跟太太一样漂亮,面容相似的女子上门,不可怠慢。” 盈袖闻言,勾了勾唇,眼中是讥诮,顾斐然果然惦记着她,等着她来找他,便是她一周的时间没来,他也还留在天津,没有搬回上海。 “你们的太太呢?”盈袖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女佣答:“太太还在午睡呢,我去叫太太起来。” 盈袖问:“这不太好吧?她还在午睡。” “没事儿。您是贵客,先生吩咐了,一切以您为重。” 盈袖颔首,就让她去了。 盈袖看着她上楼的背影,若有所思,莫非这个林毓秀遭到顾家人的冷落了? 林毓秀是哑巴了,但耳朵可没聋。 当女佣告诉她,上官小姐来了的时候,林毓秀腾地一下从床上乍起,神色焦急地朝女佣比划着手势。 大意是,赶走她。 女佣是顾斐然的人。自然不会听她的话,“太太,您要是不下去陪客,我就让上官小姐上来找您了。” 林毓秀一惊,她不会忘记那个女人,是如何的狠毒! 她毒哑了她的嗓子,折断了她的手腕! 上官盈袖,太可怕了! 她下意识地想躲开她,避开她,甚至赶她走。 可是眼前这个该死的佣人居然不听她的话,还说要将那个恶毒的女人带到她的卧室来! 那么现在看来,非得下去不可了,至少有佣人在那里,她不会轻举妄动。 这么想着,她换去了睡衣,穿上一件长裙子下了楼。 她下来的时候,盈袖抬眼,就看到她着花色的波西米亚长裙,从楼梯慢慢下来。 她挽着头发,露出天鹅一般修长雪白的脖颈,秀美动人。 白袖的这副身体,比盈袖美上三分。 盈袖掩去眼中的愤恨,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表姐,好久不见啊。” 林毓秀看她笑得这么可人,心头警惕,她好想大声吼她,让她滚,可是她没法说话! 上官盈袖这一招果然够狠的,哑巴可比断手断脚憋屈多了! 她指使着客厅的几个佣人,示意她们把上官盈袖赶出去。 然而她们跟木头人一样,无视她的指令。 林毓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罪魁祸首还坐在那儿气定神闲地欣赏她的狼狈,她的怒焰便膨胀到不能控制的地步,她瞄到茶几上的一个水果盘下,压着一把水果刀,她立即抽了出来,红着眼睛往盈袖的胸口刺去—— 身后的几个女佣脸色大变,立即围上去阻挡着林毓秀。 林毓秀发了狂一般的乱捅乱刺,有个女佣很不幸地被划伤了。 盈袖趁着她被人围着,上前夺过她的水果刀,然后手腕一翻,生生把她的手折断了。 “咔擦”,林毓秀清晰地听到脱臼的声音,上官盈袖!又是上官盈袖! 她顾不得疼痛了,她猛地一冲,撞开了女佣们的围堵,然后将盈袖扑倒在地,没受伤的左手往她的胸口她的小腹狂揍猛捶! 愤怒的人,力气是不小的,盈袖疼地皱起了脸,嘴角溢出了血迹。 几个女佣简直吓坏了,呆了会儿立即过来扯开这个疯狗一样的太太。 林毓秀被女佣夹住,双腿不甘心地乱蹬,踢打着盈袖的膝盖。 盈袖身子骨弱。经不得踢打,她的意识开始有些混沌。 这时候,一个人将她从地上抱起,紧张地摇晃着她,一边叫喊她的名字,“盈袖,盈袖!” 她半瞌着眼,看到了顾斐然那张清隽儒雅的脸。 “你竟然被她伤成这样,我去教训她!”顾斐然心疼地擦拭她嘴角的血迹,然后让女佣将她扶着,转身快步走向林毓秀。一巴掌就扇了过去,直将她扇倒在地上。 “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从此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林毓秀拼命地摇头,表示自己的不肯。 盈袖被佣人扶着,在身后对顾斐然说道:“顾先生不如离婚吧。” 离婚? 这两个字像利剑一样,深深刺入他的心脏。 怎么可以离婚!虽然他讨厌了林毓秀,但这个身体到底还是白袖的,他不想离婚,也不愿意离婚!离了婚,他和袖袖就彻底地没了瓜葛了。 现在他好后悔,好后悔当初为了林毓秀的复活,牺牲了白袖,还牺牲了他们的孩子!假如孩子还在,那该多好?那是他们最深的羁绊! 第61节 想到那些过往,他便痛彻心扉,脸色有些憔悴。 “将太太……绑起来吧,今晚不准她吃饭。”他疲惫地说。 盈袖眉目生冷,顾斐然这个迂腐的!固执的神经病! 白袖已经死了,还要留着肉身,留着那所谓的名分有什么用? 她今天,绝不会轻易罢休的!既然不肯离婚,那么就等着接受第二个选择吧。 “顾先生送我回去吧,我的肚子……很疼。” 顾斐然猛地回头,肚子很疼?他有些惶恐地想,她莫非,是怀孕了? 若真怀孕了,那怀的,也是司令府慕奕的孩子…… 想到慕奕,冷汗便从额间话落,湿了他的鬓角。 “我现在就送你到医院!” 盈袖痛苦地捂着小腹,“不。不用了,司令府有专用的医生。” 顾斐然不敢就这么让她回去,可不忍拒绝她。 咬了咬牙,他说了声好,就抱起她匆匆出门上了车。 车子绕过河东,眼前便出现一座大宅。 顾斐然停下车子,抱着盈袖出来的时候,守门的军官就看到是他们家姨太,就有人马上去通知少帅。 “你是谁?我家姨太太怎么和你在一起?”军官不客气地问。 顾斐然温文有礼地说:“我姓顾,盈袖她……她受伤了。”他不敢说是被他的太太打伤的。 军官脸色一?,正要质问事因。慕奕就赶来了。 “又是你!”慕奕见到顾斐然,浓眉一皱,再看向倚在他怀中的盈袖,慕奕的脸色难看得不行。 一把将盈袖扯了过来,看着她面色恹恹,他的声音不由低了下来,“盈袖,你怎么了?” 盈袖闭上眼,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地模样,“我只是去看望表姐的伤势。可她一言不合就跟我吵了起来,还踢打我,用水果刀伤我……我的肚子好疼。” 咻地一声,怒火从胸口蹿起,慕奕怒喝:“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司令府的人!” 顾斐然忙说道:“是我太太不对,我现在就回去,让她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有个屁用?现在我就要抓你女人进牢蹲着!” 慕奕是真的生气,他的女人竟然被踢肚子,倘若里面有他的孩子,后果不堪设想! 他没想到这世上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他决不能放过。 顾斐然早听闻慕少帅在牢房审问罪犯时。手段是出了名的狠辣,林毓秀若进了军政府的牢房,落在慕奕手里,哪能活着出来?他当下就急了,求救地看向盈袖。 不料盈袖却没看他,垂着眼帘说:“我累了,我想休息。” 慕奕应了声,先吩咐了贾平跟着顾斐然去第十区抓人,然后就将盈袖打横抱起,往北院走。 即便是她受了伤,慕奕还是没有把她直接带到他的南院休憩。还要绕那么远的路去往北院。 盈袖是心思细腻的女子,她??地想着,慕奕打从心里就视她为妾,认为她没资格踏足南院吧。 思绪有些纷乱,脑子迷迷糊糊的,她想,不知道他以后会爱上什么样的女子呢。 他像一头野豹一样难以驯服,除了他爱上的女子,谁也没办法驾驭他。 见惯了他的强势,他的狠戾,他的蛮不讲理,她突然好想见见,他为一个女人爱而不得痛苦欲绝的样子。 这个念头刚闪过,盈袖暗道自己真是糊涂了,他爱的女子,不就是那个孙香玉么。 只是,依那个孙香玉的性子,当真驾驭得了他吗…… …… 盈袖昏睡了很久,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透了。 她正要起身,就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脱掉了,只穿着小巧透薄的内衣。 而她的胸口和腹部,都贴着消肿祛瘀的膏药片。 这一动,从而牵引了伤口处的疼痛。 她抽了口气。 春眠听到动静,连忙过来,“姨太您醒了,来喝点补汤吧。” 盈袖应了声,被她扶着起来,接过精致的骨瓷碗,轻啜了几口,一边问道:“顾家那位太太,怎么样了?” 春眠说:“她被少帅抓进局子里了。” “抓进局子了啊……”真是可惜了。 “姨太有什么问题吗?”春眠问。 “没有,明天你给我送张请帖到沐园吧。明天早上十点,新兴路的刘记茶餐厅。” 她是时候,该问问沈凯恩一些事情了。 春眠见她喝完了一碗的汤,便收拾了东西,跨出门槛。 跨出门槛的时候,慕奕正好迎面而来。 春眠一惊,一时回避不及,就撞了上去。 慕奕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扶住了她手中的托盘。 他皱着眉,“走路要看路,你不知道么!” 他一番呵斥,眼前眉目清秀的丫头却呆愣愣地、盯着他握着她胳膊的手。 慕奕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吃惊,他……好像能碰这个女人?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慕奕抬手,捏上她的下巴。 这个丫头虽不及盈袖貌美,但看着也是清新可人。她的手,皮肤有点粗,可能是因为长期干活的关系。而她的下巴,也是滑嫩的。 “叫什么名字?”他问。 她脸面通红,声如蚊呐,“我叫……我叫春眠。” “大声点!”他不耐地说。 “我叫春眠!”她的声音稍微大了点。 慕奕细细地端详着她,好半晌,他才说:“明天别做事了,本帅让?妈妈给你安排。” 春眠猛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眼睛亮亮的,满是惊喜。 慕奕不喜欢看到女人这副蠢样,挥挥手就让她退下了。 于是,那丫头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慕奕跨门而入。 “身体还好吧?”他在床头坐下。 盈袖垂着眼帘没看他,“还好,不算重伤。” 听到她云淡风轻的语气。他的怒气又上来了,“你就算是故意要演这一出,何须将自己搞成这样?你可知道,如果你的肚子里住着我儿子,那个姓顾的婆娘这么踢打你,你以为孩子还能保住?” 盈袖答非所问,“林……白袖你别动她,把她从局子拉出来,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慕奕也没问她要干什么,完全对她的私事不感兴趣。 他将她抱在怀里,“我希望在这两个月内,让你怀上我的孩子。” 因为顾忌她胸口和腹部的伤势,他今晚没有那么凶猛。 他难得的温柔,让她忍不住情动,双手攀上他的脖子。 慕奕看她低垂着瓷白的脖子,不由吻了下去。 完事的时候,他说:“我给你找个新的丫头侍候你。” 盈袖嗯了一声。 “不问原因?” “我知道。”刚刚他们在门口的对话,她是听得到的。 慕奕又问:“不吃醋,也不介意?” 作为主子,底下的丫头和她分享一个男人,是个人,都会有膈应感。哪能不介意。 可她就是不介意。 “你想多了。” 看她眸色平淡,表情不像作假,他不禁有些挫败。 他抱着她的手臂愈发收紧,“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 盈袖笑意清冷,“慕奕,你太贪心了。” 既想要她的身,也要她的心,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 第二天。 盈袖八点钟起床,进来服侍她,给她换药的丫头叫小月。 盈袖看着这个面生的丫头,怔了怔,然后让她去叫春眠来。 大概等了有十几分钟,春眠才过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粉色格子旗袍,两条辫子被挽成一个髻,穿着高跟鞋,盈盈立在盈袖面前。 没想到,这丫头的身材,是个惹火的,是男人喜爱的那种前凸后翘。 之前她穿着丫头的斜襟马褂,这惹火的身材,就被罩在宽松肥厚的衣衫里。而今,终于能释放她的美。 她垂着头。不敢面对盈袖。 盈袖正要问她有没有给她送了请帖到沐园,就看到她突然跪倒在她面前,眼泪说来就来—— “姨太太,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介意我一个做丫头的变成少帅的女人,和您平起平坐。可春眠不是故意去勾引少帅的啊,求您饶了我吧,不要把春眠沉池了!”她说着,还在地上磕起头来。 第62节 盈袖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未曾想到,你也是个演技派啊。”她眼风扫到门后。“?妈妈,进来吧,何必躲躲藏藏。” 妈妈原本打算踩着点进门,去呵斥这个姨太太,然后禀报到少帅那里去,说她善妒,欺负新晋的春眠。 等着拉上官盈袖下马。 这两人本就是计算好了的,不想盈袖竟然知道?妈妈躲在门口。 那么这戏,就是演不成了。 盈袖抬眸,瞥了她一眼,“躲在门口。做什么?” 妈妈支支吾吾,“我……” “作为下人,你偷听主子讲话,你说,按这府上的规矩,该怎么办呢。”盈袖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敲了敲红木上椅上的扶手。 “姨太太,我没有!”?妈妈狡辩。 盈袖凉凉地看着她,“可是,我问你躲在门后干什么,你超过三秒没有说出个理由来,你看这说明什么?” 妈妈老脸涨得通红,想要狡辩,却又说不出什么,尤其在她迫人的目光下。 她低下头去,“姨太太,我不敢了,不敢偷听了……” 盈袖偏头想了想,“这样吧,你到门前蹲上三个小时。” 就这么简单? 妈妈和春眠惊愕,旋即又想,这姨太太,手段也不过如此。 妈妈去门口蹲着了。 盈袖悠悠地走了出去,随手搬起一个小小的盆栽,放在?妈妈的头顶上。 “姨太太……您这是……这是?”她惶恐地翻眼,盯着头顶上晃来晃去的盆栽。 “小心啊,别乱动,这个瓷盆着,可贵着呢。”盈袖掸了掸袖子沾到的一片叶子,看也不看她一眼,“在这蹲上三个小时,如果盆栽掉下来了,明天就收拾东西。回家养老吧。” 盈袖说完,转头看向一旁捂嘴偷笑的小月,“给我好好看着,我出趟门。” 小月脆生生地应了声:“是!” 不要问男主是谁、慕奕怎么这么渣,大纲在我这里,你只需要跟着我的思路走。 我会给你惊喜。 ------- 感谢读者【熙熙咩仔】打赏的水晶鞋1只 【xue773245】打赏的巧克力1个 【※微笑天使※】打赏的葡萄酒1杯 【实名认证ding】打赏的玫瑰1朵 【qianqianniu】打赏的玫瑰1朵 ------ 感谢打赏,明天为【熙熙咩仔】加更 对了,这一章,等了足足一个小时的审核,所以更新不要催 第71.他活了两百年 盈袖去了沐园,是沈凯恩在天津落脚的地方。 沐园是一座花园主题的洋房,缠枝的铁艺鎏金大门门口,种着一排排法国梧桐,进了大门,满园子的木槿花,牡丹花,墨菊成团成簇地开放着,看着十分地富贵逼人。 盈袖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沉吟,这园子看着不像是暂时租住的,反倒像买下很久的一个栖地。 沈凯恩不常在天津,怎么会有这样好的房子住? 此时,她并不知道,天津也是沈凯恩的主要据点,闻名整个华北地区的鸿门就是他开创的。 沐园里的佣人三三两两,不到五个,使得这个园子看起来很冷清。 待佣人通报之后,盈袖踏上台阶进了门。 沈凯恩在喝红酒,听留声机,好不自在。 看到盈袖出现在玄关处,不由向她举了举高脚杯,“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盈袖在他对面的?皮沙发坐下,“那么你也知道我的来意。” 是,他知道,她想问关于顾斐然、林毓秀,包括他自己——沈从恩。 留声机里播放着英文曲,旋律轻快,歌声迷离。 他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夹杂着曲调不明的乐声,多了几分神秘,“你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吗。” 盈袖想起林毓秀的那台铜镜,还有借尸还魂,浴火重生的自己,这些灵异的事件,令她不能不相信那所谓的鬼神之说。 “我信。” “那么,你相信这世上,有人能活两百年,且不老不死吗?”他摇晃着杯里的红酒,态度漫不经心。 盈袖眼睛微睁,“是你?” 沈凯恩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不是我。” “那是谁?” “你并不蠢,不如猜猜看?”他戏谑地看着她,其实从头到尾,他一直都在吊着她,忽悠她,不曾正面地回答她的问题。 盈袖盯着茶几上的一瓶来自法国波尔多的高级红酒,陷入了沉思。 她知道,沈凯恩不会轻易告诉她,假如她猜不到,或是猜错了,兴许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是……顾斐然。”她说。 沈凯恩撑着桌子,倾身凑近她。“你确定?” “自我十三岁,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就是现今二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的样貌,那时我就知他不是少年人。而今过去八年,他理应到了中年,可是他的容貌依旧年轻,好像一直停留在青年的时候。” 盈袖声线平静,与沈凯恩对视着。 沈凯恩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你的推测不错。” 是的,她也只是推测而已,可听到他的肯定。盈袖心中一跳。 “他真的……活了两百年,为什么?” 沈凯恩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有时候,新世纪的科学,也无法解释。” “那么林毓秀呢?”盈袖终于问出了压抑在心头十年的疑问,“她为什么会在铜镜里,她为什么会缠着我整整十年?” “呵,这事说来也是话长,你且听我慢慢说吧。” …… 清乾隆年间,江西的景德镇的瓷艺闻名世界,而江苏苏州的林家和福建泉州的沈家,也是排名在景德镇之后的瓷艺翘楚世家之一。 林家有女,名唤毓秀,传闻她心灵手巧,小小年纪就能烧制出成色最好的青花瓷,林父十分欣慰,不惜废长立幼,将祖传的瓷艺烧制之法传授给她,让她继承衣钵,日后当家做主。 林老爷认为,女儿毓秀是个十分优秀的姑娘,日后要嫁的男人,定是人中龙凤。那时,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讲究的是门当户对。 恰巧福建的沈家,和林家是门户相当,且两家关系也不错,于是,就为林毓秀和沈家的公子订了亲,并说定在女方十七岁的时候,过来迎亲。 原本这桩姻缘是按双方长辈的计划走的,不料林家收留了一个落难孤儿,叫顾斐然。 顾斐然心思敏捷,聪明好学,很快获得了林老爷的赞赏,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何当初要和沈家定亲?眼前这个小伙子斯斯文文的,在瓷艺方面有很大的天赋,完全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说起来,毓秀这孩子也是个眼光好的,这个顾斐然入了她的眼,从而芳心暗许。 林毓秀是个很有主见,活泼开朗,胆子也大的姑娘,既然喜欢上了顾斐然,她就跟父亲说:“爹爹,你看沈家那边的婚事,能不能退了?那个沈公子,我从来都没见过,完全的一个陌生人,嫁给他我很不甘心啊!” 林老爷也很纵容她,“好好,我现在就修书,告诉沈家这桩婚事作罢。” “可是。沈家也是名门世家啊,他们也有他们的傲骨,我们退了人家的亲,也该有点诚意,单方面修书告知,沈家恐怕不依。” “那怎么办?”林老爷瞧着得意的爱女,问。 林毓秀眨了眨眼,“我亲自去。” 亲自去确实有诚意,但她一个女儿家翻山越岭去到福建,道路太远太危险。 “那就让忠叔同你一起去吧。” 离开苏州之前,林毓秀分外不舍得顾斐然。毕竟交通不便。坐马车去福建少说也要七八天,这一个来回,也是要一个半月,分别的时间太久,林毓秀心生不舍。 当晚她破天荒地歇在顾斐然的房间里,不顾世俗的眼光,和他整夜春宵缠绵。 林毓秀带上重礼上福建沈家了。 去了之后,才见到她这个未婚夫婿。 老实说,他长得不如顾斐然的,不过胜在气度好,性格也是幽?风趣。 两方相谈,林毓秀得知,沈从恩已经有了心上人,彼此都不喜欢这桩捆绑的婚姻。 这样正好,大家都乐得轻松。 因此,沈从恩也看这位林小姐很顺眼,她长相中上,性格爽快又干练,一副女汉子的模样,这样的性子,两人也谈得来。 长相柔美的落落躲在石桥下,偷偷看着这两人谈笑风生,心中?然失落。 那位林小姐,虽然没有她长得漂亮,可是她和少爷两人很是般配,不论是从性情上,还是家世上。 她落落不过是少爷的一个通房丫头而已,身份卑微低贱,只仗着少爷的宠爱过活,根本没有什么出路。 沈老爷听说林毓秀是来退亲的,第一个表示不同意。 沈夫人也是,觉得这个林小姐气质挺好,而且也能干。相信她嫁过来之后,能够协助从恩在瓷业上创下高绩。 他们都知道,儿子爱上一个通房丫头落落,十分地迷恋她,还扬言要扶她做正室,气得沈老爷中风躺在床上。 他们希望林毓秀嫁过来之后,拴住沈从恩的心。 不料林毓秀竟是来退亲的! 第63节 沈家夫妇自然不会同意,好说歹说还是留不住她,当下就想了个计策…… 那晚,他们在沈从恩和林毓秀的晚膳里下了药,然后将林毓秀诱骗到沈从恩的房间里。等着沈从恩进房的时候,就把门给锁上了,让他们两人在屋里生米煮成熟饭。 这计划看着简单,却是最为保险却也万无一失的。 只是,他们算漏了那个叫落落的丫头。 落落心思敏感,觉察到今晚的不寻常。当她看到林毓秀进了少爷的房时,心中的妒火将她的理智全部烧毁。 她恨极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亏她还是名门闺秀,居然想爬少爷的床! 落落对沈家的院落很熟悉,知道哪里有通道。于是她避开了沈老爷派来的眼线。钻进了通道,顺利进入沈从恩的房间。 然后,她就看见,那位林小姐此时躺在少爷的床上,一边扯着衣衫,热得难耐。 落落气极了,抓起剪刀就扑过去,要去捅她。 林毓秀觉察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 她的手肘被划开一个血口,鲜血汩汩而流。 “哪来的神经病!”她大骂着从床上爬起来,跟落落搏斗。 林毓秀自小就被林老爷当男儿养着。出手很是利落,三两下就将落落打残了。 落落气恨得哭了,努力地从地上爬起,不肯罢休地要跟她斗个你死我活。 林毓秀被她百折不挠的袭击纠缠得火大,一手夺过她的剪刀,反手刺入她的小腹—— 她瞪大了眼睛,一张柔美的小脸白得透明。 她要死了…… “从恩……从恩……”她嘴里呢喃着爱人的名字。 沈从恩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的心上人,被林毓秀持着剪刀刺死了。 她摔倒在地上,眼泪婆娑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心疼极了。怒火也冲出胸口。 他看着林毓秀的惊慌的脸,咬牙切齿,“林毓秀,我要你给落落偿命!” 说着,他跃身过去,修长的大手卡住她的脖子。 林毓秀吓傻了,双腿直蹬,脸色因为无法透气而憋得青紫。 “你知道不知道,落落她、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孩子了!你杀了我最重要的两个人!”沈从恩眼里充斥着仇恨,用力地掐着她的脖子,最后,将她狠狠地丢到墙面上去, “嘭”地一声巨响,她的头撞在梳妆台,血色染上了铜镜,一大片的暗红,触目惊心。 林毓秀死了。 她的身体滚落在梳妆台的桌脚下,瞪着眼睛,似死不瞑目。 屋里的血腥味很浓很浓,内室横躺着两具尸体。 一个是他的爱人,一个是他的未婚妻。 沈从恩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很干净,骨节分明的,白白净净。 可是,他杀了人,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双手?满了浓稠的血液,那些血会流动,顺着他的手腕,缓慢地爬到他的胳膊上、肩膀上,再蔓延到他的脸上! 他受惊地转身就跑,要去开门,可是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他拼命地撞啊撞。金属的撞击声在门外响起,他绝望地发现,门被人锁上了。 这时候,他感觉到背后发凉,阴森森的冷风将他包围。 他惊恐地回头,然后就对上一张白得瘆人,血色浇淋满面的脸。 是林毓秀! 她的身体是悬浮着的,悬浮在半空中,一身粉色的衣裙在半空中飘飘扬扬,铁青着脸,瞪着他。 沈从恩吓得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她飘了过来,举着僵硬的手伸向他。 她……要掐他的脖子! 沈从恩慌得直撞门外,恨不得就这么撞了出去。 可他不能,也无法。 当她的手伸了过来,与他只差十厘米的距离的时候,沈从恩晕厥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光破晓,日光透过窗纸折射进来。 他扶着酸痛的腰从地上爬起,起身开门。 门开了。 可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内室那两具尸体还横躺在那里! 这,不是梦境!昨晚那一幕赫然是真的,诡异而恐怖! 日头很大,天气很热,可他却全身发凉,仿佛被冰水浸泡过似的。 家丁嘿嘿地笑着,凑了过来,问:“少爷,昨晚睡得还好吧?” 听到这个问话,沈从恩全明白过来了,原来,他的爹娘故意将林毓秀弄到自己的房间来。便是存了心思要他把林毓秀做实了。可是,被落落发现了,于是她们…… “爹,娘啊,你们害死我了!”沈从恩仰头苦笑,然后推开家丁,快步到主院去。 沈家夫妇知道那两个妙龄女子死了,顿时吓得面色发白。 “我们……我们不是故意要害死她们啊,我们只是……” 沈从恩颓然地跪倒在地,“爹娘,你们后悔也无用了,为今之计,就是想办法善后,并给苏州林家一个交代。” 是了,林老爷子那么宠爱的一个嫡女,无缘无故死在沈家,他们一定会报官的! 沈夫人害怕了,“那两具尸体呢?从恩,快命人去抬出来,不能放在屋里,会招来阴气入侵的!” 沈老爷连忙说道:“不能丢到乱葬岗去,得厚葬了她们!” 于是。下人们顶着一头冷汗去料理后事了。 至于林家,沈家夫妇厚颜无耻地修书到苏州,信上说:令嫒和犬子初次见面,情意相投,已经准备在泉州完婚了。福建与江苏的距离相隔太远,索性就不回门了,待日后从恩再与毓秀回苏州探亲,请林兄勿要担心。 林家那边收到信,林老爷心里觉得奇怪,毓秀不是喜爱顾斐然吗,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看上沈家那位公子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们毕竟是有婚约在身的,结亲就结亲了吧。 好在当年收留了顾斐然,嫁走了女儿,还有他帮他管理家业。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顾斐然品性温和,待人有礼,没有狼子野心,林老爷很放心将家业交给他。 做不成女婿也没关系,还可以做义子。 于是林毓秀这事就揭过去了。 顾斐然满心郁猝,他不敢相信林毓秀就这么弃了他。选择了别人。 明明,他们彼此情投意合,感情甚笃,况且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他心中不甘,定要找她问个清楚,便对林老爷谎称自己要去河南采购材料,离开半月。 林老爷应了,他即刻就启程去了福建泉州。 这厢,他风尘仆仆而来。 那厢,沈从恩被林毓秀的鬼魂折磨得人形消瘦,憔悴不堪。 每到夜幕降临。整个沈家就被阴气笼罩,搞得家宅不宁,府上众人弄得人心惶惶,家丁和丫鬟都离职走了一大半。 沈家夫妇俩见此状况,又惊又急,想了想,决定去请茅山的术士来驱鬼。 茅山术士有几百年的声誉,威望很高,专门为家宅做法,斩妖除魔。 当他来到沈家时,便说。这鬼的怨气太重,不好驱逐。只能趁着未过头七,将她封印。 “封印在哪里呢?”沈从恩问。 当然是封在至阴之物,比如铜镜。 “她的尸体,你们如何处理的?”术士问。 沈夫人忙答道:“我们把她厚葬了的。” 茅山术士脸色一变,“赶紧将她从土里挖出来,即刻火化,她的尸身不能在阳世逗留七天,否则会尸变!” 也就是说,她现在只是一缕冤魂,尚不能危害到人,因为她无法接触到人身。倘若过了七天,她尸变之后,就能破棺而出,危害众人。 沈从恩闻言,当下就带人到墓地,将她的尸体火化了。 当晚,他们将屋里的那台沾了血的铜镜搬了出来,茅山术士摆案做法,引出林毓秀的魂魄,封印到镜子里去。 …… 顾斐然来到泉州后,就四处打听着沈家的住址,不想那些路人一听到沈家,脸色就青青白白的,一脸惊恐,都说他们府上死了个姑娘,最近闹鬼,还劝他这个外来人,不要靠近那家屋子。 顾斐然听了路人的口述,心中微感不妙。 他很聪明地跑到当地的衙门去,问问沈家最近可有婚嫁之类的喜事。 县令大人很肯定地告诉他,没有。 顾斐然心里一片冰凉,没有婚嫁。为何沈老爷却告知林家,林毓秀嫁给他的儿子了? 还有,为什么路人会说,沈家死了个姑娘,近来家宅闹鬼? 他有太多的迷惑不解,遂用钱收买了沈府的家丁。 家丁这几日也是担心受怕,准备离开沈家了,正担心了离开沈家后,无钱财维持生计,而顾斐然这时候的收买金就像及时雨。 是以,他毫无保留地、将知道的都说了。 半个月前,从苏州来的那位林大小姐,在府上住了两日,然后不知怎么了,就不见了。 听主院侍候的丫鬟们说,那位林小姐是苏州了。 恰巧她走后,沈家就闹鬼了,前几天还请茅山术士来驱鬼。 毓秀回苏州? 明明没有!所以,林毓秀真的出事了! 感谢读者【__^jia_s】打赏的巧克力1个 第64节 【韩紫凝】打赏的葡萄酒1杯 【小枖】打赏的玫瑰花1朵 ------------------- 下一章在今晚八点半 有姑娘问,怎么加群?评论区有群号。 评论区在那里?上客户端的找不到?现在点击中间屏幕,会显示出菜单,然后点击右上角,注意!是右上角。评论区就出来了。 怎么加群?在评论区置顶的第一条评论【下面】留言,再加群。 第72.他,不可饶恕(为熙熙咩仔的水晶鞋加更) 盈袖没想到,林毓秀是冤死的。 “后来,怎么样了?” 沈凯恩说,“顾斐然查清楚了事情之后,就去官府举报沈家,当时,我便带着家人趁夜潜逃。而顾斐然一边派人追杀我们,一边请巫师做法,企图要林毓秀复生。不过,复生这种事情,就是天方夜谭,她的尸体都被火化了,如何能复生?” “那林毓秀为何要等到两百多年,借我的身体复生?”这是盈袖最大的疑问。 “我也是后来听那些术士说的,巫术之中有一种霸道恶毒的法子,便是借尸还魂。虽说人死不能复生,但若变成了鬼,那么一切就不一样了。原身被毁了的话,便要寻一个八字全阴、气运相符、并且籍贯相同的人引魂附身。而要找一个合适的人谈何容易?所以顾斐然便一直等着,直到你的降生。” 盈袖浑身冰凉,“原来我自一出生。便被人计算?是不是因为他们得知了我的存在,所以,林毓秀的鬼魂就一直跟着我?” 沈凯恩点头。 “那你也活了两百多年?还有……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凯恩苦笑,“当然不是,我前世是寿终正寝,而今算是轮回了,所以容貌才会不同,否则顾斐然定能找到我。至于之前为什么不告诉你?你我在法国学校相识的时候,你十七岁,我也只是比你大两岁,那时我并不知道你就是他们要附身的躯体,如何告知你?” 盈袖吐了一个气,竟没想到他们也有这么一段故事。 “林毓秀已经被我关起来了,我今天来。除了想了解事因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想问你林毓秀的魂魄,还能否从我先前的躯体驱除而出?” 沈凯恩看着她,冷静地说:“不能。” “为什么?”盈袖失声问道。 尽管林毓秀当年的遭遇令人深感同情,但不代表她就要原谅她的为所欲为,与人滥交。平白糟蹋她的身体! “她死了太多年,一旦被她的魂魄所附身,阴气就会侵入你原本的肉身,与她融合,再也无法将她的魂魄与你的原身剥离。”看到盈袖眉头紧蹙,他打趣道:“身体已经被她糟蹋了,你不会还想回到自己的原身吧?” 盈袖摇头,“我没想过要回到原身,我只是想要处理掉她,可对着自己的原身,实在下不了手。” 沈凯恩叹息,“其实啊,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让她死去,处理起来也方便,无需用残暴的方式,你也就不会觉得下不了手了。” 她当然知道还有很多种方法处理她,比如下毒或者让她嗑下大量安眠药,永远沉睡。但之前她对这个恶鬼是真的痛恨至极,不肯让她轻易死去,非要逮住她,让她也尝尝被火焚烧的滋味。 而今,她从沈凯恩这里听说了那些往事,对林毓秀的恨也消弭了些许。 虽然还是讨厌她,还是想她死,但她已经没有了要她受折磨的想法。 待到日头上了中空,盈袖便告辞离开。 她去往了医院,买了一瓶安眠药。 结单时,洋人医师郑重地告诉她,这药是给失眠患者吃的,而且用量不可过多,否则将危及生命。 盈袖紧紧地握着它,道了声谢。 回到司令府的时候,那个被罚着下蹲的?妈妈已经不在门前蹲着了。 盈袖摸出怀表一看,已经将近正午十二点,确实已过了三个小时。 即将到了饭点。前院的人来喊吃饭。 盈袖去了东院的花厅,在椭圆形的餐桌落座,巡视了一圈,却没看到某个人影。 “盈袖在找什么?”慕琪问。 盈袖端起一碗米饭,淡淡地说:“春眠没来?” “她是什么身份,东院也是她有资格来的?”司令夫人愤然地说道,她瞪着慕奕。“你也真是,什么人不找,偏要找那种出身的,而且姿色还是那等不堪直视的!她要是来了,我看到她的脸,怕是要吃不下饭!” “噗……”慕琪嘴里的一口果汁喷了出来。 司令夫人斜睨她,“长这么大了,吃相还这么难看,你就别想有婆家接受你这样的儿媳妇!” 孙香玉弱弱地插嘴,“伯母,您言重了。那个女子虽然没有上官姐姐生得好看,但也没有您说的……呃,丑得看了吃不下饭。” “她就随口说的,你们一个两个还当真了!”老司令扫了桌上几个人一眼,不悦地说。 “你看什么看,”董氏瞧着盈袖,冷哼了一声,给她夹了一对鸡翅和猪肚肉,嘴里没好气地念念叨叨,“要怀孕的人,就该吃多点肉。胖点好养身子!真是的,都不晓得在吃食上多留意。” 盈袖看着碗里堆积成山的食物,嘴角抽搐,又有些无可奈何,只好说:“多谢夫人。” 董氏不理她。 慕奕的饭量大些,他吃了三碗米饭,一盘意面。一碗猪骨洋参的炖汤,吃完就离席。 在他前脚刚出去的时候,盈袖后脚就跟上。 “慕奕。”她叫他。 不知在何时,她已经不再忌惮地称呼他为少帅,而他也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她叫他名讳。 其实他的名字,除了家里人。外人没敢直呼他的名讳,若是叫了,就是对他不敬。 “怎么了?”他停下脚步问。 盈袖说:“你把白袖从局里带出来了吧?” “她现在被关在军政府的地下室里。” “带我去。” 慕奕回头看她,似笑非笑,“要拿了她的命?” 盈袖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没答。 慕奕敛了眼里的笑意,“她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非要她死不可?” 他之前,不是对她的事不感兴趣么?盈袖冷冷地说:“少帅答应过我,不涉及、不过问我的私事。” “我没想插手,”慕奕的身量很高,盈袖只及他的肩膀,“我喜欢你这种性子,我也发现她的性子跟你蛮像的。这么死了,未免觉得太可惜?” 盈袖睨着他,“莫非少帅你,有心收她进门?” 慕奕不屑地嗤笑,“你忘了本帅有洁癖了?先前还觉得她挺有意思,后来她跟那么多不入流的上床,现在,本帅看到她,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是了,他有洁癖。盈袖想起在上官府的时候,他一大早就去找“白袖”,兴许是撞见了她跟别人苟合,回来的时候,发了好大的怒气,他跟她说,他有洁癖,希望她别变成他讨厌的样子。 看到盈袖出神,他有些不悦地拍拍她的脸,示意她回过神来,说:“我这个人,向来爱憎分明。倘若喜欢的东西,被外人碰了,即便是没损伤,我也决计不会再要,宁愿丢弃。” 盈袖听了,心想原来这就是他的命门。她暗暗将这些记在心里。 …… 汽车开到军政府,守门的军官看到慕奕便行了军礼,直接让道。 盈袖跟在他身后,走入政厅,经过办公室、审讯室,就看到一个昏暗的楼道。 那里就是通往地下室的刑房、地牢。 军政府的牢房,不会像局子里的巡捕房那么干净。 灰暗的水泥墙地,硬邦邦的铁床,除此之外,就别无他物。 当然,高墙上还有一个人头大小的窗口,只不过被木板堵住了,外头的一丝光亮都穿不进来。 林毓秀头发散乱地睡在铁床上,而床脚下栓着四条铁链,分别固定着她的四肢。 “本帅在外面等你。”慕奕很识趣地将她送到牢门前,只留下一个副官。就出去了。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阴暗的通道,盈袖转头看向副官,“开门吧。” 副官得了令,便掏出钥匙打开牢门。 盈袖缓缓走进。 “姨太太,需要我回避吗?” 盈袖瞥了他一眼,“不用。你就在这看着。” 副官缩缩脖子,心想,不愧是少帅的女人,杀人都不介意别人围观,如此的光明正大……和变态。 副官想着等会儿要发生的血腥场景,心里既期待又觉得忐忑,一个女人家,手段能有多毒辣? 林毓秀听到开门声,眼睛陡然睁开。猛地从铁床上乍起,扭头看着盈袖。 “是……你!”她的声音很沙哑,像破铜锣敲击出来的声响,刺耳难听。 盈袖之前毒哑她的时候,那药物本身的效果,就不是长久的。 所以经过一个半月,她已渐渐恢复。 “你要杀……我?”她的眼里迸出血光。 盈袖拿出一个白色的药瓶,淡淡道:“你放心,你不会死得太惨。” 林毓秀本来还怕她又想出什么毒招来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乍一看到她要用安眠药毒死自己,不禁有些愣,愣了过后,她张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盈袖蹙眉。叫来副官,“把这瓶药全倒进她嘴里。” 一百粒西药,足以在四十八个小时内致命了。 副官接过药瓶,才发现是安眠药。 他有些呆,这手段也太仁慈了点,就算不想用残暴血腥的方式解决,好歹也该用个穿肠草啊。砒霜啊这等剧毒吧?安眠药算个啥! 林毓秀讥讽地笑,“瞧瞧,连别人都觉得你……太仁慈了,呵呵,你何必这般装模作样!” 她不会忘记她是怎么毒哑她的嗓子,折断她的手的! 今天这种死法,简直让她不敢相信! 盈袖靠近她。垂眼淡漠地看她,“没想到你,还有受虐的倾向。” 第65节 “你痛快点来啊!”她嘶喊起来,表情狰狞。 “给她吃了。”盈袖不回应她,让副官前来喂药。 在副官走近时,林毓秀发狂了一般大叫,“你是不是知道了……沈从恩……沈从恩告诉你了!你觉得我很可怜?!” “随你怎么想。” “哈哈,你知道了,你都知道了!你也没那么恨顾斐然了对不对!” 盈袖看向跟木头一样杵着的副官,冷喝,“喂药。” 副官不敢再逗留,立即按住她的脖子,将药粒全倒进去。 林毓秀呸呸地吐了出来,张口就要去咬副官,副官是个年轻的男子,见状有些惊怕,不禁退后一步。 盈袖道:“把药磨成粉末,和水搅拌。” 副官虎躯一震,“还是姨太太有法子!”说完,他就匆匆出去准备了。 林毓秀阴冷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盈袖,眼珠子里有一个血色的光晕。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神神秘秘地说:“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不知为何,她这个模样,看着有几分诡异。 盈袖没受她诱惑,安静地等着副官来。 听到通道外面的脚步声,林毓秀便知是副官来了,她顾不上引诱盈袖,大声地说:“白袖!你不知道吧,顾斐然!顾斐然杀了你爹!白家老头子,就是他杀的!哈哈哈,你们个蠢货,还真以为他在外经商被劫匪杀死了?就是顾斐然!你可别心软放过他啊,一定要他偿命,让他死了来地下陪我!我要、我要,咳咳咳……”她的嗓子发痒,应是咽管溃烂了,扯着喉咙一阵疼痛,可她还继续说,“我要他陪我下地狱!” 轰隆一声,盈袖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在嗡嗡地震荡着。 顾斐然……那个她爱了八年的顾斐然,是杀了她爹爹、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可是,她竟然不知道,还以为、他怜她家门没落,所以娶了她,想给她一个家…… 但,这是为什么? 感谢读者【kk890463】打赏的玫瑰1朵 【用户115810】打赏的玫瑰1朵 ---------- 即将到月底,姑娘们的钻石都投给呦~! 第73.这次,换我爱你 慕奕知道,有时候女人狠起来,男人也要自愧不如的。 盈袖要取了“白袖”的性命,由于这个女人之前给他那么点好感,所以他不愿面对她的惨死,便等在通道口。 直到盈袖出来。 原以为她的面色会是因为大仇得报的畅快,或是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可是慕奕看出了她的失魂落魄。 她无视着等在门口的他,径直上了车。 慕奕皱了皱眉,回身走进通道,问着方才带领着她的年轻副官,“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副官神色古怪,“姨太太给她吃了安眠药……还有,那个女人好像说谁谁杀了姨太太的父亲。” 慕奕看着盈袖坐在车窗边露出来的半张侧脸,原来是杀父之仇,怪不得非要杀了“白袖”不可。 坐上驾驶座,慕奕一边开车,一边问:“怎么给她吃了安眠药了?这样不如一枪崩了她。” 盈袖侧过头来。冷笑,“你们都认为,吞安眠药这种死法太安逸?” 慕奕反问,“难道不是?” 盈袖心中嗤笑,这些人一看就是不懂西药的。别看那平凡无奇的药粒,副作用可大着呢。自从安眠药被研发出售,多少想轻生又怕痛苦的人,纷纷选择了嗑安眠药。 安眠安眠,可不止字面上的意思。吞下的用量多了,到时体验到的,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四十八个小时内,将全身抽搐。心肺腹胃绞痛,口吐白沫,呼吸严重抑制而死。 回到司令府的时候,已是傍晚。吃完了饭,盈袖就回房,沐浴过后就把门给锁上了。 而慕奕。今晚也没想过要跟她同房。 此时,他去了北院的一间厢房,今晚临幸春眠。 董氏跟他说,既然是可以触碰的女人,那么就收了,但以她丫头的身份,是不能做姨太的,只能是通房。 虽说女人都讨厌与人共侍一夫,但是对于有了儿子,做了娘的女人,都希望儿子的妻妾再多些,好为家族开枝散叶。 女人就是这么地矛盾,不愿丈夫纳妾,却希望儿子多妻。 所以,慕奕今晚来临幸这个新人了。 春眠穿着绣着牡丹的肚兜,裸露着双臂和腿,站在慕奕面前,脸儿羞红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慕奕有些恍惚。 他最讨厌那些强势地、无理取闹、不听管教的女人,大男子主义的他偏爱柔顺的,听话的女人没错。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么个顺服的女人,心中却升起一股烦躁,他的脑中想起了北院最后一间厢房的女人,那个倔强又骄傲的女人。 甩去脑中的旖思,他不能专宠她,免得她太过自得。 于是,他走近春眠。 春眠又羞又怕,低着头解下背后的系带,整个胴体呈现在他面前。 她期待着。也害怕着,开始幻想他强劲有力的手臂抱住自己,对自己抚弄的场景。 这么想着,她的身体热了起来。 慕奕伸出手,触碰上她的肩膀,双手在即将摸上她的圆润时。胸口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适! 他猛地推开了她。 “少帅……”春眠不解地看着他。 慕奕平复了呼吸,便又走近她,将她按倒在床上。 春眠勾上他的脖颈。 女人灵敏的直觉告诉她,再不主动留住他,他就要跑了。 于是,她主动凑上唇,要去吻他…… 胃瞬间酸胀起来,某些东西激流一般地往上涌,慕奕再也忍不住,嚯地从她身上起来,整理好衣衫,拉开门就走。 春眠躺在一床红色被褥上,咬着唇,水雾弥漫的眼眸里,燃起了恨意。 她刚刚没看错的话,他的表情是厌恶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副受到恶心的模样。 慕奕出了春眠的厢房。就去了盈袖的。 里面黑暗暗的,显然是熄了灯,在睡觉了。 他不耐其烦地敲门,敲得咚咚作响,里头的人一点反应都没。 慕奕不信她听不到自己震天的响声,他大喊:“上官盈袖。快给本帅开门!” 盈袖侧身睡到床角,拉起被子盖住自己,任门外某人在大喊大叫,也不应声。 慕奕简直气炸了! 真是反了,居然敢给他吃闭门羹! 他冷哼,“不开门。装死?很好,看本帅进去了怎么弄死你!”他窝火地转身,快步去了偏院。 妈妈被吵醒,顶着鸡窝头开了门,正要看看是哪个混蛋扰她休眠。 哪知,却对上慕奕?得跟锅底的脸。 妈妈的睡意去了大半。忙问:“少帅半夜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慕奕冷声说:“把最后一间厢房的钥匙给我交出来!” 妈妈愣了愣,而后说:“备用的钥匙昨天被姨太太拿走了。” 慕奕一气,“全拿走了?” “呃,是、是的……” 慕奕:“!!!” 他的心肺要爆炸了!这个该死的女人! 慕奕恨不得拿出锯子把木门锯掉,然后将那个胆大的拉出来。狠狠折腾捣弄,做得她明天下不来床! 妈妈见他愤怒成这样,有点惶恐。 那个姨太果然是个不好惹的,连少帅都敢玩弄。 慕奕阔步回了自己南院,躺在床上,一整夜都睡不着。 ……气得睡不着。 他恨恨地想着,等明天、明天她开门出来的时候,她就逃不掉了,他就看看她还能躲到哪去! 殊不知他胸口被愤慨充盈,一直难以入眠,于是他辗转反侧,熬过了一个晚上。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然而那睡意就姗姗而来。 他强撑着起床,可眼皮子要打架了,怎么也睁不开。 到底抵不过浓浓的困意,他支撑不住地倒躺回去睡了。 心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上官盈袖就等着他睡饱了来收拾她吧! 而盈袖。她可不知某个人一整晚都备受煎熬,她当然知道昨晚不给他开门,依他那小气又斤斤计较的性子,估计是要找自己?烦的,于是她一早就去了前院,陪着董氏和慕琪她们吃早餐。 …… 顾斐然望着窗外的莹亮的天色,思绪纷乱。 忠叔跪在他面前,说:“求先生救救小姐吧,再晚些,她就要被那个女人弄死了!” “怎么会,盈袖是那么温婉纯善的女子……”他轻声说。 第66节 “先生何苦再自欺欺人?上官盈袖就是白袖!她重生了!小姐一连接二地被她残害,难道您还看不出来,她就是故意的,她来报仇了!”忠叔苍老的声音满是哽咽,“先生,救救小姐吧,等了两百年,她好不容易复生。还没享受到这世间的美好一切,就要死去了,您忍心吗?” 顾斐然转头看他,“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忠叔震惊了,“先生……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忘了小姐当年是怎么为了你而退婚的?你忘了老爷是怎么栽培你养育你的?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恩将仇报?”顾斐然??看着忠叔,“早在我为了活着而吞下蛊虫,为她杀了那么多的女子,为她牺牲了自己的妻儿时,当年的恩情,早就还清了。” 忠叔嘴唇翕动。语塞了。 “你我都是靠着蛊虫过活的,相信过不了几年,就要魂飞魄散了。你要是惜命,就不要想着去救她了,她已经不是当年的林毓秀了,剩下两年时间,还是好好珍惜吧。” 忠叔沉?了很久,缓缓地站了起来,问道:“那我们何时动身回上海?” 他们隐隐感觉到,危机正向他们逼近,必须早点离开天津。 顾斐然眺望着远方,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上海。他心里还挂念着盈袖……不,是白袖。 其实他知道她的身份的,在林毓秀莫名其妙毒哑了之后,在她屡次来看望林毓秀,折断她的手的时候。 他知道,可是。他不敢揭穿! 他也知晓,她恨他,恨入骨子里去。 他害怕揭穿之后,面对她仇恨的目光。自欺欺人也好,他还想她来找他,哪怕她的到来。只是折磨欺辱林毓秀,只要能看见她,跟她说几句话,就算是无关痛痒,疏离寡淡的对话,他还是会心安,会满足。 可是,到了现在这步田地,他已经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是的,他的预感没错。盈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在将林毓秀毒死在牢房的时候,盈袖就知道,那些害她而死的人,都知道她的重生了。 好在沈凯恩的收集到的证据已确凿,只等顾斐然回到上海。 那时,他便是自投罗网。 殊不知,在盈袖和沈凯恩胜券在握的时候,顾斐然也有了察觉。 忠叔焦急地说:“方才我接到电报,东北那边的人说。那批贫民已经招供了,咱们这次回上海,怕是凶多吉少!” 顾斐然捏了捏眉心,声音疲倦,“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迟早要入狱的。假如白袖没有重生,没有存在这个世上,那么他会心甘情愿入狱,绝不会挣扎或逃脱。 可她还在,还活着,他还想跟她在一起,还想和她做那些未了的事。 所以,他不会入狱,不想坐牢。 “袖袖,这次我会补偿你的。”他轻声呢喃。 当年那个小姑娘,固执地爱了他八年,这次,就换他来爱她。 感谢姑娘们昨天的钻石,数量颇多,为你们加更~! 今天共三更,下一章是两章合一。在八点半 --------------- 感谢读者【悄咪咪】打赏的巧克力1个 【太阳系外流浪】打赏的葡萄酒1杯 第74.他要娶正室了 顾斐然入狱了。 在第三天,盈袖接到沈凯恩的电报。 她看着简短的一行字,有些怔然。 那个承载着她八年青春的男子,终于被抓了,他会被判什么刑呢,是无期徒刑,还是有期徒刑? 慕奕嗤笑,“肯定是死刑!” 顾斐然作为上海赫赫有名的人物,影响力也是不小的,他恶意地杀了那么多的未婚少女,这事轰动了整个华北。 就连国外那些跟他有商业合作的洋人,也听到了风声。 所以更遑论是慕奕了。 老司令挺喜欢顾氏的瓷器,而今听闻顾斐然犯罪被抓,心中多少有几分怅然。 他们所有人都认为顾斐然那样的滔天罪行,必死无疑。 不料,香港那边来了英国人,也不知跟上海政府达成了什么约定,竟然将顾斐然和忠叔保释出来了。 盈袖看着这则沪江日报,秀眉蹙得紧紧的。 “要不要本帅去抓他回来,一枪毙了他?”慕奕从身后抱住她娇软的身躯,手掌轻轻摩挲着她。 他隐约知道,顾氏夫妇,大概就是她所谓的“私事”了,如今她大仇得报,他的心情比她还要好。 见她不答,他无谓地说,“当然,他如果跟着英国人走了,我的手也伸不到国外去。” 盈袖一怔,是了。慕奕的权势再大,也管不到国外去,而且他不会说英文,不会跟洋人沟通,那么她可以…… “在想什么?”慕奕特别不满,这女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老爱出神。 他将她将推倒在床上,拉起被子盖在自己的后背,便勇猛地压了上去,声音邪肆,“你的私事了结了,现在可以履行你的义务了!” 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她身上索取欢愉,肆无忌惮地碾压她,努力着生育计划。 而盈袖,也开始了她的逃离计划。 …… 司令夫人有点忧心,话说孙香玉十七岁的生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她的面容比之前更漂亮了些许,少了点稚嫩,只是她的性格,好像没什么变化。 老这样也不行啊。慕奕都这么大个人了,眼看也快要奔三,居然连正妻还没娶。 他等不起,香玉也等不起,她这个年纪要抓紧时间说亲了,十八岁便可以登记结婚。 董氏很头疼,这天她按捺不住地盘问起来,“小玉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有的话,就告诉伯母,伯母帮你促成这门亲事。你也不小了啊。” 喜欢的人?香玉脸儿一红。 董氏一瞧她这个模样,忍不住想拍大腿,嘿,有戏! 香玉在董氏期待的目光下,有点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地说:“我喜欢……上官姐姐呀……” 董氏要晕倒了! 这丫头到底明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董氏心想,估计这孩子还搞不懂什么是友情亲情和爱情。于是她便换了个方式问:“如果,阿奕和上官盈袖一起掉进河里了,你会救谁?” 香玉歪着脑袋,奇怪道:“奕哥会游泳,不用我去救,他也会救上官姐姐的吧?” 董氏简直要给她跪了!这脑回路真是无力吐槽了。 深吸了口气,“如果阿奕也不会游泳呢?你必须要从中救一个人!” “这样呀……唔,我还是想救上官姐姐。” “为什么?” 香玉机智地答:“因为贾副官会去救奕哥!” 董氏:“……” 董氏本身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这下,她也不顾忌香玉单纯不懂事了,她直接问道:“如果阿奕亲了你,你会不会生气?” 香玉瞪大了眼睛,“他是小玉的哥哥,怎么能……能亲?” 看她一脸不可思议,董氏叹气,心里总算是明白了,这丫头是真的没有对阿奕产生男女之情。 “我也就随便问问,小玉啊,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儿?回头我该给你找一门亲事了。” 香玉一听,脸色一白,她倒退两步,慌慌地说:“伯母,我不要嫁人!” “你如果想留在司令府,就得嫁给阿奕。”董氏试图逼迫。 “可是,奕哥是我的哥哥,怎么能……”她快要急哭了。 董氏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你既不想嫁给阿奕,又不想嫁出去,我也不能一直留着你在府上,将你变成一个老姑娘呀!难不成,你想跟小琪一样?” 香玉弱弱地说:“像琪姐姐那样也挺好的……” “怎么可以!”董氏拔高音调,“这么多年了,我把你一手养大,早就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我一个女儿嫁不出去,第二个女儿怎么可以跟上一个一样?” 眼看香玉嘴唇一张,好像要说些什么,她摆摆手,打断她,“不要说了,今年必须给你找一门好亲事,明年的春天就嫁了吧。”说完,董氏起身离开了凉亭。 她来到南院。 慕奕正在庭院前做俯卧撑。 董氏在石桌前坐下,说:“小玉你就断了念吧,她跟你不可能。别让她耽误你,你也别耽误她。回头我会给她选个良人。” 慕奕默念着第一百八十个俯卧撑。 “喂,我说话呢,你听到没?”董氏囔囔道。 “听到了,”慕奕不耐地说,然后继续报数。 董氏不讨相信地看着他,“你就这个表情?你不是挺喜欢她的嘛?” “切,”一声冷嗤从垂花门处传来,是慕琪。她说:“姆妈,您不觉得,阿奕他对小玉根本就不是男女之爱嘛?我倒是觉得。阿奕视她为亲妹子。” 董氏白了她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得了个怪癖,碰不得女人?然而他能碰小玉,所以他必然是喜欢她的。” “噗,阿奕他情商低也就罢了,您的情商也跟着低是怎么回事?如果阿奕真喜欢她,怎么可能对她下不了手?” “那是因为她单纯,不谙世事,阿奕不好意思摧残‘祖国的花朵’!” 做俯卧撑的慕奕听着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他的私事,尤其说到‘摧残祖国的花朵’的时候,他脸都黑了。 慕琪犹如一个狗头军师,继续分析道:“小玉的性子是很单纯,像小孩子,但她的身体……可不是小孩子了。”她的语气意味深长,“阿奕没有对她产生情欲,这就说明,他根本就没把她当成个女人看待。一个长不大的女孩子,谁会对她产生爱情?除非阿奕有恋童癖。”说到最后,慕琪抑不住地笑了。 董氏的脸也绷不住了,露出一丝笑意。 “什么恋童癖!”慕奕发飙了,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真的好吗。 第67节 “看你这个反应,那你是没有恋童癖咯,所以,你只当小玉是妹妹对吧?” 原以为他会反驳,不想他竟然说:“嗯,是。” 董氏惊讶了,“你不是喜欢她么?” “我之前不晓得啊,但我现在已经能分清了。” 慕琪斜睨着他,“小子。你不会爱上盈……” “你闭嘴!”他打断她的话,“慕琪你个老剩女,这么八婆活该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是慕琪的短处,被他挖苦,她就挖苦他,“彼此彼此,你情商这么低,活该娶不到老婆!” “你情商高怎么嫁不出去?”他挑眉,反唇相讥,“可见情商这东西。根本没什么卵用!” 这两姐弟是从小吵到大的,每每吵架,董氏最是头疼不已。 “都给我闭嘴!” 两姐弟噤了声。 董氏说:“我今天试探了香玉的意愿,不仅仅是要帮她找亲事,还有一个就是,希望你赶快成婚。” 慕琪凉凉地说:“他就是想娶,也有心无力呀。” “不试试,怎么知道?”董氏瞅着慕奕,“你阿爸有意要跟辽宁省的贺兰家联姻,督军之女贺兰瑜。” “贺兰瑜?呵。”慕琪饶有兴味道。“这个女子我倒是听说过,我当年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跟她打过照面,那时她是医学系的才女,比我小三届的一个学妹。” 董氏赶紧问:“她长得怎么样,性格怎么样?” “长得不错,属于比较大气的一种。” 慕琪的眼光是很高的,得她这样的评价,可见那位贺兰小姐,是个不错的。以她那样的家世背景。做司令府的少帅夫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半个月后,你阿爸的寿辰就到了,到时贺兰督军会携女而来,可借此机会,彼此了解。阿奕,你觉得如何?” 慕奕无所谓地说:“我没意见。” 当晚,他早早扑进盈袖的厢房,猴急地脱了她的衣裳,与她抵死缠绵。 他喘息着说。“华北和西南的两个军阀即将开战了,半年击退了云南的军队,现在他们向总司令请求全军出动,已获得批准。” 盈袖想了想,说:“西南区域广阔,军兵骁勇善战,对方来势汹汹,若怕不敌,不是可以对外结盟么?” 慕奕狠狠地亲了她一口,下巴的硬刺胡渣扎在她细嫩的脸上,“本帅就知道你聪明。” 盈袖无语,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多费脑力好吗,商业上的联姻不少,军事上的结盟也多,就是同一个道理。 “所以盈袖,我要跟辽宁省的督军之女结婚了。”他说。 “哦,这样啊。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慕奕忍了忍,一拳砸在床上,是啊,这个女人没心没肺的,告诉她干什么? 他的脑子被驴踢了,吃饭没事干嘛跟她说这些? 慕奕的心情很复杂,他觉得自己跟她越来越亲密了,床也上了,就连心事都跟她吐露了,隔在彼此之间的某条防线,已岌岌可危。 做完了造人运动,他提起裤子就开门出去,不再留宿。 他像在逃避什么,像在控制着什么。 此后的每个夜晚。他都如约而至...... 只是,他的动作越来越粗鲁了,像是发泄着某种怒气。 盈袖跟躺尸似的,只盼着他赶紧结束...... 她心里渐渐地形成一个计划,老司令的寿辰,是个难得的契机。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司令的寿辰也越来越临近,在日期只剩下三天的时候,盈袖约见了沈凯恩。 刘记茶餐厅,沈凯恩优雅地吃着一只盐焗鸡爪。 “约我出来,地点都不知道要选个高雅一点的吗?” 盈袖看着他吃起了鱿鱼丸,淡淡地说,“然而你不是也吃得欢快?” 沈凯恩咳了一声,“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我想让你配合我演一场戏。”她眉目认真。 沈凯恩愣了愣,而后笑了起来,“我先声明,我的演技可不好,到时搞砸了,不要怪我。” 盈袖很坚定,“不会,这场戏并不是高难度,你只需要配合我。” 他抽出餐巾,擦了擦手指上的香油,问:“什么时候?” “慕司令生日那天。” 沈凯恩的人脉很广,跟司令府也有那么点交集,他可以代表他爸上海警务局长上门送礼。 …… 慕奕对她很冷淡。 盈袖能感觉到,虽然她想不通他怎么也玩起了若即若离。 不过,今天他异常地温和。 “盈袖,跟我到东院来。” 他将她带到东院的客厅,一进去。她就看到一屋子的人。 司令、董氏、慕琪、孙香玉,还有一个郎中。 “来了,这是少帅的姨太太,老先生您给把个脉,瞧瞧这肚子里,可有动静了?”董氏说着,眼睛盯着盈袖小腹不放。 因为是慕奕第一个孩子,全家人都很重视。 董氏想,阿奕每晚都在北院留宿,勤快了一个多月,想必肚子里该是有动静的。最近,她还特意吩咐厨房,弄点油腻的、腥味大些的海鲜做菜,想试试盈袖的反应,然而她却说,她不喜海鲜。 对于其他油腻之物,她吃了却没半点不适,更遑论孕吐害喜了。 但也有个别的孕妇对吃食没那么敏感,也许她是不会孕吐的呢? 董氏心里七上八下地想着,着实心慌。于是她按捺不住地请了镇子上的郎中前来瞧瞧。 “这位太太,请伸出手来。” 董氏听到这个称呼,眉心一皱,估摸这个老头子是个耳背的,将‘姨太太’误听为‘太太’,要知道这一字之差,也是有尊卑之分的。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现在是把脉要紧。 盈袖的手很白很嫩,纤长秀美,她没有异议地伸出手。 老郎中按着她的手腕,偏着头细细地感受着脉动,好半晌,才说:“太太并没有喜脉。” “什么!”董氏不淡定了,腾地一下就站起来,“当真没怀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都一个多月了,而且慕奕也日夜耕耘,怀上是没有悬念的事情啊! 司令瞧着她,“看你急的,这事急不得,要慢慢来。有时候是要讲究机缘的。” 老郎中说:“司令说的是,这事确实要讲究机缘。” 可董氏还是难以接受,她的眉蹙着,思虑着。 忽然,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她的目光蓦地射向盈袖,“你有没有吃避孕药,避子汤?” 这话问得很不客气。 慕奕说:“我从未给她吃过这种东西。” “你不给她吃,但她未必就不会偷吃!”董氏尖刻道。 “偷吃?”盈袖俏脸一冷,“我为什么要偷吃?” 董氏被她这么一问。噎住了。是了,她为什么要偷吃?偷吃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倘若她成功受孕,且生下一男半女,这平妻之位,就是她的了。 董氏哼了哼,“既然没有偷吃,那肯定就是误食了什么东西。”她转头看郎中,“老先生,您诊断诊断,瞧瞧她可曾吃过了什么东西。” 老郎中面色一僵。“呃……如果是从食物里分辨出任何药材,我倒是可以。而从表面上看出太太的内部情况,老朽无能,看不出太太的脸色有什么不对。” 眼看董氏就要发怒,慕琪说:“不如到医院看看吧?那些西洋医师有医学仪器,想必就能查出来。” 董氏泄气,“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老郎中临走前,写下两个中药方子,是养胎用的。 春眠躲在走廊的石柱后面,看着他们将一个郎中送出宅门,心中怨恨。 这场景一看,显然就是去给上官盈袖把脉。春眠知道,司令夫妇很期待慕家的长孙。 她很怕上官盈袖被诊出喜脉,她看不得她平步青云,得道升天! 也不知道她的结果怎么样,可恨她只是个通房,没资格踏足东院,而上官盈袖,即将升为平妻。 她抠着墙柱,静静地观望。 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丫头。 她忙出去,拦住她,亲热地说:“小莲,咱们好久没见了呢!” 之前做丫头的时候,小莲跟她的关系可好了。 小莲翻了翻白眼,“你叫我?” 因为昔日的姐妹翻身做主了,所以,她心里便嫉妒了,见到她还来招惹她,分外的讨厌。 春眠哪里不知道她这种心思? 便摸向耳朵。将一对纯银的耳坠摘下来,塞到她手里,嘿嘿笑道:“不管身份怎么变换,咱们还是好姐妹。” 小莲哼了一声,眉开眼笑,“说吧,你想跟我打听什么?” 在后宅混的女人们,有哪个是不精明的? “我想问问你,姨太太她……到底怀上了没?” 小莲看着她,眼里是了然,“如你所愿。” 第68节 “没有?!”春眠惊喜。 “是啊,说来也怪,她分明没吃避孕药,竟然怀不上。” 春眠听着,心思却飘远了,上官盈袖一定是避孕了的。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她一天到晚都在镜子前面涂胭脂…… 感谢读者【小枖】打赏的玫瑰1朵 【奥噗次奥噗次】打赏的玫瑰1朵 ----------------- 依旧明天下午三点左右更新/审核慢 第75.正妻贺兰瑜 丫头春眠,并不是一个头脑很聪明的女人,虽然她胆子小,但心是细的,很擅长察言观色。 所以,她能在司令府做事五年。 少帅这样的男子,多少女人都想嫁给他,包括她,不求做妾,就是跟在他身边,夜夜侍奉他,与他缠绵于床榻,也是一件极快活的事情。 后来,北院住进了九个女人。 说真的,春眠一点都不嫉妒。 她虽然也爱慕着少帅,但隐隐知道,他不能触碰女人,所以后院的九个女人。自来到司令府,就没侍奉过他,而春眠,也很识相地没去勾引他。 可那天晚上,少帅握着她的胳膊! 他能碰她,这说明,她有机会。不料想,他虽能触碰,却不能与她亲热。 他到底还是对她那位曾经的主子上心的,“情”有独钟。 然而,上官盈袖没有怀孕。 春眠知道他们夜夜春宵,这怀孕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至于最后的一个差分,那就是避孕。 春眠想起前段时间,还是做丫头的时候,曾跟她去过两次留香阁。 她看到她跟着那个老板娘低声地说着什么,出来的时候,手上什么也没有。然却在两日后,上官盈袖又去了一趟留香阁,拿着钱票买了一盒很精致的脂粉。 再之后,她就日日涂抹,尤其是早上的时候,坐在梳妆台前画得很细心,这一个月来,从未有一日不涂不抹。 起初,她还以为,是那留香阁的脂粉太过上档次,让她爱不释手。 现在看来,那盒脂粉,多半有什么猫腻。 春眠这么想着,便打算去查清楚事情。 她想到上官盈袖的厢房去,不知不觉偷了她的脂粉,然后就去医馆找郎中验证验证,若真被她找到了上官盈袖的证据,那么就能扳倒她了! 可问题是,上官盈袖的那个新来的丫头小月,是个很机灵的,又防备自己得紧,所以她的厢房,很难进去。 春眠苦恼地想着,想了很久,总算有那么个折中的法子。 她换掉一身旗袍,重新变作丫头的装扮,然后拿出储存了两个月的积蓄——七块钱。 来到留香阁,看着里头衣香鬓影的女客人,春眠有点肉疼。她是穷人家的孩子,怎么舍得用七块钱买一盒上等的胭脂? 要知道。七块钱可以买三百五十斤的大米了,足够老家那边的人吃两个月了。 为了扳倒上官盈袖,春眠咬了咬牙,进去了。 话说这导购的姑娘,也是个势利的,看多了阔太太富小姐这等贵客。乍一看到春眠一身粗布衣裳,便嫌弃得不行,藐视着她:“我们这儿卖的,可不是路边的地摊货。这边的脂粉中含有法国巴黎的香水,售价七块钱,你买得起吗?” 春眠手中握着七块钱,挺直了腰杆,“叫你们老板出来,我是代我家太太来买脂粉的!” 有钱人家的太太,遣丫头来买东西也是不少的。导购的姑娘看着她一身丫头装扮,便信了几分,钻进珠帘里面去叫唤老板娘。 春眠见到体态妖娆的老板娘,心里有几分紧张。 她迅速说道:“我家太太姓上官,央您再拿一盒特殊的脂粉。” 老板娘审视着她,“特殊的脂粉?” 春眠的心跳得很快,低声说:“是,跟上次来买的材质一样的。” “上个月买的,用完了?” “是。” 老板娘没应声。 春眠有些忐忑。 好半晌。老板娘语气意味深长地开口,“小妹妹,说谎话之前,也要先打探好虚实,贸然而来,可是讨不着好处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最清楚不过。那位姓上官的小姐,一共买了三盒,这三盒,足以她用一年了。才将将过去一个月,你就说她用完了,你这不是穿帮了么?”老板娘嘴里叼着女士香烟。似笑非笑地开口。 春眠被她这么一说,脸上一片火辣。眼看边上那些贵客都看好戏地瞧着她,她一时无地自容,二话不说,灰溜溜地跑了。 …… 盈袖这两天被迫喝了好多调理身体的药汤。 董氏和慕奕见她没怀上,很是不甘心。 这些药汤的味道很苦涩。吃得盈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孙香玉见她喝个药汤这么痛苦,忙到自己的西院包了几块冰糖来给她吃。 这几天,她常来北院走动,而盈袖也不算排斥她,便随她来了,只不过。都是她在说话,盈袖都不怎么开口。 “上官姐姐,伯母说,明天就是伯父的寿辰了,他们说,到时会来很多宾客,什么青年才俊,名门小姐,说要给奕哥选妻,也要给我挑良人……” 盈袖拣着冰糖吃着,说:“你也要嫁人了。” “可是,我不想嫁!我还小!”香玉说。 盈袖瞥了她一眼,“你不过只比我小一岁而已,十七岁,不小了。” 孙香玉抱住她的胳膊,“上官姐姐,我不要嫁人,不要嫁人!你帮我到伯母跟前说说好不好?” “我跟她可不熟。” 孙香玉还待再说。黄妈妈就过来了。 她看着这两位主子,说:“孙小姐、姨太太,司令夫人让你们到东院的客厅去。” “发生什么事了吗?” “辽宁省的贺兰督军远道而来,司令让小姐和姨太太们都过去见客。” 东院客厅。 将将走近,就听到里头传来了笑谈声,貌似气氛很是热络。 盈袖和孙香玉跨门而入,给司令和董氏见了礼。 董氏说:“这是我慕家的小姐,和阿奕的姨太。” 话落,来客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盈袖平静地给他们见礼,“督军、贺兰小姐。” 那个笑容深远,明艳大方的女子,就是贺兰瑜了。 自盈袖进门后,她就一直看着她,那打量的目光,却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她说:“妹妹长得可真漂亮。” 在场的女性们,听到她“妹妹”的称呼,神色各异。 也不知道这是对盈袖年纪小的亲切称呼,还是……话里有其他含义? 贺兰瑜今年二十四。虽然她比盈袖大了六岁,但她与盈袖的面容相比,并没有显出老态。 她身上有种成熟的气质、自信的魅力。 “司令,阿瑜给您带了礼物。”贺兰瑜从一个士兵手中接过一个盒子,双手捧着递到慕司令面前。 慕司令笑说:“你有心了,只不过我的生日是明天,这生日礼物还是等明天再送吧。” 贺兰瑜说:“这不是生日礼物,是阿瑜给您的见面礼。” 她都这么说,慕司令也不好再拒,便接过并打开了。 是一个按摩器。 慕司令从未出国,不晓得这东西是怎么用,干嘛用的。 “这是颈椎按摩器。是我和德国的一个朋友一起制作的一个产品,希望它能缓解您颈椎酸痛的毛病。” 慕司令听了,十分高兴,“好好,这礼物我很喜欢,比那些什么百年人参,鸿茅药酒管用多了!” 董氏看着贺兰瑜,赞道:“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以后谁娶了做妻子,那就是谁的福气!” “这是我研制的一种熏香,夜里有助眠、白天有提神醒脑的功效,薄礼一份。送给司令夫人您。”贺兰瑜拿出一个水晶瓶,递到董氏手中。 董氏轻闻了两下,只觉得心肺一阵舒畅,她笑了起来,拉住贺兰瑜的手,笑着问:“我听闻小琪说。你在国外学习医学,且是中西结合的学术,成绩十分出色。今日看见你,果然很优秀!” 贺兰瑜看向坐在董氏身边的慕琪,笑得矜贵,“慕学姐过奖了。” 慕琪没有接她的话。反而说起了慕奕,“不知道贺兰小姐可见过我弟弟慕奕?” 提到这茬,在场的三位长辈神色不一。 贺兰督军问:“怎么没看见少帅?” 慕司令说:“我今儿把工作都抛下了,全推给他处理,现在估摸着还没处理完。”抬头看了看墙头的挂钟,“大概还有半个小时,他就该回来了。” “早听闻少帅少年英武,不到三十岁便是军功显赫,我当真很想见见这个能干的年轻人啊!” 司令夫妇听出贺兰督军语气里对慕奕的赏识,心中一片安定。 只要不出什么幺蛾子,这场联姻,大概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第69节 到了晌午,慕奕回来了。 他穿着军装,戴着军帽,冷峻英气,向贺兰督军行了个军礼。 “这就是慕少帅了吧,哈哈,果然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 董氏注意到贺兰瑜的目光追随了慕奕,不由笑着开口,对慕奕说:“阿奕,来跟贺兰小姐认识认识。” 慕奕旋身,看到贺兰瑜的面容时,他浓眉一挑,“是你?” “就是我,慕少帅,好久不见了。” “怎么,你们认识?”慕司令饶有兴味地问。 贺兰督军笑着说:“去年,山西不是开战了嘛,当时我听说少帅去平叛了,而阿瑜跟着她的朋友去当军医了,我猜这对儿女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慕司令一听,看着贺兰瑜的眼光是满意的,“军医?不错不错。” 盈袖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 这两人一个行军打仗,一个军中行医,看着也是相得益彰,顶是相配,怪不得慕司令对这个未来儿媳,如此满意。 只是不知道,慕奕能不能碰她? 贺兰瑜嫁过来是做正妻的,不像之前那些姨太通房,可以随意丢在后院,只当做花瓶摆设。 下一章在七点半。 感谢读者【__^jia_s】打赏的葡萄酒1杯 【用户115810】打赏的玫瑰花1朵 第76.两个女人的联手 从贺兰瑜大方知性,司令夫妇对她的喜爱程度来看,司令府上下隐约看出点眉目。 于是,这些知道内情的佣人们便赶着去巴结她。 毕竟这是未来的当家主母啊,讨好总不会错。 贺兰瑜不会过分亲近,也不会太过疏离,她的人际关系处理得很不错。 董氏派了贴身侍候的仆人去观察她,回来后听说了这些,董氏愈发满意贺兰瑜,心想,这才是名门闺秀的风范,以后阿奕的怪癖好了,后院一大堆女人,相信贺兰瑜也能压住她们。 董氏很喜欢她,很满意她,一整天拉着她去逛花园、赏花、听曲、喝茶。 她问她:“你觉得,阿奕怎么样?” 贺兰瑜微笑着说:“少帅是很优秀的男子。” 董氏看她的神态落落大方,不像是那些扭捏又不经逗的姑娘,遂不绕着弯子了。“那么,你愿意和他在一起生活吗?” “夫人这个问题不如抛给他?” 董氏听了,就明白了,这姑娘是愿意的,就不知道慕奕愿不愿意。 “你和阿奕早就认识,还真是一种缘分。你跟我说说。是怎么认识的呢?” 说起往事,贺兰瑜便是再怎么端着娴雅的气度,也要露出一丝女儿家的娇态,“说起来还真如您所说,是缘分。我的朋友西亚报名,要跟慕家的军队去山西。不想那时候他家里出了事,便央我代替他去山西行医。于是我就这么跟少帅认识了,当时他受了枪伤,子弹藏在肉层里,是我用泡了酒精的镊子,将他的子弹从臂膀的肉层里取出来的。我之前也给人取过子弹,但是,他们都是痛得大喊大叫的,只有少帅一声不吭的,他的隐忍让我佩服。” 董氏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一段故事,“这是不是患难见真情呢?” 贺兰瑜笑了起来。“不是啊,我从未和他共过患难。” “阿瑜,”董氏的神色很郑重,“这个世上,只有你配嫁给他,他是军人,你是军医,是天作之合。而且,你是唯一能跟他并肩作战的女人!” “夫人把我说得太好了。少帅身边,还会有人比我更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董氏就直说了,“现在,阿奕只有一个姨太,和一个通房,他的后院不会有太多人,如果你嫁给他之后,能给他多生几个,那些妾室,我会让他全部遣散。” 贺兰瑜想到那个场景,也觉得心情愉悦。但她脑中闪过那位姨太太的脸。 那张脸太美了,她便是再自信,但那个女子的容貌,还是给了她很大的威胁。 …… 春眠,作为除了盈袖以外,唯一的一个通房,她也跟风的来访见贺兰瑜。 贺兰瑜看着她,只觉得这一位的容貌只称得上清秀,和那一位比,实在是相差太远。 所以她想不通她是如何入了慕奕的眼的。 “不知道姑娘是什么出身?”这话若是别人说,自然是很不客气,语气很恶劣的。 偏生这句话在贺兰瑜口中说出来,貌似特别的平常。 提到家世背景,春眠不能跟上官盈袖比,更不能跟眼前这位比。 她羞愧地低下头,“我原本……是上官姨太的贴身丫头。” 贺兰瑜挑高了眉,“丫头?” 她想过她不会是多大的家世背景,但从未想过,这位是丫头上位…… 老实说,贺兰瑜一直都觉得自己待人都挺和气,很少跟别人结仇,也极少讨厌一个人。 但这个通房,让她反感极了。 丫头背叛主子,去爬家主的床,真是让人想不讨厌都难。这时候,她心里对那位上官姨太有点儿同情,被侍候自己的贴身丫头爬了床,肯定是气炸了。换作是她,她也要发脾气。 既对春眠反感了,贺兰瑜便也没了想跟她闲聊的心思。 在她准备下逐客令的时候,春眠忽然说:“贺兰小姐若有什么想知道,春眠都可以为你解答。” 还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丫头呢。“我想知道的,日后自会向管事的?妈妈请教。” 所以,不用你来跟我多说什么。 春眠神色一正,“我有一件很隐秘的事。只怕?妈妈都不知道。” 贺兰瑜是个聪慧的,听这话也知道,估计是那位姨太太的某个把柄,被这个曾经的丫头抓住了。 早上见到那个上官姨太,她能看出她绝不是平庸之辈,那样淡然的女子,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很感兴趣,“你说吧。” “听说贺兰小姐是学医的,春眠有个问题想向你请教一下。”见贺兰瑜不答,似等她下文,春眠继续说:“一个女人,若想避孕,除了吃药,还有哪种方式可以避孕呢?” “不用口服的话,也能通过外用,让避孕药的成分,渗入体肤。” “比如一些香粉和香水呢?” “都有可能,不过香水的可能性偏低。”贺兰瑜看着春眠,若有所思。 那个上官姨太,莫不是避孕了,不想怀慕家的孩子? 春眠瞧见她眼里的探究,便说:“如贺兰小姐所想,上官姨太和少帅多次同房,但是没有怀孕。” 贺兰瑜嗤笑。“有些人的体质不同,难以受孕也不是没有。” “不,她一定是避孕了。虽然她没有吃避孕药,但我看到她常常涂抹某一款胭脂香粉,日夜涂抹,从不间断。我猜,应当是那盒香粉有问题。” 贺兰瑜想了想,“在胭脂香粉里放了避孕药的成分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这样的话,会危害到自己的身体,毕竟胭脂粉和避孕药的结合,会产生有害的物质。” “所以,她真的避孕了。” “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避孕?若生下孩子,那么就是慕家的长孙了,说不定母凭子贵,晋为平妻了。” 其实。春眠也想不通。不过她还是希望上官盈袖能够滚出司令府,少去一个竞争对手。 所以她换了种方式告诉贺兰瑜,“贺兰小姐也知道怀孩子的重要性吧?如果被少帅和司令夫人知道她避孕,想必会讨厌死她,将她赶出府去吧?” “所以呢?” “所以,我想向贺兰小姐寻求合作。” “怎么合作?” “联手揭发上官盈袖的避孕。” 贺兰瑜喝了一杯茶,说:“我为何要跟你合作?凭什么和你联手揭发她?” “就凭少帅对她上心,夜夜留宿她的房间。我想。贺兰小姐早晚是要嫁入司令府的,难道你能忍受一个小妾比你一个正室夫人还得宠吗?” 贺兰瑜呵斥出声,“放肆!你既知道我日后是正室夫人,你还敢跟我这么说话?” 春眠忙敛下眉目,她生怕贺兰瑜不肯跟她合作,她才这样也是剑走偏锋,冒着得罪她的风险。 不过,看她的样子。好像也没生多大的气。 “是我逾越了,春眠只是提醒贺兰小姐而已。日后,我也是要蒙你多关照的。” 贺兰瑜方才只是语气严厉,但面上却没有怒气。她审视着春眠,心里对她改了观。 第一眼的印象,见是个狗腿的、束手束脚的丫头,不够大气,不够高贵,注定成不了气候。 但她敢对她说那么一番话,可见是个很懂得揣摩人心的,胆小谨慎,又识时务。 “你说,她的那盒脂粉,会放在哪?” 听到贺兰瑜这句话,春眠暗喜,她这是答应合作了吧。“应该是藏起来了。反正她都放在屋里,绝不会携带在身上。” “那么,现在就过去看看她吧。”贺兰瑜走出客房,来到北院的厢房。 此时正值日落时分,夕阳的余辉洒在庭院前的两株槐树上。 树下的一个圆石桌,坐着两个妙龄女子。 正是盈袖和孙香玉。 贺兰瑜走近了,才看到她们是在对弈。她不禁暗想,这位姨太,心境真够平和的。 听到脚步声。盈袖抬眼,看到贺兰瑜对她笑吟吟的,便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孙香玉则完全无视了后面走来的两个女人。 她纠结地看着满目?白纵横的棋子,愁得不知道该往哪下棋了。这一局若是输了的话,算起来,她便总共输了二十三局。当然了,她也是有赢的,开始的时候,她还赢了五局。 不过,她没想过那是盈袖让她的。 贺兰瑜看着孙香玉,说:“我看上官妹妹的棋艺似乎不错,恰巧,我的棋艺也不差,此番棋逢对手,真心想跟上官妹妹切磋切磋,不知道孙小姐能否把位置让给我,让我和她对弈一局呢?” 第70节 “不能!” 贺兰瑜一愣,人家都开口请求了,一般人都不会拒绝的才对,这是一种礼貌的体现。 可这个小姑娘,居然拒绝了。 “为什么呢?” “不能就是不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叫什么‘荷兰语’的。她就觉得她怪讨厌的。而且名字也好怪,她爹是那么想学习荷兰语吗,竟然还给他女儿取了这么‘洋气’的名字。 贺兰瑜看着这个有点骄横的小姑娘,一时摸不清她的身份。她之前只听闻,慕家只有一位小姐,而这个孙小姐,又是什么人? 春眠瞧着贺兰瑜的面色,小声说:“她是司令和夫人最宠爱的女儿,虽不是亲生,但更胜亲生。” 贺兰瑜明白了,想来这小姑娘的家人定对慕家有恩。 双方这么僵着,盈袖便说:“你先起来吧,我也想跟贺兰小姐对招几局。” 孙香玉见盈袖这么说了,便不情不愿地起来,看着贺兰瑜,说:“荷兰小姐。请。” 贺兰瑜敏锐地捕捉到她叫自己的姓氏的错误,‘贺’是第四声,重低音。而‘荷’是第二声,为高调音。 不过她也不在意,这小姑娘明显不喜欢自己。 “上官妹妹,你执?子吧。” 盈袖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声好。这个女人,想来是棋艺高超的,否则不会主动把先机让给她。 盈袖将一颗?子落在中间的某个点上。 贺兰瑜的白子紧随其后。 盈袖忽然将?子提到横线的边缘。 贺兰瑜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跟过去,自己落在方才的格子周围。 当彼此落了十二颗棋子的时候,贺兰终于知道盈袖那一个?子为何要落在边缘了。 原来她一开始就已经在设局! 贺兰瑜当机立断,另谋出路。 不想盈袖步步紧逼。 在贺兰瑜第二十六颗白子落下时,她赫然发现,她的白子被困在其中,里外都被?子包围! “荷兰小姐。你输了!”香玉说,那嗓门大的,生怕贺兰瑜听不到似的。 贺兰瑜环顾着?棋精妙的棋路,揉了揉前额,叹了口气,看着盈袖,由衷地说道:“我也是业余的围棋玩家,但每次与人对弈。都是战无不胜。但在你这里,我输了,你的棋艺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超。” 盈袖不置可否地说:“过奖了。” 春眠原本就是带贺兰瑜来揭发上官盈袖的,不想她站在这里,看了她们下了半天的棋。 结果,棋下完了,她们就开始闲聊起来,春眠心里那个急啊。 好在贺兰瑜也没忘了此番前来的目的。对盈袖说道:“我现在十分口渴,先到你房里,讨一杯茶喝吧。” 盈袖应了声,领她们进厢房。 一踏入厢房,春眠的眼睛就四处搜寻。 小月看到了,不由喝道:“你在看什么?” 春眠气结,又不好骂她,便瞪着她。 她只是个通房丫头,比普通的丫头高了那么一级……不,半级而已。 贺兰瑜倒不会像春眠那样四处乱看,她很自然地扫了一圈,说:“你这间房屋,布置得很好看。” 盈袖没接她的话,起身去给她们上茶。 盈袖能烧得一手好茶,之前她为了讨顾斐然的欢心,特意去学的,本以为一辈子只为他一人沏茶,不料现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贺兰瑜看着她行云流水的斟茶的动作,分外觉得赏心悦目。 她水袖宽宽,衣料轻柔,一截皓白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玻璃种飘花浅色翡翠玉镯,美得不可方物。 她是个优秀的女子,也是强大的对手。 趁着她专注地沏茶。贺兰瑜伸手,弄散了发髻…… 她今天仅用一根簪子挽了一个髻,只要抽出了簪子,头发便散乱了。 “哎呀,贺兰小姐,你的头发都乱了哎!”春眠惊叫。 盈袖看了她一眼,而后转头看向贺兰瑜。 贺兰瑜懊恼地说:“可能是我这簪子别的不稳固,头发都滚下来了……妹妹,能否借你妆台一用?” 盈袖定定地看着她,直到她快要撑不住,她才说:“好。” 明天古典君的家乡有迎神的习俗,会忙。所以明天下午的更新会延迟到晚上八点。 周末愉快 第77.生也慕奕,死也慕奕 贺兰瑜是知道的,上官盈袖不是简单的人物。 所以在她提出要借她梳妆台一用的时候,心里莫名有几分忐忑,竟害怕被觉察出意图。 盈袖看着她走到梳妆台前,低着头梳着微卷的长发,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她这个头梳的有点久,春眠便走了过去,说:“贺兰小姐,我帮你吧。” 贺兰瑜侧头笑,“有劳了。” 春眠走近了,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她应该不会放在梳妆台,这是最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那盒胭脂,应该是被藏起来了。” 贺兰瑜盯着整齐摆放在桌前的妆奁,声音平平,“未必,你要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平常的地方,就是最隐秘的地方。” 她也不想跟春眠解释太多,直接打开了一个脂粉盒子,霎时,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正打算用手指沾一沾粉末,盈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贺兰小姐的头发散了,连脸上的妆容,也花了么?” 春眠吓了一跳,转过身来。 “姨太太,您无声无息地过来,真是吓死我了。”她拍了拍胸口。 盈袖道:“是么。我之前看过一本书,它说,心中有鬼的人,最不经吓。” 春眠笑得干巴巴的,“我怎么敢做什么坏事呢……” 盈袖不回答她。转向贺兰瑜,“贺兰小姐要补妆?” 不知为何,被她这么静静地看着,贺兰瑜竟觉得心虚。 她用手,趁机在粉面上稍微用力一抹,然后将盒子放下,笑道:“我觉得盒装很精致小巧,打开了味道也很香,正想问问你还有没有备份的,能不能送我一盒?” “没有备份。”盈袖说。 贺兰瑜故作恋恋不舍地看着它,“好吧,你也只有一盒,我不能夺人所爱。不知道上官妹妹这款胭脂,去哪买的呢?” 春眠插嘴道:“在本地的留香阁,我之前和姨太太去过。” 贺兰瑜笑,“那就劳烦你带我去买一盒吧。” 她们这般不咸不淡地聊起天来。 盈袖看着她们十分自然的神色,心道莫非是自己多想了? 当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饭的时间也快要到了。 贺兰瑜和春眠出了厢房。 “小月,跟过去,听听她们在说什么。”盈袖从窗口看着她们并肩离去的身影,对小月吩咐,“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小月应了声,出了垂花门。便放轻脚步追了上去。 那两个女人在假山后面顿下脚步。 “里面有没有避孕药的成分?”春眠问。 贺兰瑜说:“我又不是中医,哪能那么轻易就辨认出来?” 春眠很失望,“错失了这次的机会,下次再去她的厢房,她肯定会警惕。” “你怨我也没用,我可是学西医的。” “我哪敢怨你……” 小月听到这里,那两个女人就走了。 于是她赶忙奔回去复命。 盈袖听到她的汇报,心神纷乱,她们果然知道了。 如果她们把此事告知了慕奕,那么她……慕奕一定饶不了她,说不定一怒之下,把自己枪毙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惶恐,又有些庆幸,还好,她们没找到破绽。 …… 贺兰瑜走出了北院,就和春眠分别。 临走前,她还问:“你当真没看出什么来?” 贺兰瑜嘴角一挑,“可能是我医术不精吧。” 春眠叹了口气。 贺兰瑜穿过走廊,并没有去往客房,而是去了南院,慕奕的院子。 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刚从军政府回来。 她悠悠地晃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是喜欢慕奕的,当父亲说起,要跟天津的慕家联姻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甚至是有点欢喜的。 第71节 来到司令府之前,她就已经想象过,如果他满院妾室,那也不要紧,她相信他见到自己之后,会被自己的魅力和才能所吸引。 可是,她现在不确定了,那个上官盈袖,是上上之姿,是能将她比下去的优秀女子。 好在,她的心思似乎不在慕奕身上,不然她也就不会避孕了。 是的,她看出那盒胭脂里面掺杂的东西。 她虽是学西医的,但中医也是她要学习的。 她不想告诉那个通房春眠。是因为那女子是个性急的,而且不怎么聪明的,若告诉了她,她狂喜之下,便恨不得告知所有人,到时就会惊动了上官盈袖。 那个聪慧冷静的女子,想来会早做准备。 所以,贺兰瑜隐瞒了春眠。 她要亲自揭发上官盈袖。 来到南院的时候,有副官守在门口。 看到贺兰瑜,副官不敢拦着她,因为知道她会是日后的当家主母,遂十分恭敬地请她入门。 慕奕正准备去洗澡,门就被敲响了。 “谁?”他不耐地问。 贺兰瑜说:“是我。” 慕奕重新穿上那件中山装,一边问:“你来干什么?”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请你开门。” 贺兰瑜这个人,慕奕接触过两天,她是个很干练很优秀也很有气度的女子,她在军营的时候,说话总是一针见血的,简洁而有力。 所以,她若说有事,但便是很重要的事。 于是,他去开了门。 贺兰瑜跨步而入,抬眼就看到他松松垮垮地穿着中山装,领子上面有两个纽扣没扣住,露出一片古铜色的肌肤,结实而野性。 “你要说什么?” 他对谁都是一副没什么耐心的样子,很烦躁。 “我要说的事,关于你那个姨太太,上官盈袖。” 慕奕坐在茶几前,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然后?” “她是不是跟你同房一个多月,但却还没有身孕?”她直接指出。 原以为慕奕会如实告诉她。不料却看到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还没过门,就迫不及待地调查府上的事情了?” 他这话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贺兰瑜皱了皱眉,刻意忽略他语气里的厌恶。继续说:“你可知道,她避孕了?” “她有没有避孕,我最清楚。怎么,你来跟我说这些,是想挑拨离间?”慕奕眉目间全是冷意,他是带兵打仗的人,从不接触后宅的妇人之事。 虽然他不接触,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些妇人的勾心斗角。而他,最讨厌的就是女人们的那种嫉妒又恶毒的心肠。 贺兰瑜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 他不是很强势很嚣张吗。他不是不会懂男女之情吗,为什么他会对那个上官盈袖如此在意和维护? 贺兰瑜很气愤,她也是个很骄傲的女子,怎么能容忍被喜欢的人当面这般侮辱? “慕少帅,你说我挑拨离间也好,谎骗你也好,我都要告诉你,上官盈袖她避孕了,东西就藏在她平时用的脂粉里!”说完,她转身离开。 慕奕听完,心中巨震! 眼看她即将要推门出去,他喝道:“站住!什么藏在脂粉里,你给我说清楚!” 贺兰瑜再次转过身来,望着他轻笑,“少帅不是认为我故意挑拨离间么?” 她到底是学医的,她的话也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他皱着眉道:“你先说说看,她怎么避孕了?” “与其说是避孕,还不如说是堕胎。”贺兰瑜说,“我方才去了她的院子,借用她梳妆台的时候,发现她的脂粉里面,掺着麝香、藏红花、浣花草三种堕胎的药味。” 一股怒气从胸口中膨胀开来,慕奕想强行将它压抑下去,却怎么也无法。 他揪住贺兰瑜的衣领,“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我!” 贺兰瑜与他对视,“你若不信,大可叫上郎中,到你的姨太太的房间里鉴别那盒胭脂里面的成分。” “该死!”慕奕暴怒地咒骂一声,甩开她就大步跨出了门槛,快步往北院走去。 他像一座会行走的火山,此刻,火山上面的冰雪已然融化,岩壁烧得通红,滚滚浓烟正在往上冒着,里面的火焰和岩浆,即将爆发! 佣人们见到他这个模样。吓得纷纷绕道,就怕撞在枪口上。 北院,小月正从小厨房里端出做好的晚饭。 今天,那位辽宁省的督军来了,有贵客在场,司令夫人命令盈袖待在后院吃饭,不要到花厅去讨人嫌。 小月替自家主子哀怨,到底是做妾的,上不得台面。 在她将晚饭放在篮子里,走在回廊上,这时候,就看到慕奕怒气冲冲地往姨太太的厢房赶去。 小月也不知道他因何而怒。连忙跑上去阻拦。 “少帅……”她话未说完,他就挥退她,“滚开!” 手上的篮子被撞了出去,饭菜全洒出来了,小月惊呼一声。 “上官盈袖,你找死!”他一脚踹开了门,低吼着冲进去,将坐在榻榻米上看书的盈袖扯起来,大手卡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扯住她的头发。 他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扯得她头皮发疼。 “你发什么疯!”她怒喊。 “发什么疯?你问我发什么疯?上官盈袖你好样的,避孕?堕胎?看我不弄死你!”他发怒地踹开了茶几。瓷器茶具噼里啪啦地、全摔碎在地面。 那声音很大,惊动了院子里其他的人,他们听着里头的打闹声,器具哐哐当当的声音。 而后,女人的哭声,男人的怒骂声从里面传来,听起来惊心动魄。 妈妈、春眠,以及佣人们,胆战心惊的,没人敢过去看。 “慕奕,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你这个强奸犯,神经病!我死也不要怀你孩子。你活该断子绝孙!” “嘶……”外面的人听到这些大逆不道的话,顿时惊得倒抽口气。 “啊!”女人吃痛的尖叫声响起,嗓音里带着哭腔,“混蛋,你去死!” “我今天就弄死你!”男人火气高涨,咒骂着。 董氏和贺兰瑜来了。 看到一群人全站在上官盈袖的厢房的八米之外,董氏皱着眉问:“都在这里做什么?” 妈妈一听到这个声音,惊得回头,忙低下头说:“少帅发现了姨太太吃了避孕药,正在教训她……” 董氏一怒,“上官盈袖,她好大的胆子!”她转头看向贺兰瑜。“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傍晚六点半,是吃晚饭的时候,一桌子人都坐在餐桌上,就独独少了慕奕,于是她就找到北院来了。 没想到一来,就听到这事,这个上官盈袖,好大的胆子!她一定要惩罚她,然后将她赶出府去! 正要拉着贺兰瑜上前,就听到厢房里传来那男女交欢时的声音。 男人激情狂热的低吼,女人痛苦至极的呻吟和啜泣。 董氏硬生生地刹住脚步,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她忍了忍,说:“都给我散了!” 所有人逃也似的跑了。 厢房内,四处一片狼藉,有摔碎的杯具和翻倒的桌、还有被撕扯碎裂的衣衫。 慕奕像一头暴怒的猛兽,在她身上疯狂地纵弛着。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放过她,捏起她布满泪痕的小脸,狠戾地说:“这些都是你逼我的!上官盈袖,你永远别想摆脱我,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人!” 盈袖眼里模糊一片,嘶声呐喊,“我恨你,恨不得你去死!我要杀了你,杀死你这个畜牲!” “你还敢嘴硬?”他怒极了,胸口不断地起伏着,他再次压上了她,猛烈地索取。 直到,他将她弄晕过去。 …… 她昏了很久,醒来的时候,眼睛酸胀得快要睁不开,而身上,是被严重碾压的疼痛。 她看到腿上的掐痕和淤青。还有脖子下的紫青,甚至带着干了的血迹。 是他咬的。 想到昨晚的一切,她的眼泪簌簌掉落。 门被推开了。 她以为会是小月,然而不是—— “总算醒了?”董氏冷冷的声音响起。 盈袖看到她穿着短袖的旗袍,墨绿色的,上面绣着大片的海棠花,柔软的布料上,有轻微的折痕,是一件新衣服。她今天打扮得很正式,戴着一整套的祖母绿的饰品:玉耳坠、玉珠子项链、玉手串、玉戒指。 诚然,今天是司令的生日。 盈袖情不自禁地想起和沈凯恩的约定。 再回头,窗外的天色已是?昏。 筵席应该都散了吧…… 董氏看着她发怔的样子,好像没听到自己的问话,不由一怒,上前一步,一掌甩在她白嫩的脸上。 盈袖猝不及防,“啪”地一声,身子后仰,头部撞上了床板。 那一掌很大,打得她脸上发热,耳边好似有蜂鸣。 她的脸颊上划着一道血痕。 董氏的指甲很长,涂着大红色的指甲油,指甲是硬性的,掌她脸的时候,便勾到了她的皮肉。 “阿奕不打你,那么这一掌,就由我替他打!”董氏冷声道。 第72节 昨天,她得知了上官盈袖的避孕,当时她气得不轻。于是她跑去质问慕奕,有没有打那个贱女人。 然,他却没有。 董氏心里气得想打死她,而她的宝贝儿子,依他那暴戾的性子,居然没有打她! 当她提出,把这女人赶出府去的时候,慕奕竟不肯。还和她吵了起来。 阿奕一向尊敬她这个母亲,这是他第一次忤逆她,就为了一个妾室! 董氏怒火燃烧,便趁着筵席散去后,来寻上官盈袖的晦气。 盈袖冷眼看着董氏,“我就是死,也绝不会为你们慕家生育儿女!” 董氏气笑了,“呵,你以为慕家的孩子,就非要你生不可吗?” “他杀孽太深,所以才不会有子嗣,甚至不能碰女人!他还真的非我不可了。”盈袖下颔微抬,讥讽地睨着董氏。 董氏听到这席话,震惊了。上官盈袖竟然知道、知道阿奕的隐疾? “你说谁非你不可?”一个冷漠残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接着,那人一身军装跨门而入。 董氏看着突然出现的儿子。 慕奕对她道:“姆妈,现在先请你离开。” “你要干什么?” “教训这个女人。” 董氏脸色沉了沉,冷哼一声,走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脱了衣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你以为你是我能触碰的女人,就把自己当回事了?别忘了,你只是我后院众多妾室的一个,不过是个贱妾。贱妾是什么?就是奴!” 他不顾她昨晚还未愈合的伤痛,强势地进入。 盈袖闭着眼,声音嘶哑,“慕奕,你会后悔的,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不屑地冷笑。 在他沉浸在美妙的欢愉中时,盈袖从床底下摸出一根银簪,举手,往他的脖颈刺入—— 而慕奕,他有着最敏锐的警觉,他厉眸陡然一睁,猛然握住她的皓白纤细的手腕! “你敢杀我?”他厉声吼道。 “咔擦”一声脆响,她纤弱的手腕,被他折断了! 她痛呼出声,眼泪直涌,“慕奕——”她痛恨到极致,撕心裂肺地大喊他的名字,“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为什么她要活得这么痛苦?为什么她就要承受他的轻视、他的虐待、他的情欲发泄? 她颤抖地想,她上辈子一定是个做尽坏事的恶人,不然这一世,就要受如此折磨,她这是欠他的吗? 他扭断了她的手。就如同折断了她奔往自由的羽翼,她就永远地待在他为她打造的囚牢里,孤苦终身,没有人救她,只有别人嘲笑她,欺负她。 别人打她,她再也、没有能力还手了。 她的手、那么重要…… “我到底欠你什么?你告诉我,我还给你,全还给你!”她哽咽着,眼泪哗啦啦地流。 自从遇上他开始,她哪一日快乐过?耻辱地、苟且偷生。 她昨晚哭了一夜,眼睛酸酸胀胀。她知道,一定是肿了。她现在又哭了,眼睛想必会更肿,更加狼狈难看。 她整张脸湿漉漉的,全是热泪,那温度落在他的手上,灼烫他的心。 她水雾模糊的眼睛,哭得他的心肺都要化了。 “不要哭了!”心里有点慌,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又酸又疼,不由自主。 她赤着身,哭成一个泪人。她以前很少很哭泣。奶妈说她自懂事起就不会哭泣,可现在,她好像要把小时候,不曾落下来的泪水,全部流尽。 她要流得干干净净的,以后就不会哭了。那时候,眼睛是干涩的,就算受再大的伤害,也不会哭了。 盈袖哭太久了,喘不过气来,便昏睡过去,娇小的、单薄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像一只无所依靠的小虾米。 慕奕闭了闭眼,重重地呼吸一口气,可还是压不住心里的酸涩。 这是怎么了?谁能告诉他,他这是怎么了? 这一晚,他抱着她入眠。 她的头发很长,铺满香枕。 他睡上去的时候,她的发会贴在他的脖颈上,有点痒。 慕奕起身,将她的头发轻轻握起,用掉下的一根发丝为她绑住。 他重新躺了下来,握着手中的长发。 又香又滑,像她的肌肤。 柔柔顺顺的,却不像她的为人。 她是……那么骄傲倔强冷性子的人。 慕奕就着窗外的月光,拉起被子将她盖住,长臂箍住她的腰。 如果,你能柔弱一点,温顺一点,该有多好? 那样,我怎么会舍得惹你生气,害你哭鼻子? 困意袭来,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 慕奕知道,盈袖是厌恨他,恨不得他死,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的。 所以。他很识趣地、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他的不出现,北院的佣人暗地里说,这个姨太太,怕是成不了气候了,这个后宅,就是她的冷宫。 慕奕从军政府回来的时候,贾平就给他汇报了这些。 他听完,怒从心起,“都给我掌嘴!” 贾平得令,正要转身去了。 但,慕奕又叫住了他,“去洋行买一套钻石首饰送过去吧。” 送给谁? 贾平看着他纠结的神色,瞬间懂了。 此后,他的礼物源源不断地送到北院去,而佣人们,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小心翼翼地侍候着盈袖,那恭敬的模样,简直要把她当成了正妻、少帅夫人供着了。 “她看到礼物了吧,什么反应?”慕奕又问起了贾平。 贾平斟酌着开口:“姨太太可能不太喜欢,所以都搁一边了……” 哪里是不太喜欢?简直就是厌恶!贾平看到她都扔到垃圾堆里了。 还是他悄悄去捡起来,洗干净了、托小月放到厢房里的一个木箱子里了呢。 “她又不喜欢?”慕奕皱眉,“那下次送什么好?” 贾平差点噎住,“其实少帅您还是什么都别送了好……” 别送?慕奕怔住了。 他知道她不会接受他的东西,可是他还想送给她,哪怕她丢掉。 心里空荡荡的,他急着要用东西去填满它。 抱歉各位等更的姑娘们,让你们等了这么久。 我今天是十分地忙,爬了一天的山了,现在腿还酸着。 另外一个就是审核慢,要等会儿 ----------- 下一章是离府了 第78.帮她离开 手,只是脱臼了。 只要找骨科的大夫来擦点药酒,重新接上即可完好。 但,慕奕不肯让人来接骨。 盈袖每天都是大批的人守在身边,侍候的人都是女佣,看守的人是从部队里调出来的几个小兵。 她每天的活动范围,只有北院和前庭。别人可以进来,而她不能出去。 盈袖自那天哭过后,便平静了,只是她把慕奕上次送给她做“信物”的鎏金鸟笼丢掉了。 佣人发现她爱音乐,无人时待在屋子里唱歌。于是她们去禀报了贾平,贾平便回去告知了慕奕,然后慕奕就买了三个留声机、一叠的唱片送给她。 北院一天到晚都是乐声缭绕。 盈袖她很晚睡觉,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老睡不着。躺在床上的时候,总会惴惴不安,担心睡到半宿,就有人踹门而入。 于是她再也无法安然入睡,每天晚上总要熬夜到很晚。 天色太晚了,频频放乐也不太好,是以,她把音量调得很小,唱着夜来香。 慕奕也睡不着。 自从碰了她之后,他就很难适应没有她的夜晚。 他潜入北院,站在门口,看着窗户里暖?的光亮,听着她清亮又慵懒地歌声。 慕奕没想到她有这么一副好歌喉,这唱功这般好,他都快要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学音乐出身的了。 他发现自己很不了解她,她身上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但又值得他探索的东西。 第73节 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慕奕吓了一跳,这大半夜的,有人无声无息在你身后拍你肩膀,感觉不要太瘆人。 回头一看,却是慕琪。 夏末,即将入秋,夜晚的风很凉。所以她穿着长袖的麻棉睡衣。趿着拖鞋,闲闲地站在自己身后。 慕奕真想骂她,可又怕出口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 慕琪指了指垂花门外。 慕奕会意,他姐有话跟他说,遂两人走到回廊去。 回廊上结着七彩小灯泡,气氛静谧环境雅致。 “你找我做什么?”他没好气地说。 慕琪啧啧道:“刚刚我好像看到某人站在门口,一副痴汉的表情,你说我明天要不要告诉盈袖呢?” “你敢!”慕奕脸色下沉。 “有什么不敢?阿奕,你在怕什么?”慕琪定定地看着他。 慕奕不答,扯开话题,“你来找我不会只是说这些吧?” 慕琪洞察的目光落在他寡淡的脸上,似无奈似提醒着什么,“阿奕,你这么做,你以后会后悔的,到时有些事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慕奕不耐烦,转身就要走。 “哎哎,我说你怎么就这样没耐心?心急吃不到热豆腐呦我跟你说!” 听到她在身后的调侃,慕奕停下脚步,“你到底说不说!” 慕琪真是败给他的耐性了,“你知道的吧,阿爸的生日宴上,已经公开了要和贺兰家的联姻了,如今生日宴过去五天。而你还迟迟没有表态,你可知贺兰督军已经不满了,已向阿爸催了好几次。” 是的,司令在生日宴上,表达了想要和贺兰家联姻的意愿,那么接下来,为表示自家的诚意,就该举办订婚宴,然后择日完婚。 可是,五天过去了,慕奕总是忙得不见人影,不是去军政府办事。就是去军营练兵巡逻。 “是姆妈让你来的?”慕奕沉?了会儿,才开口问道。 “现在除了阿爸,全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你对盈袖这房姨太十分上心,姆妈不想来劝你,便让我来咯。” 慕奕望着北院的方向,心中乱哄哄的。 那个女人,刚开始他为能触碰到她而产生喜爱之情。 他喜欢她的聪敏,也喜欢她的美貌,更喜欢她给他带来的肉欲享受。 这个女人之于他,只是个能传宗接代,为他生儿育女的存在。可现在,他的心好慌好乱,不止、不止如此,他想要留住她,他竟然害怕她寻机逃走,所以咬牙折断了她的手,最重要的右手不能用了,她的行动力便会大大的降低。 慕琪观察着他的神情,说:“你也知道强扭瓜不甜,强迫是只会让她的心更加抗拒你。阿奕,我想起小时候,你就是个土匪小流氓,老爱跟人家抢东西,总以为别人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当你稍微懂事点的时候,你已经不爱跟别人抢了,也不屑用权势去强迫别人,当时你说,只有令那个人心甘情愿地给予,才是胜利者的姿态,强迫只不过是自卑、无能、蛮横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她说到这里,不由顿住,看着他没反应的脸,继续说,“如今,你反倒变成了你不屑的那种‘自卑、无能、只懂得蛮横’地强迫的人了。” 慕奕听完,冷笑道:“你还跟我说起大道理来了,我还不知道你口才居然这么好。” “放了她吧,她不爱你,你何苦折磨她,折磨你自己?” 那句‘她不爱你’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入他的心脏,他立即反驳,“说得她好像很可怜似的!我折磨她?我每天给她送这送那,如此厚待,差点把她将菩萨一样供起来了,你说我这是折磨她?!”慕奕不可思议地大笑。“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折磨自己了?我每天还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我是少帅,司令府的主人,军营中除了老头子,我是最高的指挥官,从来只是我折磨别人的份,还有谁能折磨我?”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肉体上的折磨。”慕琪了然地看着自己这个情商单一的弟弟,语气深远,“阿奕,你的心并不快活,你已经……爱上盈袖了。” 呼吸,一瞬间屏住了。 好半晌,慕奕低吼道:“慕琪你个神经病!说得这么牛逼,还当自己是爱情专家了不成?你这么懂,怎么还没把自己嫁出去?” 他又挖苦她了。这次,慕琪没有炸毛,跟他争辩。 面对慕琪平静的反应,他的气焰瞬间低落下来。好像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她所说的“爱上”似的,他烦躁地说:“你回去告诉姆妈,我同意和贺兰瑜订婚!” 慕琪笑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回走,一边说着,“行,我会跟姆妈说的。但是,你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才行。” 慕琪很想笑。这个情商低下的弟弟,等他醒悟了,有他痛苦受的。 …… 少帅要订婚了。 这个消息传遍司令府的每一个角落。 北院的佣人们想,按少帅对北院这位的在意程度,还以为会为了她不娶贺兰瑜呢。不想少帅转眼就要订婚。 所以那个贺兰瑜,到底还是要嫁进慕家的。而北院这位,还是没有专宠的命。 于是,佣人们纷纷收起了前阵子对她的恭敬和悉心照料,侍候着她的态度也愈发敷衍起来。 妾就是妾,再得宠还是比不过正室的家世和权威。 七日后,天津大酒店举行了瞩目的订婚典礼。 贺兰瑜穿着一袭紫色的斜肩长裙,卷发、淡妆,脖子上戴着一条奶白色的大珍珠,一颗珍珠有拇指那么大,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 而这个订婚宴也是办得相当的隆重。众人心里想着,不过是个订婚典礼,排场就这么豪华,若是正式结婚了,那岂不是要跟英国皇室那般的轰动倾城? 贺兰瑜挽着慕奕的手臂,瞧着在场的那些名媛们眼里流露出来的羡慕,向来不动声色的她,也忍不住表现出喜悦的神色来。 慕奕面无表情地陪她走个场,强忍着把她的手拨落的冲动。 自从和盈袖睡了之后,他获得了男女之间摩擦而出的欢愉,对女人白腻腻的身体,已没了之前的厌恶。 虽说他基本可以触碰女人了,对她们的触碰,不会再产生恶心想吐的心理,但他对别的女人,还是有那么点厌恶。 今天他喝了很多的酒,别人敬他的,他口渴,自己喝的。 订婚宴结束的时候,是晚上九点。 他的脸很红,贾平扶着他离开。 不想,却被董氏拦住了。此时,她身边还跟着贺兰瑜。 “贾副官,这么晚了,开车送回去也太麻烦了点。今天慕家包下了整个酒店,你就将他扶着送到楼上房间去吧。” 贾平愣愣的。 董氏不悦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带上楼,阿瑜,你和贾副官帮忙把这小子拖上去,啧,这浑身的酒气,熏死人了!” 贺兰瑜接收到董氏眼里的暗示,唇角划开一个笑意。对贾平说:“副官,我帮你吧。” 贾平是个机灵的,一看这情势就知道,司令夫人要搞事情。 他向来忠心护主,心知少帅是不愿意留在酒店的,正想替他拒绝,便对上贺兰瑜笑吟吟的眉眼。 是了,少帅都和这位订婚了,娶进门也是迟早的事儿,都是未婚夫妻了,同房共寝也是合情合理的,他不过是个小跟班。哪有资格为少帅做主? 是以,他道了声好,就与贺兰瑜一起扶着慕奕,将他往楼上拖去。 进了房间,贾平将他放倒在柔软洁白的大床上。 贺兰瑜静静地说:“贾副官先下去吧,少帅醉了酒,我留在这照顾他。” 瞧瞧慕奕一身臭烘烘的酒味,你说能该怎么照顾?除了叫酒店的服务员煮醒酒汤给他喝,便是脱了他身上的衣服,打热水给他擦拭全身,再给他换上干净的睡衣。 那是相当暧昧、且危险的。 贾平匆匆退出门外。 房门被合上,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这对年轻的男女。 贺兰瑜走近大床,看着他难受地蹙着眉,手不耐地扯着自己的领口, 白衬衫上,几颗纽扣被扯掉了,顺势滚落在床底下。 贺兰瑜近距离地欣赏他棱角分明,硬朗坚毅英气逼人的五官。 他的肤色是偏?、透着泥?的,配着他这顶干净利落的短发,整个人看着十分的深邃冷峻,性感而狂野。 “少帅……”这个称呼刚出口,贺兰瑜咬了咬舌尖,对了。她现在是他的未婚妻了,他们有婚约在身,只要定下的婚期一到,她就嫁给他,做他的妻子了。 所以,不该那么疏离地称呼他为少帅。于是她改了口,试探地喊道:“阿奕,你……是不是很热?”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又痒又敏感。 慕奕长臂一伸,冷不丁防地将她拉了下来,翻身压上。 贺兰瑜惊呼出声。 她又喜又羞。 她抬手,也去解他的上衣。 他的声音很磁性,喑哑的、性感的,当他迷离着眼睛,挑着唇角,邪魅狂狷地说:“盈袖,这次我一定温柔对你,你放心,不会疼的,我要你享受我带给你的快乐!” 好像有一盆冷水,兜头浇落下来,熄灭了贺兰瑜心中的火热。 她也是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容许未婚夫、将自己当成别的女人? 而且、还是在床上、情意最浓的时候! 贺兰瑜按住他压过来的胸膛,生气地说道:“慕奕,看清楚我是谁!我是贺兰瑜。” 贺兰瑜…… 这个名字,是他近来的烦恼。 他的情欲渐渐退去,不用贺兰瑜推开他,他就已经从她身上起来,慢吞吞地穿上衣服,脚步虚浮地去开门。 “慕奕!”贺兰瑜从来没被人这么羞辱过。 这算什么?他醉酒了,意识模糊,把自己当成别的女人倒也就罢了,但一听到她的名字,觉察到是她的时候,二话不说就起身离开是怎么回事? 慕奕脚步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更没有回应她,好像没有听见她的叫喊似的。 他刚一开门,贾平就赶紧扶住醉醺醺的他。 原来,贾平一直守在门口。 “回府。”他说。 贾平看到他衣衫凌乱,脸上有着异样的潮红,眼里蒙着一层雾气。 看样子是还没清醒。 也不管房间里的贺兰瑜的难堪,贾平将慕奕塞进车,调头回府。 到了府上,已经快十点了。 门房穿着睡衣出来开门,打着哈欠说:“司令夫人刚才回来的时候,就让我把门锁了,我还以为少帅今晚会在酒店落榻,就早早洗了准备睡,没想到你小子就带着少帅回来了。” 第74节 贾平苦哈哈地应对了两句,就把慕奕扶着到南院去。 “我要去……北院!” 醉醺醺的某人突然开口,差点吓到贾平。 这少帅、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了? 这么想着,他便也问了,“少帅……您醒酒了吧?” 不料鼻梁上挨了一拳,“再废话本帅揍死你!” 贾平无法,只得快步拖着他去北院。 踏入幽暗的后院,就看到最后的那个厢房的灯火还亮着。 贾平松了口气,还好,那位姨太太还没睡,要不然这么贸然去叫醒她,还塞了个她最讨厌的人到她房里,肯定会被赶出来。 踏上阶梯,贾平敲了敲门,喊着姨太太。 他可不敢直接说“姨太太,少帅来了,请开门”。若说了,这位姨太太只怕不会理人。 盈袖今晚难得没熬夜,因为知道了那个人今天订婚了,府上大半的人都去酒店了,今晚想必也会留在酒店过夜,不会回来。是以她安心了些,正准备关灯睡觉。就听到贾平在门外叫喊。 她蹙了蹙眉,去开门。 谁知,她的门刚开了一个缝儿,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道给撑开了,一个人被强塞进来。然后,门又被关上了,那个副官也跑了。 盈袖:“……” 醉酒的慕奕脚步不稳地朝她走近。 盈袖的心又慌了。但仔细看他的面色,似乎是醉酒了。 醉酒的人,不难处理。 看着他慢腾腾的行动,盈袖心下没那么紧张了,她转身去开了门,将他推出门外。 那件事已经过了十几天了,她脱臼的手腕,也慢慢恢复,虽然还没达到完全痊愈。 她双手按住他宽大的肩膀,正要用力将他推出门去,他的行动力忽然便得迅猛,一把将她抱住。 他的力气很大! 方才迟缓的行动,好像是假象。 他紧紧地箍着她,将她推到床上,薄唇凑了上来,寻找她的唇,要吻她。 盈袖气急,使劲地掰开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 绾好的发。在拉扯中倾散下来。 他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挣脱…… 衣衫如雪,纷纷落下。 慕奕吻着她,动作是难得的轻柔的,他没有过多的言语。 只是叫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 天光破晓时,两人同时醒来。 盈袖咬着唇,没有吭声,??起床穿衣。 慕奕见她无视自己,脾气便又上来了,“你很委屈?” 其实他想问,你怎么又不理我。可一出口的话,就是这么尖刺的。 盈袖啪地一声,搁下木梳,回头看他,冷笑道:“作为你的姨太,被你睡也是应该,我怎么敢委屈?” 睡也睡了,还能怎么样? 慕奕冷哼,“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说完,他穿上衣服,拉开门,然后又重重地关上。 盈袖的胸口起伏着,气极。 吃早饭的时候。她吩咐小月,“你给我留意着,如果贺兰小姐上司令府,你就让她来北院,跟她说,我有事找她。” 小月做了个假设,“如果她不愿来呢?” 盈袖望着门外的一片蓝天,“你就说,我有一件对她有利的事情,要告诉她。” 小月应了声,洗了碗之后就到前院的回廊盯着。 没想到,刚来就让她碰到了贺兰瑜。 她赶忙跑了出去。对贺兰瑜说:“贺兰小姐,我们姨太太请您到北院一趟,她有事告诉您。” 贺兰瑜打量着小月,“她既有事找我,不会过来寻我么,还要我特意去找她?” “贺兰小姐忘了,姨太太她已经被禁足半个月了,不能走出北院……” 贺兰瑜一听,也想起来了,在慕司令生日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看到上官盈袖了,问了春眠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避孕一事,被禁足了。 “我家姨太太说了,您若过去见她,她就告诉您一件对于您很有利的事情。” 有利? 贺兰瑜笑了,她倒要看看,上官盈袖想说什么。 被小月引着前往北院,刚进门,小月就很识趣地退下。 快半个月没见到她了,她清瘦了些,但风采依旧。 贺兰瑜看着她半晌,才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盈袖直视她,“你知道的,若不用避孕的药物,我迟早会怀孕。” 贺兰瑜心下一跳,对的,不用避孕药,她一定会怀孕,而且很快,说不定……再过半个把月,就有结果出来。 “你不想怀慕奕的孩子,为什么不继续用那盒脂粉?” “呵,”盈袖嗤笑,“你以为,他不会销毁,还准许我留着那些东西?” 贺兰瑜沉下心来,“所以,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帮我离府。” 现在,外面守卫森严,凭她一人的能力,是逃不出去的。 除非,慕奕主动放了她,但是,怎么可能? 贺兰瑜没想到她这么想离开司令府……不,她完全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讨厌慕奕,只想离开他。 “你不喜欢他?”她问。 盈袖嘲讽道:“你们喜欢,但不代表。我也喜欢。他慕奕,是多了不得的人,值得那么多人喜欢他,为他争风吃醋?” 是啊,他是多了不得的人,值得那么多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前仆后继? 但是,贺兰瑜她、还有很多女人,偏偏喜欢他。 她苦笑,“我自诩优秀出众,却不如你这份潇洒的风度,说到底,我也只是个俗人,爱他的英俊和雄厚的权势,也爱他那令人怦然心动的强势霸道的性格。”她定了定神,“我愿意帮你离开司令府,但是,我刚刚也看到了,他守你守得很紧,我也没什么办法能避过他的眼线,将你送出去。” 盈袖想了想,忽然问:“你们的婚期,是什么时候?” 贺兰瑜答:“下月初一。” “那个时候,是个契机。” 贺兰瑜睁大了眼。 为打赏的几位加更。 今晚9点之前 第79.走了,就别回来 贺兰瑜来自遥远的辽宁。 既与慕奕订了婚,而且婚期也在下个月,时间临近,自然是不会返回辽宁的。 贺兰督军原本是想和女儿到司令府住着。 但贺兰瑜不赞同。 她说,虽然有了婚约在身,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先在外居住较好,毕竟婚前就搬到婆家住,底下的人还是少不了要说闲话。 往后,贺兰瑜隔三差五就来司令府。 司令府的佣人们以为,她是急着要讨好未来公婆,频频来刷存在感。 没想到的是,她和北院的那位姨太太很是交好,每次上府,准要去她那儿坐一坐。 佣人们经常看到她们坐在庭前下棋,那样的场景,让人看了,生出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情谊来。 实际上。贺兰瑜在与盈袖的日渐接触中,对她生出了莫大的情谊。 贺兰瑜是天之骄女,所以眼界甚高,很少有人能入了她的眼。虽然她待人亲和,但是她却不会轻易地与人结交。 她感慨道:“如果我早点遇见你,估计我们就不会是现在这般的立场。” 什么立场? 就是正室与妾室的身份地位,尊卑之分。 盈袖说:“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也不会讨厌你。” 正是因为贺兰瑜所重视的,是她所轻视的。 贺兰瑜看着她,说起了慕奕,“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因为跟她熟稔了些。盈袖倒也不隐瞒什么,坦白道:“他这样的性子,不是我心目中的良人。” 贺兰瑜促狭地笑,“你喜欢温柔的、学识渊博的那款?” 温柔如沈凯恩,学识渊博如顾斐然,可这些。也不是她爱的。 前者爱情观不稳定,后者……想到那个人,她心头一刺。 第75节 良久,她才说:“真诚以对,观念平等的人,也许才是良人吧。” 他不会欺她骗她,没有阴谋,没有算计,是为真诚。 他会尊重她,爱护她,眼中没有太多尊卑之分,是为观念平等。 她活过了两世,上一世被欺骗,被算计而死。 这一世,她已经没有嫁人生子的念头,可是她却害怕这一世被轻视、被欺辱、不受尊重、没有尊严地活着,孤苦终身。 重活一世,她已不想再触碰爱情这种东西了,她只想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 贺兰瑜说:“我已经想出一个助你离开的办法了,但是,你能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 “离开天津这座城市,走了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回来。”贺兰瑜看着她,郑重地说。 她看明白了,慕奕早已对她动了心,却不自知。他这样的在意和上心,让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她心颤。 盈袖没有犹豫,认真地说:“好。” 大家都知道未来的少帅夫人和北院的姨太太走得很近。 虽然他们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但看惯了她们的相处方式。在贺兰瑜提出要带盈袖去看电影的时候,守门的副官也没说什么。 就这么被放行了。 慕奕诚然也是知道这事的,他觉得这样很好,盈袖被他禁足快一个月了,是该出去走走,免得她心情郁结。太过怨恨于他。而且,他的妻妾能够和谐相处,后院没有勾心斗角,这是他乐意见到的。 所以,这一来二去,大家就习惯了这两人时常一起去吃西餐,去买胭脂、买衣服、喝咖啡。 午后,阳光正好。 贺兰瑜请盈袖在一家西点屋享用美食。 她用叉子剜了一口奶油,送进嘴里,“话说,我很多次想这么把你送走。” 盈袖?然,是的,她们的出门很频繁,一开始,还会有副官跟着她们,后来,他们放松了警惕,再也没有派人跟着。 没有人跟随监视。要逃跑还是很容易的。 “但是,在这样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私逃,很快会被捉住。”盈袖平静地说。 贺兰瑜扶额,“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天津是司令府的地盘。” 盈袖点头。 “对了,你应该会说英文吧?”贺兰瑜发问。她看到她吃西餐的动作很自然也很正式,品咖啡时也很优雅,她猜想她留过洋。 “你想让我出国?” “对。”贺兰瑜直视她,“我知道把你赶到国外去很自私很不厚道,但是我是真的很怕阿奕会找到你,只有出了国。他就没有了办法。” 盈袖说:“我也有这个念头。” 贺兰瑜很惊喜,“真的?”话落,她又及时住口,“不好意思,我……” “不用解释,我懂。”懂她的顾虑。自己对她的威胁。 …… 贺兰瑜收到慕奕送的礼物。 她很意外,也很高兴。她说:“这是你第一次送礼物给我。” 说完,她迫不及待地拆开礼盒—— 是一双蓝宝石耳坠。 原来送的是首饰,既然是送首饰,为什么……不送她钻戒? 贺兰瑜心里多少有点失望。 慕奕今天来到贺兰瑜临时居住的家,他亲自上门送礼。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有诚意。 “我很感谢你对盈袖的容忍,近来你常带她出门散心,我也发觉她的心情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贺兰瑜,我很感激。” 他不说这番话还好,说了,贺兰瑜欢喜的心又冷淡了。 “大家都是姐妹,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她语气平淡,可心是酸楚的。 慕奕听到想听的回答,便说:“那好,我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他来这里还不到五分钟,送了礼,说了几句话就走人,就连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 这、算什么诚意? 贺兰瑜有些忧伤地想,如果她也如盈袖一般,对这个男人嗤之以鼻,那该是怎样的潇洒?可惜。她不是盈袖,她无法做到放弃慕奕。 这双蓝宝石耳坠,他分明送得敷衍,可她还是戴着,不曾离身,因为,这是他第一次送给她的东西。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月底。 明天,就是慕奕和贺兰瑜结婚的大喜之日了。 结婚前夕,贺兰瑜跟慕奕说,“我很希望盈袖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说到婚礼,慕奕就会很沉?,可婚期近在咫尺,他改变不了什么,无法做什么。 贺兰瑜想要盈袖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参加丈夫和正室夫人的婚礼,他觉得贺兰瑜这个想法很可笑。 盈袖是什么人?她会好脸色地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吗? “你这是想羞辱她?”慕奕不客气地问。 贺兰瑜胸口一梗,一团火气冲出嗓门。她努力地、想要平静下来,可还是不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近月来对盈袖的友好,都是装出来的吗!” 慕奕见她这个反应,才知道她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想道歉,但又拉不下这个脸面,遂拂袖而去。 “如果你能成功地请她出席,那就请吧。” 贺兰瑜眼中闪过精光,“那你就拭目以待。” 婚礼是西式的,贾平和另外两个副官开着车去接贺兰瑜。 当礼堂的大门被打开,穿着白色婚纱的贺兰瑜出现在门口时,众宾惊艳,掌声雷动。 慕奕穿着?色西装。整个人看起来清贵冷峻。 今天他是新郎,可他并没有新郎该有的喜悦。 贺兰瑜缓缓地踏上红地毯,向他走来。 握住她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他皱着眉,低声问:“盈袖不是在你那儿,等着和你一起出席么,怎么就你一个人来?” 昨晚,当他听佣人说,盈袖愿意出席他的婚礼的时候,他心头既欢喜又怅然。 欢喜的是,她接受了她的身份,姨太太的身份。 怅然的是。她这样骄傲的人,竟已经死了心、认了命。 贺兰瑜的神色一如既往地镇定,“刚才,她的礼服不小心被划破了,所以我便让人重新给她换上,因为赶时间。我自己就先来了,而她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听到她这么说,慕奕皱着的眉稍微舒展了些,“穿礼服就是麻烦。” 即便听了贺兰瑜的解释,但不知为何,他的眼皮子突突直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这厢,贺兰瑜见他没有追问,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她早上在做发型,上妆的时候,便让人去把司令府把盈袖接了过来,说是为她挑了一套礼服,顺便给她画个妆,慕奕那边的人同意了,就把盈袖载到贺兰瑜这边。 而她,已在天亮之前,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她给她安排了两个保镖,将护送她到天津城最大的渡口去,坐邮轮出国。 现在这个时间点,盈袖应该上船了吧? 墙上的大挂钟“铛铛”地敲响了好几下时,九点整了。 牧师从帘子后面进来,踏上高台。对众宾说了几句开场话。 待获得了台下热烈的掌声,牧师看向两个站在台阶上的男女。 持着话筒,开始念白:“慕奕先生,你愿意娶贺兰瑜小姐为妻吗,不论顺境,逆境,健康,疾病都照顾她爱护她,都对她不离不弃?” 慕奕知道此刻应该吐出那句‘我愿意’,可他现在,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台下,往一排排的座椅横扫一圈,却没看到他想看到的人。 司令夫妇和慕琪、孙香玉、贺兰督军,眼睛紧紧地盯着慕奕,似催促、似警告。 教堂里鸦雀无声。 就在慕奕张口的时候,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春眠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不顾所有人探究的目光,她大声道:“少帅,上官盈袖跑了!” “什么?!”慕奕立在台阶上,险些站不稳。 感谢读者【用户115810】打赏的巧克力3个、玫瑰10朵 【心清似水627425】打赏的巧克力1个 【_^jia_s】打赏的葡萄酒1杯 【苏沛恩】打赏的玫瑰1朵 第80.置死地而后生 春眠是什么人?是擅长察言观色的婢女。 她知道少帅喜欢上官盈袖,这个时候,上官盈袖偷偷潜逃了是最好的,这样就少了一个强敌跟她争宠了。 她是个女人,直觉灵敏,在看到贺兰瑜和上官盈袖的亲密时,她就隐隐觉察出其中的不寻常。 在想到她要逃跑的时候,有那么一瞬,她是想要插手去协助的。 第76节 可她转念一想,她若是逃出去了,少帅再也找不到,便从此对她念念不忘。如此,还不如挑个最关键的时期,告诉少帅。他盛怒之下,必会荒废了婚礼,去捉拿上官盈袖。 到时,盛怒的他,一定会把那个妄想逃跑的女人打断了腿! 没有什么比残废更痛苦了,春眠最是了解昔日旧主的性格,她是何等骄傲?届时被打断了腿,下半身残废,她怎能忍受?到那时,她一定会寻死。 于是,春眠挑在这个关键时刻,告诉慕奕,既能搞砸了他们的婚礼,又能激起他最大的怒气,去杀了上官盈袖,真真是一举两得。 是的,春眠的想法没错,慕奕果真如她所料,盛怒。 他从台上冲了下来,抓起她的衣领,咬牙追问,“你说,她跑……了?”他的声音、是颤抖的! 是因为害怕失去而颤抖。还是因为气得语不成句而颤抖? 春眠邀功般地说:“少帅,我在赶来教堂的时候,就已经通知贾副官去追人了!” “她现在在哪!”他大吼,英俊的脸气得扭曲了。 春眠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在、在……渡口!” “去死!”慕奕甩开她,一个箭步直奔出大门! 他一身黑色西服,身姿矫健地离去。 “阿奕!”董氏和慕琪腾地一下从座上起来,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可是他没有回头。慕司令一气,厉喝:“来人,给我把那个混账捉回来!” 一时间,教堂里乱了起来,在座的宾客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着台上孤零零地站着的贺兰瑜,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贺兰瑜一身婚纱典雅,失魂落魄地看着那个人走得决绝。 她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他对她情根深种。 贺兰督军瞧着女儿这副模样,也是痛心疾首,他拉着闺女离开,“这婚,咱们不结了!” 今天,慕奕让他贺兰家颜面扫地,成为整个名流圈子的笑柄,所以。这婚不结也罢! 慕奕直奔出门,他首先回了司令府。 他掏出一只手枪,拿了钥匙就去开车,油门猛踩,追到十八区的渡口去。 今天的天气很坏,乌云密布,冷风呼啸,好像随时要下雨。 他一路飙车,险些撞伤了行走的路人,可他不在意,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终于在十几分钟后,到达天津的渡口。 渡口上,行人往来,滚滚汪洋上,一艘巨大的邮轮发出呜呜的鸣声,当广播响起,提示着准备行驶时,慕奕迅速掏出枪,往那艘邮轮开火。 只听见“砰砰”两声,船上的乘客受惊地尖叫起来,四处躲避。 正当他持枪准备上船时,身后传来贾平急切的声音—— “少帅!人在这里!” 这一句话,拉回他的理智。 他气疯了,若真持枪进入船舱,他一定会不顾他人的性命,误杀了人。 他倏地转身,大步往八十米外的一辆军车走去。 走近了才看到那个惹得他大怒的女人,此时,被贾平和清源制住,她穿着一套白色的英伦风衣,手上提着一个皮箱,那、是她的行李。 她果然要走!而且,还是他的未婚妻贺兰瑜的协助,她们都欺骗他! 盈袖漠然地看着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她和贺兰瑜筹备了整整一个月,却还是跑不了。 是、跑不了。司令府是她的牢笼,她就是笼子里的鸟。 悲愤的、不甘的、绝望的情绪,在这一刻,变成了?木。 他终于走近她了,举起银色的手枪,对准了她的脸、或是她的眼。 盈袖的双眼平静无波,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 “慕奕,你开枪吧。”她说。 既然跑不了,那就死吧。她死了,就可以不用待在他身边,受他的折磨了。 慕奕听到她这句话,心头怒气更甚,手指扣动扳机瞄准她,冷笑道:“我就不信你不怕死!” 盈袖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我们打个赌好不好?慕奕。” 这是她第一次用轻柔的语气跟他说话,他从来不知道,她也会这样温柔地与他打商量,会这样轻声叫他的名字。 慕奕这个名字,从她口中叫出来,竟是这么地不同。 盈袖见他没有答话,她自顾说道:“如你所说,我不怕死。你我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不累我也会累。不如你对着我开枪,如果我死了,那么你我之间就结束了。如果我还活着,那你就放过我……” “你休想!”他吼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休想要放过她,还是休想她死,他们之间的结束。 “贾平,把她绑起来!”他命令。 盈袖笑了,看着他的眼神是怜悯的、嘲讽的,“慕奕,你看我的命多大,三番几次惹你动怒,按理说。我早该被你一枪打死的,可我现今还好好地活着,就连今天我的私逃,你还想绑着我回去,而不想要我的命。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爱我,爱到舍不得要我死?你果然非我不可,但我却不是非你不可,你的爱、我不稀罕!”她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筋在暴动,她笑着再加了一剂猛料,“慕奕,你真可怜。堂堂一个少帅,五省江山之主,却连一个小女子的心都得不到,只能强取豪夺做尽恶心又卑微的事……啊!”她话未说完,便听到扳机被扣动,一道劲风火箭般地穿透而来,“噗”地一声,没入她的胸口正中间。 血花大朵大朵地在她的胸口绽放,红色的、繁华地像烈焰牡丹。 盈袖手一松,提箱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她缓缓地跪倒在地上,微笑着、喘息着说,眼泪爬满双颊,“慕奕,这一枪我撑住了……我赢了,我不怕死……你可以放过我了、吧!” 慕奕、慕奕他持着枪的手、颤抖着,他想冷静、拼命地压下心头的惊恐,可是他做不到,他的手不听他的指令,不受控制地、剧烈地抖动着! “姨、姨太太……”贾平和清源,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任由血花无休无止地蔓延。 他们刚刚也被吓到了,他们阻拦不住少帅。 盈袖听到他们对她的称呼,她倔强地纠正道:“我、不是姨太太了……我不是、从来都不是……我白家的女儿,誓不为妾……”说完这些,觉得自己快支撑不住了,血流得很快,力气越来越弱了,意识开始模糊。 她想,如果一开始,他聘她为妻,她就一定不会走到这一步,至少,她不会以死相逼。 死过一次的人,是最惜命的。 可是,他不肯。他从始至终,对她只是利益上的某种索求。他的脑中,是旧式的观念,他轻视她、欺辱她、不尊重她。 其实,她只是想追求一个互相尊重罢了。 慕奕看到她、疲倦地闭上了眼。 满心的怒火和惊惧,瞬间褪却,他的脸色变得很苍白,薄唇没有了半点血色。 他慢慢弯下腰去,抖着手要去抱起她。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宁愿死,也要脱离你,你何必再强求呢,慕少帅。” 沈凯恩身后跟着三四个人手。缓缓走来。 慕奕眸光深邃,“她便是死了,也还是我慕奕的女人。” “啧啧,我终于知道她为何这么厌恶你了,原来啊,就是因为你的控制欲占有欲太强,是个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她?”沈凯恩踱步走近,蹲下去将盈袖抱起。 她很安静地躺在他怀里,脸色白得像透明的。 她失血过多。 眼看他抱着她从他身边走过,慕奕伸手扣住沈凯恩的肩膀,“谁准你带走她?” 沈凯恩径直往前走。懒洋洋地说:“你若想让她死的话,你尽管拦住我。” 是了,盈袖只有远离他,才会有生存的意志。 这个认知,让他恼恨。 他的手慢慢松开,整个人怔在原地。 直到沈凯恩坐进了汽车,绝尘离去,他才回过神来。 “少帅……”贾平小心翼翼地叫唤他。 慕奕大步往军车走去,语气平静,“回府吧。” 回到司令府,府上所有人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待到他走进东院客厅,迎面而来的一个耳光打懵了他。 “阿奕。你太让我失望!”董氏气得眼中浮现泪光。 慕司令叫人拿出皮带来,上前抽打着他,“我苦心栽培你,却教出你这样的混账东西!为一个女人就发疯了!” 贺兰督军坐在欧式的布艺沙发上,冷眼看着。 慕司令的手劲是很大的,皮带都被他抽得变了形,他索性扔掉,疾步走到门前正在打扫门庭的老妈妈身边,夺过她的扫把,就往慕奕身上招呼。 慕奕身形高大,屹立在那里,不动如山。 再怎么刚强。他到底也是凡胎肉身,又不是钢筋铁骨那样经打?最后他抵挡不住地,膝盖跪倒下来。 董氏看着儿子这个模样,心中的气消了,便开始心疼,上去阻挡住丈夫。 “滚开!”慕司令怒喝。 “他是你儿子!” 慕司令冷哼,“我没有这么混账的儿子!” 董氏大声道:“你也不想想他这么混账是像了谁!” 一听这话,慕司令一时没了声音。 不耐烦地咕哝了一句,他吩咐左右,“把他带到书房去!” 门口两个副官跨门而入,“少帅,请——” 待慕奕离开了,慕司令对贺兰督军说:“是我教子无方,才让他变成这样。” 一声冷哼从贺兰督军的鼻中发出,“那么这件事,司令你打算如何?” “这件事是我司令府的过错,委屈了阿瑜,”董氏连忙说,“那个女人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不会再出差池……” 董氏的话未说完,贺兰督军摆摆手,打断道:“我看还是算了,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少帅都能做出抛弃新娘,可见他根本就没有把我的女儿放在眼里,害得她在众宾面前丢这么大的脸,这种丢人的事,一次就够了,我们贺兰家,还真不敢再来一次!” “那这两个孩子的婚事,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董氏试图补救。 第77节 “对!” “不如问问阿瑜的意思?”董氏知道她是喜欢自家儿子的,是以打算从她这边下手。 经过两个小时的沉淀,贺兰瑜已经平复了心绪,冷静地说:“伯母,我都听我阿爸的。” 董氏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这么说。 “可是、阿瑜啊。我和司令都很喜欢你,真的很想让你做我们的儿媳呀!” “司令夫人,”贺兰督军拉起女儿,“你们的儿子不喜欢她,光你和司令喜欢,能有什么用?她的丈夫若不爱她,她如何能幸福?而我,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放心将她留在天津,将她的一生交给慕少帅?!”贺兰督军还是忍不住动怒,大为光火地咆哮。 “可我们……”眼看董氏还想再说,慕司令阻拦她,对贺兰督军说道:“这件事是司令府对不住贺兰家,到底也是两个孩子有缘无分,就这么散了也好,回头我再给阿瑜一笔补偿金。” “不用了,”贺兰督军拉着女儿往门口走去,“我们无故在天津耽误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辽宁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咱们就此别过吧!” 贺兰督军很坚决,谁也拦不住他,司令夫妇只能这么看着他们父女俩离开。 走出东院时,贺兰瑜忽然停下脚步,说:“阿爸,等等。” 她父亲正不解地看着她。 董氏喜出望外,“阿瑜,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不走了?” 贺兰瑜转过身来,“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少帅。” 慕司令皱着眉,叫了来人,带贺兰瑜去东院的书房。 每次犯错,司令都会把他关在书房里,然后严格审问。 听到开门声,慕奕以为是父亲来了,所以他没有回头。 当听到轻盈的脚步声。才知道来人是个女子。 但他没想到贺兰瑜,那个被他丢在婚礼上、受尽嘲讽的未婚妻。 贺兰瑜没有多余的废话,她单枪直入,“盈袖呢?” 她没看到他带她回来。 当然,她也不会侥幸地以为,盈袖成功出逃了。在那个春眠出现时,局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扭转。 慕奕想起了一个半小时前,她躺在血泊中的情景。 看到他恍惚的模样,贺兰瑜脸色一变,颤着声音问:“她……你杀死了、她?” 慕奕没有回话。 贺兰瑜突然大笑起来,冰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慕奕,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 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的心,竟然这么冷硬。他可以为了盈袖,而丢弃他们的婚礼,却也可以在滔天怒焰当中,杀死了那个对他很重要的女人。 在慕奕丢下她,去追盈袖的那一刻,贺兰瑜清楚地意识到,他爱盈袖,是真的爱了。 既然他的心都别人拿走。她再嫁给他,守着他的人,又有什么用?她贺兰家的骄傲,不允许她这么卑微!所以,她放手。 可在这时,她却听到了盈袖已经死了的消息。贺兰瑜的心,很冷很冷。 她知道慕奕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格,便是爱上了,也是不自知的。她原本还想点明他,如今想想,还是算了,她要他痛苦,等到觉悟的那天,他一定会比死了还难受。 什么是爱情?爱情就是有让你痛不欲生的魔力,让你明知道不能、明知道不对,还要飞蛾扑火一般,去拥抱那些虚幻的、自以为美好的光明。 “上官姐姐、她死了?”一个惊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孙香玉,她原本也是想来问盈袖的下落,却不想一来就听到她死了的消息。 香玉一把扑了过来,扯着慕奕的外套,不可置信地问:“上官姐姐她怎么死的?她怎么死的?你告诉我!”小姑娘急切地问,眼泪直掉。 贺兰瑜冷笑,说:“盈袖被他杀了。” “怎么会……”香玉难以接受地跌坐在地上。“奕哥你这么在乎她,怎么会要她死……” “慕奕,我即刻就要返回辽宁了,”贺兰瑜说,“但我想在你府上,带走一个人。” 慕奕深吸口气,说:“你看上谁,直接领走就是,无需跟我说。” 贺兰瑜勾了勾唇,“这个人好像也蛮重要的,我还真怕你不同意。” “是谁?”他皱了眉。 她吐出一个名字,“春眠。” 慕奕怔了怔。“好。” 贺兰瑜满意了,走了出去。 贺兰督军是个很随性的人,说走就走的,他此番前来天津,就带了一支军队,此刻,他们正在司令府的大门外等着。 待女儿出来的时候,他发现她还带着一个面貌清秀的女子。 “这是谁?”他问。 贺兰瑜说:“司令府的一个丫头罢了。” 贺兰督军看她也不像是个普通丫头,普通丫头哪能穿布料这么好的衣衫?不过他也没问,示意女儿上车。 贺兰瑜扣着春眠的肩膀,将她推进车门去。 春眠知道自己落在贺兰瑜手上也是讨不着好的,在进车门的时候。拼命地挣扎。 贺兰瑜不耐烦,叫了一个士兵,强行将她塞进车里去。 然后,贺兰瑜钻进了父亲的那辆别克。 她说:“阿爸,等会儿把车开到渡口吧。” “你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教训一下那丫头。” 贺兰督军以为女儿要把那个丫头送到轮船里去。 不料她竟然要把她沉到海里去! 贺兰督军在司令府惹得一窝火气,这丫头是司令府的人,沉海也好,就当是泄愤。 春眠被士兵抓了出来,拎到贺兰瑜面前。 “把她扔到海里,喂鱼了吧。记住,抛远点。” 两个士兵把春眠扛了起来,走到一处荒无人烟的海角,将挣扎着咒骂着的春眠、猛力地甩了出去! “贺兰瑜!你不得好死,杀人你必五雷轰顶……啊——” 伴随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声,海面上溅起一个很大的浪花,扑通一声之后,海面便又恢复了平静。 贺兰瑜望着远处的一艘邮轮,心下怅然,若不是因为春眠,盈袖怎么会死在慕奕的手上? 所以,这个春眠,她也该遭到惩罚。 …… 因为时间紧迫,沈凯恩没法将盈袖送到大医院去,况且圣教医院实在太远,盈袖等不起时间,也受不得路途的颠簸。 他心急火燎地将她带到沐园,然后拿出一根大黄鱼,让张九马上去请洋人医生来。 一根大黄鱼,足以买下整个医院。 张伯有点瞠目结舌,他忍不住说:“少爷,早知道您就不该在边上围观那么久,这位小姐被抓住的时候,您就该救下她,何必要等到那个慕奕来?” 其实,沈凯恩一直派人盯着司令府。在司令生日那天,他没有看到盈袖,便知道她是出事了。 不过,他看出慕奕对她的在意,想来也不会对她怎么样,便没有多管。 直到他收到鸿门的消息,说她私逃到渡口了。 那时候他很惊讶,便赶了过去。 在她上船的时候,慕奕手下的两个副官就到了,生生把盈袖从船上捉了下来。 沈凯恩原想出手,又觉得这么救她太没意思了。她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会自救才是。 这么一拖延,慕奕就追来了。 沈凯恩看到他手上拿枪,指着盈袖。 而盈袖在他的枪下,还能镇定自若地跟他谈条件。 沈凯恩握着望远镜,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欣赏着她的风采。 虽然听不到他们讲的是什么,但从那两个人的面上表情来看,应该是在谈条件。 他知道她会有办法逃脱,但没想到,她的办法是置死地而后生。 这样决绝的女子,该让他说什么好? 好在子弹没有正中心脏,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是救不了她。 沈凯恩现在考虑的问题是,她若得救后,该将她安置到哪去? 而天津,自然是不能再逗留了。 这是两章合一的内容。 古典君发现,白天发文,审核不会及时,编辑说在晚上11-12点之间,审核很快。 所以,更新时间,从今天开始便固定在凌晨十二点,定时发布,即不会不准时。 尽管古典君很不想熬夜……但目前也只能如此。 ----- 感谢读者【_^jia_s】打赏的巧克力1个 【谢~萍】打赏的巧克力1个 【用户115810】打赏的玫瑰1朵 【阿仙妮】打赏的玫瑰1朵 今晚十二点更新,熬不了夜的姑娘等明早看 第81.终于、失去了你 第78节 有些子弹,分为爆炸型的,和非爆炸型的。 爆炸型的子弹,一旦入体,十秒钟内便会在人体中炸裂开来,当场致死。 虽说非爆炸型的子弹死亡的速度没有那么快,但受害者若因反应过度,也会促进死亡的速度。 沈凯恩不知道该说慕奕没有打中盈袖的心肺等器官,而让她能够被抢救成功;还是该说她早就预料到慕奕会开枪,所以已做好了准备? 但无论如何,她侥幸地得到救治。 沈凯恩雇了女佣在床前照料了她三天三夜,三天后,她勉强醒来。 但她醒来的时间也很短,不到两个小时,便又继续昏睡。 女佣整日给她喂流食。 大约到了第六日,她的身体稍微好了些。 盈袖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窗外泛?的树叶,不远处种着秋菊。 不知不觉的,已经是秋天了。 侧头,便看到沈凯恩在调弄着留声机。 “沈凯恩。”她声音是低弱的,因为久不开口而沙哑。 听到说话声,他转过身来,看着盈袖,露出一个笑,“医生说第六天你就会好转,我现在准备放点音乐让你听听。”沈凯恩说完,留声机里便传出一首探戈舞曲。 他在房间里跳起了舞来。 盈袖也不打扰他的兴致,等他一舞跳毕,才问道:“这是哪?” 她既然身在沈凯恩的家,那这里……应该是上海? 可是看着又不太像。 沈凯恩知道她想问什么,便直接告诉她,“这是天津、沐园。” 天津! 她竟然还在天津,而且还是沐园,沐园离司令府有多近?那就是步行十几分钟的距离! 盈袖本就因病弱而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毫无血色。 她用命换来的自由,马上就要失去了吗。 沈凯恩神色凝重地告诉她。“你这枪伤,还要休养两个多月,这两个月内不能坐船或者乘坐长途汽车。” 她抓住他的衣角,“拜托你,送我离开天津。我不求能出国,只要离开天津!” 她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都不曾动口,一时间说了这么一段话,喉咙有些不适,又痒又疼,不由低头咳嗽起来。 她这模样,是十分惹人怜爱的。 沈凯恩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更没见过她会求人。 他笑了笑,说:“你放心吧,等你的身体再稳定些,我就送你到北平。” 一说到北平,盈袖就想起这个那一家子,她说:“我不要回上官家。” “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想送你到傅府。”沈凯恩摸摸她的头,说道。 盈袖止了咳,艰涩地说:“可是北平离天津也近……” 离天津越近,就相当于离那个男人越近。 她本来是不惧怕他的,可经过他那一枪,便在她心里埋下了惊惧的种子,让她害怕他。恨不得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见到他、而他再也找不到她才好。 但是目前也只能听着沈凯恩的安排了。 沈凯恩也知道她的心思,便安抚她,“你放心吧,我会让鸿门替你掩去踪迹,绝不会让他知道你就在北平。” 对的,鸿门最擅长的便是收集情报,若他们有意掩去一个人的踪迹,任是慕家权势滔天,也查找不到她的下落。 但是,鸿门不是那么容易就接下掩藏踪迹这等难度高的买卖的,她抬头直视他。“你是不是和鸿门有关系?” 未等沈凯恩回答,房门就被敲响了。 沈凯恩道了一声‘进来’,门一开,盈袖就见到张九那张国字脸。 鸿门的大管事张九,怎么会在这? 盈袖倏地转头看他,“沈凯恩,是我低估了你。” 沈凯恩苦笑,“好吧,既然被你知道了,我也不隐瞒了。鸿门,确实是我开创的一个帮会。” 盈袖也不去追究他为什么会创造这个帮会做交易买卖,她只知道他既是鸿门的帮主,那么她一时半会,也不怕那个人找到她。 实际上,慕奕短时间内不会想着要去找她。 因为,他跟司令保证,自己不是钟爱那个逃跑的姨太太的。 慕家从未有过痴情种,慕家的先祖们,旧时都是爬在马背上的,而近代,便都是握枪的。 他们是军人,不懂情爱,只知打打杀杀、占领土地,建功立业。 女人于他们,不过是一场恶战过后,发泄情欲的玩物,或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 而慕司令,他比先祖们开明一些,他一生只娶董氏一人,没有姨太太,没有通房丫头。 倒不是说他多爱她,而是因为董氏的娘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财阀,上海鼎鼎大名的董霖川之女。 慕司令只所以迎娶商人之女,而不迎娶门当户对的行政高官之女,是因为做官的,还是没有行商的有钱,而这些商人的钱,便可充做军饷。 所以,慕司令不希望儿子太重情,不希望他为了一个身份低下的妾室,而放弃至关重要的事——比如贺兰家的联姻。 可他真的抛下了婚礼,去追回那个妾室。 好在那个女子死了。 好在慕奕说,他不爱那个姨太太,他只是、只是气愤不过她的私逃而已。 那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 “总之,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你若能从此收心最好。贺兰家联姻失败,你将准备着迎接西南的一场大战,且目前不会有人帮我们。” 是的,没有和贺兰家联姻,他们便不会借兵。虽说贺兰督军只不过是一个省份的最高指挥军官,但是他手下有三支十分强悍的军兵,而且他们和国家的武器研发中心有着很密切的关系,若搞定了贺兰家,不仅能够借到他们的精兵,还能搞到研发中心最先进的武器。 慕奕深吸口气,“我会想办法的。” 这几日,他住到营地去,没日没夜地操练最近进营的新兵。 在部队里,元老们赞赏他。年轻的士兵们崇敬他,慕少帅是军中仰望的存在。 老司令年纪大了,便也很少到军中去,便把一切的军务都交由慕奕处理。 到了今年,司令基本不再踏足军营,隐隐有了退休退位的打算。 所以,当西南的军队入侵华北境内,趁夜袭击了内蒙古,又在天色破晓之前,强占了山西时,慕司令没有要亲自带兵的念头,郑重地将军权都交与他。 慕奕得到全权。便号召空军,带领一支三十人的精兵,即刻空降山西。 之后,他又指挥三千人马,租用火车和汽车,陆陆续续到达山西援助。 这一战打得十分艰难。 当击退了一方军阀之后,便又有一方加入,原本是两军对立,现在的局势便成了军阀的混战。 慕奕气恨地想,他就说这场战怎么就那么难打呢,打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把对方那群狗子打残了,边上又来了一方人马,打得没完没了,又消耗了他太多体力,敢情是他华北五省中的北平军阀做了西南的内鬼,联手给他来了一个两面夹攻。 既然知道是北平的军阀出了问题,慕奕便不再恋战,将此战的军队暂时交给了副将带领,他和贾平火速赶往北平。 乘坐了好几个小时的火车,慕奕到了北平的督军府,仅凭一支长枪,便横扫无数守卫,成功捕获了冯海天的妻儿,然后迅速回到山西。 所谓擒贼先擒王,擒不到大王,就捉他妈的小儿,有了威胁,那姓冯的叛贼哪里还敢进攻? 还真别说,冯海天的老婆长得十分美艳,据说他为娶这个女人,散尽后院的所有姨太和通房,只因这位冯太太是个善妒的,他既然这么宠爱她,想来也不会不顾她的性命才对,况且他的宝贝儿子也在慕奕手上。 冯海天大骂:“慕奕。你别欺人太甚!打不过老子就捉我儿子,你如此卑鄙无耻算什么英雄好汉?” 什么欺人太甚、卑鄙无耻、英雄好汉,这个姓冯是读过几年书的,连骂人也骂得文绉绉的,慕奕最讨厌这种人了,婆婆妈妈的,真烦。 清源听到‘英雄好汉’这个成语莫名想笑,他家少帅就是个土匪军痞,还能跟他讲啥大道理? 至于捉拿妻儿这等卑鄙无耻的事,想来也是比不过冯海天这个恩将仇报,还与敌方结党私营的。 若不是他们突然来个突袭、夹攻啥的,搞得慕军消耗太多兵力。差点打不下去,慕奕又何必去捉他妻儿? 冯海天眼看慕军元气大伤,占领天津成功在即,哪里肯因为妻儿这个软肋,而被迫丢盔弃甲? 他咬牙忍了忍,“我坚决不退兵,你小子若怕了,便投降向我求饶!” 看来,他是要权不要妻儿了。 慕奕勾唇,笑容冷冽,“来人,将那个女人扔下去。轮了!” 他就不信,姓冯的还能无动于衷。 对付着种无情无义的鼠辈,只能用相同的手段来应对。 打仗,不止靠蛮力,还要用心计。 慕军打了一个多月的仗,整天没完没了的,敌方又因为有了内鬼相助,军力大增,士气高昂,已连连打了胜仗,而慕军因消耗太多军力,是以从开始的勇猛。到最后的节节败退,伤亡无数。 只剩下五百军马,若要与敌方的两千军兵硬拼,只怕会全军覆没。 冯海天心里想着,慕奕肯定是敌不过他的,迟早是要投降,抱着他大腿哭饶喊爷爷的,所以,他才不着了这小子的道。 他觉得,慕奕是不敢对他老婆儿子怎么样的,只要他假装表现出自己的不在意,慕奕就没了那个自信。乖乖放了他老婆儿子,然后对他冯海天俯首称臣。 但是,冯海天忘了。这位慕家少帅,是华北五省出了名的暴戾流氓变态! 他一声令下,让属下排起队来,脱了裤子,准备玩弄那个国色天香美艳动人的冯太太。 冯海天看到他的爱妻被按在军营里,传出尖叫声,他顿时就慌了! 这个慕奕,果然是来真的! 慕奕准备处理他儿子了,还未走近,他儿子就哭得哇哇大叫。 冯海天的心哟,都要化掉了,立刻举手说:“少帅,求您放了我妻儿吧!您要我怎么样都行!” 慕奕唉地一声叹了口气,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冯老贼,你早该这么做了!” 冯海天认栽了,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第79节 慕奕拿走了冯海天的令牌,便开始调整军队。 冯军早就听闻这位慕家少帅的狠戾,这时候全归他手下调教,都战战兢兢的。 虽说北平这方军阀的兵马,足以与西南的军队拼杀,但是……慕奕还是想实行一个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干掉敌方的万全之策。 因着此次战役仅有北平的军队出战,西南那边临时退了兵,现在没在战场上。所以,冯海天的倒戈,西南军队还不知道。所以,这是一个很好的利用机会。 于是,他让冯海天假意打了胜仗,俘虏了他这个华北少帅,先把西南那群天杀的引来,之后趁其不备,来个大反击! 要说,冯海天和慕军都是演技派,一场假意俘虏配合得天衣无缝。 麻痹了西南军两天。慕奕终于绝地反击,将他们一举歼灭! …… 天津司令府,慕司令接到贾平发来的电报,得知了山西那边打了两个月的战终大获全胜的消息,高兴得直拍大腿,他就是知道那个混账小子关键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打败了西南区的军队,按理说就该凯旋归来,可慕奕野心不小,他想将慕家的领土扩张到最大。 于是他乘胜追击,带领士气大振,跟打了鸡血似的士兵们追到云南去,占据了人家的领土,后又与贵州的军阀起了战争,便发了电报到天津,请求支援一千士兵,到贵州参战。 共历时三月,在进入冬季的时候,慕奕带着云南、贵州四个军阀回归天津,此后,华北五省,又增了两个外地省份。 一时间,国内八个军区,无人不知慕家少帅。 慕奕回到天津,他即刻就奔到北院去,跨入垂花门,他好似看到石桌前坐着一个对弈的娴静女子,他的心好像被什么塞满了一样,分外的温馨和满足。 他走近她,低沉的声音含着喜悦之情,他说:“盈袖,我连续打了五个胜仗,将那群狗子打得落花流水,我相信这三年内,华北将无战乱!” 那女子抬起了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阿奕。你好好看看我是谁。不过三个月没见,你小子就眼花了。”是慕琪,“哦,不但眼花了,还提前进入老年痴呆了,瞧瞧这记忆力都消退了。” 慕奕震住了。 是,他提前进入老年痴呆了,记忆力都消退了,他的盈袖,早就被他弄丢了,可笑他如今还妄想她此刻就坐在北院等着他凯旋归来。 那个阴天,她一身白色风衣,躺在湿漉漉的渡口石板上,胸前蔓延着一朵凄艳的血花,那个场景,不管过去多久,他都不会忘记。 三个月的苦战,只是让他暂时忘却了心中那阵钝痛感,而她的一颦一笑,在他脑中,更加地清晰了。 “你怎么来这里了?”他问。 慕琪也不客气地反问,“那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慕奕语塞了一瞬,而后说:“后院是我的,我就来怎么了!” “人都不在了。你还来这里,有意思嘛?”慕琪打击道。 她话音刚落,慕奕就没再吭声了。 慕琪难得见他这副落寞的表情,咳了咳,说:“你进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北院,想必是习惯性地来找盈袖吧?”她也没指望他回答,继续说,“我知道,你想跟盈袖分享你的战绩,但是阿奕,你有没有想过,你第一个想起的那个人,她若不是最亲近的人,就是你最爱的人?” “呵,”慕奕嗤笑,“啰嗦!”他门也不进了,转身就走。 慕琪在他身后慢悠悠地开口:“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要当个缩头乌龟,逃避着不敢承认?” “我他妈谁不敢承认了!”慕奕蓦地回身,吼了回去。 他当然知道,知道他对那个女人无法自拔了!在战事中的九十个夜晚,他每个晚上都梦见她。他若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真是见鬼了! 他怎么会不敢承认?何须逃避? 他只是不敢面对已经失去了她的事实! 什么是恨? 恨就是挠心挠肺,恨不得此刻将她撕碎,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什么是情? 那就是痛到极致,恼到极致,哪怕她背叛,哪怕她不爱你,你还是想留住她,无怨无悔不离不弃! 可是,他觉悟得太晚了。 当他蓦然回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那个人的时候,而那个人却被他狠狠伤害最终离开。 等到发现爱上你时。我已经失去了你。 “阿姐,”他终于肯叫她阿姐了。 慕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干嘛?” “如何能赢回一个女人的心?” “噗……”慕琪笑喷。 他面上纠结,语气真诚,看得慕琪别扭死了。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哈。” 慕奕一听,就知道她不肯告诉自己,当即就拉下脸,沉声说:“不说算了,我还得求你了不成!” 眼看他又要暴走,慕琪啧啧感叹,“哎呀。就你这个样子,还想追到女人心?跟你说吧,你要是有诚意,就是改改你这坏脾气,追老婆拼的可是耐心。” 慕奕皱了皱眉头,“改什么脾气,我这样挺好的。” 他还蛮不乐意的。 “瞧瞧你这专断的,谁喜欢你这蛮横的土匪性子啊!” “那你说我得变成什么样?” 慕琪上下打量他,而后摇头,一脸嫌弃,“温柔吧,我就不奢望了;绅士吧,你流氓气质太重;有情调吧,我看你这情商也是没救;耐心吧,我觉得你真是没指望了……” “慕琪你个老剩女,本帅哪有你说的一文不值!”慕奕怒了。 孙香玉从垂花门进来,弱弱地说:“奕哥,‘一文不值’这个成语用错了,应该是‘一无是处’……” 话落,慕琪爆笑。 被嫌弃得不行的慕奕外加了个没文化,他脸?得跟煤炭有一拼了。 “好了好了,”慕琪笑够了,便说起正经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盈袖。若连人都还没找到,还追什么追?” 自从慕奕说出盈袖被人救走了,还活着的消息,慕琪和孙香玉就没那么厌憎他了。 慕琪说的对,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盈袖,若找不到,其他都是空谈。 他打完了仗,军政府便没什么事情要他做的了,他便也安逸了下来,于是他开始发动众多耳目去查找她的踪迹。 可说来也是邪门儿,都搜寻了十来天过去了,还是没能找到半点踪迹。 盈袖和沈凯恩的踪迹。只停留在三个月前的天津渡口,别的什么都查不到。他还特意发了二十封电报通告各个城市的市政厅,做好外来人口的记录,一个都不能漏掉。 也不知道是哪方势力偏要跟他作对,每每查到点儿蛛丝马迹,就被人抹掉了。 他恼火地捶桌,国外也拜托了南京政府的外交官去查出境记录了,事实证明她没出国。 慕奕想了想,既然没出国,那就肯定在国内。 他撤了搜寻网,决定亲自出去找。 但国土这么大,该往哪先下手呢? 慕奕想起他初遇她的时候,是北平。既然毫无头绪,那就先到北平碰碰运气吧。 明天下午三点左右,为读者【helenna】打赏的水晶鞋加更 眼睛快睁不开了,不知道有多少错别字,大家捉捉虫,明天修改下。 第82.变相的相亲 北平、傅府。 傅老太太总共就那三个孙女。 而她最疼爱的那个白袖,却在好几个月前,传来了入狱的消息。 当时,顾斐然犯罪入狱,大伙都想,作为他妻子的白袖,应该也是受到了牵连,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也入狱了呢。 傅老太太接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据说白袖已经死在了牢狱里。 傅老太太哭了好久,家里几个儿媳都安抚不了她,想起那个孙女的时候,就掉泪珠子。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四个月。傅老太太的心情还是闷闷不乐的。 所以,在沈凯恩带了盈袖来到北平傅府时,老太太一看见她,心情瞬间就好了。 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看到上官这个女儿,就好像看到白家的那个女儿,就好像她没死在牢狱中一样。 “哎呦,咋瘦成这个样子。脸色还这么差?”大舅妈问。 盈袖刚要说话,沈凯恩就接口道:“哦,她之前受了重伤……”他这话说得好像有几分玄机,看得老太太皱眉。 她叫了沈凯恩到书房。 “这孩子。是怎么了?不过半年没见,怎么就成这样了?”半年前,还是多讨喜的女孩儿啊。 沈凯恩咳了咳,低声道:“姥姥您可能不知道。表妹她半年前就被嫁到天津去,不想她嫁过去备受欺辱,所以她私逃了,弄了一身伤……” “是哪户人家?”傅老太太一怒。 “天津司令府的慕家。” 老太太一惊,她以为盈袖丫头这样的姿色,应该是嫁给人家当妻的,万没想到嫁的是司令府,司令府这样的地方,怕是要做妾的,既是做妾,肯定是没什么好日子过的。 “丫头跑了出来,那边的人,知道吗?”老太太小声地问。 沈凯恩说:“表妹她来这一趟可不容易,一路上都是躲避着的。我也不知道该将她送到哪去,便将她送到您这儿来了,希望姥姥能把她藏好,莫传出风声去。” 老太太若有所思。点点头说,“我省得的。” 老太太做事雷厉风行,当下就去吩咐管家,让他管好佣人们。不要轻易向外人透露家里成员。 “我说你这孩子,当初说好了,要由我来给你指婚,你倒好,巴巴就把自己嫁了,这不,受苦了吧?” 盈袖看着老太太生气的样子,就知道沈凯恩已经跟她说了司令府的事情,老太太不是个迂腐的,只要把事说清楚了,她自然就会维护着盈袖。 盈袖垂下眼帘,说:“是我让您操心了。” 小舅妈说:“哎。别慌呀,你还年轻,又是这般姿色,想必还能再找个好的。” 第80节 “哪能?上官盈袖她既没身份又是做过人家姨太太的。二嫁还想找户好人家可难了!”傅兰嘲讽道。 大舅妈瞪着她,示意她闭嘴,好歹都是表姐妹,怎么就偏爱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呢。 老太太听到傅兰这话。顿时想到了什么,亮着眼睛说:“袖丫头这么年轻,自然还是要嫁人的,这样吧。咱们家开个舞会,邀人参加,顺便给兰丫头和袖丫头挑挑对象。” “这个主意好!”舅妈三人附和道。 盈袖倒是没说什么,现今她待在傅家。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长辈们高兴、乐意要做的事情,她便是心有不适,也不能太过反对。 总之,办舞会也好,变相的相亲也罢,盈袖不会太投入。 像舅妈她们和老太太,上了年纪后便喜爱找些乐子,前段时间都拉着盈袖一起打麻将,而现在,却张罗着要给她相亲。 老太太是守旧的人,而今为了孙女们的婚事。也学那些新派人士,在花园后面的那栋小洋房那里,开设了一个舞厅。 八点钟的时候,霓虹灯闪耀,乐声靡靡。 西装革履的成熟男士、年轻公子,还有一些与傅家交好的贵太太,都坐豪车而来,向门房递上请柬。 盈袖瞅着,心道傅家果然是名门望族,人脉方面,不是上官家能比的。 她正想着,就有一双手伸到她面前。 那只手骨节分明。肤色偏?,他?色的袖子上,缀着两粒银色纽扣,看起来低调且奢华。 他说:“有没有荣幸,请小姐跳一支舞?” 盈袖缓缓抬眼,就对上男人俊朗不凡的脸,他眉眼成熟,五官深邃。下巴处带了些许胡渣。 是个三十八岁左右的成熟男子。 沈凯恩陪着老太太坐在角落的皮沙发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老太太的眼睛盯着前面的舞池,当看到盈袖被一个穿?西装的男子带入舞池时,顿时笑得眯了眼,拍拍沈凯恩的肩膀说,“快看,还是袖丫头招人喜欢,才这会儿功夫。就有男士请她跳舞了。” 沈凯恩回头看去,眉头皱了皱,这个男人,气度很不错。是个优质的,但他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貌似还挺不简单? 那厢。男人和盈袖正在跳着优美的华尔兹。 “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他一手托着盈袖的腰,一手牵着她翩翩起舞。 若是一般人,盈袖只会觉得这句话是男人惯用的搭讪伎俩。 但眼前这位,他的气质很沉稳,就像一杯酝酿了很多年,味道愈发醇厚的葡萄酒。想来,他这样的人,应该多的是女人喜欢,哪里需要去主动勾搭? 盈袖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也没见过你。” 他笑了一下。“忘了作一个自我介绍,我叫程东,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盈袖刚要答,沈凯恩便横过来插一脚,“不好意思,她不认识您,我恰好认识您呢程先生,不知道您这次来参加年轻男女的相亲舞会,您的太太知道吗?” 话落,那个程东的男人脸色微变。 是的,这个舞会,明眼人都知道是个相亲作用。 沈凯恩想,北平银行的老总程东,作为一个有妇之夫,竟然还想来勾搭盈袖。 不想那人神色落寞,低声说:“我太太她在三年前,就已经病逝了。” 今晚十二点更新、明天下午三点左右加更。 近期会连续加更,姑娘们不用打赏。 加更有段时间后,古典要忙别的事情,到时就每天6000字 第83.他的求婚 北平程家,在清末时期便开设了交通银行,是北平的大财阀之一。 傅老太太知晓程家有几位未婚的公子,索性就派人发了请帖去,不料来的竟是程家的大少程东。 程东总共有兄弟四人,他排行第一,能力也是最卓越的,所以程家夫妇上了年纪之后,就很放心地把银行的经营权交给了他。 虽说他很早的时候就娶了妻子,但他从未纳妾,且无各色的女人插足他们的感情。 他如此富有,却和他的妻恩爱了十多年,一直是上流圈里的一则美谈。 但今天,他竟然暴出爱妻已死的消息。 那么他一个“有妇之夫”来参加相亲舞会,就说得过去了。 而程东这样的条件是极好的,相信会有很多女子嫁给他做继室。 况且他的口碑一直很好,从来不曾招惹过恶劣的风评。 所以在舞会结束后,他向盈袖邀约明天的相见时,傅老太太立刻就替盈袖答应了人家。 盈袖刚从另一种牢笼里出来,真心不想要触碰这种情爱,但是她不忍心拒绝姥姥。 这个人既得姥姥如此推崇,想必他是个好的人。 天气有点冷,程东约她去逛公园。 不,准确来说是一个私人的园子。 园子开满了海棠花、木槿花,凉亭、假山、喷泉安排得很别致。 盈袖与程东并肩走在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上。 “上官小姐,真是不好意思,这么冷的天气,还约你来逛公园。”他看着盈袖白皙的脸,问:“你冷吗?” 是有点冷,但也不算冷得过头。是以。她摇头。 程东看到她蹙着的眉头,微微泛青的肤色,便知她是冷的。 他笑了笑,脱下身上的夹棉西服,披在她纤瘦的肩头上。 “你果真和阿曼很像。” 盈袖微讶,“阿曼……是你的妻子?” 程东颔首,“是啊,你的性子看着和她好像,总是不爱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淡淡的,不悲不喜的态度。” 盈袖没有插嘴,听他继续讲—— “我年轻时,去过美国哥伦比亚,去过英国伦敦,也去过法国巴?。最后一次去日本的富士山看樱花,当时我在那里遇到了阿曼。”看到盈袖沉思的表情,他说:“你猜的没错,阿曼是日籍,但我还是不顾家人的反对娶了她。婚后,我便搬出程家大宅。和阿曼住在外地,美好的度过了十年。但我没想到,在前五年,她就已经得了癌,直到后来的三年,我才知道她的病症,可是当时已经太晚了,她还没有给我生下一男半女,就这么逝世……” 慢慢地走着,走到一个墓地。 盈袖看到墓碑上贴着那个叫阿曼的?白照片。有些恍惚。 没想到这世间还有一种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但是面容相像的人。 盈袖转眸,目光落在墓前的一架?色钢琴上。 程东指着钢琴说,“她生前就很喜欢弹钢琴,也喜爱唱歌,她想去做歌星,但是我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盈袖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的顾斐然,也不同意她去做歌星,在他们那些老派的人士眼中,当歌星跟做歌女是一样的性质,都是为了取悦他人而抛头露面。 “因为,我的父母不会喜欢一个当歌星的儿媳。而我生怕她永远都得不到我家人的喜欢,所以禁止她出去表演节目。她得病的时候,便安静下来了,整天待在屋子里弹唱,不再跟我说她想当歌星的理想……她逝世后,我很后悔。” 这个男人,确实是个很痴情的,但盈袖始终是个外人,她不知道他告诉她这些,是为了什么。 程东从?然中回过神来,他看着盈袖说:“我守了她三年,从未想过再娶。可我父母担心我后继无人,便逼着我去相亲。所以昨晚,我去了傅府,我也很庆幸,能够遇见你。” 盈袖的目光停留在那架做工精贵的钢琴上,她缓缓走近,问:“我能碰碰它吗?” “可以。不过,上官小姐会弹钢琴?” 盈袖微微一笑,没有回话,纤长白嫩的十指放在?白键上,随着手指的跳动,滑出了一串优美的、感伤的音符。 她真的很热爱演唱,喜欢弹洋式的钢琴。 小时候,爹爹便是请了顾斐然教她弹古筝,后来,她还背着他去学了钢琴,对比古筝的悠扬宁静,她更爱钢琴的悦耳多元化。 她弹得起兴,没有觉察到身后人的靠近,然后、腰就被人从身后轻轻抱住。 手指一顿,乐声突兀地停下。 盈袖僵着身子。 这个怀抱,为什么给她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 “上官小姐,”他的声音有点低哑,“可不可以嫁给我?” 怀中的身体,是娇软的,让他那颗颠沛流离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宿。 “我会对你好。照顾你一生一世,永不纳妾。” 盈袖听到这话,转过身来,退后两步,声音转淡,“虽然我很为你和夫人的爱情故事感动,但这不代表,我愿意接受你。” 程东愕然。缓了缓,他很识趣地没有再提那个问题,他又说起了他的亡妻。 “你跟阿曼一样。都很喜欢弹钢琴,不知道你是否也喜欢唱歌呢?” 盈袖想了想,点头。 程东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与北平悦动歌舞团?” 话落,盈袖猛地抬头看他,北平的悦动歌舞团?那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一个表演团队。 她的心情有点难以平静,问:“为什么让我加入悦动?” “因为,阿曼生前,很渴望加入这个歌舞团,都是因为我才耽误了她,如今我看你也喜欢音乐,所以我想,让你去替她达成这个宿愿。” 盈袖沉?了,其实她不太相信,能有这么巧这么好的事情。 悦动歌舞团,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表演团队,所以不得轻易加入。 首先,权贵的推荐书是敲门砖,其次便是昂贵的学费。 新人加入,都是要砸钱学习的。待学成后,方可跟着团队去办演唱会。 而那笔学费,依盈袖如今的条件,是付不起的。 虽说傅府可供她去学习歌舞,但是,盈袖不愿意再在钱财上给傅府添?烦。 其实,她早在之前便想好的,如果能顺利离开司令府,她便要把那块白玉玺典当了,然后拥有了一笔丰厚的资金,去追逐她的梦想。 进入悦动歌舞团就是她的梦想。 第81节 程东这个提议。无疑是诱人的。 “程先生,真的愿意帮我?”她迟疑地问。 “不是帮你,而是替阿曼、也替你实现愿望。”程东微笑着说,“只有失去过的,有过遗憾的,才知道能弥补能补偿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盈袖向他鞠躬,“不管你是想帮我,还是别的原因,我都感激你。” 这便是接受他的帮助了。 程东看着盈袖,眼神是令人看不懂的幽深。 …… 沈凯恩既然送她到北平来了。他也该回上海。 他和张伯出了傅府的大门,正准备进车,就看到盈袖被那个姓程的先生载回来了。 他挑了挑眉,倚在车门看着。 程东很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还用手护住车顶,以免她撞到头。 盈袖穿着一件天蓝色绸缎旗袍,裹着雪白的狐毛披肩,踩着高跟鞋下来。 她朝他点头致意,程东的私家车就开走了。 沈凯恩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盈袖看了过来。向他走去。 “你要走了?”她问。 沈凯恩说:“当然,功成总要身退嘛。” 盈袖轻声道:“谢谢你。”谢他救她,否则,她早就死在天津了。 “不用谢我,”他仰望天空,“就算没有我出现,他也不会看着你死。” 这个他,指的是慕奕。 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颤了一下,这个名字。快四个月没有出现在她脑海中了,那个人的身影,也在她的记忆里渐渐模糊。 沈凯恩在转身进车时,停顿了下来,问:“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程东,很像某个人?” 盈袖敛眉,“谁?” 沈凯恩笑了一下,“算了,不说也罢。”他钻进车内。关了车门,透过车窗看着盈袖,对她挥挥手,“后会有期了。” 是,是真的再见了。 沈凯恩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张伯瞥了他一眼,说:“少爷,您不是喜欢上官小姐吗?”既然喜欢,怎么就这么走了,也不留在那陪着? 沈凯恩感叹道:“人家不喜欢我,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想起初遇时,她坐在教堂里弹钢琴,惊艳了一群外国男生,也惊艳了他。 这样精致的容貌,让他想起了尘封在记忆里的那个女子。 想起落落,他的心会悸动。 也仅仅是悸动而已,过了那么多年,时过境迁,他早已忘记了她的容貌,但他始终是知道的,落落很美。 所以,在看到白袖的第一眼时,他就认定她就是落落。 于是他向她展开了追求的攻势。 天天情书写不停,玫瑰花送不断,时常唱情歌公开示爱。 但她还是无动于衷。直到回了国,才发现她早已是情有独钟,并嫁给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容貌,言行举止,都没有变过。 沈凯恩是震惊的,原来白袖。是他们要找的人…… 从那时起,他对她就没有那么执着了,因为她不会是落落。 可他对她到底是有好感的,所以才会帮助她避难。 事到如今,他对她还是存在着好感和欣赏,并没有所谓的非爱不可。 不过呢,她要是愿意接受他,做他女朋友,也不是不能的。 毕竟这个世上,能入他眼的女人太少了,他沈大少素来风流,可不想孤单一生啊。 有个人陪伴也挺好,但关键是人家不愿意陪他。 沈凯恩叹了口气。他这次回上海,估计那个慕少帅就要找来了。 他料的没错,在他刚到嘉定的别墅,就有佣人来告诉他,说:“少爷,有一位贵客,等您多时了。” “姓慕的?”他挑眉问。 “啊,对!我听到老爷叫他少帅。” 沈凯恩扯了扯嘴角,脱下银色西服,随意地搭在手肘上,他悠悠地晃进门,看到自家父亲坐在茶几前给他沏茶,而那个男人则坐在主座上,翘着二郎腿。 “慕少帅,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闲闲道。 沈局长呵斥他,“凯恩,不得对少帅无礼!你这阵子都跑哪去鬼混了?四处找不到人,慕少帅上门来找你。三次都没碰到面。” 沈凯恩懒散地问:“不知道少帅找我,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慕奕笑容冷冽,“你心知肚明!” 他原本是打算去北平碰运气的,转念又想,掩盖盈袖的踪迹,切断所有的情报,肯定是这个姓沈的小白脸干的!于是,他便调头来到上海。 沈局长见这气氛有点剑拔弩张,便知他们两个有私事要说,嘱咐了儿子要好好招待慕奕,他就退了出去。 慕奕不说废话,开门见山地问:“我的盈袖被你藏哪去了?” “慕少帅您不是很有本事么,怎么还要跑到我这,来逼问我?” 沈凯恩笑得贱兮兮的,十分欠揍!慕奕忍着去抓他衣领的冲动,说:“最后问你一遍,她在哪!” 沈凯恩敛了笑,嘲弄地瞧着他,“怎么,你还想抓住她。然后折断她的羽翼,囚禁在你司令府那个牢笼里?” 慕奕冷笑,“我的女人,我想怎样,又干你屁事!” “呵呵,”沈凯恩讥讽道,“你若是心有愧疚,想要弥补她,就不要去找她,不要让她看见你,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弥补。” 沈凯恩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要让她看到他,才是最好的弥补?他慕奕长得很吓人吗,至于吓坏她吗! 沈凯恩的嘴巴很严实,怎么也撬不开,慕奕便也不在他这里浪费时间了。 大步出了门,到车库的时候,看到张伯停好了车正要出来,慕奕心神一动,便绕过去。声音冷硬地问:“你们昨天去哪了?” 张伯被他的气势所慑,脱口就道:“去北平了!” “北平?”慕奕皮笑肉不笑的,“还跟谁去了?” 张伯看他这个模样,心中暗暗叫了声糟。他已经警惕,自然就不会被慕奕轻易套出话来。 慕奕摸出一个意大利精工打造的男士金表,在他跟前晃了晃,“说了,这东西,就是你的了。” 张伯受惊,赶紧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少帅您就别问我了。” 慕奕也知道这老家伙警觉了,眼下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不过,既已得知她的所在位置,也好找了许多。 他冷哼一声,“本帅跟你说着玩儿的,你就是想要,本帅也不会给你。” 张伯:“……” 待这活阎王开车离开,张伯这才松了口气。弯腰出了车库,进了书房。 沈凯恩听了张伯的汇报,闭着的眼睛蓦地一睁,“什么?他知道她在北平了?” 张伯很惭愧,“是我口风不紧。” 沈凯恩捏捏了眉心,有点烦恼,“算了算了,他迟早都是要找到她的。至于她会不会又被抓回去,就看她自己的了,我总不能跟个老妈子似的什么事都替她担着。” “那我们要不要传封电报,让老太太悠着点?” “不用了,慕奕今晚就会到达北平,再做准备已经迟了。” 听到自家少爷这么说,张伯更加惭愧了。 其实也是可以派鸿门那边的人拦住他的,但就怕他会起疑,想到鸿门是沈凯恩的帮会,然后顺势把鸿门灭了。 毕竟沈凯恩一个警局公子,若被人知道他在天津私立门派,且是做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交易,这时捅到南京政府那里,沈家也要大祸临头。一个警局还搞门派,这是要弄啥? 慕奕此番出门,仅带着清源一人,而贾平留在天津替他办事。 老实说,他不敢带多人前来,他就怕盈袖看到了,会以为他是来抓她的……虽然,他确实是来“抓”她的。 他到了北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他顾不得吃饭,就往上官家去。 不料这一看。有点惊吓。 上官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到底是百年名门,门户也是古朴典雅。 然而此刻,头顶上那块用烫金写着的‘上官府’的牌匾,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以往那个刷着光亮油滑的红漆大门,如今劣迹斑斑,看那深浅不分的痕迹,貌似是被刀砍的、被锤砸的。 他敲了敲门,也没人应答。 慕奕有些不耐烦。 实则,门房大伯就贴在门上,听着外头敲得很用力的声音,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哎呀,那班人不会又上门来讨债了吧? 门房大伯很惶恐,连忙跑到主院的花厅去报告。 上官荣、大夫人、姨太太、上官菲等人坐在餐桌前,对着摆放在正中间的那盘白豆腐发呆。 今晚,又吃豆腐和稀粥。 上官荣的下巴长了零零碎碎、有些长度的胡渣,脸色有点发?,形容潦倒。 “都看什么看,赶紧吃!”他狠狠地瞪了最挑食的上官菲一眼。 上官菲实在不想去吃那盘豆腐,又不敢不吃,只得苦着脸说:“阿爸,大姐和大哥还没回来呢……” 上官荣家里的大挂钟都卖掉了,只剩下一块不怎么值钱的怀表,他看了眼时间,七点半了,他的嫡女差不多快回来了。 第82节 而他的长子,估计还要再等会儿。 是的,上官家落魄了,他那个引以为傲的嫡长女,去做了公司的清洁工,他认为最有出息的长子,则到码头去当搬运工…… 明天下午三点左右 第84.擦肩而过 什么叫飞来横祸? 半年前,盈袖与上官家决裂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始走霉运。 先是上官荣出门被抢劫,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抢了。 抢了东西还不算,他身上那套苏州丝绸的马褂,也被人扒了去,仅着一件里衣走在大路上,受尽嘲笑。 再然后,他被朋友拐进赌局,说什么只要赢了钱就能发大财。 他上官家可是书香世家,怎么能去赌钱?但他抗拒不了发财的诱惑,便拿了一百块钱去赌。 起初他手气还不错,以一百块赢了一千多块。 上官荣那个乐呵,听着身边朋友的奉承—— “上官兄,你这手气真是太好了,我就没见过像你这种连续赢了十局的人!要不然,你回家把积蓄都拿出来。一起压上。按你这逆天的手气,钱可就翻了好几倍了,相信你一夜之间就成了百万富翁!” 上官荣是个很谨慎的人,他不敢压大筹码,就怕输了,钱就没了。但是赢了的话,筹码不多,赔率也不高呀。他觉得朋友的话很有道理,于是颠颠地跑回来,将存了两年的积蓄都拿出来,还有之前给了大夫人、二太太的零花钱,凑起来还有三万多块钱呢。 他全都拿去豪赌了。 三万块钱。普通人家五年的生活费。他一股脑儿都砸上去做筹码了。 不想,当骰盅被掀开,两个六面立方的骰子呈现相同的红色圆点时,上官荣愣了。 “上官老爷,真是对不住了哈哈……”坐庄的头儿笑眯眯地把他那三万多块钱都搜刮了。 上官荣双手护住那一沓银票,急声道:“不。你们不能拿走,这是我的钱,我的钱!” “认赌服输,你不知道规矩吗。”那人阴恻恻地说。 上官荣不甘心就此输了,立刻奔回家,去搜自家婆娘的藏宝箱,两个女儿抽屉里的钱袋。 然后拿着那六百块钱去赌,企图东山再起。 也许是他的运气到头了,他输得一败涂地。 上官家的家底本就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奈何他们一家子都很爱花钱,又不愿去找个工作踏踏实实地赚钱,是以仅剩这几万块钱,不到五天就败光了。 大夫人气得哭了,二太太脾气大些,便跟上官荣吵了起来。 上官荣心中本就窝火,还被自家婆娘教训,当下就家暴了。 瞧见女儿们哭哭啼啼的,上官荣烦躁至极,便去钱庄贷款,然后又去赌博。 可能是老天真要亡他,那五万块钱居然又被输得一干二净! 上官荣这下就慌了。 当钱庄那边的人上门讨债的时候,他们一家子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任由府门被刀劈着,被铁锤砸着,也不敢应声。 于是,他开始典当家里的名贵家具、古董,并向亲友借钱。 但上官家这种好吃懒做的门风,亲友们哪敢借钱与他们?无奈之下,上官家只好自立更生。 上官荣想送他女儿上官芸去给市政厅的次长当秘书。 大夫人第一个反对。“老爷,您知道刘次长肖想芸儿,您还让她去给他当秘书,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上官荣有些犹豫,看向女儿,“你怎么看?” “阿爸。我不想去做那个老色鬼的秘书,说不准他潜规则了我,却没给我一个名分,那就得不偿失了!”上官芸急道。 上官荣是真心疼爱这个嫡女的,也觉得她委身于刘次长太不甘心。 正踌躇着,二太太说:“大小姐这样的姿色,不如去夜总会唱唱歌,跳跳舞,陪陪酒,赚的可比什么办公室秘书多呢。” 她这话一出口,就遭到其他几个女人怨恨的目光。 做舞女,拿到的钱确然是很高的,而且,出入那些高档会所的男客们,非富即贵。依上官芸的姿色和手段,说不定还能傍上一个大款呢。 上官荣想通了这层,愈发觉得舞女这条路很光明很有前途。便亮着眼睛说:“凝香说得对,芸儿。明儿就让你凝香阿姨带你去夜总会。” 二太太以前就是舞女出身,所以,由她带着上官芸去,最适合不过。 上官芸心心念念着那个英姿焕发的男子,她不想让自己失去了贞洁,她还幻想着见到他时。能嫁给他。 上官芸死活不肯去做舞女,上官荣最后也没了办法,索性让她去酒店给人家做清洁工。 而大儿子上官长生,主动到码头去做苦力,唯有养尊处优的上官菲,赖在家里不愿出去赚钱。 于是。大夫人便找来了绣活,几个女人便待在家里刺绣卖钱。 而上官长青,他是个硬脾气的,他不接受去上工,沦落为底层人士,便离家出走。到外学习经商去了。 …… 慕奕在门外敲了很久的门,也无人应声,门房大伯不敢开门,害怕是钱庄的人来讨债了。 慕奕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等得快没耐心了,遂抬脚踹门。 门房大伯吓得瑟瑟发抖。只恳求门外的祖宗赶紧走了。 正当慕奕准备搬竹梯翻墙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子骑着自行车,载着一个女子缓缓前来。 那不是上官长生和上官芸,又是哪个? “少帅!”上官芸乍一看到慕奕出现在自己的门前,喜得快掉眼泪了! 慕奕不回应她的热情,只问道:“你们家都没人么?” 上官芸点头如捣蒜,“有有有,我这就去叫王伯开门!” 当门房听到大小姐的呼喊声,立刻就把门开了。 慕奕大步跨门而入,冷盯着门房,“刚刚你故意不给我开门?” “误会啊误会,小的不知道是少帅您!”门房苦着脸说。 上官长生道:“少帅这次来访,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呢?” 慕奕停下脚步,清源答:“我们是来问问,盈袖小姐除了上官府,北平还有那些亲人或友人?” 上官长生比较憨厚,正要开口说,上官芸立即拉住他。阻拦他的话头。 “这事,我们也不知道,少帅您还是要问问家父。” 慕奕当然知道盈袖不可能会藏在上官府,他造访上官家,不过是想打探她在北平还有哪些亲人,说不定此刻她就投奔在哪个亲戚家了。 上官芸也是个心眼多的,一听就知道那个小贱人应该是跑了或者是失踪了。她知道现在若告知了慕奕想知道的,他就会调头离开,没闲工夫到客厅里坐上一坐。 慕奕今晚就非要得到答案不可,当下就跟着他们进了客厅。 刚刚耽误了半个小时,上官一家子已经在花厅里吃完了一盘豆腐了。 饭后,正想泡杯茶来喝喝,就听到嫡女在庭前大喊道:“阿爸,慕少帅来了!” 上官荣首先是一惊,而后一喜,赶紧招呼妻妾们出门迎接。 “慕少帅,真是好久不见了!”上官荣谈笑风生的,一点都没有方才在花厅里穷困潦倒的模样。 慕奕没注意他身上穿着的劣质布衫。跟着进了客厅,往沙发一坐,立即就问:“盈袖在北平还有没有什么亲人?” 上官荣正想说,然到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哀叹道:“自然是有的。不过少帅,不是我说,您这个姨太太,是真的太不像话。虽说她不是上官家的女儿,但上官家到底养了她十八年,她嫁给你后,一次也没有回来看望。就这么放任养父的家门堕落。我还听说她经常给她姥姥傅家寄送东西……” 慕奕的关注点显然偏了,他捕捉到那个关键词,“傅家?” 上官荣还没反应过来,继续说:“是啊,傅家,她娘的娘家。不是我势利,傅家从未教养过她,她却跟那边的关系那么好,对上官家不闻不问,便是如今落难了,她也没想过伸出援手,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亏我养了她这么大……”他哪里知道盈袖回到北平了?不过是趁着慕奕不知情,随口胡诌,看看他会不会看在上官家也是那丫头的娘家的面子上,拿点钱帮他们度过难关。 但是,上官荣要失望了,像他这种说话要拐好几个弯的人。慕奕才不会费心思去研究他话里的意思。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领着清源就走。 既然知道了傅府的存在,他也就没必要跟上官家打交道了。 上官荣傻眼,敢情他说了半天的话,他都没听进去。 上官荣上去追他,一边喊等等。然慕奕并没有给他机会。 慕奕办事向来追求效率,现在就让清源去打听傅府的路线。 他坐在车里,等了八分钟,清源还没来。他等着等着,不小心就睡着了。 清源打开车门的时候,就瞧见自家少帅头靠在软垫上,打着盹。 他为了追查盈袖的下落,已经有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此刻困意来袭,便支撑不住了。 瞧着他眼脸下疲惫的青?,清源想,还是等明天再叫醒他吧,反正都知道姨太太的所在位置了,不用着急。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若不抓紧时间,就会错失良机。 第二天早上九点,慕奕和清源开车到傅府的路上。而这时,盈袖正坐在程东的车子里,与他们擦身而过,背道而驰。 盈袖要去上海。 今晚十二点 第85.私闯 程东向悦动歌舞团递了推荐书。 因为有权贵推荐,所以那位梁团长便毫不犹豫地收下了盈袖这个新人。 虽说本团仅接受推荐人,但在每年的五月和十一月,便要对外招生,寻找民间最有天赋的歌舞爱好者。 梁团长说:“每个新生,在进团之前,还要接受汪老师的考核,但是程先生您来得很不凑巧,汪老师她现在已经赶往上海的分社举办歌舞比赛了,您若是不急的话,就等她回来了,再带上官小姐上门,接受汪老师的考核吧。” 第83节 “她还有多久才回来?” “她前天出发上海,怎么也该在那待一个月吧。” 一个月…… 程东垂下眼帘,他的时间,很紧迫,等不起这一个月。 于是他决定,现在就带盈袖去上海见汪老师。 盈袖没有异议,回家告诉姥姥,说要出趟远门参加考核。 傅老太太是知道她这半年受的苦的,心里还是怜爱她的。现今她能去参加娱乐活动。改变一下心境也好。 傅老太太很感谢程东,是他带动了袖丫头。她觉得这两人是顶配的,一个性子冷、倔强,一个性子宽和,能包容。虽说程先生是娶过老婆结过婚的,但无碍他的优秀。 傅老太太很希望他们能在这一程当中,产生感情。 临行前,她给塞了两百块钱给盈袖,说到了上海,给自己买几件漂亮的衣服穿穿,要做明星的人,衣着要时尚些,体面些。 盈袖很感动,但不愿收老人家的钱。还是程东善解人意,他说:“老夫人放心,她的衣裳,我已经给她准备好了。” 程东确实给盈袖买了很多衣服,且件件是高端定制的衣服,不管是礼服还是日常穿的衣衫,都是国外定制的名牌。 盈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卷发、戴小礼帽,脚踏褐色的马丁靴。 这是程东给她挑的衣服。 很时尚很大方,也很亮眼,他的眼光和品位显然是不错的。 而他今天穿的也是一身黑,长风衣,黑礼帽,拄着绅士手杖。 这么洋派的男人,怎么会是记忆中那个寡淡又守旧的人呢。 盈袖暗道,真是自己多想了。 几乎在他们的车子开出第十三区的时候,一辆雪弗莱就迎面而来,然后从边上飞驰而过。 车主好像很急,油门踩得很重,“咻”地一下就过去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这么爱飙车,这种是很容易出事故的。”程东和盈袖一起坐在后座,瞧着刚刚与他们擦身而过的雪弗莱。 盈袖却是在想,车子这东西,装备还不是最完善的,有哪个人敢轻易飙车玩命?不知怎的,她莫名想起某个张狂的人。 当他们到达火车站,改坐火车时,慕奕那边总算到了傅府。 慕奕今天为了显示出自己的诚意,特意换了一身白衬衫,咖啡色马甲、同色系西裤以及皮鞋。 他知道自己穿军装的时候,太冰冷太严肃,怕吓到她,吓到她的家人。 所以特意打扮得很正式很绅士。 慕琪那个老剩女总是说,对女士要绅士,才会给人家留下一个好印象,他左右照看镜子,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帅毙了,绅士极了。 “我今天,帅吧?”在下车之前,他又问起了清源。 清源咳了一声。“很帅,少帅您可以的。” 可怜的他,从今早六点起床,就跟着他去百货公司买衣服,费心费神帮他挑了好几件,又说评价什么的。自从他穿上这身,就自恋得不行。老是问他帅不帅,这已经是他一路上问的第九次了! 也不知道少帅是不是太不自信了,还是怎么了…… 傅府的门房是个中年大叔,看着很有精神劲儿。 慕奕想,这个可比上官府那个老头看起来顺眼多了,就连府门也是这么气派,头顶上的牌匾清贵逼人,苍劲有力的字,透着一股名门世家的清高贵气。 门房大叔瞧着眼前人气宇轩昂的,还开着豪车,一时摸不清他的身份。 大叔给傅家管了十几年的府门,还有哪些贵客是他没见过的,可这个人,他着实不认识。 于是他上前问:“这位先生,请问您找谁?” “盈袖,上官盈袖。”慕奕咬字清晰地道出她的名字。 门房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紧。 对了,老夫人前阵子吩咐下来了,若有人上门来询问孙小姐的,就一律不予接见。 是以,他清了清喉咙说:“虽说上官小姐是傅家的表亲。但是,这位孙小姐已经嫁了人,已经很久没到府上来了。”门房大叔快要顶不住男人强大的压迫力了!语速放快,说:“所以,先生您应该是找错地方了。” “是吗。”慕奕声音冷漠,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所以你这是要赶我走了?” “不敢……”门房大叔觉得有点儿蛋疼。心想这个人不会是故意上门挑事的,他真想把他骂走,可他在他迫人的逼视下,很没出息地手脚发颤。 慕奕说:“我既收到她在你们这里的消息,我今天就非要进府不可。”他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而是告知他。 门房实在抗拒不了他,咬咬牙。就让他进去了,反正,孙小姐已经离开了。 清源跟在慕奕身后,左瞧右瞧的。 这傅府真是布置雅致,还是清时的古色古香,建筑上没有一点西方的痕迹。 这时候,傅老太太正好从石桥上走过。傅兰扶着她刚从后园走了出来。老太太一路跟着孙女说着园子的几株橘子树的果实太酸涩,傅兰都没回声。 老太太不禁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就见到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和一个面貌普通的随从。 她皱了皱眉,门房是怎么弄的,怎么连不认识的人都放进府里来,这个人她老人家见都没见过。 “奶奶,他是谁?”傅兰问。 老太太也不知。正要喝问,门房就从前面急步来了。 他焦急地看了慕奕一眼,压低声音对老太太说:“老夫人,这位说是来找孙小姐的,我跟他说小姐好久没来这儿了,想让他走,可赶不走他,只好带他进来瞧瞧了。” “嗯,”老太太沉声吩咐,“你先下去,这里交给我。” 门房应了声,转身离去时,跟慕奕介绍道:“这位先生,这是我们老夫人。” 慕奕向来倨傲,但他却是个对老人孝顺有礼的。他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家,虽是年过古稀,但看着,和寻常的老太太不一样。 她的眼神是犀利的,具有一定的权威,想来她就是盈袖最敬爱的姥姥了。 慕奕敛了敛眉,道:“姥姥您好。” 老太太看他这个模样。心里已然猜出他就是伤害袖丫头的那个慕少帅了。想到这,她板着脸说:“谁是你姥姥,无亲无故的,小子别乱喊!” 慕奕微微皱眉,昂起头来,严肃地说:“我既是盈袖的丈夫,她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我叫您一声姥姥,不是合情合理么?” 老太太不领情,“我怎知道那丫头,嫁的是什么人家,你又是什么人,说是她丈夫?” “我是天津司令之子慕奕。” 话落,傅兰吸了口气,没想到这个男人,来头这么大。于是她问:“你登门是所为何事?” 慕奕答:“找盈袖。” “真是好笑!”老太太的拐杖往地上一敲,冷哼,“你的人不见了,居然找到我府上来了,是什么道理?” 慕奕知道这件事是他理亏。是以他说:“我与她吵了架,她便闹脾气离开,我此番是来请她回家的。” 吵架、闹脾气离开? 老太太一想到袖丫头清清瘦瘦,脸色带着病中的苍白的模样,又加上小沈说,丫头是被虐待的,逃出来的时候,带了一身伤。 可这个男人,竟然还好意思说,是因为夫妻吵架冷战,赌气离家出走! 老太太气得胸口起伏,“你走,我们傅家不欢迎你!” 老人家觉得,这小子再不走。她就快忍不住要破口大骂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了,到时袖丫头待在府上的事,就瞒不住了。 慕奕不知道这老太太对自己的态度为何这么差,但他今天,可不是送上门来找骂的。 “老夫人,我只问一句,盈袖是不是在您府上?” “门房不是告诉你,没有吗?” 慕奕知道盈袖肯定在府上,而这些人,还妄想瞒住他,他实在没耐心跟他们周旋,便给清源使了个眼色。 “老夫人,既然您不肯说实话,我就亲自搜寻了。”说完。他绕过老太太,与清源兵分两路,一人往前院客厅,一人往后院客房。 此刻,慕奕恨不得多带几个人来,就能迅速分工,把人找到了。 老太太怒极。“来人,去给我叫衙门那边的人来,抓起这两个私闯民宅的贼人!” 清源背后中箭,心塞塞地想,什么时候,他变成了私闯民宅的贼人了…… 而慕奕倒是不管的,反正就算衙门巡捕房来了人。也没谁敢抓他。再者,他慕奕只是来找回自己的女人回家而已,又不是干了烧杀抢掠的事了。 他几乎能肯定,他的盈袖就在里面,这座宅子里面! 一想到能见到她,他就满心兴奋,可兴奋之余,又有点无言。 等会儿若见到她,她会是什么表情呢?他第一句话要对她说点什么呢? 他如今,就像一个初开情窦的毛头小子,欢喜着,兀自紧张着。 他越想,便越发忍不住,俯身冲了进去。 不料身后响起女子清脆的声音,“不用找了,上官盈袖去上海了!” 宛如一盆冷水从头兜落! 慕奕蓦地转身,鹰眸冷厉地射向她,“你说什么?” “我说,”傅兰幸灾乐祸,“你的女人,她和另一个男人。早就离开了北平,往上海去了!” “闭嘴!”老太太怒喝。 明天下午四点左右 第86.扑空 上海悦动分社。 汪成君上下打量着盈袖。 “今年,十八了?”她皱眉问。 程东陪在盈袖身边,点头道:“今年确然十八,不过她是有音乐天分和舞蹈基础的。” 程东知道,汪成君是藐视盈袖的。 第84节 “程先生,您也知道,学唱歌学跳舞的,都是从小就开始接受培训的。而咱们悦动招生,虽说要求会适当放宽,但是,招收的学生,最大也不能超过十五岁呀!你这个……实在让我有点难办。” 是,十八岁学习歌舞,太晚了。 汪成君心里嗤笑,还说什么音乐天分,舞蹈基础呢,依她看,应是程东想让她收下盈袖,而瞎编出来的吧。 程东微微一笑,“汪老师不妨对她进行考核?”只要她愿意给盈袖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他相信盈袖不会令人失望。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汪成君若是连给个表现的机会都不肯,那就太不给程东面子了。 她打了个呵欠,睨着盈袖。“假正经,听过吧?” 这首歌,十分地考验唱功。盈袖想了想,点头。 汪成君瞥了她一眼,一个新人,怎么可能把这首歌唱好?就等着出糗吧。 “跟我过来。” 她旋身,踩着黑色高跟皮鞋,着一身紧致西装裙,领着盈袖到隔壁房间。 房间很空旷,那里安置一个小舞台,是平时训练艺人们登台表演的临时舞台。 汪成君击掌三下,就有十个青年男女从舞台一侧的帘子里鱼贯而出。他们抱着架子鼓、手风琴、萨克管、圆号、排钟等西洋乐器。 当熟悉的乐声缓缓流淌出来时,盈袖走上舞台,握着金铜制作的?克风,稍稍酝酿了情绪。 这首是慢歌,乐调是懒散的。 “假惺惺。假惺惺,做人何必假惺惺。 你想看,你要看——你就仔细的看看清。 不要那么样的装作一本正经……” 娴熟的歌手,她不会在唱歌时,拘谨地握着?克风不放,她会在舞台上,尽情地释放自己的魅力。 汪成君自她唱出第一句的时候,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女孩儿年纪很轻。声线低沉慵懒,她半垂着头,摇曳着身姿,跟随着乐声,有节奏地跳起了慢悠悠的舞步。 这功底,简直比她那两个得意的学生还要出众。 程东默默地看着,待乐曲结束,他鼓起了掌,看向汪成君,“汪老师,您觉得如何?” 汪成君被打脸,口气不太好,“她以前专业培训过?” 盈袖下了台,说:“没有,只是业余练习。” 确实只是业余的练习,家里买了唱片,闲暇时就唱一唱,随意跳一跳。 汪成君说:“如果没有专业培训过的话,我只能说,你的感悟力很好,节奏的意识感很强。” “那么,汪老师可愿收了她做学生?”程东笑着问。 汪成君定定地瞧着盈袖。 方才她在舞台上的自由发挥,完全地代入音乐的氛围里,完全不受任何人干扰,那专注的模样,他日若能上大舞台演唱,必定是星光万丈,成为全场最璀璨的明星。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汪成君说,“我会将你带到上级培训班。” 盈袖矜贵地颔首,“那么以后就请您多多指教了。” 悦动歌舞团分为四个等级:下级培训班的学生,是年岁8-14的新人。中级培训班,是稍有基础,脱离新人头衔的学生。而上级培训班,则是众多优秀歌手和舞者的聚集地,这里训练更加严苛,竞争也强,纷争也是不少的。 还有那些早已出道,到全国巡回演出的,便是悦动的当家花旦。当红头牌,即是顶级班最闪耀的明星。 悦动歌舞团总部设在北平,但全国各个繁华的城市,也有悦动的分社。盈袖既被选定到上级班,便要跟着汪成君到南京去。 程东也是跟着的,只是到了南京分社,程东就走了。 因为,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总不能陪着她的。 临走前,他还有点不放心,便给她留下一个贴身侍候的老妈子,是从上海那套暂居的洋房里带来的洒扫佣人。程东说:“我现在就先回北平了,若得空了,我便来看你。” 说完,他塞给她一个牛皮信封,“在南京,你总要花钱的。” 他对她好得过分,什么事都替她着想,盈袖不自在极了,不肯收他的钱,“你已经资助了我的学费,我不能再收你给的生活费,况且,生活费我自己不缺。” 程东有一点特别好,那就是不会勉强人,见盈袖不肯收,他也就作罢了。他转头吩咐那老妈子,“铁姨,上官小姐的生活起居,就劳烦你照拂了。” 铁姨哎了一声,“先生您要忙,就忙着去吧。小姐这儿有我呢。” 待程东远去,汪成君便问:“你和程先生,是什么关系?” 是男女朋友?感觉不太像。 盈袖说:“只是普通朋友。” 汪成君知道人家不愿说,就也不问了,忽闻楼上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什么样的朋友这么好,又是送钱送佣人照顾的?还有,他看着就比你大很多岁。我不觉得他一个中年男人,会和你这种刚满十八岁的丫头做什么朋友,你若说他是你金主,我比较相信。” “姣姣!”汪成君瞪了得意学生一眼,“那位先生,岂是你能诋毁的!” 北平程家,很多娱乐产业,都有他们赞助的部分。 走上楼梯时。汪成君对盈袖说道:“你想个艺名,明天我给你注册。” 盈袖的心思很敏捷,几乎不用多想,说:“叫白茵吧。” 她到底,是姓白的。 “白茵,”汪成君默念了两遍,“可以。” 盈袖能想象到同一个级的同学会是怎样的热闹,但没想到只有六人。加上新来的盈袖,便是五女两男。 女子们的年龄比盈袖大了两三岁,都是上等的好容貌,而那两个男子,是那种纤瘦白净的美少年,俗称小鲜肉。 美少年瞧见新来的盈袖,不由吹了一声口哨,朝汪成君眨眨眼。“汪姐,您这眼光不错嘛,从哪挖来的好苗子?” 汪成君不是很重容貌,在她看来,能大红大紫的明星,不一定要长得十分正点,才艺好才是重要的。 她最讨厌那种长相得天独厚的,却没半点实力的花瓶女。 起初看到盈袖的第一眼,她就给她贴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标签。他们悦动歌舞团,比的是才艺,而不是卖弄姿色的。当然,如果才艺好,有实力,也有颜值,是能迅速蹿红的。 盈袖从这几个人的表情判断出,那个小鲜肉对她是没什么好意的,方才那句看似赞美的话,实际上会让她遭到汪成君的冷眼。好在她方才是露过一手的,汪成君不会视她为没用的花瓶。 “这位是来自北平的白茵,从今天起,她就是我们上级培训班的一员了。”汪成君为大家做介绍,她指着姣姣,对盈袖说,“她是你大师姐。这个班里较为出色的存在,再过些天,她就要出道了,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她。” 盈袖点头,叫了声“大师姐”。 姣姣架子很大的看着她,不应声。 “这是二师姐,玥玥,擅舞。”汪成君指着那个短发俏丽的女孩。 “这是大师兄晓宇、二师兄晓远,擅长各类乐器的演奏。” 大家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盈袖蹙眉,一一叫了他们。 然而,大家都没有什么回应,可见不是很欢迎她。 团里的成员们,每一个都是从下级培训班里爬起来的,有谁跟盈袖一样,是空降插班? 为彼此做了介绍之后,汪成君就将那几个人赶着去训练了,然后给盈袖安排住宿。 团里的两个年轻男子,住在二楼的房间里,五个姑娘家则住在三楼的房间。 盈袖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后一间。 房间很窄小,里面装饰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茶几,一个只座椅。诚然是一个单人间。由于空间小。所以浴房和厕所都建在走廊的对面,是共用的。 晚上到食堂吃饭的时候,二师姐玥玥告诉她:“汪姐让我转告你,今晚洗漱后早点睡,明天早起集中训练。” 盈袖道了声谢。 话说回来,有佣人侍候,很多事情会有便利,比如她刚上楼的时候,铁姨就已经打了一桶子热水到浴房,等着她去沐浴了。 正当她抱着衣物进去,把门关上时,头顶上的白炽灯忽然一暗。 伸手不见五指。 盈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倒也不会像别的女子一样吓到。她踮起脚尖,摸向自己的衣衫,在黑暗中穿衣时,“咔哒”一声脆响。浴室的门开了! 盈袖是不怕黑,但是有人趁黑闯浴房是很有点惊悚的。 盈袖想着,三楼也就几个女人住着,到也不怕有外男进入。 想到进来的是个女人,盈袖就没那么害怕了。 浴房里黑漆漆的,看不到来人,于是她出声问:“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持着一个光线比较弱的手电筒缓缓靠近盈袖。 走近了,盈袖看到那人的脚——是个男人! 盈袖大惊,立即奔离,胡乱地摸寻着门的方向。 可是浴房里的灯泡坏掉了,四周是一片黑暗,完全看不见。 她正胡乱摸索着,那人突然举起手电筒,照向她。 盈袖借着那点光亮,找到浴房的门。 她心下一喜。扑到门去,要扭开金属把手。 可她的手还未触及浴门,腰就被人从身后搂住,将她按在门上,转过身来轻薄她。 盈袖顿时惊得大叫! 铁姨呢?有男人上楼,她没有看见吗。 慌乱挣扎间,她一巴掌就扫了过去,落在男人脸上。 男人气急。将她的胳膊抓得更紧,她的腿都被人压制住,不能动弹。 盈袖被逼无法,低头狠狠地咬下他的手。 男人吃痛地闷哼出声,退开两步。 而他的手电筒也掉在地上。 盈袖弯腰去捡,白色的光亮照在他脸上。 她一惊,“是你!” 那个所谓的大师兄,晓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盈袖顾不得惊疑。持着手电筒就跑出浴房。 第85节 晓宇骂了一声,追了出去! 他妈,今晚是来办了她的,可不能让她逃出去了。 盈袖出了门之后,便大声叫喊起来。恰巧,铁姨从楼梯上来,就撞见衣衫不整,头发半湿的盈袖。 盈袖见到铁姨,就像见到救星,“铁姨你刚刚去哪了!” “上官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铁姨瞧她慌慌张张的,忙将她推到房间里去。 盈袖刚要告诉她,浴房的灯泡坏了,有男人跑进去企图侵犯她,便见一个穿着大衣,戴着帽子的男人匆匆下楼。 盈袖不能让他跑了,要去追,就被铁姨拉住,“上官小姐,你这个样子,不能下去啊!” “那个人……” “哪有什么人?我都没看见。” 她想说什么,总被铁姨打断,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到房里去。 盈袖见她这个样子,好像在避着什么,掩盖什么。 她忽然顿住了脚步。手往她的兜子里钻。 铁姨惊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她猝不及防被搜身,想遮掩已经来不及。 盈袖从她兜子里拿到十块钱。 “这钱,你从哪来的?” 铁姨急了,要从她手中夺回,“那是先生给我的佣金……” 盈袖冷道,“程先生出手大方,怎么会给你区区十块?这钱,是不是别人收买你的?” “我没有!上官小姐你不要冤枉我。” “有没有冤枉,我也不想再留着你在身边,明天我就到通讯社给程先生打电话,将你辞退了。” 盈袖将她赶出门外,不听她的认错赔罪。 她有些疲惫地想,其实她不怪这个佣人太容易被人收买,怪只怪她把这里的人想得太简单。 她想起汪成君跟她说,她必须在这个分社里,待上至少一年的时间。 她原以为一年的时间也不是那么难捱,但方才发生的事情,足以证明,这一年里,没有那么容易过。 …… 慕奕那边,在得知她前往上海,便急急跟来,不想来到上海后,还是扑了个空。 第87.终于找到她 程东是一只老狐狸。 当慕奕找上他,问他关于盈袖的下落时。 他说:“程某虽然不知道少帅你和上官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上官小姐既然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她的所在位置,想来也有她的道理。所以少帅,不是我故意不想告诉你,而是程某作为一个有信誉的人,必须替上官小姐保密。” 他一口一个上官小姐的称呼,让慕奕降低了对他的敌意。 傅府那个刁蛮丫头说,盈袖和一个姓程的男人跑了的时候,慕奕怒火中烧,心想怎么就有那么多不怕死的肖想他的女人。 不过按现在的状况来看,这个姓程的态度,好像不是很热衷他的盈袖。 “既然你答应她不暴露她的行踪,那么本帅就不逼问你。不过你完全可以告诉本帅,她究竟还在不在上海?” 程东说:“没有。” 慕奕哼了一声,心道那女人是神通了不成,怎么每次他来到她所在的地方,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害得他找个人都那么辛苦。 清源想的却是,很有可能是少帅和上官小姐有缘无分,所以老天爷不想让他们见面?不过这话清源是没敢说的。 慕奕很烦躁,此刻他坐在水泥台阶上,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心头烦躁得不行。 他掐灭了烟。起身正要往对面马路走去,一辆三轮摩托车“突突”地驾驶而来,车上一个长相秀气的少年朝慕奕招了招手,一边大喊表哥。 慕奕和清源停下脚步,等着他驾着三轮摩托笨重地行来。 慕奕看到他车子上,还侧坐着一个穿厚丝袜,短旗袍,戴着兔耳朵的女郎,看那浓妆艳抹的,眉眼轻浮的模样,大约又是这小子从夜总会带出来的舞女。 “董少爷好。”清源给他见了礼。 董轩,是司令夫人的哥哥的儿子,年仅十九,于十五岁就荒废学业,玩弄女人,现在对泡妞。也是很有一套,是上海出了名的纨绔浪荡。 他自小就特崇敬这个有点凶,有点冷的表哥,眼下竟然在上海遇见他,很是高兴。“表哥你是来找我的吧?哈哈真是缘分啊缘分,出个门都能遇见你,走走走,咱们去吃酒!” 他说着。就把那女郎从车上赶下来,巴巴地邀请他亲爱的表哥上车。 慕奕不屑地嗤笑,“就你刚才那破车速,也好意思载我?” 董轩嘿嘿地笑,然后就没啥话说了。好吧他这个表哥,生来就是冷场的。 女郎见状,便主动去挽慕奕的胳膊,娇娇软软地说:“表哥上车嘛……” “嘿哟,你这小蹄子,跟本少爷在一起,还耍大牌呢,瞧见了我表哥,就被勾了魂。叫上车,本少怎么觉得,是叫上床呢!”董轩摸着下巴笑。 慕奕一把甩开那女人,鹰眸冷厉,带着警告。 “哎呀,表哥别这么凶嘛!”那女人一看慕奕这样貌这身材,便知是极品,很不甘心就被赶走。 董轩知道自家表哥的德行,洁癖严重着呢,便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两张大额银票,塞到女郎那个水滴形状的领口去,恰好夹在中间的弧度里。 女郎满意地笑了,朝两人送了个飞吻,便扭着腰走了。 慕奕盯着董轩,“你就这品位,这样的也玩?” “嘿嘿,我自然没有表哥你有眼光!” 慕奕心绪烦躁,当这个纨绔表弟说要带他去吃酒,便也同意了。 慕奕的酒量本是不错的,但也经不住一瓶瓶的酒猛灌,很快便醉得不省人事。 最后,还是清源和董轩合力将他扶着回去的。 慕奕醉了整整两天。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在董家别墅。 他表弟瞅着他说:“表哥你醉的时间太长了,我还以为你酒精中毒了呢!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定要被我爸和姑母骂死!” 慕奕捂着胀痛的头,支撑着起来。 有佣人送了饭菜和汤水进来,他直接食用。 董轩惊奇地瞪着他,“表哥啊。你、你还没刷牙没洗脸没洗澡呢,两天了都!” 慕奕瞧了眼自己身上这件中山装,皱巴巴的,貌似是两天前的装束。 “董少爷就是矜贵,我们少帅可是糙得紧,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就是一个礼拜不洗,也没啥打不了的。现在区区两天实在不算事!” 董轩是男孩子。听到开枪打仗什么的,很是热血沸腾。但他这个人爱干净又娇贵,听说战争结束后的战场,横尸遍地,血流成河的,他就觉得暴力血腥,心想大家为何那么爱打仗,游玩享乐不好嘛? 他凑近慕奕,问:“表哥你最近是不是心情抑郁啊?” “干什么。”慕奕斜睨他。 “就是想带你出去玩呗!” 董家是很会享乐的新派人士,也学国外搞休假,每逢周末,便要出去游玩。有钱人自驾游,到另一座城市逛一圈,女士去扫扫货,男人去泡泡妞。 “我阿爸和阿妈买了南京的车票,打算去那儿玩玩,你去不去?去的话,就一起啊。” 慕奕最讨厌这些富贵闲人,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四处去玩。 “南京有什么好玩的?” “嘿,表哥你这就不懂了吧,俗话说,江南好水出美人,去南京。当然就是去看美人!”董轩陶醉道。 慕奕:“……” 清源觉得董少爷说的好,他家少帅总不能一天到晚找那个上官小姐吧,也该玩一玩,轻松轻松,说不定到了南京,还真遇到个如水美人,让少帅不再执着那个上官小姐了呢? “少帅,去吧去吧!我也很想去啊。”清源鼓动道。 慕奕打量着清源。陷入了沉思。 嗯……这个手下,虽然长得没他帅,没他有钱有权,身量也没他高,委实是个屌丝。但是,屌丝也要娶媳妇儿的。他跟贾平一样,跟在他身边出生入死七年,他怎么也得给他某福利。 慕奕原本不想去南京凑热闹的。眼下为了手下的终身幸福,便说:“去!” 清源惊到了。 他也知道自家少帅是不爱玩乐的,很难让他主动出门去游玩,可现在,他居然这么爽快地答应了。所以……所以少帅他还是想去看美人的吧?清源倍感欣慰啊,他家少帅终于不再执着那个上官小姐了!讲真这一个月都陪着他东奔西跑四处找人,简直累成狗了! 几人心思各异地往南京去了。 到了南京,董生董太就去逛古镇了。将这两个年轻的落下了。 董轩也不想跟在父母的屁股后,很有主见地拉着慕奕去往一家迪斯科舞厅。 慕奕瞧着周围乱舞乱跳的人群,嫌弃地皱了皱眉。 董轩跟一个领班说了几句话,他便去叫老板出来了。 不一会儿,一个长相阴柔,穿粉衬衫,打扮潮流的年轻男子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与董轩勾肩搭背的。 当他的视线转向慕奕时。眼中光芒大盛! “这位是……?”他声音低低的,给人一种莫名的柔情蜜意。 董轩说:“我表哥!帅吧,酷吧?”每次跟人家介绍起他表哥,董轩都特自豪。 老板是在国外出生的,父母给他取了个英文名叫‘mark’,他目光灼灼地?着慕奕阳刚硬朗的侧脸,说:“好man!” 他伸出手,嬉皮笑脸,“表哥,很高兴认识你。” 慕奕没动。 mark笑得脸都快僵掉了。 清源的尴尬症快要犯了。 第86节 董轩咳了咳,“表哥,握个手,认识认识嘛!” 慕奕闻言,瞥了那人一眼,勉勉强强地伸出手来,跟他握了一下。 他又厌烦地皱起眉,一个大男人,怎么连手都滑得跟泥鳅似的? 想要抽了手,不料这个叫什么马克的,手都握得紧紧的,这是要闹哪样? mark握着他粗粝宽厚的大掌,心中荡漾。 “你握够了没!”慕奕阴沉沉地开口。 mark觉得自己要晕菜了,哎妈呀,这声音也如此性感…… “表哥。我快要被你conquer了!” 董轩瞧见自家表哥濒临发怒的边缘了,连忙把mark拽到一边来,压低声说:“我这表哥,你可玩不起,你可别招惹了!” “可是我控制不住啊,好man的男人!” 董轩哼了一声,“当然man了,握枪当军的男人呢!” mark一听,更加兴奋了。 “你刚刚要是还不松手,估计掰断你的手都有可能。”董轩恐吓道。 mark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摸摸自己保养得滑嫩滑嫩的小手,这下倒也不敢去招惹慕奕了。 清源在一边看着,辛苦地憋着笑。话说这董少爷都认识了一群什么人啊,竟然一个两个打起少帅的主意来,还表哥表哥的叫得亲热。 “我要在南京玩两天,不知道这附近可有什么有趣的?”董轩问 mark给他们调了两杯鸡尾酒,懒散地说:“有趣的事情没有,不过乐子倒是有一桩。”在董轩期待的目光下,他说,“今晚,北平的悦动歌舞团要在秦淮河畔举行一场舞会。” 悦动歌舞团,是国内歌社舞团的翘楚,不仅仅因为这个社团的成员才貌双全,还有一个就是。上海著名影星梅芹就是从这个社团出道的,歌后赵笑笑,也是悦动歌舞团一手捧红的。 “难道今晚,赵笑笑要出台演唱?”董轩惊喜地问。他是赵歌后的粉丝,爱极了她迷人的嗓音,去年她在上海举行演唱会的时候,他还央了他爸给悦动拉赞助。 “当然没有,赵笑笑红了之后,便去香港发展了,哪里还留在悦动,给社团赚钱?” 董轩撇撇嘴,“没有赵笑笑,还表演个卵?不是我说,悦动这几年,都没啥大业绩,除了那几个当红的。都好久没出个上得了台面的了。” “可不是,据说今晚有好几个新人要出道,听工作人员说,那几个的容貌,比梅芹赵笑笑柳莺莺好看多了。” 董轩是个十足十的色胚,一听说比赵笑笑还美,当下就把他的女神抛到脑后去了,去怂恿慕奕今晚一起去凑热闹。 慕奕一听到“悦动歌舞团”,心下一动,这个社团的名字好熟悉。他记得到北平找盈袖的时候,傅兰说她和那个姓程的去参加什么歌舞团了,当时他太心急,没把那个社团的名字记住,现在听到董轩说起,他隐隐有点印象。 于是他决定去碰碰运气。 秦淮河畔新开了一家酒楼。 为庆祝开张大喜,酒楼的老板请了悦动歌舞团来表演节目。 汪成君花了几天的时间。策划了一个小话剧,由话剧系的姣姣挑大梁,话剧完毕,便是跳集体舞。 因为盈袖是刚进团不久的新人,汪成君担心她上台表演的经验不足,便没有让她参与这次的演出。 不过汪成君说:“我不让你上台,也是为你好。你要是坐不住,想跟着去。也是可以的。到时你就坐在台下,看看你大师姐的演绎,多学学点技巧。” 盈袖嗯了一声。 她虽然也想出演,但是目前不是时候,她想。 前几天,晓宇擅闯浴房的事,她不知是他一个人的意思,还是受其他几人的指使。总之第二天。晓宇便主动来向她道歉。 这让盈袖愈发的可疑,但她没把这事告诉汪成君,就怕那几人要反咬她一口,毕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晓宇企图侵犯她,而那个所谓的证人铁姨,盈袖给程东发了电报,将她调离身边了。 往后的几天,盈袖都避免与晓宇单独相处,晚上也是早早入睡。而她那几个师姐,从不会主动找她说话,大家除了白天在培训室有所交集之外,只要下了学,便各自理各自的,井水不犯河水。 姣姣是上级培训班里待的时间最长的,也是时候出道了。于是汪成君把秦淮河畔的酒楼演出机会给了姣姣。 姣姣不愧是汪成君的得意爱徒,所教所学皆是精髓。她演话剧的时候,人物被她塑造得很生动,惟妙惟肖的。 汪成君对她的彩排效果很满意,也很放心,于是送来了戏服,等着今晚的表演。 冬天的日头短,大约五点的时候,天就稍稍?了。六点。盈袖随着团队来到秦淮河畔的‘喜来客’酒楼。 他们来得早,酒楼里除了老板和工作人员,还没有客人,姣姣和另外十个人都在后台化妆准备了,而盈袖便在舞台下的前排位置坐着等。 七点半,是南京人饭后的消遣时间。 宾客从一楼大门涌进。当锣鼓声响起,楼下的宾客便都跑上楼来,不到五分钟,便坐无缺席。 舞台上拉开厚重的序幕。 盈袖正专注地盯着台上,忽闻后面人群骚动。 盈袖蹙眉,回过头去,那张许久不见的面庞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眼看酒楼老板将他和另一个年轻的贵公子引到前排来,盈袖慌忙起身,立刻往后台跑去。 下午三四点之间更新 第88.不要跑了,跟我回家 舞台的幕后,一行人面色青白。 即将上台表演的姣姣忽然捂着肚子冲到厕所里。 “姣姣!”汪成君气急败坏。怎么关键时刻,她就说肚子疼?她严厉的目光扫向后台的几个成员,“她怎么突然闹肚子了?” 玥玥瞧着她疾奔出去的背影,说:“她刚刚吃了酒楼里的东西,腹泻了呗。”她挽起汪成君的手,“汪姐,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应该找个人来顶替。” 晓远也说,“是啊,都快开演了。” “你们这几个都不是演话剧的,谁能代替得了姣姣?”汪成君斥道。 这时候,盈袖从帘幕进来。 玥玥眼前一亮,“白茵不是会弹钢琴吗,让她来给我伴奏,我跳芭蕾!” 盈袖一怔,深深看了齐肩短发的玥玥一眼。这个二师姐,向来跟姣姣不太对盘。关系不见得多好。眼下姣姣要出道了,她自然也是不甘心落其后的,毕竟她的入团时间,只比姣姣慢了两个月。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汪成君见到盈袖穿着白色的斜襟上衣,下身是蓝色百褶长裙。她不喜地蹙眉,现在时间急迫,是没时间去挑礼服、做发型的了。 盈袖是那种古色古香的典雅美,薄薄的内扣刘海儿,乌黑长至腰间的瀑布秀发,她头上没有绾髻,只是斜斜地插了两根翠色流苏。 这样的装扮,弹古筝倒还好。弹钢琴就有点不伦不类的了。 玥玥知晓汪成君的心思,忙说道:“白茵只是在角落那里弹奏,灯光不会打到她身上,没几个人会注意到她。” 玥玥这话说的很是不客气,她就是故意要拉她来给她伴奏,让她穿成这个不伦不类的样子去弹钢琴。 就算她长得再好。灯光也不会打在她身上,观众们只会注意到翩翩起舞的玥玥。 “白茵,你愿意来弹琴吗?”玥玥问,未等盈袖开口,她又道,“要不是晓宇没来,弹琴还轮不到你。” 盈袖淡漠地看着她,敢情给她伴奏,还是她施舍给她的机会? “别看了,赶紧的,准备一下上台!”汪成君赶鸭子上架。 当帷幕被拉开,台上照出一束白光,一个身穿白纱蓬蓬短裙的女子,姿态曼妙地从半空中跳跃而来。 灯光暗淡,雪色刺眼。台下的看客都惊叹出声,惊叹舞者轻盈宛若天鹅般优雅的舞姿。 当然也是有人责怪,“不是说第一场是话剧么,怎么是芭蕾舞。嘁,这有啥好看?”说话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 不同年老的爱看话剧,年轻一辈的公子哥们对这芭蕾舞喜欢得不行,瞧瞧那女郎的腿儿,多长多美多白!让人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抱住她的腿把玩把玩。 慕奕大大咧咧地坐在红木椅子上,无聊地抽着烟。 瞧那董轩,一脸色眯眯地看着台上的女郎。 “表哥,我看上这女的了,回头我要抬她做姨太太!” 这女子长得不错,却是个面生的,估摸着是刚出道的新人。新人好啊,还没到大红大紫的地步。容易得到手。要是女郎火了,往后是想见一面都难,更别说是花钱赎了她,买回家做姨太太了。 董轩的算盘打得很好,慕奕却坐不住了,很没有耐心。 他都关注台上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了。还没看到他想看到的人。 不同于董轩对那舞者的关注,慕奕的不耐,mark倒是气定神闲的,他说:“也不知道是谁弹的钢琴,这旋律听着很舒服很享受。” 董轩是个眼尖的,他远远眺望,“喏,弹琴的在幕布的角落那边。” “我又不是瞎了,是能看见,但是看不清她身材和容貌怎么样。” “嘿嘿,瞧瞧我带了什么!”董轩从西服的内侧,摸出一个管式的望远镜。 mark欣喜,“哥们,让我先看看!”他说着,就过来抢。 董轩对那个弹琴的没兴趣,穿旧式衣裳的女人,太保守了,他还是喜欢辣一点的。 所以。他把望远镜递给了他。 当mark通过望远镜,看见弹琴女子冰雪一样绝艳的侧脸时,他呆住了。 虽然……他的性取向不是很正常,但是,他也是个男女通吃的。 “没想到南京还有这种绝色……” 见mark愣住了,董轩好奇极了。夺过望眼镜就看。 不想这一看,董轩惊喜若狂!“卧槽,这种美人,本该是我拥有的啊!” 慕奕看这两人一副痴汉的模样,不屑地嗤笑,这两个没品的。能瞧上什么货色? 董轩很想跟他表哥分享,“表哥你看嘛看嘛,超正点的妞儿!” 他觉得,这个女子,便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表哥,也会为她痴迷。 慕奕避开他。嫌弃地说,“我不感兴趣!” 他确实不感兴趣,既然是弹琴的,那就是个有气质有内涵的美女。而他慕奕,是个军痞,他不认为自己欣赏得了这种文艺小清新。 这么插科打诨。时间就过了一半,第一场表演缓缓落幕。 “你不是说要去赎了人家,带回去做姨太么?”慕奕对董轩提醒道。 董轩说:“不不不,我看上那个弹琴的了!” 第87节 mark据力相争,“那是我的,是我先看上的!兄弟,先来后到的规则你不知道吗。” 此时此刻,慕奕不知道这两个混蛋,当着他的面,在打他的盈袖的主意。 玥玥对台下众人鞠躬,作谢幕礼。 盈袖知道那个人就在台下,没敢上前给观众行礼,正要悄悄退下,玥玥便走过来,拉着她给观众鞠躬。 这个玥玥的力气也是不小,直把盈袖拉到前面来。 她低声说:“你的琴弹得不错,让我能够超常发挥。我要是火了,自然不会忘了你。” 所以。她将盈袖拉到前面来,也是存心要给她露露脸的机会。 可玥玥到底低估了盈袖的美色,她刚往前台一站,台下满座哗然! “表哥表哥!瞧见了没瞧见了没!就是那个、那个穿旧式衣裙的妹子啊,哎妈呀,近看美我一脸!”董轩激动地囔囔。 慕奕不耐烦了,抬头随意看一眼,然后! 然后,他的视线瞬间凝住了,?蛋!这不是他找了好久的心尖尖儿吗! mark和董轩尤不自知,一个劲儿地问:“我就说这个好看吧?美吧?女神啊!” “滚!”慕奕一拳就往这两个小子脸上砸去,“他妈的,敢觊觎我女人!” 董轩懵了,“表哥,你是认识人家啊……” 慕奕不再跟他们废话,嚯地起身就往门外追。 刚刚跟这两个蠢货闲扯着,以至于他再次抬眼的时候,台上除了那个白天鹅一样的女郎。他的盈袖不见了! 他愤恨地把那两个蠢货又骂了一遍,刻不容缓地冲到楼下去。 酒楼老板奇怪地看着突然跑掉的女琴师,接着又急匆匆地跑下来一个模样有点凶煞的男子。 ……话说,表演还没结束呢,怎么一个两个都跑了? 盈袖只觉得心跳好快,咚咚的,快跳出嗓子眼了! 方才被玥玥强行拉到前面行礼,台下人便起了哄,然后她就看到那个人也转过头来,那眸光热烈得要灼伤她! 于是她也顾不得玥玥了,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盈袖发誓。这是她这辈子跑得最快的脚程了。她的腿,明明软得要跑不动了,呼吸气促,累得喘不过气来了,可她还是拼命地跑! 到了大马路,路面上坑坑洼洼的,她穿着高跟鞋,那么一踩,尖尖的跟儿卡在一个缝道里,盈袖连忙弯下腰,索性将鞋子脱了,光着脚就跑。 没有修建的马路。碎石子遍地,扎得她脚底生疼。 “盈袖!” 她听到身后人的呼喊了!一股不知名的恐惧爬上她的心头。 难道她又要被他抓回去吗? 她想起这段没有他的日子,是轻松的。虽然悦动分社里的成员很不好相处,但与他们相比,她完全能够应对。 而慕奕那里,她却要豁出性命。才能得到短暂的自由。 这么想着,她极力地忽略脚底下的疼痛,奋力地向前跑。 在他与她的距离缩成八米左右时,盈袖知道再跑下去,自己就是累死,也会被捉住。 眼看前面出现一条商业街。 盈袖咬咬牙。就拐弯进去,然后闯入一家成衣店。 “小姐你……”营业员看到一身狼狈,突然出现的盈袖,惊愕不已。 盈袖扔下两个大洋,头也不回地往楼上换衣室去。 营业员小姐看着她仓皇的背影,一瞬间福至心灵,明白了。 如今的乱世,躲避追杀、新婚逃窜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正当她蹲下身去捡大洋的时候,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便闯了进来,拎起她的衣领就问:“看到一个漂亮女人没有!” 他的长相虽然英俊,但是凶起来也是吓人,胆小的营业员小姐被这么一喝,胖胖的短手颤巍巍地指向楼顶。 慕奕哼了一声,大手一松,她便摔到地上去。 屁股一痛,让营业员小姐想起了刚刚那个漂亮姑娘,天呐,她收了人家的钱。还给那个男人指路了! 慕奕的腿很长而且结实有力,一个步伐可以跨过三个梯板。他上了楼便推开一间间更衣室。 盈袖躲在最后一间,听着他暴戾地推门踢门的声音。 当他终于来到最后一间时,盈袖的心、好像要停止跳动了! 他穿着黑色的军靴,就、站在门外。 可是,他没有像前几个门一样,用力踢开。 盈袖闭上了眼。 “盈袖,”慕奕在白色油漆的门前停住脚步,声音沙哑,有些喘。“不要躲了,我知道……你在里面。” 盈袖没有答话,她的呼吸很轻很轻。 慕奕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般,觉得说话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他的脑子乱哄哄的,心思乱糟糟的,他甚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两人,就隔着一个门板,就像两个不同的世界。明明,距离很近,近在咫尺,可他突然觉得远,远得不可触及。 想到这,他有些慌,一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跟我回家吧,盈袖。” 只这一句,那滚烫的热泪便争先恐后地砸了下来,她早就没有家了,天地这么大,还有哪个地方,是她的归宿? 今晚十二点 第89.慕奕的表白 一人在门内,一人在门外。 过了许久,盈袖擦了擦泪痕,拧开把手,出了门,面对他。 他近来好像过得不怎么好,脸上的神色,不如四个多月前,那样的意气风发,他的胡渣都长出来了,也没空去修理。 慕奕听到门把扭动的声音,心下一跳,不知为何,有点紧张。 当她的脸完完全全地暴露在自己面前时,慕奕、慕奕他忽然觉得,这么久以来的苦寻,为了追寻她的下落,在各个城市辗转反侧,颠肺流离,因为今天,也是值得了。 她比先前瘦了些,脸色更白了些,腰身孱弱得好像一掐就会断……当然,也比之前更美了些。 那些被掩盖被深藏的绝色风华。此刻在他面前,展露无遗。 所以、所以这样,教他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放过她? 盈袖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她看着慕奕说:“你打过我一枪,还记得吗。”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不是问话,而是陈述。因为她知道,他记得。 慕奕的心揪紧了,他怎么会忘记那一枪,在天津渡口的那一枪!至今想起来,他会觉得、心脏痛得窒息。 他有时候想,正是因为那一枪,让他幡然醒悟,让他对她更加的刻骨铭心。 他从来没见过哪个人能在中枪之下,还能那么的胆大无畏。谈笑自如。 慕奕上前一步,说:“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对你,我会对你好!” 从来不知道,吐露真心,也是一件很难的事,像现在他根本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盈袖笑了一下,凉凉地说道:“你不用觉得愧疚,那是我自愿的。而今天的自由。便是我用性命换来的。如果我被那一枪打死,那也没什么,不过就先入土为安而已。但现在,我还活着,我从你的枪下活过来了,那么就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为什么!”慕奕上前,握住她纤细的手,这双手他多久没碰到了,现今他终于又握住了她,那他就绝不会轻易放手! 盈袖淡漠,“你的姨太太,早已死在你的枪下,现在的我,是自由的上官盈袖,与你没有任何瓜葛的上官盈袖。所以,请放手,慕先生。” 她竟然叫他慕先生!这个称呼代表什么?代表他们再见如陌路,只是一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一团怒火蹿到心头,他很想大声吼她,或是强硬地将她抓回天津。但理智告诉他,不能、不能这样做,若是做了,便要彻底失去她了,她是那么倔强的人,那样只会逼得她再次死在他面前。 天津渡口的那个场景,他现在还心有余悸,是的,那种经历太可怕,他完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对你好的机会?”慕奕深吸口气,压下暴躁的情绪。 盈袖自嘲地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自己再次当一回人人鄙夷的姨太太?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蠢笨的,挺好欺负的?就为了你这所谓的承诺,乖乖跟着你到司令府去?” “不,不是的盈袖,我会……给你正妻的名分!”他很急切,见她这个样子,他好慌好无措! 慕奕将她圈在怀里,“盈袖。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了!你相信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盈袖挣扎着,不想让他触碰到自己。可他的手臂还是那么强劲,像铜像铁,她拼尽力气,还是挣脱不开! 慕奕紧紧地箍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喘着气说:“就凭我喜欢你,凭我爱你!” 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四周都静止了,只有他那句话,在她耳边环绕。 他说,他爱她。他说,他喜欢她。他说,他要给她正妻之位。 可是,他说的、能信吗? 她都觉得不可置信,他这样的人,这样的性格,这样的身份,怎么会爱上一个人? 他尊卑之分的封建思想已深入骨髓,他怎么可能会爱上曾经被他鄙弃、被他看不起的她? 盈袖抬眼直视他,“可是,我不喜欢你,也不爱你。请你不要勉强我,不要逼迫我。” 慕奕心一窒,她竟然说,不爱他,不喜欢他。 其实他早知道的,一直都知道,从头到尾,都是他在逼迫她。因为曾逼得她去死,他便已经不敢再逼她了。 “你究竟要怎样。才肯跟我回去?”他的声音很艰涩,语气没有了以往盛气凌人的高高在上。 想不到,发号施令惯了的慕奕,也有今天。 盈袖垂下眼帘,“我都说了,我不再是你后院的姨太太,我没必要跟你回去。” “盈袖,你不能这样……”慕奕知道。她会这样说,都是因为她从来就没喜欢过他,没对他上过心,所以才如此坚决,“盈袖,可不可以试着喜欢我?”以前,他只会强取豪夺,现在。他不敢逼迫,那便只能……恳求。 第88节 盈袖是真的震惊,不可一世的他,也会恳求? 看到她眼里的惊疑,慕奕再也忍不住,低头去吻那想念已久的娇唇。 她别过脸去,于是他的唇,就落在她的脸颊上。 慕奕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握住她的纤纤细腰,蛮横地吻她。 盈袖喘息着,大喊来人。 而楼底下,那营业员小姐紧张极了,不敢靠近楼梯,只听到楼上细细碎碎的声音。 “慕奕,你有本事就让我心甘情愿跟着你!”她身子后仰,避开他的吻。“你这样算什么!” 是啊,这样算什么,只会让她更讨厌他罢了。 慕奕顿住了,手缓缓地松开。 “那你要怎样,才会喜欢我?心甘情愿地跟我?” 盈袖想说,她永远都不会喜欢他这个人。到舌尖的话,转了个弯,被她咽了回去。 她不能这么说,说了,怕是要惹怒他。惹怒他的后果,盈袖深有体会。 于是她说:“如果你诚心待我,我自然会被你感动,尝试接受你。” 慕奕见她面无表情的,心知这种事如慕琪所说,急不得要慢慢来。 “盈袖,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他的眉眼,写满认真。 盈袖不想接他的话,转头看向窗帘外的无边夜色,冷冰冰地说:“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慕奕忙说道。 他想到慕琪说,一个好的男朋友,首先便是从体贴做起。 盈袖原想拒绝,但看他这个样子,八成是不会同意。所以她勉强地答应了。 “你的鞋。穿上吧。”慕奕将她的高跟鞋放在她脚下。 是刚刚卡在缝道里的那双,被他捡回来了。 盈袖也不扭捏,穿上了便下楼。 营业员小姐缩在柜台里,害怕又好奇地看着他们。 慕奕丢给她三个银元。 然后拉着盈袖的手出去。 盈袖反感地甩开他的手。 慕奕犹豫了会儿,便没有再去牵她,诚心的第一步,是体贴,第二步,是尊重。 他尊重她,不强迫她。 她走得很快,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有时候她走慢了,他便也放小了步伐。 风有点冷,刮在脸上,生生发疼。 慕奕看着她冻得有点儿红的鼻尖,好几次想将她揽入怀中。 当听到她打了个喷嚏,看到她用手巾轻拭鼻涕的时候,慕奕忍无可忍的,三两步跨到她面前,不管她的反抗,强行将她背了起来。 他的肩膀很宽,衣料上带着他温热的体温,这样确实挡去了扑面而来的寒风。 盈袖原是一腔怒气,此刻却又无处发泄,就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虽无怒气了。却也憋气得不行。 “到中华路,就放我下来。”她说。 慕奕嗯了一声。 风声在耳边呼啸,街道上万家灯火通明,巷子里的留声机在唱着,老胡同里飘来的烤肉香味,穿着大衣在街上吆喝着买红薯的老大伯。 慕奕觉得,南京的夜晚,原来是这么的温馨美丽。他不想走太快,恨不得这条路再长一点,就算吹一整晚的风,走到天亮去,他也愿意。 他在路边的一个小吃摊子停下,侧头问:“吃不吃馄饨?” 盈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说:“不。” 慕奕没法,便继续走着。 当到了一个拐弯口,指路牌上写着“中华路”的字样。盈袖叫道:“放我下来!” “这么快到了?”他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 “你没看到那块牌上写着么。” “不好意思,我不识字。”慕奕说。 盈袖:“……” 他虽是这么说,但还是弯下腰,将她放落。 “你可以走了。”盈袖说完这一句,转身就走。 慕奕很不甘心,想追上去,却又怕引她反感,于是他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道里。 “嘿!”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一只手拍上慕奕的肩膀。 他蓦地回头,森冷地盯着嬉皮笑脸的董轩,这小子还敢出现在他面前,他都还没找他算觊觎盈袖的账呢! 董轩显然是看懂了他眼里表达出来的意思。他讪讪地摸摸鼻子,无辜地说:“表哥……我不知道她是你的人嘛,这不能怪我……嘿嘿,嫂子真好看!”他最后的那个称呼。实打实的拍到慕奕的马屁股上。 “哼嗯,你小子既知道是嫂子,就收起你的小心思!”慕奕斜眼睨他,手插在兜子里,往回走。 “那是当然,嫂子嘛,是尊敬的。”董轩想起刚刚看到自家表哥屈尊降贵地背着那个姑娘,实在惊奇不已。追问道:“表哥,你这次是来真的啊?看你对她好像很上心,是打算娶进门的?” 慕奕目不斜视,“嗯。” “可她好像是悦动歌舞团的人啊,这身份……做个姨太太倒还行。” 慕奕现在对姨太太这个称呼特别敏感,他猛地扭过头来,冷厉地盯着他,“什么姨太太!” 董轩不知道他咋就那么大的反应。缩了缩肩膀,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那表哥你是要娶她为妻了?姑母和姑父会同意嘛?” “一个男人这么婆婆妈妈的,话这么多,我撕烂你的嘴!” “不过就是问一问嘛……”董轩捂着嘴,小声嘀咕。 清源跟在他们身侧,默默地瞅着自家少帅的表情,貌似这次……是不得了了。 盈袖回到三层楼的住房,里头静悄悄的,没有人。 她抬眼望了望挂钟,此时正值九点半。估摸着他们的表演,要到十一点才结束。 她先去洗了澡,便睡觉去了。 这一晚,她睡的还算安稳。 早上七点,她就醒了。洗漱了之后就到一楼的食堂去,却见他们都吃好了,练习吊嗓子的吊嗓子,背诵剧本的背诵剧本,锻炼身体的锻炼身体,没人理会她。 盈袖去掀锅盖,就发现锅里的粥都没了,只有桌上那两碟酸菜。 她的视线下移,目光落在垃圾桶透明袋子里的稀粥。 盈袖一怒,转身盯着他们,“把我那份早餐倒掉。是什么意思?” 玥玥正在做瑜伽,调整着身体的柔韧度,她状似好心地提醒道:“这个你可要问问你的大师姐。” 见盈袖的目光看了过来,姣姣抬高了下颔,“晚起的人,有什么资格吃早餐?” 她这话说的十分无厘头! 盈袖一想就知道,她是气恨昨天关键时刻出了意外,被她和玥玥抢先登台,夺过她的风头了。 盈袖懒得跟她计较,正要到楼上拿点钱到外吃汤面,汪成君便走了进来,说:“外面有人找你。” 她的目光,是复杂的。 当盈袖出了门,看到慕奕拎着早餐出现时,怔住了。 感谢读者【__^jia_s】打赏的葡萄酒6杯 下午三四点之间更新 周末愉快 第90.电影院里的追杀 慕奕说,他想做个体贴的优质男友。 董轩说,体贴,就要从每日三餐的关怀做起。 于是,慕奕就去送早餐了。 “表哥,你不知道一般人送餐,都是亲手做的爱心早餐吗?”董轩瞧着他一大早就去西街买肉饺子汤。 慕奕皱眉,“我从来不会下厨。” “你可以试试啊!” 慕奕很认真,“我手艺渣,要是她吃不下去怎么办?”他想他还是不要祸害她的味蕾和胃口了。 “……行,那表哥你知道什么叫做投其所好吗?” 慕奕还真愣住了,他似乎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爱好和饮食习惯。 看他这个表情,董轩已经无力吐槽,“表哥,你连她的兴趣爱好都不知道。你还想怎么追人家姑娘?”董轩算是看明白了,原来他千里迢迢四处辗转,就是为了找这个姑娘。而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貌似人家姑娘对他很不感冒,他是单恋的那一方。 慕奕心想,谈恋爱也这么?烦,还不如去打仗来得简单。不过他也没法儿,谁叫他到了这个年纪,才初开情窦? 他拎着水饺,和清源去了中华路。找到人家门口去了。 汪成君见他一身军装肃穆,不敢怠慢,问道:“您要找谁?” “找上官小姐。”清源说。 汪成君刚听到这个姓氏,有点反应不过来,而后才想起那个新人白茵。于是她到食堂去叫人。 第89节 当盈袖看到突然出现的慕奕时。她有些怔然。 是了,她再次被这个人盯上,他又来缠着她了。 “你找我什么事?”她淡淡地问。 慕奕将一碗打包的水饺递到她面前,“给你送早餐。” 盈袖有些讶异,他不会是真的,对她上心了吧?可她不想接受他,是以说:“我已经吃过了,你拿走吧,我要去练习了。” 她正要转身,姣姣便围了过来,酸酸地说:“师妹真是朵人见人爱的花儿呢,护花使者一个接着一个,上次是一个大老板,这会儿便是一个军哥哥。” “师妹你和程大老板分手了啊?”玥玥插嘴问道。 若是一般情侣,听到这种挑拨离间的言语,只怕双方之间,要生了间隙。 好在盈袖无心慕奕,而慕奕也是主动追求的一方,玥玥姣姣这番话,对他们根本起不到作用。 盈袖贯来无视挑衅,绕过她们就去培训室。 “盈袖!”慕奕拨开那两个女人,就要跟了进去。 汪成君生怕他一个当兵要在这搞事情,便替他喊住盈袖—— “白茵,今天是星期天。” 星期天,是社内放假休憩的时间。 盈袖停顿脚步。她倒是忘了今天是星期日了。 但她很不想跟慕奕接触,她回过头来对汪成君说:“那首青藏高原的歌曲,声调我还学不好,我想多加练习。” 她这是找理由,慕奕是知道的。他很生气,很想发火,一脚就踏入内室。 汪成君暗道不好,忙拦住他。一边对盈袖扬声道:“白茵,今天的培训室对外关闭,非培训时间,你不能进去!” 汪成君是当家的,她既然都这么说了,盈袖也不能对她的话当耳边风。 回头,见某人和清源眼巴巴地望着她,盈袖想,她摊上他,就别想自在了。 …… 走在公园的路上,盈袖没好气地说:“我不是叫你不要纠缠我了么!” 慕奕:“可你说过,只要我诚心对你。你就会被我感动,尝试着接受我。” 盈袖很烦躁,这个人跟他讲八百遍,他还是一意孤行,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气她的。“你这么缠着我。打扰我的生活,这就是你所谓的诚心?” “不是打扰,不是纠缠,我只是给你送早餐。”他认真道,“我往后的每天都来给你送早餐。这样还不够诚心吗?” 盈袖冷笑道:“如果你是诚心的,那就请你先做到尊重我。什么是尊重你知道吗?就是不经允许不要上门来找我,还我一片清静!” 慕奕一愕。 老实说,这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嫌弃成这个样子。 “我知道了。”他忍了忍。“但是你总要给我一个让我追求你的机会。” 盈袖跟他说不清,懒懒地说:“随你了。” 都说女人爱珠宝爱首饰,慕奕开启了优质男友的第三步,送礼。 盈袖被他拉到一家珠宝斋,当他命掌柜的拿出一套南洋金珍珠的首饰时。盈袖甩开他的手就走。 “你不是喜欢金珍珠吗!”慕奕在她身后大喊。 他真的很不懂女人的心思,感觉她们翻脸比翻书还快。记得之前,他带她来到首饰店,想让她给小玉的生日礼物做个参考,她那时,也是很看好这套南洋金珍珠的。 所以他“投其所好”带她来买金珍珠,结果她头也不回就走了。 盈袖心情浮躁,她见过低情商的,但绝没见过情商低成这样的。 为什么他会想到带她来买金珍珠?他当真不是故意羞辱她吗? “盈袖,我们去看电影吧?”慕奕从身后追了上来。 “不去。”她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慕奕不依不饶,“为什么?” “跟你在一起,没什么好看的。” 慕奕怒了,“说白了,你就是不想给我机会追求你!” 盈袖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是,那又怎样?” “好啊你!”慕奕一怒,在盈袖以为他自尊心受挫,气不过要放弃她时,怎料他一个用力,拽着她的手腕,使劲儿地将她拖到电影院去。 到了电影院,他买好了票,便强行地拉着她到内厅里,寻了角落一个位置坐。 董轩那小子说,看电影是一种情趣,而这情趣就体现在大厅里灯光暗淡的时候,角落里发生的暧昧。 慕奕以前出席各式公众场合,都会坐在前排的首席,那样方显他尊贵的身份。 此时。他发现坐在隐蔽的角落,似乎也不错?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每次她的手要挣脱的时候,他就会握紧了,与她十指相扣,然后……塞到自己的兜子里。 这部电影的主题是悲惨世界,勉强地吸引了盈袖的目光。虽说也是虐心剧情,但是质量远比那些男女纠葛的苦情戏好太多。 大厅里静悄悄的,荧幕一闪一闪的光亮打在盈袖的脸上。 她在看剧,而他在看她。 当剧情收尾。厅里的女人们为剧中那个受尽欺辱的悲惨主角痛哭出声时,“滋滋”一声,荧幕突然暗了,画面都没有了! 整个内厅黑得看不见人影,看客们慌了,纷纷叫喊起来,“怎么回事儿,这是停电了啊?” 慕奕刚站了起来,一股劲风便向他迎面扫来。 慕奕大惊,一把将盈袖拉起。急急往大门走。 “砰砰!”枪声响起,打在内厅的楼顶上,吓得看客们抱头蹲到地上去。 “追杀慕奕!”混乱中,有人嘶声大喊。 慕奕瞬间明白了,这定是那些败在他手下的敌军余孽。得知他在南京的消息,便来追杀他了。 他随身带了手枪,掏出枪来便朝那几个模糊的人影连环发射! 一时间,大厅里尖叫声连连,枪火在黑暗中燃起了光亮。他一边揽着盈袖的腰。一边躲闪着子弹的袭击,终于靠近厅口,慕奕看见清源来接应了,便将盈袖推了出去,吼道:“带她回去!” 清源很不放心,“我走了,您怎么办?”对方来人不少,单凭少帅一人,面对此次没有预防的突袭,怕是没多少胜算…… “你他妈别废话,走!”慕奕背对着厅口,持着枪与人对战。 清源不再多说,扣着盈袖的肩膀就往大门逃去。 出了街口,清源放开她,说:“上官小姐。现在应该安全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少帅那边还需要我。” “你去吧。”盈袖点头。 清源拔腿就往回跑。 盈袖快步走在中华路上,忽然一辆轿车在她跟前停下,车窗里,她看到程东那张脸。 他说:“上官小姐,上车。” 感谢读者【用户115810】打赏的玫瑰1朵 第91.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盈袖问,“程先生,你怎么来了?” 程东在她上车的时候,便踩下油门,将车子开到远处去。 他一边说着:“北平那边的事情忙完了,便来看你。” 他说,他是来看她的。 “谢谢,我在这过得挺好的。” 程东看了她一眼,“其实我挺想知道,上官小姐和天津的慕少帅是什么关系?” 盈袖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他几次三番向我打听关于你的消息,我在想,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渊源呢?” 盈袖的神色淡了下来。 程东扯了扯嘴角,“抱歉,是我多话了。”他很识趣地转开话题,“现在十一点半了,上官小姐还没吃饭吧?” 盈袖嗯了一声,“那就去吃饭吧,我能进悦动,全靠先生你,这次让我请一次客。” “不不不,”他摇头失笑,“其实,我这不是帮你。我只是替阿曼完成她的夙愿。还有,正是因为你愿意去悦动,才能让阿曼的夙愿得到圆满。所以上官小姐,这顿饭应该由我请你。” 这个人,总能把不好的说成好的,果真是圆滑的商人。 他们去了一家茶餐厅。 “要吃点什么?”程东将菜单递给她。 盈袖点了海鲜饭,甲鱼汤。 程东皱起了眉,“你不能吃海鲜。” 盈袖掀起眼帘,深深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吃海鲜?” 程东一怔,而后慢慢地扯开唇角,低声道:“阿曼她对海鲜过敏,而你现在坐在我面前,让我以为你是阿曼,所以……” 他后面的话。盈袖便也明白了。 她垂眼,为什么程东给她的感觉,是那样的熟悉?她真不知道该期待他是那个人,还是该祈愿他不是那个人? 以前,她以他为中心,什么事情都想着他,在意着他。 可是自她重生后,她起初是恨他的。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他即刻就死。但当她从沈凯恩那边得知了他的生平之后,她突然,没那么恨他了。 解决了林毓秀后,她就没再想念过他,关于他的情意他的恨意,已渐渐淡化。若不是这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她可能不会再想起他。 如此种种,只能说明,盈袖已经放下他了。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都没有结果的爱情,谈何执着? 第90节 “上官小姐在想什么?”他笑着问。 盈袖微微一笑,“我觉得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他笑了笑,“那我们还真是有缘分,我觉得你像我的亡妻曼丽,你却觉得我像你的一个故人,就是不知道,那位故人,和上官小姐有什么关系?” 盈袖定定地看着他,“夫妻关系。” 话落,他握着骨瓷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澄黄色的茶水溢了出来。 “程先生看着,好像有点激动?”盈袖试探。 程东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桌面,说:“我只是惊讶小姐你这样轻的年纪,便嫁过人了的。” 盈袖淡淡地笑,“是啊,我很早的时候就嫁给他,可是他、辜负了我。” 程东顿住了,声音很轻,语气很淡,“他怎么辜负你的呢?” “不说了,都过去了。”盈袖面无表情的,然后叫来服务员,将刚刚点的海鲜饭划掉,换做猪蹄饭。 程东叹了口气,“你这样好的女子,他却这样不珍惜。我想,他日后会后悔的。”他看着盈袖的眼睛,问,“如果他知错了。来求你原谅,想用余生来补偿你,你会接受他的补偿吗?” 盈袖回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不会。” “为什么?” “没有他的补偿,我也能过得很好。” 程东呼吸一窒,半晌笑道,“上官小姐真是当代社会的独立新女性。” 盈袖颔首,抿出一个寡淡的笑。 “这样的乱世。女子再如何坚强,还是很难在社会上独立生存的。而你却不愿依靠你的丈夫,是不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没有他的地位了?” 盈袖眸色一冷,“我竟不知道,程先生对我的那个前夫,如此的感兴趣。莫不是你认识他,见过他?” 程东一惊,忙道:“对不起,是我冒昧了。那位先生,我怎么会认识呢?” “未必不认识。”盈袖笑了,“他可是上海知名度很高的商人,程先生说不定听说过呢。” “听说过什么?” 盈袖注视着他,勾了勾唇,“四个月前,他犯罪入狱的事情。要知道,他残杀三十多名未婚少女的罪名,可是闹得人尽皆知呢。” “竟是这样……”程东怔怔的。 恰好这时候,有服务员送上餐来,盈袖吃了几口猪蹄饭,跟他闲闲地聊起别的事情来。 谈到悦动的分社,盈袖便说了昨晚在秦淮河畔的表演。 程东说:“你刚入社,作为新人,大家肯定不服你。而汪老师。担心你经验不足,自然是不放心让你登台的。不过,我相信你能独当一面。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久等的,我会赞助你上台演唱,让你大红大紫,圆了你的歌星梦。” 盈袖眉眼认真,“谢谢你。但是我不要你的赞助。虽然这是一条捷径,但我想以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地站在舞台上。” 程东知道她是倔性子,所以也不勉强她,只是说:“虽然你不急,但我等不及。” 盈袖看向他。 他苦笑,“医生说我近些年来身体太差,必须在这两个月内。赴美接受治疗。我也不敢保证能不能彻底根治,若手术不成功,这条命就这么赔进去了,我怕再也看不到你登台演唱,如愿圆梦的模样了。”说到这里,他捂嘴咳了咳。 不知为何,明明是一个没什么相关的人,为何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是那样的真实刻骨,淡淡的悲伤渲染着她的情绪。 可是,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无力地安慰:“程先生,你会好的。” 程东看着她,“我在有生之年,亲眼看到你、登上舞台,大放异彩……” 盈袖说:“好。” 这便是接受了他的赞助了。 …… 慕奕很暴躁,很想打人! 他明明够低调了。身边就带着清源一个,跟着董家来到南京,却还是招来了仇杀。 清源纳闷道:“少帅,我想不通那群人怎么知道咱们在南京的。况且这南京,也没几个认识咱们的。怎么就暴露了身份了呢。” 慕奕抿唇,“那伙人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行踪,定是有人告密去了。” “会是谁?” 慕奕斜睨他,要是知道是谁,他现在还待在这发牢骚,而不去干掉那个人吗。 清源瞧着他大腿上包着一层染血的纱布,凝重地说道:“少帅,咱们现在得回津了。您受了伤,若还留在南京,要是再来一批人怎么办,到时就凶多吉少了。” 慕奕当然知道现在应该火速离开南京。只是……他望着中华路的方向,心里有点不甘。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还没跟她处两天,就要离开南京了。 若是再来一批人,那时他只怕要无法应对。毕竟南京不是他的地盘,也没有他的人,再加上他负伤在身,怎么也是讨不着好的。 说到底,还是他结仇太多了。 清源看出他的心思,心里莫名对那个上官小姐不喜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说:“少帅。咱们还是赶紧回天津吧,您留在这儿,也是于事无补,且不说会不会再招仇家来,便是上官小姐见了您受伤,也会伤心的,您也不想看到她伤心的对吧?” 慕奕想,他还巴不得她为他伤心呢。怕就怕她会幸灾乐祸,或者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他一直都知道,盈袖从来没对他上过心,他的死活,与她无关。 所以,他确实是该离开南京的,他留在这里,于事无补,盈袖也不会为他伤心,不但如此,还会在她面前,降低了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他始终,想留给她一个英勇无畏,霸气刚强的形象,让她知道,她的男人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 其实。慕奕不知,盈袖恰恰就不喜欢太过刚强的男人。他慕奕是骄傲的,她盈袖就不骄傲吗。面对一个同样骄傲,同样强势的人,这让她怎么喜欢得起来? 倘若他在她面前,露出平常人该有的反应,比如受伤、比如怯弱,比如悲痛,她或许会改变对他的看法。 但是慕奕是个拉不下面子,内里再如何不济,表面上又爱死撑着的人,如此,他太难得到她的真心了。 “即刻回天津吧。”慕奕说。 清源一喜,立刻去准备。 “等等,”他又叫住他,“我总不能这么一走了之的。要是盈袖来找我,却找不到我怎么办?” 清源默默地想,少帅您真是想太多了,上官小姐巴不得你赶紧走了呢,怎么会主动来寻你? 不过他还是给他提议道:“少帅您可以写信告诉传给她。” 慕奕皱紧了眉,“我不会写字啊!” “……要不,您亲自去跟她道别?” 慕奕还是皱眉,“不行,我不能让她看到我这个残废佬的窝囊样儿啊!” 哪里残废了?清源瞅着他的腿,不过就是挨了一刀嘛。咳,虽然这一刀划得也不浅,但是好歹还能走路啊,怎么就残废了窝囊了嘛? “这样吧,你去转告她。”慕奕吩咐。 清源无法,便只能去了。 落日的余辉倾洒在小楼房的砖瓦上,程东送了盈袖到门口。 二楼的窗口。那几个女人探着头看着。 “我会在南京待几天,你有什么事,就到红花路的秦淮酒店找我。” 盈袖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程东说完,便钻进车,扬长而去。 清源躲在一个拐弯处的小巷子里,看着豪车离去,心头升起一股火气。 枉他家少帅近来掏心掏肺地对她。屈尊降贵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没想到她居然背着少帅,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那辆车他认得,是别克,时下最烧钱的豪车,想来是个有钱的男人。 这个上官盈袖,三番几次拒绝了最有权势的少帅,清源当初还以为她有清高。多有傲骨,宁愿一死,也不愿做司令府的姨太太。今天,他也算是见到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了,上官盈袖,不过也和那些庸脂俗粉一样,对这款富商趋之若鹜。 清源原是来转告她,少帅要回津的消息的,但他现在反倒不想告诉她了。他想到少帅这两天对这个女人“卑躬屈膝”的,心里就来气。 于是他在盈袖准备进门时,及时叫住她。 盈袖转过身来。 “我家少帅说,既然上官小姐看不上他,他也就不再强求了。从此他放过你,你也不要再招惹他了。就像诗书上所说的,一别什么宽,生什么欢喜。” 盈袖一愕,而后,嘴角勾出一个讥诮的笑,他慕奕说什么诚心追求,到底是个只有三分钟热度的人。好在啊,她也没有抱期待的心情,所以他让他的属下来说这样的话,她也不在意。 确然不在意,只不过心中更加不信男人的甜言蜜语。所谓的诚心诚意罢了。 “好的,我知道了,当然,也希望你家少帅说到做到,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看这女人云淡风轻的态度,清源愈发为自家少帅感到不值。 他愤愤地说:“你放心,少帅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着了你的道,往后绝不会再纠缠于你!况且,以我家少帅的身份地位,多的是女人对他趋之若鹜!” 盈袖有点好笑,不知道慕奕身边这个副官是怎么了,一副吃了炸药的样子。 不过她也不跟不相干的人计较太多,还有就是,他的语气虽然不太好,但说的话,也是有道理。 依慕奕那样的身份地位,怎么会缺女人? 盈袖莫名想起了贺兰瑜,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那天那场婚礼,是否顺利进行到最后一个交换戒指的环节,她是否如愿做了少帅夫人? 虽然他最后追到渡口去,但有可能已经是顺利结婚了。 盈袖想,男人怎么就那么贪心和自私呢。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底的。有了碗里的吃食,还妄想锅底的东西。然后放弃了碗里的,去讨要锅底的,让碗里的因无人问津,最后生腐发臭。 典型的喜新厌旧啊。 清源丢下话就走了,回到火车站的时候,慕奕在候车室等着。 “她怎么说?”看到清源来了,他立即就问。 清源道:“上官小姐希望您走了就不要再来找她了。” 慕奕一怒,好个冷心的上官盈袖!他都对她这么好了,她还感觉不到吗! 感谢读者【用户115810】打赏的玫瑰1朵 第92.盈袖被抓入狱 第91节 慕奕回天津了。 没有他的纠缠,盈袖这些天的心情都很轻松。 当听闻晓宇晓远这两人要回北平总团进修时,盈袖的心情便愈发地好了,一个在平时没少挤兑她,一个曾经想要侵犯她,这两个人,盈袖都反感,现在他们走了更好。 姣姣因为上次在秦淮酒楼发生的意外,而错过了头阵,所以她出道的并不光彩。倒是学舞的玥玥,已有了些许声名,有人慕名来给她送花。 姣姣嫉妒极了,那个头阵本是她的,却被玥玥夺了去,抢走了原该属于她的风光。 而当家负责人汪成君,见玥玥如今有了点水花,便推波助澜,宣布让她正式出道,而且还给她申请了上海那两个大型舞会的演出名额。 上海最大的剧院,若能顺利演出,定能一夜蹿红。 虽然汪成君目前很看好玥玥的潜力。如今会列入重点培养的名单。但姣姣到底是汪成君最喜爱的学生,她还是不忍心冷落她,于是给了她一个压轴的演出。 若是歌舞作为压轴演出,那倒还好,只是话剧作为压轴的话,受众程度会很难看。 姣姣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勉强地笑了笑,有些厌烦地瞥了得意的玥玥一眼。 她该知足的,汪姐还没放弃她,还愿意给她一个压轴演出。可她一想到那两场大型演出,被玥玥用不正当的手段夺走,她就一阵气愤。 记得秦淮酒楼那晚,她穿着戏服准备上台时,玥玥讨好地递给她一杯橘子汁。之后她便肚子疼,直奔厕所去。可见就是那个女人在橘子汁里下了泻药。 她也是事后才想起来的,她想告诉汪成君,却又没有直接的证据,她怕她告诉汪成君后,她会对她的“无理取闹”感到厌弃,毕竟现在。玥玥的地位和名声有点起色了,不是姣姣能比的,想来汪成君不会轻易处置玥玥。 相对于姣姣的愤慨,没有半点工作分配的盈袖却是淡定许多。 上级培训班如今只剩下四人,这四人,除了玥玥和姣姣,盈袖和另外一个作曲系的姑娘,都没机会参与演出。 作曲系的姑娘很委屈,汪成君总说她的曲风不适合,不能采用。 演唱系的盈袖很淡然,汪成君既说她时候未到,那么她就安静地等着。 汪成君将玥玥的得意,姣姣的不甘,琉星的失落,白茵的安定看在眼里,不由摇摇头,她培训了三年的姑娘们,心态还不如一个刚来一个月的新人。汪成君暗暗打算,再过段时间,就给不骄不躁的白茵安排一场演唱会,也希望她能够好好把握。 上海演出的时间定在后天早上,所以他们必须在明晚之前,赶到上海去。 玥玥满心欢喜地挑着跳舞穿的裙子,盈袖瞥了一眼,是上好的苏州绸缎,裙子的下摆和腰间点缀着一溜儿的红宝石,整体的设计风格高贵大气。 看来玥玥是悦动近期要力捧的艺人了,瞧瞧这条裙子,定是大手笔定制,应该是汪成君上报总团,向总团申请的一套舞裙。 姣姣想到那条漂亮的裙子和那套红宝石首饰,心中的妒火膨胀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她终于按捺不住,从床上起来,开门就往玥玥的房间去。 她把门敲得震天响。里面还是没动静,于是她转身下楼,到培训室去。 然后她听到培训室里在放音乐,看到玥玥准备穿上那身红裙子练习跳舞。 那裙子很飘逸,轻薄的红,在半空中飘飞,像浮动的血。 姣姣觉得自己魔怔了。嫉妒的毒蛇啃食她的理智。她一把冲上去,将她的裙子撕碎! “你干什么,陆姣!”玥玥大惊,宝贝地护住裙摆,这件价值千金的舞裙,代表着她后天登台表演的最大光辉! 姣姣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红裙子,“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说着,她用力撕毁着她的红裙。 毁了这条裙子,陈玥就不能去参加演出了!就算用别的裙子代替,也绝不会有这条裙子带来的效果强!对、裙子,都是因为这条裙子! “你疯了!”玥玥扯过裙子,将姣姣推到在地上。 姣姣不甘心地爬起,向她奔去,她赤红的眼睛里,只有这条红裙。 玥玥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提着裙摆转身就跑。 这样的姣姣,真是太可怕了! 玥玥跑得很急,她一边跑着,一边留意着追上来的姣姣。这时,她不小心被过长而拖地的裙摆给绊倒了! 姣姣扑了上来。 她秀美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扭曲,玥玥瞳孔紧缩,她看到、看到她黑色的眼珠子里,浮动一层血色光晕,诡异极了。 仿佛被吸引住,她望进那个血色漩涡里。一动不动,当姣姣青白的手卡住她的喉咙时,她才反应过来,大声尖叫:“救命啊,杀人了!” 培训室的大门紧紧关闭着,橘红色的油漆忽然化开了,变成了会流动的液体。缓缓流淌到水泥地上,化做了暗红色的血…… 玥玥脸色煞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喉咙被一双青白青白的手紧紧地握着,她再也无法呼吸,最后睁着大大的眼,彻底断了气息。 姣姣手一松,看到她白皙的脖颈上的紫色掐痕。恍若被雷劈中—— 她杀人了,杀了同门三年的师妹…… 玥玥倒在地上,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她穿着一袭惹火的红裙子,皮肤白得让人惊惧。 姣姣跌坐在地上,抖着手,去抹她的眼。想帮她合上眼帘,可不知怎的,她的脸冰冰的,眼皮像塑石一样硬,怎么也合不上! 姣姣慌了,爬起来就要走,不料脚踝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住。 她身躯颤抖,慢慢地低头,便看到玥玥那只冰凉的、素白的手,死死地握住她的脚踝! 她抬步,踢脚,却怎么也摆脱不掉这只手。 无法,她蹲了下来,用力将她掰开,然后拉住她双腿,倒着拖到舞台后面去。然后扯下台上的蓝色幕布,盖在她的身体上。 做完这一切,姣姣焦急地开门出去,咚咚地上楼,然后爬上自己的床。拉起被褥蒙住自己。 她瑟瑟发抖着,一整夜不能入睡。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姣姣匆忙地穿好衣衫,拿起手包就往大门出去,却在门口撞上汪成君。 “你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去?”她皱眉问。 姣姣眼神闪躲,“我、我要去买月事带。”说完,低着头从汪成君身边绕过。 汪成君觉得她有点不太对劲,转眼,眼睛瞥见她衣角的几滴血迹,心想她果然是月事来了。 姣姣去了南京警厅。 她要赶紧把这事告诉表叔,不然等那边的人发现了玥玥的死,到时叫了巡捕房的人来,并有法医验尸,定会被发现死者脖子上的掐痕,出自姣姣的指纹。 “求表叔救我!我不想坐牢啊!” 警厅办公房,年过五十的高副局大喇喇地坐在皮椅上,看着跪在他脚下,哭得梨花带雨的姣姣。 “姣姣啊,你爸难道没告诉你,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想要我救你。也不是不能,但是,你要拿什么来换?”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的,像在暗示着什么。 姣姣当然是知道这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表叔,肖想她的身体已久。 以前她高傲,自负美貌,仗着自己的才艺日后必能嫁个好夫婿,不屑攀表叔这个南京警厅副局长的大腿,而今,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姣姣在他面前脱下旗袍,爬上了他…… 守门的警卫在房门之外,听到里面的浪叫声。 “总有人,要做这个替死鬼的。”高副局说道,“我会让法医做假证。你可推荐一个人替你坐这个牢。” 姣姣想了半天,而后坚定地说:“我们班上一个新来的,叫白茵的女人。” …… 汪成君叫了姑娘们到培训室集合,却发现少了玥玥。 “她是不是还在睡觉?琉星,去给我叫她下来!”汪成君心里对玥玥有了点儿不满,不过是小火了一把,就以为自个儿大紫大红了,也学那大明星的派头,跟她这个当家的耍大牌?哼,若无她捧她,没资源给她,她能有今天? 琉星说:“汪姐,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去叫过师姐了的,当我开门进去。并没有看到她在房里。” “没有在房里?”汪成君一愣,她是住在外面的,不跟这些成员住一块,每天早上六点,她就过来,她来的时候,大门还没开。除了一大早去买月事带的姣姣,她没看到还有另外一个人出过门。 “四处找找,看看她躲哪去了!” 琉星应了声。 这时候,有佣人来清扫培训室,她清理了前面的垃圾,就到舞台后面去,抡着扫把清理着。在拐弯的时候,佣人发现台上的蓝色幕布被扯了下来,落在地面上。 佣人心里抱怨着是哪个人撕毁了幕布,蹲下去将幕布捡起时,赫然看见幕布下面,躺着一个女人! 她全身青紫,眼睛睁得大大的。 “啊!”佣人一声尖叫。 汪成君往厨房食堂客厅,三楼也找了一遍,还是没能找到玥玥,心情正坏着,就听到佣人的叫喊声。 “怎么了?”汪成君没好气地问。 佣人指着地上的一具女尸,结结巴巴地说:“玥、玥玥小姐,在这……” 汪成君蓦地回首,待看到地上的人时,脸色大变! 玥玥死了! “快报警!”众人慌慌张张地去了警局。 不到片刻,高副局和数个警卫开车而来。 法医看着死者的伤痕,说:“她是被人掐死的,而且,死亡时间是昨晚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 汪成君倒吸口气,昨晚、十一点!她突然好后悔,后悔没有和他们一起住。这样就会早些发现,不会发生这种事。 “凶手……是谁?”她艰难地问。 高副局的目光在琉星、姣姣、佣人脸上一一掠过,在对上盈袖那张脸时,他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 “谁是凶手,等法医给在场的人都测试一遍,就知道了。” 盈袖垂眸,看着死状可怖的玥玥,眼皮子突突地跳,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法医用指纹识别器鉴定着在场每个人的指纹。 当听到他吐出“脱嫌”两个字时,琉星和姣姣都松了口气。 轮到盈袖时,识别器忽然响起了“滴滴”的提示音。 “她,就是杀人凶手!”法医指着盈袖,笃定地说。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来人,给她戴上手铐,即刻抓回局子审问!” 懒散的周末…… 第92节 今晚十二点更新 第93.从了他 盈袖很震惊。 她没想到,这些人会指认她是杀害玥玥的凶手。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高副局扫了所有人一眼,说。 盈袖心头怒火蹿起,正要辩驳,就听到姣姣大声道:“我有话说。之前白茵和玥玥一起打头阵,但是玥玥红了,她没红,心中埋怨汪姐不给她到上海演出的机会,所以怀恨在心……她就是杀害玥玥的凶手!”姣姣义愤填膺。 盈袖见她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谎话,顿时气笑了,“你这么费尽心思地诋毁我,是不是就是在掩盖你的慌张?你越是这么说,你的嫌疑也越大。”盈袖盯着高副局长,“带我进局之前,不应该也将这个嫌疑人一起抓进局子么?” “识别器里鉴定的是你的指纹,那么凶手就是你了,何必再抓人?”法医插口道。 盈袖冷冷地盯着法医,“不知道这位先生的识别器有没有错误。如果你让别的法医来鉴定,倘若最后鉴定的结果还是我,那么我心服口服,阁下以为如何?” “你怀疑我的鉴定方法?”他高声喊道。 盈袖倨傲地瞧他一眼,不屑道:“我怀疑的是你的人品,我认为你故意讹我。” 看那法医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高副局说:“我们局里聘请的这位法医,可是在国外进修学习了十年的专业术法,他怎么会以假乱真?” “既是如此,你们敢请另一个不同的法医来对比一下结果么?” 姣姣气急地说:“哪个凶手会承认自己杀人?她这就是狡辩!副局长、法医先生,你们不要与她多说,赶紧将她抓到局子里去。在严刑之下,她必会招供!” 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心虚又心急的表现。 盈袖看在眼里,愈发认为她跟玥玥的死脱不了干系。 未等她细想,高副局一声令下,就有警卫前来拿着手铐来。将她双手锁住。 他们将她推着往外走。 经过汪成君身旁,盈袖看着她复杂惊异的表情,不由勾唇轻笑,“我知道,你也不信是我。如此,我自当相信,总会有人还我一个清白,让真正害死陈玥的凶手,绳之以法。毕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说完,很是淡然地跟着警卫去了局子。 汪成君怔在原地,白茵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姣姣。 姣姣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了,心情一阵轻松,她扭头便见到汪成君在看她,不由笑着问:“汪姐,你看着我干什么?” 汪成君定定地看了她许久,说:“你信这世上有冤魂索命吗?” 姣姣脸色一白,却仍保持着镇定,“怎么会?我是无神论者。”也就是说,她不信鬼神。 可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起昨晚。 对,昨晚。当她发现自己的情绪完全失控、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因一时激怒杀了她玥玥。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原本只是想撕毁她的舞裙,让她穿不了,让她没法参加上海的演出。 可她最后掐死了玥玥。 姣姣惊惧地想,自己当时,应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它操控着她的身体,主导她的思想。 甩开脑中的纷乱思绪。她向来是不信这些的,她可是无神论者! 总之,有表叔帮她,她不用承担杀人的罪名,那个暗无天日的牢房,自有白茵替她去坐。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愉悦起来,玥玥死了,白茵去坐牢了,再也没人跟她竞争资源了。 说到资源的竞争,白茵其实都没有得到汪姐的赏识,她一直没有登台演出的机会。但是姣姣总会想起白茵刚来的时候,那惊艳的美丽,让自持美貌的姣姣感到巨大的威胁。倘若是空花瓶倒还好,但是里面却是装着真材实料,是个货真价实的高档花瓶。 她听汪姐身边的人说,虽然这个白茵是靠权贵的关系进团的,但是在考核的那天,是有两下子的,否则按汪成君的严苛,定然不会收下她,而且还空降上级班。 从白茵第一天进分社的时候,姣姣就觉察到她对自己的威胁。于是她才会暗示晓宇去“欺负”她,让她惧怕惧怕。在他们面前懂得收敛。 虽然她是大师姐,她的要求若是太过分,晓宇也可以拒绝不去做。但是他去做了。 弄坏电灯泡,趁?进浴室非礼她。 一个品德端正的男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晓宇虽谈不上品德有多端正,但他也不屑对一个新来的姑娘做这种卑鄙的事。可是他没有异议的做了。这说明,他内心也渴望拥有这个漂亮的女人。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看起来很瘦弱很文静的白茵,脑子很灵活,没有着了他们的道,而且还把那个背叛主子的铁姨给送走了。 而晓宇也不是什么蠢人。计划失败,他立即就去道歉,将这件事揭过。 总的来说,没教训到白茵,姣姣很不甘心。 不过现在,那些绊脚石都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再也没有人能够挡她的道路。 汪成君看着姣姣悠悠地上楼,蹙了蹙眉,去给程东发个电报。 …… 盈袖戴着手铐,坐在审讯室里,高副局坐在她对面,老辣的眼在她身上来回巡视。 这个女人。属于第一眼惊艳,第二眼觉得舒适,第三眼第四眼,越看越觉得好看那种,使得他都不忍心对她用刑,逼她承认自个儿是杀人凶手。 高副局对用刑很有一套,再是怎么顽强,怎么忠实的人落在他手上,都能把他们逼得承认那本就不存在的罪行。 为什么?因为他的手段很毒,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时候他们受不了苦痛了,就会痛快地承认。 高副局自认自己没什么过人的本事,就是这用刑的手段,相信天下没人比得过他。但他忘了还有一个人,他的手段,才是真正的不寒而栗,让人闻风丧胆。 “你知道,陆姣和我是什么关系吗?”他问起了盈袖。 盈袖下颔微抬。眼中讥讽意味浓重。她就猜测着这个高副局和姣姣有关系,而且还是那种不寻常的关系。如今听他主动抛出这个问题,果然有猫腻。 见她矜贵地不答,高副局道:“你若是个聪明的女人,就该知道,你现在遭遇的,是恶意的陷害。既是恶意的陷害,你就别想着会有人来救你。” 盈袖一听这话,便知道他要找商量。掀起眼皮,懒散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所以,你若是肯从了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他凑近她,肥厚的面庞与她贴得很近。 盈袖嫌恶地扭头。 又是一个打她主意的。 高副局这个人,喜欢高傲的女人,喜欢那种嫌弃他,明明讨厌他得要死,坚决不从的女人。突然为了某件事而地下高贵的头颅,委身于他,这样的转变,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特别的得意和爽快。 他摸了摸她的脸,而后笑着出去了,没有强迫她从了自己。 因为在他看来,死到临头的女人,迟早会哭着求着放过她。 就像那个起初对他不屑一顾的姣姣,后来还不是因为有求于他而甘愿献身? 高副局很期待那个时候的到来。 他没有对盈袖动刑,他每天都会派人去问,“她想好了吗。” 手下人答。“她跟耳聋了似的,没听见不理会。” 高副局想,倒是个硬气的,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多少天。 他胸有成竹,认为这个尤物最后还是会主动求他。 于是他等了四天过去了,她仍是不动如竹。 倒是高副局等不下去了,这个女人他十分喜欢,这几天夜里他经常梦见她,眼下她还不肯屈服,终是按捺不住地到牢房里去。 “来人,拿夹板来!” 当警卫搬出一套刑具来时,高副局瞧着这个女人全身上下就像是精工雕刻的工艺品。容不得损伤一处,原想用夹板来夹肿她的手,又怕影响到美感。俗话说,手就是女人的第二张脸,脸好看,手也不能差。否则就不算漂亮了。于是,高副局的目标移到了脚上。 脚受伤了,就坐着,不会影响到美感。 “把夹板上了!”他喝令。 盈袖的手被手铐锁着,脚腕也被铁链拴着,她被按在十字架上。不能动弹。 当那人用铜铁制作的刑具夹住她的十个脚趾时,盈袖咬紧了牙关。 “疼吧?你要是从了我,何须受这苦?”高副局笑着,“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我给你十秒的时间考虑,你要是错过这十秒,那么就加刑,比如烧得红红的烙铁,烫在你这张漂亮的小脸上,会怎么样?”他得意地笑着,几乎能想象到她害怕地向他求饶的场景了。 冷汗从盈袖秀气的额头滑下,隐忍的细眉藏着冷意,“我绝不会求你。” 哟,还挺倔的?高副局不置可否,反正她一定会求饶的,有哪个女孩子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受得了那折磨死人的苦痛? “我给你十秒的时间考虑。”他藐视着盈袖,“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她仍然无动于衷。 高副局和边上的几个警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当高副局不得已念到“一”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枪声! “怎么回事,去看看!”高副局也顾不得盈袖了。正要跟手下出去查看情况,痛苦的惨叫声便远远传来。 “砰砰!”子弹连击地穿入高副局身边的警卫。 高副局大惊,迅速抬眼,就看到一个身着冷肃军装的男人举着一杆长枪,瞄准了他。 高副局下意识地举起手来,“别、别开枪!” 那男人嗤笑,“本帅的女人,你等鼠辈,也敢抓?” 是、慕奕!盈袖怔住了。 与此同时,身着?色风衣,戴着礼帽的程东也急急赶来,他前天去了趟上海,便没及时地收到汪成君发来的电报,耽误了整整四天,就不知盈袖现在怎么样了。 明天下午三四点之间更新 第94.她是少帅夫人 慕奕离开南京时,因为得不到盈袖离别的一个好的回应,便耿耿于怀。回到天津后,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道他就这么不招她待见,明明他都放低身段求她了,可她竟然让清源来转告,说什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希望他走了,就别再来找她了。 她居然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慕奕特别生气,惦记了两个星期。 待他的刀伤稍稍痊愈后,他便不管不顾地奔到南京来找她这个没良心的。 第93节 不想去了中华路那栋小楼房,就听那个姓汪的女人说,盈袖被抓入局了,说是因为杀人案。 他听了,心头那个火大,登时就扛着枪去巡捕房搞事情了! 贾平和几个士兵跟在后头,见他这么冲动,连忙拦住他,“您不能就这么持枪进去啊,南京到底不是咱们的华北的地盘儿,要是持枪擅闯警厅,那可就麻烦了!” 慕奕转头喷他一脸。“麻烦个屁,本帅的女人都被抓了,你还叫我怎么淡定?” 他就是个土豹子,啥也不管,掏枪就闯进去了,什么两省的结交啊,都被他抛到脑后,他就怕四天过去了,他的盈袖会受到伤害。 南京警厅的警队是出了名儿的多,听说手脚功夫也厉害,当他们持着电棍来慕奕时,慕奕扛起了枪,对准了这些人,轻蔑一笑,“不让开,本帅就开枪了。” 本帅……这个人自称本帅。这天底下有谁会如此狂妄地持枪私闯巡捕房,还且还是自称本帅? 警卫们面面相觑,见他一身军装冷峻威严,高大强健的身躯,隐藏着雷霆的气势,无形之中,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你是谁?”一警卫无甚底气地问。怪就怪这个人气场太强,让人不敢与他作对。 贾平道:“天津慕家少帅驾临南京警厅。你等还不速速让开?” 原来就是那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性情暴戾,让各大军阀忌惮三分的慕奕? 十几个警卫顿时头皮发麻,虽很想见识一下那位战无不胜的慕少帅,但绝不是在这个时候!警卫队长硬着头皮上前,“不知道少帅上警厅是找谁呢?” 慕奕气焰嚣张,“你算哪根葱,本帅的事,轮得到你来过问?” “不敢过问,只是您若要进局,不能带枪……” “不带枪,难不成要带手榴弹?”慕奕睥睨着他,语气不耐,“本帅再说一遍,滚开!” 警卫们互看一眼,坚持道:“少帅不能坏了局里的规矩,您要进去,须放下枪……” 慕奕怒极反笑,这下也不犹豫,扣动扳机,往上空开了两枪,砰砰两声,震得楼板石粉纷纷掉落。 警卫们忌惮他,不由自主地让开了道。 贾平看着少帅大步走入,也跟着进去。他询问一个警卫,“上官小姐关在哪?” 那警卫害怕地看着他,“局里没有一个姓上官的姑娘……” “前几天抓进来的,叫什么名字?”贾平比较亲和,很容易套出话来。 警卫结结巴巴地说:“好像姓白,在第、第十二间……牢牢房!” “她现在怎么样了?” “老大说,今天动、动刑!”在最后两个字落下时,那警卫惊呼一声,被慕奕甩到墙头上去。 “胆子都挺肥啊,敢对本帅的女人动刑!”慕奕越走越快,在靠近地牢的时候,一群警卫围了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什么人,敢持枪私闯牢房?” 慕奕心头怒火更甚,他的女人此刻在牢房里受苦,这群小喽啰还不怕死的来拦他!慕奕知道。他若晚上一分钟,盈袖就会多受一分钟的苦! 慕奕怒到极点,长枪一扫,子弹发射出去。 这些人中了枪,顿时倒地不起。 慕奕冷哼一声,收了枪,踩着他们的身体跨过门槛。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牢房,当他看到他的盈袖双手双脚锁住。绑在十字架上时,他火冒三丈! 高副局紧张害怕地说:“别、别开枪!” 慕奕鹰眸一厉,举枪就往他的膝盖打去。 “砰”地一声,高副局的膝盖便中了枪,跪倒在地上。 他抬头看着慕奕,想知道是哪来的狂野小子,居然敢打他警厅副局长! 然,当他看清他的面目时,顿时如遭电击!这这这……他上次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个慕奕!华北五省慕司令的儿子慕奕! 高副局这下恨不起来了,只余满心惶恐。是了,这个人,胆大无畏,绝不会因为他是政要高官,就手下留情! 贾平立刻前来解开盈袖,弄开了她的手铐后,一低头就看到她光着白皙的小脚,而脚上的十个指头,红肿肿的,渗着血! 贾平倒抽口气,扭头报告慕奕,“少帅,您看!用了夹板!” 慕奕火大,朝高副局的另一只腿的膝盖又崩了一枪,然后响起他杀猪一般的叫声。 慕奕快步来到盈袖面前。不由分说的就将她打横抱起。 他搂紧了她,胸口起伏着,是被气的,“你总是这么不安生,我一走,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这女人,本就该由我护着你!”他说着。伸手揉揉她的脚趾,沉声问,“用了夹板,还有哪些刑具?” 盈袖难得没有挣扎,安静地躺在他怀里,脸色有点苍白。 她的目光转向前面一个火盆里,说:“他们还想用烙铁来烫我的脸。” 烫脸?! 贾平吸了口气,然后他看向双膝跪在地面上的高副局。心想,这人怕是要玩完了。 慕奕森森地目光直射高副局,看得高副局忙摆手说:“不不,我没有烫伤她,您瞧她脸还好好的!” 高副局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招惹到慕少帅这个魔煞,而且还是因为一个女人!他就是想破头,也没想到悦动歌舞团的一个新艺人。和慕奕有着这样的一层关系。眼下,他后悔不迭。 慕奕不跟他废话,叫了贾平把那烙铁拿来。 烙铁在火中炙烤了许久,薄薄的烙板被烧成了橘红色,贾平拿起来的时候,上面还冒着白烟。 “刚刚,是谁给她执刑的?”慕奕扫了牢房里的几个人一眼。 高副局忙指着心腹手下,说:“是他!是他给白小姐上刑的!”他说的这么急切。把过错推给手下,以为自己就能脱离慕奕的严惩了。 心腹手下气急,上刑的人是他没错,但是也不想想是谁下令动刑的啊!没等他想好辩驳的话语,贾平就把烙铁递给他。 他懵了,“给、给我?” “拿好了,烫在他脸上。”贾平很是亲和地吩咐。 别问他咋就这么做,跟了少帅七八年,贾平很熟悉少帅的手段,变态的、狠戾的、毫不留情的。他会借那个人的下属的手,去惩罚自己的主子。那一幕,别提有多痛快! 确实痛快。 慕奕看着那警卫颤巍巍地拿着烙铁凑近高副局。而那高副局又惊又怒,又气又怕的盯着自己的心腹下属,“六麻子,你、你要是敢对我下手,回头看我不打死你!”他威胁道。 六麻子原是乡下一个偷鸡摸狗的小贼,后因为他手脚灵活,满脑子的鬼点子也是蛮好使,于是他得了高副局的赏识,便带到城里来,当他的心腹手下,替他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怎么说,高副局对他还是有再造之恩的。六麻子苦着脸看着慕奕,期期艾艾地说道:“少帅。您能换个人嘛?我……我真的下不了手啊……” 慕奕笑了,“行,你下不了手,本帅也不勉强你。” 六麻子和高副局都愣了,六麻子感动得痛哭流涕,“少帅您真是好人,好人啊!” 盈袖微微抬眼,看着某人皮笑肉不笑的脸,莫名觉得有点阴险…… “你如此重情重义,对你主子下不了手。既然这样,那么你就用这烙铁,往自己脸上烫吧,就当是替你家主子挨一回。” 六麻子:“!!!”到底还是要逼他动手吧? 贾平瞧着这年轻人吓成这样,好脾气地说:“你要是连自己也下不了手,那什么,我也不介意帮你下手。”他说完,就走近六麻子。 六麻子看着贾平脸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只觉得毛骨悚然!他退后两步,摇摇头,“别别啊,不劳您亲自动手……我、我下手就是!” 六麻子蓦地转身,举着烧红的烙铁,大义凛然地往高副局走去。 “副局长,对不住了!” “你你你要干什么!”高副局惊恐地说。他想要爬起,却也不能,双腿都被子弹打残了!于是他眼睁睁看着他的心腹下属抖着手,举着烙铁贴到他脸上来! “啊啊——”高副局受不了地嚎叫,那铁板烫得要命,那东西刚触及肌肤,便滋滋地冒起了烟气,皮肉烧烂的恶臭味在牢房里飘散。 慕奕下意识地捂着盈袖的口鼻。 高副局痛的整个人都躺在地面上,他仰头瞪着慕奕,都经历了这些痛苦的折磨了,他也不怕慕奕还有什么花招了,索性将破罐子摔碎,喘着粗气,吭哧吭哧地说:“姓慕的?毛小子,你敢在华东地区撒野,你等着。等着浙江的军政府来毙了你!华北地区的太子又如何?我华东迟早灭了你们!” 慕奕倒不会被这种话激怒,他还巴不得浙江军政府来讨伐呢,这样他就有理由出兵了,况且他都两个月没打仗了,手痒得紧! “他可碰过你?”慕奕想到什么,突然发问。 他不是个蠢的,这老匹夫关了盈袖四天,都还没用刑,想来是看上了他的盈袖了! 盈袖想起三天前,这姓高的用他那肥厚的手摸她的脸,那恶心的触感,如今好像还残留在她脸上。她冷着脸,说:“他迫我从了他,还摸我的脸。” 慕奕一怒,“哪只手摸了!” “右手。” 他大喝:“给本帅把那老匹夫的右手剁了!” 高副局的身子剧烈地颤抖,妈呀居然还没完!都是那个女人!他愤恨地盯着盈袖。 贾平摸出一把军刀。正准备去剁手,又被慕奕叫住了。 他补充道:“一只手,五根手指,一根根剁了!” 贾平一惊,心中卧了个大槽,姓高的这回,是不得了了啊…… 高副局挪着身子,不断地往墙角缩去。在贾平举起军刀,即将往下剁的时候,高副局绝望地求饶:“姑奶奶饶命!姑奶奶我错了!求您饶了我,我再也不敢得罪您了!” 盈袖没答话,淡漠地看着。 高副局见她无动于衷,死到临头也就豁出去了,破口大骂—— “贱人,无情无义的婊子!我呸你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婊子!一个婊子。还得慕家男人这么宝贝,瞎了眼的狗东西!” 几乎在话音落下时,贾平的军刀便毫不留情地剁下了! 牢房里嚎叫声不停,血腥味弥漫。 盈袖看着那五根沾血的手指头都滚在地上,厌恶地转过头去。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 高副局翻着白眼儿望着姗姗来迟的上司郭局长,“局长,您……终于来了……”说完,就晕死过去了。 郭局长皱着眉,环顾着乱糟糟脏兮兮的牢房,示意左右将高副局抬走送去医治。而后,再抬头面对慕奕。 这位……郭局长是有所耳闻的,虽然不敢得罪,但是他却大闹警厅,怎么也该讨个说法。 “慕少帅,久仰大名。”他咳了咳,客套地说,“虽说你位高权重,但南京到底是华东管辖的,你今日无缘无故,私闯警厅,杀了我那么多的人,慕少帅你必须给我南京一个说法!否则,我便要上报浙江军政府。由江司令亲自出面。” 慕奕冷笑,“说法?本帅倒要问问,谁给你们这个胆子,抓了我的女人?” 郭局长愣了,看了看慕奕怀中的女子,半晌才说:“不过是个女人,少帅何须如此大动干戈,残害了高副局,枪打了数个警卫?有什么误会,您直接来告诉我一声就是,何必要用武力解决?” 他的意思便是,不过是一个没名分的女子,不值得因此双方对立。 第94节 慕奕自然也是听出来了,他倨傲地睨着他,“本帅的正室夫人,被你们关在地牢,动用酷刑,你还想粉饰太平?华北五省的少帅夫人遭受此辱,我今日就是踏平了南京,也不能泄了心头之愤!” 郭局长这下吃惊了,居然是少帅夫人! 他冷汗直冒,高副局这混账真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不但肖想了人家的夫人,还敢对她用刑! 今晚十二点 第95.跟他回天津 牢狱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慕奕抱着盈袖十分地光明正大从警厅出来。 盈袖问:“话说,我什么时候是你正室夫人了?” 慕奕挑眉看她,“做姨太你不乐意,便只能做本帅的正室夫人了。” “我说的不是正室妾室的问题。”盈袖蹙眉看着他,“问题是,我什么时候嫁给你了?” 是,他不曾下聘,也无文书,从来不是什么明媒正娶。 “希望少帅你以后说话注意点,不要毁了我的名誉。” 慕奕见她面无表情的,不由捏住她的下巴,“你还要名誉干什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除了我,你觉得还有谁敢娶你?” 他就是这么强势,一直都是,那么的不容置疑。 盈袖最讨厌的就是他这样子,在他身边,都是他说了算,女人没有主权。 “做少帅夫人,我上官盈袖还真的不敢高攀。” 慕奕觉得,每次跟她在一起。就要被她气得个半死。“我说你这女人……” “上官小姐。”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生生打断了慕奕的话。 慕奕抱着盈袖转过头去,就看到程东一身?西服,风尘仆仆地赶来。 他站在车前,勉强地笑了,“我到底还是晚来一步,不过,你没事就好。” “你自然是不及本帅速度的。”慕奕见他一来,就盯着他怀里的盈袖看,而他这么大个的活人,被他完全地忽视了,慕奕很不满。 “我接到汪老师的电报时,是今天,所以耽误了……”程东说了一半。视线下移,落在她的没有穿鞋袜的脚上。他微微一惊,“上官小姐,你的脚受伤了!” “无大碍,休养一阵子就好。”盈袖说,“劳烦程先生送我回去。” 程东应了声好,就走过来。到慕奕跟前接过她。 不想,这慕奕把人抱得很紧,就是不给他。 盈袖说:“少帅此番相救,我很感激,但现在你能否放我下来?我回去还有事情做。” “你要回去,我送你就是,何须要别人送?” 慕奕又蛮横了,盈袖看着他,深吸了口气,“慕少帅,你可还记得两个星期之前,你答应过我,不会强迫我,勉强我,对我做到尊重和心诚?还有,你不是已经离开南京了么?我记得你离开之前,还派了手下来告诉我,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永远不会多做纠缠……” 她话还未说完,慕奕就打断道:“本帅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放弃纠缠,你休想!什么一别两宽,生什么欢喜!” 盈袖气得不想理他,扭着身子就要下地来。 慕奕见她真的生气了,也不再闹她,便走到自己的车前,让贾平去开车门,将她放到后座去。 他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就怕不小心碰到她受伤的脚。 盈袖见此,就说不出冷漠的话来。 慕奕瞅着,心中暗想,她就是个嘴硬心软的,看来他得改变一下战略,来一招攻心为好。 说到攻心。慕琪说,想感动一个女人很容易,但想要完完整整地取到她的心,会很难。 究竟有多难,慕奕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他有些懊恼地想,他早该把慕琪带到南京来的。这样他就不用这么无措了。 盈袖背靠着软软的车座,?了好一会儿,她开口:“能不能帮我请一个法医来?” 慕奕也不问干什么,就让贾平拐弯到圣教医院去,然后请用了一名很专业的洋人法医。他们开了两辆车,车上都坐满了人,已无位置供洋人医生坐。 正愁着,就见程东的别克开了过来,他的头探出车窗,说:“让医生上我的车吧。”他的视线与盈袖交汇,然后轻点头。 慕奕见他们“眉目传情”的,顿时就?脸了,咬牙对盈袖告诫道:“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是要做少帅夫人的,所以你当着我的面与外男勾勾搭搭真的好吗!” 盈袖没理他,因为她知道,越是反驳,他便越是较真。 说起来,还是程东了解她,只一个眼神。就明白她要做什么。 其实慕奕也不是因为他们“眉目传情”而恼怒,而是气恼那个姓程的怎么就了解她的心思,明明他们还认识不到一个月!这个姓程的,简直不要太讨厌! …… 下午三点,姣姣正练完话剧,嗓子吊得很累,有佣人端了两杯苹果汁来。她与琉星一人一杯。 “师姐,白茵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琉星小声地开口。 “都四天过去了,也没见她出来,肯定是被判了刑的!”佣人插嘴道。 姣姣拨了拨斜肩的卷发,懒懒地说:“她杀了玥玥,不是判了死刑,就是判了一辈子待在监狱里的无期徒刑。” “那倒要让你失望了。”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她无罪释放,南京警厅还要向她公开道歉!” 是一个冷硬的男声。 姣姣蓦地回头,就看到一行人大步流星地跨门而入。 一个军装男人抱着那个本该待在监狱里的白茵,身后、还跟着几个军兵,一个白衣大褂的洋人医生,还有银行老板程东先生。 姣姣指着慕奕怀里的盈袖。失声道:“她、她不是坐牢了吗,怎么放出来了!” 慕奕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有本帅在,谁也别想让她做这替罪羊!” “她她……她分明就是杀人凶手,怎么是替罪羊了!” 程东看了心虚的姣姣一眼,扭头对洋人法医说道:“请帮她验证一下指纹。” 在法医走近时,姣姣紧张极了。朝楼上大喊:“汪姐汪姐,快下来!”此刻,客厅里的人,与她统一阵线的人寥寥无几,她很慌。 汪成君对姣姣的大呼小叫很不悦。 当她下了楼来,就看到客厅里紧张的对峙。 那个军官,还有程先生都来了。 汪成君走近了,便看到盈袖,她暗暗掩下惊讶,便知这个白茵应当不是杀害玥玥的凶手。回眸再看那个洋人医生,汪成君就知道,这是来查真凶了。 “您们好。”她向慕奕和程东打了个招呼。 “汪老师,我们现在还有案情要查,请问一下,陈玥小姐的尸身现在在何处,已经下葬了吗?” 说到玥玥,汪成君心下悚然,她忙道:“没有没有,她还没有下葬。我看她的眼睛还是睁着,便想她应该是尚未瞑目,所以没有将她下葬。目前我把她装在棺木里,放在对面街的共用灵堂里。” 程东有礼地说:“那么请汪老师带我们过去,让这位法医先生验验尸吧。” 汪成君下意识地看了姣姣一眼,心绪复杂,“好的,请跟我来。” “还请陆姣小姐,也跟我们走一趟。”程东看着姣姣。 姣姣迅速地看了那名洋人法医,又看了看虎视眈眈的慕奕,心下惴然,她咬着唇,怒目瞪着他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是我杀了玥玥师妹?且不说我跟她三年的同门关系,感情深厚,怎么会害死她?还有,四天之前,警厅那边带了法医来,便说明我的指纹,与死者脖子上的伤痕无半点关联!凶手真不是我!你们若不信,可以问问警厅的高副局长!他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慕奕讥讽地看着她慌张失措的脸,“也许你不知道,你那个副局长表叔已经承认。是你诬陷盈袖。至于凶手是不是你,还是先跟我们到灵堂走一趟吧。” “我不去!人又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去灵堂?我不去!” 慕奕生平最不耐的就是这种人,他喊来了两个军兵,将姣姣扣住,押到外面的车子里去。 当姣姣骂骂咧咧地被人带出去后,慕奕将盈袖放在座椅上,说:“你的脚受伤了,行动不便,你就留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我跟他们去去就来,有什么消息,等我回来告诉你!” 盈袖应了声:“知道了。”她也没想要跟过去凑热闹。 客厅里,只剩下琉星和佣人。 “白茵。人不是你杀的吧?”琉星小心地试探道。 盈袖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我要是连同门师姐妹都敢杀,你可要小心了。” 琉星缩缩脖子,听她的意思,这才知道,不是她杀人。 她想到另一个问题,红着脸问:“白茵,那个军哥哥,长得真帅啊,对你也好体贴,他是你男朋友吗?” 盈袖蹙眉,“不是。” “那程先生呢?”琉星又问。 盈袖看她,“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琉星摸摸鼻子。心想自己都比她大一岁呢,而且也比她早一年入门,名义上还是她师姐,她怎么一点都不敬重她呢?好高冷的师妹……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慕奕贾平和汪成君回来了。 汪成君看着琉星和盈袖,叹了口气,“她自小就交由我培养。我却从来不知道,她的品性这么坏。和她相处了三年的师妹,都敢下手杀了她。” 琉星和佣人抽了口气,“真的是姣姣杀的人?” 同门师姐妹,因为机会的竞争而自相残杀,说起来也是团里的丑事一桩,汪成君不想多说。丢下一句话就上楼了—— “都准备一下,明天回北平总团。” 南京的上级班清冷寂寥,是时候与总团汇合了。 慕奕走过来,拿出刚刚顺道买的消肿药膏和酒精,蹲下身,替她消毒敷药。 他握着她的脚,让盈袖很不适应。她说:“我手没受伤,我自己可以。”说着,要去拿他的酒精和消肿药膏。 慕奕避开,用棉签沾了酒精涂到她脚趾上去,头也不抬地说:“东西是我买的,我说了算。” 盈袖没来得及说什么,凉丝丝的酒精渗入伤口,顿时疼得她咬牙。 慕奕看她疼成这个样子,动作不由放轻了些,却显得更加笨拙。 气氛有点沉闷,盈袖开口问:“她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是问姣姣,还是死去的玥玥。 “那个女人是杀人凶手,已经被程东抓到巡捕房了。而棺材里的那个,眼睛合上了,据说明天就要给她下葬。”慕奕说完。盯着她的眼睛问:“你一个人独立,太不安全了,不如你跟我回天津吧。” 第95节 说到那个地方,盈袖眉目一冷,“我与你是什么关系,凭什么要跟你回天津?” 第96.所谓吻戏 盈袖偶尔会想起天津,那个大牢笼一样的天津。为什么说是大牢笼?因为有慕家司令府一手遮天。 她想,若真的去了天津,好不容易对她诚心相待的慕奕,便又恢复了以往的嚣张跋扈,对她强势无礼。 在他的地盘上,他的王国里,他怎么会屈尊降贵,尊重她的意愿? 慕奕提出让她跟自己回天津,却遭到她的拒绝,顿时就来气了。 “我近来对你如何,你一点都感受不到吗?你怎么就忍心拒绝我?” 盈袖道:“你救我出狱,我感激你。但你的帮助你的好意,都只是为了让我回报你的喜欢,那么抱歉,我做不到,也无法回报!” 慕奕挡住她的去路,“你就一点也没有动心?” 动心? 盈袖恍惚了一下。当然有。在天津的时候,在他还没有强要她的时候,在他记得她的生日,要送“她”礼物的时候……那时候,她差点就要对他动心了。可是后来,他的强迫他的冷傲他的羞辱,让她萌动的心,彻底地僵化,再也没有机会发芽开花了。 慕奕看她这个样子,不知怎的,心有点涩,有点慌。他抱住她的纤腰。让她的身体更加贴近他,他低头,急切地吻了上去。 盈袖没有挣扎。放任他对自己索吻。 他的舌溜了进来,舔砥着她的芳香,他蹂躏着她的唇,她的一切一切。让他迷醉。 好半晌,他才放过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沙哑的声音里难掩喜悦,“你不挣扎,不反抗,是不是接受了我?” 盈袖?了一会儿,说:“你救我,想要我的回报。我不能把自己全部给你,但一个吻,我能给,也可以给。” “我想要的是你!”慕奕胸口涨涨的,很难受。她怎能这么说?怎能把他对她的爱,想象是一种目的?“我不是要你回报,我只是想要你爱我!” “对不起,这太难了。”盈袖淡淡地说着,眉宇间飘着疲惫,“我有点累了,先扶我回房休息吧。” 慕奕忍了忍,说:“好。”然后就将她抱到楼上的房间去。 盈袖这几天都是在牢里度过的,彼时她神经紧张,夜里不敢入睡,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所以慕奕将她放到床上时,她的头一沾到柔软舒适的棉枕,很快就进入梦乡。 慕奕站在床前??地注视了她一会儿,便走出房门。 贾平看见他,问:“明天她们要去北平了,咱们也跟着去吗?” 慕奕想了想,“当然去!”他要再接再厉,他就不信盈袖是个铁石心肠的。她总会有被自己感动的一天。 “可是老司令……他最近身体不太好。”贾平斟酌再三,开口了。 提到这茬,慕奕就沉?了。 老头子今年五十九了,跟那些七老八十的老人相比,老司令还算是年轻的,身子骨也硬朗。就是他前些年打了几场大仗,伤了元气,再加上常年处理着没完没了的军务,那些老年人的病症,也接踵而至。 入了冬,天气寒冷,他就卧着床,连军政府也去不了。没想到这一卧,身子就越弱了,懒散了,前天夜里还发了高烧……董氏暗暗抹泪,说老司令快到头了,以后全家就靠慕奕了。 所以这紧要关头,他不能追随盈袖去了北平。 “我会定时回家去看望他的。”慕奕说。 他看出盈袖隐隐有些松动的迹象,他不能半途而废,他要再接再厉,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追到她。然后将她带到天津,做慕家的媳妇,侍奉着公婆,这样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因为考虑到盈袖双脚受伤,挤火车不便,所以汪成君同意拖延几天再回北平。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这个时候,北平下起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 回到总团,盈袖的才艺得到了各个导师的认可。 没有了姣姣玥玥的阻拦,盈袖的演艺道路很顺利。 十二月中旬,程东和慕奕合力赞助了一场大型的露天演唱会。属于盈袖一个人的一场演唱会。 慕奕是不太喜欢姓程这个人的,他事事帮着盈袖,总让慕奕对他心生防备,老觉得姓程的意图不轨。 后来,他发现,程东对盈袖所做的一切。透着一种“补偿”的意味。他除了帮她,并没有表露出爱意。这让慕奕对他的提防心稍有减退。 当然,慕奕绝不知道,程东在一个半月前,曾向盈袖求婚。 …… 舞台是空前绝后的盛大,虽是露天式的。但整体布置,一点也不输于剧院里的、舞厅里的奢华高档。 重要的是,露天式的演出,不像室内演唱会那般收取门票,然后在里头花一些冤枉钱买酒水买咖啡。 这是一场全民演唱会。不收取门票,即可观看全场华丽的演出。 于是当天晚上,北平的人民广场,聚集了万千群众,人声鼎沸! 免费的露天演出,最能达到“一夜蹿红”的效果,这对艺人来说,是一件十分有利的事情,对观众来说,也是一种很划算很给力的娱乐消遣。 而最苦逼最怨念的,即是操办这场演出的主持人了。 辛辛苦苦搞培训,做幕后,设计节目,结果是一场免费娱乐民众的开放式演出。如此费心费力,主持方没有半分金钱收入,这些灯光啊,礼服啊,宣传啊,舞台布置啊,哪样不需要钱?这种亏本的事情,换谁也不愿意搞。 好在有土豪一掷万金拉赞助。而且土豪不止一个,是两个。 因为他们,所以这场演出很华丽,群众看得满意,艺人赚了人气,社团也不亏本。 起初,汪成君很担心白茵一个人不能够撑起整场演出。 直到她穿一袭白色的飘逸长裙,出现在舞台上,用她美妙的歌喉,动人心魄的舞姿激起台下群众的喝彩时,汪成君彻底对她信服。 能歌能舞的白茵。足以撑起整场演出。 那天晚上正下着雪,她一身的白,与雪景融合,就像一只绝艳的雪精灵。 慕奕站在高楼上,俯视着地上的美景,她的出现,惊艳了整个?夜,惊艳了每个人的心。 如程东所料,白茵一夜蹿红。昨晚有记者带着相机来到演出现场,拍下了那美得动人心魄的一幕。 第二日,那场惊艳的演唱会,和那个美丽的艺人。占据了报纸的头条新闻。 渐渐的,报纸传到别的城市去,开始了声名的远播。而白茵这个名字,在演艺界真正地站稳了脚跟。 作为演艺界的一颗新星,盈袖受到了四面八方的报社记者的采访。 但这些访谈,都被汪成君给回拒了。 她说:“有人采访你,你可不能轻易答应。如今你只是个粉红,爆料并不值钱。等你大红大紫了,再接受采访,那时便可高涨你的身价。” 盈袖点头。她知道,目前她应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演艺上,接下来她将面对更大的挑战。 是的。是更大的挑战。 …… 近期,关于一个叫白茵的新星的新闻铺天盖地的宣传,让歌坛天后赵笑笑想忽略也不行。 头条上的标题,是什么“才貌双全的歌坛新星”“天才歌手迅速蹿红”“唱功绝佳,可媲美当代歌后”…… 报纸上浮夸的辞藻,看得赵笑笑厌烦。她当然知道这是宣传的噱头。当不得真,可她就是觉得很不舒服。 于是她让助手打电话联络北平悦动总团,说是要见见白茵。 赵笑笑站在歌坛的顶端,她年纪不大,但比起资历,她是前辈。 一个前辈特意见一个晚辈。想来就是一种欣赏和看好。 悦动的团长很欣喜,认为白茵能得到歌后的提点,日后更是前途无量。 到底还是汪成君老辣,她阻止了盈袖前去湖南面见赵笑笑。 赵笑笑也曾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她是什么样的性子,汪成君最清楚不过,估计她要见盈袖是存心挑衅。 当然了,赵笑笑是大牌歌星,若是不去面见,恐怕要得罪她,于是汪成君想了个折中的好法子。 让盈袖跨行,学演戏。 演戏比唱歌难了些,但若是戏演得好,歌也唱得好,即能成为双栖明星,双栖明星绝对是演艺界的一线大腕,风光无限。 盈袖这时候想起了梅芹。 以前她很羡慕她,也很佩服她。羡慕她能自由地选择职业。佩服她在荧幕里逼真动人的表演。 有生之年,她很想与她合作一场戏剧。 如今,汪成君的提议挖掘出深埋在盈袖心中多年的理想。 所以她同意学演戏。 越是和盈袖接触,汪成君越发地喜爱这个艺人。她惊喜地发现,不曾涉及演绎的盈袖,竟然有演绎的潜力。 她觉得自己挖到宝了。在她看来,白茵就是一块璞玉,而汪成君自己就是一个开发者,她相信在她精心的雕琢下,璞玉能大放异彩。 学习了一个多月的“情绪表演”,接下来便是学习“肢体表演”,这个肢体,也包括电影镜头里的“吻戏床戏”。 盈袖看着眼前年轻的男子,莫名有些反感。 当他走过来,将她堵在墙角,按照剧本里情节,低头要去吻她时,盈袖下意识地别过脸去。 她还是不太能接受激情戏和陌生人的亲密触碰。 与此同时,戏场的大门被推开,慕奕解开沾了雪花的披风大衣,随手丢到贾平的怀里,阔步走到盈袖身边,然后大手一拎,将那名男演员甩了墙面去。 他声音沉怒,“我不同意你演激情戏!” 感谢读者【__^jia_s】打赏的葡萄酒1杯 【用户115810】打赏的玫瑰1朵 ---------------- 也许是因为写了“吻戏”的片段,于是这审核,审了好久…… 下一章揭发程东的身份 第97.程东/顾斐然 第96节 慕奕不是那种传统旧思想的人,他的道德观念没有那么重。 他不会觉得舞台上的歌星和舞厅里的歌女是同一种概念。 也不会认为当歌星就是某种见不得人的职业,所以他没有反对盈袖去唱歌。 但那是她尚未红火之前。 在她红火之后,有越来越多的人觊觎着他的盈袖,光明正大地喜欢着他的盈袖。 瞧瞧舞台下面那些观众,一群歪瓜裂枣的男观众,都呼喊着她的名字。 这让慕奕觉得很不舒服,恨不得把他们的眼睛都挖出来,免得他们整天都盯着他的盈袖。 唱歌是她的爱好,他就算再怎么讨厌那些必要的观众,他也只能忍着了。 唱歌就唱歌吧,谁知道他不过是回了天津看望老头子一趟,后脚贾平就打电话来说,盈袖拍戏了。 拍戏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接受爱情戏里面的亲密肢体戏。 他身在天津处理着军事,无法分身前来制止,便让贾平在那里继续盯着,看看有什么动静再说。 好在盈袖也没让他失望,一连整个月。都在学习“情绪”表演。 但是慕奕并没有多庆幸,他知道演戏这玩意儿,肯定少不了亲密的肢体动作,他总要去看看的。 于是在他忙完了天津这边的事,他就立刻来到北平。 也不知道老天故意戏弄他不是,刚来就听悦动里面的工作人员说—— “白小姐在戏场拍戏,”好像觉得还不够劲爆似的,他贼兮兮地加了一句,“拍吻戏!” 卧槽! 贾平吐血,他觉得这事又不得了了。 果然,他家少帅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乌云滚滚的。他即刻就命令工作人员带他到戏场去。 慕奕用力地推开门。“嘭”地一声巨响,惊动了里面的人。 然后,慕奕锋利的眼神在戏场上扫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墙角的两个年轻男女。 那个年纪约莫二十二岁左右的小白脸儿,正将他的盈袖推在墙上,作势要吻她! 幸而他来得及时。将这暧昧的一幕打断。 那个男演员,此时皱着眉,不悦地瞪着他! 这个小白脸儿,要壁咚他的女人,还敢埋怨他破坏他的好事呢? 确然,这个叫王斌的男演员心里十分气恼。他好不容易说动汪姐让他跟白茵对戏,好不容易可以借此机会占占绝艳无双的白茵的便宜,就半途杀出一个程咬金! 王斌当然是不认得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粗鲁男人是谁的,他瞧着汪姐和另外几个指导老师呆呆地看着闯门的男人,正要提醒他们,不要受外人影响,继续演。话还没出口,他脸上就挨了一拳,简直是猝不及防! “你……”正想大骂,他的衣领就被人拽起,然后跟扔垃圾似的,甩到对面墙上去! 王斌大叫一声。 汪成君等人反应过来,直接走近慕奕。 没有要去扶起王斌的意思…… 王斌只觉得身体要散架了,被当垃圾摔,痛死。然而他的导师们,此刻也不过来扶他,反而热切地去慰问那个粗鲁男人了,真不知道那人是啥来头,这么神气! “慕少帅,您来找白茵了啊……”徐老师干巴巴地笑。 汪成君也在一旁赔笑。按道理说,白茵既是慕奕的人,她绝不敢轻易让她拍激情戏,但是她看到这位少帅走了,便以为他跟盈袖没关系了,所以就让她拍激情戏了。 讲真。以白茵这样的姿色,形象上了荧幕,肯定美得让观众舔屏,若是她有暧昧的镜头,想必能带动整部剧的效绩,从而在行业上一飞冲天! 但是。慕奕来了。 慕奕冷冷地看了眼汪成君,然后转头看向盈袖,说:“我不同意你演激情戏!” 汪成君立即说:“那就不演了,我安排白茵演普通的戏。” 演普通的戏,那就是配角了,那种没有激情戏的配角,即是女四号女五号!汪成君心里很可惜。 不料,慕奕竟说:“不用,这场戏,继续演!” “啊?”导师几个懵了,“您不是、不让演激情戏吗?” 慕奕将盈袖拉了过来,下颔微抬,冷酷地说道:“可以演,但是,激情戏只准本帅跟她演!” 盈袖:“……” 王斌:“……” 汪成君:“……” 徐老师反应过来,硬着头皮问:“少帅您……您会演戏?” “演戏本帅不会。”这时候,有人搬了红木太师椅过来,他撩开风衣下摆。坐了上去,瞥着盈袖,“不过本帅擅长吻戏。” “噗……”贾平正喝着茶水,闻言一口水喷了出来。 盈袖忍不住道:“汪老师,我不演激情戏就是了。就给我平常点的角色演吧。” 汪成君尴尬了,“少帅您怎么看?” 慕奕近来很尊重她。她不想做的事情,他也不会强迫。唯独在今天这事上,他坚决不肯依了她。 “我说演就演!”他蛮横地说道。 徐老师看见盈袖冰冷的神色,正要再辩驳,就听到汪成君说:“好好好,少帅既想演。那就演。”她心里想着,慕奕这样的英俊,和白茵这样的绝色,简直不要太登对!在这个看脸的世界,颜值高过一切,相信这两人上了荧幕。定能引来无数影迷! 盈袖知道拗不过他,不仅在性格上,在权势上。 她转过身来,看着汪成君,“汪老师,我不演了。”说完。拿起风衣披上,就往大门出去。 他慕奕不过就是想光明正大地与她亲热,但她盈袖是什么人,岂能如他所愿,让他为所欲为?既然如此,她还不如不演。 慕奕见她冷着脸就离开,低咒一声,长腿一跨就追了出去。 晚上八点钟,雪依旧无休无止地下着,寒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长发,头上布满了一层白雪。 慕奕很快追上她,脱了大衣就将她整个人裹住。 他仅着一件烟灰色的衬衫,配着军靴的窄裤,头上戴着军帽。军帽下那双冷厉的鹰眸此刻盛满了懊恼。 “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他说。 盈袖将披风还给他,不应声,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慕奕火大了,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怒问:“不过是个玩笑,至于吗?” 玩笑? 他当她是瞎眼的么,刚才她分明看出,他是认真的,认真想要跟她演吻戏! “我不是你的什么人,请不要随便跟我开这种玩笑。”盈袖面无表情的,“慕少帅,请放手。” 慕奕最受不了她这副看陌生人的样子,他将她扯进怀里,“我不仅不放,我还要亲你!” 话落,他将她的腰身扣住,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强硬而不容拒绝地覆上她殷红的唇瓣。 盈袖挣扎着,捶打着他的后背。 慕奕也不管,任由她的捶打,拥着她在这风雪交加的夜里肆意亲吻。 盈袖听到别人的脚步声和小小的谈话声。 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抬手就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掌声很清脆。 围观的人都惊呆了。 “慕少帅。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自重’!” 盈袖擦了擦嘴唇,平复了胸口的怒气,抬脚就走。 她走出了剧院,就有黄包车来拉客,盈袖正要让他载自己到傅府去,一辆轿车就在她身边停下,仍是程东。 “能不能陪我吃顿饭?” 盈袖扯开一个笑来,“正好,我晚饭还没吃。” 慕奕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上了程东的别克,汽车绝尘而去。 “少帅,跟上不?”贾平问。 “不用了。”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她现在估计很恼他,很不想看到他,所以他还是不要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程东他们去了西餐厅。 轻松舒缓的小提琴声在周围回荡,让人心情愉悦。 程东打量着盈袖,看到她眉宇间的郁气消散了,便笑着问:“是不是又和慕少帅争吵了?” 盈袖扬了扬眉,反问:“何以见得?” “每次你心情不好,都是跟他有关。”他语带双关。 盈袖默了,她必须承认,那个慕奕很能挑起她的情绪,但这不能说明什么。“程先生是出来吃饭的,还是专门来谈论他的?” “吃饭。还有谈论你。”程东说,“我知道你很不耐于他的纠缠,所以我目前有一个建议,不知道上官小姐愿不愿意接受?” “你说说看。” “嫁给我。”他神色认真,“也许你对我没有感觉,但你若嫁了我。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并且尊重你的所有决定。” 尊重她唱歌演戏,尊重她的身份,尊重她的感情,尊重她的意愿。她若不喜欢他,他就不会碰她。 盈袖微惊。随后掩下眼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想对你好。”他这次没有拿出他的亡妻阿曼来做说辞。 盈袖目光复杂,“你这个提议让我很感动,但是我不能。” “你能的,袖袖。”他的目光变得很温柔,声音低沉下来,“我知道你怕什么。可你完全不用怕,我不会占据你太久的时间,因为我……不会长久。袖袖,我只想用短暂的余生来补偿你,请你给我这个机会。” 是,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是时候告诉她,跟她坦白了。 盈袖腾地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是顾斐然?” 第97节 程东闭了闭眼,“是。我是。” “你怎么会是?”盈袖呆住了。其实无需多问,这个世界,本就有着千奇百怪的事物存在,就像林毓秀能借她的身体复活,她能借盈袖的身体重生。 所以,他若是以程东的身体还魂,也不是不可能。 但,原来的程东呢?而顾斐然的原身呢? 程东知道她的疑问,“原来的程东,死于一场病痛。源于他还有未了的心愿,所以他很不甘愿就此死去,所以我入了他的身,替他活了下去,达成心愿。只是很遗憾,我用他的身体,也不能长久。” 女王陛下,节日快乐~ 下午三四点之间更新 第98.为她死,是最后的补偿 盈袖从很早之前,便信这世上有怪力乱神。 从她幼时被鬼缠身的时候。 她想起了那个死了两百年的女鬼,想起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子,为了另一个女人,而将她和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置于死地。 盈袖的胸口堵了一团气,让她的情绪激烈起来,她指着‘程东’,冷声说:“你要补偿我?怎么补偿?为什么补偿?” 顾斐然站了起来,握住她的手,温声说:“我知道你难以原谅我,而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只想用余生来补偿你。你热爱唱歌,热爱演艺,所以我要尽可能满足你的愿望……” 盈袖打断他,“你倒是说得好听,你欺骗我,隐瞒我,还以别人的身份,求我嫁你?你觉得这样的补偿,我会接受,会愿意要么?” “袖袖,我……我真的不会害你,我时日不多了……” 听到这个时日不多,盈袖想笑。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在骗她,而今他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莫不是在骗取她的同情? “顾斐然,我已经不喜欢你了,经历了那些事情,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在意你?况且,我不会忘记,我爹是因你而死!” 顾斐然身躯一震! 盈袖拿起一杯红酒,泼到他脸上。 然后她快步出去。 大街上,寒风肆虐,像刀一样刮在她脸上,有些疼,也有些麻木。 是,她承认,她不忍心要他的命。自从沈凯恩告诉了她关于他们几个人前世的恩怨,她的仇恨便减退了。随着时间的沉淀。她甚至快要忘记顾斐然这个人。 可是,林毓秀说,爹爹是死在顾斐然的手上的。 是他,才会害得她家破人亡。 但现在,他竟然还来招惹她,还想求她嫁他!他怎么这么无耻? 她的思绪好乱,顾斐然和自己有杀父之仇,理智上。她该报仇的,要他给爹爹偿命。 而感情上,却无法硬下心来,去恨他…… 思绪混乱地纠结着,忽然有一只车子在她面前停下。 不是顾斐然的别克。 似乎想到什么,盈袖立刻就跑。 车门被打开,跳出几个穿马褂的男人,他们迈开腿来就要抓盈袖。 她一个女人家,到底是跑不过几个大男人的,就在那人揪住她的衣领的时候,顾斐然开着车子过来,他下了车,便赤手空拳地与那些人对打起来。 许是程东从小就学过武术,所以顾斐然现在跟别人打起架来,动作也是行云流水般地流畅。 六个人敌他一人,很快就被他解决了四个。 “你是谁?”那两人盯着顾斐然质问。 “保护她的人。”他说。 那两人互看一眼,对顾斐然说道:“我们主要抓那个女人,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顾斐然道:“我不会让你们抓走她。”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那人说着,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白粉,出其不意地洒到顾斐然脸上。 顾斐然中了招,一只手捂着眼,一手将盈袖推了出去。“快走!” 盈袖深深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就转身离开。 那两人也不管顾斐然了,拔出匕首就追着盈袖去。 顾斐然擦去眼睛里的粉末,勉强能看路了,他也跟了上去,纵身扑到一个匪徒的身上。 那人被压住,便朝另一个大喊:“给我捅死他!” 另一个匪徒停下追赶的脚步,拔出亮晃晃的匕首,高举于头,便往他的后背深深刺下! “噗”地一声,鲜血激涌出来。 被压着的匪徒总算爬了出来,夺过兄弟的刀,再往顾斐然的后背捅刀,一下又一下。 “让你拖老子的脚步!哈,你跑啊,怎么不跑了?”说着,还抬脚,往他的后脑勺踩了几下。 剧痛传遍四肢百骸,顾斐然脸色灰白。趴在地上,一声不吭的。 他咬着牙,不敢痛呼出声,他怕袖袖会回头,怕她会折回来……哦不对,她这么怨恨他,恨他这个杀父仇人,怎么可能会为他停下脚步。更遑论折回来看他了。 他真是……多想了。 “这人是在拖我们的时间!咱们还是抓那个女人要紧!” 匪徒两人反应过来时,盈袖早已跑得没影。恨恨地踢开顾斐然,他们继续追了出去。 时间被这么拖延,就错过了最佳时机。 当他们跑到巷子的时候,一辆墨绿色军车出现在巷口,而那个女人,正被一个男人塞到车里去。 那个男人,他们当然认得,是他们的仇敌慕奕! 他杀了他们的头领,占据了西南的两个省份。他们想报仇,却又没有军队的支撑,自然是敌不过他的。 听说他爱上一个小歌星,对那个女人宝贝得不行,于是他们便潜入北平,企图抓走她,以此胁迫慕奕交还云南和贵州两个割据地。 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计划是实施不了了。 都怪他们太大意,以为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易如反掌,压根用不着派遣那么多人,眼下却是碰壁了。 慕奕那边,足足有十个人。 那两人见局势不对,正要撤离,慕奕眼风一动,贾平打了两枪过去。正中头颅,血花爆发,溅在雪地上,血迹斑斑。 贾平走过去查看,然后折回来汇报,“少帅,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看出是什么人没有?” 清源嗨了一声。“肯定是西南那边的狗贼,上次在南京电影院,估计也是这帮人搞的事情。” 慕奕沉吟了一瞬,转头看向盈袖,“你可伤到哪了?” 盈袖摇头。 慕奕上下打量她,见她是真的没受伤,便生气了,“我说你大晚上还跑出来干什么?你不知道一个人走夜路很不安全吗?像今晚这种情况。若不是我担心你而寻来,你早就被人抓了!” 她置气离开,宁愿上程东的车,也不和他在一起,让他心头气恨,又无可奈何。 但他还是不放心她跟程东走,心中酸酸地想,姓程的留过洋。不比他粗鄙,他比他懂浪漫,说不定要带她去吃烛光晚餐,然后顺便表个白,示个爱,求个婚……他越想越气,便叫来贾平跟着去了,还带上几个副官。要是那姓程的敢示爱求婚,他就让下属揍他! 不曾想,他却在巷口看见了这一幕。他心想,老天还是蛮厚待他的,又给了他一次英雄救美的机会。 虽说这是一个表现的机会,但他还是心有余悸。如果他没来,那她就凶多吉少了。于是,慕奕又教训起她来了。 “你不是和程东在一起么,他现在哪里去了?” 提起程东,盈袖心尖一疼,她跑开的时候,听到身后匪徒骂骂咧咧的声音,顾斐然他现在……盈袖不敢细想,拉住慕奕的袖子,仰头看他:“他遇害了,在巷子里面,你快派人去看!” 看盈袖为别的男人紧张,慕奕心头很不是滋味,原想开车走的,但又觉得这样显得他太小气。最后,他不耐烦地指挥贾平,“走,到巷子里面看看!” 盈袖也跟着去,慕奕不让。“万一里面还有埋伏,误伤了你怎么办?回车里去!” “来人只有六个,其他四个已经被程东打下了,而方才的两个也死了,我确信没有其他人!” 见她眉间隐藏着焦急,慕奕哼了一声,“你就是麻烦!” 说完,他大步往巷子里面走去。 当他们看到巷子中央,躺着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时,顿时愣住了。 盈袖也愣住了,“他……他死了吗?” 贾平弯下腰去探程东的鼻息,低声说:“还没断气。” “还愣着干什么?快送去医院!”慕奕命令道。 贾平摇摇头,“少帅,程先生的气息很微弱,怕是撑不到医院……” 话落,盈袖上前去,蹲下握起他的手,眼眶不由红了,“顾斐然……” 青石板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白雪,他一身?衣沉寂,躺在那里,鲜血流了一地,在白雪的照映下,更显得殷红。 好似听到她的声音。好似感受到她的体温,他缓缓地睁开眼,眼眸半瞌着,唇上血色褪尽,苍白无力。 “袖袖,”他低声喊她,一如初遇时的温文儒雅,“我以为你不会来……” 盈袖眼睛酸胀,“是你、救了我。” “你能来,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他的声音低哑得有些模糊不清,语句断断续续的,“你不要自责,不要愧疚……这是我欠你的、还有孩子的……袖袖,我后悔了,你原谅我、好吗?” 盈袖一直以为。自己是恨他的,曾经恨不得他去死,可现在他真的要死了,她的心却难受得跟针扎似的。豆大的泪珠子刷地滚落,“我原谅你,不恨你了,你不要死!” 顾斐然望着头顶上一轮圆月,释然地笑了,“袖袖,你看,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很大很亮也很圆……其实,我这一生,遇见你,爱上你,就是最好的圆满了。” 听到他这句话。她的泪流得更急了,她想起了那段酸涩又喜悦的岁月,那个会为她洗手做羹汤的儒雅男子,那个文质彬彬,守礼又古板,曾与她携手度过三年婚姻的丈夫…… 他是兄,他是师,亦是友。最后变成了仇敌。 他们之间,怎么就落到这般田地了呢。 顾斐然抬手,想触摸她的脸,却怎么也没法,手无力极了。 第98节 他的泪从眼角滑落,嗓音沉闷,“袖袖,不管你信不信。我爱你,我爱你,一直爱的都是你……我……”他话未说完,喉咙便又涌上一股腥甜,他强力压了下去,看到她担忧的眼,他摇头,勉强地笑了笑。 转头,看向慕奕,对上他复杂的眼神,顾斐然哽咽着说:“请你,好好照顾袖袖,她是个很好的姑娘,你……不要辜负她……”说到这里,他修长瘦削的手,便从盈袖的手掌中轻轻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一生,遇见她,爱上她,已经是他最大的圆满。 可是他伤害过她,此生便再也不敢奢求长久。 他从没有为她做过什么,那就为她死。 他的补偿,她不稀罕,那就把他的余生。用他的鲜血,换她一滴眼泪,那、也值得了。 感谢读者【__^jia_s】打赏的巧克力1个 第99.很早之前,心就乱了 这天的天气是极好的。 白老爷请他到后院去,走到垂花门,就听到那悦耳的、有些青雉的歌声徐徐传来。 他顿住脚步,笑了一下,说:“这谁在唱歌?唱的真是好听。” 白老爷叹气,无奈道:“就是我家小丫头,我平时都不让她唱这些,她就专挑我不在的时候唱曲儿。要我说,女儿家还是弹弹琴好,唱什么歌?” 顾斐然垂下眼帘,他也觉得,大家闺秀应该弹琴,而不是唱歌。 弹琴和唱歌,都是一种音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区分呢? 因为前者,自古以来,就是陶冶情操,修养品性的雅物。 而后者,是沦落风尘为讨生活的一种技艺。 白老爷是封建的古人,他也抱着这种想法,所以托了友人。帮他介绍一个琴艺高超的琴师来教女儿弹古筝。 但顾斐然,他的目的不止教白小姐弹琴的,他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 白家这位二小姐,就是他等了两百年的人,那个祭窖引魂的人。 从她出生开始,便注定为牺牲品。 他心里隐隐有几分愧疚,但他想让毓秀复活,不得不这样做。 其实,在她降生的时候,顾斐然就得知她的存在。 忠叔说,不如将她抱到上海,从小养育,等她长大后,时机一到。就能派上用场。 顾斐然否定了他的建议。他认为,生下来就注定要牺牲的女孩子,怎么能养在身边?万一到了那天,对这个亲手养大的孩子舍不得下手怎么办? 所以,他们就放任她在白家长大,直到她十三岁,顾斐然便上门去见见她。十三岁。不早不晚,正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在面见她之前,顾斐然在心中想象她的模样。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是清秀文静的女孩子,还是活泼开朗的小姑娘?抑或是胆小怯弱纯净如水晶的女孩儿? 这些猜测,在真正见到她的那一刻,全部瓦解。 她不是清秀文静的,也不是活泼开朗的,更不是怯弱纯净如水晶的。 她是美得让人将要窒息,性格冷淡又古怪的女孩子。 她瞥了他白老爷一眼,可有可无地喊了声“爹”,转眸看向顾斐然时,她眸光有一瞬的雪亮,而后淡淡地问:“他是谁?” “这是教你弹古筝的顾老师。”白老爷瞪了她一眼,转头对顾斐然说:“顾先生,这就是小女白袖了。” 白袖? 顾斐然?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和姓氏相配,似乎有点不吉利。 “还不过来见过你的古筝老师?”白老爷一喝。 那个叫白袖的姑娘继续玩弄着留声机,不搭理他们。 白老爷有点尴尬,对顾斐然道:“这丫头被我宠坏了,这般不知礼数的。我现在就将她交给你了,她若不听从你的管教,你直接教训她就是,不用顾忌着她的身份。” 顾斐然背着一把古筝,温文尔雅地颔首。 等白老爷离开后,庭院前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鄙人姓顾,从今天起,就是白小姐的老师了。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指教。”顾斐然负手于身后,含笑着说。 白袖睨了他一眼,只觉得这老师长得真真是好看,是目前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正如话本上说的那种才子,温文儒雅,气度翩翩,面如冠玉,眉似剑。眼似星,清隽雅致。 “你姓顾?” 顾斐然道:“是。”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她悠悠地说。 这态度,这对话,不太像师生的画风啊。顾斐然愣了愣,“我叫顾斐然。” 白袖暗赞,真是人如其名啊。“你今年几岁?” 顾斐然又愣了。这问的是什么?但他还是如实答了,“年方二十有五。” “年纪轻轻,就这么老气横秋。”白袖摇头。 “……”他这是被学生嫌弃了吗? 白袖见他无言以对,顿时觉得无趣,转身就走。 顾斐然见她就这么把自己扔在庭院,不由叫住了她,“你要去哪?” 她蓦地回过头来,笑了一笑,“我去上个茅厕,你也要知道?” 顾斐然闻言,耳根子瞬间红了起来,“你去吧……” 他清心寡欲两百年,第一次被人调戏了。 第一次见面,她就给他留下了这么个深刻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算坏,就是很古怪。 他是白家聘请的琴师,提供吃食,但不供居住,他终究是个外男,不能轻易住进白家。所以。他每天早上就来白府报到。 也不知他是来得过早,还是来得晚。他每次来的时候,那位二小姐还在睡觉。 他皱眉问:“你家小姐,每天都睡这么晚么?”此时已是九点。 丫头答:“先生真是冤枉我家小姐了,她七点钟就起床的,左等右等,等不到先生来。便又去睡回笼觉了。” 顾斐然汗颜,这说来说去,还是怪他呢? 他正式成为她的老师已经三天了,却还没教授人家功课,顾斐然觉得自己真是枉为人师。 其实他进府当琴师,本身就是怀揣目的而来,这教人弹琴的术业。勉强敷衍即可,不必太认真。 但他想,他既要人家日后的牺牲,那么现在,他就该好好教人家弹琴,就当做是补偿。 没想到,教学不成。反倒招惹了别人的厌恨。 这“别人”是白府管家的儿子柴和。 柴和是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子,大概十六七岁,长得挺清秀的一个少年郎。 顾斐然自认温和待人,一生极少结仇,怎么他来到白府不到三天,就招惹了少年的敌意? “那个谁,姓顾的。你离我家二小姐远一点!” 顾斐然搞不懂他的敌意从何而来,只是陈述道:“我是白老爷聘请来的琴师,我既拿了人家的酬金,那么我就得尽职地教二小姐弹琴。” “弹什么破琴,你就是有目的来的!”柴和囔囔道。 顾斐然听到这话,眉心一跳,“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来目的来的,你想诱骗我家二小姐,你借着教学的名头,想占她的便宜!”柴和越说越激动,心中气愤不已。昨天他听到小跟班说,二小姐对这个“老男人”笑了! 要知道二小姐平日里可是寡淡得很,极少跟人说话,更不要说对人笑了。 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男子在院门口争执着,顿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白府的大小姐白瑾被丫鬟拥簇而来。 她昨天听闻,爹爹给白袖那丫头请了琴师,她心里除了埋怨爹爹的偏爱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情绪。直到丫鬟说,那个琴师是个年轻男子,十分俊秀,气度上佳。 听得白瑾心中欢欣。她这个年纪。正是初开情窦的时候。 而今她见了,果然是个俊美的男子,还是少见的那种英俊。白瑾扭扭捏捏地凑近他,问:“你……你就是顾先生?” 顾斐然看了眼白瑾,颔首应是。他心里想,这白家的两姐妹,都长得颇为秀美。但若要对比,还是妹妹美一些,而姐姐说话讨喜一些。 她对他恭恭敬敬的,说话轻声细语的。那个白袖,是截然相反的。 当白瑾问,能不能教她弹琴的时候,白袖便从屋里出来,讥诮地接口—— “像你这样的,也能耐心学琴?” 什么像她这样的?白瑾气急,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向来就爱跟自己作对。白瑾喜欢打?将,在女校学习的时候,成绩也差,属于不爱学习的那种,但她对打牌赌博,却是极其热爱。 白瑾为了证明自己是爱学习的。便坐下来,跟着白袖学习弹古筝。 她听着顾斐然枯燥乏味的讲解,忍着拂袖离去的冲动,耐心地观摩着古筝的琴谱。 到了第五天,白袖已经会弹一首简单的曲子了。而白瑾至今连琴谱还没看懂,指法也学不会。 饶是顾斐然这样温和的人,也忍不住打击她一句:“白瑾小姐的可能是不适合学琴的,你学的有点慢。” 说罢,他转头看向白袖,夸赞道:“你学得很快。” 白袖的嘴角微微一翘,下颔微抬,骄傲地说:“本小姐对音乐是天赋异禀。” 她的眼睛像宝石一样亮,又像玉一样温润水灵。顾斐然看着,呼吸一顿。 接触久了。他发现这位白小姐真是个招人喜欢的。 骄傲但不张狂,淡漠却不冷漠。是个很矜贵的名门闺秀。 在学习的一年中,顾斐然还得知了她在家中的情况。 她的爹爹偏爱她,但她的姐姐和白夫人,甚至是家中的下人,都畏惧她……与其说是畏惧,还不如说是疏远。原来,府上的人,都知道她每逢十五夜,便被鬼缠身。 因为别人的畏惧,亲人的疏远,才会养成她这样淡漠古怪的性子。 顾斐然突然有些心疼她,那所谓的被鬼缠身,都是因为他们…… 新年一到。白袖便十四岁了。在新的一年里,顾斐然向白老爷请辞一年。 第99节 他对白老爷的说辞,是因为乡下父母得了重病,他需要回去照顾他们,为他们医治。 离开时,天空下起了迷蒙的细雨,白袖站在桥上。目送着他乘船离去。 她不言不语的,一句送别的话都没有。 顾斐然脑中一热,转身将消瘦的她拥入胸怀。 白袖微怔。 “等我回来,只要一年,归来后我不会再离开。” 也许是那天的烟雨太美太浪漫,让他忍不住许了承诺。可话一出口,他就懊悔了。 在白袖以为他真的是因为乡下父母生病而回去照料的时候。顾斐然却是去了河南郑州,开始着手准备制作一件高达三米的巨瓶。并拟定了计划,进入寻找八字全阴的未婚少女的行动。 顾斐然部署完这一切,就回苏州了,恰好整整一年。 踏入白家的时候,下人们都很高兴地欢迎他。可他竟有点忐忑,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白袖。 再次见到她时,她又变了另一个模样,仍是那美丽动人的脸庞,只是那精致的五官上,更添几分绝艳。 她今年十五了,到了说亲的年纪。 他来的时候,白老爷眉开眼笑的,正送走一个媒婆。 顾斐然一看就知道,老爷子对那门亲事很满意。 不知怎的,他的心闷闷的,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在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走到白袖面前,问:“我离开了一年,不知你可有荒废了术业?” 丫鬟搬了古筝出来,白袖弹了一首十面埋伏给他听。 十面埋伏这首曲子。旋律是激昂的,气氛是紧张快速的,白袖纤细的十指运转翻飞。 顾斐然听着,心乱如?,是以没有注意到白袖没有戴护甲。 突然“嘣”的一声,弦断了。他蓦地转头,就看到她咬着唇,低着头看着流血的手指。 他一惊,急忙坐了过来,拿起她葱白的手小心擦去血迹,嘴上念念叨叨,“弹古筝,怎么能不戴护甲……”他的话音,在温热柔软的唇瓣贴上来时,便消失无迹了。 他的心怦怦直跳,脑中一片空白。 他一直以为,他对她存在着利用和欺骗,那些温情,都是虚假的温柔。 其实他不知道,从那个时候,他的心,早就乱了。 感谢读者【没有公主命就存颗女王心】打赏的玫瑰2朵 【用户115810】打赏的玫瑰1朵 第100.杀父之仇 白袖十五岁的那一年,去了法国。 当时,学校有两个交换生的名额,成绩优异的白袖被选中。 班主任老师说,留学的期限是一年。也就是说,她将留洋一年。白袖想起了顾斐然,便拒绝了这个千载难逢的留洋机会。 顾斐然听说她为了自己而放弃了留洋,他心里是复杂的。他怎么就和她发展成这个样子了呢? 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那天,她吻了他,之后,他也没有给她半点回应,关系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热。但他发现,白袖看自己的眼神,不像以前那么疏离,她开始维护着他的一切。 顾斐然想,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于是他委婉地告诉她,自己对她。不是那种心思,希望她不要误会。 果然,白袖听了这话,什么也不说,冷着脸就去收拾东西,打电话告诉老师,说答应到法国留学。 顾斐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头怅然。 忠叔有些责怪地说:“她越是喜欢你,这对我们越有利啊先生,您何必打破她的幻想?还有,您跟她说了那番话,不会是怕她耽误了学业吧?先生。您这是对她上心了。” 顾斐然立即反驳,“我没有。”他反应太快,这才知道自己的失态,平复了心绪,他说:“我只是不想与她过多纠缠,你不知道她有多烦人。她离开一段时间也好。” “如果她一出国。就不回来呢?” “我会逼她回来。” 至于怎么逼?顾斐然自有方法。 白袖在法国留学一年,然而却在回国的路上,听闻了爹爹的死讯。 她心急火燎地赶了回来,一踏进府门,就见满目白幡,爹爹的尸身躺在一个棺材里,他闭着眼,面色青白。 白瑾和她娘在一旁哭天抢地。 一见白袖,白瑾的娘就扑了过来,一巴掌扇在白袖脸上。 “你爹死了,你还有心思在外国游玩,他断气最后一瞬间,想见到的,仍然是你这个不孝女!” 白袖的脸白得像纸,抓住继母的袖子,问:“我爹怎么死的?告诉我,怎么死的?” 白瑾她娘哭喊着,“一个月前,他外出经商,不料遭遇了劫匪,钱财都被抢了,就连性命也丢了。他的尸体,还是仆人用驴车抬回来的!” 经商被杀?这个理由,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虚弱。 白袖不信,可是,人就躺在那里,真真确确地死亡。 她不会像白瑾母女声嘶力竭地大哭,白袖很沉静,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 顾斐然看在眼里,心口的钝痛在蔓延。 依稀忆起一个月前。他趁后院无人,潜入白袖的闺房。 卧房的一个昏暗角落里,一个?檀木雕花梳妆台置放在那里,?色雾气幽幽地萦绕在铜镜上方。 他低声喊了一声毓秀,镜面上便浮现一张恐怖的鬼脸。 “你总算来了。”她语气阴森,听不出是含怒还是带喜。 顾斐然说:“让你受苦了。等白袖回国,就能实施我们的计划了。” “你确定,我能借她的身体复活?” “确定。我已经准备了差不多了,你就放心吧。” 顾斐然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咔哒”一声。 他赶忙出去看,便见外面夜色茫茫,什么人也没有。 林毓秀问:“是谁偷听我们讲话?” “大概是路过的下人吧,我出去的时候,没见到人。”顾斐然蹙着眉。 他也以为是个下人,却不知是哪个。不过,他也不在意,就算那个下人跟白家说了这事,估计没人会信。 直到白老爷解雇了他琴师的职务,让他离开白府,顾斐然才发觉,原来那晚听到他与林毓秀说话的人,是白老爷。 顾斐然很顺从地答应了,抱起古筝就离开。 之后。白老爷要到浙江去谈一笔生意。在他前往浙江的路上,忠叔亲手杀了白老爷。 白老爷死了,就没人知道那个秘密了,而她女儿白袖,也从法国回来奔丧了,他们的计划也该进行下一步了。 白老爷一死。名下那些产业,便落到继母的手上,可她不会运营,生意越做越差,最后把白老爷留下来的财产都赔光了。 白家一夜之间落魄了。 那时,白袖才十六岁。她沉浸在父亲逝世的悲伤中。无暇理会继母的夺权。待她从悲伤中走出来时,局势已经无法扭转。白家欠了很多工债,那些批发商、合作人、加工厂的工人、全都逼上门来讨债。 继母被逼无法,只好将白府的地契房契都卖了,换来的钱就发还给债主。 然后,这母女三人。便真正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 继母心头愧疚,又受不了穷苦的日子,便上吊寻死了。 白瑾白袖在流落街头之际,顾斐然出现了,他以知名瓷商的身份,将她们姐妹俩接到上海去。 为了更好的控制住白袖。顾斐然娶了她。 至于白瑾,顾斐然给她买了一套楼房,给她一笔丰厚的生活费,就把她打发了。 他和白袖,开始了有名无实的三年婚姻…… 有时候,他会忍不住地生出“计划停止”的念头,可忠叔说,从他杀死白老爷的那刻起,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 既然没有了改正的可能,那就继续错下去。他极力地忽视着心头对那个女孩儿的悸动,拼命地用理智与感情对抗。当他终于走到错误的尽头,再次回首,他才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他的心有多后悔。 他的人生,就像衣衫上的纽扣,第一颗扣错了,第二颗、第三颗就一直错下去。 他以为自己没错。可当扣上最后一颗纽扣,站在镜前回望,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错了。那么多的错误,已无力挽救。 林毓秀复活了。 他以为他会高兴,可他怎么也笑不出来,高兴不起来。曾经的挚爱,被两百年的时光蹉跎了,那份真心,被岁月这把锋利的刀,磨得一丝不剩。 剩下的,也就是那份执着了,无关情爱的执着。这份执着,就像一个使命。 他活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林毓秀复活。 林毓秀的复活,成了他的使命。而今,使命完成了。他对她,就没有了任何留恋。 留恋没有了,空虚和悔恨,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爱白袖,一直都爱。只是太迟了,他非要等到失去,才懂得了珍惜。 白袖重生了,她恨他,于是与沈凯恩联手,将他送进了监狱。 但他怎么会甘心呢?他的袖袖还活着,那么他就要用余生去补偿她,换他来爱她。 他和曾经合作的洋人去了国外。然后在那里,遇见了他这一生,最后的一个契机。 北平银行家程东躺在医院里。洋人医生说,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可是他还不肯安然离去,凭着那强烈的生存意志,撑到最后一刻,终于等来了顾斐然。 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的不同寻常。 程东抓着他的袖子,费力地说:“我有个愿望,很想去达成,可是我做不到了。你能不能……帮我?” 今天是他爱妻的十年忌日,他好不容易在美国买到一架制作最精美的钢琴,他想送到她的墓前,讨她的欢心。 第100节 程东给他讲了他和阿曼的故事。 然后,顾斐然惊奇地发现,他们竟有着某种共同点。 他眸色转深。看着程东问:“如果我借用你的身体,你同意吗?” 程东脸色苍白,无力地笑了笑,“我是将死之人,这具身体也没有用处了。你若想借,那便借吧。但请你……务必完成我的心愿。” 顾斐然请了巫师。与他互换了灵魂。 在引魂之前,巫师告诉他,换身后,会严重缩短寿命。 这就是所谓的天谴,也是一种代价。 顾斐然垂着眼睛,一意孤行。 他从原本的两年寿命,缩减成了三月性命。 其实啊,他在人间浑浑噩噩活了两百年,他活着活着,也就厌倦了。 这个世间,他留恋的,不过就是一个白袖罢了。 三个月,九十二个日夜,两千两百零八个小时,只为她一个人,只爱她一个人,只为她做尽所有的事。 他这一生,犯下那么多的罪孽。他是该死的,死后也该下十八层地狱的。 可他没想到,那个恨他厌他的心上姑娘,会为他流泪。 她愿意原谅自己,他已经很满足了,怎么还敢奢望她爱自己?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她的归宿。他死了,她该怎么办?她的脾气那么倔,性子有点冷,她的人际关系不太好……以后,谁来帮她处理这些事情? 视线投向那个高大伟岸的男子,他嘲笑自己的担心。 她身边有了另一个人,怎么轮不到他这个将死之人。 那个慕奕,会护着她一辈子的吧? 顾斐然模模糊糊地想,黑暗猝不及防地袭来,他终于阖上疲惫的眼,与世长辞。 感谢读者【翠386923】打赏的玫瑰1朵 【武頤缘】打赏的玫瑰1朵 【用户115810】打赏的玫瑰1朵 ------------------------------ 今晚没有更新,姑娘们不要等。请于明早阅读 第101.慕土匪的求婚【两章合一】 程东的葬礼办得很隆重,他的亲友,他的生意合伙人都来了。 他年迈的父母纷纷哭倒在他的墓前。 慕奕撑着一把?伞,站在盈袖身边。 她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的,看得慕奕心疼极了。 昨晚程东死在巷子里,她哭得双眼通红,慕奕就在一旁看着,心绪莫名染上一丝忧伤。 还有缠绕在自己心头的疑惑,瞬间拨云见月。 这两个人,都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上官盈袖像白袖,而程东像顾斐然。 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直到程东临死前对她说的那些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第一反应不是震惊,震惊于他们的身份。借尸还魂固然不可思议,但这世上本就存在着许多不解的奥秘。 他想的是,为什么他们会落到这样的地步。他的脑中划过一个词——相爱相杀。 从盈袖的反应可看出,她当初是很爱顾斐然的。 事后,盈袖主动向他解释了重生以来的事情。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就当我神经质乱说话吧。” 慕奕握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看她,“我只知道,你是我喜欢的袖袖。”他的心是欢喜的,他曾经喜爱的白袖,原来就是现在的盈袖。 还好,一直都是她,他也不想变成那种容易移情别恋的人。 入睡前,他盯着头顶上的床帐,心思飘忽。 顾斐然,他有时候嫉妒着这个男人。 盈袖爱他,身心都属于他,可他却这般不珍惜。明明握得一手好牌,却生生打出一个满盘皆输的局面。 而他慕奕,一开始就握着一把烂牌。最后能否完胜呢? 目前的答案是无解,但他相信,只要他用心对她,她迟早会对自己动心。 程东的死告了一段落,盈袖回归自己的生活,她继续唱歌演戏。 因为有慕奕的阻拦,汪成君没敢安排激情戏给她,于是她只演一些小配角。 枯燥的日子过不了多久,团长便通知她准备,到香港赴一场演唱会。 香港那边,外国人居多,在那里,遍地是权贵,诸多身不由己。 汪成君说:“放心吧,我会跟着你一起去的。哦,对了,你也不用担心你单身一人应付那些外国人,还有影星梅芹。” 盈袖记得梅芹不是音乐系的,“她要去唱歌?” 汪成君说:“演话剧。” 盈袖没有异议。 启程去香港的时候,团队都是瞒着慕奕的,只因这位军爷太闹事。 待他们上了渡轮,慕奕那边还没来人,汪成君松了口气,暗道团队这次的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盈袖望着暗沉沉的海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汪成君看着她,半晌问:“你在等少帅追上来?” 闻言,她惊了一下,勉强地笑了笑,“你想多了。” 在大伙以为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的时候,慕奕那边早就收到消息。 慕奕知道香港那边都是些什么人,所以更不放心盈袖去那里开演唱会。可他这边,接到他姆妈的一纸诏令,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让他回天津。 慕奕心道,莫不是他爸的病又恶化了?于是他也顾不得香港的盈袖了,指派了贾平清源。和部队几个士兵跟着去香港,护着盈袖的周身安全。 他回到天津,刚踏入司令府,站岗的副官便小声透露情报—— “少帅,毛司令和他的嫡女在里面呢……” 慕奕心尖狠狠一折,华中四省的毛司令,以及他那个嚣张跋扈的嫡女毛依依…… 他表示,再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一家子了。作为一方大军阀,居然能为了联姻,将女儿送到司令府来,赖着不肯走。上次他从南京回来,就见慕司令有意让他娶毛依依。 那是个刁蛮任性,爱耍大小姐的脾气的女孩儿。按理说,她这样的性格,若遭到他的拒绝,这女孩一定会气得拂袖离去。不想她是个奇葩的,竟一点也不在意,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不肯放。 她是个不害臊的,他就是去洗个澡,还敢跟着进去,说要与他共度鸳鸯浴。 这样难缠的主,惊得慕奕不敢在天津多待,处理完了事务,就立刻赶回北平陪着盈袖。 没想到,他在北平待了一周,回来后,那父女还留在这儿。 女佣见慕奕来了,便凑上来说:“大家都在花厅等着您呢。” 慕奕皱了皱眉,抬脚往花厅去。 花厅里,笑语欢声。 慕司令难得起来吃饭,脸上的气色也比之前好了些许。 慕琪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恰巧看见站在门口的慕奕,顿时喊道:“阿奕回来了!” 董氏扭过头,果然看见慕奕,笑道:“你来得正及时,我们正准备开饭你就来了。” 慕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你们都在搞什么?” 慕琪接口:“毛小姐亲自下厨做菜,小子你有口福了。” “是啊,听说依依的手艺与五星级酒店的大厨不遑多让,阿奕你这趟回来得凑巧,赶上了依依大厨做的午饭。”董氏说着,让他去洗手。 毛司令吸着水烟,说:“丫头就跟家里的厨子学过些许。还五星级大厨?哼,高看她了。” 这两家长辈便有说有笑起来。 毛依依穿着围裙端着一锅鱼汤出来,笑嘻嘻地看着他,“慕奕,过来吃饭啊!” 慕奕没动。 董氏过来推搡他,压低声音说:“你爸今天难得有点兴致,你别气他,扫了大家的兴。” “您给我打了电话,催我马上回来,就是为了陪吃饭?”慕奕沉声问道。 董氏有点尴尬。 慕琪探过头来,附在他耳边说,今天这一桌,吃了之后,便算是结亲了。 慕奕嚯地转过身出了门。 “你要去哪?”慕司令高喝一声。 慕奕头也不回。“出去办事!” “你给我回来!”慕司令喊着,低声咳嗽。 董氏急了,忙照顾起慕司令来。 毛司令父女在一旁看着,心中那个叹息。他们又不受待见了。 毛司令给女儿使了个眼色,她便追了出去。 她跑起来也快,轻易追到慕奕。 “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娶我?”毛依依追问。 第101节 慕奕说:“我已跟你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有喜欢的人,那就纳妾啊!”毛依依说得轻松,“你只要娶了我,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收一堆姨娘也没关系,你只要娶了我!” 他转过身来,讥讽地看她,“说,你千方百计嫁入慕家是为了什么?” 毛依依支吾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找到由头,“因为你爸你妈都喜欢我啊,我也想做他们的儿媳。就这么简单!” “呵,”慕奕嗤笑,“鬼才信你!”他说完,快步走了出去,到了门口,让站岗的哨兵拦住她。 慕奕到军政府查看事务,然后又坐吉普车到军营去巡逻。 傍晚六点,他坐船直接去香港。 大概坐了一整晚的船,天亮的时候,登陆港口。 大香港不是北平天津能比的,作为英国人统治的租界,它像一颗璀璨的明珠,它远比上海繁华。 每个国人来到这里,首先是惊叹于香港的美丽,而后便是拘谨地生活着,怕说出什么话,做出的举动得罪了英国人。 而慕奕,他神态自然地行走在这座繁华的岛上,没有半点拘束。 街上是随处可见的英国人,有贵爵,有士兵,也有商人。混杂在其间的中国人,遭受他们轻蔑的鄙视。 这一幕看得慕奕窝火,尤其是看到中国商人谄媚地给英国贵爵点烟的时候,慕奕恨不得现在就去毙了他们! 但他来这一趟,没带人手,若和他们打起来,怕是讨不着好。 他还是别惹事了,先找到盈袖和贾平清源他们要紧。 …… 不管白天还是?夜,露可丝歌剧场里,永远是灯火辉煌,纸醉金迷的,就像人间的天堂。 当主持人对台下众多贵宾介绍第一场话剧由影星梅芹演出时,台下掌声稀疏。 梅芹穿着戏服出场。 看她笑意盈盈的吊着戏腔。前排一贵爵皱着金棕色的眉毛,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说:“怎么又是这个人,中国出色的表演者就只有这一个了吗!” 院长是中国人,闻言赶紧出声安抚,“今晚出场的,一共五个美女,都是很出色的艺人,您看着就知道了。” 待到盈袖出场时,台下一片沸腾。 主持人介绍道:“这位是来自北平悦动歌舞团的白茵,演艺界的新星,她将为大家带来一首《shenandoah》。情人渡。” “wow!”那位贵爵泰莱先生忍不住惊叹,转头用蹩脚的中文问着院长,“这个美丽的小姐,她是谁?” 院长正要答话,一个俏丽的女声便从身后传来,“她是我的妹妹,上官盈袖。” 泰莱先生回头,却见一个长相甜美的东方少女。她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看他的衣着,不像是中国人,但他却是?眼睛?头发?皮肤——亚洲日本人。 日本男人揽着她的腰,对泰莱先生行礼。说:“这是我女朋友,上官菲。” 是,就是上官菲。上官家好吃懒做的二小姐上官菲。 家族落败,她不愿跟姐姐一样去当底层员工,于是她凭借着出色的外交能力,攀上了一个日本军官。 泰莱先生是纯正的贵族皇裔,有着金棕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珠子,他盯着上官菲,感兴趣地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或者、结婚了没有?” 那个女孩子,看着十八九岁的模样,但在他们英国,这个年纪早就是好几个孩子的妈了。 上官菲笑着回应:“她单身一人。您喜欢她。是她的荣幸。” “好极了!”泰莱拿出一根金条,让人送到后台去,送给那位白小姐,“让她陪我一夜。” 这样高大健壮的洋人,对体型娇小的东方女人来说,怎么承受得了一夜?英国人在性事上向来没有节制,以上官盈袖那样的小身板,怕是要死在床上不可。 上官菲不怀好意地揣测着。说起来,她还真没想到上官盈袖那么好运,居然被人扶持着当上了明星,过着奢华的生活。而她和大姐,都要仰人鼻息。在别人的手上讨口饭吃。 她很不甘心,不希望盈袖过得比她还好。 泰莱的金条送到后台的时候,饶是见过大世面的汪成君,也吃惊了。 看来白茵真是块宝,吸金的宝! “干什么干什么!”贾平和清源此时穿着马褂过来阻拦,因为没有穿军装,威慑力便小了些。 穿燕尾服的的洋人捧着沉甸甸的金条,说:“我家大人说了,要白小姐陪他一晚。” 汪成君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她可没忘记,白茵是谁的人。 她连忙过来婉拒,“白小姐名花有主,不能陪客,两位还是先回去吧。” “泰莱大人看上她,是她的荣幸。”洋人的中文,口音真真不是一般的别扭,“你们,不要吃罚酒!” 梅芹在更衣室里换掉戏服,穿着鱼尾裙,喇叭袖的洋装出来,她勾唇一笑,朝那几个英国人抛媚眼,“不如让我来陪泰莱先生可好?” 英国人不买账,“大人不喜欢你,滚一边去!” 梅芹已经知道盈袖就是白袖了,此时,她不能让她的姐们被英国人蹂躏。况且,她那样的性子,怕是应付不了这些人。 她咬咬牙,只能自己替她去应酬,反正她进入一个圈子,本就不是什么干净的女人了。 英国人见她腆着脸凑过来,真心觉得这个东方女人,太不矜持。 着红色骑士装的英国士兵举起长枪,架在她脖子上。 盈袖从舞台回来。刚进后台,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燕尾服男子将一根金条包在红绸布里,递到盈袖面前,态度还算绅士,“白小姐,我们大人泰莱先生请你到包厢一坐。他对你很感兴趣。” 如果他们没有送金条来的话,那可能真的是坐一坐,谈谈人生…… 但金条都送上来了,这不是某种酬金或者是交易,又会是什么? 英国人,没有那么大方。 盈袖深知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贾平在一旁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拒绝。 盈袖当然是不会跟他们去的,她沉吟了会儿,说:“我不知你们大人是什么人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凭什么要我去见他?” 燕尾服男人听得她讲了一口漂亮的英文,心中对她升起一股好感,他和颜悦色地说道:“泰莱大人是英国最正统的贵族,他是个绅士也很出色的男人。他不会伤害你的,请跟我们走一趟?” 盈袖稍稍退后一步,“他若是个绅士,不该亲自来约我吗?” 那三人一愣,互看一眼。泰莱先生在香港的身份,是最具权威的存在,谁敢这么跟他们说话? 不过……他们的视线重新落在盈袖面上,她笑容清淡,不像是故意挑衅。 她无疑是个美人,既是美人,那些自称是绅士的英国人,总会格外纵容。 于是他们留下两个士兵,那个穿?色燕尾服的男人,便折回去汇报情况了。 泰莱先生是个保养得当的中年男人。他优雅地喝着奶咖,听到秘书所说的情况,不由问:“她是不是很漂亮?” 洋人秘书点头,“她像南极最纯粹的冰雪。” 南极的冰川雪海,在欧美人看来。是最美丽的象征。 泰莱听到秘书这么高的评价,愈发觉得自己的眼光极好,他容许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于是他去见她了。 其实,盈袖只是想拖延时间,并不是真想约见那个泰莱。 在那个洋人秘书离开后,盈袖给贾平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拖住他们,盈袖脱了高跟鞋,提起宽大的裙摆就往前台跑了出去。 清源和贾平一人解决一个英国士兵。 梅芹撩起帘子,看到盈袖混迹在舞场上,小心地避开在场的贵宾。 上官菲依偎着一个日本男人,不经意地转眸,忽然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拥挤在人群中。 她的视力好得不得了,她能看到她光着脚踩在光可鉴人的瓷砖地上。 她当即就明白了,蓦地回头,看向正准备和秘书去后台的泰莱,大声道:“先生,她在那里!” 泰莱的秘书扭头一看,顿时低咒一声,“糟糕,她这是要跑!” 泰莱先生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立刻命人去追。 “谢谢你提醒我。”他丢了一块金表到上官菲怀里。 在盈袖好不容易挤到舞场大门的时候,六个人高马大的英国士兵堵住了盈袖的去路。 盈袖脚步一顿,身后一只大手按住她的肩膀。“白小姐,你要去哪里?” 是那个叫泰莱的男人。 盈袖见跑不了了,心中暗急,然她面上是镇定的。 她看着泰莱问:“您这是打算,强迫我?” “不,”他不悦地说,“绅士不做强迫美人这种事,但是白小姐,你太不听话了。我想我有必要,把你带回去。” 说是带,但盈袖看到那个秘书手上,拿着捆绳。 “来人,把白小姐带走。” 士兵抬步,将盈袖围了起来。 在他们准备用绳子绑她的时候,贾平和清源借着光滑的地砖,快速地冲了过来,生生撞开两个士兵,一人架起盈袖的胳膊就跑。 天很冷,她没有穿鞋,被慕奕的两个下属拉着跑。 他们累得气喘吁吁的,想要停下,却也不能,那些人就在后面追赶。 跌跌撞撞地跑出热闹的街巷,四周便安静下来了。而身后汽车的鸣笛声越发的清晰。 英国人是开车的,他们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四个轮子的? 清源埋怨道:“跟你在一块,就没什么好事,次次都倒霉!” 贾平瞪了毛躁的兄弟一眼。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洋人的车子足足有三辆,他们渐渐逼近,大声呐喊,“站住,不然我要开枪了!” 话音刚落,忽闻“砰”地一声枪响,打破了车面上的玻璃。 是谁、开的枪? 盈袖回过头去,白衬衫。?西裤休闲打扮的慕奕站在四米开外,低着头将一排子弹装入枪膛。 “少帅!”清源狂喜地叫了一声,“你来救我们了!” 第102节 慕奕斜了他们一眼,“真是够饭桶的,还要本帅来救你们两个。”说完,他快步走近,一把将盈袖扯进怀里,举枪砰砰几声打向洋人的汽车,然后喝了一声走,清源贾平很有?契地分为两个方向跑。 慕奕看了眼光着脚的盈袖,不由皱眉,他原想将她背起。却又怕子弹无眼,打到她的后背去。于是他将她打横抱起,卯足了劲儿狂奔。 洋人们弃了汽车,举起长枪向他们开炮。 慕奕常年躲避追杀惯了,也积累了不少逃生的经验。所以他就是抱着一个人,也能轻巧地躲避子弹的袭击,一边游刃有余地反击。 一路躲躲藏藏地来到港口,一艘私人游艇停在岸边。 慕奕将船长拽了下去,将身上仅存的几张钞票丢给那骂骂咧咧的船长,然后将盈袖放到船上,将游艇驾驶离去。 海风很大,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盈袖坐在船上,看着他背对自己的挺拔身影。 他卷起袖子,操作着方向盘,古铜色的手臂,看着有力且沉稳。 海面很宽阔,深蓝深蓝的,让人无端地害怕。 不过对他来说,应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怕了吧?”他突然出声。 盈袖一怔,垂着眼,第一次在他面前无言以对。 慕奕冷哼一声,“你自以为辉煌的演艺事业,还是要靠权势支撑。名气再大的明星又怎样?没有权势撑腰,谁都可以欺负你。就像今天这种情况。”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一瞧就知道,定是那些权贵,想要她陪夜。而她自视清高,不肯委身从命。 认识了她这么久,他怎么会不了解她的性格? 盈袖知道他说的在理,可她心里是不服气的。 他的意思便是说,明星,看似光鲜华丽,享受着歌迷影迷的追捧,但在那些权贵、统治者眼中,女明星不过是高级的玩物。取悦着他们,供他们消遣。 除非,那个明星本就是权贵出身,那样才可以无所顾忌地去追逐梦想。 游艇开到很远的海中央,慕奕停止了驾驶。他回过身来,执起她的一只皓白的手,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专注—— “上官盈袖,放弃你的演艺事业,和我在一起。” 盈袖心尖一颤,预感他即将出口的话语,她伸手去掰开他握着自己的手。 慕奕不容许她退缩,紧紧握着她,“我知道我这个人很土匪,没什么文化,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浪漫的求爱词。但是上官盈袖,我想告诉你,我想娶你,想保护你,做你的男人!你愿不愿嫁给我,做我的女人,做孩子她妈?” 这是两章合并的内容 ------------------- 感谢读者【__^jia_s】打赏的葡萄酒1杯 【a亿圣居装修装饰】打赏的玫瑰3朵 【莫愁242319】打赏的玫瑰1朵 【把快乐带回家】打赏的玫瑰1朵 第102.在海岛独处的一夜 慕奕的求婚,十分的猝不及防。 其实慕奕自己也是酝酿了很久,虽然此时的环境,并不是什么求婚的好地点,但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求婚,最适合不过。 盈袖震住了。 确实如慕奕所想,没有任何一个场合,能比现在更合适了。 她心绪纷乱。 慕奕说的没错,演艺圈不适合没有权势没有背景的人,而她从这段时间学习演艺以来,她发现,演艺事业不仅仅只是一种梦想。 她遇到勾心斗角的陷害,也遇到今天情场的收买。假如她想站在金字塔的顶端,那么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等着她去面对。 慕奕见她迟迟不说话,心中的期待渐渐变成了忐忑。 他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她的唇。等着那张漂亮的红唇吐露出字句。 过了良久,盈袖淡淡地开口:“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烛光晚餐,你就想让我答应嫁给你?” 慕奕激动,一把抱住她,一颗心狂喜地砰砰跳动,“鲜花、戒指、烛光晚餐,等我到岸上,统统都满足你!” 盈袖皱眉,“你确定你的理解能力没问题?” 听到这话,慕奕愣住了。退开了她,低头看着她的眼,“那你是什么意思?” “就算有鲜花有戒指有烛光晚餐,我都不会嫁给你。”她冷静地说。 天堂和地狱有多近?不过就是一线之隔,一语之间。 他以为她心里是答应自己的,只是因为没有那些物质条件。所以她口头上才会拒绝,他以为,那是她言不由心的抱怨,以为她被自己三番四次的拯救而感动,以为她早就对自己动了心,以为…… 一切都只是他以为……而已。 火热的心,在这瞬间冷却,方才有多热,现在就有多冷。 热的时候,像火焰。 冷的时候,像寒冰。 慕奕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 他转过身去,把握着船头的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盈袖闭上眼休憩。 他们全程没有说过半句话,只余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 她裹紧了身上的毛呢大衣,蜷着腿,缩着脚,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慕奕回过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头酸涩极了。 为什么他为她做的这些,仍是得不到她的半点喜欢?难道他就那么差,让她讨厌,永远也喜欢不起来? 挫败感在心间蔓延开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盈袖睁开惺忪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满目深蓝的海,雪白的浪花拍打而来,那阵冲击让船止不住地晃动。她的视线下移,这才发现游艇不知在何时,已经停止了前行。 还有……慕奕不见了。 这个认知让她一阵心慌。她猛地从硬卧上起来,一边大喊慕奕。 走到甲板,放眼看去,是一望无际的海。 “我在这。”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盈袖蓦地回头,就看到他栖息在一个岛屿上。倚在一颗树下,吸着烟。 盈袖怔了怔,“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奕吐出一口烟雾,将烟蒂扔到海里去,很是平常地说:“游艇没电了。” 盈袖:“……” 慕奕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害怕了?” 盈袖深吸口气,“没有。” 可能是今天运气不太好,先是被人追,后开船行海,结果到中途就来个蓄电池没电。 她按动一个钮子,甲板上便慢慢伸展出一个塑料梯子,她小心翼翼地下了船。 慕奕也没来扶她。 盈袖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她知道,这关系是僵化了。 这个岛屿很小,稀稀疏疏地种植着几棵不知名的树,沙子堆积。有三两块礁石陷在泥地里,盈袖爬上礁石,坐在一块比较平的石面上。 此时正值落日时分,美丽的红霞飘浮在天上,照映着海水,让它也染上了橘红。 慕奕终是没能忍住跟她玩冷战。他说:“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被困多久的,最迟明天下午,贾平清源他们回到天津,发现我们还没到岸,便会派来海军的战舰来找。” 盈袖点头。 于是慕奕也没了声音。 冬天的日头比较短。傍晚六点的时候,天就全?了,海水也变得非常暗沉。 忽然,海面上刮起一阵狂风,卷起一个很大的浪潮。 小岛上飞沙走石,迷了盈袖的眼。 她忙低头。抬手揉着眼睛。 眼睛藏着什么东西,在眼皮里硌动,难受极了。 慕奕看她坐在礁石上,用外套裹着自己的身体,小小的一团,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慕奕走了过去,问:“你怎么了?” 盈袖的瓮里瓮气地答:“沙子进眼睛了。” “我看看,”他走近她,双手抚上她的肩膀。 盈袖转过身,避开他的触碰。“不用了,等会儿就好。” “你确定等会儿会好?”慕奕来气了,“再乱揉,眼皮子就该肿了,来,我看看。” 盈袖拗不过他,便不动了。他扳过她的肩,冰凉的手捏起她的下巴,拿开她揉着的手,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睛,弯下腰来,对着她的眼睛吹了吹。 “好了就说一声。”他说。 “嗯。” 空气中漂浮着海的咸腥味,还有他身上独属男人阳刚的气息,混合着薄汗和烟草的体味。 莫名的。有些暖意。 慕奕低下头来,正要问她情况怎么样,就对上她晶莹的、美丽的大眼。 他呼吸一窒。 月色迷离,暖暖的柔光倾泻在她的眼眸里,让他目不转睛,不能移眼。 他缓缓地靠近她,再靠近她,与她轻微的呼吸相交汇。 她的唇是饱满的红嫩,白白的贝齿露出些许,是不经意的诱惑。 第103节 他终是忍不住,斜侧着头,含住她的唇。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急切地索取, 他小心地触碰着,试探着。 怀中人没有其他的反应,静静地。 他心中一声叹息,正要松手,忽然! 一双皓白的手,环住他的腰。 慕奕身躯一震! “盈袖?”他低声道。 她没有答话。却将他抱得愈紧,像是得到鼓励,慕奕不再隐忍,加深这个吻,与她相濡以沫,唇齿交缠。 海上的深夜,是十分冷的,慕奕跑到游艇上去,搜寻着可保暖的衣物。 好在船后面的一个行李箱里,叠放着一张被褥。 被褥的厚度是适中的,不算厚也不算薄,勉强可以挡风寒。 慕奕展开被褥。然后将他们两人裹成一团,像茧子里的蚕。 慕奕搂着怀中人,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碎星,心想,他可不就是茧子里的蚕么,今晚算是……破茧成蝶了吧? 这么想着,他竟然一整夜都睡不着,听着盈袖轻浅的呼吸声,往日里躁动的心,变得异常的平静。 盈袖是被一声响亮的喷嚏声吵醒的。 醒来时,东方?明破晓,海面上升起一轮温暖的红日。 盈袖抬手挡了挡不可直视的阳光。仰头才发现自己躺在慕奕的怀里,一张被褥严严实实地盖在自己的身上。 视线上移,落在慕奕的倦容上,他的鼻子有点红,身体比往常热了些许。 盈袖没误听那声喷嚏,她问:“你感冒了?” “怎么会?”他好笑道。“我是军人,四处扎营打仗的,怎么会染上感冒这种小病?” 盈袖蹙眉,看着他穿着单薄的衬衫。 慕奕被她这样的目光看得不自在,粗声粗气地说:“你应该饿了吧,我去钓鱼。” 这艘游艇是私人定制。所以里面的渔具齐全,还放了一个烧烤架。 他拿起钓竿,缠上鱼饵,便站在甲板上,将鱼线抛了下去。 他撑在护栏上,一边留意着钓竿,一边观赏着海上日出的美景。 日光暖洋洋的,整个人慵懒闲适。当然,如果肚子是宁静的,没有唱起空城计的话,这样的一幅画面还是很美好的。 盈袖听到“咕咕”的响声,不由侧头,看向某人。 而某人很镇定地钓着鱼,状作不觉。 盈袖忍俊不禁,嘴角微微挑起一个弧度。 慕奕见了,面上挂不住了,正要说点什么,钓竿突然抖动。慕奕一喜,快速收了线,往上拉起—— “是一尾鲈鱼!”盈袖惊道。 她的眼睛里是惊喜的笑意。 慕奕看着,一个没忍住,唇压了下来。 “扑通”一声,那鱼一个打挺,掉到海里去,盈袖急了,推开他,道:“快把鱼捉回来!” 慕奕难得看见她露出这样娇憨的神色,怎么也看不够,眼睛一直粘在她脸上,流连不去。 盈袖看他一副魔怔的样子,想了想,抬脚踩上他没有穿鞋的脚板。 慕奕吃痛,瞪着她。 他怕她双脚受冻,便把鞋子给她穿了。然而她反倒用他的鞋子来踩他…… 真是恩将仇报的东西。 慕奕不再胡闹,专心钓着鱼。 到了九点多,即将到十点的时候,他们共钓了三尾银枪鱼,两尾小?鲫。 慕奕肚子饿得不行,也不再多钓几条鱼了,摆了烧烤架,捡了些干枯的杂草,准备用打火机点燃,不远处就传来熟悉的叫喊声:“少帅!我们来了!” 是清源他们。 他皱着眉,回望着海面上渐渐行来的一艘海军舰艇,清源和海军队长站在船头前,朝他挥挥手。 慕奕有些厌烦地想,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他还没享受够与盈袖的二人世界呢。 有时候凌晨赶不上审核,所以章节就会在第二天早上九点,审核编辑上班的时候发放出来。 下午四点左右还有一章。 第103.土匪变忠犬 从海岛上回来后,一场感冒发烧便来势汹汹。 慕奕一个铁血军人,竟然病倒了。 到了天津渡口,上了岸,慕奕就被一辆军车载走,他全身滚烫,脸颊红红的,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上官小姐,上车吧。”贾平说道。 盈袖抿唇,“我要回北平了。” “什么?”清源当下就喝了起来,囔囔道:“我家少帅可是为了你才生病的啊,你这女人,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我家少帅都生病了,你还一心想回北平?” 便是一直充当和事佬的贾平,第一次没有进行维护或者解说。 这些人,看她的眼神充满了谴责。 盈袖扯了扯唇角,说她不识好歹,说她心冷心硬也好。她都不会进司令府。 且不说她曾经是他的姨太太,离开了司令府,现在又再次进入,该以什么身份进去,怎么面对董氏,和他们府上的人?还有那个……贺兰瑜,他的妻。 是了,她忘了他娶妻了的,她怎么还要跟他纠缠,昨晚怎么就鬼迷心窍地招惹了他? 想到这里,盈袖的脸色更冷了,她在别人谴责厌恶的目光中。转身去招了?包车,让车夫拉她到车站,转坐火车回北平。 因为在香港发生的事,团长和几个导师对她分外不满。 “做这一行的,哪能不沾染点粉色的事情?那位泰莱先生位高权重,不是我们能得罪的。他让你陪着喝酒,那就喝酒,你怎么还跑了呢这是?” 盈袖反驳,“做歌星,又不是做歌女,怎能去陪客?” 团长对她的观点实在是无力去纠正,摆摆手就走了。 汪成君将她带到化妆间,说:“虽说歌星和歌女不同,但性质是一样的。同样都是陪客,只不过这“客人”各方面的品级不一样罢了。”她的神色很郑重,“白茵,如果你喜爱演艺,想要留在悦动,就要接受某些规矩,并与慕少帅撇清关系。做这一行的,要的就是绯闻炒热度,就像前天,如果你和泰莱先生在一起,那么今天的报纸头条,就是你的了,你也能因此赚足人气,提高知名度。如果你无法接受这样的条件,那么你将不适合演艺。” 盈袖沉?了,汪成君说的很有道理,如果她想继续留在悦动,就?认了剧团的安排,像前天那种明目张胆的邀请,以后还会有,一直都有。 “我放你一周的假期,你好好考虑。想清楚了再来找我。”汪成君说。 近期,盈袖因为演唱,存了不少酬金,她在外面租了一个套房,也不算无路可去。 她买了燕窝到傅府去。 一进门,傅兰便阴阳怪气地开口:“哟。大明星今天有空来咱们家了?” 大舅妈道:“别这么说,袖袖也是百忙中抽出点时间来看她姥姥,你瞧人家多孝顺。” 盈袖这位表姐妹,也不知道她为何每次都爱针对她。之前她寄居在傅家,她便不乐意。 现在她也有几个闲钱了,在外面租房,她还是不乐意。 自从回来北平,她一天到晚地学习演戏,剧场排练,鲜少来看望姥姥,今天她得了空,便是要来看望她老人家的,而不是跟这位表姐妹打嘴仗。 傅老太太见她来了,很是惊喜,“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上东西?” 盈袖说:“孙女从来没买过礼物送您,眼下总算有几个钱了,当然要补上。” 老太太很高兴。也有些辛酸,“丫头啊,这钱你可不要乱花,你该存点儿,以后做嫁妆。” 她还是担心她的归宿,“听说你们剧团。长得俊俏的艺人不少,你有没有看上眼的呀?” 看上眼的艺人?盈袖失笑,揽着老人的肩,说:“虽然同行的人,比较有共同话题,婚后也和谐。但是姥姥不知。这做艺人的,最不适合结婚了,因为……感情会很不稳定。” 老太太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听盈袖这么说,当下就懂了,艺人总要配合剧团“搞暧昧”。而有些男女艺人。那逢场作戏的暧昧,搞着搞着,就弄假成真了。 “这么说,同行的男艺人真不能做良人了。”老太太沉吟着,“丫头啊,我刚刚这么一想着。也发现了一个弊端。做艺人的,要搞暧昧,姥姥觉得,这样的话,鲜少有夫家愿意娶你呀。” “嗯,所以我在考虑,是否转行。”盈袖附和道。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老太太很欣慰,看着门前的老槐树,叹了口气,“姥姥知道你热爱演艺事业,也不忍心叫你放弃。但现在的男人,哪个愿意娶一个绯闻满天飞的明星呢?当然啦,也有人不介意的,可那个不介意的人已经离去了。” 盈袖知道姥姥说的是谁。 其实她想说,谁都会介意娶一个歌星做太太。包括程东、顾斐然。他之所以无条件地支持她去学习演艺,不过是一种补偿罢了。 祖孙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说到最后。老太太忽然说:“要不,你跟小沈试试看吧?” 能被姥姥亲切地称为小沈的,也就是那个许久不见的沈凯恩了。 老太太说:“你既然不是上官家的女儿,那和小沈也不算表亲关系了。”她拍拍她的手,“小沈这孩子真是个极好的,姥姥非常喜欢他!之前遗憾他不能跟白袖那丫头在一块,做我的孙女婿。现在他要是跟你,姥姥就放心了。” 盈袖嘴角微抽,也不知道沈凯恩给姥姥灌了什么迷汤了,竟然让她对他如此喜爱,千方百计想要沈凯恩做孙女婿。 “奶奶!”傅兰抱着热水袋进来,一边暖着手,一边说,“您忘了,盈袖她是嫁过人的,凯恩哥会要她嘛?您也不征求人家的意愿,就乱点鸳鸯谱。” 听着傅兰的语气,盈袖猜到。沈凯恩估计就是她的心上人。 “小沈又不是旧式家庭的人,怎么会在意这个?而且我看他,对袖丫头也是挺不错,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对她没意思?”老太太不服气地说。 “好吧好吧,”傅兰闲闲地叹气,“就算凯恩哥不嫌弃盈袖嫁过人,但是吧,您忽略了一个人。您觉得,他会同意盈袖另嫁吗?” 老太太被这么一提醒,便想起那个狂妄的年轻人,她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转头看向盈袖,严肃发问:“袖丫头,你老实说,你和他还有没有交集?” 盈袖看得出姥姥不喜欢慕奕,正要顺着她的意思说‘没有’,就有门房大叔来报—— 第104节 “老夫人,那个人又来了!” 门房大叔的表情很无奈,他对‘那个人’,印象是蛮深刻的。 老太太一瞧他这微妙的表情,顿时就明白了。冷哼一声,“又上府来找人了?” 门房大叔看了眼盈袖,点头。 “拦住他了没?”老太太对他上次的擅闯府门颇有反感。 “这次他没带人。就他一个人来,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来闹事的。” 慕奕一个人来? 盈袖站了起来,对老太太说:“姥姥,我先出去看看。” “可他是来找你的呀!你……不是一直避着他吗?”老太太担忧道。 盈袖勉强地笑笑,“我去看看。”语毕。她拉了拉衣襟,就随着门房大叔跨门出去。 傅兰慢悠悠地说:“奶奶啊,您还没看出来,情况不一样了嘛?” “什么不一样?”老太太不高兴地问。 傅兰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很整齐的报纸,“您瞧瞧,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老太太从茶几下拿出一个盒子。拿出一副金丝边老花镜戴上,展开报纸细细一看,震惊:“这、这是在搞什么?” 报纸上的头条新闻,是“慕家少帅为歌星白茵,与香港权贵大打出手”,下面还附带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白的,慕奕持着手枪,抱着盈袖,与车子里的洋人对战。 老太太很不敢相信。 傅兰瞧着老太太这表情,便说:“您也看到了,盈袖的终身大事,不用您操心。” 因为她,还是慕奕的人。 …… 傅府门口,盈袖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慕奕坐在水泥台阶上。 听到脚步声,慕奕回过头来,看见了盈袖。 他心中一怒,站了起来。两三步跨至她面前,捉起她的手腕,“你怎么就走了!” 他是在怪她,怪她一声不响就离开天津,就连他生病,都不愿意照顾他,就这么走了。“上官盈袖,在海岛的那晚,算什么?” 他满腹怒意和……委屈。 盈袖的心颤了颤,看着他英气的脸,还带着几丝不正常的潮红,她就知他的烧还没退。此时他一个人来到天津,定是还在病中,偷跑出来的。 她敛眉,“有什么事,到别处说。” 因为顾虑到他还在病中,所以,她将他带到公寓去。 穿过热闹的街头,过往的行人奇怪地看着他们。 女的很漂亮,男的也很英俊。只是堂堂七尺男儿,此刻竟被一个小女子牵着走,他跟在她身后,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他的脸色不情不愿的,这么看着,像个闹脾气的大孩子。 慕土匪开始他的忠犬之路~ 当然之前埋了个伏笔,后面还有某件事情要发生。 今晚十二点更新 第104.身心都属于她 话说昨天从海岛回来,慕奕就发烧了,当时他脑子不甚清晰,所以没想过盈袖会丢下他就走。 前天晚上在海岛的独处,真是个美妙又浪漫的一个旅程,他暗搓搓追了许久的姑娘,总算是给他回应了。 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盈袖会再次跑掉,于是他安心地闭上眼,由下属将他送回司令府休养。 在海岛的那晚,因为盈袖的回应,他欢喜得一夜没睡,直到现在,他又累又困,头也晕,脑袋一沾枕,他就睡死过去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被人叫醒,是他姆妈。 董氏看他的脸红成这样,又气又心疼地说:“医生中午就过来给你诊断,还给你测了体温。你这死孩子。三十九度多呢,差点就烧成傻子了!” 她说着,从佣人手中接过一碗清淡的粥,正准备喂他,就听到他嗓音沙哑地问:“姆妈,盈袖呢?” 提到那个女人,董氏就来气,搁下碗,愤愤道:“我说你这是走火入魔了还是怎么了,被那个女人迷得七荤八素的!为了追求她,东奔西跑的,还赶到香港去闹事!你知不知道你这‘英雄救美’啊,都登上报纸头条了!” 登上报纸了? 慕奕心一乐,这是好事啊。这样大伙都知道盈袖是他的女人了,看谁还敢觊觎她! “但是,你为人家这么拼命,又是打架又是困在海岛的,还带了病回来,人家根本就不领情!将她从海岛救回来,一上岸。就坐车回北平去了。我都怀疑,她的心……”董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奕打断—— “她走了?” 董氏没好气地说:“是啊,丢下生病的你,走了!” 丢下生病的他,走了。 慕奕眼眶一红,攥紧拳头,用力地砸在床板上,“上官盈袖!” 养了二十八年的儿子,董氏熟知他的心里,怎么会看出他的痛苦和委屈?这孩子向来蛮横又狂妄,从来不知道伤心为何物,眼下他却为了一个上官盈袖,一个逃跑的妾室,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歌星,这般伤情。 董氏拉起他,劝说道:“你就别惦记着她了,她走就走,你又不是非她不可。我可是记得,你的怪癖是完全好了的,现在,咱们用不着她了!有的是女人给你生儿育女。” 慕奕抬眼看她,“可是,我只要她,只要她给我生儿育女,别的女人,我看不上。” 董氏也不是不知道,这儿子性情乖张,一旦认定的事情,怎么逼他放弃也没用,典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索性不再劝了,“你一整天都没吃饭,该饿了吧?碗粥吃了,不够的话,厨房还有。” 慕奕嗯了一声。拿起碗勺子开始吃。 “还要不?”董氏震惊地看着平时大饭量的儿子,眼下竟然只吃了一碗粥…… 慕奕吃完就倒下去睡,连澡也不洗了。董氏给他收拾了几件干净的衣服,放在床头。 据说生病的人,心会比平时脆弱。 慕奕嗤笑着否定,他可是华北五省的少帅,指令万千军马。风光无限的将领,他怎么会有脆弱这种玩意儿? 他这么想着,可心里还是觉得难受极了,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他……难道昨晚在海岛上的回应,只是一时的动情,都是假的吗? 他很不甘心,他要找到她,当面问个清楚,于是他在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走后门去车站。 来到北平,已经是下午。 他去了悦动剧团,也找不到人,猜想着她应该去了傅府她姥姥家,然后他就找上门去了。 进了公寓,当她的门刚关上,他就扑过来,将她按在门上,急切地亲吻她。 盈袖躲避着,但嘴唇还是避免不了一番蹂躏,红肿着。 慕奕将她扣进怀里。恨不得就这么把她揉到身体里去,与他融合,再也不用分开。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也不想想我生病是为了谁,竟然丢下我就走,也不来照顾我。”他哑着声音说。 盈袖趴在他肩上没动,“有那么多的人照顾你。缺我一个,不算什么。” 慕奕觉察到她话里有话,问:“盈袖,你在顾虑什么?” 盈袖推开他,退后一步,与他对视,“你知道。我这个人若要嫁,便要嫁最好的,绝不为妾。而之前与你,不过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如果你真要跟我在一起,那么你能否做到散尽妻妾,只要我一人?” 慕奕一怔。而后反应过来,重新将她带到怀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没有妾,也没有妻,我的身体,我的心。都属于你一人。” 第一次的水乳交融,是与她。 第一次初开情窦,也是为她。 他的身他的心,都是属于她。 盈袖默了会儿,轻声问:“那么……贺兰瑜呢?” 恍若一道灵光从脑中闪过,慕奕笑出声,“你以为我跟她结婚了对不对?没有!那天你逃跑了,我就扔下了婚礼,跑去找你。”他吻着她的发顶,“这辈子,我算是栽在你的手上了。盈袖,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婚礼。” 她感到莫名,“我什么时候欠了你?” “我为了你,弃了与贺兰瑜的婚礼,你不是该补还我么?” 他眼眸深邃,幽幽暗光在眼里沉浮着,盈袖认得,那是情动。 在他又要靠过来时,盈袖将他推搡到浴室里去。 “你几天没洗澡了?”盈袖皱着眉,打量着他。发现他还是前天的衣着,身上还有些许鱼腥味……“快去洗!” 慕奕遭到嫌弃,也不恼,手撑在浴室门前,“你想跟我来场鸳鸯浴,就早说嘛。” “……”这人,又自以为是了。 盈袖抬脚将他踢了进去。 不料,在她抬脚的时候,他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脚踝,将她拉进浴室,然后反手关门。 “你不想跟我鸳鸯浴,但我想跟你鸳鸯浴。”他说着,脱掉了自己的衬衫,然后扯去她的,将她抱进浴缸。 他的吻了落了下来,从唇上慢慢辗转到下颔,再到她修长的脖颈,一路往下…… 头顶的莲蓬头被打开,温热的水喷洒下来,两人浑身湿透。躯体交缠。 他太忘情,太专注,太投入。 她的美丽为他绽放,让他欲罢不能。 这场欢爱,淋漓尽致,犹如、久旱逢甘霖。 他们从浴室,到沙发,最后到了床上,难分难舍,无法罢休。 盈袖觉得自己,好像化成一滩春水,想要做什么,却无力做什么,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她的头发很长。铺满香枕,像最柔顺的绸缎,极具美感。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攥着雪白的床单。 折腾够了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 第105节 思绪从云端飘散下来,待到沉淀时,盈袖才想起一件事。 “你还在病中……”她说得很含蓄,“你还好吧?” 生病的人,一般都是恹恹的,无力的,但他貌似和别人,不太一样。 慕奕翻身,“再来一场,你就知道我好不好。” 盈袖抵挡着他的胸膛。“我很累,你别再闹了。” 慕奕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臂弯里,搂着她,低声说:“盈袖,你今晚……美好得让我觉得像是一场美梦。” “那你就当它是美梦一场吧。”她语气沉静。 “不,盈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我从来不爱做梦,因为梦醒时的空虚和失落,能把人逼疯。如果今晚的你是一场梦,那我宁愿不要梦见你。” 他觉得,他承受不了那阵空虚和失落。 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她又何尝不是。 “慕奕。”她叫他,“我最不喜欢爬山。” 慕奕不懂她突然说起这个,但他还是顺着问道:“为什么?” “因为爬山很累,而且就算爬到顶峰,也看不到想看到的风景。” “你想看到什么?” “我想看到海,但是……”盈袖定定地注视着他,“能看到海的概率很低,我害怕翻山越岭之后,见到的仍然是山。” 一瞬间,慕奕都懂了。 她决定喜爱他,但是她怕痴情错付。 她决定和他在一起,可她怕之后过的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那你,还要不要登山?”慕奕问。 “勉强一试。” 听到这个回答,慕奕惊喜地抱住她,他有些喘,“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再温存了片刻,慕奕呼吸沉缓,他睡着了。 盈袖掀开被褥,下了床。 她到浴室,将他的衣服搓洗干净。然后拧干,晾在阳台上。 今晚的风很大,想必明天起来,衣服就能吹干吧。 这个人真够粗心大意的,要出门也不知道要带上换洗的衣服,今晚要是不洗,到明天他就要光着身子出去买新衣了。 想到他在大街上“裸奔”的场景,嘴角不由上挑。 窗帘是英式田园风格的色织布,阳光穿过玻璃窗,顺着帘子的折射进来。 慕奕被炽热的阳光照醒,他伸手挡住刺眼的光线,慢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光着上半身,拉开了窗帘,就看到她穿着一袭浅色碎花裙站在阳台,踮起脚尖,用长长的木叉将他的衬衫和长裤取了下来。 看着这副场景,他只觉得、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盈满,温馨美好得让他舍不得闭上眼睛。 盈袖将他的衣服拿了进来,丢在床上。 “干的,可以穿了。” 慕奕转过身来,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盈袖,帮我穿可好?” 盈袖的目光落在他健壮的,肤色较深的胸膛上。没有异议地走近他,拿起烟灰色的衬衫,披在他肩膀上。 慕奕伸展手臂,享受着她的服务。 当她在他面前站定,低垂着纤长卷翘的睫毛,神色认真地为他扣上纽扣时,慕奕喉咙一动,忍不住将她推到床上去,压上了她。 第105.如果,他背叛 盈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去悦动剧团,这可把汪成君慌的,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忙亲自到六区的公寓看望她。 可她却看到这样的场景—— 暖气微醺的房间里,盈袖穿着轻薄的真丝长裙,捧着书,坐在衬衫单薄的男人身上,头靠着他的肩,正安静地看书。 男人轻揉着她的洁莹的小脚,企图引起她的痒意。 不想她淡定得很,一点儿也不怕痒,窝在他怀里看着书,不理他。 于是他去玩她乌?柔顺的长发。 总之他就是想打扰她看书。 “别闹我。”她抬起头来,嗔了他一眼。 汪成君站在玄关处,看到她仰起脖子时,光洁漂亮的锁骨上有着暧昧的吻痕和齿痕。 汪成君惊了一下,看来他们已经…… 她想,她也没必要来了。白茵以后有着慕少帅宠着,怎么瞧得上悦动给她带来的荣耀? 汪成君悄悄地退了下去。 因为这栋楼房没几个租客,所以他们没有关门的习惯。 其实盈袖是觉察到后面有人的,只不过她没理会罢了。 偌大北平城,还有谁知道她租住的公寓地址?除了慕奕,就是汪成君了。 盈袖没有招待她,这已说明了某件事。 她不去悦动演艺,不接受他们的安排。 如果她表明了还留在悦动的话,相信明天一早,他们就会送她到香港,给那个英国人泰莱道歉,然后…… 成为泰莱的女人。悦动团长乐见其成。 “这种书,有什么好看的?”慕奕受不了她把他晾在一边,不由去夺她的书。 盈袖像是想到什么,合上书封,指着牛皮封面上的书名给他看,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字吗?” 他这个人蛮横得像个土匪。一副没什么文化涵养的样子,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堂堂将门少帅,竟然没读过书,不认得字。 慕奕哼了一声,将她扑到在地上,抱着滚了一圈,捏着她的脸说:“你还真以为本帅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之前我好歹也留过洋。” 盈袖惊奇了,“你留过洋?”她上下打量他,他总是邋邋遢遢,不修边幅的,怎么看也不像留过洋的人。 慕奕搂着她,跟她讲述他的童年,“我小时候很不喜欢上学,拖拖拉拉到了十三岁的时候,才去读小学一年级,那时候,班级里全是一群小屁孩,我便成了大龄儿童,他们嘲笑我,我一怒,就把他们揍得哭爹喊娘的,那一个立威,再没人敢惹我。小学毕业后,上了中学,换了新环境,又和人家打起架来,校长想开除我,却又不敢,后来还是我家老头子把我捉回家去。之后便学人家赶个时髦,将我送到国外去。” “到了国外,你又跟人家打起来了?”盈袖睨着他,表示已经摸清了他的套路。 慕奕说:“每个国人去了国外,总要受到种族的歧视,他们嘲笑我不会喝咖啡。吃牛排,我便和他们打了起来。” “比较好奇你的咖啡是怎么喝的,牛排是怎么吃的?”盈袖能想象出土鳖子的他去了国外,会闹出什么糗事。 “我看那些外国人,喝个饮料还慢悠悠的,吃个饭,姿势还要摆那么好看,还用刀叉,怪麻烦的。所以……”他停顿了一下,咳了咳,说:“我一口气把咖啡当水灌了,用手拈起牛排,就往嘴里送。” “噗……”盈袖笑出声,“筷子呢,你连筷子都没用?” 慕奕很诚实地答道:“没,就用手。” ……好吧,他赢了。盈袖摇摇头,忍俊不禁。“你那形象,估计在外国人看来,就像从非洲来的难民,谈吐不雅,还动不动就打架,真丢我文明中华的脸!” “你这是嫌弃我了?”他逼近她。“其实在国外的那两年,我没学会洋人的鸟语和浪漫,但是学习到一个很厉害的技能。” 盈袖不解,“是什么?” “床上的抵死缠绵!”话落,他扯去了她宽松的丝裙,在铺着厚厚毛毯的地上与她深深地纠缠。 洋人在性上很开放。而且花招百出。 他伏在她身上,喘息着说:“在下不才,在国外什么都没学成,倒学了不少床上技巧,今天总算派上用场。不知美人你,是否愿意跟我夜夜风流?”他难得说起了文绉绉的话语。却是暧昧的调情。 盈袖在他的进攻下软成了一滩水,已无力回应他。 完事后,他搂着她说:“盈袖,别吃药。” 她?了?,“我没吃。” 慕奕闻言,十分高兴。“你是不是愿意给我生孩子了?” 盈袖勉强地嗯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给他生孩子这件事好不好,对不对,可她很期待某天,她有自己的孩子。 “太好了盈袖!”他重重地亲了她一口,“之前,部下送了我一盒荷兰特产的橡胶套,我原本以为,你想避孕,那就用橡胶套,这样可避免受孕,远比吃药安全得多。可你愿意为我生孩子,我很高兴,真的!” “贺兰特产的橡胶套?”盈袖的关注点显然是偏了。 慕奕说:“洋人就是花样多,近年来发明了可避孕的橡胶、乳胶、硅胶套。那些想避孕又不想吃药的人,无需再用鱼鳔或动物的肠子做套了。” 盈袖蹙眉,她竟不知动物的肠子还能做安全套,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恶心。 慕奕瞧着她的小模样。觉得有趣。他说:“和我在一起,你也能长知识,是不是觉得我学识渊博,挺有见识的?” “……不要脸。” 他笑,“别人的脸,我要来干什么?我只要你的脸……”说完,他又缠了上来。 他们腻了很久,二人世界才过了七八天,贾平这个‘第三者’就找来了。 看着这两人眼角眉梢透着的春意,贾平心中那个感慨,心想他家少帅总算是修成正果了吧,不过他来得很不是时候,遭到少帅的冷眼。 “你来干什么?”慕奕没什么好气地问。 贾平看了盈袖一眼,压低声音说:“少帅,司令他老人家,怕是要……您必须回天津了。” 话落,慕奕眉宇间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 “发生了什么情况?” 贾平语速很快,“司令的身子本就不大好。前些天被您一气,便又病倒了。” “没有送去医院?!”他冷声质问。 第106节 “司令不肯。还有,医生说司令可能熬不过一个月。” 慕奕一时没了声音,好半晌,他转头看向盈袖,“要不要跟我去天津?” 既然决定要跟他在一起,迟早是要面对他的家人的。她想了想,正要说好,贾平家将他拉到一边,附在他耳边说道:“少帅,你要做好被司令逼婚的准备。” 慕奕想起那个毛依依,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们还没离开天津?” 贾平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毛家人。他答:“没有,他们好像和司令达成了什么协议,一直留在天津。” 慕奕隐隐知道那个‘协议’是什么了。他在原地?了一会儿,走向盈袖,握着她的肩膀,说:“我要回天津了,暂时不能带你去,你能不能留在北平等我?” 盈袖方才从他们的对话中,捕捉到一个信息,那位慕司令出状况了。他现在回去照看,也是情理之中。 “你去吧。” 看着她淡然的样子,慕奕不知怎的。心中揪疼起来。他将她揽入胸怀,“我这一去,可能会有点久,快的话,应该一个月就回来,慢则两个月。你待在家里。不要乱跑,也不要去参加那个剧团了,乖乖等着我来接走你。” 盈袖点头。 今晚,她像化身海藻,主动地、热情地将他缠绕。 “盈袖,我下次回来。就是接你到天津,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 盈袖嗯了一声。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气氛沉闷极了,她无语地看他,语气故作轻松,“又不是生离死别,哪有那么多话要说?” 慕奕没出声,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盈袖凝视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颔,想了想,她说:“其实我是有话要说的。” “你说。” “慕奕,我只希望你别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 他低头看她,戏谑般地开口:“如果我做了呢?” 盈袖眼里没有笑意,眉间全是认真,“我不会原谅你,我会永远地离开你。” “你真是个强势又决绝的人,”慕奕好气又好笑,“你已经爱上了我,怎么会舍得离开我?况且说不定那时候,你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她动了心。怀了孕,再怎么要强,也不会轻易离开她的男人。慕奕??地想着。 盈袖垂下眼帘,“我自认没什么过人的优点,也没什么可得意的本领。但唯一让我自己佩服的,就是决绝的、不拖泥带水的性子。如果真如你所说,到了那个时候,我会不顾一切地离开,任何事情都阻拦不了我。” 慕奕心弦一紧,吻住她凉薄的唇,他一遍遍地念着她的名字,说:“我是开玩笑的,我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你,让你迫不得已离开我的事……” 只有他知道,她一旦消失,会有多难找到她。 感谢读者【__^jia_s】打赏的巧克力一个 【用户115810】打赏的玫瑰一朵 ----- 大概,剩下的没有多少剧情了 第107.她怀孕了 盈袖再也没去悦动剧团,起初,还有导师来劝说她回去,可她态度坚定,后来就没再勉强。 梅芹进来的时候,就见她趴在书桌上写东西。 她笑着说:“你放弃了演艺,以后要靠什么谋生?” 盈袖头也不抬,“我现在便是在‘谋生’。” 梅芹好奇地走近她,低头一看她本子上面画的音符,她惊道:“你要作曲?” “嗯,演艺圈不适合我,但我可以学习创作歌曲,换另一种方式继续热爱音乐。” 她声音是低哑的,没有一般少女的清亮,她的声线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还有令人信服的力量。 梅芹也是演艺圈中的人,所以她知道创作型的歌手,是多么的难得,而盈袖想靠作曲谋生,那比唱歌还难。 他们都知道,作曲家远没有歌唱家光明。优美的、动人的旋律是某个人创作出来的。但是观众和歌迷,都只会记住唱歌的那个人。而那个创作出惊艳人心的作曲者,却无人问津。他拿着他的酬劳便继续默默无闻地创作。 “袖姐儿,你真的甘心退出光芒万丈的舞台,待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作曲?”梅芹认真地问。 盈袖笑了笑,“不一定会‘不为人知’,也许运气好,能改变呢?” 既然她心中有了主意,梅芹也不在这件事上多说了,她说起了慕奕。 首先她没想到,这个姐妹儿竟然和那个军阀少帅有关系。心想那个人的性格,袖姐儿驾驭得住嘛?看他处处维护她,还跑到香港去闹事,为了这还被登上报纸。看来他是真心喜爱她的。 “听说他已经离开一个月了吧,到底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没来找你?” 盈袖收起了稿纸,走到一架钢琴面前,坐下来调试了几个音律,她低声说:“他的父亲染上重病。” 梅芹一惊,她知道盈袖这话是含蓄的。慕奕的父亲,很有可能要去世。 舒缓的旋律如水一般流泻出来,给这静谧的午后增添了几分轻快愉悦的心情。 梅芹自顾到厨房动用了咖啡机,十分钟后,端了两杯咖啡出来,醇香浓郁的味道飘散在室内。 她半躺在榻榻米上,品着咖啡,听着钢琴曲,十分地惬意。 “如果慕少帅超过两个月还没来找你,你打算怎么办?”梅芹做了一个假设。 “慕司令若是去世了,他会很忙。”盈袖嗓音淡淡。 意思便是说,他家里办丧事,两个月没来找她,也是正常情况。 梅芹白了她一眼,“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他爹临死前,让他娶媳妇?” 按着黑白琴键的纤纤手指蓦地一顿,“你怎么知道,他父亲会逼他娶妻?” 梅芹嗤笑,“我好歹也是演过无数言情剧,担任过苦情戏里的女一号吧?按你和慕少帅的恋情发展,他的家人肯定会棒打鸳鸯,或是以死相逼,让他放弃你,跟别的女人结婚。” 盈袖笑她,“我看是你苦情剧演多了,这么悲观。要知道,生活可不是戏剧。”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艺术源于生活?”梅芹挺不服气的。 话落,她看到盈袖变得沉默。 梅芹扯了扯嘴角,“我是乌鸦嘴,那是玩笑话,你不要当真……” 盈袖忽然抬眼看她,“我相信他不会背叛我。” 她的眼神很专注,很笃定。看得梅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忍心说出来,欲言又止的。 好半晌,她改口问道:“袖袖,你觉得自己会不会怀上他的孩子?” 梅芹这话,其实就是个试探。 盈袖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连琴都忘了弹。敛了敛眉,她说:“可能……会吧。” “可能会?”梅芹拔高声调,“你和他,睡啦?” 她就是想试探她有没有把身子给他,没想到这一试探,却是试探出一个可能怀孕,这么说,盈袖早就跟他睡了。 盈袖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划过,她扭过头来,说:“芹子,我这个月的月事,似乎还没来……” “我的妈呀!”梅芹大叫,“你不会真中招了吧?”说着,她当下就将她拉了起来,“现在就去检查看看。” 梅芹心急火燎地将她带到医院,那架势,让路过的护士以为她要抓着好友去堕胎。 盈袖也觉得她过头了,忍不住问:“芹子,你怎么了?” 梅芹怔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是我太紧张了。虽然我跟过几个金主。但是,我从未怀孕。因为我每次都是吃药避孕的,但月事偶尔会延期,我便很紧张,急急忙忙到医院检查……” 她这语气,说的很无所谓,常把吃药挂嘴边。盈袖看着,莫名有几分心酸。 “你今年有二十三岁了,难道就没想过,做妈妈吗?” 梅芹自嘲地笑,“在演艺圈混,怎么能轻易怀孕?除非我不吃这碗饭了。” 盈袖握住她的手,“那就退圈吧。我看你在圈里过的也不是很开心,而且你演艺的这些年,应该有不少的存款了,足够你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梅芹不太想说这些,她将盈袖推进诊室。 当女医生说,盈袖怀孕两周时,她呆了好久。 “芹子。没想到真被你说中了……我要做妈妈了。”盈袖坐在黄包车上,心情有些复杂:有点惊异,有点欢喜,有点忐忑,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地惶恐…… 梅芹揽着她的肩膀,“为你喜欢的人怀孕,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不要慌。” 确实的,为喜欢的人怀孕,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她想到肚子里那个小东西,是她和慕奕的孩子,心中是喜悦的。 也不知道它是男是女,是像他,还是像自己,这让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小东西有着会唱歌的妈妈,有着会扛枪打仗的爸爸,它的妈妈是个普通的弱女子,它的爸爸是个权势滔天的军阀头子…… 盈袖想着想着,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笑意。 梅芹看在眼里,也为她感到喜悦,她轻松地说道:“孩子的干妈,我先预定了。以后我老了,我的干儿子干女儿就帮我送终。” 盈袖嗔了她一眼,“自己生一个,让你的亲生儿女给你养老。” “呵,我可不想承受分娩的痛苦!”梅芹恨恨地说,“女人啊。为什么要想不开去生孩子?那么痛苦,简直就不是人能承受的!这种痛苦,应该由男人来承受。哼,他们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想来分娩的痛对他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盈袖被她的语气和神态逗笑,“感觉你对男人很怨念。” 梅芹没有回答她的话,瞧着她的脸色,说:“姐儿,我发现你变得爱笑了,莫非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车夫拉着两个漂亮小姐,听着她们的欢声笑语,没感觉到劳累,加快脚步,飞奔着往六区行去。 …… 盈袖的心情很好,每天只惦记着肚子里的宝宝,渐渐忘了慕奕的存在。 梅芹给她请了保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这样,她就不用自己做饭、洗衣洗碗了。 每天清晨,她在暖暖的阳光中醒来,吃了营养的牛奶?片粥。便到小区散步,适当地运动。 饭后的下午,她慵懒地睡去,醒来后,便弹弹琴,写写曲谱。 晚上,梅芹得空会带她到电影院看看最新上映的影片。 第107节 这样轻松愉悦的日子转眼就过去了两个月。 而消失了三个月的慕奕回来了。 他站在公寓的楼道里,望着那扇门,迟迟不敢按动门铃。 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总算把那件事情解决完毕,于是他归心似箭,连夜赶来北平见她。 可真正到了她身边,他却胆怯了。 他在楼道站了好久,直到门把被拧开的声音响起。他心下一紧,有一瞬的慌乱。 当门被缓缓打开,出来一个中年妇人时,他惊讶了。 “你是谁,怎么在这层楼房里?”慕奕反应过来后,眼神锐利地盯着她。 妇人看他一身军装,有点害怕,“我姓窦,是这间房子主人雇来的保姆……” 雇来的保姆? 慕奕剑眉一折,发生了什么事,盈袖需要保姆来照顾? 他绕过她,就去开门。 窦嫂虽然怕这个看起来有点凶煞的军官,但她是房里的那位太太雇来的帮佣,她怎么也得负责她的周全。于是她拦住他。“你身份不明,不能进去!” 好一个身份不明。慕奕冷哼一声,“我是她男人!” 窦嫂惊呆了,她无法想象那么柔婉的上官太太,会和这个凶煞的男人有关系。 “我来这里两个月了,从未见过你,你怎么会和太太有关系?” 正争执着。门就被打开了,盈袖穿着拖鞋,站在门口看着这两人。 她也是听到争执声才出来的,谁知道一开门,就见到许久未见的慕奕。 慕奕怔怔地看着她,低声喊她的名字。 窦嫂见这两个人果然是认识的,便向慕奕道了歉。拎着垃圾袋就下楼去了。 两人对望着,一个站在门口,一个杵在楼道。 慕奕细细地看着她,发现她变了,变得更美好了。她肤色白皙,容光焕发。 那精神气色,和三个月前截然不同。 “进来吧。”她打破了沉默。 他一把拥住她,深吸了一口气,“盈袖,让你久等了。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你想骂我打我都可以。” 盈袖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在他面前坐下,“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这段时间,都在做些什么?” “我父亲去世了,”慕奕说,“办了丧事之后,便接任了父亲的职位,接手了所有职务,忙完这些。我就回来找你了。” 盈袖默了默,他果然是奔丧去了。 她抬眼看他,发现他的面容憔悴了许多,胡渣也长出来了,看样子,那段时间他也不好过。 心里对他迟来的怨气便消弭了,她放软了声音问他,“你这次来,是要接我到天津的吗?” 他握着茶杯的手一抖。 感谢读者【a亿圣居装修装饰】打赏的玫瑰2朵 第108.正妻、外室,狭路相逢 盈袖她问,是不是要接她回天津了。 慕奕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身体好像被铁钉打住了,动弹不得。 他该怎么跟她说,说他已经…… “你怎么了?”盈袖看着他问。 慕奕扯开一个笑,“你心里,想不想跟我去天津?” 他问她,想不想去? 如今,他已经是华北五省的新任司令,他有足够的能力,予她一世安稳,谁也不能阻拦他们的结合。 可是……她现在很安定,很喜欢目前的生活方式,她懒,她不想移居。 盈袖轻抚小腹,抬头,看到他惊疑的眼神,她笑了笑,“你要当爸爸了。” 慕奕刚看到她抚着肚子,瞧着她的神情,心中便有了一个猜测。眼下她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他呼吸一窒,而后猛地将她抱起,“太好了盈袖!” 她笑着问:“什么太好了?” 他低头凝视她的脸,“你太好了,孩子也太好了,我当爸爸。太好了……这一切,都太好了!” 他说的语无伦次,他很惊喜,他很感谢,他想,老天对他真的太好,送了一个孩子给他。 但,他也很惶恐,很慌张,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他真的很害怕那件事若是抖露了出来,那么盈袖,她会怎么做?以她骄傲要强的性子,她一定不会容许孩子的出生吧?她会去打胎的吧? 他真的很害怕。以前,他欣赏她的倔强,她的骄傲。觉得他的女人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可现在,他第一次痛恨她的倔强和骄傲。 如果她娇弱一点。她柔婉一点,就算东窗事发,他也不用担心她会去打胎。娇弱的女人,她需要依附男人而生;柔婉的女人,她不忍心因为某件事就打掉胎儿…… 盈袖发现他走神了,不由推了他一把,待他回过神来,便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慕奕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在一个女人面前,心虚到惊慌的地步。 努力地平复心绪,他说:“我只是太兴奋,觉得幸福来得猝不及防,有点不敢置信罢了,我怎么会有事情瞒着你?” “慕奕,不要欺骗我。”她的眼里,没有了笑意。 慕奕心知这么遮遮掩掩,更会惹她怀疑,索性就说:“我爸弥留之际,要我娶毛家的小姐。” 盈袖攥着他衣领的手一松,真的被梅芹说中了,他父亲在临死前,给他指了婚事。 慕奕见她这个样子,心脏丝丝发疼。 “你放心,我不会跟她结婚的,我不会辜负你的。”他抱紧纤瘦的她,亲亲她的发顶。 盈袖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再多想。 慕奕半真半假地说出那件事,成功地消除了她的疑虑。 “现在怀着身子,不太适合移居,要不等孩子生下了,我们再回天津结婚?” 盈袖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才三个月的孕期,并不怎么显露,可以穿喜服,也可以穿婚纱……为什么要等到产后再结婚? 她想说,现在就可以,不必等到产后,但女人天生的矜持让她说不出口。 “好。” 她答应了,答应产后再移居。 慕奕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来了之后,就没有窦嫂的事了,做饭洗衣洗碗拖地,所有家务事都被他包了,窦嫂的存在有点尴尬。 慕奕很大方,给了她五个大洋,暂时解雇她,等需要她的时候,会再叫她来。 他这次来北平,带了十个亲兵。他如今是司令之尊,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性自由,想单独一个人出门就一个人出门,他现在的身份。需要随从。 跟随他过来的军兵,都是他的亲信,司令府发生的一切事情,他们都知道。他们看着他对新夫人相敬如‘冰’,却对这个没有名分的外室鞠躬尽瘁。 于是他们心中便有了底,这个没名分的女子,恰恰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女主子。 随着孕期的增长,盈袖的小腹便有了显著的变化,整个隆了起来。慕奕更是小心翼翼地伺候。 她的胎象基本稳定了,于是她的胃口愈发大了。 偏偏她对吃食很挑剔,对他做的饭菜,很不满意。重点是,她的脾气见长了,她会对他颐指气使,这可把慕奕折腾的,赶紧去报了烹饪班,学习厨艺。 “炖肉啊炖肉,主要是小火细熬,才能分解肉质里面的汁水,你一大把火就把它煮了,肉就熟了,但肉质还是硬的,这样好吃吗,啊?你这是着急,没耐心!追求速度,而不在意质量的食物,是人吃的吗?那是喂猪的!”专业的厨师看着慕奕一锅子色泽难看的东坡肉,唾沫星喷他一脸。 小周看他家司令被大厨骂得狗血淋头,暗道好笑,司令为了讨夫人的欢心,也是蛮拼的,瞧瞧他站在那儿被一个厨子教训,一声不吭的。若换做平时,有人对他这么说话,肯定被他揍死! 俗话说得好啊。勤能补拙,慕奕在烹饪班虚心学习了半个把月,已能做出质量吃食了。 看看早上他慢火细熬的鸡肉粥,盈袖吃了三碗,吃完后奖励一般地吻了他的脸,便知道他的厨艺大有长进。 小周看着他喜滋滋的,一时有点不忍心把电报拿给他看。 慕奕也不蠢,觉察到小周的目光,看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嘴角的笑意便消失无踪了。 “说,什么事。” 小周把电报拿给他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董氏的生日要到了,他作为一个孝子,该回去为她庆生。 他如实告诉了盈袖。 可能是这段时间太过甜蜜,温馨美好得像结婚已久的两夫妇,让她浑然忘却,阻隔在他们之间的那条银河。 慕奕会笑,他们如此亲密无间。哪来的银河?他的盈袖,真是太文青了。 其实啊,他们的身份悬殊,门不当户不对,就是一个阻隔。 就算她为慕家生下了孩子,那个未来的婆婆也不见得会多喜欢她。 况且,她是未婚先孕,也不知道司令府的人会怎么看待她。还有就是,她不能保证。肚子里那个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生男,也许董氏会给她点好脸色。 董氏就是制造这条银河的王母。 尽管她不是很喜欢董氏,但她都为慕奕怀孩子了,她迟早要跟董氏生活在一个屋檐底下的。所以她说:“等会儿跟我去趟百货公司,为你姆妈挑一份礼物。” 慕奕握住她的手,笑着说:“不用买,你已经送给她最好的礼物了。” 盈袖挑眉,看了过来。 他摸摸她隆起的腹,眼中盛满柔情。“我回去后,便会告诉她即将抱孙子的消息,她一定会很高兴。” 盈袖扯了扯嘴角。 慕奕走的时候,留下小周橙子两个亲兵守护着盈袖的周全,他还把窦嫂请了过来,继续服侍着盈袖。 她的肚子,已经有四个多月大了,即将进入五个月,也不用怎么伺候着。 第108节 那天,天空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盈袖站在楼上的护栏,看着他大步远去。 她的眼睛酸胀极了,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唯恐那股热意冲出眼眶。 慕奕像是有感应一般,蓦地回头,就看到她眼眶发红地站在那儿看他。 然后,掉头,跑了回来。 他迅速上楼,推开门,从背后抱住她。 这是他的女人,还有肚子的孩子,是他最深的牵挂,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抱着她的手,忽然感受到一滴滚烫。 他的心都要软化了,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盈袖别哭。别哭,给我五天的时间,五天后我就回来了,五天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 她抬起袖子胡乱擦了几下,转过身来,说:“你去吧,我信你会很快回来。” 她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比不上他的显赫尊贵,他这样的身份的人,怎么能做到每天都陪着她,只围着她一个人转?他也要忙,也有他的职责。 慕奕抚摸她脸上的泪痕,他的盈袖从来不会无理取闹,她是安静的,你看她现在多懂事? 其实他心里是希望她闹上一闹的,这样他就会咬牙丢下那些烦人的差事,留下来陪着她了。 可是她不会,她总是这么理智。 看到她为他的离开而哭泣,他是心疼的,也是欢喜的。他终于牢牢地套住她的心了,他在她心中,也是那么的重要了,所以她才会为他哭,为这短暂的离别而伤情。 温存了片刻,他就下楼去了。 小周送他下去,忍不住说道:“司令。您完全可以买了礼物派人送到天津去,这样您就可以留下来陪着夫人了。”他称呼盈袖为夫人,慕奕也是?认的。 “这样固然便利,但你可知道,贪图一时的便利,会引发无穷的后患?” 小周闻言,摇了摇头。 他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不懂这其中的缘由,慕奕没有跟他解释。 他之所以不采取便利的方法,是因为顾及到姆妈和盈袖日后的婆媳关系。姆妈本就对盈袖心生不满,如果他还为了留下来陪盈袖,没有去给她庆生,想必姆妈就更不喜欢盈袖了……这些道理,他都懂。 慕奕这回没再回头。 盈袖重新坐在钢琴前,弹起一首舒心的外国曲子。 她想,定是孕期的原因,所以她的心思才会这么敏感脆弱,易哭易怒。 梅芹也知道慕奕又走了。便趁着空档期来陪伴她。 她看她闷闷不乐的,就说:“我听闻大广场那里开了一家新的服装店,我们去看看吧?” 盈袖看了她一眼,“我现在这个样子,再好看的衣服也穿不了。” 如今已经入了春,别的太太小姐们,都穿着轻薄的春装,时尚又好看,可惜她大腹便便的,那些新上市的春装不适合她穿。 梅芹嗔了她一眼,“你以为我蠢呀,不知道你穿不了寻常的衣服?这家服装店,是一家专注孕装设计的店铺,而且还是一家连锁店,请的都是来自意大利米兰的顶尖设计师。据说他们家的孕妇装,穿出来的效果比寻常衣装还要大方有气质。” 盈袖听她这话,便有些心动,她也是个爱美的。早就厌倦了柜子里慕奕买来的那种一成不变的款式。 于是她跟梅芹一起去了昌盛街的大广场。 梅芹离开了那个染上性病的金主后,演艺事业便愈发辉煌,当然,这其中也不泛新任金主的关系。 她买了一辆车,雇了一名专车司机来开车,接送她们两人逛街购物。 梅芹的名气不小,她刚一下车,就引起了路人的关注。 旋转玻璃门一打开,她们刚踏进装潢华贵的店铺。导购小姐便迎了上来,看清梅芹的脸时,她顿时激动起来,转身迅速去拿了笔和本子,让梅芹给个签名,还说要给她打折。 盈袖暗笑,凑到梅芹的耳朵,“今天真是沾了你的光了,占到点儿便宜。” 梅芹不以为然。“要是你继续混演艺圈,估计你比我还红火,那时就不止打六折这个优惠了,免费送都有可能。” 殊不知她们在店里挑孕妇装的时候,店门口围了不少人,还有带着相机的记者在场。 那名报社记者正琢磨着明儿的头条内容要怎么写,这时候,人群中又引起了一阵轰动。 “那是来自天津司令府的车啊!” “快看,车里面下来的女人,是司令府的什么人?” “她挺着大肚子,不会是司令府的姨太太吧?” 路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个报社记者眼睛大亮!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这位……不就是跟新任司令慕奕低调成婚的女人嘛?现任司令夫人毛氏! 要知道,三个月前他们低调成婚,那位新任司令,还拒绝任何媒体的报道传播,是以华北五省,无人知晓慕家司令隐婚的消息。而出身北平日报的唐记者之所以知道秘密消息,是因为他表哥就在天津报社里工作。 据说慕司令结婚那天,被当地记者混了进去,拍下了整个婚礼现场,然后在他们写好了文字稿,发到印厂定制报纸时,就被慕家发现,最后那家报社遭到封杀。 唐记者嗅到其中的隐秘,心道。司令大婚,该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可他们却这般遮掩,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今,这个司令夫人却挺着大肚子现身北平,终于让他逮到机会做一则惊天动地的大报道了! 唐记者弯着腰,采取最佳的角度,给毛依依拍了个特写。他心头有些疑惑,这女人不是才结婚三个月么,怎么肚子就有五个月大?不会是未婚先孕吧?堂堂司令夫人未婚先孕……啧啧,这头条够爆!还有那个影星梅芹,未婚女士逛孕装店,想来又有绯闻发生。他兴奋地想,打算跟着进店,来个五连拍。 毛依依的阵仗很大,身后跟着四个便装军官,身侧跟着两个老妈子一个丫头。她们走在前面为她引路。 感谢读者【__^jia_s】打赏的葡萄酒1杯 【a亿圣居装修装饰】打赏的玫瑰2朵 【用户115810】打赏的玫瑰1朵 【实名认证ding】打赏的玫瑰1朵 第109.曝光,他隐婚 毛依依特意从天津来到北平买孕装。 虽说她也是慕名意大利米兰的高端设计,但她完全可以让佣人代她买。 她怀着五月的身孕,巴巴来到北平,并不是只为一件孕装。 “你确定他来北平了?”毛依依探头,问着贴身丫头。 丫头点头。 营业员见进门的女子衣着高贵,门口又停了一辆来自天津的别克,态度很是客气,甚至有几分谄媚。 都说整个华北都是天津慕家的天下,所以慕家的姨太太,就相当于古时候皇宫里的妃子娘娘,身份尊贵。 盈袖从试衣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被人拥簇而来。 她长得很圆润,娇俏动人。穿着宽松的斜襟马褂,下身为绿色的丝绸裙,肚子跟盈袖差不多大。 似乎感觉到一道目光的探视,毛依依转过身来,看到盈袖的脸,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来,盯着她的肚子问:“你是不是也到五月了啊?” “差不多了。”盈袖说着,然后,她发现她手上拿的衣装,跟她是同一个款式的。 毛依依笑,“我们还真是有缘,孕期差不多,衣品也差不多。这位太太,等会儿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盈袖不习惯跟陌生人打交道,原想拒绝,梅芹便凑了过来,咬着她的耳朵。“姐儿,这女人是司令府的人。”她刚刚看到车子上的标志了。 盈袖身躯一震,司令府的人,怀孕的女人…… 在毛依依又问了一遍的时候,盈袖点头道:“好。” 毛依依身边的丫头想,自家小姐的性子。从怀孕后便变得和气了些,要知道她以前啊,可是十分地骄纵跋扈。到底是做了母亲的人了,性子收敛了些。 实则不是,毛依依想到今天就能见到他,她的心情就很愉快,所以才有那个兴致结交朋友。 他们每人买了三套孕妇装,然后就被营业员客气有礼地送出门。 出了玻璃门,毛依依便说:“坐我的车吧?” 盈袖在车子跟前站定,果然看到车子上的标志。 恰在这时,唐记者也看清了盈袖的脸,他眼前一亮,握着相机就抓拍了两张。 极亮的闪光灯有些刺眼,盈袖皱眉看着那个记者,毛依依正要呵斥,唐记者抢先问道——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不是前段时间那个人气飙升的歌星白茵?” “你是白茵?”毛依依扭过头来问,“我还蛮喜欢你的歌喉的,怪不得我听到你说话的嗓音,有种熟悉感。” 那个唐记者给她们两人合照了一张,语如珠炮地发问:“白小姐,之前慕司令在香港为你得罪了泰莱先生,请问你和他是否情侣关系,现在与他是否还有联系?还有,慕司令结婚的事情,你知道吗?” 慕奕结婚了?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盈袖怔了好久。 那么这个怀孕的女子,就是他的新婚妻子? 唐记者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 “司令夫人,请问你知道这位演艺圈的白小姐,就是慕司令、也就是您丈夫的红颜知己。养在外面的外室吗?” ‘外室’这个词,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深深地刺入盈袖的心。 从几时起,她成了外室,还是怀着孩子的外室。 那边,唐记者还在咄咄逼人地追问:“司令夫人。为什么你和司令的婚礼那么简单低调、还拒绝媒体的转载传播?究竟是什么原因,请回答我的问题!”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毛依依慌了,他们的婚礼是简单的,新婚之夜慕奕就告诉过她,不要踏足北平,也不要对外透露隐婚的消息。那时候她是答应的,可是她一听说那个人出现在北平,就没忍住偷偷跟来了。 毛依依见事态发展的趋势渐渐偏离了预定的轨道,心下惊慌,她给身边的老妈子使了个眼色。 老妈子遂冷声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们只是司令府的亲戚,这一趟去天津,便借用了他们的车来到北平购物。”她解释完毕,便喝令身边的士兵,“去把这个乱嚼舌根的记者处理了!” 唐记者一惊,抱着相机撒腿就跑,三个士兵齐上。扯住他的领口,发狠地揍打他。 最后,那个记者被打得脸青鼻肿,瘫倒在地。 “白小姐,我送你回去吧?”围观的人群被手下人赶走了,毛依依对盈袖说道。 她脸色苍白。只是瞧着她的肚子。 梅芹冷声说:“你们是司令府的亲戚,忽悠别人还可以,但是想忽悠我们,你可要掂量掂量。说,你是不是嫁到司令府,当司令夫人了?” 毛依依面上一阵尴尬。看来这个白茵就是慕奕养在外面的一个歌星了,估计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 她身边的老妈子斥责梅芹,“你是什么人,敢对我们夫人这般无礼?” 第109节 梅芹讥讽,“我反倒要问。你们夫人是什么大人物,还需要给她见礼了?” 老妈子很神气,“我们夫人可是华北五省的司令……” “王妈!”毛依依打断了她。转而向盈袖说道,“我只是司令府的亲戚,不是什么司令夫人,你们不要误会。” 她这话。说得太没底气了,是欲盖弥彰的。 盈袖什么都明白了,她抓着梅芹的袖子,说:“我们回去吧。” 梅芹瞪了他们一眼,扶着盈袖到自家的专车去。 她背靠着座垫,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 “姐儿,你要怎么办啊?”梅芹忍不住问。 盈袖语气怅然,“如果我没有怀孕,我会潇洒地离开他。可是……”她睁眼,垂着眼帘,望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我现在不能。” 不能堕胎,不能离开。 梅芹也知道,肚子都这么大了,再弄掉的话,母体怕会出什么意外。“我以为,你这次算是尘埃落定。终于能跟个男人好好过日子了,没想到……”她叹气。 “我也以为,这次是尘埃落定,身心找到归宿,再也不用在颠沛中流离,不用担心无枝可依了。”她低声呢喃。 他是给她希望的人,却也是让她失望的人。 她想啊,终究还是爱上他了吧,若不是因为爱上了,又哪里会有失望呢。 “也许他有什么苦衷呢,想必他也快回来了吧?那时候他会告诉你。”梅芹说。 他确实快回来了,他说好五天回来,然而他提前了一日。 这么着急,想来是听到风声了。 慕奕确实是收到消息了。 都怪他没派人看好毛依依,在姆妈的生日宴会结束后,她竟然就带人跑到北平,去见她的情郎! 见情郎也就罢了,她还被记者拍到。继而牵扯出了盈袖,包括那个瞒不住的秘密! 慕奕卡住她的脖子,若不是贾平拦着,他怕是要掐断她的头。 匆忙赶往北平,来到第六区公寓的时候,他恍然发现,竟是人去楼空。 他派了人手,一边去了傅府,一边去了梅公馆,最后,他在梅公馆找到了她。 但是,梅芹拦在门口。不让他进门。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否则你别想见到袖袖。”梅芹嘴上叼着烟,说。 慕奕烦躁极了,若不是顾念着她是盈袖的好友,他早就一把甩开她。“什么问题!” “你隐婚了?” 他心知没有隐瞒的必要了,道:“是。” “什么时候的事情,那个女人是谁?” “三个月前,她是华中毛司令的女儿。” “为什么娶她?是联姻?” “对。” 梅芹被气笑了,“你还敢这么理直气壮?”说完,她环顾了屋子,抄起放在门后边的扫把,抡起来就往慕奕的身上招呼。 慕奕不耐应付她。将她一推,就跨步进屋。 他一边喊盈袖的名字,但无人回应他。他推开了一间间客房,也没见到人影,直到他推开了梅芹的卧房的门—— 她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床边点着一盏台灯,散发着一圈温暖的光晕,整个卧室,不甚明亮,有点昏暗。 他的脚步放得很轻,不敢惊动她。他是脱了鞋。光着脚走进去的。 缓慢地来到床边,他低声叫她。 她没有回应,但是慕奕知道,她没睡。 于是他自顾地解释起来—— “我爸在四个月前去世,临死前,他要我娶毛司令的女儿。我拗不过他,便在次月娶了她。但是盈袖,我发誓,我没有碰过她!我没有背叛你。” 盈袖低低的嗓音在静谧中响起,“那她,怎么怀孕了?” 慕奕有点激动,他的盈袖,终于理他了!他宁愿被她打被她骂,也不要她沉默不言不理他。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江涌的,华东少帅的孩子。她曾是江涌的女友,后来被甩了,甩了之后。便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为了报复江涌,便嫁给了能与华东抗衡的我……” 盈袖的泪瞬间涌了出来,“她嫁了你,你为父命娶了她,那我怎么办?” 她的声音是哽咽的,“若不是因为孕期已有了四月半,我一定会去打掉它!” 她最恨的便是做人外室,她绝不会让她的孩子生下来就受尽委屈,成为大家族里人人鄙弃的庶出。 慕奕听到这句话,心就慌了,他蹲在床边,将她连人带被地抱住,他急切地说:“我会跟她离婚的!你给我时间好吗?” 感谢【a亿圣居装修装饰】打赏的玫瑰2朵 第110.她终究,不比他的江山万里 慕奕欺瞒她,娶了别的女人,竟然还要她给他点时间。 “你要多久才解决你的事情?”盈袖问。 慕奕抱着她,嗓音艰涩,“盈袖,再给我一年的时间,一年后,我必定与毛依依离婚!” 一年,一年啊…… 盈袖望着一室的昏暗,表情有些怔忪,“你知道,一年有多久吗。” 慕奕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他的脸贴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心中痛苦极了,“盈袖,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盈袖抽了抽鼻子,将眼底的泪水逼了回去。“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我受到的耻辱吗?慕奕,你凭什么,凭什么要我等你,凭什么要我做你的外室,无条件地等你一年,和孩子在外面受尽别人的冷眼和鄙夷,只为等着你休妻离婚?”她转过身来,揪住他的衣领,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落入棉枕。“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我。但是你做到了。慕奕,你不过是凭借着我爱着你!” 是啊,就是因为爱着他,所以才会轻易地受到伤害。 他以为一年很短,一眨眼就过。他以为做个外室,并不是一件多屈辱的事。只要等上一年,就能迎来春暖花开。可,他怎么会懂,懂其间苦楚的辛酸?就算一年后他说到做到,跟毛依依离婚,然后与她结婚,别人会怎么看待她? 她一日为外室,就永远是外室,被打上第三者的标签。她若成功上位,别人又会怎么唾弃她?明明她站得正,背脊挺得直,凭什么就要承受那些人的谩骂,背负第三者的骂名? 慕奕知道她的想法,他说:“盈袖,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女人,你是孩子的母亲,别人是什么想法,你完全不用管。”他还开起了玩笑,“谩骂并不会少了一块肉,对吧?” 这故作轻松的语气,他以为很好笑? 盈袖已经无力说些什么了,她沉?下来,慕奕便也不敢多说,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卧室里很安静,静得呼吸也是清晰可闻。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他以为她已经睡去的时候,盈袖轻轻地开口:“告诉我,你要等一年才离婚的理由。” 慕奕听了。心中一喜,她这是……愿意给他机会解释了吗? 平复激动的情绪,他道:“因为毛依依是华中司令的女儿,他们那样庞大的家世背景,想要离婚会很难。况且……”他顿住了。 盈袖掀开了被褥,慢慢地坐直起来。她盯着他的眼睛,问:“况且什么?” 慕奕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下了决定,“况且毛家已借了我五分之三的兵力,我想利用这个机会,击溃西南。而战事少说也要个半年六个月才。到时再缓一段时间,我再向毛家提出离婚。” 盈袖笑了,笑得讥讽,“你以为毛家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吗,让你借了兵之后,就解除联姻?你当他们是傻子?还是当我是傻子!”随着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她一巴掌便挥了过去。 他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她是怒极的,这一掌的力道很重,打偏他的脸。 他是该打的,他还想欺骗她。 他以为满足了自己的野心之后,就能顺利解除毛家的联姻。但,毛家肯吗?怎么会这么好说话地同意离婚?所以,他说的一年离婚。毛家若是不同意离,她和孩子,又要怎么办? 她绝不会让步,绝不会屈服,心软地答应他的一年之约!有了第一次的让步,后面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样。她就会在一次次让步和屈服中,渐渐丧失了原则,最后成了那些见不得人的、被男人养在外面的女人,依附着男人的权势过活,卑微地等着他帝王般恩赐的垂怜。 想到这些,她捂着脸哭了起来。 怀孕的女人啊。心思太敏感了,她因为他哭了好多回,她都快不认得这样脆弱的自己了。 慕奕拿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拍打,“盈袖,你打我吧。只要能让你消气,让我怎么样都行!” 消气?她笑了笑,眼中泪花闪动,“如果我要你现在、即刻就和毛依依离婚呢?” 他震住了。“盈袖,你……”他想不到,她也会这么咄咄逼人。 “慕奕啊。你口口声声说,都是因为父命难违,其实,你要的是权势,要的是联姻带给你利益,满足你的野心吧?”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是我妄想了,我以为历史里烽火戏诸侯,话本里弃江山于不顾的爱情,会发生在你我身上。慕奕,是我低估了你,高估了我自己。” 她终究是,比不上他的江山万里。 盈袖倒回床上去,翻过身,蜷缩着腿,安静地入眠。 慕奕心下悲凉,他想否认,江山远没有她重要。可是这句话偏偏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大抵是,目前的她,在他心中的分量,还是没有那么重的吧。如今他不愿为了她放弃他的大业,让她失望至极,伤透了心。以至于后来,他将江山双手奉上,她、也不屑一顾了。 世事总是难料,往后的事情,谁能料到呢。 这一晚,盈袖宿在梅公馆的卧室里,慕奕就趴在床边睡了。 第二天,到了九点多,她还未醒来,慕奕猜想着,大约是怀孕嗜睡的缘故。 于是他小心地将她抱起。抱着走出公馆,上了贾平开来的车。 小周和橙子忐忑着,心道是他们没有看好夫人,才会让她知道了那件事,搞得司令来收这烂摊子。 他们已做好被惩罚的准备。 不想他却跟没看到他们一样,还是贾平副官来提醒他们,先回天津,北平这边不需要他们在这守着了。 慕奕每天都很忙。 白天,他一边学习母婴知识,一边给盈袖做饭炒菜,收拾房间,清洗拖地。 夜晚。他便处理天津那边的军务,打电话发电报,一样样地处理完毕,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然后,他便窝在沙发上睡一宿,早上六点的时候起来做早餐。 那天从梅公馆回来,盈袖没有哭闹,日子平静地过,只是她不再理会他,视他为空气。所以,他不敢去卧室里,与她睡同一张床。就怕会惹她生气、心情不快。 第110节 解雇窦嫂的时候,她曾说,第一次怀孕的人,要保持好心情,情绪的波动不宜过大,这样不利于养胎。 慕奕牢记在心。 小周回到天津后。便将这边的情况给说了出去。 董氏已经知道,盈袖怀了慕家的孩子,如今已经过了五个月。还有就是,她的儿子慕奕被那个女人当下人一般使唤,洗衣做饭拖地,这些家务都被他一个大男人一手操办了。 董氏心疼儿子。他从来是个养尊处优的主,怎么做得了这些?她埋怨起了盈袖来。 虽说她肚子里是他们慕家的宝,但她又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这么使唤华北五省的司令? 于是她打了电话过去,要求慕奕带着盈袖到天津,由她照料她。 慕奕首先就拒绝,他说,盈袖现在的肚子这么大了,不适合坐长途汽车,万一有什么闪失…… 当然,还有另一个不能去天津的理由。 那就是,毛依依此时占着正室夫人的位置,盈袖若去了,岂不是尴尬又难堪? 董氏没了声音,慕奕说的很有道理。 说起来,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儿媳毛依依,孕期跟养在外面的那个是一样的,只不过她比那一个早了半个月。 董氏看着她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厌烦极了,她已经知道,她所满意的这个儿媳,肚子里竟不是阿奕的种! 原来毛家父女的倒贴,是别有用心的。董氏想着,毛依依迟早是要踢出慕家的。 感谢读者【__^jia_s】打赏的葡萄酒1杯 【a亿圣居装修装饰】打赏的玫瑰4朵 第111.江家少帅 毛依依占着司令夫人的位子,吃着慕家的饭,睡着慕家的房,然而她肚子里怀着的却是别人的种。 董氏很憋屈,恨不得就这么出去,告诉众人这个女人有多不知廉耻!婚前珠胎暗结,便嫁入慕家,掩人耳目,把慕家当成一块挡箭牌! 面对这位“婆婆”的厌恶,毛依依倒不觉得有什么,每天照样吃吃喝喝。 她没有半点羞愧的心理,心安理得的。因为她是携嫁妆出嫁的,她给慕家带来别人给不了的利益,如此这般,大家都是合作关系,没有什么好怨恨的。 随着时间的飞逝,马上就要进入待产期,毛依依的心情不如以往轻松自在了,她开始紧张、焦虑。 她的肚子很大,有佣人说,估摸着里面是两胎。她是高兴的,也是心酸的。 孩子的爸爸得知了她嫁人,还是不愿来看她一眼。 明明,她怀的是他的孩子。 如今。司令府的主人家,便仅剩她和大小姐慕琪。 她名义上的婆婆,早已在孕期进入八月的时候,就赶到北平去了,那里有个正经的孙子即将降生。 而慕家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孙香玉,则在多月前就已经出国留学了。 偶尔她路过走廊,会听见佣人们低声讨论。她出身权贵又怎样,还不是不得婆家喜欢、丈夫疼爱。瞧瞧他们刚成婚,司令便频频地往外跑,没有一日是留在府上的。佣人们猜测,司令可能是在外面有了人了。老夫人董氏的离开,更是验证了他们的猜想,说不准,外面的那个怀上了孩子。 毛依依每次听到这些,就会伤心落泪。她不是因为家婆丈夫的冷落而伤心,而是因为她爱的那个人。 江涌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他出身军家,却并非那种粗鄙的糙汉子。相反,他和法国人一样浪漫,也同样温柔多情,他不喜欢打仗,没有慕奕的阳刚铁血,他是军家里的一个异类。 江家一共五个男儿,除了排行第三的江涌。其余几个都喜欢舞刀弄枪,是没文化的土匪军官。 他这样的异类,本该是受到排挤的,被家族唾弃的草包,但是,江司令很喜欢他,江家上下都待见他。 这大抵是、物以稀为贵。他在法国留学了好几年,肚子里装着洋墨水,谈吐也很有涵养,所以受到戎马一生的江司令的喜欢,他心中是敬佩那些读书人的。 江涌多情如斯,自然受到很多名媛的喜欢,他和上海的沈凯恩是华东贵公子中的翘楚。 所以,他的女友也是很多的,只是与他交往的恋人,没有一个超过三个月。 但,毛依依是唯一一个超过三个月的。 她记得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是枫叶红透的秋天。 当时她骑着马和同伴们去郊游,突然前面冲出一个俊秀的男人,她一时来不及勒马,马儿一个抬蹄,她受了惊吓,生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就在她以为要摔在地上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臂穿了过来,揽住她的腰。 毛依依霍然抬头,就对上一双魅惑的眼睛。 他的眼睛,真是好看。不过,她是不会被他的美色所惑的,她挣扎着起来,跟他对骂,“神经病啊你,干什么突然冲出来,吓到我的马匹,害我跌了下来!” 他穿着白衬衫,咖啡色西裤和同色马甲,风流倜傥,俨然是一个世家贵公子,从他这副皮相,没人能想象到他出身军家。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依依小姐。你可知道我突然的出现,害你从马上跌下来,不过是想认识你,来一回英雄救美?” 毛依依向来刁蛮泼辣,没几个人受得了她的脾气,可她今天,居然被一个陌生男人给调戏了! 她红了脸,梗着脖子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江涌,大江东流的‘江’,风起云涌的‘涌’。”他笑着,挑起她的下巴,说:“我爱慕你很久了,依依。” “你……不要脸!”她第一次被人当面表白,又羞又恼的,扬起马鞭就要甩他。不料,举到半空的手被他反握,然后,他倾身下来,吻住她柔软的香唇。 他偷香成功,便放了她。 毛依依气急,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他没有避开,生生受了这一掌,然后看着呆愣的毛依依,修长的指抚摸着薄唇,轻笑道:“偷个吻,挨一掌,也值了。”他笑着离去。 毛依依怔在原地。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耻,第一次见面,就夺走她的初吻。打了他一巴掌,他也不知道躲开,也没有一般人该有的反应。比如恼怒地破口大骂…… 江涌当然不会破口大骂,失了自己的风度。 这样特别的他,才能让那个女子对自己芳心暗许。 高档的私人会所里,他的几个弟兄对他道:“你一上去,把人家初吻夺了,你觉得人家会喜欢你这种奔放浪荡的?” 江涌喝下一杯红酒,“到时她若是喜欢了我,你们的筹码再翻一倍如何?” 另外几个纨绔公子一口应了。 其实他们玩的是一个游戏。据说华中毛司令的独女毛依依是个出了名的辣美人。脾性很差,飞扬跋扈的,这次她来到上海游玩,这几个纨绔子弟便存了玩弄她,征服她的心,于是就让情场杀手江涌去俘获辣美人的芳心。若是能征服她,这几人便给予江涌一张超级贵宾卡。 公子们出身富贵,家族产业都是那些个休闲娱乐的场所。比如舞厅、酒店、马场、健身馆。 眼下,江涌唐突地吻了她,他们想,估计是没戏了,都道情场杀手这一次有点失策。 江涌笑笑不说话,他胜券在握地等着她来找他。 毛依依那几天,神思恍惚的,空闲下来的时候。她总会想到那个男人,俊秀的,优雅的,风度翩翩的,他成功的让她记住了他,让她喜欢了他。 毛依依生性直率,既然喜欢了人家,那么她就去找他。 她派人去打听他的名字。结果亲卫回来说,江涌是华东司令江澎涛的三子。 这可把毛依依惊的,没想到他的来头这么大!正因为他家世显赫,他才敢这么勾引她。 毛依依挺欢喜的,心想他们这算是门当户对,相信阿爸不会反对她跟他交往的。 江涌那边,副官说,有个姑娘在打探他。他心中浮现了一丝喜悦。 在那群狐朋狗友的起哄中,他们顺势在一起了。 江涌发现,和她相处的越久,他便发现她的不同,跟他前几任女友的不同。 她很泼辣,他要是哪里让她不满意了,她就会跟他大吵。 她的占有欲很强,他要是跟哪个名媛搭话了,她就会跳出来,当众亲了他一口,宣告她的主权。 便是在床上,她毫不扭捏,热情得像火焰,燃烧着他们的爱情。 她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让他喜欢着,从一开始的戏弄,逐渐变成了深爱。 而他还不自知。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他跟她交往了三个月。 三个月,意味着他到了厌倦期,是一个分手的阶段。像他前几任女友,一般过了两个月,就被他用一笔丰厚的分手费打发掉。 而他,竟然跟毛依依交往了三个月,他还浑然不觉!而且还是弟兄们提醒的他。 他们调侃着说:“江兄,你这回算是落网了。”落什么网?当然是爱情的网。“没想到这个毛依依还挺有本事的,居然拴住了你这个花花大少。啧啧,情场杀手这次终于遇上终结者了。” 江涌很不自然,他是个风流的人物,意气风发的,他向来站在情场的高端,名列贵公子之首,他是少女们的梦中情人,年轻公子们的榜样。 可是现在,他居然被爱情拴住了身心。 他的朋友们笑话他,“涌啊,你可得悠着点啊,可别把人家搞出人命,到时要是让你负责,你就死定了。虽说老婆迟早是要娶的,早娶晚娶都一样。但是吧。娶个母夜叉就不一样了,看那个毛依依的泼辣劲儿,那占有欲……啧啧,要是娶回家,你就别想纳妾。” 他们说的没错,以毛依依那个性子,她怎么会容许他纳妾?还有,她家族的权势也不小,真要娶回家,就被束缚着了。 江少帅擅长风花雪月之情事,也钟爱万花中的姹紫嫣红,他怎能忍受单调乏味的婚姻生活?想通了这点,他果断跟毛依依分了手。 毛依依当场就飙泪。这个男人的嘴,是甜蜜的,会说出动人的情话,让她甘心沉沦。他事事迁就她。容忍她的小脾气,将她宠得无法无天,让她感受到幸福。可他冷漠的话语,如当头一棒,打破了她唯美的梦境。 那天晚上,她放下了身段,跑到休闲会所去求他收回分手的话,不想,他拉起一个跳艳舞的女郎,当着她的面,与那女郎亲热。 她以为他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便赖着不走。 直到,他将女郎带到房间去。进门之前,他还回过头来,轻佻地问:“要不要加入?” 听不到她的应答。嘭的一声,他把门甩上,将她隔绝在外。 当里面传出欢爱的声音,毛依依几乎崩溃…… 她伤心欲绝,买了回湖南的火车票,却在即将上车时,头脑一阵眩晕,被手下人送到医院去。 她太痛苦了。已经有几天没好好睡一觉了。她头晕胸闷,偶尔会呕吐,她以为这只是因为作息不当引起的,哪知去了医院,医生告诉她,要做妈妈的人,得注意身体,调整正常的作息。否则会影响到胎儿。 毛依依呆住了。她怀孕了,孩子是江涌的。 一时间,她不知该喜该忧。贴身伺候的老妈子说,孕期未满四周,堕胎要趁早。 江涌抛弃了她,明知道这个孩子留不得,可她就是不舍得。 她一意孤行,不愿堕胎。于是她开始考虑她和孩子的未来了。 她必须嫁人,而且要嫁个身家地位比江涌高的男人。她要让他后悔莫及! 第111节 于是她央了阿爸去天津,向华北司令府慕家提亲。 毛司令爱女如命,听说女儿遭遇,气得扛枪就要去毙了姓江的小子。 毛依依没有使小性子,她难得冷静了一回,她阻止了父亲,说:“江家与我们可谓是实力相当,若杀了他,便要引起战争。不过是儿女私情一场,阿爸不值得为了这件事而挑起战火。” 毛司令很愤怒,那小子毁了女儿的清白,还甩了怀着身孕的她,叫他怎么咽下这口气? 但拗不过女儿的坚持,毛司令只好作罢,先将这事记在账上。 因为女儿并非完璧,毛司令也挺心虚。生怕她嫁过去后,不消两个月就显露身孕,会引起慕家的厌憎,遭到婆家的冷落。所以他们做起了倒贴之事。 谁知道,那个慕少帅,竟然玩起了隐婚,搞得大伙都不知道毛家和慕家两个军阀的联姻。 后来,隐婚一事,被个不知名的记者捅了出来,总算让婚事曝光,引得各大军阀纷纷侧目,另眼相看。 但,毛依依都快临盆了,那个江涌至今还没出现。 他究竟是没有收到消息,还是听到风声后无所谓地、继续玩乐? 毛依依心酸地想,如果他来了,接回她和孩子到江家去,她就原谅他,并与慕奕离婚,让出司令夫人这个位置。 感谢读者【candy555113298】打赏的玫瑰1朵 第112.一个生男,一个生女 毛依依是在司令府生下孩子的。 那天晚上,她的肚子疼痛至极,她大喊来人,却无人回应。 她费力地仰起头,看到墙上的挂钟,时间短针指向一点。这时候,佣人都睡了。 她额角布满一层冷汗,腹中的疼痛,疼得她整张脸都扭曲了。 她痛苦地大叫起来,叫到喉咙都快哑了,才把住在耳房的老妈子立刻赶来。 贴身丫头被老妈子叫醒,忙跑到西院去叫慕琪。 慕琪被吵醒,脸色不太好,可当她一听说毛依依临盆了,所有的睡意便都消散了,她让人去叫清源,让他开车送毛依依去医院。 到医院后,就没有慕琪的事了,她让清源送她回去睡个回笼觉。 慕奕隐婚的消息被曝光后,整个天津的人都知道毛依依就是司令夫人。 她三更半夜来医院,而且还是她的小姑子送她来,丈夫家婆都不在身边,只有两个佣人在边上守着,女医生和护士有些同情她。 既然是隐婚。那肯定是不怎么得慕家人喜欢,才会这般冷落。 当听到接生的医生惊喜地喊了一声“是个男孩”,她眼中的泪随之滚落。 她也觉得自己好凄凉,身边除了两个从娘家带来的忠仆,亲近的人都没来。 但,生了个男孩子,她是高兴的。在现今重男轻女的社会,生男孩是多么重要?这样的话,江涌就会来找她了吧,那是他们江家的孩子…… 她怀着期待的心情,安然入睡。 产后,她在医院住了三天,她每天等啊等,伸着脖子,望着窗外,等着江涌的到来。 每天。她在天刚亮的时候就醒来,从东方的太阳缓缓上升,直到夕阳在西边慢慢落下,日复一日,他还是没来。直到她绝望,准备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他终于来了。 他三两步来到她床边,望着她。急切地问:“你给我生了个男孩,是吗?他在那儿?” 他一定是看到记者的报道了,慕司令的夫人生了个男孩,所以他闻讯而来! 喜悦的泪,在毛依依的眼中滑落,她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和欢喜,对他点点头,“他在……” 话音在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进门时,消弭无声。 “司令夫人。”她叫她,扶着腰,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江涌回过身去,扶着她。 “她是谁?”毛依依脸色白得像纸,她声音艰涩。 江涌眼中的一抹愧疚一闪而逝。他淡淡道:“你也认识的。” 她当然认识!这个女人,就是分手那晚,跟着江涌进房间的那个舞女!她想问的是,她是他的什么人。 毛依依咳嗽,两眼包着泪花,“你领着她来,是什么意思?” “红萍现在是我的姨太太,我带她来,绝不是为了激怒你。”江涌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定定地说道:“依依,我知道对不起你,如果你能接受我身边有别的女人的话,我会对你负责,让你做我的正室太太。” 他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她太不识相,善妒、占有欲强!如果她不介意跟其他女人分享一个丈夫,他就娶她,将她和孩子接回江家。 毛依依笑了,笑得眼泪直掉。 江涌皱眉,“你笑什么。” 笑什么,笑她自己太傻! “江涌,别一副高高在上,施舍乞丐的语气跟我说话,”她擦干了眼泪,讥诮地说,“你以为我多稀罕做你的正室太太?呵。一个少帅夫人的地位,怎么比得过司令夫人?” 江涌面色一变。“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毛依依按动了床头的按铃,这时候,护士和医生急急赶来。正要问有什么突发情况,就听到毛依依说:“你们医院是怎么回事?闲杂人等就能随便放进来,还算什么高级病房?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她丽容生冷,这样嚣张的语气,仿佛那个卑微地祈求他复合的女子不是她一般。 贴身的老妈子打着饭进门。就看到这副情景,她老泪纵横,他们那个飞扬跋扈的小姐,好像又回来了。 他们宁愿她刁蛮、盛气凌人一点,也不要她卑微的、委曲求全。 但,盛气过头,就令人生厌了。 从那以后,她便以司令夫人自居。 她想,男人都是不靠谱的,到底还是权势重要。她一定要抱紧了慕家这个棵大树。原先,她无意结婚,现在,她要假戏成真。 等慕奕回来了,她就履行妻子的义务。她不敢奢求他能爱上她,因为他身边有个那么美的白茵,她没把握能赢她。索性,她便从事业上帮助他,只要让他重视他们的婚姻,认定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至于那个白茵,只要她别仗着慕奕的宠爱,骑到她头上来,毛依依想,她也是能容下她的。 …… 北平、医院。 几乎在毛依依分娩后的十几天,盈袖也生了。 董氏紧张得不行。在产房门口来回徘徊,踱来踱去的,看得慕奕更烦躁。 “姆妈,您停下行不行!” 董氏瞪了他一眼,到他身边落座,“我就是着急嘛。难道你不着急?” “我也急,但您在那儿晃着,我更急了。”慕奕揉了揉太阳穴。待产的这几天,他都过得提心吊胆的,不敢离开她半步,只要她一有什么动静,就立即叫医生,搞得医生和护士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觉得,她生出来会是男的,还是女的?”董氏问。 慕奕皱眉。“男女都行!” “要是生了女孩儿那怎么行?”董氏反驳,“男长子,才能继承家业。” 慕奕最烦的就是这些老一辈人的思想,在他看来,还是生女儿好,像盈袖那样的,冰雪美丽。若是男孩,像他一样的混账又爱闹事。有什么好? “生女孩子也挺好的。” 董氏一听,声音就拔高了,拍打他的肩,“你居然想要女孩子?死小子,快把话给我收回去,等会儿要是被肚子里那个听到了,就变成个女孩子出来怎么办?” 过往的护士被逗笑了。 慕奕咳了咳,“生女孩就怎么了。难不成还要扔了,或者送人?” 董氏哼了一声,“她要是没生个男孩出来,我就不许你给她任何名分!” 慕奕闻言,嘴角的笑意不见了,脸色沉了下来,“姆妈,你明明答应过我的,等她生了孩子,就接她到司令府去,做二太太(平妻),待到我与毛依依离婚,就让她上位。” “呵,后宅之中,有一个词儿叫做‘母凭子贵’,她无子,哪来的贵?还想要做司令夫人,想得美!” 慕奕还想再说点什么,产房的门就被打开了。他们听到婴儿的哭声,激动地奔了进去。 董氏立刻从医生手上抱过孩子,只有慕奕直奔到床前。 他看到雪白的床单绽放着大朵的血花,那个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此时全身脱力地躺在床上,乌?的发,都被汗水打湿。 慕奕看着这样虚弱的她。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捏住了,让他心疼得快要窒息。 “盈袖……”他握紧她的手,眼眶发红,“辛苦你了。” 一直冷脸对着他的盈袖,此刻微笑起来,“孩子、给我看看。” 慕奕应了,站起来走到董氏身边去,还未走近,董氏吃惊地叫了起来—— “怎么是个女孩?!” 医生和护士都很尴尬。 “姆妈!”慕奕冷喝一声。他不敢回头看盈袖,他知道她一定会很伤心。 董氏道:“怎么,生个女孩还不让我说一声了?” 她说完,将孩子塞到他怀里,“你不是稀罕女孩吗,给你,抱着!” 瞧,一看不是她期待的男孙,她连一抱都不肯了,她的表情,多嫌弃。 董氏窝火地出了门,这医院,她一刻都不想多呆!呵,最近她劳心劳力地伺候她,差点没把她供起来当祖宗祭拜着了。而待产的这几天,她也是时刻盯着。不敢放松,夜里连睡觉也不安稳,提心吊胆的。好不容易等到她分娩,她又在医院等了足足五六个小时,连午饭都顾不上吃。 谁知道,孩子生出来,却是个女的! 是,没错,她就是嫌弃,嫌弃她生个女婴! 可,这终究是她的孙子啊…… “盈袖,你别放在心上,姆妈她没有什么恶意……”慕奕解释着。 盈袖垂着眼帘,“孩子给我。” 她的声音是平静的,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慕奕宁愿她哭闹,而不是这般麻木的平静。“盈袖……”他叫她,欲言又止。 她抱过软软一团的小孩儿,艰难地翻过身,背对着他,护着怀中的孩子。 慕奕知道她心里难受,产后疲倦,便也不打扰她,于是退出门去。 第112节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的泪落了下来,这时,孩子也哭了起来。她的泪流得更凶了,将女儿抱得紧紧的,哽咽着。 这就是她的骨肉,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慕家不待见她们母女俩,以后。她要怎么办呢。她们没有家,也没有人疼爱。 …… 因为盈袖还要坐月子,董氏等不耐,便早早回天津了。 一进司令府,就听到院子里的欢笑声。 南院,毛依依抱着白白嫩嫩的孩子,慕琪在一旁逗着玩儿,还有毛司令。坐在石桌前喝茶。 毛司令是来看女儿和外孙的。 董氏走近他们,瞥了眼毛依依手中的大胖小子,火气都憋在心头。明媒正娶的儿媳,生了个男孩,然而却是个小野种。而自家生的,则是个女娃。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喊了慕琪过来,“那是别人的孩子。你凑什么热闹?他又不是你的亲侄子!” 慕琪只好退到一边去。话说回来,这小子还真的挺好玩的,可惜啊,不是她的侄子。 不过……她想到盈袖,于是问董氏:“姆妈,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阿奕和盈袖呢?她应该分娩了吧?” “生是生了……”董氏说到一半,见到毛家父女俩都看了过来,她生生改了口,高抬下颔说,“给你生了个‘亲’侄子,而且特别的聪明可爱!” 毛依依一听,笑了起来,看着这位婆婆,“刚出生的孩子,一般都不可爱。而且,您怎么能判断他是聪明的呢?” 董氏顿时就恼了,“我慕家的孩子,都是聪明的,不像别人家的,傻里傻气的,呆瓜一样,怪不得那么容易被欺骗!” 这话,显然是意有所指。 毛依依气红了脸,“你……”她刚要跟董氏抬扛。就被毛司令制止。 董氏轻蔑地冷哼一声,拉着慕琪走出南院。 “阿爸,她简直是欺人太甚!”毛依依不满地说。 毛司令看怀里的外孙儿,长叹口气。“你现在在慕家处境艰难,若想在这里站稳脚跟,这脾性啊,还是要收敛收敛为好,讨好讨好这个婆婆。” 毛依依自小就没有母亲,一直是毛司令教导她,将她养育成人,所以她都听父亲的。 “可是,她已经有男孙了,那个白茵一来,我哪里争得过她?” 毛司令笑了,意味深长的,“你没看到,是她一个人回来吗?” 毛依依经父亲一提醒,便懂了。 感谢读者【__^jia_s】打赏的巧克力两个 【a亿圣居装修装饰】打赏的玫瑰两朵 第113.拒绝同房 坐月子的时候,盈袖一直待在房间里,不曾出门去。 五月的天气十分炎热,她穿着长袖衣裙,安静坐在摇篮前,守着孩子。 等孩子睡了,她便坐在书桌前,拿笔写着曲谱。 慕奕穿着一件短袖,汗流浃背的,暗想他的盈袖就是心平气和的,这么热的鬼天气,还不会流汗,简直让人羡慕嫉妒。 他煮了点红糖水放在桌前,叫她吃。 尽管心中憎恨他,她却不会跟他闹脾气。该吃的东西,她会吃,不用人催促。 慕奕看着,欣慰又心酸。 盈袖喝下一碗热乎的红糖水,秀气洁莹的额头上便泌出了一层薄汗。 慕琪拿起纸扇,正要给她扇风,她的眼看了过来,将他阻止了。 是了,坐月子的女人,不能吹到风。 慕奕讪讪地垂下手。她已经很久没跟他说过话了,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他在自言自语。 五月一过,六月即来,南风拂过河边青翠的杨柳。燕子衔泥筑巢。 “盈袖,我们该去天津了。”慕奕说。 贾平的车子停放在楼下。 盈袖抱着孩子,目光凉凉地望着他,“我想留在北平。” 她还是不愿跟他回天津司令府。慕奕的语气带着恳求的意味,“你和真真都是慕家的人,岂能有居住在外的道理?跟我回去吧,盈袖。孩子还等着办理户籍呢。” 盈袖怔住了。是啊,孩子是要入籍的,怎能让她跟自己一样,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她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真真着想。 坐在车上,慕奕心情很愉悦。他说:“盈袖,还是你给咱们的孩子取的名字好听,慕真。真是不错。” 盈袖想起昨晚,他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才想出一个‘慕洪’,这个名字听得她皱眉。 太男性化了。 进入天津境内的时候,盈袖终于开口问:“你打算让我以什么身份进门?” 慕奕?了一瞬,缓缓说道:“如果你愿意,便以二太太的身份……” “不愿意。”她冷声打断,“我不做你的妻妾。” 他呼吸一顿,“盈袖,你是什么意思?” “要我进府可以,但你别想要我以你的妻妾自居。还有。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她面容冰冷,“第一,到了司令府,给我安排单独的院子;第二,孩子交由我自己抚养。无需用奶妈;第三……我拒绝同房。” 慕奕脸色一沉,“第三个条件,我不答应。” 盈袖冷笑,“我既不是你的妻妾,不住北院,你自然不能在我房里留宿。” 慕奕握住她的手,“盈袖,我知道你不想让别人看低你,故而要与我撇开关系。但那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啊……” “反正,我拒绝同房。如果你不答应我,那好,我回北平。” 她从来不会去威胁人,她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主。所以她说要回北平,不会是假话。 军营和军政府积了一大堆事务等着他去做,他这次是不能跟着她到北平的了。他必须留在天津。而他也不想盈袖走,想要她留下来,时刻能看到她和真真。所以……他只能妥协。 “好,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慕奕这一生,没有为谁低过头,让过步,除了这个叫盈袖的女人。 他知道是他对不起她,活该受到她的冷落。可她若是迟迟不肯原谅他。冷脸对他,他怕他要支撑不住了,他也是人,他也会累。 清源真心为少帅感到不值,“上官小姐这么骄傲。二太太的名分也瞧不上,彼此这般僵持着,您不如放了她,也算是一个解脱。” 慕奕看了他一眼,“你没爱过人。你不懂什么叫做‘甘之若饴’。” 清源摸了摸鼻子,他确实是没爱过哪个女人,但他想,以后娶老婆定要娶个长相普通的。美人啊,就是会折腾,他觉得自己消受不起。 如盈袖所料,在她抱着孩子踏进司令府的时候,佣人们便开始讨论起来,窃窃私语的。 大家想的是,这样美的女人,一定是司令养在外面的人,瞧瞧,连孩子都抱来了。 在他们准备向新来的这位行礼,叫一声姨太太的时候,慕奕忽然转过头来。吩咐管家将盈袖母子安置在偏院的客房。 管家听到客房两个字,也愣了。“司令,这不是……” 慕奕冷声打断,“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没好戏看了,佣人们作鸟兽散了。 原以为可以免费看一场正室和外室掐架的好戏呢,没想到人家只是个“客人”,真是有点不敢相信。 慕奕看着她被管家领往偏院的方向,岂止别人不信她是个客人,就连他自己,也不信。 南院的厢房,毛依依坐在沙发上,看着小儿子正窝在奶妈怀里,喝着乳汁。 丫头小环跨门而入,说:“夫人。司令回来了。” 毛依依还蛮高兴的,她指挥佣人,“立刻到后厨煮汤,待会儿他进来正好可以吃。” 小环还杵在那儿,慢吞吞地说:“司令还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还有一个孩子……” 毛依依收了笑容,“那个白茵?” “是。不过,我看到司令叫人将她带到偏院客房,还对外说,她只是个客人。” “呵。他瞒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毛依依嗤笑道,“只有我知道,他对她有多上心。而此番上府,没有任何名分,我看是有古怪,你给我盯紧点。” 吃过晚膳之后,毛依依带着丫头去偏院。 偏院里,灯火通明,一个老妈子在门前煮着红枣汤。 听到脚步声。老妈子忙站起来,叫了声夫人。 毛依依瞥了眼锅里的汤,旋即踏进房门。 她看到摇篮里躺着个婴孩,而那个白茵在看书。 她不禁出了声,“光线弱。看书对眼睛不好。要不我去把书房里的那盏台灯拿过来给你用吧?” 盈袖抬起头来,目光淡漠,“谢谢,不用。” 她不领情,毛依依也不恼。她环顾着房间里的一切摆设,虽然布置简约,但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奢侈品。 “你这里只有一个老妈子侍候着吧?这未免会侍候不周,我给你带了一个丫头来。”毛依依扯了下身边丫头的袖子。 丫头会意,上前两步走到盈袖面前,“白小姐,我叫小环,从今儿起就在偏院侍候您了。” 盈袖合上书,看着这主仆二人,“我个人喜欢清静,一个佣人照应着就已经足够。丫头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她当然知道,毛氏巴巴地送了人来,目的是为了监视她。 毛依依脸色下拉,“白小姐,你频频拒绝我的好意。可是因为我是司令夫人的身份,膈应到你?” “你想多了。” 盈袖从头到尾,都没叫过她一声夫人。毛依依本就是急躁的性子,见她四两拨千斤地堵自己,她就气不过,正要跟她掐起来,转念又想到慕奕是极爱她的,她要跟她吵了,回头慕奕就要来收拾她。 毕竟,白茵是他的心上人,而她毛依依,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她不过是寄人篱下的暂居者。 所以……她不能得罪了白茵,于是,她就这么带着人走了。 第113节 入了夜,司令府陷入了宁静。 盈袖躺在床上,心情不能平静。 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她强迫自己进入睡眠,可不论怎么催眠,还是不能入睡。 她的脑中,忍不住想起毛依依。 她如今是正室夫人,所以,她会住在南院吧?慕奕的院子。 她控制不住地想,此刻他是否温香软玉在怀?越是想着,她就越是清醒。 不怪她这么在意,只因身心相付之后,就会变得斤斤计较,无法不在乎。 盈袖望着头顶上的纱帐,一夜不能眠。她有些惶恐地想,若长期这样下去,她就会变得不认识自己了吧。 所以,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感谢【用户115810】打赏的玫瑰1朵 【小果儿】打赏的玫瑰1朵 第114.他身心忠诚 实际上,慕奕忙得脱不开身,夜里处理事务到很晚。 当他回到南院的时候,他发现房间的灯火还亮着。 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毛依依。 想到这个名字,慕奕就一阵烦躁。 之前因为盈袖怀孕而耽误了进攻西南的计划,而今,盈袖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他该抓紧时间到军营操练兵马,早点实行西南的计划。 然后……在一年内与毛依依离婚。 如今已是盛夏六月,只剩半年的时间了。 打开门,就见毛依依睡在躺椅上,穿着蓝色的抹胸丝绸睡衣,拿着团扇百无聊赖地摇晃着。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她转过头来,看到慕奕,惊喜地说:“你回来了。” 慕奕穿着冷肃的军装,锐利的眼盯着她,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毛依依笑了一下,拨了拨最近刚烫的卷发,“我等你啊。” “等我干什么?” “等你回来休息。”她很自然地说着。 慕奕跨步上前—— 毛依依的心跳得有点快。她紧张着,欢喜着,却也不屑着:男人不过都是为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禁不住诱惑,她还以为慕奕有多爱白茵呢,不过也就是这个德性。 在她闭上眼,准备承受着他的恩爱的时候,她的胳膊被人用力拽住,然后拉起,甩到一边去。 这一系列动作真真是行云流水干脆利落,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跌到地上了。 慕奕俯视着她,“毛依依,记住你的身份。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一年后,和平离婚。 那是毛依依之前的想法。现在不一样了,她要牢牢地攀住慕家。 她要争取着把夫妻关系坐实了,最好能怀上他的孩子,这样的话,一年后的和离之约,就算不得数了。 她从地上起来。不死心地靠近他,“慕奕,没有一个男人甘愿做柳下惠,我不信你会为了白茵而守身如玉。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你和我睡在一起,也是天经地义,白茵能说你什么?你就承认吧,你也是禁不住诱惑的男人……” 看她媚眼如丝的,慕奕只觉得一阵反胃,他讥讽道:“我记得新婚之夜,我还没碰到你,你就一副贞洁烈妇一样,说你我只是假意结婚,不能有肌肤之亲。而你现在,却做起了勾引我之事。我猜一猜,是不是你男人彻底地抛弃你,所以你耐不住寂寞,想和我在一块?” 毛依依被他这话刺得体无完肤,她又羞又愤,好半晌才重新扬起笑脸,回应道:“是啊,不知道司令你,要不要来一场成年人的男欢女爱?” 慕奕冷笑,“如果你想被扭断手,就过来试试。” 毛依依闻言,靠近的步伐倏然停住。看他的样子,似乎也不是在开玩笑。 没想到,她一个正室,居然比不上一个外室,便是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也没能引他情动。 所以慕奕,是那种身心都忠诚的男人?为什么她遇到的,爱上的那个男人却那么混账,而白茵,却那么幸运的。能够让慕奕为她守身如玉? 她很不甘心。“你堂堂五省司令,身心忠诚一个女人,若是让别人知道,不知各方军阀会如何笑你。为了一个女人,不娶妻不纳妾,终身束缚着。呵,你真是一个痴情种。” 这话。是一个挑衅,挑衅男人那可笑的自尊。想当初,江涌不就是被那群狐朋狗友这般刺激得与她分了手的么。 男人,那可笑的自尊心很不经激。 若是前段时间的慕奕,他肯定不经激,但他与盈袖分离过一次,他已经知道她的美好,不可失去,不肯放手。 慕奕捕捉到她眼里怨恨的神色,讥诮道:“想来江涌就是因为这个抛弃了你吧?当然,我必须承认这样的激法很高明,能对一般的男人造成心理影响,但是,你这招对我并不管用。” “难道你不是男人?”毛依依继续使用激将法。 “我不是一般的男人。”慕奕神色倨傲,“我是一个丈夫,也是一个父亲。” 毛依依怔住了,她真的想不到……他会这么说。 慕奕往沙发一坐,冷厉地盯着她,“毛小姐,你要自己滚出去,还是我亲自将你踢出去?” 她反应过来。抬高了下巴,“我不会放弃的!”说完,她就出去了。 放弃?谁知道她不会放弃什么,慕奕没兴趣知道。 毛依依到隔壁的厢房住。 南院的佣人寥寥无几,只有贾平清源,小周和橙子这四个亲兵,在之后就是毛依依从娘家带来的几个亲近佣人。除了他们,前院的人们,没有一个知道司令夫妇其实是分房睡的。 早上,慕奕即将去军营的时候,难得心细了一回,他让贾平到偏院去告诉盈袖,透露他和毛依依分房睡的事实。 盈袖正在哄真真睡觉。听到贾平这话,有点怔忪。 贾平打量着她的神情,多嘴地说了一句,“太太,其实司令他……一直记挂着的,都是你。” 盈袖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既然对她是真心相待。那她可以再给他些时间,等他处理完他的私事,到时再下定论。 “司令近来会很忙,部署着七月的一场战事,将远赴四川,届时无法照料您和小小姐,还请太太在府中照顾好自己。” 盈袖看着这位忠心的副官。点了点头。 确实如贾平所说,慕奕很忙,他总是早出晚归的,后来,他直接宿在军营,没有回府。 慕琪抱着侄女儿,摸摸她软软滑滑的小脸,说:“盈袖啊,你别怪阿奕不来看你陪你,他是真的忙。我在想,等到年底西南一战结束了,就是他和毛依依作了结的时候了。” 话说回来,小女娃初生时红通通的皮肤日渐白嫩,已窥见她的大致容貌。 竟是浓眉高鼻单眼皮,酷似她爸慕奕。 慕琪有些担忧地想,这孩子以后长大了,不会像她爸一样,性子那个蛮横,邋里邋遢的,是个糙糙的女汉子吧? 而董氏倒觉得挺好的,出身军家。就要有军家的风范,不做那些个扶风弱柳娇娇滴滴的女孩子。 看着这张酷似慕奕的小脸,董氏心情那个复杂,心中可惜不是个男孩,若是男孩,那该多好。 不过,董氏没有像之前那样排斥慕真这个女娃娃了。 虽然,她还是不大喜欢盈袖。 其实她对她的反感,不是家世背影这些外在因素,最主要的是盈袖性子清冷,实在不大讨喜,还有就是,儿子对她太上心,而她对儿子反应平平。 太矜贵的一个女儿家,董氏认为这样的儿媳,他们慕家要不起。 毛依依听小环说,白茵和她的那个女儿,渐渐得到董氏的认可。 她气得捶桌。 七月了,慕奕已经出征了,他这一战若是提早结束,等他回来后。那就要与她离婚。 如果成功离了婚,坐司令夫人这个位子的,就是白茵了吧?看慕奕多爱她,董氏慕琪都接纳她,司令夫人就是她无疑。 凭什么她一个卖唱的,命比她好?人生竟然顺遂如此! 王妈进门来,说:“夫人,江三少求见。” 毛依依听到那个江字,心还是会颤抖。这颗心曾经对他有多悸动,后来就有多痛恨。 看到她眼眶发红,王妈便主动说:“那我去把他打发了?” “干什么要打发?让他来见我!哼,我原来还准备着要找他进行报复,今儿他倒是送上门来了。”毛依依咬牙切齿。 王妈会意,出门去请他进来。 毛依依让小环给她精心打扮一番。穿着紫色的无袖旗袍,搭上轻薄的白色蕾丝披肩,拢了拢海藻一般浓密的卷发,到前院的一座凉亭去待客。 当江涌被王妈领着走进司令府时,府上的佣人便在背后悄声讨论,心道这位俊秀的公子为何找上女主子,她与他究竟有什么关系,莫不是婚前的男友? 江涌不愧是上海名列榜首的佳公子,他一进来,就俘获了年纪小的女佣们的注目,看她们一个两个脸红心跳的,争着要到凉亭去做斟茶端水这等活儿。 毛依依远远就看到他风度翩翩地走来。 这个人,不论走到哪儿都是焦点,他如此得女人喜欢。想必心里会很得意吧,怪不得不肯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座森林。 他一如既往的穿着白衬衫,驼色西裤,束着?色皮带,梳着七分短发,面容俊秀。玉树临风的。 他不跟她客气,直接就落座,开门见山地道出来意,“孩子,我要带走。” 毛依依嘲讽他,“如今他身上打着慕家嫡长孙的标签,而不是江家的。你觉得,你有那个能力,带走慕家的长孙?” 江涌嘴角挂着笑,“我既然上了门,便是有把握带走他。” “你想干什么?”毛依依警惕了,她可以失去爱人,但她不能失去儿子。 江涌放弃跟她打交道,看她这个样子,就是不肯交出孩子。他站了起来,“我想,慕老夫人应该很乐意把孩子交还我吧。” 是,直接跟董氏交谈比较实在。毕竟,谁愿意帮别人养孩子? 江涌这么想着,就逮住一个女佣,让她带领他去见董氏。 毛依依慌了,“你们给我站住!” 那女佣迷失在江涌温柔若春风的笑容里,晕乎乎地给他带路,对身后毛依依的叫喊恍若未闻。 第114节 他们走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偏院,“慕老夫人在里面?”江涌问。 女佣点点头。 在他踏进偏院的时候,毛依依从后面追来。 然后。她看到江涌眼里闪过一抹惊艳,表情有一瞬的怔愣。 他的视线,稳稳地落在白茵身上。 未认识毛依依的时候,他曾为新晋歌星白茵着迷。 他的表情,全落在毛依依的眼里,突然计上心头。 感谢读者【a亿圣居装修装饰】打赏的玫瑰2朵 第115.酒店 江涌没想到那个曾迷恋过一段时间的歌星白茵,竟会出现在司令府。 看她抱着一个孩子,身边围着慕家大小姐和慕老夫人,江涌有点不敢相信,没想到她这样的女子,竟从了慕奕。 他觉得,单是这身世背景,这两人就不是很相配,更遑论他们的性格爱好。他想,像白茵这样的女子,应该配那种有情调,有才艺的男子。 毛依依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便发现一个可利用的机会。尽管她心中很不舒服,她没料到江涌会对白茵存着旖旎的心思。 不过也对,白茵那么貌美,哪个男人不喜欢,而江涌这样的风流人物,喜爱美人更是毫无悬念的。 毛依依发现自己更加讨厌这个白茵了。之前她不至于那么反感她,可现在看到她,觉得她很招人厌。 “她是慕家的客人。”毛依依站在江涌身侧,语气意味深长。 江涌一震,她居然不是司令府的姨太太? “你说的是真的?”他忍不住想确认。 毛依依掩去眼中的嫉恨,“那是当然。怎么,你想把她带回家?” 江涌愕然,他是喜欢她,想追她不错,但是绝没想过,要收她入房,做姨太太。 “去啊。你不是想跟到老夫人面前讨回儿子么,现在就去啊!”她推他。 江涌蓦地转身,看着毛依依,皱着眉说:“你要做什么?” 毛依依冷嗤,“我不阻拦你,你不高兴么?” 江涌这会儿却是顿住了脚步。他不想去了。 毛依依当然知道,他对白茵动了心思,不想当着她的面,去跟董氏要孩子,不过就是维持了那点颜面。 “江三少,跟我去喝杯茶叙叙旧如何?”叙旧那两个字,她咬得格外的重。 江涌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毛依依有话跟他说。 于是,他们悄悄地退了下去。 毛依依的儿子暂时保住了,眼下,她要跟他做谈判,“我知道你对白茵动了心思,我可以助你抱得美人归,当然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放弃磊磊的抚养权。”她儿子,现在不姓江,姓慕,慕磊。 江涌气笑了,“他是我江家的儿子,你以为我会轻易放弃?说什么玩笑话!” 毛依依嘲讽道:“你确实不会轻易放弃儿子,但是我认为你会为了女人而放弃儿子。” “你神经病!”他骂她。 “今晚八点,朝阳酒店。江涌,好好想想。”毛依依不跟他吵,暧昧地眨了眨眼。 江涌瞬间明白了,他只觉得嗓子一哑,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脸上出现了纠结。 一个是他的至亲骨血,一个是他魂牵梦萦的女人。这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 这其实也不难选择,如果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他断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儿子。 偏偏,他是个钟爱风花雪月的男人。 毛依依存了心要逼他做选择。“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江三少,我给你五秒的时间考虑。五秒钟后还是没能做出选择,我就要走了。” 她勾唇笑了笑,开始倒数。 在念到“三”时,他说:“我同意。” “同意什么?” “放弃慕磊。”他说的是‘慕’磊。 毛依依心中本是抱着期待的。可他还是选择了那个女人。她仿佛听到心碎的声音,她的心枯萎了,死了,再无半点希望。 既然如此,她就不必手下留情了。 她走近他,摸上他的胸膛,玩弄他的排扣,用纤细的手指戳着他,“今晚八点,江三少,你就等着吧。”说完,她袅袅离去。 傍晚六点,毛依依吃过晚饭,就到酒店一趟,回来后,便让小环到偏院去传话。 盈袖正给孩子喂奶。 “白小姐,我们夫人要到百货公司给孩子买衣服,特意约您一起去。” 盈袖打从心里不想跟毛依依过于接近。若是她约她去别的地方,她就会果断拒绝,也有理由拒绝。但是她们都是有孩子的母亲,都很愿意为孩子再添上几件漂亮衣服。盈袖想了想,点头应约。 她换了一身衣服,就跟毛依依逛街去。 作为司令府的夫人。毛依依的身份,就是一个有钱有权的贵太太。所以,他们所谓的逛街,不是步行,而是坐司令府的私家车。 到了一家百货公司的门前,司机停了车。 毛依依对盈袖的态度好得不得了。甚至到了让别人羡慕的地步。 她揽着她的肩,十分亲热,还帮她选购衣服,参考衣服的样式,最后,还给她付款。 盈袖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直觉告诉她,这事有猫腻。 两人在柜台前争着抢着要买单。 最后,盈袖拗不过她,便也由着她付款了。 可能是因为得人优惠,占人便宜的缘故,在毛依依说。她有个表弟在朝阳酒店做服务生,邀盈袖跟她去看看的时候,盈袖就去了。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就是这么个道理。毛依依满意地笑了。 朝阳酒店是市里知名的大酒店之一,一进去,灯火辉煌的,头上的莲花水晶大吊灯,璀璨明亮,照着光滑如镜面的瓷砖,光可鉴人。 “我这表弟,其实也就比我小一岁。因为家境不好的原因,他小小年纪就辍学没读书,出来上工。他长得也挺壮实,我以为他会去码头当搬运工,谁知道他跑到天津来了,当了酒店的服务生。”毛依依一边对盈袖唠叨着,一边搜寻她表弟的人影。 找了半天,也没见到人。于是毛依依就去问前台,“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单名就叫阿涌的男人?”毛依依背对着盈袖,悄悄对前台小姐眨了眨眼。 前台小姐会意,忙说:“啊,有,他是我们酒店的服务生。” “他真的在这吧,为什么我找不到他?” 前台低头查找了一份名单,道:“今天下午他干活的时候累着了,好像生了病,晕倒在地上,经理知道了,就给他批了假,现在他在楼上一三零的房间里休息。” 毛依依应了声,转而看向盈袖,“我表弟身体不太舒服,我要上楼去看望他。白茵,你能跟我一起上去吗?” 盈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方才她亲耳听到前台小姐说的话,想来不会有假。于是她同意跟毛依依一起上楼。 楼道里很安静,地上铺着厚厚的西方地毯,高跟鞋踩上去的时候,寂静无声的。 “你表弟既是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回家,反倒宿在酒店的房间里?”盈袖问。 毛依依说:“我也不知道这小子搞什么鬼。” 说话间,她们来到一三零的房间。 毛依依敲敲门。 江涌刚从浴室出来,就听到敲门声,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表,恰好是八点整,那么……就是白茵。来了吧? 他的心,跳得有些快。 拧开门把,毛依依衣着秀丽地出现在眼前。 江涌眉头一皱,正要问,怎么是她。毛依依的声音就响起—— “我带了朋友来看你,你还不请我们进去?” 毛依依没有跟江涌串过词,所以不知道毛依依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她侧开身,让出了一抹纤细窈窕的身影。 亭亭玉立的白茵,映入他的眼帘。 江涌呼吸一顿,原来近看,是这样的美的。他瞬间觉得,以往交的名媛女友。若与白茵相比,就成了庸脂俗粉。 盈袖觉察到他的目光,心下一凛。这人像是认识她的,而且这模样,怎么也不像是个做酒店服务生的。 毛依依骗她! 盈袖当即就转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毛依怎么可能会放过她?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这是干什么?”盈袖蹙眉。 毛依依给江涌使了个眼色,然后推了盈袖。 这一推是猝不及防的,盈袖来不及平衡身体,就跌入一个温热的胸膛,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扶上她的肩。 江涌感觉到手上绵软娇柔的触感,心中荡漾。 盈袖挣扎起来。“请放手!” 江涌搂过她的腰,拉着她进了房,“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毛依依盯着紧闭的门几秒钟,而后转身,迅速下楼。 出了酒店,她钻进车子里,司机问道:“那位小姐呢?” 毛依依不答他的话,只催促道:“快,立刻送我回府!” 她要告诉董氏,让她来捉奸! 第115节 她的胸口起伏着,兴奋和怨恨的情绪充斥她的大脑。 什么爱人,统统见鬼去!她的爱情早就死了,她现在只想要报复,那个江涌,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还有白茵,想做司令夫人?想都别想,有她毛依依在的一天,司令夫人的位置永远都是她的! 匆匆回到府上。毛依依蹬着?皮高跟鞋,闯进东院。 董氏是个作息很规律的人,每晚九点之前准时睡觉。此时,她正准备熄灯,房门便被人敲得震天响。 她一怒,气冲冲去开门,见到毛依依,便劈头盖脸一阵痛骂。 毛依依拉住她的手,两眼冒着光,激动地说:“姆妈,白茵她到酒店跟男人私会!” 董氏知道白茵就是盈袖的艺名,她皱着眉,审视着她,“你怎么知道,她跟男人在酒店私会?” 毛依依知道她不信,立刻说:“司机可以作证!我早些时间约她去逛百货公司给孩子买衣服,谁知她突然说要去朝阳酒店。我问她去那里干什么,她说她的表弟在酒店里做事,去看看他。然后我看到她和一个长得很俊的男人去开房了!” “朝阳酒店?”董氏的声调拔高了,看这毛依依说话如此顺溜,不像撒谎的样子。她去换了件衣服,然后先到偏院查看情况,在老妈子口中得知盈袖外出了,董氏就信了八分,当下不再犹豫,派人载她到朝阳酒店去。 感谢【__^jia_s】打赏的葡萄酒1杯、玫瑰1朵 ----------- 因为这个捉奸的标题,于是……审核了这么久 第116.反击,她很不客气 之前便听慕奕说,毛依依爱的人是上海江家三少江涌,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 而她和慕奕的结合,只是互利的一种关系,是以盈袖虽不喜欢她,但却没有防备她。以至于她约自己出门时,她尚未多想,直到进了酒店,才意识到不对。 关上门后,盈袖从开始的惊慌,渐渐冷静下来。 “你是谁?”她问。 眼前人,是沈凯恩的那种贵公子的扮相,温柔多情。他笑了一下,有些无言的、紧张的,好一会儿才说:“哦,我忘了介绍自己。江涌,我的名字。大江东去的‘江’,风起云涌的‘涌’。” 盈袖审视着他。“你认识我?” “你是悦动的白茵,我很喜欢你……的歌。”他怕唐突到她,有些刻意地添加了最后那两个字。 他看自己的眼神,是炙热的,藏着爱意,所以盈袖不信,他只是纯粹地喜欢她唱的歌曲。 她寻了一只座椅坐下,抬眼看他,“你说,你叫江涌。不知道是不是上海江家的少帅?” 江涌有点惊喜,“你也认得我?” 她的表情太冷静了,一点也不像被拐骗时该有的样子。 盈袖的目光发冷。“我记得你与毛小姐是情侣关系,然而她却将我推进你的房,我比较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江涌这回是真的惊到了,知道他和毛依依的关系的人并不多,这个白茵。是如何得知的?既然被她知道,他也不必隐瞒了。 “我与她确实是情侣关系,但是已经分手了。” “我相信没有哪个女人,会在分手后,还帮前男友猎艳。”盈袖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除非,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 江涌心下一跳,敛了敛眉,“我和她,能有什么交易?” 盈袖眸光犀利,不容他回避,“比如,孩子。” 一听这话,江涌仿佛明白了什么。她是慕奕的女人,所以慕奕才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既然是慕奕的女人,这叫他怎么敢要?这一瞬,那绮丽的心思,全部消散。 他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轻松,不由勾了勾唇角,“你以为,你说了这些,我就会放过你?”尽管她是慕奕的女人又怎样,他今晚睡了她,难道她还会四处说去?还有,慕奕远在边关,也顾及不到她。 盈袖向来会揣摩人心,他神色的变化落在她眼里,便知道他已不敢有过多动作,他是江家少帅又如何。到底还是忌惮慕奕。 所以,他这番话,不过是恐吓。 现今,盈袖掌握了另一个筹码。“江少帅想不想带回你江家的男儿?” 江涌眉毛一折,“难道你能帮我将他带出来?” 盈袖看了眼挂钟,八点半。 她没有说帮不帮他。站起身,拉开门把就走。 江涌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门口。 她忽然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说:“如果江少帅愿意反过来演一场戏的话,我可以考虑,帮你带回爱子。” 反过来、演一场戏? 江涌已经懵了。原以为今晚是个浪漫又美丽的夜,却不想这个女子让他一连接二地惊讶和意外,他不太能反应过来。 盈袖暗暗叹息了一声,“江少帅可知,她是怨恨你的?” 这个“她”指的是毛依依。 江涌苦笑,“我当然知道她是恨我的,一开始便是我对不起她。” “虽然我不知道你与她达成了什么交易,将我骗到这里,与你共处一室。但是我想,这对于一个本就对你心存怨恨的女人来说,说不定,是个一箭双雕的报复。” 话落。江涌的面色变了。 盈袖笑了起来,那笑意宛若夜里盛放的夜来香,神秘而优雅。“我猜,慕老夫人说不定就在赶往酒店来的路上了。”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离开。 若有所无的暗香在空气中浮动,干扰着他的思绪。 她真是个……很有味道的女人。 江涌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解开了衬衫。进了浴室。 当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江涌心定了,白茵的预感,可能是对的。 当他打开门,见到董氏那张铁青的脸时,不禁感慨白茵的神预料。 “上官盈袖呢?”董氏刚刚在前台咨询。打听到‘白茵’这个名字时,顿时气得心肺都要炸了!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亏阿奕那么爱她,她居然用了艺名,到酒店跟男人开房! 董氏气冲冲地、一副捉奸的架势爬上了五楼,猛捶一三零的房门。门一开,出来一个裸着上身的俊美男子,董氏都替她感到羞耻! 江涌倚在门口,拨弄着湿漉漉的短发,视线落在毛依依身上,嘴角一翘。低哑着声音说:“不过是让你出去买一盒避孕药,你倒是连婆婆都叫来了,不会是想跟她老人家摊牌吧?” 董氏一愣,而后又板起脸来,盯着江涌,“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江涌浪荡地反问:“老夫人,你觉得这能是什么意思?成年男女,寂寞难耐。” 毛依依瞬间涨红了脸,她梗着脖子,要往里面挤,急急地对着董氏说:“姆妈,你不要听他乱说,他只是想拖延时间,好让白茵藏起来,白茵就在里面!” 江涌出手按住她的肩膀,笑得暧昧,“‘白茵’不就是你外出偷欢、所用的冒名么?” “你……” 江涌竖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住她的唇。对董氏说道:“慕老夫人,我就是江家三少江涌。” 提到这个名字,董氏心念急转,霎时了然。她语气很不好地问,“你就是,江磊的父亲?” “是。” 那么,这跟他开房的,就是毛依依了。 董氏倏地转头,扬手就往毛依依脸上甩了一掌。很用力的,声音很清脆的。 “姆妈!”毛依依捂着脸叫了一声,眼中全是愤恨,“白茵真的在里面!” 董氏冷笑,“你以为我还会信你?你和这位江三少的关系怎么样,你以为我不清楚?呵,还想诬赖到上官盈袖头上,你想借此将她逐出司令府么?”董氏自小生长在权贵之家,也经历过后宅的争斗,所以她到现在。她哪能不明白毛依依的目的? 她又一掌甩了过去,“这一掌,是替阿奕打的你。你既然嫁入了慕家,那就要恪守本分,至少在你与他约定的这一年里,守好你该守的妇道!不要丢了我慕家的脸……”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声响,那声音由远及近,直到一群记者和酒店的保安挤了进来,拿着相机猛拍的时候,董氏才反应过来,抬手制止。“别拍了!都别拍了,给我住手……酒店经理呢?” 董氏很忌讳记者,她一手将毛依依推进了门,挡住记者的镜头。 记者们拍不到毛依依,便把镜头对准董氏,“请问夫人,当场抓到儿媳和外男私通,您有什么想法,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另一个记者挤了进来,拿着笔和本子迅速地做着记录,“据说您的儿媳毛氏之前和江家少帅有过一段恋情,是不是真的呢?还有房间里面的男人是不是他?” “夫人。请您回答我这个问题,司令与毛小姐低调的婚礼,是不是因为珠胎暗结的丑闻,所以才以隐婚来掩盖?” “夫人……” 董氏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她大吼,“不是不是都不是!别再问了!” 这时候。外面又来一批人,是保安。 等他们把这群记者都赶走了,董氏才松了口大气,转而,她又骂起了经理,“你们酒店是怎么搞的。连记者都闯进来了!” 经理连连躬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给您造成影响了。这些记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窝蜂就往大门涌进来,由于人太多,几个守门的保安怎么拦也拦不住!” 董氏拿出手巾,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愤恨道:“真是邪门了,他们怎么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她指挥经理,“去查查,是谁将风声放出去了!” “是,我即刻就去查查底下哪个员工透露了消息。” …… 十五分钟前,盈袖出了酒店,走在路上,她想起了一件事。 顿住脚步,思索了会儿,折身往万兴街走去。 她在一家报社门前停下。 八点半,这个时间点。一般单位已经下工了,但是报社不一样,多是加班赶稿做采访的记者。 她一进去,就有管事的拦住她,“这位小姐,你来这里找谁?” “不是来找人的。” “那你来干什么?”管事纳闷,正要赶人,就听到盈袖说—— “我有一个消息,想让你们去报道。” 一听是来透露消息的,办公室里的记者闻声望了过来。 盈袖微笑,“朝阳酒店五楼,一三零号房,司令夫人与外男私通。” 这句话就像一块巨石,砸入湖中,引起轩然大波。 记者们哗然,纷纷围住了盈袖,“这位小姐,你能详细点说吗?” 第116节 盈袖嘴角划开一个弧度,不紧不慢地说道:“还在这里待着,可就要错过酒店的那场好戏了。” 记者们闻言,个个手忙脚乱地拿起工具,直奔现场。 盈袖看着他们一窝蜂涌向酒店,心道,毛依依这么陷害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感谢读者【用户115810】打赏的玫瑰1朵 第117.被逐出家门 盈袖回到司令府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 她将新买的婴儿衣服放到柜子里,走进内室,老妈子正在哄女娃子睡觉。 见到盈袖回来了,老妈子说:“太太,您总算回来了。小小姐自从您出门之后,就一直醒着。” 盈袖问道:“哭闹了没有?” “没有,就是不睡觉。” 她蹲下身来,果然见到小家伙躺在床上,左右转动着脑袋,睁着?溜溜的眼睛,打量着环境。 盈袖伸手摸摸她的脸,她的眼睛便对上了盈袖,好像很高兴,挥舞着小拳头。盈袖握住她的小手,对老妈子说道:“你先下去歇着吧。” 老妈子应了声,便退下了。 盈袖洗漱完毕,准备关灯睡觉。就听到敲门声。 打开门,是董氏面无表情的脸。 盈袖心中一个咯噔,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董氏走了进来,看着她,“你和那个江涌,有联系?” 盈袖镇定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她冷笑,“我知道,你和江涌肯定是到酒店开房了。否则,毛氏怎么会拉着我去酒店抓人,笃定你就在那里?” “那么夫人,您看到我在酒店了么?”盈袖反问。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跑了。然后对毛氏倒打一耙?”董氏很气愤。 盈袖嘲讽,“您怕是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酒店,又为何对您儿媳倒打一耙吧?说来也是好笑,是她计划着让您的儿子戴绿帽,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您反而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董氏一怒,“这就是你对待婆婆的态度?” “我记得我并没有嫁给您的儿子,哪来的婆婆?”她一直都知道,董氏不喜她,不管她做什么,都不得她喜欢。与其委曲求全、还不如撕破脸面。她可没兴趣做苦情戏里任人欺辱的软弱媳妇! 董氏明显是气极了,她胸口起伏着,气得手都在抖,“你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你别以为有阿奕给你撑腰,我就不敢对你怎样?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赶你出府?” “盈袖求之不得。”她竟对她行了一礼。 “你……”董氏气急败坏,“你明天,就收拾东西给我滚!” 她看着床上踢着被子的女娃娃,才将那句‘现在马上就滚’的话咽了下去,改成了明天走人。 盈袖没想到董氏竟然厌恶她至此,当真要赶她走。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她也烦了这府上的人。 董氏气呼呼地回到东院,便跟贴身伺候的佣人说起了盈袖的事,“她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试问,这天底下还有哪个儿媳会像她一样忤逆婆婆?” “夫人您气归气,赶她出府就不行了,”佣人语重心长地劝说,“她是司令唯一上心的人,要是赶走她,司令回来了,怕是不好交代。”府上的佣人们不知道那位上官小姐是慕奕的爱人,老妈子可是知道的。她很清楚自家司令对上官盈袖有多上心,为了接她回来,特意将前院和后院的佣人全换掉。只为不让她对之前姨太太的身份产生膈应。 董氏坐了下来,喝了一杯菊花茶降降火,“她就是仗着阿奕爱她,才敢跟我对着干!我说要赶她出府,她还一副谢恩的样子,你瞧瞧多气人!” 佣人一时说不出话来了。她也没料到盈袖还真的要走。好半晌,她才说出一句,“夫人,她要是走了,小小姐怎么办?” 董氏想起那张酷似慕奕的小脸儿,烦躁地说:“我慕家的孩子,自然是要留下的,哪能流落在外?” 其实她也就是一时生气,才说出要赶走她的话,谁知道这个上官盈袖还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真是气死她了。 董氏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就把赶人那事忘了。 而盈袖早就把东西都收拾好,用背带将女娃娃背在身后,然后在客厅坐着,迟迟等不到董氏来说事,然而却等来了梅芹。 她第一次上司令府,没人认得她。她只说是“夫人的朋友”,门房大爷就放她进来了。只因她身上的衣裳实在是华贵逼人。怎么看都像是个贵太太,门房不敢怠慢。 梅芹身上自有一种气场,她进了门,指挥佣人带领她到盈袖那里去。 盈袖远远就听到脚步声,她以为是董氏,是以没有抬头。直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姐们,我来找你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盈袖一惊,蓦地抬头,就看到梅芹那张浓妆艳抹,神采飞扬的脸。 这世上最好的一种情感。就是在异地他乡见到亲近的人时,那瞬间,心脏都被温暖充盈。 “有什么好消息?”盈袖招待她坐下,给她沏了一杯茶。 梅芹从手包里拿出钞票,眉开眼笑的,“这是艾迪乐给你的报酬。” 艾迪乐。是台湾一家很出名的唱片公司,名下的艺人,皆成了国际巨星。 盈袖有点不敢相信。“我不过是个新人,他们竟愿意买我创作出来的曲谱?” 梅芹清点了钞票,“之前你把曲谱交给我,让我帮你代投。于是我就给你投到台湾去试试。结果被艾迪乐看中,监制人说你的曲子很有灵气,于是发了授权合同来,签下之后,这一百五十块钱的酬金就是你的了。” 盈袖喜出望外,“没想到还有一百五十钱……”她高兴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谢谢你,芹子。” “谢我干什么,这也是你自己的能力。赶快把合同签了吧,好让我寄回去。” 盈袖那笔签好了名字,梅芹便把合同卷了起来,用橡皮绳捆住。 这时候,梅芹发现她门口摆放着行礼,一副要搬家的架势。 “你要离开司令府?” “嗯,这里我住不惯,还是想搬到北平去。” 梅芹定睛注视她,“是不是他们刁难你?”在她印象中,姐们是个性子比较淡漠的人。不会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为了给真真一个更好的生长环境,她不会轻易离开司令府,除非她在这里过得很不好。 “我去找老夫人说说理去,别以为你孤身一人,背后没人就好欺负!”梅芹想,这些人,一定是趁着慕奕外出征战,所以变着法子欺负着她。 盈袖拉住她,“是我自己想离开司令府的,我愿意离开。” 梅芹愣住了,“不是说,一年后就和那个姓毛的离婚么,眼看只剩下半年的时间,你就忍忍,到时候她走了,你就上位,多好呀。” 盈袖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往后的发展道路是这样的话,我又何必离开这里?至今我发现,毛依依不肯让出司令夫人这个名位,只要她不肯签字,这婚就离不了。假设能成功离婚,慕夫人也不会同意我这样的身份坐上司令夫人这个位子。” “既然如此,你待在这里左右也是尴尬。我支持你离府。”梅芹说着,“只希望啊,真真她爸早点回来,把婚离了,把你娶了。毕竟他才是这府上的主人。事情都应该由他说了算。” 盈袖缄?,慕奕的性格虽然是狂妄不羁的,但矛盾的是,他是个对父母孝顺的,他会为了她,而忤逆他姆妈么?不管怎样,她认为,离开司令府才是目前最明智的决定。 盈袖母女要带的东西也不算多,伺候的佣人和梅芹帮忙提了些。 走到门口,就被门房大爷拦住了,“太太,您这是要上哪去?” “我不过是暂居在这里的客人。现在就要走了,不再叨扰。” 暂居的客人……门房大叔的眼睛雪亮着呢,别人不知道,他哪会不知道?这位貌美的姨太太,曾经在司令与贺兰小姐大婚的时候私逃,现在被抓回来了。又想逃? 门房不敢拦她,也不敢放她走,现在司令不在,他得去询问老夫人。“您先在这儿等着,我先去问问老夫人。” 门房走了,但是大门外还有站岗的士兵在守着。她们无法私逃。 “万一老夫人不肯放你走呢?”梅芹忍不住问。 盈袖看了她一眼,语气笃定,“她会放我走的。” 结果,还真被盈袖说中了。 门房回来说;“老夫人放行了。” 其实他还挺纳闷,为什么老夫人肯放走她。 梅芹也很惊奇。 只有盈袖心知肚明,董氏昨晚说出要赶她走的,不过是个气话,所以她才会在一早起来就忘了这茬。 可盈袖还是执意要走,这到底是有多嫌弃司令府,才会‘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此不给面子,自然气到董氏,于是她一怒之下,放人了。 好在她来之前,是以‘客人’的身份住进司令府的,所以她带着孩子离开,在别人看来,只是一种告别。 而不是被婆家逐出家门。 盈袖的主动离开。简直就是打董氏的脸,她气得一下午吃不下饭。等她平静了,才想起一件事,“孩子呢?她带走了没?” 偏院伺候的老妈子战战兢兢地答:“被带走了。” 董氏震惊了,万万没想到上官盈袖会把孩子都带走。 她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一个拖油瓶,独自在外生活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她以为,上官盈袖是个聪明的,晓得抛下孩子,一个人离开。毕竟把孩子留在司令府,既能让自己减轻一份负担,也能让孩子得到更好的照顾。 恰巧这时,慕琪跨门而入,说:“姆妈,阿奕打电话过来了,说要跟盈袖聊聊呢,还有啊,他说把真真抱到照相馆去照个相,寄个照片给他,人家想女儿了。” 【今晚十二点没有更新,姑娘们早睡不要等,明天下午三点两章一起更】 第118.跟他出国 西南一战打得很激烈,历时一个月,才打完了首场战役。结果是平手,不分胜负,如此意味着战争还没有结束,而第下一场战争随时都有可能开始。 慕奕趁着休战的这个空档,便在贵州市中心的一家通讯社打了个长途电话。 他想念妻女了,不知道他的盈袖现在怎么样,是胖了还是瘦了,在司令府过的还好不好,习惯不习惯。还有他的女儿真真,小家伙又大了一个月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 他很想看看她们的照片,想让她们拍了照片寄过来看看。由于他字写得丑,文采也不好,他实在不太能写封家书寄过去,所以他干脆打起了电话。 此时,慕奕并不知道盈袖和他的女儿已经离开天津。他打电话到司令府的时候,是慕琪接听的。 她刚从市政厅回来,如慕奕一样,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听到他说,想要听听盈袖的声音,于是慕琪便让佣人去偏院叫人。 第117节 哪知,佣人却说,偏院的那位太太早上已经走了。 慕琪大惊。 电话那头的慕琪听到点声响,声音就沉了下来,“盈袖和真真怎么了?” 慕琪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撒了个小谎安抚了慕奕之后便挂了电话。 她当然不能让他知道,他的宝贝疙瘩不见了。这样的话。怕要扰乱他的心思,且他现在身在西南军区。 匆匆来到东院,就见董氏正对着佣人碎碎念的。 “姆妈,盈袖怎么走了?阿奕现在打电话来,说要跟她聊聊。” 董氏听说慕奕打电话来了,很高兴的。可一听是要跟上官盈袖通话,她心里就不舒服,儿子好不容易打个电话来,却不是想跟她这个做母亲的通话,他就知道惦记着那两母女! 如果前一秒她还有着派人去接回那两母女的想法,那么这一刻她又冷了心,那两个走了也好,省得看着心烦。 “那个上官盈袖,瞧不起咱们家,便走了呗。”董氏看到慕琪无语的表情,很生气,“你这是什么表情,搞得好像是我把人家赶走的似的,明明是她自己要走,没人逼迫她!” 慕琪摇了摇头,心里也知道姆妈的脾性,不熟悉她的人绝对受不了她。“不管怎样,盈袖和真真是要接回来的,您知道的,现在的世道太乱了,他们孤儿寡母的,怎么能在外流浪?” “人家厉害着呢,结交了一个大明星朋友,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流落街头。”董氏阴阳怪气地说道。 慕琪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她了,只问了一句,“那个毛依依呢,是怎么回事?我早上看到报纸才赶回来的。”她将一份报纸拿了出来,‘儿媳酒店出轨,婆婆现场捉奸’的头条赫然映入眼帘,格外醒目。 那里还附带了一张照片。真真是有图有真相。 董氏气得把报纸撕了,“那个不要脸的毛氏,昨晚跟旧情人在酒店私会,好巧不巧被记者拍到了!我昨晚将她叫到祠堂跪到天亮,叫了管事的?妈妈在一边监督着。” 和外男私通,本不止罚跪那么简单。董氏原想抓这不知羞耻的去浸猪笼,但考虑到她背后的势力,只好作罢。 话说毛依依才没有跪一整晚的祠堂。 她让丫头小环去屋里拿了点银钱来,塞到?妈妈手中。这?妈妈也是个见钱眼开的,就这么被贿赂了。 于是她便先回房睡觉,到了早上五点半的时候再回到祠堂做做样子。 跪了两三个小时,她拍了拍有些酸麻的膝盖,然后到花厅吃早餐。没想到跪了三个小时,竟换来了一个好消息—— 那个白茵被董氏赶出府了。 毛依依忍不住得意,早上的白米粥也多吃了一碗。 …… 盈袖回到北平,依然租用了六区的公寓。 她的生活重新回到原来的轨迹,每天过得很充实。 她一点也不担心生活费不够的问题,她的存款还有三百八十块钱,足够她和真真半年内衣食无忧了。 就算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有姥姥给她的那块白玉玺…… 盈袖想,不到万不得已,那块白玉玺是不能轻易当掉的。 现在,她能以作曲谋生。从今儿起,她要靠自己的双手养活她和孩子。 这天,她正在房间里弹钢琴调试音律,忽闻房门被人敲响。 她以为是梅芹来看她,一开门,却看到一张许久不见的脸。 这张脸。无疑是好看的,长眉清冷,薄唇轻抿,两鬓青?。 “袖袖。”他叫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盈袖扯了扯嘴角,“……二哥。” 他就是上官长青。 “我以为你不认识我了。站在这里这么久,你不请我进去么。”他似乎想开个玩笑,但是他这样的冰块脸,反倒有点冷幽?。 盈袖侧过身,请他入屋。 上官长青走到室内,就听到隔壁卧室里传来婴孩咿咿呀呀。软软糯糯的声音。 他颀长的后背僵住了。 盈袖见状,到隔壁卧室将真真抱了出来。 “这是哪家的孩子?”上官长青问着,眼中藏着一丝希翼。 “她是你外甥女。”盈袖说。 上官长青有些意想不到,盈袖这么快就做妈妈了。他抬手抚摸女娃娃的眉,他看不出这孩子的眉眼像盈袖,反倒像某个人。 “她是慕奕的孩子?”他问。 盈袖点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上官长青答:“我听闻你在北平,我就寻来了。”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盈袖,“这是我从南洋带回来的礼物,你打开看看。” 盈袖看了他一眼,依言打开—— 只见?丝绒布上,躺着一条蓝宝石手链。 这是很贵重的东西,她盖上盒子,问:“我听闻,上官家的经济条件不同以往。二哥你……哪来的钱买这种东西?” 上官长青向来不是个爱唠叨的,他把那段艰难的岁月轻描淡写地简略一说,“去年八月,上官家陷入了危难,阿爸为了还债,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大哥则缀学到码头上工,芸妹去做了清洁工……而我,独自一人去了南洋学做生意。现在算是小有所成,便回来还了家中的债务。” 盈袖微怔,没想到这个二哥是块做商人的料子,平日里看他面瘫得紧,一点也看不出他有那方面的潜质。 “那你现在,是要留在北平了吗?” 上官长青摇头,“我还是要外出的。”刚说完,他的手一暖,低头,就见一个小手软软地抓着自己的胳膊。 他不禁笑了起来,问:“她多大了?会说话了吗?” 盈袖笑,“才三个月,说话还早。” “为什么你没有在天津跟他们在一起,孤儿寡母地搬出来,他……对你不好吗?”上官长青忽然问道。 盈袖敛眉,“你知道,他外出征战了。” 上官长青确然是知道的,慕奕征战西南。这个消息整个华北的人都知道。“就算他出征了,你又怎么带着孩子跑到北平来?”他今天来,就是想问个明白。 “不要过问,”盈袖熬了小米粥喂了孩子,语气淡淡,“二哥,这是我的事。” 上官长青突然握住她,她手微抖。 “我没想要干涉你的事。但是袖袖,我希望你在过得不好的时候,能想起我来,我会带着你和孩子出国。”上官长青的眼里,全是认真。 盈袖眼眶一热。她忙低下头,“谢谢,我现在过得很好,不用劳烦你的照顾。” 上官长青知道她是个性子倔的,轻易劝不得,便缄?了。 吃了两杯茶,他起身告辞。 出门前,他说:“我前天才到的北平,我还会在这里逗留五天。” 他的意思是,若遇到麻烦,在这五天里,可以到上官家找他。 上官家……盈袖想到那个地方便皱了眉。 她没有去上官家。反而背着真真到傅府去。 之前是因为慕奕在身边,所以不好到傅府。今天她左右也是没事,便背着孩子去见姥姥。 一进门,便见府上热热闹闹的。那个一直不太好对付的傅兰,此刻笑靥如花的,穿着花裙子站在葡萄藤下。接受着长辈们的赞美。 “哟,袖妹子来了!”大舅妈喊了一声,花园里的人都转过头来。 二舅妈眼儿尖,指着盈袖说:“快看,这丫头还带着个孩子!” 这下可把大家的视线都引来了。 老太太最为高兴,一个劲儿地囔囔。要盈袖走快点来,让她看看曾孙。 她眼睛不好使,待到盈袖走近了,就看到她背后的一个小娃娃。 众人不用多问,也知道孩子是慕奕的。 傅兰难得没有出口讽刺,她笑着摸摸真真的脸,夸道:“孩子真可爱。” 老太太争着要抱孩子,盈袖便把真真放到老太太的膝盖上。 老太太心都软成一团,逗着女娃娃,一边对傅兰说:“兰丫头,你跟袖袖同龄,人家都做妈了,你都还没把自己嫁出去,你啊,要抓紧了。” 大舅妈接口,“兰兰也快了,您呀,就等着明年抱曾孙吧!” 盈袖好奇。“傅兰谈了婆家了?” 说到婆家,傅兰就想起了那个人,顿时一阵脸红心跳。 盈袖看她这个模样,试探地问:“是沈表哥?” 她知道傅兰是喜欢他的。 大舅妈脸一拉,语气不大好,“哪能是沈公子?人家对她没那个意思!” “那是谁?” 大舅妈又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深深的,“就是你们上官家的二公子,长青呀!” 盈袖愣住了。 今晚八点还有一章 第119.沈凯恩,及时雨 盈袖完全没想到,一向与上官家不太对盘的傅家,怎么突然就要和上官家结亲了呢? 她看向大舅妈,问:“傅兰与我二哥的婚事,定下了吗?” “定下倒是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大舅妈喜滋滋地说,“上官家不怎么样,但是这个从南洋回来的二公子倒是不错的。性子虽然冷了点,不过我想,跟这种人结婚才好,婚后他不会在外面搞三搞四,那个省心哪!” 盈袖慢吞吞地说道:“我听二哥说,过几天他就要出洋了……” “什么?”傅兰望了过来,“他不是不出去了么?” 盈袖一听这话,心中有数了,敢情上官长青还不知道这桩婚事,八成是他爹上官荣在自作主张。 第118节 傅兰不依不饶地揪住盈袖。“上官伯父明明说,他会留在北平。而你说他过几天还要外出是怎么回事?” “他早些时间来看过我,亲口这么说的。” 傅兰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揪着她的手愈发紧了,“他怎么跟你说了这事?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她向来知道盈袖和上官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兰丫头!”老太太听到争执,不由喝道。“你在说些什么!” 傅兰不甘心地闭嘴,她瞪着盈袖,越是看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就越发觉得她和没血缘关系的上官长青有猫腻。 盈袖觉察到她的视线死死地胶在自己的脸上,她不禁蹙眉,说来说去。还是她这张脸招惹了不少是非。 老太太在两个孙女的面上巡视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才道:“老大媳妇。” 大舅妈垂眉顺眼,“姆妈。” “这件事是你自作主张了。”老太太面上没什么表情,“我还不知道,你口中说的亲事。是上官家那一桩。我告诉你,我不会同意我傅家的女儿嫁到上官家去!”上官家那些人,实在让她喜欢不起来。 大舅妈嚯地抬头,急道:“姆妈您听我说啊,这个上官长青是真的不错,一表人才的,还有那个经商头脑也是好得没话说,兰兰要是嫁给他,就是当富太太的,一辈子衣食无忧啊!” “他们这样的人家,阿欢的教训还没让你们心生警觉吗!”老太太说起盈袖的母亲傅欢,心就不好受,“上官荣如此歹毒,教养出来的孩子,人品能好到哪里去?反正,这婚事,我不同意!” 傅兰站出来说,握着老太太的胳膊,“奶奶,上官长青不一样,他和他爹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了?” “前天我去东街买东西,钱包被人抢了,是上官长青帮我追回损失的财物的!他一点都不像他爹贪婪的本性,他拾金不昧,他……” “好了,别说了!”老太太强硬地打断她,“你们一个两个都没把阿欢的死放在眼里,你们都忘记了她是怎么死的,所以才会对他们家动了念头!” 傅兰不服气,“说来说去。您就是怀疑上官家的儿女的人品,”她指着盈袖,“那她呢,她也是在上官家长大的,您怎么就那么喜欢她?” 老太太很生气,“你这丫头。怎能把袖袖跟上官家的人相提并论?袖袖可是白家的女儿!”尽管盈袖的身世很不光彩,傅欢喜欢姐夫的事更不光彩,老太太一辈子都不想提起这事,但是不可否认,盈袖是白家的女儿。 傅兰眼眶儿红红的,“反正我就非他不嫁了!”她扔下这句,就跑了。 大舅妈赶紧去追女儿。 二舅妈和三舅妈互看一眼,事不关己地悠悠开口,“姆妈啊,我也觉得您说的对极了。上官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上官长青,我虽然没见过,但是我见过他两个妹妹。大的那个神气得不得了,说什么将来是要嫁军官的……”说到这茬,二舅妈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盈袖,“袖妹子啊,你可知道。你曾经的那个大姐啊,现在追到西南去了,我看她八成是去找慕司令了。” 盈袖漫不经心的,“她一个女儿家,怎么会去军营?”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二舅妈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上个月,司令征战西南的消息可是传遍五省啊,然后,你那个志向要做军夫人的大姐,就收拾了东西去了。” “是啊,”小舅妈附和道。“她是个聪明的,逮到机会就跟着去西南了。要知道,军营里的大老爷们,都是禁欲久了的,最经不得诱惑……” “老二老三媳妇,你们说够了没!”老太太听不下去。喝止了她们。 二舅妈干笑,“姆妈,我这不是给袖妹子提个醒嘛?我就说,上官家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原本是讨论上官家的人品问题,哪知这话题就这么歪了,扯到慕奕身上去。 盈袖垂下眼帘。若有所思的。 她前阵子还疑惑着,上官芸自视清高,怎么甘心去当清洁工?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上官芸是为了保留清白的处子之身,为日后攀上慕奕做铺垫。 盈袖禁不住想,上官芸对慕奕,也算是痴情了,竟还为了他,而忍辱负重当清洁工。 还有,现在的世道这么乱,她一个女儿家也敢孤身一人追到西南去,也是勇气可嘉。 只是不知道慕奕是否经得住诱惑呢?上官芸的身段,可是比她好很多的。她有些恍惚地记起,慕奕之前透露过,他已不再对女人的身体产生厌恶抵触的情绪。当然,也没有喜欢就是了。 盈袖在傅府吃过晚饭才离开的。 她背着孩子,走在大路上。前面的一家酒楼门口歇了一溜儿的黄包车,她正要招一辆车。便有三个车夫拉着车过来。 “太太,去哪儿呀?” 盈袖道:“六区。” “好嘞,三角钱。” 盈袖正要付钱,另一个车夫便凑了上来,“太太,坐我的车呀,我只收两角钱!” 盈袖蹙眉,第三个车夫直接将她手上的袋子夺了过去,放到车座上,说:“太太,我收一个铜板儿!不但价格便宜,而且我脚程快!不用多久就到了六区。来来来,上车吧!” 另外两个车夫听了,面面相觑,主动让了道。一个铜板的车费太亏了,他们可不干。 在他们以为盈袖会选择便宜的上车时,她过去将车座上的袋子拿了回来,指着那个三角钱车费的老车夫。“劳烦你送我到六区。” “嘿!”那个车费最便宜的车夫一嗓子嚎了起来,“我说你这女人是不是傻?便宜的不坐,专挑贵的,有毛病吧!” 越便宜的越不靠谱。 盈袖不理他,正要上另一辆车,就被那车夫扯了过来,强行押到车上去,然后迅速拉动黄包车。 盈袖大声喊了起来,那人听不见似的,埋头一个劲儿地跑。 这时候,真真哭了起来。盈袖忙将背带解开,把她抱到身前。 盈袖心里乱糟糟的。眼看车夫将要将自己拉进一条胡同里,盈袖低头目测了地面的高度。 行车匆匆的,若是这么跳下去,伤到自己不要紧,主要是孩子……可是,她没有办法了。 思绪纷飞,她心一定,捞起姥姥给她的袋子,摸出?袋里面的红薯,咬牙就往车夫的后背砸去! 起先,那车夫只想着快点将这个女人送到目的,完成任务。所以对她的袭击毫不理会。 可。夏天的衣料本就单薄,那么大个的红薯,砸的次数多了,后背就砸得疼了。 “妈的!”他咒骂一声,停了下来,扯起盈袖的头发。狠狠地骂道:“臭娘们,你找死是不!” 话音刚落,他肩膀一痛。 盈袖从头上拨了银簪下来,往他的肩膀使劲儿地扎! 车夫大叫一声,也顾不得伤痛了,一把夺过孩子。在盈袖惊恐的目光中远远地抛了出去。 “不——”她嗓子,都破音了。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穿着高跟鞋的脚踹开了车夫,她扑过去,要去接孩子。 真真被抛到高空,害怕地大声哭了起来。 那可怜的哭声,听得盈袖的心都要碎了。 她终究是赶不上那坠落的速度的,被绊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真真跌落下来,她的心跳,好像停止了—— “呼,”一个清朗悦耳的嗓音响起,“幸好幸好,我来得巧。” 孩子的哭声止住了,盈袖缓缓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一身白西装的沈凯恩。 沈凯恩抱着孩子,哄着她,她便慢慢地停止了哭泣。 他打量着孩子的眉眼。吐槽了一句,“啧,一点都不像你,像慕土匪,不好看。” 话落,孩子像是听懂了似的,莫名哭了起来。 盈袖:“……” 沈凯恩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要拉她起来。 他的出现,宛如最及时的雨,拯救了她快干裂的心田。 盈袖重重地松了口气,她看着沈凯恩,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想想刚刚千钧一发的危险,她心有余悸。如果沈凯恩没有来,她真的真的不敢想象那个场景…… 车夫见识到沈凯恩方才的举止,便看出他是个练家子,他恐怕不敌,正准备溜走。 沈凯恩眼风一动,一枚玄铁暗器就从指间飞射出去,稳稳地刺入他的脖子。 车夫倒地。 “不留活口问问是什么人?” 沈凯恩拍拍手,说:“还能是什么人,就是你孩子她爹的对敌呗。你最近出门要小心点。” 感谢读者【a亿圣居装修装饰】打赏的玫瑰2朵 【115810】打赏的玫瑰1朵 下一章明天下午三四点间。 ------------------ 推文:《爱情嫁到》 亲眼目睹丈夫的背叛,慕言欢一气之下答应他的求婚,跃身成了前夫的小婶婶。 链接: 第120.林毓秀,还活着 沈凯恩跟盈袖回到住处。 她问:“你怎么来到北平了?” “听说你到北平来了,于是我就来了。”他往沙发一坐,枕着手,翘着二郎腿,指着盈袖说,“说实话,我觉得你太蠢了!” 盈袖望了过去,“你说什么?” “你该知道现在军阀混战,世道有多乱。你不好好待在司令府,还带着孩子跑出来,怪不得会被人逮到。”他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盈袖蹙眉,“我怎么知道那些人的目标是我。” “当然是你。”沈凯恩说,“你是慕奕的心头肉嘛,不怪大伙想抓你。” 经沈凯恩这么说,盈袖算是明白了,如今军方势力均当,所以便从对方的软肋和弱点下手。 盈袖禁不住想,难道她……真的是慕奕的软肋和弱点? “总之。谢谢你今天的救助,不然我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 沈凯恩笑,“只能说你运气好,正巧让我赶上来。”调侃了几句,他认真叮嘱,“那些人第一次失手,便会有第二次行动,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门,雇几个保镖守着。” 盈袖本来宽松的心,被他这么一说,神经不由紧绷,她终于开口求他帮助。“沈凯恩,能不能帮我?” 他皱眉,道:“我不会在北平久待,不可能在这护着你。”他想了想,“要不这样吧,你到平安酒店那里住一段时间。酒店老板是我的friend,我拜托他照顾你。” 其实这样的话,还不如到傅府暂居。只是盈袖怕连累到姥姥。 第119节 “谢谢。”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 一栋小洋楼里,客厅的灯光明亮如白昼。 穿军装的中年男人一脚踢翻了跪在地上的男人,男人是戴着毡帽的车夫。 “没用的废物!连抓个女人都能失手!” 扮作车夫的下属羞愧地低下了头,“请大帅再给我一次的机会,我发誓这次一定会把那个女人抓回来!” 男人哼了一声,“这次惊动了她,已经让她心生警觉,下次再抓更不容易了!” “大帅消消气,”一个柔媚的女声响起,“咱们再接再厉嘛,那个上官盈袖孤身一人的,能下手的机会多的是。” 杨铁龙一听到这个声音,身子就酥了一半,一腔怒火平息了下去。他转过头来,长臂一伸,把那美娇娘搂到怀里。 下属也识趣,见此情况立刻退了下去。待他走出房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令人热血沸腾的声音。 杨铁龙将她放在腿上坐着,疑惑地问道:“秀儿,为什么你就笃定那个女人就是慕奕的致命弱点呢?这不过是他养在外面的妾室,咱们要抓,不该抓他的正室夫人毛氏吗?” 女人捶了他的胸口一下,嘟着红唇抱怨,“你既然这么不相信我,那就放过她好了!” 杨铁龙赶忙安抚,“信,我怎么不信你?不然我抓她干嘛?我只是纳闷一个妾室,竟然会是慕奕的心头肉。我真好奇那个女人究竟长了一副什么样的容貌。才会让他这么喜欢?” 那个叫秀儿的女人眉眼勾出一抹靡艳,“她长得可漂亮了。” 杨铁龙眼睛一亮,“有多漂亮,可比秀儿你还漂亮?”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不要太好,这个叫林毓秀的女人就是一只尤物,美艳至极。记得当时他是在乱葬岗捡到她的。那时第一眼的惊艳,心道他长了四十年,活了这把岁数,还没见过美成这样的女人。 所以,他无法想象,能比秀儿还要漂亮的女人,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林毓秀阴测测地笑了一下,“她长了一副跟我一模一样的面容,只不过,我比她更胜一筹。” 杨铁龙惊奇,“你认识她,她还长得跟你一样,你们莫不是姐妹?” “不是姐妹,”林毓秀抬高了下巴,眼神阴冷,“是仇敌。就是她差点把我害死的!” “她怎么害死你?你说,我帮你报仇!”杨铁龙义愤填膺。 她忆起数月前的阴暗地牢,她被灌了大量安眠药。在夜里的时候,她痛得死去活来,凄厉地尖叫着,终是把看守牢房的士兵引了过来。 肠胃的揪疼让她控制不住发狂,林毓秀躺在水泥地上,见到守牢的人来了。不由朝他勾了勾手指。 她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此刻狼狈落魄如斯,还是无损她的美,这样只会让她看起来更加的楚楚可怜。 守牢的人心生恻隐,他慢吞吞地走到她面前。 “能不能把我……丢到乱葬岗去?求你……”她哭了起来,惹人怜爱的。“我不想死在牢里。” 守牢的士兵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看着她,突然生了歹念。 他想把她带到户外去,然后跟她…… 不怪他会生出这样的想法,而是她躺在地上时。妩媚的眼柔柔弱弱地盯着他,眼神带着某种暗示。 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尤其是那种年纪轻,不懂克制的小伙子。 于是他小声对她说:“你闭上眼,装作死尸的样子,我把你运出去。” 牢房里的犯人没几个。主要原因是时不时就‘清尸’,只有死了,断气的人,才能通过上级的审查,然后把人运到外面去。 其实,这小伙子也不敢保证能通过审查,要是被头儿发现,他私放犯人,他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到底是美色误人,让他满心的忐忑,化作了一腔的孤勇。 此时正是凌晨两点,头儿正靠在刑房的木椅上打盹儿。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拍拍他的肩膀,低声喊道:“头,醒醒,快醒醒……” “他妈的,你干什么?”头儿睁开惺忪的眼,骂骂咧咧。 “有个女人死在牢里了。我要把她丢到乱葬岗上去。” 头儿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哪个啊?” “喏,在那儿。”小伙子指了指躺在木车上、盖着草席的女人。 头儿实在困得不行,草草地看了眼,就放行了。 小伙子忙将木车推到外面去,望着一望无际的黑夜,他的心砰砰直跳,倒不是因为惶恐害怕,而是紧张的、兴奋的刺激。 还未走近乱葬岗,便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腐臭气味。他捂了捂?,推着木车到附近的一片小树林里,然后把林毓秀放了下来,捋顺她的发。 她朝他笑着,在暗夜里分外的妖冶。 他迫不及待地要去脱她的衣服。他的脸凑得很近,忽然,他的脖颈一痛! 他垂头,就看到这个美丽的女人张嘴咬着他的脖子。她的眼睛睁得大大,里面有红色的光晕,嗜血而诡异。 小伙子呆呆的。 她的皮肤很白,血液全粘在她的口齿之间,可怖极了。 林毓秀发狠地撕咬他的喉咙,男子反应过来,嗷嗷直叫,抬脚踢开了她,转身就跑! 他不想弄死她,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这个女人太邪门。 接下来,便有人路过这里,是乔装混进华北区的西南将领。 杨铁龙原是来乱葬岗找人的。不想却得到一个意外的收获。 像林毓秀这样的绝色美女,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尽管杨铁龙家里的女人已经有了七八个了,美女这玩意儿,男子不嫌多。 于是他将林毓秀带了回去,送到医院紧急抢救。 好在她救治得早,所以侥幸捡回一条命。 此后,林毓秀便视杨铁龙为救命恩人,无条件地在他身边侍候着。 而军政府那位守牢的士兵,整日提心吊胆的,最后被头儿发现了他私放罪犯。 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后悔不迭。 说起来,这事也不完全是他的错,这个审查的头儿也是粗心大意。 两人心中惶恐。不敢申报上级,就怕上面的人要怪罪下来。 所以,他们决定守口如瓶。头儿左想右想,觉得那小子太年轻,胆子也太小,太误事。于是在他的饭菜里下了毒,毒死了他。如此,七零号牢房里的那个女人的私逃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他口风向来严紧,不怕露了出去。 林毓秀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对杨铁龙说道:“上官盈袖是个很狡猾的人。第一次抓不到她,第二次想抓她就难了。” 杨铁龙问,“那咋办?” 她神秘一笑,“我们知道,慕奕的软肋就是上官盈袖,所以我们从上官盈袖身上下手。但是,上官盈袖很机敏,不易抓获,便只能从她身边的人下手,比如她的好友——” 说到这里,杨铁龙倏然了悟,狠狠地亲了她一口,“还是秀儿聪明!” 盈袖顺从沈凯恩的安排,住进了当地最负盛名的平安酒店。 “kane,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酒店老板约莫三十岁左右,打扮很洋气。沈凯恩说。他是留洋多年的国人,从小就被送到国外教养,所以说话的口气和生活习惯,都很洋化。他回国后,就接手家族的酒店服务行业。 盈袖在酒店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两天,在她以为会这么安稳地住下去的时候,她忽然收到一封匿名的信—— “想不想见见你的好友梅芹?今晚十点,单身一人来七区的松江路,若误时,人质有如此物。” 信纸上还附带梅芹贴身戴着的一个玉坠,只是玉坠是碎裂的。 下一章今晚八九点间 第121.慕奕的抉择 猝不及防收到信笺一封,盈袖的心猛地提起。 梅芹出事了。 心念急转,她瞬间想到前两天的?包车事件。 极有可能,就是那帮人做的事。 信上说,要她孤身一人去往七区。她若是带了人……梅芹怕是凶多吉少。 盈袖很心急,她一时无措起来,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想了好久,她给沈凯恩打了电话。 打了五遍,那边才接起电话。 她语速很快,跟沈凯恩讲了梅芹被绑架的事。 沈凯恩冷静地指出,“你有没有先打个电话到梅公馆确认?说不定她就在家里,而他们只是想骗你过去。” “电话我打了,但是无人接听!” 沈凯恩沉?了会儿,电话没人接听,不排除她恰好出门。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上门去看看,但是她出了门的话……外面有守株待兔的人。 “这样吧,你把这事告诉高丞,叫他派人去梅公馆看看。” 高丞就是平安酒店的老板。盈袖觉得太麻烦人家,她既住在酒店里受他庇护,还要劳烦他拨出人手去看情况……“他们寄了信物来,是梅芹向来戴着不离身的玉坠,想来是真的被抓了。” “既然无需确认了,那么你,”他停顿了一下,“你今晚赴约去吧。” “好。”盈袖毫不犹豫的。 沈凯恩在电话那头笑,“你也不问我为什么?” 她答,“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去送死。” “哈哈,没想到本少这么得你信任。”他笑够了,便说起正事来。“你放心吧,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他们抓你,主要是为了牵制慕奕。你尽管去赴约吧,我现在就通知天津的军政府,让他们调遣北平的军队暗中保护你。” 盈袖应了声。搁下电话。抬头望钟,已经八点了。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约定时间。七区还是有点远的,坐电车也要半个小时,是以她需要提前过去,现在就得去。 她走到内室,环顾着屋子里的摆设,却发现没有任何一件东西适合随身携带。 最后,她来到妆台前,打开装首饰的小盒子,拿出三根银簪斜插入鬓。 当盈袖乘坐电车到达第七区的松江路的时候,四个穿?衣的魁梧男子便向她走来,“上官小姐,请跟我们走。” 第120节 说着,他们就要扣住她的肩膀。 盈袖甩开他们的触碰,“我自己走。” 这四人左右环顾,见她真的是一个人来,便放开了她,催促着她往前走。 他们来到一栋小洋楼。 楼房的门口,守着十六个穿马褂的板寸头男人。 盈袖瞥见守门的这些人的底盘很稳,便知道他们是乔装的军兵。 她细细地打量周遭环境。这栋洋楼是建立在荒无人烟的郊外,这说明,他们不敢光明正大地生活在市区里。也难怪北平政府没有觉察到敌方的潜侵,因为他们都作普通人打扮,以迁居的商户瞒天过海,然后在郊外建了楼房低调生活。 实际上,是前任督军冯海天去年的叛变,与西南有了勾结,才会让他们偷渡入境。 有人打开了大门,然后将盈袖推了进去。 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上官盈袖。别来无恙?”一个声音在前方响起。 这时候,?漆漆的客厅蓦然亮起了灯火。 盈袖便看到坐在?皮沙发上,穿着梅红色旗袍艳丽动人的……林毓秀。 盈袖从未想过,林毓秀还活着,她不该是吃安眠药而死的吗? 林毓秀瞧见盈袖向来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不可置信的震惊,心里有了那么点成就感。她当然知道她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很乐意为她解答,“你是不是以为我复活了?呵,实际上我并没有死,不会像你一样,来个重生。”她睥睨着她,高傲地看着这个手下败将,“首先,我必须感谢你当初的心慈手软,没有一枪崩了我,而是给我嗑了药。当然,我也感谢牢里的那个俊俏的小兄弟,药效还未过十二个小时,他就已经把我放出去了,没有你们两个,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死了。” 盈袖是真的震惊,安眠药死亡的速度比较慢,不会立即毙命,通常会在四十八个小时内猝死。 然而林毓秀。她的药效维持不到十二个小时,就被人送去抢救……所以,她还好好地活着。 盈袖从地上起来,挺直了腰杆问她,“梅芹呢?” 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大步进来,搂过林毓秀的腰。盯着盈袖,说:“你倒是个胆大的,单枪匹马就过来。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的那个好朋友,可没在这。” 杨铁龙注视着盈袖,心中暗暗比较。秀儿和这个女人诚然是相像的,秀儿也确实是比她美艳的,只是这气度……他觉得,还是慕奕的女人更胜一筹。如果说,林毓秀的美,就像一朵绝艳倾城的红牡丹。那么上官盈袖的美,就像寒冬时冷冽逼人、遗世独立的雪花。 牡丹是世人都能采撷的俗物,雪花却是可触不可及的。 如此一来,后者的姿态便是无所碾压的。 盈袖巡视着宽敞的大厅,果真没有一个能藏人的地方。 “她在哪?”不知为何,她的心很慌。某个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杨铁龙阅人无数,岂会看不出她强自镇定的面孔下,是颗焦躁的心? 他抚掌笑了,声音洪亮,“只要你好好配合,你的朋友、你的女儿,都不会有事。” 盈袖的眼不禁瞪大,“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上官小姐,你可要乖乖的服从安排,你放心,我不会要了你的命。”他确实不会要了她的命,他还等着用她跟慕奕作谈判呢。他叫了来人,“把她的手脚都给我绑了,装在大箱里,准备押往西南。” 杨铁龙老奸巨猾,深知此地不能久留,万一有人来营救。所以当下就把人送到西南的重庆。 盈袖被绑着投到一口大箱子里,她有些绝望地望着箱盖。 北平的军队没有来人,她不怨怪。天津那边的动作再快,一个半小时内,怎能部署整个营救计划? 她现在担心的是真真…… 她出门之前,就把真真放在酒店的高级厢房里,请了两个月嫂照顾好她,还嘱咐着,若有什么情况,就立即打沈凯恩的电话,她把电话都留下了。还有……她犹豫了会儿,把上官家的地址写上了,若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那就去上官府找二公子长青。 因为她已有预料,自己可能一去不回。 预料的时候是一回事,结果真的一去不回是一回事。她现在,只剩满心的焦灼不安。 而梅芹,如沈凯恩所说。真的待在自己的住处。 只不过,她被绑在墙柱后面,嘴都被胶带封住了,不能动弹,不能言语。 她脸颊一片红肿,是方才与歹人对骂时,被掌的。她此时衣衫不整的,瘫软在墙柱下。 两个士兵正提起裤子了事。 梅芹刚刚就被绑在那里承受着他们的折磨,耳边听着盈袖一遍遍打来的电话,绝望得想立刻死去! 她看到那封信了,她知道这是个陷阱,而她的姐们袖袖就是即将踏入圈套里的羔羊。 她无力阻止。只能在绝望中祈祷姐们不要为了她去涉险! 当听到电话声再次响起,其中一个军人去接了电话。 梅芹死死地瞪着他。 他的表情是愉悦的,对另外一个军人说,“老大那边进行得很顺利,毫不费力地逮住那婆娘了。现在,老大要我们实行第二个计划。” 第一个计划,是抓住梅芹,给上官盈袖送信。第二个计划,当然就是……整套计划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了。 “老大说了,要搞定最后这两个,是作后招用的。咱们要是成功了,就给咱们两兄弟升职!”那男人喜滋滋地说。 …… 沈凯恩那边也很焦急。一个小时过去了,不知道北平那边的军队是否分拨出去了。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看来,他不能指望军政府了。想了想,他重新在书桌前坐下,写了信送到西南去。 当慕奕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了。 一团怒火烧到心口处。快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烧成灰了! 一个女子穿着斜襟薄衫,头戴着花布巾,站在营帐门前叫他,“司令,吃饭了。” 是,她就是上官芸。 她千里迢迢追到军营来。放下大小姐的架子,换上粗布衫,为他、和军营里的一群大老爷们洗衣烧饭。 尽管她几次自荐枕席,都被拒之门外,整天面对他的冷脸,接受他的冷嘲热讽,哪怕被当成一个烧饭婆子,她还是不想离开,无怨无悔地留在他身边。 贾平看见司令今早的脸色太难看,有些不解,他问:“司令,第二场战事获得大捷,您不高兴吗?” “屁!”慕奕暴怒,“你现在,马上就派侦查队去火车站打探从北平来的乘客,给我仔细地搜人!” “怎么了吗?”上官芸关切地问。 慕奕挥开她。 贾平见此,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想,这么一想。冷汗便冒了出来。 他转身,正要去派人查探,侦查队那边的人就找上门来。 “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 贾平的话被打断,“杨铁龙送了信来了。” 贾平一惊,拿过信封就递到慕奕手上去。 “你看了跟我说!”他喝道。 “……是。”贾平一目十行,看到结尾,他的声音都发颤了,“司令,太太和小小姐……都在他们手上。若要接回她们母女,便将上次占据的云南和贵州奉还,并割下北平和……” 他话未说完,前面的桌子就被慕奕踢翻。 第122.他的野心,终于成全【两章合一】 慕奕之前,便做过夺人妻儿,以作要挟这等卑鄙之事。 当时他一点也不觉得卑鄙,只知道为了胜利,应该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当初的冯海天的心够硬,那么就不会受到他的威胁了。 慕奕那时还嘲笑冯海天的弱点太可笑,想不到他一个军阀之主,软肋居然是个孱弱的妇人。 而今天,轮到他慕奕的妻女被抓作人质,要挟他投降,并割让领土。 他终于发觉,抓获弱小这等事真的是卑鄙无耻! 这也不怪人家要抓他的妻女,要怪就怪他自己有了软肋。 “杨铁龙怎么知道盈袖和真真的存在?还有,她们明明身在司令府,怎么还被抓?”慕奕完全想不到,他有朝一日,也会受人胁迫。 他自认为在军事上万无一失,足够谨慎小心。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他在出征之前,就安排好一切,特意拨了一支精锐的军队森严地守卫着司令府,所以他想不通,杨铁龙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居然能突破重围,抓到盈袖和真真。另外,他们要抓,不该是抓毛依依么? 侦查队长垂下头,说:“据报告,太太和小小姐在您出征的一个月后,被逐出府……” 慕奕额角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逐出、府?”这三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司令,要不要打个电话到天津问问老夫人?” “不用了!”慕奕深吸口气,盈袖都被抓了,之前发生的事情,问再多也于事无补。“杨铁龙呢,他潜入北平,城门的防护队眼睛都被屎糊住了吗,敌人都跑到自个儿的地盘上来了。都没察觉?!” 侦察队长慢吞吞地开口:“司令,我们也是刚知道消息的。他们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北平,都是因为之前冯海天的缘故。他们隐藏的也太好,在北平的七区驻扎了一年……”要不是那位太太的突发情况,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 所有的坏事全积堆一起,蜂拥而来。让人不知所措。 慕奕坐在圆桌的主座,开了一个会议。 参谋说:“司令,西南一战已经打了两个多月,按眼下的发展趋势来看,不消四个月,我军就能大获全胜,占据重庆四川等地。所以我看,这场战事不能耽搁!” 十二师的队长是个很热血的年轻人,附和道:“徐参谋说的对。司令,咱们成功在即,决不能停战!” “可是司令的妻女怎么办……”老一辈的将领问。 “咱们何必慌张?越是慌张,他们就越得意,按着人不放!我们要做的是,打击他们的自信心!” 徐参谋这么一说,大家便也明白了,原来是要‘以退为进’。 慕奕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为什么说是唯一?只因江山和情爱不能两全,理智和感情不能共存。 他无法做到为了妻女而甘心割掉他的江山一角。 他有他的雄心壮志,他想扩张领土和江山的版图。他不满足一个华北五省的江山,他甚至为自己拟定一个目标,立志在未来的二十年里。收纳整个天下。 盈袖知道,一直都知道他心中的理想,他可以儿女情长一场,但却不能放下他身为军人的尊严。 第121节 他既野心勃勃,也能含情脉脉。 所以。 在她亲耳听到那句,“不过是个女人,我何必在乎她的生死?她死了又如何,我身边还有新人替旧人”的话时,她的心是平静的。不管是真的鄙弃她也好,是假意做戏给别人看的也好,她都不怪他。 杨铁龙显然很不相信他会这么弃了心爱的女人。 “行,女人没了,还能在找!慕奕。我佩服你是个风流男人!”他看着慕奕身边抱着一个粗布衣衫的美女,眼神幽深,“就不知道你面对你的亲骨肉,也能否这么不屑一顾了。” 话落,他看到慕奕身子一震。 杨铁龙满意地笑,“慕奕,你女儿长得真可爱啊,小孩子才三四个月大吧?就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福气,等她叫你一声爸爸了。” 慕奕竭力冷静,可他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他紧紧地搂着上官芸的腰,那力道,紧得要勒断她的腰。 上官芸难得跟他亲密接触,腰间勒得再疼,她也笑着忍着。 慕奕努力地压下心头的躁意,强自镇定地说:“不过是个女儿,死了也就死了,我有的是女人给我生儿子。” 明知道他是假意这么说,可盈袖的心,还是丝丝泛疼,像被针扎了似的。 杨铁龙的眼睛扫了过来,将她的?然收入眼底,一时摸不准慕奕的态度是真是假。 “慕奕,算你狠!” 杨铁龙命人将盈袖吊起来鞭打。 他盯着慕奕的表情,说:“既然不要这个女人了,那就看看她为你受的苦!”他想,只要是个男人,哪里忍心看着旧爱被人残害? 可慕奕竟然无动于衷! 眸光冰冷地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被高高悬置于顶,底下是两个强壮的士兵,他们一人拿着一条鞭子,用力地抽在她身上,不一会儿,便见血了。轻薄的衣衫下,是皮开肉绽的可怖,血色都渗透了布料。 “司令忍住!”徐参谋敏捷地发现慕奕脚步一动,他忙拽住他,“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您不要冲动,否则将前功尽弃!” 慕奕低吼,“就算我装出不在意的样子,他们也不会放人,她会被弄死的!”这叫他怎么忍得住,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爱人被折辱被鞭打? 贾平三两步跨了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司令,再坚持一会儿,最迟半个小时,太太就得救了。鸿门那边的人已经赶来了,已成功混入对方的内部军营。” 慕奕一怔,嘴角牵起一抹讥讽,想不到沈凯恩对她如此痴情,三番两次地搭救她。这次更是为了她暴露了他的底牌。 他的盈袖,身边竟有这么多的护花使者,他是该高兴,还是该愤怒? 沈凯恩没有直接出面,而是派了他的得力下属张九。 张九显然是做惯了这等潜伏偷袭的事情,他与华北的侦探队里应外合,顺利地摸进西南军的部落。一路过关斩将,最后一声枪响,他劫持了杨铁龙。 杨铁龙一转头,就对上?洞洞的枪口,他大惊,冷喝:“你是什么人?” 张九没有回答他的话,扭头看向那两个手拿牛皮鞭的士兵,“放人。” 那两人看着被劫持的领头人。犹豫了。 但是,周边的士兵迅速围了过来,持着长枪对着张九。 张九穿着西南军的灰色戎装,佯装西南士兵,才会成功地潜入内部。如今他身份暴露,被这么多个枪口对着,他也不急不缓的,心稳,持枪的手也稳。他道:“弟兄们不如来比试比试,看看你们的枪快,还是我的枪快?” 那些人面面相觑,却不敢有动作了。 “放开她,送到城下!”张九命令。 杨铁龙立即叫了起来。“不能放!”放了,他们就输定了。 看眼下的情况,这个女人果然对慕奕很重要。 张九的枪口抵在他的脑门上,“不放人的话,只好先牺牲你了。” 脑袋上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的性命堪忧,杨铁龙陷入了挣扎。 就在这时,林毓秀爬上楼梯来,柔媚地说道:“放了她吧。” “秀儿!”杨铁龙不赞同地喊了一声。 林毓秀抛了一个媚眼与他,眼神里写着心照不宣。 杨铁龙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大声道:“放人!” 于是,盈袖就被放了下来了,只是她头发散乱,满身伤痕。 她今天,穿着藕色的斜襟长裙,柔软的面料上,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朵朵玉兰花。此刻,血迹斑斑的,衣衫都裂开了,一条条的鞭痕。 他们用粗绳绑在她的腰间,然后由三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将她慢慢地坠到地面上去。 慕奕见她安全落地,压在他心口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他策马冲了上去,一把将她拉上了马背。 恰在这时,一把飞刀直射过来,“小心!”张九大喝。 刀身很长,银亮晃眼。慕奕听到风声,蓦地一闪,可终究是慢了一步,尖刀刺入他的后背。 他闷哼一声。 “司令——”华北军大惊。 慕奕抱紧了盈袖,腾出一只手,往上空开了一枪,“攻城!” 盈袖既已得救,自然就没有了顾忌。 两军对垒之际,张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榴弹,往梯口一抛,然后迅速地翻身,动作敏捷地跳下高高的城墙。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士兵也朝他开了枪。 张九撑着一把小伞快速降落,一边挡着子弹的袭击。 任凭他的身手再如何利落。还是中了两枪,好在袭击的不是致命的部位。 城墙下,厮杀成一片,而城门仍是紧闭着的。 杨铁龙知道,这一战必败,经过前两次战败的经历,军心已不稳,眼下再派出更多的士兵去应战,也是无济于事,所以他只得死死守着城门。 “大帅,不是还有一张底牌吗,快亮牌啊!”参谋指着城下死伤无数的士兵,急切地说:“城下的兄弟们快支撑不住了!” 杨铁龙心中一沉。不到万不得已,那张底牌不能拿出来用。 “来人,”他作了一个决定,“打开城门,咱们下去杀敌!” 他不再守城,要发动所有的军兵,跟华北军拼个你死我活。 然,他的命令,却无人听。 华北军太勇猛,仅剩的两千兵马怎么敌得过他们的八千精兵? 开城门去迎战,无异于去送死! 杨铁龙使唤不动军兵,顿时气得胸口不断起伏,“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饭桶!” 林毓秀款款地走来。她戴着米白色的小礼帽,穿着同色的蕾丝洋裙,红唇烈焰,嗜血而诱惑。 “大帅何必要跟他们硬碰硬,直接亮出底牌就是。”她温言软语的,抚顺了他的躁动,“我们可以利用它,不费一兵一卒地取得胜利。” 众将士眼前一亮。不用打仗,不用流血和牺牲,就能取得胜利,美好得就像做梦! 杨铁龙皱眉,“用他们的女儿胁迫?” 林毓秀摇头,“他们的女儿留着作后招。先把那个梅芹弄出来。” 杨铁龙闻言,脑中倏地有了个想法,他给心腹使了个眼色,“去把那个大的放出来。” 当梅芹被推着上来时,盈袖倒吸口气。 她双手双脚被绑着,嘴巴也被封住。 杨铁龙站在城墙上笑道:“慕奕,这可是你女人的闺中好友,你在不在乎她的生死?” 慕奕冷笑,“杨铁龙,你以为我会为了这个女人向你低头,那就大错特错了。” “怎么,她的朋友,你不救?” 梅芹向他们摇摇头。 慕奕转头看向盈袖。“对不起,我不能为了救你的朋友而向敌军妥协。” 盈袖?了会儿,点头,“我理解,我不会怨你。” 梅芹是她的好朋友,而不是慕奕的朋友,他选择放弃营救,也无可厚非。 杨铁龙有点意外。 这个上官盈袖,不是可以为了朋友,孤身到七区么。怎么现在,却不肯救了?只要她求慕奕,说不定慕奕会考虑救人。 但盈袖知道,就算她求了,慕奕也不一定会救。在他心里,江山比爱情重要,与之相比,她排在第二,他的野心永远是第一。就像方才,他宁愿让她挨了那么多次的鞭打,等到张九的救助,也要保全他的江山,不愿向杨铁龙妥协。 她作为他的爱人便如此对待,更何况是与他毫无关系的梅芹?盈袖闭了闭眼,她自认已尽力,没有对不住好友,在听闻她被抓时,她奋不顾身地前往。而这一次,她无能为力。 慕奕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后,便挥挥手,命贾平吹起号角。 贾平心潮澎湃,他们很快就要取得胜利了! 他用尽全力,憋气吹了一个十分响亮的号角。 全军闻声,士气大振。 杨铁龙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前方?压压的一群人,步步紧逼。而人群中,有二十辆炮车整齐并列。 副将吓得望远镜从手中脱落。 “大帅,那是华中支援的炮车!” 是华中的没错,早听闻华中实力雄厚。此番借了华北的兵力和炮车,想来是因为毛慕两家的联姻。 “大帅,咱们该怎么办?炮车来了,城门怕是守不住了!” 杨铁龙心烦意燥,“去把那个女娃娃抱来!” 是,就是慕真真,他们借着梅芹的名义,到平安酒店把孩子抱了出来。 这个孩子,就是最后的一张王牌。 “你,立刻下去,跟他们谈判,要求退兵!”杨铁龙当即指挥副将。 那副将很激动,底气十足地下了城楼。 谁知他刚下来,还未走近敌军,就被子弹袭击。“我是来谈……” 他的话语消弭在炮火中。 如今胜利就在眼前,谁愿意浪费口水跟他们谈判? 第122节 点燃了导火索,呼地一声,炮弹便发射上去,直直投向城楼。“轰隆”一阵巨响,城墙的护栏被炸毁。 他们毫不留情地,点燃了一个接着一个的炮弹,连环发射! 城墙上炸下了不少士兵,惨叫声四起。 杨铁龙见势不好,抱着真真,拉起林毓秀就撤退。 盈袖甩开军医,光着脚跑上前去,“慕奕!” 慕奕后背受伤,他没有想过要休息,骑在马上,指挥军兵攻城。 场面动荡,?沙飞满天,浓浓的硝烟熏得她头晕脑胀,连连咳嗽。 当城门被炸毁,高大的门板重重地倒了下来时,慕奕朝天开了三枪,嘶声大喊:“给我冲!” 几千士兵呼声震天,在他的命令下,冲进城门。 盈袖跌倒在地,所有人都顾不上她。 他们一个个。杀红了眼,眼前看到的,是胜利的曙光,承载着万千荣耀。 她终于埋下头,痛哭出声。 “太太,太太您怎么了?”军医提着药箱,从后面追了上来。 盈袖抓紧他的袖子,“你快去追司令,快去!孩子在杨铁龙手上!” 军医惊得瞪大了眼,“是,我现在就去!” 他拉过一匹遗落在外的马,翻身骑上,奋力追了上去。 杨铁龙将孩子塞进一辆军车,载着林毓秀绝尘离去。 因为过度慌张,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抖,车子东撞西撞的。如此拖延了速度,后面的车子便追了上来。 有军车,有三轮摩托车、还有铁蹄笃笃的声音。 杨铁龙没敢回头。 林毓秀也很害怕,“你开快点啊,他们快追上了!” 她说话的时候,孩子在她怀里乱蹬,哭声不断。 林毓秀不耐,拿出一块手巾就塞到她嘴上。 孩子憋红了小脸,泪水不停地滑落,无声地哭泣。 “杨铁龙,停车!再不停车。我们就要开炮了!”贾平大声喊道。 杨铁龙神经紧绷,哪里敢停车?后面的子弹打得砰砰响。 林毓秀去抓他的胳膊,急急地说:“要不停车吧,告诉他们孩子在我们手上,他们绝不敢动手!” “这有个屁用!”杨铁龙大骂。“这场仗他们打赢了,城也破了,孩子已经威胁不到他们了!我要是停了车,就是一个死字!” 林毓秀火了,“你不停车,也是死!” “臭娘们,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杨铁龙腾出手,去打她的脸。 方向盘一偏,车头便撞在大桥的石栏上。 车子停了,很快被人围攻。 杨铁龙着急,使劲儿地踩油门,却怎么也踩不动。 眼看后面军兵越来越近,他从后车座掏出两支枪。 将短枪递给林毓秀,他扛起长枪,探出车窗,扣动扳机,砰砰地往追兵开火。 现在,林毓秀和杨铁龙都是一条船上的,只好拿起短枪,探出头来与他们对打。 枪很重,每一颗子弹的发射,都震得她手指发麻。她不懂射术。便乱打一通。 军兵们因为那两人子弹的袭击,生生地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慕奕勒住了马匹,转头看向副将,“还有没有手榴弹?” “只剩最后一个了。”他从布袋里掏了出来。 慕奕后背受伤,手上使不上多大的劲儿,目测距离是十米,他没法抛过去。于是,他将手榴弹传给了贾平。 贾平会意,他戴上防弹的帽子,弯着腰,小心地避过杨铁龙发射过来的子弹,摸到五米的距离,他一个跳跃。将手榴弹丢到车上—— “嘭!” 一声巨响,整辆军车被炸开,?色的浓烟腾腾升起,底下一片火光。 “司令——”身后,有个声音传来,声线里,藏着惊慌和恐惧,莫名的,让人心颤。 慕奕回头,就见年轻的军医策马奔来。 当他看到眼前炸毁的军车时,他浑身脱了力似的,跌下了马。 “老赵,怎么了呢这是?”副将忙去扶起他。 赵军医的脸僵僵的。他有些失神地看着淹没在火光中的军车,一瞬间好像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慕奕的心被什么东西拽住了,未知的惶恐将他笼罩,让他紧张得无法呼吸。 他声音低沉,问:“老赵,你想说什么事?“ “司令……”赵军医喃喃道,“车里面,小小姐,在、在车里面……” 宛如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在每个人心间的平原炸开! “怎么可能?”贾平第一个反应过来,反驳道。“就算小小姐在他们手上,杨铁龙定然会以此与咱们谈条件!” 众士兵被吓出一身冷汗,听到贾平这话,纷纷附和道。 赵军医抬眼看向慕奕,“司令,方才他们拨了一个副将下来……您看到了吗?” 看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 所以、所以那个副将,是想以此跟他们谈判。但是、被他们一枪打死了!是的,被胜利冲昏了头的他们,打死了。 慕奕坐不稳地、从马上栽了下来。 “司令!”几个人及时扶住他。 他后背有好多血,那一刀还卡在那里,鲜血汩汩的,难得他坚持了这么久。 他的脸色煞白煞白的,唇上血色褪尽。他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是哽咽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快去看……看车里的孩子……” 胜利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哀伤冲淡了,所有的士兵心情沉重。 当夕阳的余辉布满西边,他们收兵,回到军营。 盈袖奔了上来,素净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真真呢?” 他们沉?了。 气氛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瞬间明白了,滚烫的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滚落,模糊了她的视线。 慕奕一把将纤瘦的她抱进怀里,“盈袖,孩子没有了,我们还可以再生……盈袖、盈袖!”他的话说到一半。她便软倒了下去。 他的胸前,是一滩灼热的水迹,是她的泪。 慕奕颓然地跪坐下来,紧紧地抱着她,头埋在她的发间,有什么东西,湿了他的眼角。 第123.他在雨中长跪 西南一战大获全胜,华北五省各个管辖的指挥官都发来贺电。 董氏惊喜不已,强烈要求军队凯旋归来,赶紧回到天津。 董氏欢欣雀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带着慕琪到墓园给已故的老司令报喜去。 因为家逢喜事,所以董氏看着毛依依也顺眼了点,便是她主动说要一起去墓园祭拜,董氏也同意了。 严格点来说,慕奕的作战能力再出众,而今能占据西南,毛家的支援兵也是功不可没。 董氏想,她的儿子就是这么厉害,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收了西南,他爸地下有知,想必十分欣慰。 慕奕在军事上,明显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姆妈,阿奕他什么时候回来啊?”毛依依语气轻快。 她的心情很愉快,慕奕取得成功,她毛家也是出力了的。所以,就算慕奕回来了,为了白茵而跟她离婚的话,她就到媒体面前大肆宣传慕家卑鄙无耻,过河拆桥!不仅如此,还宠妾灭妻,小三蹬鼻子上脸,踩压原配……慕家绝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于公于私,短时间内不会卸了她司令夫人的身份。 董氏蹙着眉,她心中疑惑,既是取得胜绩,为什么报喜的贾平没有半点欢喜的情绪?而且还说,要在西南那里歇半个月? 实则,是慕奕要求歇息半个月的。 前天,盈袖得知真真和杨铁龙一起死去了,她便晕倒了。再次醒来后,她的魂魄好像都被抽离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茶饭不思。不眠不休,独自待在一个小小的坟地前泪流满面。 慕奕放下所有的军务,一直陪着她。看着这样痛苦的她,慕奕拿起枪,塞到她手中,握着她的手说,“盈袖,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死我们的女儿的,你杀了我吧!” 这时候,贾平就会疾步过来,跪在慕奕和盈袖面前,“司令、太太,那颗手榴弹是我扔的,人也是我杀的,就让我给小小姐偿命吧!”他在他们面前磕头。 慕奕喉咙干涩,“贾平,这不怪你,那颗手榴弹……若不是我的命令,你也不会扔过去。” “司令,还有我……”赵军医低着头,“都怪我动作太慢,才会酿成了惨剧。太太,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你的期望。” 盈袖蹲坐坟前,头靠在墓碑上。闭着眼,缓缓地开口:“你们都没错。” 正因为错的不是他们,所以她的悲,她的怒和怨无从宣泄,于是她只能恨自己。 轱辘轱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没有人回头去看。 “袖袖,”是梅芹,她坐着轮椅,被军医推着过来。 盈袖慢慢地睁开眼,看向她。 她脸上缠着带血的纱布,看着很可怖,还有她的腿……那是她在炮火中受的伤。 “你不要伤心,”她张嘴。很努力地开口,“真真、还在……” 第123节 话落,在场的几个人,目光纷纷射向她。 她的半边脸被火烧毁,蜿蜒的伤痕,一路蔓延到脖子根,她说话时,语气很轻很轻,怕重了,会扯到伤口。 “我不知道真真在哪……但是,车里的那个,真的不是真真……” 慕奕走上前去,拎起她的衣领,“你怎么知道,杨铁龙手里的孩子,不是真真?” 梅芹陷入了回忆,“那天,他们押着我到平安酒店,借着我的名义,要抓走真真。当时我看到床上的孩子……不是真真,他们以为她就是,就抓走了……” “那真真到底在哪?”他的女儿没有死,巨大的喜悦要将他淹没!这简直,比打了胜仗,扩张了领土,还要让他兴奋狂喜! 梅芹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她被哪个人调换了。” 慕奕有些失望地放开了她。 真真丢失了。不过,丢失和死去比起,已经好太多,慕奕很感谢上苍。 盈袖跌跌撞撞地过来,慕奕赶忙去扶她。 “打电话给沈凯恩,他一定知道!”她说着。 贾平立即就去了。 大概沈凯恩不在家中,他的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听。又打了两次,则是佣人接听的。那佣人说,沈大少出门去了。 慕奕心急如焚,让佣人即刻就去找沈凯恩回来。 佣人觉得莫名其妙,主子去哪了,他们怎么会知道?而且还去催促他回家? 直到夜幕降临,沈凯恩回来了,这才把电话拨了回去。 慕奕会找他,估计也就是孩子那件事了。 于是他跟他娓娓道来—— 盈袖被杨铁龙抓了之后,沈凯恩就考虑到孩子的安全问题。其实他也不确定,孩子会不会也被抓,但总归要防万一。于是他联系了高丞,让他把慕真送到傅府去。 当然,他也是考虑到这样会连累到傅家,所以,他让高丞去抱一个女婴来代替。 如此,便能消了那些人的疑虑,也让傅家得到掩饰。 从古至今,重男轻女的思想在每个家庭中深根固蒂,尤其是穷人家,若生了女婴,不是送人了,便是遗弃了。 高丞托人到孤儿院抱了一个四五月大的孩子,替换了慕真。 那孩子何其无辜,要承受这样的牺牲…… 沈凯恩在电话那头沉默着,听着慕奕说,那个女婴和杨铁龙在车子里,随着炮火一起炸毁。 他的心愧疚极了。 在替换之前,他抱着侥幸的想法。他想,那个孩子是不会出事的,杨铁龙那些人。未必会到酒店抓人。 他也已经叮嘱了高丞,近期小心点盯着,派了更多的保安严加守卫。 想不到,杨铁龙会借着梅芹的名义,带走了孩子。 梅芹是盈袖的好友,高丞是知道的。当她被控制着,带走孩子的时候,高丞没有阻拦。 梅芹看到孩子那张陌生的小脸,她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幸好,幸好孩子不是真真,否则她死也不能原谅自己。 所以她默不作声的,由那两个军官带走了这个女婴…… 慕奕蹲下身来,揽住盈袖单薄的肩。“盈袖,真真没事,她还好好的活着,你就不要伤心了好吗?我们现在就去北平,把孩子接回来,然后,我们一家三口从今往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他眼中满是憧憬。 这一次的经历,让慕奕刻骨铭心,终身难忘。当知道军车里,和杨铁龙一起毁灭的,不仅有林毓秀,还有他的孩子时。那一瞬,慕奕觉得,整个天都塌下来了。那一刻的惶恐惧怕,就好像下了无间地狱。 当他听说孩子还好好的,死了的那个,是别人时,心头的枷锁终于被解开。 原来天堂和地狱,真的只是一线之隔。 这次的失而复得,让慕奕更加懂得了珍惜。什么江山,什么西南,都比不上他在乎的人重要。 在他决意重建家庭,努力过上美好的生活时。另一个人,她已经决定要放弃。 …… 天津,司令府。 董氏听说慕奕回到华北了,只是他去了北平。 她很生气。慕奕真是个不孝子,家中老母频频在门口徘徊,心切地盼着他归来。他倒好,径直去了北平。 毛依依插口道,“姆妈,我看八成又是那位出了什么幺蛾子。” 她指的是盈袖。 董氏哼了一声,“她真是越来越招人讨厌了。”之前,她初初进府,董氏还没有那么反感于她。 大抵,因为她是慕奕当时唯一能碰的女人。而且,她的身份是姨太太,在府上也是安分守己的。 而现在。情况是大大的不同了。她的儿子慕奕,已经可以碰别的女人。 也许是跟上官盈袖同床多次的缘故,他对别的女人的身体没有那么抵触了。总之,他现在不是非她不可了,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可董氏没想到,她那个骄傲得不得了的儿子,居然爱上那个上官盈袖!还说要娶她做正妻。 董氏当时就想,定是上官盈袖给她儿子喝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如此为她掏心掏肺! 想起那个女人,董氏的心情就很不快,正思虑着儿子回府的时候,怎么跟他说上官盈袖离府的事,这会儿。便听到门房来报告—— “老夫人,外面有个姑娘说要见你。“ 姑娘? 董氏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问,“可认得她是谁?长什么样的?” 门房说,“很年轻很漂亮,哦对了,她说她叫上官芸。” 一般不认得的人,门房都会把人轰走。尤其是那种穿着寒酸的。那个叫上官芸的姑娘,一副乡下人的打扮,粗布衣裙,头戴碎花布巾的。 门房原想赶走她的,但听她说,她将来是要做司令府上的女主子的。他若敢赶她,她日后就要报复回来。 看那姑娘虽然打扮寒酸,但她确确实实生了一副上好的皮囊。 瞅瞅那胸那腰那臀,可是比那位太太,还要惹火,更有韵味。说不准……她真的是司令在外风流时欠下的情债呢?看她语气里洋溢着自信,极有可能她带着一个争气的肚子来了。 门房很纠结,既不能直接让她进来,也不能拒之门外,于是他就到院子里报告董氏。 董氏听到‘上官’这个姓氏,心下一动,便随着门房到外面去看情况。 这是上官芸第一次上司令府。 她看着头顶上那块牌匾,上面写‘司令府’三个烫金大字。气势恢宏的,让人心潮澎湃。 在看到一个贵妇人出来时,她不禁捏紧了衣角,手心出了汗。她要攀上司令府这个高枝,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她才不想像阿爸和姆妈那样,靠着上官长青的生活费过活。 那样,她会觉得很屈辱。上官长青又不是她的同胞哥哥,只是二太太、一个妾室生出来的儿子而已。现在,一大家子都在靠他。让二太太很是得意,得意着生出一个争气的好儿子。 眼看阿爸有休妻,扶二太太上位的打算,上官芸很急。她一定要嫁入高门,给姆妈长面子,让阿爸忌惮忌惮。 上官芸想,趁着慕奕还没有回天津的时候,想办法先住进司令府再说。 “你是谁?”董氏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上官芸扬起笑容,恭敬地对她行了一礼,“夫人,我叫上官芸,是盈袖同父异母的姐姐。” 其实,盈袖的身世被爆出来后,她就已经不是上官家的人了,也不是她的姐妹。但现在,她想在董氏心中加深自己的印象,便厚颜无耻地借用了曾经姐妹的名义。 董氏觉得她长得也挺标致,虽然穿着土里土气的衣裳,但这周身的气度,却不像一个乡下女子,此刻听到她说她是上官盈袖的姐妹,董氏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她不喜上官盈袖,自然也不会对她的娘家人有什么好脸色。 “怎么,你是来投奔她的,还是来借钱的?” 上官芸知道高门大户的贵太太,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她没想到董氏的态度竟然这么恶劣。她憋红了一张脸,“我不是来投奔,也不是来借钱的。” 不是?董氏扫了她这身行头,这副模样,还说不是穷亲戚,叫人怎么相信? “那你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我刚从西南回来。”上官芸知道董氏对她这副打扮生了轻蔑之心。“我追随到军营,给司令洗衣做饭……” 董氏倏然了悟,敢情是为了慕奕才放下大家小姐的架子去做的粗活。 “那么你,是来跟我讨恩惠的了?” 董氏如此直白,上官芸也顾不得矜持了,说,“我和司令已经……” “已经睡了?” “……是。”她咬了咬唇。 董氏绕了她走了一圈,打量着她的身材,暗忖这女人的身段不错,脸蛋长得也还行。既在军营侍候着。想必也是陪睡了的,毕竟这样的身段,哪个能把持得住?她儿子绝不是柳下惠。 “进来吧,”她瞥了上官芸一眼,“等他回来了,再给你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就是名分问题。 上官芸心中大喜,面上不动声色。她想,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就算慕奕回来了,否认了她,不给她任何名分,那么她就闹到外面去。让大伙看看,慕奕是如何的负心,明明她身心俱付,他却还要抵赖,不想负责。 这厢正盘算着,北平那边,慕奕苦苦相求。 真真果然在傅府,慕奕想着把孩子接回天津,好好过日子。不料,盈袖却在傅府住下了。 “盈袖,你为什么就不肯跟我回家?”他真的很不懂她,“如果你是因为孩子的事跟我置气,我也不敢求你原谅。但现在,孩子平安无事……” 盈袖打断了他的话,“虽然真真没有发生意外,可是你却牺牲了另一条小生命。” 说到那个无辜的孩子,慕奕心中闷闷地疼痛。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会补偿她的家人。” “再丰厚的补偿,也抵不过死亡的痛苦。”盈袖抚摸着女儿的脸,声音轻缓,“慕奕,你还是不明白生命的意义。你的心太大了,能装下很多很多,所以你不知道珍惜,不懂情的可贵。” 听到这话,慕奕心下一紧,捉住她的手,“盈袖,你想干什么?” 盈袖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有些涩然,“之前,我以为,只要我爱着你,你也爱着我,我们彼此相爱,就能坚持着走下去,同舟共济。可是我发现,我还是坚持不住……”她轻轻拨开他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我向来,渴望的是平稳安定的生活,而你给不了我。所以,请原谅我不能与你一起面对血风腥雨,我想退出了。慕奕,我真的、已经没有勇气,继续爱你。” “不要,盈袖!”他去抓她的手,却被她避开。“你是不是还在跟我置气?求你,不要这样!”慕奕他慌了。 她抱着孩子站了起来,看着他半跪在地上,怅然地笑了一笑,“你是骄傲的,怎么能说出求人的话?” “不!”他的另一只膝盖也落到水泥地上,他望着她,“为了你。我可以放下所谓的骄傲!” 他当真在她面前跪下来了。 盈袖在原地站了会儿,忽然问他,“你能放下骄傲,那么你能放下江山,放下荣耀,与我过普通的生活吗?” 第124节 慕奕愣住了,他万万想不到,她会这么说。“盈袖……”他的喉咙好像被东西堵塞了似的,说不出话来了。 盈袖自嘲一笑,“其实我只是开个玩笑,试探你而已。我怎么敢奢望你、堂堂的一个军阀司令,放下地位、荣耀和野心?”抬眼,恰见天色乌云密布,随时都会下雨。她说,“快下雨了,你回去吧。” 他拉住她,“那你呢?” “我说的还不够清晰明显吗。”她抿了抿唇,清丽的眉眼写满认真,“慕奕,我不会再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做好要出国的准备。” 出国! 国外,是他的势力无法延伸的地方。如果她真的到了那里,一切便脱离了他的掌控。 忽闻雷声轰隆,盈袖甩开他的手,搂着孩子奔到屋檐下避雨。 小舅妈拿着毛巾走了出来,递给了盈袖。“这场雨啊,说来就来,让人没有一点防备。看你,头发都淋湿了。” 盈袖随意擦了擦,深深地看了雨帘中颓然跪着的人一眼,转身进了院子。 小舅妈跟在身后,颇有些八卦地问道:“孩子她爸,怎么在外面跪着?” 盈袖将真真放到床上,给她找新的衣服准备给她洗澡。“舅妈,您让人叫走他吧。” 小舅妈笑,“你咋不自己去叫?” “我说的话,他不听。”盈袖也很无奈。 “你说的话他不听,别人说的话。他更不听了。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盈袖不想多说,一时缄默了下来。 小舅妈也识趣,见她不想说,也就不勉强了。于是她拿了一把油纸伞出去了。 不一会儿,她又进来了。道:“那位司令说了,你要是不肯跟他回天津,他就不起来。” 盈袖默然,她能说什么?她什么也不想说,不想做,更不想去劝他。 他素来不是耐心好的人,想必在外头跪不了多久,就会起来吧。毕竟。他是一个军阀的司令,是统领千军的将领,怎么会让自己一直淋雨到病倒? 盈袖不知道,慕奕这一次,是真的执着。 贾平和清源两人撑着伞来拉他,却怎么也拉不动。 “司令,您这是何必?”清源说,“上官小姐只是随便说说,哪里会舍下您?” 贾平也道:“清源说的对。太太还带着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离开您?就算她不为自己着想,她也该为小小姐着想,小小姐还那么小,怎么可以没有爸爸?” 不管他们如何劝说,慕奕就是跪着不动。他们一个两个,都没有说到点子上。 只有慕奕知道,他的盈袖,是真的要远离他了。不是不爱他,而是不能爱,不想再爱。 他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在言语上哄不了她,说不动她。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留住她在自己身边。他什么办法都没有,他只能跪,企图使用苦肉计打动她。 贾平心中叹气,苦肉计也没用吧。就算太太心软了,答应留下来,那也只是一时的,不是心甘情愿……但这种话,他不敢说出来。 傅府过往的人都偷偷地看他,想讨论些什么,却又忌惮他的身份,不敢多说。 就这样,他跪到了夜幕降临。 夏季多雨,下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的。倾盆大雨下够了,便来个毛毛细雨,在凉凉的夜里,多了几丝凄冷的缠绵。 “小姐。您看,他还在那儿……”佣人打开窗,对她说。 盈袖的视力没有那么好,她只看到冰凉的雨夜里,有个模糊的身影。 她垂下眼帘,让佣人把窗关上。 “小姐啊,真不要叫他进来?他看着怪可怜的。” 可怜?他怎么会可怜。盈袖有点好笑,“他想跪,那就这么跪着吧。”她让佣人退下,然后关灯入睡。 这一晚,她没有睡着,听着雨水敲打着屋瓦的声音,淅淅沥沥的,无休无止的。 她的思绪一直很清晰。她知道她心里不是怨恨他的,也不是所谓的置气。她只是……不能介怀。 就像那天,她成了敌军俘获的人质,他第一时间,不是要救她。而是思虑他的利益,保全他的江山一角。 她知道,这不能怪他。谁叫她爱的那个人,是权势滔天的大司令呢。 慕奕很执着,他连续跪了两天两夜,到第三天的时候,他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 而就在他倒下的那一时,盈袖告别傅家老太太,乘着黄包车去渡口。 感谢【瑛子279238】打赏的玫瑰1朵 【月如初__人环顾】打赏的玫瑰1朵 第124.洋人的示爱套路 盈袖要出国,傅老太太不大赞同。 她说:“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在异国漂泊,人生不熟的,何苦找罪受?就算想躲避他,换个城市生活就是,做什么要躲到国外去?” 姥姥以为她想躲慕奕,才选择出国的。她笑了起来,如果真是为了躲他,她也不用大费周章跑到国外去。那样的话,她还不如到扬州苏州这等江南的宁静之地,好好度过余生。 “姥姥,我此番远去,主要是想到卡尔丹翰音乐学院进修,不仅仅只是躲避着慕奕。” 听盈袖这么说,老人家顿时无话可说,好半晌,她才道:“你若要到外求学。带着孩子太麻烦。不如你就把真真留在我这儿?” 盈袖摇头,“我不能给您添麻烦。还有,真真留在这里,我不放心。”这个不放心,指的是慕家。 她怕他们要把真真接回去。 此时此刻,她十分庆幸没有和慕奕有任何实质的关系,她不是他的妻,所以无需办理什么离婚手续。只要她想走,就随时可以抽身而退。 傅老太太爱怜地看着她,“袖丫头,去年姥姥给你的那块白玉玺,可还在?” 盈袖忙点头。“在的,我不敢将它弄丢。” “在国外生活,处处要花钱,需要足够的资金。你要是遇到经济的危机,那块白玉玺便拿去卖了吧。这东西不要留着,留着没用。不如换点钱来用实在些。” 盈袖眼眶一热。点了点头。 夏天的风,带着湿气,让人闷得慌。 她背着真真,上了一艘大邮轮。 盈袖买的是贵宾厢,有海员引领着她前往厢房。 船上的厢房布置精致,满满的英伦风。船上三餐的伙食也是极为不错的,只不过食材都是轮流着换,坐了整整两个月的船,船上大多乘客都要吃吐了,宁愿买点零食吃,也不要吃正餐。 打开?色的玻璃窗,就见一望无际的深蓝,海鸥在半空中扑腾着雪白的翅膀,海中央一座面积很小的孤岛,草木青翠。 盈袖望着远方,她不知道前路如何,等着她的又会是什么。但她想,她绝不会惧怕。 邮轮行驶了七十三天,终于抵达南洋的港口。 盈袖背着孩子,拉着行李,随着人潮上岸。 站在十字路口,她看着街头上打扮潮流的外国人,心中有些雀跃。 相比约束而封建的国内,她更爱国外的奔放和自由。 “真真,你看,咱们到南洋了。”盈袖侧头,对初初醒来的女娃娃说道。 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睁着?溜溜的眼睛,瞧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盈袖不像第一次出国那般、站在街头茫然无措。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很熟练地、用外语向人打听附近的落榻酒店。 最后找到一家由国人经营的旅馆。 老板是?发?眼?肤的中国人。盈袖打算先在此过住三天。然后在这三天内找到合适的公寓租用。 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确实是艰难许多。但是她的真真很听话,基本上不会哭闹让她烦忧。 没有慕奕的日子,生活变得很轻快,时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 盈袖换算了国外的钱币,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房子的地点位置。离卡尔丹翰学院很近。 丹翰每年都招生,且招的学生,都具备一定的音乐基础,盈袖毫无悬念地被录取。 面对那些洋人同学,盈袖的态度不会很亲和,也不会很疏离,她的礼仪是恰到好处的。 在打扮时髦的洋人眼里,来自中国的盈袖在他们看来,很有东方女人的古典韵味,标准的女神范儿。 当然,如果忽略她背后的小娃娃的话…… 她是学院里唯一一个带娃上学的学生。老师们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因为新来的这位中国女学生很勤勉很用功,还有那么点天赋,让老师生出惜才之心。 但,那些爱潮流的女孩子总是以嘲笑的眼神看她。 “howoldareyou?”一个奥地利的女孩子好奇地问她。 盈袖看了她一眼,“nineteenyearsold。” 那女孩得知她十九岁,惊呼道,“天呐。你十九岁就当妈妈啦!” 盈袖皱眉。国外的女人性情奔放,无拘无束的,十五岁就跟一群男孩子玩在一起,彻夜狂欢。但是她们是热爱自由和享乐的,在外寻欢,也会做好安全措施。绝不会在大好的青春里,为男人生儿育女,组建家庭。 所以,洋人女孩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她这么早就当妈妈。在他们看来,养育孩子是件很浪费时间。也消耗精力的事情。 “今晚,要不要陪我一起度过激情与浪漫并存的一夜?”金发帅气的男生戏谑地看着盈袖。他将她当成初来异国,不懂英文的小菜鸟了。 记得有些亚洲人初来南洋时,都是一副土鳖子的模样,他们不会说英语,也看不懂英文。甚至在进厕所的时候。也分不清男厕女厕。还有就是,他们被人坑了好多钱。 外国人看笑话般地欣赏着中国人的窘态。 然而盈袖并没有如洋人男生所想的那般,露出胆怯又迷茫的神色。她的脸冷了下来,用流利的英文说:“请你自重,否则我将举报你性骚扰!” 男生一愣,而后摸摸鼻子。笑说:“你真不可爱,我只是开个玩笑……” 盈袖没理他,拿出笔记本,听着台上的老师讲解钢琴的音阶。 “嗨,我叫杰西。能跟你做个朋友吗?”那个男生探过头来,小声问道。 盈袖说:“请不要打扰我学习。” 她当然知道这人对她感兴趣。假如她答应跟他做朋友,下学的时候,他就会提出送她回家。回到家门口,便会装作很绅士地问,能不能请他上去喝杯水。只要上了楼,便水到渠成地发展到床上去。 这大抵,就是洋人泡妞的一个套路。 当然,这其中不乏有你情我愿的。女孩子若无伴侣,一般都不会拒绝那种事。 第125节 杰西见她神色疏离,可见她不太爱搭理自己。他的目光不由落在她背后的孩子脸上,蓝色的眼眸里盛满笑意,“孩子真可爱,我能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吗?” “你不认识的。” 杰西不死心地继续问。“你结婚了吗,还是未婚呢?我看你的情况,好像属于后者。未婚先孕,对不对?” 盈袖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为什么这么说?” “哈,我猜对了,”他笑了起来,很得意的样子,“如果你是已婚,不可能把孩子带到学院来,而是将她放在家里,给她爸爸或者她的祖父母看管。” 不得不说,这男孩说的很正确。但那又如何? 见她没有答话,杰西问道:“你没有结婚,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追求你?” 说到这的时候,学院里的铃声响了。盈袖摸出一块怀表,正好是上午十一点半。是下学的时间。 卡尔丹翰音乐学院的教学时间向来是短暂的,礼拜一到五,每天只上一个上午的课,下午不用开课。 盈袖将一些教材书叠放整齐,放进布袋里,拎在手上出了门。 杰西走到大门口,犹豫了会儿,终究没有跟上。 一个棕色头发的中年男人瞅了瞅盈袖窈窕的背影,站在杰西的身侧,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你不去。我就去了。” “哎,巴里!”杰西叫住他,“你不会也想追她吧?”补充了一句,“她很不好接近。” 巴里扶了扶?框眼镜,“你知道她为什么拒绝你吗。” “为什么?” “因为,像她这种未婚妈妈,不想跟你谈恋爱。人家要的是一个能照顾她的人,比如我。” 杰西哼了一声,“你长的没我帅,也没我年轻。她既看不上我,想必对你更没有兴趣!” 巴里宽和一笑,“兄弟。等我消息吧。” 巴里是个是四十二岁的帅大叔,又有那么点才华,在某个圈子里混得很开,那些女人都喜欢他的体贴和风趣。他觉得,这个东方女人应该不会拒绝他。 巴里很自信。 穿过马路,盈袖便到了一座公寓楼。 楼下的洋人保安跟她打了声招呼。她掏钥匙。准备开门,身后响起一个声线醇厚,颇有些质感的声音。 “嗨。同学。” 盈袖回头,对上巴里褐色的眼。 他穿着红白相间的格子衫,腮边一层厚长的胡子。 盈袖认得,他是学院里一个资历很深的作曲者。 “你跟着来干什么?”她矜淡地微抬下颔。多了几分不可侵犯的高贵。 巴里搓搓手,盯着她说:“大家同学一场,我想到你家里作客。” “不好意思,”她掀起眼皮子,拒绝道,“我的房子只允许熟人朋友进入。” 她的态度让巴里明白,她对他不感兴趣。 他咳了咳说:“同学。我想你只要给我几分钟的接触,你就会对我感兴趣。”他数家珍一般地说道,“我这个人性格宽和开朗,不会做出家暴这种事,你完全可以放心和我在一起生活。还有,我是学音乐的,你也是学音乐的,我们兴趣相投,在一起之后,也不会没有话题。另外,我年纪大点,很懂得照顾人。也会照顾孩子。因为我之前有过孩子,不过后来离婚了,孩子被前妻带走……综合以上,我觉得我们两人,很适合。” “说完了?”盈袖插入钥匙,开锁。 巴里点头,期待地看着她。 然而她却叫来了保安,让人将他带走。 下一章在今晚八点 ------- 感谢读者【_^jia_s】打赏的葡萄酒1杯 【小果儿】打赏的玫瑰1朵 【瑛子279238】打赏的玫瑰1朵 第125.同居 话说,那个叫巴里的洋人特别执着,对盈袖的拒绝不放在心上,每天早上都给她买牛奶买面包,下学还是要跟着她,这造成了盈袖的困扰,她想要不要去报警。 巴里很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拒绝他。明明他们各个方面都很相配。 “同学,我对你是真爱!”他走在路上,跟在她身后,语气很激动,一边比划着手,一边说着:“我知道我长得不够帅,但是我们是以结婚为目的,而不是谈恋爱,所以我真的很适合你,你看我多稳重?我会做好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如果你是觉得我不够富裕,没有钱。但是。我们有梦想!” 盈袖走进一家生鲜超市买菜,巴里亦步亦趋地跟着,在身后发表大篇言论。周围的人看着,捂嘴窃笑,指指点点的。 盈袖被他缠了好几天,现在已经能做到视他为空气了。 巴里确然是纠缠了她好几天,她没有回应他的喜欢,让巴里很挫败,眼看那么多人在背后嘲笑他,巴里生气了。 他一把扣住她的肩膀:“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答复!” 盈袖避开他的触碰,“我已经很明确地给你答复了。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巴里的体格很大,他穿?衬衫的时候,像一只大猩猩。 他的性格是温厚的,但那是他有耐心的时候。而现在,他的耐心被眼前这个漂亮的东方女人耗尽了。 他暴躁地抓抓头发,拽起盈袖的手。“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答复,我要的是你接受我,和我在一起的答复!” 盈袖甩开他,无奈他们力气悬殊,怎么也甩不掉。“给我放手!”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盈袖忍无可忍,向周边的人求助,“helpme!” 但他们都是一群看热闹的,冲她摇摇头,表示‘你们是夫妻吵架,外人爱莫能助’。 巴里很得意。 这时,背后的真真哭了起来,声音嘹亮。 盈袖又气又急,盯着巴里,“我最后说一遍,放手!” 巴里见她生了很大的气,有些愧疚,但他还是不肯放,坚持道:“如果你答应我……” “放开她。”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很熟悉。 盈袖蓦地回过头,就见上官长青大步走了过来,他穿着?色西服,严肃冷峻。 “二哥!”盈袖对他的到来心里感到一阵轻松。 “你是谁?”巴里听不懂中文,但他看得出这两人是认识的,他有些警惕。 上官长青冷冷地盯着他,顿了三秒,“我是孩子的父亲。” 也就是,他是这个东方女人的男人。 巴里的手下意识松开了,他见上官长青也是个中国人。便有了几分相信。 “你想对她做什么?”上官长青将盈袖拉过来,不客气地质问。 巴里眼睛一闪,“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她身边。”他转头看向盈袖,“抱歉,是我打扰你了。” 巴里邋邋遢遢。不修边幅的样子,显然他只是个很普通的人。再看上官长青西装革履,全身上下透着精英的气质,完全秒杀了他,让他自惭形秽,只想灰溜溜地走开。 每个人,不管男女,在比自己更优秀的人面前,绝大部分的人,都会产生自卑的心理。于是便会忍不住退缩,缩到自己的壳子里去。 待巴里离开了,上官长青约她去茶馆。 茶馆布置古色古香的,伫立在华人街。老板不出意外是国人,但是店里的客人,竟有不少洋人。 上官长青挑了角落的位置。 在店员上茶的间隙,上官长青问:“你怎么来南洋了?” 盈袖看到他皱着眉,不由反问,“你不想我来?” “不。”上官长青抿唇,神色有点严肃,“你应该来找我。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处处都不方便。” 盈袖将真真抱在膝前,语气淡淡。“我以为你还在北平。” “怎么会?” “听说傅兰要嫁给你。” 说到傅兰,上官长青脸色就不太好,“是她想嫁我,而不是我要娶她。” 盈袖有点好奇他和傅兰,“你是做了什么事,让她对你一见钟情。而且还非你不嫁?” 他轻啜一口龙井绿茶,“不过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早知道她这么缠人,我定会冷眼旁观。” 盈袖勾起唇角,“二哥越来越幽?了。” 上官长青怔了怔,嘴角微扯,“你现在……住在哪?” “在花拉路租了公寓。” 他沉吟了会儿。郑重地说:“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他看到她眼中变化的神色,补充道,“在国外生活,每天的消费要比国内高很多。你若搬过来与我住,能节省很大的一笔开销。而我住的房子也很宽敞。不仅能够给你一个独立的房间,还能为孩子布置一个婴儿房……” “谢谢,”她婉拒,“但我在经济上,没有什么问题。” “袖袖,你在担心什么?”他问,“我……是你二哥,你无需多想。”他的耳根微微发红。 究竟是他多想,还是盈袖多想?盈袖垂下眼帘,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对她怀揣着别样的情感。也不是她把他想成什么样子,只是与他住在一起,终究是不大妥当的。 “我比较喜欢一个人生活。” 上官长青有点无奈,“你的独居,还会招惹更多的……”他顿了一下,“就像方才那个洋人。他便是看你单身一人,所以才会纠缠着你。” 盈袖想了想。那个巴里是少见的执着,若是被他知道她还独居,应该还会继续缠着她吧?她还真的有点怕他烦人的纠缠。 上官长青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迟疑,便又添了一句,“要不这样,你先到我那儿看看房子,若是觉得很不习惯,我就不勉强你了。” 盈袖看着怀中双脚乱蹬的真真,犹豫了会儿,嗯了一声。 坐上他的车子,上官长青倾身过来,为她扣上安全带。 第126节 他身上没有喷任何香水,却有种很好闻的香气,不像某个人,混着烟草味和汗味…… 她思绪一滞,不禁问出声,“二哥,你抽烟吗?” 上官长青愣了一下。没想到寡淡如她,会问这么平常的、有人情味的问题。 “我不抽烟。” 盈袖不知道该说什么,哦了一声。 气氛有些闷,安静得让人不自在。他纠结了会儿,开口:“你……可以叫我名字。” 盈袖一愣,“我已习惯……” “那就算了,”他打断,“我不勉强你。” 其实那句话一出口,他就懊悔了,他怎么能说出这种暗示性的话?他亡羊补牢地说:“你想叫二哥,那就叫吧。” 盈袖无话。 到了目的地,她才了解到上官长青口中说的“房子很宽敞”是什么概念了。 原来他住的是别墅。可问题来了。他哪来那么多闲钱,购买别墅? 看到她惊疑的目光,上官长青笑了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整个人看起来,没有先前的沉闷,容光焕发的,从容自信。“两个月前,公司完成了一个大项目,于是我便用那笔钱,买了这栋别墅。算起来,也是刚买不久。我一个人住着,未免太冷清,所以……我很希望你和真真来陪我。” 他的语气,尽量自然些,克制些。 盈袖不置可否。 上官长青领着她去参观别墅。最后,他带她上了楼。二楼、三楼、四楼。都有空房。 “你看,这个房间不算大也不算小,做婴儿房正好。到时,我可以让人布置一下,我想她会喜欢的。” 房间里放着一张单人床,真真看着盈袖。挥着肉嘟嘟的小手,嘴里咿咿地叫着。 盈袖一笑,会意地将她放在柔软的床上。 真真坐着,在床上挪动,慢慢挪到低矮的窗前,趴在玻璃上,瞪着眼睛,望着后花园里正在修建花草的工匠。 上官长青的声音低低响起,“真真很喜欢这里。袖袖,留下来吧?” 盈袖摸摸真真的脑袋,?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那就……在这唠叨你了。” 一股喜悦在心间流淌,渐渐蔓延到眼角眉梢,他克制着自己,怕被她看出什么。他淡淡地说:“我是你二哥,真真的舅舅,我是你们的亲人。所以……不用跟我客气。” 这厢,他们的生活很温馨。而慕奕那边,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他为了留住她,在傅府跪了两天两夜,直至病倒,也换不来她的半点怜悯,抵挡不了她要离开的决心。 他发了高烧,昏迷了很久,等他醒来的时候,他的妻女早就走了。 他想不顾一切地去追寻,可军事拖住了他的后腿。 待他处理完毕,天津的家务事便缠上了他。 家里两个女人在搞幺蛾子。分别是毛依依和上官芸。 他心烦气躁,干脆将她们都赶出去,可遭到董氏的阻拦。 董氏虽不喜家里这两个女人,但也比儿子的后院空无一人好,所以她尽力地留着毛依依和上官芸。 这两个女人,整日互掐,把后院搞得鸡飞狗跳的。 慕奕也随她们去了,没心思管她们。一天到晚拉着慕琪,让从事外语翻译工作的她教自己学习英语。 奈何他真不是块学习的料,中文他都不怎么精通,更遑论英文。 学习了那么久,勉勉强强学会了些日常用语。 想当年,他在国外生活了半年,也不屑于学习鸟语,而今,他为了出国找人,重新拾起了英文。 慕琪觉得,他要是凭着这蹩脚的英文出了国,估计要闹笑话。 慕奕学不成,干脆雇了一名翻译专业的男大学生,带着他出国去。 感谢读者【月如初__人】打赏的玫瑰1朵 第126.不甘,他选择放弃 司令府的后院,董氏一直很头疼。 毛依依和上官芸这两个女人掐得很厉害,没有一刻安生的。 整天看她们互撕,把后院搞得鸡犬不宁的,董氏忽然觉得,还是那个上官盈袖好点,至少她不会搞事情,安静些。 她本想将她们都弄出去,但是转念一想,若被人知道他们司令府的后院空荡荡的,可会惹人笑话。 再者,慕奕经常不归家,慕琪也去工作,司令府只剩她一人,也怪冷清的,所以她才会容忍那两只幺蛾子在后院闹,增点人气。 秋季到了,大个的柚子上市了。有人送了一箩筐的柚子上来。林妈妈捡了两个到东院给董氏吃,剩下的就被后院瓜分了。 毛依依拿了六个,上官芸则拿了四个,而且个头都很小。 上官芸顿时不服,“你,再给一个我,咱们平分,一人五个柚子。” 毛依依看也不看她,抱着儿子坐在庭院前的石桌上,撕着果皮,喂着儿子吃果肉。 毛依依的儿子白白胖胖的,身子比真真壮实。他已经可以学着爬起了。 听到上官芸的话,她身边的丫头小环不由睨了她一眼,说:“你是什么身份,敢跟我们夫人要求平分?” “同一个后院的,你说我是什么身份?”上官芸现在很自信,她在北院住了那么久了。她也是慕奕的女人了。 小环不屑道:“不过是个通房,还敢在正室夫人面前放肆!” 上官芸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盯着毛依依,嘲讽道:“哟呵,我竟不知道,正室夫人是同妾室住在北院的。” 是的,毛依依已经被慕奕从南院赶出来,所以她便搬到北院——这个妾室群居的后院来住。 毛依依自持身份高贵,不与上官芸这个身份低的人论长短,让丫头跟她打交道,自己保持着高贵冷艳的形象。而现在,上官芸这句话显然戳中她的痛处,是以她立即转过身来,瞪着她,“我就爱在北院住,怎么了?” “行,您爱住便住,把柚子给我一个。”上官芸说着,就过来夺。 其实给她一个也无妨,但这两人心里都卡了一根刺儿,都不肯让步。倒不是有多爱吃柚子,而是这事关乎身份地位。 毛依依下巴高抬,“东西要跟我平分,等你的地位也跟我平起平坐再说!” 上官芸的目光转向她怀中的孩子,轻蔑道:“你的地位能有多高,还把自己当做正室夫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儿子不是司令的种!” “你……”毛依依气结,这个后来的女人,怎么知道这桩隐秘? 上官芸当然知道了,她也是个精明的。进府之前,她带了足够的银钱。进府之后,便贿赂了管事的黄妈妈,让她讲讲这府上的人和事。黄妈妈和侍候老夫人的林妈妈是姊妹,但凡林妈妈知道的,黄妈妈也知道。 因此。在黄妈妈的普及下,上官芸得知了她那个妹妹盈袖,是慕奕心尖上的人儿,还有那个毛依依,是个有名无实的夫人。 所以,在她看来,除了已离开的盈袖,毛依依根本不存在威胁,她既生了别人的种,那么她就高贵不到哪里去,不过和她上官芸一样。 上官芸拿走了她的一个大胖柚子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毛依依气急,狠捶了石桌,吩咐下去,“告诉厨房,今晚别给那个贱人做饭!” 厨房的大婶很为难,这两个女人,都不好得罪。 见厨娘犹豫,毛依依问道:“这后院是我大还是她大?” “当然是您。” “既然是我。就听我的!”毛依依是个很刁蛮的人。 于是,那天晚上,上官芸挨饿了。她等了很久,也等不到厨房送饭来,就去找厨娘去。 结果厨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上官芸就知道是毛依依这贱蹄子搞的鬼,气冲冲地去隔壁厢房,咚咚地敲门。 开门的是毛依依的贴身老妈子。 “姓毛的,你给我出来,是不是你命令厨房不给我做饭?” 毛依依正陪儿子玩玩具,闻言看了她一眼。“是我,又怎么样?有本事,你也去厨房禁我的饭啊。” 上官芸气得不行,上前去推她。“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王妈见自家主子被推,当下就跨步上去,一把掌扇到她脸上。“谁许你到夫人房里撒泼?” “哈哈,什么狗屁夫人!你要是高贵,就到南院住去啊!”上官芸今晚挨了饿,又无缘无故被甩了一掌,怒火在胸口爆棚了,她不跟一个老妈子计较。揪起毛依依的头发,抬手就往她脸上扇! “我最近可忍你很久了,我不出手,你还当本小姐是病猫了?” 毛依依被掌脸,顿觉受辱,从地上爬起,跟上官芸拼了! 两个女人打成一团。 王妈无从下手,心急之下,便从门后抄起一根木槌,欲往上官芸的头打落。 谁知,这两人打得难分难舍,那一槌打下去的时候,恰恰落在毛依依头上—— “王妈!”毛依依气恨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倒了下去。 上官芸看着晕倒的毛依依,又看了看傻眼的王妈,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真有够蠢的!” 王妈握着棒槌,僵在原地。见到上官芸那得意的模样。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也把她敲晕了…… 毛依依和上官芸,就这么结下了梁子,整天争来抢去的,无休无止。 当小环收到消息前来汇报,说司令要去南洋找那个上官盈袖时,毛依依慌了。 她心急火燎来到隔壁,难得跟上官芸平静相处。 此时,她们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要做的就是——阻拦慕奕,不能让他去南洋找上官盈袖! 因为她们深知,上官盈袖对她们的威胁。 她们人单力薄,自然是干涉不了慕奕的,于是她们去找了董氏。 不得不说,这两个女人是聪明的。两个聪明的女人联手,在东院努力地劝说董氏,企图勾起她对上官盈袖的厌恶之心。阻止慕奕前去南洋。 董氏本身对盈袖是不喜的,不用她们怎么劝说,她也不会让慕奕去找她。 且不说他刚刚打下了西南的江山,时局尚未稳定,这时候他若远处,怕会发生异变。 还有就是,上官盈袖主动离开她的儿子的,而今她儿子还腆着脸,巴巴地去求她回来,简直太没尊严,助长了那个女人的气焰! 第127节 董氏在得知上官盈袖离开国土的时候,她心里是轻松的。心道。她走得越远越好。她若有骨气,走了就别回来,这样她反倒会欣赏她的风骨。 原以为这是尘埃落定,却没想到,慕奕还要去找她! “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注意那小子的动向了,你去南院打听打听,阿奕最近都在干什么。”董氏派遣了林妈妈。 林妈妈到南院,找到了守门的副官贾平。 当她问起慕奕的近况时,贾平犹豫了会儿,就如实告诉她。 贾平私心底不希望自家司令去找虐,无奈他心意已决,雷厉风行地准备去南洋。贾平将明天傍晚的船程告诉了林妈妈。希望老夫人能成功阻止司令的南洋之行。 林妈妈将贾平的原话告诉了董氏。 董氏大惊,没想到她这个傻儿子速度这么快,明天就要启程去南洋找人了! 她赶忙打开保险柜,拿出一沓大洋装进袋子里,交给了林妈妈。“现在马上,去渡口告诉船长。明天的航程提前,从傍晚的行程改到中午!” 她要慕奕错过去往南洋的邮轮! 第二日,慕奕满心期待,穿上了精致的西装,戴上黑色礼帽,提起一个棕色的方形皮箱。准备出洋。 出门之前,他受到佣人们的夸赞。 “司令今天穿的真好看!” “您帅气极了!” “穿这般正式,是要出远门吗?” 慕奕特别满意,心想盈袖看到这样的他,会喜欢的吧? 然而,身边的贾平却绷着脸,看上去一点都不为他高兴。 其实,贾平心虚着呢。 当慕奕一身潇洒地去了渡口,蓦然发现零八号的邮轮不见的时候,他倏地反应过来。 贾平,出卖了他。 他一拳就击向贾平的脸,怒问:“谁给你这个胆子,敢坏我的事?” 贾平低着头,说:“司令,我知道这么做无异于背叛您。但是,我不后悔这么做。有些话,您不愿意听,但我还是想说——请您顾大局。不要离开天津!” 慕奕气笑了,“顾什么大局?现在西南已彻底收入我囊中,还有什么事,需要我留在天津盯着?” “西南固然收服,但是您该知道,初期并没有那么简单!你若这样离开了天津,西南余党便会借机叛变!所以,请您留下……” 慕奕一脚踢开他。 他知道,这些他都知道,正因为知道,他才会这么生气,是无奈是不甘是气恨!他就想孤注一掷,为她任性一回。可……他还是做不到。 贾平跟了他快九年,已十分熟识他的每个表情传达出来的意思。 他踌躇了。 贾平抓紧机会,继续说:“就算您不顾一切去了南洋,上官小姐也未必肯跟您回来。司令,您忘了她是如何决绝地离开您了吗?她绝不会轻易地跟您回来的,所以即便您真找到了她,也无力挽回什么。退一万步来说,假如上官小姐终于答应了您,但您又能否答应她,许她正妻之位呢?上官小姐是那么骄傲的人,而毛家也是西南一战的功臣,定会借机巩固自身的地位,令您离婚不得……” 贾平说的,都对。 慕奕蹲下身来,望着前方拍打着礁石的海浪,心揪疼起来,空虚得难受。 难道,他真的要放弃她了吗? 可是这一切,就像一个死局,无从突破。他唯有放弃,但又心有不甘。 今晚八点半还有一章 第127.斩断情根 在慕奕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甘心、和放弃这两个词。 放弃盈袖,他是不甘的。然而他没有任何办法。 如贾平所说,若退一万步来讲,盈袖答应跟他回来,那么他又能给她什么?他连个正室的名分都给不了,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她继续跟他在一起? 他知道,他都知道,所以非放弃不可,至少目前,他该放弃。他心底祈求着盈袖能再给他点时间,让他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再去追随她。但他又忧心时间太长,万一她在海外爱上了别人该怎么办? 慕奕他是个贪心的人,从不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 董氏看到他一身正装跨入府门,就已做好承受怒火的准备。 可他是垂头丧气的,失魂落魄的。 董氏宁肯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来跟她吵架,也不愿看到儿子这样没精打采的,她会心疼。 “阿奕,你想说什么,就对我说吧。”她凑了过去,小心地问道。 慕奕扑进她的怀里,闷闷地叫了一声姆妈,“我的心好难受。” 董氏一听这话,心就软了。她这个骄傲又蛮横的儿子啊,有多久没有这样靠在她怀里,跟她说心事了?自从他知事后,就不曾在她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他八九岁的时候。每次在外面闯了祸,被他爸用马鞭抽打,打得全身都是伤痕,那时候他就会趴在她怀里,眼泪鼻涕一块儿流,哭得多委屈啊。 董氏忆起往事。便湿了眼角。她决定妥协,“阿奕,你真的那么喜欢她,非她不可,那你就去找她回来吧,姆妈不再阻拦你了。” “不,”慕奕抽了抽鼻子,眼眶温热,沙哑着声音,“姆妈,我要放弃她了……” 董氏惊讶,“你……怎么这么想?”儿子主动说要放弃上官盈袖,她忽然不知道这该喜还是该忧了。 慕奕说:“您说得对,我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诸多不合适。她不能顺从我,我也无法给她想要的。我从一开始,就该放弃她的,但我害怕自己永远也忘不了她。” “阿奕啊,你可知道,男人最重要的,是事业,而不是爱情。”董氏摸摸他的短发,发现一撮乌?中,有两根银白。她眉心一褶,替他拔了去。“女人也是,爱情也不是最主要的,没有了爱情,她还能继续生活,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不是没有谁。就活不了的。” “但她一个弱女子在外漂泊……” 董氏接口,“你以为她有那么孱弱吗?阿奕,你忽略了女人坚毅的内心,女人只要硬下心来,比你们男人都狠。她既然能离开你,就不会让自己受苦。每个人都能独立。” 是啊,是他非她不可,而不是她非自己不可。假如她对他死心塌地,便会迁就他的一切。 “她说,她是爱我的……” “她是爱你没错,可我已经说过了呀,爱情不是女人的主要,尤其是有了孩子的女人,她会为自己选择更好的。” 说到这里,慕奕明白了。就算盈袖心里是爱他的,但那又怎样?她若有更好的选择,就不会等他。 一想到她日后会选择别人,他只觉得心都要窒息了! “你和她是不可能的,”董氏见他这么痛苦,咬了咬牙,决意帮他斩断情根,“你就当这世上没有她这个人,然后慢慢忘记她。等到某一天。蓦然回首,你就会发现,你已经快不认识这个人了。阿奕,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你肯放下,就没有什么人忘不了。” 秋风从耳边扫过。惊落一地枯?的树叶,寂寥的,沉寂的,仿佛尘埃已经落定。 慕奕枕在姆妈的腿上,安静地睡了过去,呼吸平缓。 董氏爱怜地看着他的疲倦的侧脸。抚平了他愁苦的浓眉。 “老夫人,这里冷,不如进屋吧?”林妈妈小声地说。 董氏摇摇头,低声说:“不要吵醒他,让他睡个好觉。你去拿件外套来吧。” 待林妈妈拿了一条毯子出来,轻轻盖在慕奕身上时。董氏忽然开口:“你去律师所,拟一份离婚书来吧。” 虽不能圆他所愿,但能解他所忧。 当晚,董氏去了北院。 毛依依见她面容凝重地上了门,心里咯噔一声,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上官芸躲在门外偷听。 奈何门板的隔音太好。她只听到里面传出毛依依的尖叫声,而后便又平静了,不知道她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上官芸听不到什么消息,无趣地撇撇嘴,转身回房了。 之后,上官芸发现,毛依依不再跟她抬杠斗气,安分得有点异常。 上官芸越发觉得惊奇,她知道,肯定跟董氏有关。她想去问,但没那个胆子。 毛依依安分了,上官芸也安分了。然后她愈来愈觉得,后院的生活无聊得发霉。 对手不再跟她斗气,她喜爱的男人也不来看她,全府上下,无视她的存在。 她深深觉得,自己的身份,真的很尴尬。 一个月后。上官芸提出离府。 原以为,董氏会挽留一下,谁知道她头也不抬,准了。 重点是,连半点补偿都没有! 别人家做男女朋友,好歹有分手费。而她在司令府当了两个月的‘姨太太’,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得到! 她总以为自己在司令府做姨太太,就算到外面说上一说这个身份,也挺豪气。实际上,她什么都不是,对司令府的人来说,她只是个暂居者。 …… 话说盈袖与上官长青同居了。 不过,此同居非彼同居,他们之间的界线是很分明的。她睡在三楼,上官长青在二楼主卧。 偌大的别墅里,雇请的佣人,都是洋人。 说到洋人,大家对他们的第一次印象就是:头发和眼睛是五颜六色的。容貌长得怪,性格还很奔放。 他们都很喜欢真真,都说中国小孩冰雪可爱。可真真每次瞅到洋人的尖鼻子,深眼眸,就害怕得要哭,不肯给他们触碰。 盈袖觉得好笑。 当然了,思想开放的洋人帮佣,总误会盈袖和他们的男主人的关系。 他们认为,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住在一起,定然不单纯。 直到他们看到盈袖递给男主人钱币。 那是她的rent。 当面看到盈袖和上官长青的“交易”,佣人便再也不会乱想什么了。 是的,盈袖给了他租金。 她怎么也不能心安理得的住在这么宽敞舒适的大房子里。所以交了房租。 第128节 上官长青不肯收的,但回头一想,他要是不收的话,盈袖怕是住得不舒坦。 佣人发现一件很微妙的事情,自从家里来了“房客”,“包租公”每天下班的时间便提早了很多。 礼拜天的时候,他通常陪客户去健身,或者去打高尔夫。 但如今,他拒绝了客户和朋友的邀约,留在家里陪着“房客”。 佣人们表示,他们从来没见过有这样上心的房东。还有还有、房东微笑的频率多了起来,不会像之前那样。整天板着个脸,吓死个人!他们觉得,盈袖小姐是luckfairy。 真真跟上官长青熟识了,就喜欢被他抱着,甚至、要爬到他的脖子上。 有时候,他不用去上班。盈袖就把她交给他看顾,自己去了学院。 没有带着孩子上课,盈袖心思的很集中,完成课业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很多。 其实她完全可以把真真放在别墅里,让月嫂带着。 可真真不喜洋人,所以她只能丢给上官长青。在他的休息日里。 到了十一点半,是下学的时间。 她走在人群中,随着大众出了门。 然后,她看到了上官长青。 他穿着白衬衫,?西裤,从车里出来。 盈袖的那些女同学,顿时朝他吹起了口哨。美男,豪车,不要太吸引人。 直到她们看到他从车里抱出一个小孩子。那孩子她们都认识,是那个中国同学的女儿。 莉莉丝的目光转向盈袖,语气随意地问道:“他是孩子的爸爸吗?” 盈袖摇头。 莉莉丝蓝色的眼眸里放出光亮,“那么是男朋友吗?” “不是。” “好极了!”她欢呼起来,对盈袖眨眨眼,“既然他不是你的,我可要下手了哦?” “随便。” 接着,盈袖就看到莉莉丝拉着同伴到上官长青的车前,仰头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 距离有点远。风声有点大,盈袖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见那名洋人女生失望离去。 盈袖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蹙着眉看他,“你怎么来了?” “我不用去上班,就不会让你去坐电车。”上官长青眉目认真。 其实他之前给她配了一个专车司机,特意接她上下学。但被盈袖拒绝了,她并不想那么招摇。 上官长青见她不语,心里有些?然,他将真真抱了起来,扯开嘴角说:“她想你了,所以我带她来了。” 真真瞧见了自己的妈妈,眼睛水亮水亮的,挥着肉肉的小拳头,一头扎进她怀里,蹬着脚儿,咯咯地笑。 清风扬起她两鬓的发丝,露出修长瓷白的脖颈。她的笑容明亮恬静,上官长青一时看痴了眼。 心中盼望,但愿往后岁月也如这般静好。 感谢读者【a亿圣居装修装饰】打赏的玫瑰1朵 【瑛子279238】打赏的玫瑰1朵 第128.他醉酒了 时光荏苒,转眼过去一年。 盈袖在卡尔丹翰音乐学院收获了很多,她的努力得到导师们的一致好评,作曲能力日渐成熟,风格自成一派。 上个月参加作曲大赛,终于在今天公布了获奖名单。盈袖名列前三,虽不是第一,但却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和一张荣誉证书。 站在学院门口,望着头顶上明媚的阳光,她的心情一样的轻快明媚。 乘了电车回到别墅,白胖圆润的真真被佣人扶着,软软小小的脚丫子踩在地毯上,正在学走路,乍一看到盈袖穿着碎花长裙进了门来,顿时挥开佣人,张开又胖又短的手臂,朝盈袖奔去—— “妈妈、抱!” 盈袖喜出望外。小丫头终于能清晰地叫出她了。 真真像一只小企鹅,走路一摆一摆的,脚步不是很稳,她想跑快点儿到妈妈怀里,于是便跌到了。 她趴在地毯上,扁嘴。 盈袖连忙过去抱起她,“摔疼了没有?” 她低头看着自己小手儿,糯糯地说:“疼,吹吹。” 其实她的手好好的,没擦破皮,更没流血,一点事儿都没有。盈袖听到她说疼。就拿起她的手,帮她吹。 上官长青在报纸中探出头来,看着盈袖,“你今天回来得早。” 盈袖笑,“是啊,今早没有上课。颁了奖就回来了。” “哦?”上官长青将报纸折叠起来,放在一侧,“看得出来你今天心情很好,是得奖了?” “奖?”真真歪着脑袋,模仿上官长青的发音,“妈妈,得奖?” 盈袖摸摸她的头,心道才这点人儿,就会学人家凑热闹。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放着一张奖状和一百块二十钱的当地纸币。 上官长青道了一声恭喜。 说起来,他们已经生活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他们相处融洽,可他隐隐发现,他开始不知足。 “袖袖,”他试探性地开口,“如果,你在音乐学院毕业了,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学习和进修是永无止境的。两年后,毕业卡尔丹翰,到时我会去日本深造。”盈袖平静地说着,她听很多老师说过,日本学者在音律方面有很高的造诣,作曲的功底是公认的深厚精妙。 上官长青看到她眼底的向往,终是没忍住,问道:“你就没想过嫁人,给真真一个完整的家庭?” 盈袖怔了一下,“像现在这种生活模式,不是很好么?” 她压根没有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真真现在还小,应该给她找个爸爸。以免日后……” 盈袖打断,“她有妈妈就够了,无需爸爸这个角色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爸爸?”真真懵懂地看着盈袖,一遍遍地念着这个奇怪的称呼。 上官长青朝她招招手,“真真过来。” 然后,她一摆一摆地过来了。过程中还跌坐了两次。 他弯下腰,将她抱到膝盖上,摸摸她柔软的发,轻声问:“真真想不想要一个爸爸?” 真真并不懂“爸爸”这个含义。 上官长青想了想,拿出一本画册,翻开其中一张全家福。 这种是油画,以形象逼真人物传神闻名的一种艺术。他指着画中一个长发女子,侧头告诉真真,“这是妈妈,”他的语速放慢,让真真消化其中的意思。接着,他又指着抱着孩子的高大男人,说:“这是爸爸。” 真真似懂非懂的。 上官长青还想说些什么,盈袖上前,抱过真真,对他说道:“二哥,我先上楼练琴了。” 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抱着怀中乱扭的真真到三楼去。 佣人进来打扫客厅的时候,就看到男主人冷着脸抿着唇坐在真皮沙发上。 良久,他吐出一口浊气,开口说:“今晚不必留我的饭,我在外面有一场饭局。” 佣人应了声,知道先生是想让自己转告盈袖小姐。今晚他不回来吃饭。她心里有点疑惑,他们看起来好像是吵架了?这样的冷战,貌似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呢。 盈袖将真真放在大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搂她入怀。 真真伸手抓盈袖的脸,瞪着大眼睛看她。软软地叫着:“爸爸,爸爸……”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一直喊着这个名词。 盈袖垂下眼帘,对上她水汪汪的眼,轻声说道:“真真也是有爸爸的,只不过他忘了你而已。” 时间都过去一年了。他从未来到南洋找过她们。盈袖以为,以他那样的性子,只要他想,他就一定会来。 他既然爱她,说什么非她不可,那么他绝不会忍着不来找她。毕竟他向来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可是,如今已经是一年后了,真真逐渐会走路,会叫爸爸了,他仍然没有来。 那他,应该是放下她们,忘记她们了吧? 其实这样也好,他不来,她也不走,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相爱过。她将带着孩子,独自过完一生。 晚上七点,上官长青还没有回来。 盈袖问起了佣人,“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吗?” “先生去应酬了,可能要很晚才回来。” 之前,上官长青时常晚归,只是家里有了盈袖和真真之后,他便推掉了聚会和饭局。 今天晚上。他却晚归了。 到了八点半,佣人们下工了,整座别墅安静冷清。 盈袖在阳台站了会儿,忽然有点理解二哥。 他一个人住在这里,那样的孤寂,怪不得他强烈要求她的同居。 盈袖是搞创作的,一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较有灵感。她没有弹琴,怕吵到真真,打扰她睡觉。 昏暗的卧室里,她点着一盏灯照明。 老师布置了一个课业,要求创作一首风格轻快,高潮迭起,激励乐观向上的校歌。盈袖首次接触这种风格,有点生疏,她一边试着发音吟唱,一边记录着音符。 渐渐的,地面上堆起的纸团越来越多。 迟迟找不到突破点,她有点烦躁。 抬头。看到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盈袖秉承着不熬夜的原则,打算就这么作罢。 第129节 她走到窗口玻璃窗前,准备拉上窗帘,就听到外面大门开锁的声音。她低头一看,就见到一辆车子打着昏?的车灯,缓缓地驶进别墅。 盈袖转身下楼去。 打开一楼的门,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扶着同样打扮的上官长青上了石阶。 那个人是上官长青的秘书,盈袖是认得的。 “咦,盈袖小姐您还没休息?”彭秘书惊讶。 盈袖第一次看到醉酒的上官长青,不由皱了眉。“先扶他进来吧。” 彭秘书应了声,将他搀扶着,放到一楼客厅的沙发上。 看着醉醺醺,满身酒味散发的他,盈袖问:“他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彭秘书讪笑,“应酬都是这样的。”实际上,上官长青作为公司总经理,平时也沉?寡言,看着有几分高冷,没几个人敢把他灌成这样。而他今晚之所以这般失态,是他自己猛喝的酒。 彭秘书是他在北平大学的同学,对他的为人也有几分了解。想来他是……情场失意了。 至于他是为了谁这般?然神伤。大概,就是眼前人了吧。 彭秘书不知道盈袖姓上官,是长青的妹妹,因为他没有对外透露她的姓氏,所以彭秘书和佣人们都称呼她为‘盈袖’小姐。若是被大家知道,上官长青和盈袖是兄妹。怕是会有什么风言风语,而且不利于发展后续关系。 盈袖去打了热水出来的时候,那个秘书就不在了。 她原想让他给上官长青擦拭身体,换掉身上的衣服。毕竟男女有别,她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 谁知道那个秘书跑到比兔子还快,不过三分钟的时间。他就跑得没影儿了。 盈袖无奈,只好自己动手了。 她用毛巾浸泡到热水中去,然后拧干了,凑近他,给他擦脸。 他的脸有些红,是醉酒的姿态。 擦好了脸,盈袖放下毛巾,正要把盆子里的热水端去倒掉。她的腰就被人搂住了。 这一抱猝不及防的,手中的盆子的“哐当”一声,掉了下去。 他将她扯到沙发上去,俯身,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盈袖吓住了,她完全没想到,上官长青会这么对她—— 他的唇落了下来,滚烫滚烫的,他的吻,毫无技巧,没有章法。 盈袖挣扎着起身。叫他:“二哥,你喝醉了!放开我。” 他像听不到似的,压着她。 她忽然咬了下去。 上官长青吃痛,放开了她。迷醉的眼睁开,渐渐恢复了清明。 神智回笼的他,恍然发现自己在做什么时,顿时惊得从她身上下来,红着脸,神色难堪。 “袖袖我……” 盈袖生怕他要说出某些话,抢先说道:“你只是醉了酒。我现在……去给你煮醒酒汤。” 她脸色平静,向厨房走去。 上官长青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 直到她的背影看不见了,他的头转向沙发,忆起方才的柔软馨香,心跳得很快,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芳香气息。 从来不知,亲密接触是这样的美好。 下一章八点左右 --------- 第129.不想再做绅士了 上官长青长了二十四年,却从未交过一个女朋友。 像他这个年龄阶段的,大部分人已经是做爹的了,比如乡下的少年人,将将十五岁,就做孩子他爹了。 再不济的,也谈过一两个女朋友了,就像他表哥沈凯恩。 之前听嫡母说,沈凯恩成年后,就陆陆续续交过几个。 还有他大哥上官长生,敦厚如他也钟情过一个卖花的小姑娘,与她谈起了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恋。 只有他上官长青,从来没谈过恋爱,也不曾去勾搭过哪个姑娘。 他的性子很沉闷,也不爱笑,不是时下姑娘们喜爱的那类型。 大哥和表哥都以为他内向,害羞,不敢跟姑娘近距离接触。都揶揄他以后要孤独终老。 他姆妈二太太,和父亲上官荣,担心的却是,他那方面有问题,亦或者是取向有问题…… 每每看到父母担忧的眼神,他便一阵气闷。他想辩驳,可又怕姆妈要追问。 爱上盈袖,是他从少年到青年,怀揣着的一个秘密。 盈袖与他没有血缘关系,说出来也没什么,但他知道父母都不喜欢她,不会接受她。所以他压抑着。隐瞒着。他想着等到自己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再对她吐露衷情。 而现在,他终于有了能力,而且当下,时机正好。 盈袖将一碗醒酒汤摆放在茶几上,垂着眼帘没有看他。“二哥喝完早点休息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她说完,转身就要上楼。 上官长青鼓起了勇气,说:“如果时间倒退,有机会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那样做,我一点都……不后悔!” 盈袖脚步不停。 “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想做你避风的港湾,想做你船艇的靠岸,想护你一生,免你颠沛流离,免你无枝可依,袖袖!我爱你。” 他一直是沉闷的性子,表哥嘲笑他是个闷葫芦,不热情,对于情话羞于启齿,这样的他,难讨女孩子的欢心。 他也以为自己是不善言辞的,不会说情话的。直到今晚,他才发现,原来他也有一颗热情的心。 他也敢大声告白。 盈袖的脚步硬生生地顿住了。 她站在装修精致的楼梯上,橘色的灯光柔和地照在她身上,雪白的墙,印着她单薄纤瘦的身影。 “我跟你,是不可能的。”她说。 “怎么不可能?”他走近她,“难道就因为我们名义上是兄妹?你在乎别人的眼光?我们一直在国外,在国外生活,我们永远都不回去,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没有熟人认识你我。我只是你的依靠。你的丈夫,孩子的爸爸……” “够了,”盈袖转过身来,阻止他荒谬的话题,“我并不是因为这些问题。” 上官长青脸红脖子粗,“那是因为什么?你告诉我!”他终于丢开了沉?寡言。冷静自持的外衣,他只是个很普通的人,他会生气,会在吵架的时候,形象尽失地大声咆哮。 也许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才会这么吐露真言,释放一直苦苦压抑的自己。 看着她沉?的样子,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讥讽道:“我知道了,你还没有放下慕奕对不对?一年了,我看着你每天都那么平静,我以为你真的放下他了,所以等不及想告诉你我的心意……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慕奕还驻扎在你心里!袖袖,你真的是个很有天赋的演员,把情绪掩藏得那么深。一年的朝夕相处。我至今才发现。” 慕奕这两个字,像一支利箭,深深地刺入她的心脏。 时隔一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让她恍惚,让她措手不及。 “袖袖。”他的眼睛紧盯着她,“你不是想忘记他,重新开始吗?你嫁给我,我不介意你利用我来忘记他。” 盈袖的脸色冷了下来,“我没有记挂他,也不想嫁给你。” 当真是酒精在作祟。它迷醉了他的神经,让他放肆了起来。 “不管你是旧情难忘,还是真的放下,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让你属于我!”话落,他跨步上去。将她按在楼梯的扶手上。 依稀记得彭助理说,想抓住一个女人的心,首先便先得到她的身。 女人都是感性的,身子被占有,便会生出一种归属感,而后。至于占有她的心,也就不远了。 如今,他已经做够了绅士! 他真的好想好想要她。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便滋生了渴望。 他的动作是温柔的,唇齿是温热的。 这回,不管她怎么咬他,他都忍着痛,坚定地,绝不放手。 “上官长青!”她怒喝。 她终于叫他名字了,早该这么称呼他的。什么二哥,他一点都不想做她的二哥。 这时候,楼上响起了孩子的哭声。 上官长青身体一僵。 “真真!”盈袖趁机推开他,也不管他站不稳地滚下楼梯,直奔三楼。 他倒在地毯上,一颗心仿佛被冰水浸泡过似的,那冷意四下发散,然后深入骨髓。 第二天,盈袖起床的时候。打开了门,一张纸便飘落下来。 她定了一会儿,蹲下拾起。 ‘昨晚,是我的错,对不起。请你不要搬走。 ——二哥长青’ 钢笔字劲瘦有力,字透纸背,俊逸潇洒。 他显然知道,经过昨晚,盈袖会搬离别墅。 上官长青是除了姥姥,唯二对她真心的人。她也不想……闹得太僵。 ?收起了纸张,腿就被一双小手抱住。 “妈妈,阿……”真真指着盈袖手上的纸张,眼里满是求知欲。 盈袖绽开了一个笑容,将纸张放在她面前,教她发音,“这是纸——” “吃,吃吃……”她大眼懵懂,将‘纸’念成了‘吃’。 第130节 盈袖噗嗤笑出声。用手指轻轻梳着她的齐耳短发,然后拉着她在楼道练习走路。 佣人爬上楼梯来。 神色有点古怪,说:“盈袖小姐,老先生来了。” 哪个老先生? 看盈袖不知情的样子,佣人顿时回想起来,盈袖从未见过老先生。 “他是先生的father。” 盈袖身躯一震。 佣人又补充道,“噢,还有先生的mother也来了。” 盈袖微微变了脸色。 “他们叫你下去。”佣人说着蹩脚的中文。 “我知道了。”盈袖抱起真真,随着佣人下楼。 上官荣翘着二郎腿坐在真皮沙发上,吸着水烟,眯着眼打量着客厅的布置。 儿子的别墅,真是阔气啊。他知道二儿子有出息。在国外买房子,他以为是幢小洋楼,没想到居然还是座花园别墅! 二太太是戏子出身,幼时家境贫寒,从未出过国。而今,她终于出国长见识了。柳明芳是正室又怎样,出身书香世家又怎样,都不曾出过国,生了两个女儿,漂亮是漂亮,但都不顶事儿啊。还是她厉害,生了长青这个能干的。二太太得意地想。 他们此次来南洋。就是来投奔儿子的,想在国外养老。一个想做富老爷,一个想做阔太太。 北平就不回去了,放下大夫人和三姨太、五姨太,还有两个女儿在那儿,另一个儿子。就赶去念大学。 而上官荣很识相地跟着儿子享福。 刚刚他们到来,就听说别墅里住了一个漂亮的女人,于是二太太赶紧去让人叫她下来,倒要看看,她儿子的金屋里藏了一朵什么样儿的娇花。 上官荣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须,欣慰地笑了。 这个让他忧心的二儿子终于开窍了。懂得找女人了。欣慰的同时,他也挺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会让他这棵铁树开了花?上官荣脑补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 当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上官荣失手打翻了茶杯。 “怎么……是你?!”二太太不可置信地尖声叫起。 盈袖看到两年不见的上官家人,面无表情的。 在屋里的、在外面打扫卫生的佣人们听到动静,纷纷望了过来。 他们听不懂中文,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你怎么在这里?”上官荣的反应倒不像二太太那么强烈。 他是不喜欢这个女儿的,不仅仅因为,她的身世是他耻辱的象征。还有就是,她太冷血无情。想前年,上官家陷入了经济危难,走投无路,频频遭人上门讨债。这个做了歌星的养女,就那么冷眼旁观,没有向上官家伸出援手。瞧瞧,他就是养了头白眼狼!他早该在她出生时,就丢出去的。 现在。她估计是落难了,所以就来投奔她这个有钱的哥哥了,赖在这里白吃白喝! “我不管你是怎么住到这里来的,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上官荣喝道。 二太太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这个上官盈袖,就是一只狐狸精,专门勾男人的魂的。勾了那个慕少帅还不够,还想勾她儿子长青。 她可不像上官荣,只想到表面。她想得比较长远,她清楚地知道儿子是爱慕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的。是的,重点是没有血缘关系! 她拽过一个佣人,厉声问道:“她怎么会住在这里?在这里住几个月了?” 佣人是洋人,听不懂中文。 站在盈袖身边的年长女佣,是个接受过训练的管家,她走了过来,为二太太解答:“夫人,盈袖小姐在这里住快一年了。” “一年?”二太太拔高声调,朝夕相处一年,那还得了?! 她利剑一样的目光射向盈袖怀里的孩子,“这是谁的种?” 感谢读者【小果儿】打赏的玫瑰1朵 【℡魔鬼中的天】打赏的玫瑰1朵 【月如初__人环顾】打赏的玫瑰1朵 【a亿圣居装修装饰】打赏的玫瑰1朵 第130.答应嫁给他 二太太明显误会了盈袖和上官长青同居了,且同居一年,所以她看到盈袖怀中的孩子,第一反应就是—— 会不会就是长青的? 虽说二太太也渴望抱孙子,但她绝不希望那个所谓的孙子是上官盈袖生出来的。 惊疑不定当中,她赫然发现,这孩子是个女娃娃,而且个头还不小,看着有一岁半、近两岁的模样。 所以,这……应该不是长青的吧? 盈袖抱着真真缓缓下了楼,走到他们面前。 看着二太太,淡淡地说:“我想说你误会了,我住在这里,可是有交租费的。” 二太太一愣,交房租? 她旋即大笑起来,“哈哈哈,上官盈袖,你骗谁呢!住别墅的主人家还缺那点租费不成?你还敢说你是住客。这理由真是笑死人了!” 佣人管家上前道:“盈袖小姐和先生的确是租赁关系,我亲眼看到他们做交易。” 二太太泼辣地挥开她,“你个洋人,懂什么!” 涂着红蔻丹的手指着盈袖,“我甭管你是不是租客,现在马上,滚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夫人,您不能这样……”佣人阻止道。 恰在这时,外面的缠枝鎏金大门被打开,车子行驶进来。 上官长青从车里下来,步履匆匆地跨进客厅来。 “长青——”二太太见到一身西装气派的宝贝儿子,自豪得不行。 上官荣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问:“这么早回来了?” 眼下,是早上十点。这个时间点,寻常人都在上班。 “我听说您们来了,”上官长青扫了室内人一圈,佣人们自动自发地退下了。“您们来的时候,为什么不早先告诉我?” “因为我和你阿爸想给你个惊喜啊!”二太太眉开眼笑。“长青啊,一年不见,咱们大家都很想你。” 上官荣也说:“我不提前告诉你,不就是怕打扰你工作么。” 上官长青来到盈袖身边,低声问:“他们可刁难你了?” 二太太耳尖,这话被她听到,她当下就囔了起来,“长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胳膊往外拐啊!” “长青,”上官荣这个做父亲的,沉沉地说,“你怎么把她带到家里来了?” 上官长青没有回答,气氛凝固了。 上官荣瞥了盈袖一眼,语气毫无温度,“她已经不是上官家的人了,你没有那个必要接济她,履行你做兄长的义务!” “所以父亲,您要我赶袖袖出去?”上官长青面色生冷。 上官荣没有说话,那态度已经表明。 盈袖见双方都僵持着,只觉得格外好笑。 不怪曾经的养父如此冷硬无情,今日承受了二太太的辱骂。要怪就怪她自己,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应承上官长青,和他住在一起。 上官荣说的对,她都已经不是上官家的人了,可她还接受曾经的哥哥的照顾。 抿了抿唇,她转头看向长青,“近年来,是我叨扰你了。” 上官长青蓦地握住她的手,“袖袖,你……真的要搬走?” 看他们这副般作态,二太太心中松了口气。看来,那个上官盈袖只是寄居,和她儿子没有什么实质关系。 算她识相,主动要走。“长青啊,你看,人家主动要走。咱们也不好勉强留住人家对不对?还有啊,我和你爸要正式跟你居住在一起,家里多了一个人,恐怕有点拥挤。况且以后你也是要结婚生子的,我和你爸就在这里,帮你管管家,带带孩子。”二太太说着风凉话。 上官长青皱了眉,他最抵触的,就是父母谈到结婚生子。 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说出深埋在他内心的一个意念,“阿爸,姆妈……我,要娶袖袖为妻。” 终于,他终于说出来了。这个意念被当成秘密一般,藏在他心里那么多年,在黑暗中不见天日。 而今天,他终于有勇气说出来。也有能力去实现。 话落,上官荣腾地一下站起,瞪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二太太叫道:“长青,你疯了吗!” 上官长青光明正大地说出这句话,不光震惊了上官夫妇。便是盈袖,也震惊了。 他竟然如明目张胆地揭露自己的心意。 “我没疯。”上官长青坚定道,“我与袖袖,从来就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能结婚在一起?” 上官荣想去打他一掌,可又顾忌到他如今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已不能采取这种手段。 他努力地平复胸口的怒气,说:“我知道你不忍心看这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妹妹流落在外,但是,你不能为了给她安定的生活而娶了她!” 上官荣觉得,曾经的兄妹结合。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上官长青看着父亲,“如果我说,我对盈袖的喜欢,不是出于兄长对妹妹的爱怜呢?” “长青!”二太太吼他,“你给我闭嘴!” 二太太知道,上官荣绝不会同意盈袖成为他的儿媳。更遑论。儿子还爱上那个令他深恶痛绝的耻辱。 这简直,太过讽刺。 “你别说了,”盈袖忽然出声,话是对长青说的,“我们不可能。”她说完这句话,就上楼去收拾东西。 在这里住了一年,放在这里的东西也不少,收拾起来也麻烦。 真真坐在柔软的大床上,?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妈妈忙碌。 “妈妈,走?” 第131节 盈袖回过身来,搂她入怀,“是的,咱们又要搬走了。宝贝儿不要怕。” 真真仰起小脑袋,“舅舅……” 盈袖懂她的意思,“我们就不要给舅舅添麻烦了,我们离开也好。” “好。”也不知道真真听懂了没有,她乖巧地点头。 盈袖转过身去,继续收拾东西。 真真从低矮的床垫慢腾腾地挪了下来。在卧室里走动。 此时,盈袖正在叠放衣服。 忽闻“哐当”一声,盈袖受惊地回头,就见真真蹲在一个破碎的瓷瓶面前。 眼看她伸出小手要去触碰,盈袖喊道:“不要碰!” 她扔了衣服,向真真奔去。 由于太担心孩子受伤,她慌不择路的,一脚踩上了瓷片。 尖锐的瓷片刺入了脚底—— 她疼得蹙起了秀眉,抽气一声。 盈袖将真真拉了过来,坐在床上。 真真瞧见妈妈脚底下流了血,她顿时害怕地哭出来。 盈袖揽过她,拍拍她小小的后背,“不哭不哭,妈妈没事。” 真真这会儿哭个不停。 盈袖措手不及。 这时候,门被推开,是上官长青。 “袖袖,孩子怎么了?”他听到哭声,就跑了上来。 盈袖有点无奈。“她被我吓到了。” 真真抽着鼻子,朝长青张开短短的手,“抱。” 上官长青踏了进来,然后他看到了地上七零八散的瓷片。 他皱了皱眉,将真真抱起,问她,“怎么哭了?” 真真指着盈袖的脚,“妈妈,脚……血。” 长青顿时明白了,看着盈袖,“袖袖,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放下真真。去拿扫把清扫地上的碎片,还细心地检查其他的位置,以免遗留在内。 地面被打扫干净了,他去楼下找医药箱来。 盈袖看到他在自己面前蹲下,取出箱中的酒精镊子和膏药。 “我自己来,”她欲站起,脚掌踩在地面上,使得那一小块碎片更深地扎入肉层,冷汗在额头上密布。 上官长青面色冷冷的,“坐好,不要动。” 盈袖这回没有说什么。 他蹲着,握着她秀气白皙的脚。低头,果然看到脚底下血色渲染。 那块瓷片的大小如指甲一般,棱角锋利,至少有一半没入了肉层里。 长青先用酒精给镊子消了毒,然后夹住了露出来的瓷片,稍微一用力。为她把碎片拔了出来。 “疼不疼?”他问。 “不……啊!”她刚想说不疼,一阵灼痛就从脚底蔓延开来。 上官长青在给她上药,“你放轻松,我会轻点的。” 而此时此刻,这一扇门外面,上官夫妇正贴着隔音不算好的门板。气得七窍生烟! 长青居然丢下他们这个做父母的,跑上来跟上官盈袖厮混,白日宣淫! 二太太忍无可忍,正要破门而入,上官荣便拉住她,沉着脸低声说:“这么闯进去,彼此都难堪,先走吧。” 二太太气恨不已,朝门板吐了一声呸,就跟上官荣下楼去。 实际上,卧室里与上官夫妇所料想的场景相差很大。 “以后,在卧室里也穿鞋,不要光着脚。”长青一边给她上药,一边说道。 真真看着盈袖,认真地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话,“妈妈,鞋鞋穿。” 盈袖原本是看卧室里铺的地毯漂亮又厚实。不想穿着鞋子踩上去,弄脏了毯子,现在看来,还是要穿鞋保险点。 “长青,谢谢……”她现在,叫出二哥,总觉得怪异。 第一次听到她喊着自己的名字,上官长青心中砰砰跳,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一如既往地面瘫。 “如果,你真要谢我,那就答应嫁给我。”昨晚,他是在酒精的作祟下才说出那些胆大的话,做出那些大胆的举动。而现在,没有酒醉,他很清醒。在清醒的状态下说这些,他的耳根都红透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又要被拒绝。 在她开口之前,他又说:“给我一个光明正大,照顾你和真真的机会。袖袖,我是认真的。” 也许是时机太对,也许是此刻气氛让人迷醉,这一瞬,她的心动摇了。 “你的家人……” “我的家人,我会摆平。”他说,“嫁给我,好吗?” 盈袖的手被一只软软的小手抓住了,她侧头,就见真真在看她,她笑着,胖胖的脸上憨态可掬。 宛如一颗石子投入了心湖,泛起了涟漪。 她启唇,说:“好。” 下一章,慕奕要出现了。 ------------ 感谢读者【a亿圣居装修装饰】打赏的玫瑰1朵 【月如初__人环顾】打赏的玫瑰1朵 第131.终于,可以为她舍弃江山 上官长青说,他的家人他自会摆平。 他说到做到,而且效率很高。 上官夫妇才来别墅不到两天,就风风火火收拾东西说要走了。 盈袖很好奇,上官长青究竟跟他们说了什么。 上官长青坦白,“我给了他们一间店铺,让他们二老去经营。” 盈袖一愣,“我记得他,是不喜从商的。” 是的,上官荣很清高,他上官家乃是名门世家,是为百年书香之族,所以他很是看不起富贵商人,总觉得他们没文化,只知道向前钱看,一身铜臭气味。 虽然上官家到了他这一代,没能当上官,也不是什么名人大师。但他好歹是个知识分子,没出过国,大学也是在国内念的。然而他还是很有优越感。 就是近十年来,家底越来越薄弱,他也不肯弃文从商。每天和一众妻儿吃喝玩乐,或附庸风雅。 直到上官家落魄了,大儿子辍学去上工,嫡女也去工作。只有那两个小的,不肯去做工。 二女儿好吃懒做,个人品味也比较高,她不愿像大姐那样,做底层工人。于是她就以自己的美貌和才识,去做权贵的地下情人。这样,确然是比舞女高了那么点档次,所以上官荣也没说什么。 而二儿子,他竟然抛却了家族的理念,要去从商! 上官荣当时气得不行。父子起了争执。之后,长青便离家远去重洋打拼。 而现在,他终于打出了一小片天地,帮家里还了债务,救上官家于水火。 所以上官荣对他的从商,勉强认可。 年纪大了,上官荣不想再搭理俗事,只想悠哉地度过晚年。就在上官长青提出,要给他一间店铺,让他和二太太一起经营的时候,上官荣是不愿要的。 他是文人,怎么能从商! 当上官长青说,那间店铺是一个非营利性的古董书画店时,上官荣就接受了。 上官荣这人精着呢,怎会看不出儿子是想支走他们?偏偏他就是入套了。 上官荣想,既然长青和盈袖已经有了肌肤之亲,那么不管做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索性,就不管那么多了,他还是舒坦过个晚年要紧。于是,他强行将二太太拽走,踏上回国的邮轮。 说起来,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出个国也能遇到熟人。 一袭粉色蕾丝长裙的孙香玉提着手袋,站在甲板上欣赏海岸的风景。这时候,她身边的一个女军官忽然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向排队做安检的人们。 “二小姐,您看那好像是上官老爷?” 孙香玉出国念大学,董氏不放心她一个人留洋,便派了一个女兵队长贴身跟随。女军官是慕家的亲信。熟知盈袖的事情,当然也认得她“娘家”人。 孙香玉此番趁着暑假回国,没想到在回国的途程中,会遇到上官姐姐的家人。 单纯的香玉并不知道盈袖和上官家乃是决裂关系。 在上官荣和一脸发臭的二太太踏上船梯的时候,香玉拉着女官迎上去,“上官伯父、伯母。你们也要回国啦?” 上官荣觉得她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遂问:“你是?” “我是天津司令府的人,姓孙。” 她这么一说,上官荣就明白了。话说他现在对慕家人很反感,他的嫡女为那个慕奕守身如玉这么久,在司令府住了一段时间,居然连个名分都没有,就那么被遣回来,让他们上官家被旁人笑话。 孙香玉着实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她见上官荣没有搭理自己,不由又问:“上官伯父怎么会在南洋?” 上官荣不想跟她套近乎,直接说:“我上官某人上哪干什么,还要跟你汇报?” 二太太像是想到什么,“那个盈袖,她也在南洋,你知道不知道?” “上官姐姐,她在南洋?”孙香玉大惊。 第132节 她在南洋待了两年。竟然都不知道! 二太太哼了一声,“你看她多了不得,带着孩子就跑到南洋来了,还勾引了她哥哥,要跟他结婚!” “结婚?!”孙香玉觉得这两年的生活都要淡出鸟来了,今天。她接收到好多意外。上官姐姐来到南洋了,而且还有了孩子,重点是她要跟别人结婚!真真是跌宕起伏的一天。 “怎么会,她明明应该在奕哥身边的……”她不可置信。 二太太还想嘲讽几句,发泄心头的怒气,上官荣就将她拉走。斥道:“你不知道家丑不能外扬么!” 二太太心里那个憋气啊。 “哎,等等!”孙香玉追了上去,握住二太太的胳膊,“伯母,请您告诉我,上官姐姐她在哪里?” 二太太恨不得这个丫头回去跟上官盈袖撕一场。要是能阻挠她跟长青结婚更好。于是她报了地址。 孙香玉震惊,没想到她和上官姐姐只隔了一个城市的距离。 香玉让女官赶紧把地址记录下来,备忘。她船也不坐了,先去退了船票。 她不知道奕哥是否知晓这事,她要立即告诉他这个消息。 若是现在就回去,也要一两个月才到。那时都?花菜凉了。 打电话吧,现在的通讯能力还没有那么发达,距离太远,那边的信号接收不到。 所以,她只能写信。 她下了船,就去找邮局。她叠加了价钱,于是邮递员便给她做了急送——空运。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已经有了航空飞机。因技术提升尚未达到完善的程度,是以乘坐飞机出海还是少数。大多不是客航,而是邮航。 …… 话说慕奕这一年里,都在部署着作战计划。 自从他攻占了西南之后,其他地区有搞起了联盟,向华北发了战书。 这一年里,突袭战不断,也有敌方派了潜伏在身边。慕奕游刃有余地应付着,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盈袖的名字,他也好像忘却了一样。 他鲜少回府,回府后也不过问家里的事。全是董氏在主持。 是以他不知道,上官芸已经离开了一年,还有那个令他顾忌的毛依依,在半年前就带着儿子江磊净身出户了。 董氏在去年,就跟毛依依做了谈判。 她拿着拟好的离婚书,让她签字。起初她当然是不肯的,但董氏提出了一个很诱人的条件—— 认她为义女,以华北慕家千金,和华中毛家千金,风光嫁入江家。 华东江家当然无法拒绝这样的联姻。 毛依依也无法拒绝这样的条件。 因为,董氏了解她其实未真正放下旧情人江涌。一个女人,再如何心硬,还是忘不了那个她最爱的,也伤她最深的男人。她当初有多爱,后来就有多恨。 真正不爱一个男人的时候,那就是心中的仇恨烟消云散,甚至很难再想起那个人。 而毛依依,她显然还恨着江涌。尤其是在空虚又寂寞的后院。她频频想起他,恨他怨他。 她根本没有机会忘记他,也没有机遇移情别恋。想到她迟早要和慕奕离婚,被逐出府,她就觉得狼狈。 归根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江涌。 如果能以贵女之尊嫁到江家去,她就能狠狠地折磨江涌了。对于这一条出路,她是满意的,所以她同意了。 她签了字,就等慕奕那边签字。 可因为他太忙,常常不归家,所以这离婚书就暂且搁下了。她也先搬到外面居住。 最近,毛依依听说江涌又在外面搞花边新闻了,愈发急切嫁到江家去收拾他。所以,她频频催促董氏快点让慕奕签字。 董氏这边也是不容易。 她原想让慕奕签了离婚书,然后暗示他可以去接他心爱的女人回来了。 可是,他这一年来性情寡淡,她不敢提起上官盈袖这个名字,触碰他心里的禁区。 不成想,香玉的急信送来了。 她打开一看,顿时暗暗叫糟。上官盈袖居然嫁给别人了!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告诉阿奕这事。若是他强装忘情,告诉他这个消息倒还好。 万一他是真的忘情了。这消息要是被他知道了,怕是要激怒他,让他重新尝一遍失去的痛苦。 恰巧,慕奕在这个时候跨入家门,他身边跟着几个副官。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谈论着军事。 走近了。慕奕看到姆妈手上捏着一封信,眉眼纠结焦灼。 他鲜少看见姆妈这个样子,所以他停下了脚步,问:“姆妈,发生了什么事了?” 董氏见他突然到来,吓了一跳。她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慕奕本性多疑,见她这般作态,眉头一折,伸手就跟她讨要,“给我看看。” 董氏下意识地藏到身后。 “姆妈!”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阿奕,如果你坚决要看的话,那就不要后悔。”董氏事先申明了,就大方地把信放在石桌上。 慕奕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可他的身体比脑子先做出了判断—— 深邃的眼眸,落在字行的某个名字的时候,就再也无法移开。 阅毕,信笺从手中滑落。 “她要结婚了。”董氏神色复杂,看信笺的日期,是十五天前。这样也不算太晚,“如果你还没忘了她,那就去找她。如果你已经忘了她,那你就继续过你的生活。” 他猛地转身,跑出大门。 他揪住门房的衣领,眼眸通红。“那个送信的人呢!” 门房结结巴巴,“刚、刚出去不久……往、往南边去、去了!” 慕奕甩开他,直接去追赶邮递员,他要跟着那个人去邮局,他要乘坐送邮的飞机,否则一切都来不及! 贾平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信笺,追了出去。另外三个副官也赶去阻止他,接下来还有战要打,关键时刻不能为了美人抛去江山啊! 董氏看着他们的背影,她总算知道,原来阿奕他从来不曾忘记。也许他想忘,所以努力地生活,过着没有她的日子。可他终究,是忘不了的。 明天开始持续加更了,姑娘们的钻石可以投了呦~ 感谢读者【a亿圣居装修装饰】打赏的玫瑰1朵 第132.南洋,难以寻觅 慕奕从来没想过,他的盈袖会嫁给别人。他了解盈袖是个什么性格的女子,所以他坚信,坚信她不会嫁给别人。正因为这种坚信,所以他才会忍着一年没有去找她,试图忘记。 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盈袖的名字,时间久了,让他生出一种,自己真的遗忘的错觉。 直到他听到,她要嫁人的消息。 他第一反应便是,她怎么会有嫁人的念头?她的心向来冷硬,怎么会轻易敞开心扉,接受另一个人? 慕奕不知道,能嫁给爱情的女人少之又少,大多数的女人都选择嫁给生活。 如果对他说起爱情和生活,慕奕一定会反驳—— 嫁给他,就等于嫁给了美丽的爱情,当然。也有富裕的生活。 他终究是不懂的,物质不是生活的主要。女人求的,不过是一个安稳罢了。 安稳的生活,慕奕他深知,他给不了。 如果他足够理智的话,那就是放手,让她去追求她想要的。然后转身,作出最平常的模样,继续去实现他的王者之梦。 但是太高估他的自制力了。他装了一年,忍了一年,在一刻,终于爆发了。 他到底是做不到彻底放手的。 在他赶往航班公司的时候。他的部下也追了过来。 还有贾平,贾平不是来阻止他的。对,不是。他手上拿着那封信,上面写着地址。他怕司令去到南洋后,不知道上官小姐的具体位置。 邱副将也不顾身份之分了,他一把拽住慕奕的胳膊。劈头盖脸就骂了一通,“你这算怎么回事?为了一个女人,就要丢下远在边关备战的弟兄们,我他妈真是瞎了狗眼,当初还那么拥立你!走,给我回去!你今儿要是抛下了战事,那就太对不起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为你打江山的将士们!” 旁边的三位副官,倒是不敢像邱副将那样对他喷骂,但他们还是出口相劝。 慕奕甩开邱副将的手,语气坚毅,声音冷酷,他看着他们,说:“她对我而言,是个很重要的女人,她为我生孩子,为我受苦,而我从来都没有为她做过什么。在江山面前,我三番几次放弃了她。这一次,我要的,只是她这个人。” 之前,她问,如果要他从江山和她之间选择一个,他会怎么选择?当时,他选的是江山,所以让她受尽委屈。而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弃江山,选择了她。 一想到她要嫁给别人,一想到真真要喊别人作爸爸,他的心就疼得不能呼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清晰地意识到,她们是那么的重要,重要到可以为了她们,而舍弃一切! “邱副将,四十五年来,你单身至今。你没有妻女,所以在你看来,军事就是一切,不知妻女的重要。也许你会说,妻女没了,可以再娶,可以再生。但是,在我心目中,她们是无可替代的唯一。” 这是匪性的他,第一次跟他人,讲起了道理。 情绪激烈的邱副将顿时失了声。 “华北就交给各位监管了,我慕奕在此,感谢你们。”他竟然……向部下弯下他那钢铁一样笔直高傲的腰杆。他鞠躬完毕,迈开脚步往停放飞机的空旷场地走去。 “司令……”他们不由喊他,想说些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邱副将叫住他,“若无你到现场指挥,万一这一战败了呢?” 慕奕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如果败了,那就关城门,守城。” “要是被攻破了呢?”邱副将存心不想让慕奕好过,故意作出最坏的假设。 “真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就跟华东求援吧。” 邱副将嗤笑,“你说的轻巧。华东江老儿早就垂涎咱们攻占的西南领地。你就不怕他狮子大开口,提出重庆四川做交换?” 慕奕毫不犹豫,“那就划给他们。” 第133节 “你真舍得?”邱副将不敢相信,“你的野心呢,你的宏图抱负呢!” 送邮递的机长走了过来,对慕奕说道:“可以登机了。” 慕奕没有回答邱副将的话。跟着机长上了飞机。 机舱里,堆满了邮件,除了两个轮流开机的机长,一个邮递员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慕奕坐在做工粗糙的皮椅上,闭着眼睡去。当降落感袭来。慕奕蓦地睁眼,问:“到南洋了?” 邮递员干巴巴地笑,“没有,才行驶了十个小时呢,还没到……” “那你们停下来干什么?” “呃,慕司令。您可能不知道,我们邮航不是客航,没法一股作气就把客人送到目的地。到夜间我们得停顿下来,到分公司取燃料……” 慕奕皱了眉。 这一路停停走走,直到第五天,才到达南洋国际机场。 在飞机降落之时,慕奕心潮起伏。 走上一座天桥,在边上摆摊子的印度老人拉住了他,嘴里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慕奕听不懂语速很快的洋文。不过他也不蠢,知道这老头是在拉客。 他低头,就见摊子上摆满了红色的符纸,还有一些福袋、沉香木佛珠。 都是些吉物。 他想了想,决定买一个,刚要掏钱付款,就发现自己带的钱币,是国币。南洋一行他来得匆忙,忘了换算外币。 于是东西他也不买了。 天色阴沉沉的,好像随时就要下雨。慕奕站在天桥上。望着这陌生的环境,人潮人海的街头。口袋里的信笺被他捏得发皱。 茫茫人海中,他到哪去寻找他的盈袖? 他应该去打听那个住址的,可是,他不会说英文,与洋人沟通。 他在街上四处行走,终于在天?之前,找到一家旅馆,重点是,旅馆的老板是个中国男人。 慕奕把口袋里所有的纸钞都拿出来,放在柜台上,说:“带我去找这个地址!” 那是六十块人民币。 旅馆老板以为他是来投宿的,他们这里的宿费比较贵,因为身在异国,所以比国内贵了一倍,住一晚三块钱。老板乍一见到六十块,十分心动。暗道这位同胞是个傻的,凯撒路不就是这里嘛。土菲花园就在南郊,从这里出去,只要十分钟就到了。而他还拿出四十块钱这笔大额路费,让他领路。 老板心道,不会英文就是个巨大的硬伤。 确实如老板估算的一样,到南郊的土菲花园,只要十二分钟。 慕奕没有跟他计较路费的事,他站在花园小区,看着眼前大小不同的别墅。 天空已经擦?,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旁,路灯昏?的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上。 他撑着?伞,身形高大挺拔。可不知为何,竟让人感到寂寥。 旅馆老板说:“花园小区住的都是当地富绅,先生你是来投奔亲戚的啊?” 慕奕一怔,旋即苦笑,他这个样子,像是来投奔亲戚的么? “你知不知道这个小区里,住户都是哪些人?”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你挨个问问?” 慕奕沉?了一会儿,让那老板离开。 老板见他这个模样,莫名觉得心酸,干脆送佛送到西了。“行,我帮你问问。” 于是这位旅馆老板就挨个儿敲门了。 细雨蒙蒙。他撑着伞在外面叫喊。不一会儿,一个洋人男仆出来了,隔着门问话:“whoareyoucalling,please?” “嗨,”老板笑了一笑,用英文说,“请问你们的主人姓什么?我要找人。谢谢。” “主人是赫伯特先生。” “不好意思,找错了。” 旅馆老板找了下一家,“请问你们的主人是不是中国人呢?” “噢不,他不是。” “抱歉,打扰了。” …… 老板找了三座别墅,没有一个找对的。眼看土菲花园小区只剩下一栋洋楼和一座中型别墅。老板不想再找下去了,他拍拍慕奕的肩膀,“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旅馆那边还需要我,我就先回去了,你慢慢找,祝你好运。” 慕奕嗯了一声。 摸出怀表一看,已经是七点半。 恰在这时,一个别墅的金属缠枝大门被打开,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很大的声响。 几个女佣成群结队走了出来,明显是下工的状态。 她们走在小路上,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主人明天的婚礼。 正说得起劲儿,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喂!”他叫住她们,开始说起蹩脚的英语,“你们主人家,有没有……呃,一个姓上官的中国女人?” 他用词不准,口语很不自然。磕磕巴巴的。 “shangguan”佣人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whoisthat?” 慕奕听不大懂,心中焦急。 这时,正在锁门的佣人管家看了过来,用中文说:“你也是中国人,请问你是上官先生的什么人?” 慕奕一愣,上官……先生?不管了,他还是先进去看看为好,于是他说:“我是上官的朋友,特意来拜会他。” 管家见他仪表堂堂,不像是什么坏人,而且他认识主人家,想来真是朋友。 但是她不敢轻易这么放他进去。“我去先生那边确认一下,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慕奕。”他言简意赅。 “ok。” 管家开了锁,进了门,而后又重新锁上,避免外人混进来。 上官长青在客厅翻看投资方案,一边品茶。 管家汇报道:“先生,外面有一个中国男人,说是您的朋友,要来拜访您。” 翻文件的手顿了一下,他有些意外,在国外他认识的中国友人,也就那么几个,而且个个都来过别墅的,佣人对他们也算眼熟。 “有没有问他的名字?” “有的,他说他叫慕奕。” 那个名字从管家口中吐出,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慕奕,慕奕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管家见他反应这么大,心道果真是认识的朋友。她问:“那我去请他进来?” “不!”上官长青深呼吸一口气,“不要开门!” 今晚八点半还有一章,凌晨也有一章。准确来说,每天三章呦 ------- 感谢读者【月如初__人环顾】打赏的玫瑰1朵 【a亿圣居装修装饰】打赏的玫瑰1朵 【小果儿】打赏的玫瑰1朵 第133.风光而嫁(1) 上官长青听到慕奕的那个名字时,心跳的频率就不正常了。 佣人管家要去开门请他进来,上官长青当即就喊住她,不要去给慕奕开门。 他这一声吼叫,吓到佣人,她很不明白,主人家为什么这么惶恐。 是的,他的表情是惶恐的。 盈袖恰好要下来冲奶粉给真真喝,就听到上官长青这声吼叫。 “怎么了?”她问。 上官长青见她手上拿着一个小奶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没什么。你要冲奶粉了是吗,热水已经煮好了。” 盈袖坐到沙发去,就坐在他身边。他看着她低着头在冲泡奶粉,心软成一片。他低声说:“一想到明天你就要做我的新娘,总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她的刘海已经有一年没有修剪了,盖住了额头。遮住了半边眼。 上官长青心中一动,伸手替她捋到耳后。 盈袖微微一笑,“明天的婚礼过去后,就是夫妻了,我希望你能对我做到坦诚,心里有什么想法都要告诉我,不要欺骗我,也不能隐瞒我。” 他听到夫妻这个字眼,心旌摇曳。待听到最后那句话,他身板一僵。他的视线,落在客厅的反光玻璃窗外。外面下着雨,雨丝细细的。密密的。楼下大门外,伫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盈袖半晌听不到他回话,抬头一看,见他在发怔,眼睛直直地盯着窗户。 她站了起来,好奇道:“我去看看外面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目不转睛……” 上官长青一惊,回过神来,忽地握住她的手腕,声线紧绷,故作淡然,“外面哪有什么?”岔开话题,“今天工作了一整天,我……颈椎疼,肩膀也酸痛。” 盈袖折了回来,站在他身后,给他捏捏肩捶捶背。 上官长青垂着头,感觉十分舒坦,他说:“你真好。” 盈袖不语。 正因为她太好,所以他很害怕失去。之前,她跟着慕奕去了天津,他是因为自己无力阻止,也没有能力护住她。而现在不一样了,他终于可以拥她入怀。 那天,她答应自己的求婚,他心里的喜悦是言语也不能表达出的万分之一。然后他们去看了外国人的日历牌,然后将婚期定在九月七号。 第134节 据说,每月七号是外国人的幸运日,而明天,就是七号了。 上官长青有些忐忑,慕奕的到来是一个意外,杀得他一个措手不及。只愿明天的七号,能给他点幸运的能量,让他顺利和盈袖完婚吧。 可,就算完婚又怎样呢。他脑中又冒出一个问题来,像慕奕那样的人。他大概不会管盈袖跟谁结婚,他只会将人带走。 但,盈袖会跟他走吗?她虽然已经放弃了他,但归根到底,她还是爱着他的吧? 这一刻,他的心摇摆不定着。惶惶不安的。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忽然回头,长臂搂过她的腰,将她抱到腿上,低头吻她—— “长青!”盈袖双手抵着他的胸膛,蹙着眉说:“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一颗热切的心,宛如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他记得,当然记得他答应过她什么。那就是婚后不同房,她委婉地表明,她不接受暧昧的亲热。 她可以当他的妻,做他的亲人、家人,而不是爱人。 想必,会有人说,这太矫情。 可她是真真正正地清高,她既然嫁给他,除了不能履行某个义务,妻子的体贴、温顺柔婉,她都能做到。 并且。她不会占他的便宜。除了吃和住,她依靠着他。但名贵衣裳和饰品,包括她在音乐学院的学费,她都是自己掏腰包,表示不想占他的便宜。 上官长青很不悦,问:“为什么?” 盈袖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不是个合格的妻子。” “只要我是个合格的丈夫就够了。” 想到这里。上官长青搂着她的腰的手松开了,他低声说:“抱歉。” 盈袖从他腿上起来,就听到窗外好像有什么人在喊叫,那声音有点熟悉,她正要去看,上官长青就走到窗边去。随手拉上窗帘。 “可能是对面邻居又吵架了,声音很大。”他说。 “那喊声,我怎么觉得,像是国语?” 上官长青镇定地说:“南洋的国人向来就少见,大晚上的,怎么会有国人在外面大喊大叫?你去洗澡吧。洗完该早睡了,明天要早起。” 听他这么一说,盈袖也不再多说什么,拿起奶瓶上楼去。 上官长青目送她上了楼梯,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松开攥着窗帘的手。 掌心有些许汗。 他恍惚地看着楼外大门。在夜色的掩盖下,显得模糊不清的身影。他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此举的意义何在。 他为什么要怕、要恐慌? 因为,他怕盈袖要跟慕奕走,留给他一个单人的婚礼。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顾虑?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如慕奕。 这两年他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一跃成为富裕名商。他肚子里有墨水,他是个和顾斐然一样,有文化有涵养有学识的商人。起初,他也认为自己不差,足以匹配盈袖。他也觉得,自己跟那个慕奕相比,并不逊色于他。 慕奕权势滔天又怎样?他没有墨水,没有学识,他是个粗鄙的军官。 上官长青自以为的优势和自信心,在慕奕的突然到来,被一一击溃。 他明明比他好的,不是吗。他为什么要畏惧他忌惮他?这里是国外,慕奕的势力再如何庞大,也不能如何。 所以,他忌惮的,畏惧的,不是慕奕的权势,而是他本身。 显然,他看起来比自己有魅力多了,那藐视八方的气场,是他独有的,没有谁能模仿。 另外,上官长青清楚他在盈袖心中的地位…… 甩开脑中纷乱的情绪,他收拾茶几上的文件,放到书房里,然后去洗个澡睡觉。 而慕奕,他此时在大门之外。 方才那佣人回来了,告诉他,主人家不认得他。然后就锁紧了门,离开了。 慕奕敏锐地觉察到有问题,那佣人前后的神色很不对劲。于是他更加肯定盈袖就在里面,而那个跟她结婚的男人,不肯让她见自己。 他在外面叫喊她的名字。 竭尽全力大声叫喊,喊得他喉咙嘶哑,也不见来人开门。 慕奕此刻恨不得有一个手榴弹在身边,这样他就把他们的围墙炸了,然后闯进去。 他们的大门是金铜打造的,难以毁灭。围墙也有二米五七那么高,根本不能爬进去,而且他没有带任何工具在身。 天空中下着毛毛细雨。他的心情和天气一样糟糕,这让他想起去年的冰凉秋夜,也是下雨的情景。 当时,他在屋外跪了整夜。而今晚,他在大门外蹲了整夜。 他在小区找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停车道,在里面等着?明。 明天,等那些佣人上工的时候,他就闯进去,如果她们敢阻拦,他就见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看谁跟阻拦他! 他蹲在停车道里。在微凉的夜风中,睡了过去。 第二日,炽烈的阳光迫得他睁开了眼。 今天的天气,好得异常。晴空水蓝,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但。这不像是六点的清晨。 他心里有个不祥的预感,怀表摸出来一个,果然发现,此时已是八点! “嘿,”一辆车子在边上停下,一个带着?礼帽的洋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惊讶地看着慕奕,说着英文,“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快起开,我们要停车了!” 慕奕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洋人的脸,而是他那辆布置得十分华丽的福特轿车。 中式的婚礼,是八人抬大红花轿,新娘凤冠霞帔,坐在其中。 而西式的婚礼,慕奕略有耳闻。 他们不坐人扛轿子,坐的是豪车,新娘一袭雪白婚纱,由司机送到大圣堂里,让所有的亲友和教众见证那场神圣的婚礼。 是的,在西方人看来,结婚是一件很神圣也很浪漫美好的事情。 在东方,成亲不过是传宗接代为旨。虽隆重但古板。 所以,慕奕认得,这是一辆婚车,接送新娘的婚车。 “married?”他知道结婚这个单词。 洋人点头。 某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他冲了上去,抓住那洋人的衣领,“whoisit?” 那洋人皱眉说了几句鸟语,将他的手拿掉。 他语句长,语速快,他就听不懂了,但他捕捉到“上官”这个姓氏。 婚车停下,两个洋人从车里出来,不搭理慕奕,径直向那座别墅走去。 慕奕跟了上去。 今天,上官长青结婚,为了迎接来宾,所以大门是敞开的。 穿着整齐的佣人们立在门口的两侧接待客人。 慕奕穿着灰色衬衫?色长裤,本是休闲的打扮,但因他身上有些污泥的印迹,显得他有些邋里邋遢。 “又是你!”佣人认得他,便拦住了他,“你进来干什么?快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慕奕一个反手,将她制住。 “你、你要做什么?”她惊恐地看着他。 慕奕本想抓这个女人,带他去找盈袖。 其余几人围了过来,就被慕奕一脚踹开。 就在这时,身穿白西装的上官长青挽着一袭婚纱纤秀动人的盈袖款款走来。 我猜想审核编辑是不是去吃饭了……或者是前面有个“坐腿上的吻”,所以? 等了半个钟才显示新章节tt 第134.永别,心如死灰 慕奕终于见到盈袖了,四目相对,眼中暗流汹涌。 整整一年,他们不曾相见。 慕奕看着她,只觉得嗓子哑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白色的蕾丝婚纱披在她身上,美得有些缥缈。今天她无疑是美丽的,但是这种美,他宁愿没有看到。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wow,这不会是来抢新娘子的吧?”有洋人惊叹。 上官长青沉下脸色,“慕奕,如果你是来喝喜酒的,那么我欢迎你,如果你……” “我就是来闹事的,”慕奕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要娶他的盈袖居然是上官家那个小子,真是令他意外。 他上前两步,握住盈袖削瘦单薄的肩。 “跟我走!” 盈袖没有动。语气平淡,“今天是我结婚。” “盈袖!”他眼眸一红,“跟我走,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盈袖笑了,“你能给我什么?” “正室的名分,安稳的生活。盈袖,你当初问我,江山和你选择什么,现在我只要你!只要你不要跟他结婚,我可以为你放弃江山和权势!” “江山、权势?”盈袖默默地念着这两个字眼。 上官长青万万没想到慕奕居然对她情深至此,他很怕盈袖会改变主意,于是他说:“时间快到了。我们该走了。” 第135节 盈袖没有多看慕奕一眼,点了点头,戴着白色网纱手套的手挽着上官长青的肘子。 慕奕就紧紧地扣住她的手,不肯松开。 “放开我,”她说,“再不放开。我就要叫警卫来了。” 慕奕受不了她看陌生人一样的目光,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他的声音,甚至含着祈求:“盈袖,我错了,这一年里,是我错了,我不该为了权势而放弃你和孩子,盈袖,我错了!求你跟我回去吧,我发誓,此番我定放下军人的荣耀和司令的地位,只要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盈袖顿住脚步,嗓音低柔而感伤,“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以利益为重。你三番几次为了你所谓的江山和野心,弃我于不顾。在你为了联姻,隐瞒我娶了毛依依的时候;在你为了攻占西南,将我的人身安全排除在外,险些牺牲了我们的孩子的时候;更在你忙碌于你的军事,让我与孩子在异国颠沛流离,不曾来找我的时候,你可想过,你也有恳求我的今天?”她终于回头,看他最后一眼,“慕奕,已经晚了。你便是放下你的尊严和骄傲,荣誉和地位,我也不想再要了。” 她说,他给她以往想要的一切。她也已经不想再要了…… 就算他把他的江山双手捧到她面前,她也不屑一顾了吧。 慕奕手一松,重重地滑落下来。 心如死灰,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和那个男子携手离去,坐上了轿车。 洋人记者全涌到了圣堂,相机的镜头争抢着对准盈袖的脸。她是一个十分美丽的东方女人。记者们打算将她的唯美照片做成宣传海报或者书籍的封面。 他们在所有人的注目当中,念起了婚姻的誓词。 当钻戒缓缓地套进她纤细的手指,彼此交换,两人心中生出一股尘埃落定的轻松感。 牧师说,可请上官先生亲吻新娘的时候,座下一片哄闹声。 上官长青那张冰块面瘫脸,此刻笑意盈盈。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亲吻了盈袖的额头。 “boss,您这是作弊!我们强烈要求您重新吻一次新娘!”他公司的员工囔囔道。 另一个人符合,“没错,亲嘴噢,而不是亲面部!” 被管家抱在手中的真真见场面如此热闹,也跟人叫喊,不过小家伙说的话,有点煞风景,“妈妈,我亲亲……” 盈袖笑了起来,忽闻“咔擦”一声,有人用相机拍下这最动人的一刻。 在圣堂的婚礼顺利完成之后。大家便涌向玛丽酒楼,上官长青包下整个酒楼,今日所有宾客的消费全记在他的账上。 因为还要带孩子,所以盈袖只喝了点小酒,就抱着真真先行离开酒店。 外面的天色开始昏暗下来,灿烂的霞光在西边渐渐消失。 盈袖由彭秘书安全地送回家去。 到了别墅门口。她下了车,彭秘书就开着车往酒店帮忙长青招待客人了。 “盈袖……”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她转过头,就看到抱着酒瓶瘫在一旁的花圃上的慕奕。 他手中的酒瓶,画着西班牙的标志,是顶级的葡萄酒,这种酒很容易醉。看他脸色醺红。整个人好似一滩烂泥。 他身上有很多伤处,他的下巴是紫青的,还有手臂上的刀伤。 盈袖一想就知道,他大约去了酒馆,抢了别人的酒消愁,所以才被打的吧。 他支撑着站起来。走近了,便看到她抱着真真。 他扯住她的裙摆,“盈袖,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地嫁给别人?让我的真真做了别人的女儿?” 盈袖从包里掏出钥匙,将大门打开。 见她无动于衷的,他的心苦涩得可以拧出苦汁来。 “盈袖。盈袖,跟我回家,盈袖……” 他的热泪从眼角泌出,在她看不见的身后。 盈袖从来不曾想过,他慕奕,那么神气得一个人,有朝一日会落到这样的地步。他的姿态,太卑微可怜。 她承认,她是爱他的。若是没有真真的存在,她或许会心软,答应他。可是现在,她有了真真。 在一个女人的心里,孩子远比丈夫重要,她对慕奕的爱,不及她对真真的关怀。 这个男人,他曾经做过那么多让她失望的事,如今要她相信他,重新回到他身边。是那么的难。 他说,愿意放弃一切,选择她。盈袖听到的那一刻,她的心不是不震撼的。 可那又怎样?他放弃得了一时,能一世彻底放弃吗。假若,她答应了他,回到他身边,要是日后他后悔了,后悔为她放弃一切,到时他怕是要怪罪自己,怨恨自己耽误了他的前途吧? 那样的情景,想到就可怕。 “慕奕,”她叫他,“你回国去吧,我已经……结婚了。” 他身一震,旋即,目光落在她葱白的手指上,那一枚耀眼的钻石戒指。闪亮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 他颓然地闭起了眼。 盈袖进了门,复而关上,扣上锁头。真真蹬着脚,好奇地看着那个形容潦倒的男人,看着看着,她不知怎么,莫名掉泪珠子。 盈袖一惊,赶忙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一边晃着她,“宝贝怎么了呢,怎么哭了?” 真真眼眶红通通的,扁着嘴哭。怎么也哄不好。 一声噗嗤,似尖刀刺入肉里的声音,有人痛苦地闷哼出声。 盈袖蓦地回过头,一阵脚步声便匆匆远去。 她的右眼突突直跳,心脏不安地跳动。真真哭的很大声。 盈袖越发觉得心慌,她抱着孩子折回去。 隔着大门,她看到慕奕还斜躺在那里,提起的心便又放了下去。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过才离开了那么会儿,他的脸上酒醉的红晕,瞬间被苍白替代。 慕奕双眼迷蒙,她的脸,他再也看不真切了。 “上官盈袖。你在担心我?” 他的语气有点恶劣,让她皱眉。“不过是生怕你在我家门口出了什么意外。”她没好气地说。 慕奕笑了笑,“你放心,我绝不会为了你这种女人,狼狈地死在你门口的。” 他的态度转变得太奇怪了,盈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上官盈袖,是我脑抽,我蠢,才跑到南洋来找你。还有,你别以为我有多爱你,其实我一点都不爱。从头到尾,”这一刻,他的眼睛酸得要流泪,“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你。我对你,只是出于征服的心理,我追到南洋来,也只是因为你这个给我戴了绿帽,咽不下那口气。上官盈袖,你根本就不配我为你放弃一切!”一口气说话这话,他猛地一阵咳嗽,喉咙里的腥甜涌了上来,他强行将它压了下去。 盈袖听完他说的这席话,气愤不已,端起鱼缸,将里面的水都泼到他脸上,“我自然配不上你慕司令,那么尊贵的你。滚回天津吧!” 话落,她抱着孩子扬长而去。 看到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他终于将那口血吐了出来,低头,他的腹中央插着一柄尖刀,血汩汩地流。 一个穿着马褂的男人从转角走出,然后在他面前蹲下,拔出尖刀,又再刺入! 他无声地笑,拖着慕奕走了街角。 那个人将他扔到了海里。 深蓝的海水,将他淹没,连同他的心,也埋葬到海底去。 之前,为了见她一面,他会不分昼夜地想念。 而今,为了不让她挂念,他对她做了永别。 感谢读者【月如初__人环顾】打赏的红酒1杯 【小果儿】打赏的玫瑰1朵 第135.背叛 慕奕是个急性子,易冲动的人。 当他听闻,盈袖要嫁给别人,便抛下一切,来到南洋。 为了挽回她,他甚至想放弃所有,只要她回到自己身边。 而现在的这一刻,他想,盈袖嫁给别人也好。 他的仇家成千上万,她若是跟他在一起,只会受日夜奔波,东躲西藏,流离失所之苦。 那个上官长青,虽然他很不喜他,而且他也没有他的气概,但不能否认,上官长青可以给盈袖想要的安稳生活。 他的仇家真的太多了,就连来到国外,还是避免不了被追杀。 而杀他的这个人,慕奕到死都没想到,会是他最近亲的人之一。 “清源……为什么?”他痛苦地问。 清源,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小伙,他此刻,褪去了平日里傻乎乎。吝啬又孩子气的模样,伪装的外衣被撕掉,露出他冷肃饱含杀气的面目。 他讥讽地看着这个昔日威风凛凛神采飞扬,如今颓败狼狈的男人。 “慕司令,可还记得,我在你身边待了几年?” 慕奕闭上眼,九年前,他在街头看到他,那时他像条低贱的流浪狗,拿着一个脏兮兮的破碗,沿街行乞。 他比他小了三四岁,面色饥?,一脸涉世未深的稚嫩,在他抱住他的腿,求他赏个钱的时候,慕奕没有给他钱。像他那样土匪蛮横的人,怎么会可怜他,给他赏钱?但是,他把手上吃了一半的橘子放到他碗里。 第二次遇见他的时候,他饿得受不住,到巷口的汤包店抢了一个肉包子。接着,他被人追着打,肥胖的老板踹着他的肚子。老板娘提着他的耳朵,往他脸上扇了几刮子。 慕奕当时……当时是个英俊又威猛地青年人,年岁双十有一。虽然他性格狂妄恶劣,但他从来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眼下看到这样的情况,上去就是一个摔肩,一个踢腿,把那两个肥胖的家伙甩到墙角去。 咦,你要说这是仗义?并不是。 瘦巴巴的小乞丐偷东西,自然是被追着打的。但慕奕却救了他。 为什么呢,其实也没为什么。他就是看不惯以多欺少,还有,他是个大男子主义思想的人,他认为,男儿当自强,该顶天立地,不为五斗米而折腰。 慕奕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清源已经将他拖到一个海口。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他自嘲地想,怪不得世人都说喝酒误事,不但在美色当前,还在性命上面。他醉成了一滩烂泥,便被对方夺得了先机。真是想不到,今日他就要死在这里,想他慕奕一世英明,眼下却要做个糊涂鬼。 “慕奕,你就没有什么可说的?”清源见他沉?不语,忍不住问道。 他还是那么的沉不住气。 慕奕闭着眼,“我只能赞叹你隐藏得太好。” 第136节 “你就不问,我是谁的人?” “何必问,不过是我看走眼,将一颗毒瘤当作心腹。” 清源红了眼,咬牙,将他丢进了碧波万顷的海里。 扑通一个声响,海面上溅起了水花。 他站在岸上,看着他的身体在海面里沉浮,血色在水中晕开。 一个巨浪拍了过来,他被激流冲了下去。 清源在岸上站了很久很久,海风扬起他的衣角,如一片萧瑟枯败的树叶。 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声线粗粝的嗓音响起,“你干得好!这次回去。你准要升官。” 清源没有说话。 另一个人不怀好意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反倒是给慕奕留了生路?” “我没有。”他抿嘴,说。 “没有?”那人嘲讽地笑,“那你干什么把他扔到海里去,万一他没死透,游到岸上逃生了怎么办?” 清源有些怒,“你没看见我捅了他好几刀么?失血过多,不用下海。他也会死!” “行了,这么较真干嘛,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总之你完成了任务,督军自会给你奖赏。” 他嗯了一声,转身回去。 可他还没走几步,身后砰砰两声,他的后背爆出了血花,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那瘦男人踢了他几脚,哼笑道:“死小子,像你这种人,早就留不得!” “怎么杀了他了?”胖的问。 “哼哼,督军早就跟我说过了,监视这小子的行动,如果他对慕奕产生了真情谊,不忍下手,那我们就杀了这小子。要是他真对慕奕动手了,我们也要取了他的命。” “这是啥说法?” “能有啥说法,老大信不过他呗。他跟慕奕九年患难以共,关键时刻还能下手杀他,可见清源这小子有多狼心狗肺!这样的人就算回到部队,也是一颗定时炸弹啊。” 胖子了悟,一脸佩服,“督军英明!” 这两人就这么丢下他走了。 清源躺在血泊中,他睁着眼睛。望着暗淡下来的天空,想起了前尘往事。 十二岁时,他的父母在战乱中死去。那年,广州大规模地招兵,他走投无路,便去当了军人。 在军营中混了一年,他什么也没学到,因为年纪小。常常受人欺辱。 后来,华南督军卢标来军营巡查,据说要挑选几个人当卧底培养,卢标一眼就看中了他,将他带到培训室,做卧底培训。 之后,他开始接手各项任务,他的表现很出色。完成任务是那些人当中,效率最高的。 他长到十五岁时,卢标赠他一个保险箱,里面有三百个大洋。 他说,让他去慕奕身边,潜伏几年,打探重要情报,若是有那个本事。就寻机杀了他。 清源的心是麻木的,卢标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于是他扮作一个乞丐,在街头行乞,看到慕奕来了,就抱上他的腿,求他收留。 彼时他不了解慕奕,不知道他是个内心冷硬到没有情感波动的人。所以,他怎么可能同情一个小乞丐?他又不是爱心泛滥的人! 第一个计划失败,清源便实行了第二个。 他抢了包子,被人殴打。 他了解到,慕奕是个很有男子气概的人,他敢肯定慕奕这次一定会出手。 他确然出手了,这是清源意料之中的。可他说了一句话,让他在那一刻,热泪盈眶。 “你去偷去抢,这都不为过,也没有什么不对。” 清源愣住,“您不会鄙视我是个小偷吗?” 慕奕随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短发,漫不经心地说:“小偷、劫匪又怎么了?你唯一做错的,就是没本事,被人逮住。跟着我,我教你做一个偷东西、抢东西也不会被人抓住的厉害劫匪。” 他仰头看着高大的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笼罩心头,包子在嘴里塞满,他冲着他傻傻地笑。 他是他唯命是从的大哥。 可他最后还是要背叛他,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他投到海里,期盼他能得到一线生机。 …… 盈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终是忍不住,开门出去看。 倚在围墙下的人不见了。只有一滩血留在那里。 瞳孔一阵紧缩,她迅速打开大铁门,四处张望,喊着他的名字。 可惜无人回应。 盈袖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她联想到他方才的异常,又结合这里的血迹,他一定是遇到刺杀了! 可他为什么不说呢?这样她就不会将他丢在外面! 其实她不知道,在慕奕心里,她是唯一,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心上人。 刺杀,他不怕,死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怕的是,会因此连累到盈袖。 所以,他宁愿满嘴恶毒的话语伤害她,让她远离他。 他知道那些人就潜藏在附近,盈袖若是开门走出来,恐怕她也是在劫难逃。 这些,盈袖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她满心恐慌,急急来到小区的门卫室,询问出入记录。 那个时候,门卫正在打盹,他并不知道出入的有哪些人。 于是,她去了附近的警厅,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要求警官们立即派人搜寻慕奕的下落。 “他是个中国男人,长这么高……对,一米八的身高。还有,他是受伤的,身上有血……麻烦现在就去找人!”她很着急,说话语无伦次的。 “ok,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请留下你的电话或地址。” 盈袖走出警厅的时候,天空已经擦?。 她的心口空荡荡的,散漫地走在街头。 忽然,一束灯光照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住。 “袖袖,你怎么在这?”上官长青让彭秘书停车,打开了车门下来。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手,冰凉冰凉的。秋夜的风有点冷。 他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然后拉她上车。 盈袖坐在车上,垂着眼帘,说:“慕奕他……遇到危险了。” 看她这样的神色,上官长青便知道这个危险可能是危及生命的灾难。他沉吟了会儿,问:“那他人呢?找到了吗?” “我已在警厅报了案。” 上官长青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安慰道:“南洋也就那么点大,找个人不会多难,回头我再派几个人去找。” 他心中五味陈杂,慕奕敢于放弃一切的勇气让他佩服的同时,也不安。就算和盈袖顺利结婚,他还是没有多少安全感。 他怕,怕慕奕要强行夺走她。 而现在,蓦然听到他生死未明的消息,他暗暗松了口气。但他还是不希望看到盈袖这般伤神。所以他希望能找到慕奕。 今晚,他依旧睡在二楼的主卧,盈袖和真真睡在三楼,这和婚前没有什么区别。 上官长青心里已经很满足了。他时不时就低头看套在手上的戒指,这是他与盈袖结婚的证明。他相信,相处的时间久了,盈袖就会看到他的好,和他做成真正的夫妻。 可他忽略了爱情的本性。它会让人着了魔。 纯正无暇的爱情是一场持久战,没有几个人,能坚持到最后,往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 天津那边已经乱成一团。 因为主帅的离开,军心引起了动荡,除了首战胜出之外,后面便节节败退。 西北华南结了联盟。来势汹汹的,已攻入华北地区。 华北军的邱副将无奈之下,只好请求华东江家的援助。 如慕奕先前所料,江家老头子垂涎西南已久,他提出四川省的割让。 不光众将士不肯答应,就是董氏,也不肯答应。 西南是她儿子拼尽性命打下来的半壁江山,怎么能轻易割下一角分给别人? 可敌军步步逼紧,让人没有喘息的余地。当昨晚,他们放出慕奕死在南洋的时候,慕家军队一时受到震撼,溃不成军。 这样下去,天津迟早要失陷! 贾平和邱副将密切商谈了一整夜,终于决定割让四川省与华东江家。 江家的实力也不是盖的,与慕家两家军力集合,便击退了虎视眈眈的西北和华南。 战事暂时告一段落。 可董氏心里始终惴惴不安。 她告诉贾平,“昨晚,我梦到阿奕被人用刀捅死,满身是血……贾平,你去给我订船票,我要去南洋看看!” 贾平安抚道:“老夫人,司令一身武艺高强,有谁能轻易杀害他?您听了华南敌军的话,免不得多想。” “可是。”董氏的眉蹙得紧紧的,“我的心很不安定,阿奕一定出了什么事了!” 正说着,忽然有人进来报告,“老夫人,有人送了一份邮件来了,指定您是收件人。” 董氏心乱如麻,没心思去看谁给她送东西,她给了贾平一个眼神,让他去拆包装。 打开一个纸袋,一件带血的衣裳赫然映入眼帘。 “老夫人!”贾平惊道,“这是……司令的衣裳!” 那是一件灰色的外套,上面血迹斑斑。 第137节 “这是他离开天津时穿的衣裳……”董氏一下子就呆滞了,眼泪就流了下来,“他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了!走,我们即刻就启程去南洋!” 这次,贾平没有异议,他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由于有华东江家的军力相助,目前的局势还算稳定,各部门也已经做好了防御工作。 贾平有条不紊地组织了一队人手,护着董氏出洋。 感谢读者【樱桃柠檬酱】打赏的玫瑰1朵 【℡魔鬼中的天】打赏的玫瑰1朵 ----- 今晚凌晨更新 第136.他说,为他生孩子 董氏素来雷厉风行,一旦决定要去南洋,就会即刻出发,一分钟也不想耽误。 可一来渡口,她却退缩了。 做邮轮去的话,少说也要一个半月,到了那里,哪里还来得及? “贾副官,我们,去坐飞机。”她语气沉重。 贾平大惊,“老夫人,万万不可!坐飞机不太安全,您身份尊贵,怎么能……” “少废话,快去安排!”董氏的脸绷得紧紧的,“阿奕能坐飞机,我怎么就不能?” 她心里对儿子担心得要命,就是再危险的交通工具。她也要试试,只为更快达到目的地。 贾平拗不过她,只好从命,去联系送邮的航班公司。 他们给了很多钱,又是半胁半迫地命令他们即时开机。 八天后,终于到达南洋。 董氏首先去了洛雅达美术学院,找到了孙香玉,询问上官盈袖的住址。 香玉见董氏来势汹汹,又听闻了慕奕死去的消息,惊吓不已,当下就带领他们去找凯撒路的土菲花园。 …… 佣人听到敲门声,赶忙出来。远远就看到七八个人站在铁门前。 为首的是个妆容精致,保养得当的中年女人,她穿着旗袍,戴着翡翠首饰,一派华贵。 佣人见她是个中国人,猜想她会不会是上官太太的娘家人? 瞅了瞅她身后的几个人。佣人客气地问:“canihelpyou?” 董氏张口,就是流利的英文,“我想找上官小姐。” “miss.shangguan?”佣人愣了,而后摇头,“家里没有上官小姐,只有上官先生。” 董氏才不管先生还是小姐,她下巴一抬,“我就要找上官盈袖!” 佣人恍然,今天真是涨知识了,原来太太和先生一样,也姓上官。 “请问您找太太什么事呢?”佣人很尽职地对问清来历。 董氏长眉一皱,“你去叫她来,就说我慕家的人来了!” 盈袖看着真真坐在地毯上把玩着长青新买给她的玩具,见她无忧无虑地玩耍着,盈袖?然无语。 已经搜寻八天了,警方那边苦寻无果,不耐地放弃寻找了。 她想让人去作一个画像,弄成一张寻人启事,贴到每条街道去。 或者到报纸上刊登寻人。 可惜她没有他的照片,画工也不好,无法提供寻人最主要的材料。 正发呆着,佣人便来客厅叫她,“太太,门外有人找您,他们自称是慕家的人。” 盈袖一怔,而后赶忙起身下楼。 慕家的人……莫非董氏来了? 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大门外的一行人印证了她的猜想。 她命佣人打开门,门一开,董氏就跨步进来,冷着脸道:“上官盈袖。阿奕呢!” 孙香玉也问:“上官姐姐,我听闻奕哥他遇到危险了……他不是来找你了吗,现在他在你这儿吗?” 盈袖闻言,脸色一白。 他们果然,是来追问慕奕的下落的。“你怎么知道。他遇到危险?” 董氏上前一步,逼视着她。言语犀利,“那就是真的了?他真的……不见了?”她不敢说出那个死字。 贾平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有一个地方塌了下去,难道真的如华南卢军所说的,司令他……死在他们手上? “上官小姐,”他深吸一口气,“司令为什么会不见?” 盈袖垂下眼帘,喉间苦涩,“在我结婚那天,他被人刺杀,当我发现不对的时候,他就已经消失了。”“刺杀?”董氏的声调拔高,嗓音有些颤抖,“果真,阿奕果真被华南的人杀死了……” “不,他不会死!”盈袖喊了起来,“他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只要再找找……”她话未说完,迎面而来的一个耳光将她打得脸颊发麻。 “你也知道他是被人刺杀,那就不会存活了,你还找什么找!”董氏怒极了,咆哮着推她,“他落到尸骨难寻的下场。都是因为你!他为了你,抛下所有,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结果却死在异国他乡!上官盈袖,你赔我的阿奕!你赔我的阿奕!” 佣人忙上前,拨开董氏。阻止她再动手。 “我会找到他的,”她嗓音低哑。 “找?怎么能找到!他已经死了!” 贾平和香玉握着董氏的肩膀,“老夫人您冷静一点。” 董氏蹲下身来,捂着脸哭泣,“我的儿子啊……” 她这样自持身份的贵夫人,此时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在场的人闻之动容。 香玉眼眶红红的,安慰着她,“伯母,奕哥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 这话,谁会信?就连她自己。说着也没有底气。 慕奕孤身一人来到异国,若遇到多人围攻,那便是难逃一死。 即使不愿相信,但那也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董氏哭得累了,就站了起来,通红的眼睛盯着盈袖,“阿奕生也好,死也好,从此以后,我慕家与你势不两立。你是整个华北的罪人,因为就是你害死了五省的统领!”她说完,擦了擦眼泪,挺着笔直的腰杆,如初见一般高贵端庄,走出大门。 贾平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低叹一声,“上官小姐,请你多保重。” 他作为慕奕的心腹。一切都以主子为中心,主子爱这个女子,他就敬重这个女子。可主子因她而死……他可以不恨她,但是也不会再给予她尊重。 *** 清晨的阳光,明媚而淡薄。 有心态豁达的诗人说—— 假如有一天,你爱的人消失在远方。 也请不要悲伤。 当?明降临,他会化作清晨、叫醒你的阳光。 就好像,他还在你身旁。 那微凉的风,从脸颊拂过,是他在亲吻你的脸庞。 每当天空下起雨时,你抬头望,他为你的忧伤而悲伤。 她从睡梦中醒来,只觉枕上一片冰凉,她下意识地抬手抚上眼角,原来湿意未干。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过了一年。 而她的生活一直按着轨迹行走着,从未偏离。 盈袖到卫生间洗漱之后,打开衣柜。从一溜儿的华美衣裙当中,挑出一件中袖的真丝及膝裙。 今天,学院高年级的学生将要毕业,院方举办了音乐欢送会。 她想,明年的今天,就轮到自己毕业了。 她的目光一直以来都很长远,等到毕业的时候,她就带着真真踏上日本的求学之旅。至于昂贵的花费……盈袖的视线落在床边的一个保险箱上,里面是两万圆钞票。 这笔巨款,是那块白玉玺的拍卖价。这笔钱足够她在日本生活五年了。 腿忽然被抱住。 盈袖低头,看着穿花绿睡衣的真真,柔声问:“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不睡了?”小丫头历来赖床,每天要到九点左右才起床,现在的时间,才七点半。 真真揉着惺忪的睡眼,“妈妈今天穿的好漂亮,要去哪里?” 盈袖可没想要带她去,只说自己要去学院上课了。 来到一楼,佣人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上官长青坐在红木椅上听着收音机。 听到她下楼的脚步声,上官长青抬头,看到明艳大方的她,眼中闪过惊艳。 她一向鲜少打扮。总是素面朝天的。 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他闻到香水的诱人甜香。他忍不住倾身靠了过去,握住她的手。 “长青,”她声音淡得跟水一样,却硬生生地、让他停在一条名叫逾矩的防线边缘。 他跟她又度过了一年,相处越来越融洽。家里的氛围也越来越温馨,他把真真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可真真从来不曾改口叫他爸爸,还有盈袖……他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她的心里去。 两年前。跟她同居的时候,他心里想,只要能每天看到她,近距离地跟她交谈说话,他就很满足了。 一年前,他终于跟她结了婚,那时候他想,只要能以丈夫的身份,与她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光明正大地照顾她,哪怕她不爱自己,他也很知足了。 然而一年后的今天,他发现他越来越贪心了,奢求得到她的身心。 他不止想要这份亲情,也想要爱情。 他??地喝起一杯咖啡。 第138节 盈袖下午回来的时候,一踏进家门,就看到佣人正在二楼的主卧摆弄东西。 她看到自己的梳妆台被他们从三楼扛了下来,然后送进二楼的主卧。不止梳妆台。还有衣柜。 她站在梯口,皱眉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佣人回答道:“先生说,要跟太太同房。让我们把您的东西都搬到他的主卧。” “你们都停下,不要搬运了。”她制止。 “对不起太太,这是先生的意思。您还是等他回来的时候,跟他商量吧。” 别墅里的佣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两口子是分房睡的,因为小小姐还小,所以太太跟女儿睡一个房间,也是合;理的,他们并不会觉得这两人那方面不和谐。 傍晚六点,上官长青准时下班回来。 他刚进来,盈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等着他。 他松了松领带,放下公文包,在她对面坐下,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长青,为什么要同房?” 上官长青坦然地说:“袖袖,孩子已经长大了,你不必再陪着她睡,该给她一个自由的空间。” 长大?“过了下个月的生日,她才三岁。她还小,晚上需要我在一旁照看着。” 上官长青垂眸,?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袖袖,我想要你,为我生一个孩子。” 感谢读者【helenna】打赏的玫瑰9朵 【月如初__人环顾】打赏的玫瑰1朵 ------ 慕奕不会挂啦 第137.出轨了 人的内心总是得不到满足,上官长青越发地渴慕能够拥有一个孩子。 虽说他对真真是真心喜爱的,也将她当亲女一样疼爱,他每个礼拜都会给她买新的玩具,看看库房,堆了一整箱的玩具都是他买给她的。 真真也是喜欢他的,每次给她买新玩具的时候,她会笑得眼睛眯成一条小缝儿,甜甜地叫他‘舅舅’。 每当这时,他心里一阵尴尬。 好在家里的佣人是听不懂中文的洋人,否则被他们知道,他会很难堪。 盈袖不在的时候,他蹲在真真面前,企图纠正她的称呼。 “真真,你……不能叫舅舅。” 真真在给芭比娃娃抚弄头发,头也不抬地问:“为什么呀?” 上官长青吐出一个气,“你妈妈嫁给了我,我便是你的继父。你要喊爸爸。” ‘爸爸’是一个很陌生的词儿。她转过头来,好奇问道:“爸爸是什么呀?” 上官长青特别耐心,但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解释得太生僻,她也听不懂,于是他只能换另一种说法。“爸爸跟妈妈是一样的意思,最疼爱你的人,就是你的爸爸妈妈。” 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真真,你要叫我……爸爸。”虽然他面对的是个三岁小孩,但他还是觉得有点难为情…… 真真特别认真地瞅着他,“你是舅舅。” 上官长青摸摸她的头。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巧克力棒,“真真,叫爸爸就给你吃。” “舅舅。真真想吃。”她用她那双纯净的眼睛看他。 上官长青看着她的眼,忽然觉得自己无耻极了,挫败地垂下头。把巧克力棒给她。 真真不愧是袖袖生的女儿,一样的聪明。她不是不会叫,而是潜意识里觉得不能叫。 所以,上官长青在这一刻,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他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女儿,她拥有自己的血脉。 这个想法一旦萌生,就像蔓藤一样,疯狂地滋长。 于是,他让人将盈袖的东西都搬到他的卧房里,他想要跟她同房。 盈袖以为,以为上官长青还是自己的二哥,小时候偷偷照拂她的二哥。尽管他对自己的怀了情愫,但他还是会尊重她的意愿。 想不到今天,他开始要她履行妻子的义务。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果真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她怎么能奢望他理解她,无条件地待她那么好的? 他也要酬劳,而酬劳就是,回报他的爱情。 天空打了个响雷,晴空之上瞬间乌云密布,盈袖嚯地站起,“我去收衣服——” “衣服自有佣人收拾!” 他的话并不能让她停下脚步,她匆匆上楼,背影仓皇。 上官长青挫败地摔坐在皮沙发上,重重地搁下水晶口杯。 盈袖让佣人把衣柜梳妆台搬回来的时候,长青就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 桌上的陶瓷烟缸里,挤满了烟蒂。 曾几时,他也开始学着抽烟。 有一次。他夜不归宿。盈袖在客厅等到十一点半,也不见他回来。之前,他总是在傍晚六点准时下班,倘若加班,他会打电话提前告知,绝不会让她久等。 而这次。他晚不归家,也没有电话打来。盈袖忐忑,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她准备去商业街的办公楼查探情况的时候,彭助理才来通告—— “boss今晚陪合作商吃酒,现在已经醉倒睡在酒店了。” 盈袖眉一折,“你完全可以送他回来。” 彭助理尴尬,“boss说不想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所以夫人您今晚不用等了。” 盈袖等到这个钟点,本身就已经犯困了,她点了点,打了个呵欠就关门睡觉。 上官长青在酒店里的一间套房里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彭助理来。 他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看着十分冷静寡淡。但他的眼里透露着期待。 “她怎么说?” “夫人没说什么。” 上官长青眼底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她果然是不在意他的。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做妻子的,这样不在意丈夫夜不归宿?而且还放心地让他住在酒店的房间里? 不是那女人豁达乐观,而是她心里根本就不在乎他。 他闭了闭眼,“让黛丝进来。” 彭助理一惊,“boss,您真的要……?” 看到他疲倦而无力应付的脸色。彭助理噤了声,开门出去。 当房门再次被打开时,进来的是个混血美女。 她穿着白衬衫,搭配着灰色的包臀裙,是典型的职业装。 她走了过来,声音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boss,需要我做什么?” “替我按摩,”上官长青闭着眼说着。 于是,她温顺地走了过来,跪在他身后,为他捏着肩膀。垂着腰背,她中规中矩的,没有半点逾越。 黛丝,是个混血儿。她的母亲是个日本人,她父亲是欧洲人。她身上,既有日本女人的温柔体贴。也有欧洲女人的美艳奔放。 ……因为,她吻他的时候,很忘情,很主动,很野性。 天亮的时候,彭助理在外面敲门。快到上班时间了。 门是黛丝打开的。 彭助理看着这位同事,对她的态度有了点微妙的改变。 黛丝并没有表露出成为上司女人的优越感,她扯出一个笑,跟他打招呼,“嗨,早上好。” 她漂亮的碧色眼眸里,流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忧伤。 上官长青对着落地镜穿上西服,他翻转着袖扣,说:“现在就回家。” 彭助理惊讶,而后慢吞吞地说,“今天早上十点,有两场会议。” 上官长青没有理会助理,大步往酒店出去。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某件事。 回到家,盈袖正窝在沙发里看一些音乐教材。 听到脚步声,盈袖合上书本,迎了上去。“昨晚睡得还好吧?” 其实她这话没什么含义。 上官长青顿了一会儿,说:“还可以。” 他绕过她。去了浴室。 脱下了西服,解开了里面那件白衬衫,放进桶子里。 等他洗完澡后出来,他看着盈袖说:“帮我把衣服洗了吧。” 盈袖愕然。他的衣服,向来是佣人在洗。 看出她的不解,上官长青说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想让你为我洗一次衣服。” 这是她作为妻子应该做的,盈袖心想,虽然她没有尽到那方面的义务,但她愿意在别的事情上尽职。 于是她没有异议地接过他的衣服,拿到外面去清洗。 打了一盆水,正要把衣服浸泡下去,一股迷人的香水味便充斥鼻间。 慢慢地摊开那件白衬衫,后面有一个口红唇印。 第139节 盈袖怔住了。 好半晌,她将衬衫拿着走进客厅。 上官长青眼角余光瞥到她进来,后背顿时紧绷。 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得意地叫嚣着:瞧,她还是在意我的吧,她拿着衣服来质问他了! 上官长青已经打好了腹稿。只要她质问,他就跟她解释昨晚应酬的地点在舞厅,虽然蹭到女人的香水味和口红唇印,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可,他没料到,她说的竟是—— “这口红的颜色太深,可能洗不太干净,还会残留些……要不要考虑换一件?” 他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长青?” 上官长青喉咙艰涩,说话都无力了,“扔了吧。” 盈袖便真的把衣服用袋子装了起来,扔进垃圾桶。 到九点多。他准备去公司开会,临走前,他侧头说:“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你不要等我。” 盈袖问:“你最近很忙?” 他说是。 这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最后醉倒在桌上。 结果……结果是黛丝和彭助理将他带回家的。 凌晨的小区,夜深人静。彭助理从长青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将他放倒在沙发上,彭助理正准备去叫醒盈袖,让她照顾长青,黛丝叫住他,碧色的眼眸里波光流动。“不要吵到夫人睡觉,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他就好。” 彭助理一愣,“这怕是不妥吧……” “没关系的。”她柔声说。 彭助理转念一想,黛丝都已经和boss有了实质关系了,也不怕她……彭助理识趣地退下了。 “水、我要……喝水。”上官长青躺在柔软的沙发里,口干舌燥的。喉咙好像有一把火在烧一般。 他难耐的扯掉领带。 黛丝倒了一杯温水,扶起他,喂他喝下。 上官长青半睁着眼睛,朦胧中,看到盈袖温顺地呆在他身边,她举止温柔。喂他喝水,帮他解去衣衫,打了热水给他擦洗。 他恍惚地忆起,上次他醉了酒,她也是这么帮他的。 那次,是他第一次吻上她的唇,品尝过她的芬芳之后,再也念念不忘。 平日里,他强忍着,不敢对她表露出暧昧的情谊,他害怕她会疏远他。 他忍得百般辛苦,只有在醉酒的时候,壮着胆子为所欲为。 就算她抗拒,她反感,这一次,他也不想放过她。 “袖袖,我要你……”他翻身,将她压在沙发上。衣衫如雪,纷纷落下。 她的眼眸里,盛满醉人的水光,让他痴迷不已。 他想,他终于彻底地拥有了她。 今晚八点左右更新一章,今晚凌晨也有一章。日三更会维持一周~~ 月底啦,钻石投了吧,要清零了~ ---- 感谢读者【a亿圣居装修装饰】打赏的玫瑰1朵 第138.被救,画风不太对 一夜缱绻,上官长青睡得很沉。 忽闻一声尖叫,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他睁开眼,就看到房门被打开,刺目的光线涌了进来,佣人站在玄关处,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先、先生,您这是……”早上六点半,佣人来主人家工作,一打开门,就看到先生和一个陌生女人在家里过夜。她惊愕地瞧着他怀里的女人。 宿醉的后果便是清醒的时候头疼脑胀。他揉了揉太阳穴,舒缓疼痛。 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boss,goodmorning。” 这话宛如平地炸起的惊雷,让上官长青惊吓至极。 他僵硬地转过头,对上?丝美艳的脸,她看着他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不由担忧地问:“您还好吗?” 上官长青蓦地推开她,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她,对呆立在门口的佣人低吼道:“关上门,出去!” 那佣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带上了门。 “昨晚,你怎么在这里?”他捏捏眉心,烦躁地问。 “您昨晚喝醉了,所以我送了您回来。” “你为什么要留下!”上官长青冷声道。他转过身来,看到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不忍直视地捞起地上的衣衫,扔到她身上,“穿上,到外面说话。” 听着他毫无温度的声音,?丝红了眼眶,“您要否认昨晚,要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吗?” 上官长青深吸口气,“是。” 看到她的眼泪落了下来,上官长青又补充道:“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公司,从此你我互不相欠。” 丝皮肤白皙,她伸出线条优美的手,抓住他的胳膊,“我什么都不要,公司我也可以离开,只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 见他沉?不言。她眼泪直掉,继续说:“我爱慕你很久了,即使你已经有了家室,但你太寂寞了,你寂寞得让我心疼,请你让我留在你身边陪着你,哪怕你不爱我、不给我任何利益,都没关系!” 多么痴情的女人,多么善解人意的女人,只要是个男人,就很难拒绝这样可怜可爱的女人。 她卑微到让人疼惜。 “对不起,我不能,不能要你。”上官长青艰涩地开口,“是我对不起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补偿,我都希望你离开。” “为什么?” “因为,我爱我的妻子。”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可笑,别人只会觉得这个男人虚伪到极点,你既爱自己的妻子,为何还要出轨,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但,?丝不会嘲笑他,她反而会更心疼他。 她是个直觉敏感的女人,她在他身边工作了两年,知道他心里爱着一个人,虽然他如愿和那个人结了婚,可那个人并不爱他。 “穿上衣服,你走吧,我会把钱汇给你。” “不……” 上官长青心冷硬下来,“你再不走,那么一分钱都拿不到。” 他心里是焦急的,快七点了,盈袖要起床了,他不能被她看见。 有时候。老天就爱捉弄你,你越怕的事情,他便让它提前到来,然后欣赏你狼狈难堪的姿态。 上官长青感觉到一道视线,射在他的背后,灼热的温度,要将他烧穿。 他的背脊。瞬间僵住了。 丝看到他这个表情,心里突然有个预感。 她不像上官长青那么胆怯,她勇敢地转过头,与楼梯上站的人对望。 这个东方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占着名分,却如此冷待他,让他寂寞伤心。 她对这个正牌妻子,心里是愤怒的,讨厌的,嫉妒的。 因为她拥有长青对她全心全意的爱,而她却如此肆意践踏!这对长青来说,真的太不公平了。 其实,爱情里本来就没有公平,不过是你情我愿四个字。 就算他比某个人更早认识她,但爱情里没有先来后到之分。 *** 盈袖每天固定在七点左右醒来,现在不过才六点半。她早起不过是因为听到楼下的吵闹声。 看到楼下的那两人衣衫不整,一时间有些怔愣。 上官长青机械地转过头来,仔细地端详她的神色。 她的脸上,没有背叛后的愤怒,也没有所谓的?然神伤。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 她斟酌了一番措辞,然后缓缓开口:“长青,如果你对她……”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上官长青急急打断,“袖袖,我跟她只是一场酒后发生的意外!我会让她马上离开的,绝不会干扰我们的生活!” 他说罢。就向?丝下逐客令。 丝因为他,曾学过中文,所以他们的话,她听得懂。 她眼神悲伤,看了上官长青一眼,而后对盈袖说道:“我是真心爱着他的。” 她也没有求盈袖成全,说完这话就穿起了衣服。转身出门。 上官长青颓败地坐在沙发上。 他之前以为,只要他再坚持,再努力些,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就能打动她,让她接纳自己。 可惜,昨晚酒醉出了这等事。给他的漫长的求爱之路添上了一个硕大的污点。 这下,她更不会有接纳自己的那一天了吧…… 盈袖走了过去,说:“你去洗个澡吧。” 上官长青眼中布满了血丝,他忽地按住她的肩,“袖袖,你能不能原谅我?是我的错,我不该喝酒。摊上了这种事!” 盈袖低声说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第140节 她嫁给了他,又没有把自己完全地交给他,她哪有什么资格去怪罪,所以谈何原谅? 何况,他是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人,他也有需求。 上官长青听到她这句话,愣了好久。 “我倒希望你怪我,生我的气。起码这样,你对我是在乎的……”他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看到他这样,盈袖心里也难受,她当他是亲人的,她不想看到他这么痛苦。 “长青,我之所以嫁给你,是寻求安稳的生活。可今日我发现,我为了一己私欲,害你这般。我想……我们还是——” 大概知道她即将说出口的会是什么,上官长青捂着双耳,疾奔出门。 他消失了两天两夜,没有出现在家里,也没有去往公司上班,所有人都在找他。然而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三天,他到公司上班,精神状态又恢复了以往。 他准时归家,给真真买玩具,陪她玩耍。 而三天前的事情,没有人再提起,就连?丝也面色如常地上班,一切循规循矩,宛如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 而上官长青,他开始避着盈袖,他虽然不再晚归或者夜不归宿,但他不敢与她独处,他怕她要提出那件未说出口的事。 随着六月天的到来,真真的生日也到了。 上官长青给小公主买了漂亮的新裙子和蛋糕。 盈袖打算做一桌中式的美食。 真真嘴刁,喜爱喝鱼头豆腐汤、酸菜鱼,于是盈袖在她生日那天,亲自到市场买鱼和食材。 真真穿着漂亮的蕾丝蝴蝶裙子,蹦跳着吵着要跟她一起去菜市场。 菜市场人多,环境也不好,尤其是那些卖肉的摊子,拿刀宰剁鸡鸭鱼肉。看着血腥,而且气味难闻。 盈袖是不想带她去的。 小家伙仗着今日寿星最大,对盈袖软磨硬泡,开启撒娇攻势。 盈袖拗不过她,无奈抱着她去了。 听说奥克斯街道的菜市场是镇上最大的市场,东西最新鲜且便宜,尽管那个市场离她们这边比较远。 坐着私家车到了奥克斯街道,就看到街巷中人群熙攘。 盈袖步行过去。真真坐在她的臂弯,蹬着脚,好奇地东张西望。 路过猪肉摊,真真看到一个硕大的猪头摆在桌板上,指它说,“妈妈,pig!” 然后。又指向对面的鸡肉摊,道:“chicken!” 说完,期待地看着盈袖,等待表扬。 盈袖好笑地捏她的脸,“你最聪明了。” 她咧嘴笑。时常与家里的洋人佣人接触,她也学会了几句英文,为此她很得意。 盈袖想,这孩子学英文比某个人厉害多了。 小心地走过潮湿的地面,她来到一家鱼摊。 她之前来过菜市场,对比了几家鱼摊,她发现还是这一家鱼摊的鱼比较鲜美,称量的时候,也不会谎报价钱。 鱼摊老板,是个看起来很精明伶俐的年轻女孩。大约二十岁出头。 盈袖刚刚走近,那女孩就问,“要鲢鱼和?花鱼?” 盈袖点头,笑,“你怎么知道?” 女孩也笑,露出了牙齿,偏?的皮肤。显得牙齿更加亮白。“漂亮的中国太太,我对你有印象啊。不过,这两种鱼捞的少,数量有限,已经卖完了。你看换金枪鱼、带鱼、罗非鱼怎么样?” 盈袖蹙了眉,鲢鱼和?花鱼比较好处理,做出来的味道与其他的鱼种是不能比的。 女孩见她摇头。只好遗憾地目送她走到别的摊位。 盈袖喜欢速战速决,到别的地方买到了鲢鱼?花鱼,就不再逗留菜市场,带着真真回家。 几乎在她走出菜市场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修长挺拔的男人便担着一篓子鲜鱼气喘吁吁地过来。 女孩是中英混血,个子高,因为居住在海边,长期出海捕鱼,皮肤晒得?。又因常干活,力气也大,她看到慕奕担着篓子来,拿起木板就拍他的背,疼得他抽气。 她叽里呱啦地骂,“你又跑哪去偷懒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慢来一步,就走掉一个客人?天杀的,今儿的销售量要是不达标,你就别想要有饭吃!” 慕奕嘴角直抽,话说他侥幸被救,救他的人,是个女人。原以为他套路的人生中。会出现一个爱慕着他的渔女,结果—— 这女人天天殴打他,奴隶他! 这画风真有点不对。 感谢读者【瑛子279238】打赏的玫瑰1朵 第137.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慕奕侥幸地活下来了,他不知道该说自己命大,还是清源捅的刀子没有那么致命? 那天,水流激荡,他在水中挣扎着,可因为他受了重伤,全身无力,无法自控,遂随波逐流,漂到了北部的海域。 他昏迷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草席上。一个洋人老头戴着斗笠,坐在一旁吹着风,抱着一个椰子吸吮汁水。 他红色的胡子沾上了汁水。看到他醒来,嘴一张,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慕奕支撑着想要起来,就被那老头按住。 “是你……救的我?”他嘴唇干裂发白,血色全无。低头,就看到他光裸的上身,包扎着纱布。 奇怪的是。洋人老头竟然听得懂中文,“its/my/daughter。” 这一句,慕奕能听懂,老头说,是他女儿救的他。 慕奕咳嗽起来,他暗想,自己真的是桃运爆棚,走到哪儿都有艳遇。 他觉得自己英俊潇洒,威风霸气,想他在天津,多少姑娘想嫁给他。现在到了南洋,落难遭渔女相救,若套路一点,想必这个渔女会对他一见钟情。为他英俊的容貌所迷。 “我昏迷多久了?”虽然那时候没有意识,但慕奕能感觉到,自己应该昏迷了一段时间。 老头比了手势,“four/days。” 慕奕?线,老头你完全不用比出四根手指,four/days这种英文数字他还是听得懂的好吗,这样比手势真的好弱智! 等了好一会。一个年轻的姑娘撩起旧得褪色的布帘走了进来。 她穿着无袖的背心,露着稍粗的肩膀,皮肤晒得????的,一头齐肩?发,用绳子捆成一个马尾,看着干净利落。 这不会就是救他的那个渔女吧……?套路中温柔细心,皮肤白皙的鱼西施呢! 渔女叫贝拉,是个中英混血,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头发是?的,皮肤是?的,身量和五官,是典型的洋人。 慕奕刚开始还奇怪洋人老头听得懂中文,在见到贝拉的时候,慕奕暗想,可能是因为贝拉的父亲或者母亲其中有一个是中国人的缘故。 贝拉虽然救了他,但是她的态度并不友好。 她讲着生硬的中文,“是我把你从海里捞出来的,算是我救了你。我很希望你能报答我。” 慕奕眼角一抽,咱们大中国不是有一句话叫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人不求回报’吗,这个一上来就讨回报的是什么思路? 但,他到底是受人救助,人家讨回报,他总不能拒绝吧?于是他说:“你需要什么报答?”只要不是以身相许就好…… 贝拉下巴微昂,“我这里缺一个伙计,伤好后,给我打一年没有酬劳的工。” 慕奕一听,心里顿时卧了个大槽! 这混血妞厉害了,居然使唤他给她做无工薪的伙计!要说他慕奕从小到大,除了老司令,可是没人敢使唤他,而他今天,竟然被人强迫着做伙计了! “我能拒绝吗……” 贝拉神情倨傲,“如果你拒绝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重新扔到海上去。” 慕奕:“……” 现在这个情况,半点也由不得他,他若是识相,就应了人家的条件。 于是他答应了。 由于他受的是重伤,所以贝拉没怎么奴隶他,只是整天顶着个臭脸,碎碎念:“家里多出一个拖油瓶。老天,这生活艰难得要逼死我了!” 慕奕第一次被人比喻成拖油瓶……他的脸?得不行,“喂,一日三餐只给我两餐,还让我睡破草棚,我好像没有耗费多少吧?” 贝拉一个椰子壳就丢了过来,准确地砸中他的脑袋。 贝拉发现一个惊奇的问题,慕奕不会讲英文,也不怎么能听懂英文,于是她每次跟渔村里的人说他坏话的时候,是在他面前光明正大地、用英文说。 “他可是个中国人呢,你说他不会讲英文,还敢一个人跑到咱们这儿来,他是不是傻啊!” “对啊,他一看就是个脑袋不聪明的。” 慕奕看他们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得很开怀。 贝拉鄙夷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穷人出身啊,在中国混不下去,就跑到我们这儿来捞钱了?” “不是!”他的身份说出来吓死她! “不是吗?我看你并不像有钱人,想想中国的男人,一般有钱人都精通英文。来我们这儿捞钱学技术,还在这里泡姑娘,上了人之后,提起裤子就走,翻脸不认人!哼,中国男人,都是衣冠禽兽!” 慕奕皱眉。“你那是什么阴暗心理?我东亚男子顶天立地,敢作敢当!” 贝拉甩了他一耳刮子。 慕奕被打懵了,他不过是为同胞说一句话,就遭她厌恨了?真是莫名其妙! 大概养了半年的伤,他终于康复。 然后,开始了他漫长的奴隶生活—— 是的,奴隶。因为他根本就不像个伙计。渔村的人常常拿他使唤,挑水劈柴烧火做饭,早上五点,天刚蒙蒙亮,就要被赶起来跟老头子出海捕鱼。 捕到鱼之后,就要清洗一遍,装到篓子里。然后步行十五分钟,把篓子里的鱼送到奥克斯街道的菜市场。 瞧瞧,他简直比做牛做马还累!做这多辛苦的差事,连半分工钱都没有,只提供吃住—— 哦对了,是日食两餐,睡破草棚…… 第141节 他觉得自己像个任劳任怨的?人奴隶。 在渔村生活。时间过得格外的快,他每天忙到筋疲力歇,到了晚上八点,他倒下就睡,累得直打呼噜,把隔壁营帐的贝拉吵得睡不着觉。 然后,她顶着鸡窝头,大半夜提着手电筒过来,把他胖揍一顿,然后骂骂咧咧地离开…… 慕奕觉得自己命苦。 他不是不能逃走,只是心中的仁义道德绑住了他。 他不是不想去找盈袖,可他在这个偏僻的海角,找不到出路。他忘了那个地名是什么了,好像叫什么撒什么土匪花园。 忙碌又乏累的生活,渐渐磨去了他的孤傲的本性,冷酷暴戾的棱角。 他在悄悄地变化着,而他无所察觉。 他心中挂念着很多事情,他的盈袖,他的真真,远在天津的姆妈,还有那些军务战事。 他盼望着期满的那天。但是渔村穷而落后。连个时钟、日历牌都没有。 他不知道今夕何夕,不知道几时几点。 每天,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每当新的一天开始,他便到海边捡一个贝壳,投到玻璃罐子里。 日积月累,玻璃罐子里,已经储存了一百八十二个贝壳了。 是的,只差半年,再过一百八十二天,他就能心安理得地离开渔村了。 算起来,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年,但其中半年,他在养伤。 精明的贝拉说这不能作数,养伤期间,他吃她的住她的,她没向他收费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想把这日期蒙混过去?所以,从他伤好了之后,开始计算,为期一年。 *** 慕奕今天送鱼到市场。拖延了点时间,就被贝拉骂成狗。 她拿着木板拍打着他的背,“天杀的,你是不是跑哪去偷懒了!” 慕奕被她打着,没还手,因为他确实偷懒去了。 之前,他很卖力干活的,把鱼送到菜市场销售,时间都很准时。 今天是个意外。 昨天他去做外快,给人送鱼上门。那时候,他瞥见买主家里的日历牌,是六月二号。 他恍惚地忆起,三号就是真真的生日。 昨天晚上,他的身体明明很疲累。可他睡不着,他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给女儿,他身上毫无分文,没有钱买东西。就算有,他也不知道她们的住址在哪…… 突然发现,他的烦恼好多。 在渔村的这段时间里,他想,除了身体疲劳一些,生活忙碌一些。他的脑子是轻松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无忧无虑。 直至今日,他才发现,他的那些烦恼,一直挥之不去,就潜藏在他的内心深处。 没有钱买礼物。找不到她们的住处。 不过,早上送鱼去市场的时候,慕奕与一对中国情侣擦肩而过时,听到他们说:奥克斯的西郊郊外有一条绿洲河,是当地人民的许愿河。据说绿洲河有个很神奇的魔力,在河边许的愿望,大部分能灵验并实现。 慕奕当即就利用送鱼的时间。跑去探听绿洲河的具体位置。 他想,他无法给真真送礼物,那他就去绿洲河,给真真许一个愿望,希望她平安长大,一生无忧。 如果绿洲河许的愿能灵验,那么他祈盼盈袖能回到他的身边。 当天晚上。绿洲挤满了游人。 河畔摆摊儿做生意的人也多,有卖烧烤串儿的,也有卖果汁饮料的。 还有一个摊儿,生意特别火爆,那里围满了人。 慕奕挤过去一看,咦,原来是卖纸船的。 那些人买到纸船,便点上一根小蜡烛,然后兴高采烈地、把船小心翼翼地放到水色澄清的河里去。 在盛夏的夜晚,晚风微凉,?丝绒的天空繁星满天。而地上的人们热闹非凡,长河里灯火未眠。 在中国,也有河边许愿这等事,只不过江南温柔的湖畔,放的不是白纸船,而是红莲灯。 慕奕不太懂,为何洋人都喜欢白色。瞧瞧,他们的许愿小船是白色的,连结婚的喜服,也是白色的。 白色,在中国是不太吉利的。 也许。在洋人眼中,白色代表着纯洁神圣吧。 既然来到这里,他也就入乡随俗了。慕奕弯下腰,刚要纸船放进河水中,忽闻一声孩童清脆的笑声。 他蓦地回头,隔着重重人群的十米之外,那两张刻骨铭心、在午夜梦回里徘徊的脸,瞬间撞入他的视线。 感谢读者【__^jia_s】打赏的葡萄酒1杯 【月如初__人环顾】打赏的玫瑰1朵 第140.他装失忆(1) 都说绿洲河是奥克斯这个小镇的愿望河。 慕奕此时觉得,愿望河真如其名,具有灵验的魔力。 灯火阑珊中,他看到了想看到的人—— 他的爱人,他的女儿。 他拨开人群,正要走过去,忽然,一个俊秀的面孔挤进了他的视线。 他身量颀长,穿着银灰色的西装,风度翩翩。 慕奕下意识地低头,反观自己,他穿的是一件洗得发旧褪色的藏青色短袖?衣,搭配着一条劣质棉裤,卷着裤脚,沾着泥土,与那人一比,犹如云泥……云泥二字从脑中划过,他倏然一惊。 自己、曾几时会有这种自卑的想法?什么时候。他在意了别人的看法,有了跟别人比较的心思? 他莫名,有些惶恐。 甩去脑中杂乱的思绪。他定了定神,正要前进,就看见上官长青抱起真真,让她骑到自己的脖子上。 真真手里拿着一个纸灯笼,无忧无虑地欢笑着。 而盈袖,她穿着浅绿色的真丝长裙,臂弯上搭着一条白色的雪纺披帛。 远远看着,是知性优雅,透着贵气。 他们站在一起,好像亲密无间的一家子。 这个认知让慕奕胸口发闷。让他不由自主地慢慢后退,任由旁人将他挤到后面去,然后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慕奕蹲下身,将手中的纸船投到河里去。 身旁有个小朋友看着他问:“叔叔,你不许愿吗?” 他苦笑,“有些愿望许了。神也没办法帮你实现啊。” 他的盈袖,已经彻底地接受上官长青了吧,她的脸庞恬静淡然,想必对这样平静的生活感到满意吧。 还有他的女儿真真,与上官长青如此亲昵,也许……她潜意识里,把他当成爸爸了吧。 都一年了,他的“死”,已经在她们心里淡化了吧。 就算她们还记得他,愿意回到他身边,他想,他也要不起。 他没有钱给盈袖买高档的裙子,也没有钱给真真买名贵的玩具,跟着他过日子,一点也不快乐……他真的太失败。 去年,他为了阻止她结婚,千里迢迢来到南洋,不顾一切来找她,当时他一腔果敢和深情,可冲动之下,他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放弃荣耀和地位,他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会,他要如何养家糊口? 他没有上官长青的经商头脑,也没有盈袖的技艺傍身,甚至是沈凯恩那样高超的情商,懂得打理和利用人际关系,他没有那样的出色的营销口才。 他有的,只是一身蛮力。和派不上用场的武力。 所以,他能给她们母女什么样的生活? 虽说真爱无价,不是物质和金钱可以衡量的。可慕奕记得姆妈说过一句话,‘贫贱夫妻百日哀’。 再相爱的两人,感情也会在柴米油盐这等斤斤计较的生活中慢慢消磨掉,直至了无痕迹。终成怨偶。 慕奕想到自己,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往反方向走去。 以前,他绝不会有这些顾虑,只会不屑地认为,这是杞人之忧。 而如今,他经历过性命攸关的九死一生,他的心境已不同以往,这一次,他就像蜕变的重生。 *** 盈袖望着一整条河星星点点的火光,声音轻淡,“没想到你会有这种信仰。” 上官长青抱着真真,说:“我虽是无神论者,但我愿意有这种看似虚无缥缈的美好信仰。” 他拿出一枚硬币,去买了两只纸船,递给盈袖一个,说:“听说绿洲河从千年前就存在的。古老神秘,有一定的魔力,可帮大多数的人实现愿望。今天我们来这里一趟,不管灵验不灵验,也许一个吧。” 上官长青说完,弯腰点燃了蜡烛。 真真伏在他背上。揪着他头发的小手松开了,探头看着他点蜡起烛火。小丫头看得好奇,伸手就要去抓。 盈袖拍了她的爪子一下,轻斥道:“不要碰,会烧手。” 上官长青把纸船放到水面上去,然后学着周围的游人。闭着眼睛许愿。 真真拍他的肩,奶声奶气地问:“舅舅,在干什么?” “许了一个小小的心愿。期盼每年的今日,都能给真真过生日,在绿洲河许愿望。” 盈袖听着,默然不语。他求的。是天长地久的白头偕老。 她稍微提起裙摆,蹲了下来,将纸船上的小蜡烛点燃,放到河里去。 她没有闭眼许愿,只是双眼注视着、载盛着希望的火光的小船渐行渐远,缓慢地飘到河流的下游。 他已经消失了一年。也不见尸骨。明知道过去这么久了,他不可能还活着。可她还是忍不住盼望,他还留在人间。 上官长青见她蹲在那里,目送着小船远去,一动不动,就像一尊美丽的塑像。 第142节 “袖袖,我们回家了。”他低声唤她。 真真适时地打了一个呵欠,困倦地说:“妈妈,我要睡觉了。” 她稚嫩的声音将盈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站了起来,从长青手上抱过她。 今晚的月色太好,让心情都变得平和明朗。走在石子路上,盈袖迎着晚风,说:“长青,等你累了,或着倦了,想要离婚,我这边随时都可以。” 话落。他的手握住了她,眼神晦暗不明,“你想要离开我?”顿了顿,他又说,“跟我生活,不好么?” 盈袖与他对视,“我不想耽误你。知道吗,你也会有厌倦的一天的。” 长青斩钉截铁,“不会。只要和你在一起,我永远不会有厌倦的一天。” 盈袖没有再说什么,她目光清透,就像个局外人,看着困在情劫里面,兀自挣扎的他。 “我会等的,长青。” 他也不知道她等的是什么,也不想问她在等什么。 生活还在继续,看似平静的表面,底下藏着暗涌激流。 每年六月份的第三个礼拜天。是洋人的父亲节。 在周五的时候,上官长青让彭助理去采购礼品,发给公司上下所有做父亲的工作人员。 员工们欢呼雀跃,直喊“long/live/the/boss”。 有人揶揄他,“如果我们没记错的话,boss和夫人结婚已有一年,可为什么您还没有当上父亲呢?” 上官长青的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他……想起了盈袖的拒绝同房。 彭助理察言观色,见到boss这样的表情,撞了说话的员工一下,用眼神示意。 那员工才意识到自己触犯到雷区,忙对上官长青说:“您和夫人都还年轻。孩子的事慢慢来,天知道做父亲有多不容易!” 上官长青面无表情地颔首。 给公司全体已婚男士发了礼物之后,便提前一个小时下班。 上官长青透过玻璃窗,看着他们提着礼物鱼贯而出,便也收拾了桌上的重要文件,放进公文包里,打算带回家看。 这时候,白色的门板被人敲响。 上官长青不知道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找他,“come/in/please。” 门被打开,黛丝那张柔美的脸映入眼帘。 “boss,”她低声叫他。 看见她,上官长青有些复杂。他面沉如水,问:“有什么事情?” 之前。她常常穿黑色的、深灰色的套装裙,端庄中透着性感,同时表现出她的专业和一丝不苟的工作精神。而她今天,却难得穿了白色的套装裙,平添了几分亲和感来。 “我想要辞职。”她从肩包里拿出一份辞呈,然后递交到他面前。 上官长青问:“为什么?” 她垂下眼帘。伸手拨了拨额前的卷发刘海,“我家中有事,需要回去。” “你可以停职,无需辞职。”上官长青背靠老板椅,审视着她。 平心而论,黛丝的工作能力很强。之前的一些项目都是交给她策划的,她带领着一个小组的员工,每次的任务都完成得很出色。 “不止因为家里的事,”她抿了抿,碧色的眼眸对上他,眼里透着坚持,“我在这里上班,身心都疲惫,我想离开。” 她是项目组的组长,负责的事情自然很多,加班也是家常便饭的,所以身体是疲惫的。只是,她的心也疲惫?上官长青不是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每次因为工作待在一起时,他会不自在。而她,想必也一样是煎熬吧。 想到这一点,他松了口,“一周后。会有人接手你的岗位。” 黛丝如释负重地笑了笑,眼眶却有些发红,“再见了,boss。” 上官长青嗯了一声。 后来,黛丝在财务那边领了薪水的时候,发现纸封里面多出了一倍,她无声地笑,泪流满面。 *** 父亲节那天,渔村里搞起了篝火庆祝。 他们难得大方一点,几个渔民拿出了钱,合资买一些热狗和肉串。 “嘿,小伙计,你去帮我们买吧!”一个老头子把钱塞到慕奕手里。 慕奕不肯,“为什么让我去?” “今天是我们这些做父亲的节日,要得到最好的对待,当然就要由你跑腿啊。” 慕奕心想,他也是一个做父亲的好吗…… 见他没动,贝拉一脚就踹到他屁股上,“快给我去买!” 慕奕冷眼瞪她,忍了忍,憋气地去了。 走在大街上,四处洋溢着节日的喜悦,慕奕看到小房子里吃着团圆饭的一家子,看到小孩子亲昵地抱着年长男人的手撒娇,慕奕心下酸酸的。 抱歉,今天出去接待朋友了,没有加更。 今晚凌晨补上。 ---- 感谢【轻舞飞扬^^】打赏的玫瑰1朵 【小果儿】打赏的玫瑰1朵 【用户115810】打赏的玫瑰1朵 【月如初__人环顾】打赏的玫瑰1朵 第141.他装失忆(2) 盈袖第一次跟真真说起“爸爸”这个陌生的称谓的时候,是在费列广场。 有小孩子在广场上蹒跚学步,追赶着停留在地面上的白鸽。 真真也凑了上去,跑着追着,瞧见白鸽受惊地展开雪白的翅膀,扑棱着飞向高空,她就咯咯地笑。 身旁的小朋友跑得太快,顿时摔倒在地上,哇地哭出声来。 真真扭着身子要过去扶人家,哪知一个男人和女人就跑了过来,抱起他,亲吻他的额头。 那小朋友委屈地喊爸爸妈妈。 真真瞧着他们一家三口走了,就回到盈袖身边,仰头看她,大眼里充满了求知欲。“妈妈,什么是爸爸?” 盈袖心中一恸,将她抱起来,坐在身侧,搂着她说:“其实你是知道的,真真。” 真真随了盈袖,不是个笨孩子。她歪过头,看着在夕阳下手拉手的那一家三口,“高高的人是爸爸。” 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眼泪就憋了出来。小鼻子红红的,带着哭腔问:“那真真的爸爸在哪里呢?” 盈袖沉?。 “舅舅不是爸爸。”真真说。 盈袖拿出手巾,给她擦鼻涕和眼泪,“你是有爸爸的,只不过他在别的地方忙碌着。等他忙完了,自然回来接你的。” 真真抽了抽鼻子,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明显不太相信,“真的吗?” “我不会骗你。” 一只手臂横了过来,一个颇有些俏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夫人,买把口琴哄哄小妹妹,她就不哭了哦!” 盈袖回头,就见一个绑着麻花辫的金发姑娘挎着一个箱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多少钱?”盈袖问。 金发姑娘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口琴,先试了试音,就递给她,报了一个价格。 盈袖给了钱之后,便吹出一串音符,那奇怪的声音,听得真真破涕为笑。 见小丫头不哭了,就不故意吹出古怪的音调了,她正经地吹起了一首曲子。 她吹着吹着,那旋律禁不住变得温柔而哀伤,吸引住了广场上的路人,让他们顿足倾听。 *** 慕奕买了食材回去后,就出了渔村,他不想跟他们在一起吃烤鱼、热狗和肉串。 他们家人团圆,自然能做出这番欢乐的情景。而他没有,只不过孤身一人。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出了小镇。 一阵嘹亮而圆柔的口琴声,在远方隐隐约约地传来。 他顿了一下,准备到烟酒馆买一包烟,身后有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叫住了他。 “小伙子。要不要来占卜一个塔罗牌?” 在渔村生活了一年,慕奕已经能听懂一些当地语言了,他听到这个声音,蓦地转过身去—— 是一个戴着?毡帽,满面皱纹的老太太。 “你说什么?”慕奕没听说塔罗牌,一时不懂。 老太太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瞧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浑浊的老眼透着犀利的光,慕奕莫名想到西方神话本子里的神婆。 “干什么?” 老太太拿出一个盒子,说:“我帮你预测一下运势,怎么样?” 慕奕双手抱胸,斜睨着她,“骗钱的?”预测这玩意儿,就跟国内算命算卦的一样。 “我是想赚点钱维持生计没错。不过我可告诉你,不灵验不收钱。” 慕奕嘁了一声。“怪力乱神!” 老太太盯着他,笑了,“小伙子,你别小看塔罗牌的神奇力量。它可以帮你找到你想要的,还能占卜命运和未来。” 第143节 听着好像有点厉害。 慕奕说:“那么你要坑不少钱吧?” “我都说了。不灵验不收钱,小子!”老太太有点生气。 “好吧,”慕奕摊了摊手,“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那我姑且试试。” 老太太掏出一块?布。摆在桌子上。“说说看,你想要测算什么?” “你刚才说,可以推测未来,那么你就给我测一下,我这辈子是不是注孤身?” “你确定要推测这个问题?” 慕奕嗯了一声。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开始洗牌,然后把二十二张塔罗牌的正面平铺在?布上,整齐摆开。“你挑选一张牌吧。” 慕奕看着塔罗牌线条奇异的背面,感到新鲜,这玩意儿和国内算命先生很不一样。“随便挑一张都行?” “对。” 慕奕扫了一眼排列整齐的牌子。他伸手,指着最前面的一张牌。“那张。” 老太太闭上眼,嘴里念出一串听不懂得洋文,类似咒语。而后睁开眼,对慕奕说:“翻开它。注意,不要掉在地上。” 慕奕倒要看看她想玩什么花样,遂依言翻开了牌子—— 是一个月亮的图案。 “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说:“塔罗牌说,你在不久的将来,爱情会获得圆满。” 慕奕嗤笑,“你以为我会相信?” “好吧小子,我现在告诉你,你的爱情就在不远处。” 嘿,这神棍老太太还挺有趣,“那你说说,具体在哪里?” “如果我说出来的话。你要给我十欧元。” 慕奕一副‘我就知道是骗钱’的模样。 老太太也不急着辩驳,她慢悠悠地说:“不如这样,你按我指引的方向去寻找。假如你寻到了你的爱情,你就回来,付我十欧元,怎么样?” “如果寻不到呢?” “我不仅不收占卜的费用,我还要贴补你二欧元。” 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慕奕决定去寻找他的‘爱情’,不为别的,就冲这二欧元。 “你一直往前走,两百米外,有一个拐弯口,走进去,跨过一座桥……你想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那条路慕奕认得。嗤了一声,说得这么复杂,不就是费列广场么。 慕奕不想浪费时间,于是他跑了起来,他要快点赶去验证,然后早些回来拿老太太的二欧元。 离费列广场越近,那阵口琴声,便越清晰。 他跑得很快,略有些气喘。 当他踏上了一座拱桥,口琴声戛然而止。 旋即。周围响起了鼓掌声。 慕奕慢慢地停下脚步,就看到那个身穿浅色衣裙的?发女子被路人围观着。 那身影的轮廓,他永不敢忘。 “妈妈,我要回家……”真真被那么多洋人望着,有些怕生,扯着盈袖的裙角说道。 盈袖应了声好,收起口琴,将她从塑木长椅上抱起来,冲围观的洋人笑了笑,转身离开。 慕奕立刻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然而想要迈动脚步跑开已经来不及—— 当盈袖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时,她的瞳孔一扩,啪嗒一声,口琴掉在了地上。 “妈妈,掉了掉了。”真真摇晃她的手臂。 盈袖毫无觉察似的。怔怔然地望着眼前人,恍然觉得,如梦似幻。 她没有出声,她怕开口的那一刻,幻境会破灭。 慕奕旋身就走。 眼看他又要消失不见了。盈袖大声地叫住他,“慕奕!” 他身躯一震,脚步硬生生地刹住。 然后,他听到脚步声在身后越来越近。 终于,独属她的幽幽暗香,在他身边一层层地环绕。 “慕奕……”她轻声喊他,“是不是你?” 他低头,打量着自己的穿着,再看她一身华服……近距离地端详她的脸,她的身材,似乎……她过得很好。 既然过得好,相逢又何必相识? 所以,他扯开一个笑容,问:“这位太太,请问你认识我吗?” 话落。盈袖眼中的惊喜,瞬间被错愕取代。 第142.离婚,不再执着 慕奕从来就不是一个专业的演员。 他从没想过,自己要装作不认识盈袖。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在她眼里是怎么样的。是逼真,还是破绽百出? 可她震惊得无以复加。 那么就是,她被自己骗到了吧? 这一刻,心里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慕奕说着,掉头就要走。 “站住!”她朝他的背影喝道,“别以为你说了几句洋文,我就不知道你是慕奕!” 慕奕语气颇有些无奈,“这位太太,我不叫慕奕。” 盈袖怎会相信?这个男人,从头到脚,没有哪个地方有丁点不一样,分明就是他。 盈袖冷笑,“你若不是他。为什么我叫这个名字的时候,你还要停下来?” 她倒要看看。他还能怎么否认。 慕奕将他的无赖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虽然我不叫慕奕,但是我的名字是谐音。” “哦?怎么个谐音法。” “我叫牧易·纳德。” 牧易·纳德? “呵,”盈袖气笑了,“很好。那么,接下来你敢脱掉裤子,让我看看你侧臀么?” “why?!”慕奕震惊。 “你的侧臀,有一个褐色的胎记。”盈袖肯定地说道。 他忍不住捂住后臀。心想他的盈袖对他真够了解的,连他后面有个拇指大的褐色胎记都知道。 可那又怎么样,她已经不再属于他,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妻子,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那就是白天在家洗手做饭。晚上温柔缠绵的女人。 想到她与别人同床共枕,别的男人触摸亲吻她绸缎一样丝滑的肌肤,他的心就被揪成一团,难受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思及此,他的脸冷了下来,说:“对不起。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别再纠缠我了。”他扔下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盈袖凝视着他的背影。 真的是他,他还活着,真好。 可是,他怎么不认识她了呢,对她的态度转变这么大……盈袖站在原地想了很久,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他会不会在遭遇大难的时候,就失了忆? “妈妈!”真真捏捏盈袖的脸,不满地说,“我叫了你很多次啦!” 盈袖反应过来,忙问:“怎么了真真?” “那个人,是谁?” 盈袖抿了抿唇,看着真真的眼,认真地说:“他、就是你爸爸,真真的爸爸。” 真真皱起了小眉毛,“可是,他为什么不要真真?” 那个男人,只瞥了她一眼之后,就跟妈妈说起话来,将她无视掉。 “你爸爸他,只是忘了一些事,所以……”盈袖不想跟她解释太多,怕她听不懂,“总之,他是爱你的。” 真真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盈袖碰了碰她小巧的耳垂,笑着问:“真真喜欢他吗,你觉得这个爸爸怎么样?” “不好!”她鼓着嘴巴。“他对妈妈不好,对真真也不好!” 盈袖笑了起来,唇边弯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她的额头抵着她的,她的真真,是聪明的。她懂。 夕阳的余辉布满天空的一角,金光撒在费列广场上,照耀着她们,将投在地面上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的。 慕奕一路疾走,也不见盈袖追上来,他不由放慢了脚步,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手伸进口袋,摸着那十个硬币,他咬咬牙,决定把这钱付给塔罗牌占卜的老太太。 她说,在不久的将来,他将获得圆满的爱情。 第144节 虽然已经知道和盈袖不可能了,但他还是感谢老太太说了那么一句好话。 他走进一条小巷子,却找不到老太太了。 烟酒馆的门口,那神婆打扮的老人家已经消失不见。 慕奕愣在原地。 回到渔村,那帮老头招呼他过来,递给他一个烤好的鱿鱼。 这群人,每天只知道奴隶他。这时主动给他这么个好东西,让慕奕有点受宠若惊。 “伙计,还有五个月,你就可以走了。啧,时间过得好快啊。”渔民感慨道。 贝拉家的老头说:“你看咱们大家都熟悉你,舍不得你。要不你就别走了吧,留在我们这里,然后娶个漂亮姑娘,跟我们一起生活吧!” 慕奕嘴角一抽,谁稀罕跟你们一块生活啊…… *** 盈袖回到土菲花园的时候,天已经快?了。 进了别墅。盈袖吩咐佣人去厨房做饭,真真一路上就吵着说肚子饿。 上了二楼的客厅,满室昏暗,烟味缭绕。 盈袖顿了顿,打开了客厅的灯,室内瞬间亮堂起来。她看到上官长青背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手指夹着烟,吞云吐雾。 他整个人看起来,很颓丧。 盈袖去倒了一杯水,一边说:“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缓缓睁开了眼,看着盈袖。“袖袖,你回来了。” 盈袖把水杯推到他面前。 “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跟你商量。”他揉了揉眉心,疲惫地说,“你知道吗,?丝她……怀孕了。” 盈袖端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又恢复如常,“你想怎么做?” 上官长青自顾说道:“她申请了离职,我也同意了。可我刚刚接到她朋友打来的电话,她说,她已经怀孕了,孩子……是我的。” 盈袖点头。 “所以……我打算将她接到拉林苑,把那栋房子给她住。” 她沉吟了一会儿,凝视着他说:“长青,其实这些事情,你决定就好。你也不用纠结,毕竟你总该要有一个孩子的。恭喜你。要做爸爸了。” “袖袖……”上官长青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他不懂,真的不懂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天知道他有多纠结痛苦?他怕?丝怀孕,被他养在外面,还送她一套房子,会膈应到盈袖,生怕她厌憎他,认为他太禽兽太混蛋……可这些都是他多想了。 她一点都不在乎。 是了,就连那晚,他和另一个女人在家里,就在楼下的客厅翻云覆雨,她都不为所动。 那么,又怎么会在乎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他送别的女人房子呢? 他扯了扯唇角,自嘲地笑。 然后,他又玩起了晚归。 他觉得他的胆子很小,像乌龟,装鸵鸟。他不敢面对她,太害怕跟她独处了。 他看见她。会痛心她的绝情。明明,她对自己那么温和,可他却觉得,她才是最绝情最冷漠的那一个。 于是,上官长青夜夜晚归。 但这次不同,他没有去酗酒,没有烂醉如泥地回来。 酒是个罪恶的东西,一沾上它,就让人丧失了理智。和?丝的那一夜,是罪孽的例子。 他去拉林苑看她了。 丝很惊喜,很感激。虽然她确实打算辞职离开这里的,但朋友出卖了她的消息。 她之所以要走。还不是因为上官长青不待见她。尽管他没有表现出厌恶她的表情,但是她看得出他的不喜,和对那夜的懊悔。 如果她的存在让他感到耻辱难堪,那她就离开吧。 好友说,如果告诉长青,她已经怀上他的孩子,那样她就有机会留在他身边了。像他这样性格的人,会对她负责的。 可?丝不想告诉他,更不想用孩子束缚他,逼迫他对自己负责。 结果她怀孕的事被好友捅了出来,她便走不了了,上官长青派了人来。将她接到拉林苑居住,一副要她安心养胎的样子。 上官看着她素净的脸,发现卸妆的她女人味稍减。娇媚褪去,就像个善良怯弱的年轻妇人。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她看着并不明显的小腹,声音下意识地缓和了些。“多久了?” “一个月……”她说。 “为什么看不出来?” 丝一听这话,急道:“我没有骗你,肚子里真的有孩子,如果你不信,请跟我到医院检查一遍……” 上官长青打断她,“我没有怀疑你。” 他知道。他那晚……有多疯狂,而且也没有做任何避孕措施,她会怀孕,是件没有悬念的事情。 当时他没有想到这一层,心里到底存着几分侥幸,以为这世上的事情没有那么绝对。 那时他怕她怀孕,惹出了风波,心里有些担心。 直至今日,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这个孩子的到来。 意想不到的是,?丝烧得一手好菜,而且是中菜。 她一个洋人,竟然不做西餐,而做中菜。 上官长青夹起一块糖醋鱼,送进嘴里。 丝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吃下去,有些期待又有点忐忑地问:“好吃吗?” 上官长青没有做出评价,他平静地反问:“你怎么会做中菜?” 她不好意思地笑,“你……你习惯吃你们家乡的菜,所以我……我去学了。” 他怔了怔。心里有一道暖流缓缓流过。 这一刻,心里响起一个声音:如果和盈袖离婚,你愿意吗? 不愿意。 这三个字,他有那么一瞬,是迟疑的,不确定的。 他突然不明白自己了,那些心心念念的渴慕,在日积月累中,一点一点地崩塌。 那些坚持,那些执着,在多次的失望当中,磨砺着、渐渐地消弭。 感谢【明明544793】打赏的红酒1杯 ---- 开始进入完结倒计时,预计在五天内。 每次到了结局,剧情就特别卡,总觉得怎么写,也写不好,痛苦。 下一章十点更新 第143.盈袖的倒追计划 丝虽然有了身子,但到底是肚子未显,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她跟上官长青说:“怀孕才一个月,对我本身也没有影响,我想我还是去上班吧……” 丝怕极了被人当金丝雀养着。 她的妈妈是个温顺得像绵羊一样的日本女人,她和一个英国贵绅谈恋爱的时候,就被他的甜言蜜语哄上了床。她私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她的英国男友俊美温柔,年轻多金,是整个兰台城女孩们的梦中情人,她竟如此幸运,成了他最珍爱的女人。 直到她有了他的孩子,想要他娶她,为孩子组建一个温馨的家时。他就告诉她,其实他家中已经有了妻儿…… 丝的妈妈伤心欲绝,想要在这场爱情里抽身而退却为时已晚。 那个英国男人是个风流多情的,可他难得对她上了心,于是就将她养在外面,当起了人人鄙弃的情妇。 然而为了孩子,为了生活,为了心爱的男人,?丝的妈妈心甘情愿地做了豪华洋房里的金丝雀。 自从她生了?丝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再也没来看她。听说他出去游玩的时候,又寻到一个让他心醉的女子…… 自打?丝有记忆以来,她看到的是妈妈整日流泪的脸,还有在每个月一叠叠绿色的生活费,每个季度提供的冬衣春衣。 那时?丝就发誓。她以后一定要擦亮眼睛,嫁一个真心真意对她的人。她才不要像妈妈那样无能懦弱,除了依靠男人而活,便有没有生存的本事。 于是,?丝很用功地学习,毕业后就以优异的成绩进了一家国企。 她的容貌很出色,多的是男人喜欢她,但她不为所动。 她的工作能力很强,工薪高奖金多,她不需要仰仗男人。 后来,她升职了。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走上人生的巅峰的时候,她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劫数。 他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年轻男人。 他跟英国人不一样,他冷静严肃,寡淡禁欲。 丝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就像爱神发射了丘比特之箭,正中红心,一见钟情。 于是她辞掉了国企那份高薪工作,跟着他一起创业。 在创业期间,?丝不敢向他表达爱情。她知道,对男人来说,事业是摆在心里第一个位置的。 先立业再成家,是中国男人的条则。 等到他创业成功,想要表白的时候,她又发觉中国男人是含蓄、内敛、严肃的,他应该不喜欢主动表白。热情奔放的女人。所以,?丝按兵不动。 她以为来日方长,可‘徐徐图之’,却不想,他和另一个中国女人结婚了。对方还带着一个小孩子。 她不过是去出趟差,回来后,就发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上官长青终于成了一个有妻室的男人了,?丝悲哀地发现自己情根深种,无法割舍下他。 第145节 她最终步了妈妈的后尘,爱上一个有家的男人。 可她比妈妈坚强,她知道自己怀孕后,就立刻递交辞呈,决定要离开他。 没想到,上官长青得知了消息后,就马上把她接到拉林苑里。 因为是他,?丝舍不得搬离拉林苑,他每天下班会来看她,跟她一起吃饭。 让她感叹岁月静好,生活美满。渐渐地,她不想走了。 现在,她终于明白,妈妈明知情妇的难堪,却心甘情愿地做华丽笼子里的金丝雀。 而上官长青。越是与她相处,越是觉得舒心。 丝是个柔顺的女人,他说的话,她从不反驳,她会静静聆听他。服从他。 他情不自禁地拿她与盈袖对比—— 盈袖她,则与?丝相反。她话少,性子冷清,每次都是他在主动,且次次被拒。 他就像?丝。盈袖就像他自己,在爱情里,他和?丝一样,是卑微乞怜的那个。 在?丝这里,他的压抑得到了释放。 他决定。要跟盈袖结束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 *** 上官长青不归家,盈袖也不理会。起初她还会担心他,后来从彭助理口中得知,他在拉林苑陪着?丝的时候,她就不管他的去向了。 她也不是清闲得无事可做。每天早上去卡尔丹翰学院上课,下午便去查找慕奕的下落。 她得知他在奥克斯小镇,就把目标定在那里。 通过警局的帮忙,盈袖很快就找到慕奕的确切位置。 那是一个傍山临海的穷苦村落,当地人唤为渔村,富绅则称其为贫民窟。 盈袖牵着真真站在一块礁石上,迎着海风,看到他站在船上,拿着长长的银钗在刺鱼,他身后有个年轻的女孩正在撒网捉鱼。 等了会儿,盈袖听到那女孩兴奋的叫声。距离隔得远,盈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木船越行越近,那女孩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嘿,今天运气真好,捕到不少鱼,卖一百块钱肯定没问题!” 慕奕嗯了一声。 “嗯什么?给个笑脸呗,整天板着个脸,都当人家欠你钱啊?” “你本来就欠我钱。”慕奕说。 贝拉抡起袖子,屈指就往慕奕的脑门弹去。“小子,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找死啊!” 贝拉虽是女孩中身量最高的了,但站在慕奕身边,还是比他矮了一个头。 他一米八,她一米七。 她要打他的头,慕奕就躲,小船摇摇晃晃。贝拉笑声清脆。 待到他们停了岸,盈袖发现那女孩是菜市场卖鱼的老板。 贝拉自然也看到她的,朝她挥挥手,“嗨,漂亮的中国太太!” 贝拉对盈袖印象深刻。虽然她很讨厌中国人,但只针对男人,并不包括中国女人。 盈袖对她颔首一笑,看向她身旁的某人,“慕奕。” 慕奕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将船上的鱼都捡到篓子里后。就找了一根扁担挑在肩头,径直往老头子他们那边走去。 “喂!”贝拉朝慕奕的背影大叫,“人家来找你,你都不搭理吗?” 慕奕没有回头。 贝拉指着他,对盈袖说:“他就是这个死样子,真欠揍。对了,你跟他认识啊?” 盈袖点头。 贝拉好奇,“他是你的什么人啊?我能知道吗?” 盈袖抿了抿唇,正斟酌措辞,真真张口就说:“他是我爸爸!” “噗……”贝拉笑喷。嘴角抽个不停,“就他那个样子,会是……呃,你的丈夫?” 贝拉打量着这位漂亮的中国太太,总觉她的丈夫应该是位富绅或者公司老板。谁知道在他们这儿打工做伙计的那个糙汉是她的丈夫。 这两人,怎么看怎么不配。 “太太,你开玩笑的吧?” 盈袖淡淡地说:“没有,我此番来,是找他的。” 贝拉生怕她要把慕奕领走。赶忙说道:“太太你可能不知道,他答应了我,在渔村做工一年,要做满工期才能跟你走!” “为什么?” “因为一年前是我在海里捡到他,救了他。作为答谢,他将无条件给我打工一年。” 原来是救命恩人,那么他在这里做劳工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是……“现在不是到了一年之期了吗?” “不啊,他在这里是住了一年,当实际工作时间只有半年。养伤的那段时间不能算的。” 真是个精明的姑娘。 盈袖叹了一声,“你带我过去找他吧。” 慕奕在给鱼剖膛开腹,他没有戴手套,手上全是浑浊的鱼血。 真真看着有点害怕,喏喏地喊了一声,“爸爸……” 慕奕心一颤,他弯着腰。背脊发僵。 真真见他不理自己,眼眶就红了。 盈袖蹙眉,叫他,“慕奕,你……” “我跟你说过我不是慕奕!”他抬起头来,冷声说。 第144.女追男,隔两座山 慕奕从来不会对盈袖甩脸色,尤其在他爱上她之后。 不,准确来说,从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她,她成了他第一个能触碰的女人时,他就喜欢她,想爱她,对别的女人不屑一顾。 可如今,他这样不耐她,一副厌烦的样子。 盈袖知道他是因为失去了记忆,忘记了她,才会这样冷待她。 岂止冷待?他的态度越来越差,恶语相向。 在盈袖第三次来找他的时候,“你这女人,脑子进海水了么?我一个没钱没势的渔夫,有什么值得你对我死缠烂打?” 盈袖掀起眼皮子,看着他淡淡地说:“我对你死缠烂打了么?” “难道没有?你每天到我们这个穷破村子干什么?” “这个地方是你的么,我连来都不能?” “你——”慕奕竟不知道他的盈袖也能这么赖皮,“你这是在干扰我的工作!” 盈袖哦了一声,“那我在一边看着。” 然后。她就牵着真真到沙滩边上捡贝壳,偶尔抬起眼来,看看辛勤劳作的他。 这样的慕奕,很淳朴,没有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他好像从云端坠落人间。 “妈妈,”真真蹲在地上,瞅着在远处忙碌的慕奕,说,“爸爸老是不理我们怎么办?” 盈袖安慰她,“爸爸他忘了一些事,等他想起来了,就理咱们了。” 真真说:“可要是想不起来了怎么办?” 想不起来……? 盈袖一怔。她好像没想过他能不能恢复记忆。 如果真如真真所说,慕奕永远也想不起来。那该怎么办?若不能恢复记忆,他对她的态度就一直这么坏。 没有人喜欢无缘无故被厌恶,盈袖垂下头,她心里也不好受。 可,谁叫这是她亏欠他的呢?他差点就死了,因她而死。 盈袖很想知道造成他失忆的主要原因是什么,然后对症下药。所以。她去请了一位来自德国的医生来。 当洋人医生穿着一身白大褂出现在破落的渔村时,顿时引起了村民们的围观。 他们不是没见过医生,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请医生来看病,因为医疗费太贵。 当地村民纷纷猜测是谁家的人生了病,还专门请了医生来看。 贝拉坐在自家草棚前,磨刀霍霍准备杀鱼,就看到盈袖领着一个医生来。 她打了招呼,“嗨,来找他?” 盈袖点头,目光四处搜寻,却不见他身影,“他去哪了?” “噢,他去赚外快了。” “出去多久了呢,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吧。” 身边的洋人医生皱了皱高挺的鼻子,对盈袖说:“我的时间很有限,医院里还有其他人挂号等我诊治。上官太太,?烦你快些找出病人。” 贝拉听到病人二字,噗嗤笑了出来,“他身体好好的,没有生病啊。” “你不懂,”洋人医生指指自己的头,“问题在这里。” 贝拉大笑起来。 恰巧这时候,慕奕回来了。 第146节 看见贝拉笑得直捂肚子,旁边还有一个医生,那医生看到他的到来,眼睛一亮,问盈袖:“病人就是这位了吧?” 盈袖点头。 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慕奕身上,瞧得他莫名其妙。 正要绕过他们,贝拉就拉住他,“哎,别走啊,医生要给你做检查。” “什么检查?”慕奕一头雾水。 贝拉憋笑,“脑子。” 盈袖对洋人医生说:“他失了忆,请帮忙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医生打量着慕奕,“他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想要检查他的内部,还是要带到医院,配合仪器才能的得出具体结果。” “我知道应该将他带到医院去,但是我想他应该不会配合。” 医生说,“你不问他,怎么知道他不肯配合?”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笑眯眯地走向慕奕。“嗨,伙计。跟我到医院去做个检查怎么样?免费给你做一个全身的检查,让你知道你身体的健康情况。” 免费,当然是免费的,因为有盈袖给他付钱,慕奕免费享受服务。 慕奕也不是贪图便宜的人,他沉下脸色,“你们要干什么?” “这位太太说你失忆了,想要查清你的情况,以助你恢复记忆。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到医院走一趟,看看你的头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脑子没问题!”慕奕冷声说,视线转向盈袖,眼中的讨厌不加掩饰,“你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我失忆不失忆,都跟你无关!据我所知,你是个有丈夫的人,你不在家陪着丈夫,来管我一个陌生人的事干什么?难不成,你想抛弃你的富贵和婚姻,跟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在一起?” 他的问题,很尖锐。像双头的箭,一边刺伤别人,一边也刺伤自己。 洋人医生忽然有些同情盈袖。 在她花钱请他来的时候,就跟医生说过她和慕奕的关系。 “这小伙子真是病得太重啦,对恋人说出这样伤人的话,等你想起来了你会后悔的小伙子。” 医生摇摇头,继续说:“如果他的脑子没有问题。那就是心理有问题了。” 是的,他的脑子没问题,也没有受过创伤。他的心在抗拒着盈袖。 而盈袖,听了他那样的话,心中绷紧的弦登时断裂了。 心尖好像被人用力一拧,疼得快要窒息。疼痛也只是一瞬间,然后迷雾模糊的心境宛如拨云见月般。一片清晰。 她恍然大悟。 他说的对,她为什么要打扰他?她明明是一个有夫之妇,却对他死缠烂打。 她这是……在倒追吗?然而她并没有成功。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女追男,隔层纱’,可这事放在他跟她身上,却没有隔层纱的效果。反而是隔着两座山……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有时间,就带着真真来渔村看他,想让真真对他熟悉,也希望他对她们的接触,能让他忆起过往的事。 她发现自己真是蠢透了,竟看不出来。他原来是假装。亏她当真以为他是真的失忆,请了医生来。 也正是因为请了医生来,才能听到他说的那句话—— 尖锐,偏激,抗拒,伤人。 他……没有失忆。 他……只是不想跟她过多纠缠。 “确实是我多管闲事了,”她忽然开口,轻声凉薄,“抱歉,是我打扰了你的生活,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贝拉和洋人医生没想到她最后会说出放弃的话。 能不放弃吗?必须放弃啊,她嫁了人,已经没有立场管他的事了。 为了摆脱她,他还假装失忆。可见,他有多讨厌她。 可能,他经历过险恶的绝境后,就对爱情提不起兴趣了吧?比起爱情,生命更重要。 罢了,不管他是什么想法,她都应该点到即止,不再插手关于他的事。 知道他还活着。那就够了,她可以问心无愧地继续她的生活。 慕奕看到她脚步一动,转身离去。 他张口,想要说什么,可喉咙好像被封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地远去。 回想她刚才那一眼,清透了然,她已经知道,他没有失忆。 他的心针扎一样地痛,痛苦又难堪。 他敢这样羞辱她,对她恶语相向,还不是仗着她对他失忆的包容,所以他可以随心所欲,践踏着她的真心。 一旦被她知道,他都是假装,故意这样辱骂,那她就不会再包容他了吧。 看到她的眼睛从最初的受伤,再到惊痛,最后到了平静的冷然,他不安地发现,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说。她不会再来了。 她果真说到做到,她再也没有来渔村。 渔村里的人有些不习惯,他们喜欢看到那个中国小孩,漂漂亮亮的,声音软糯,口齿清脆。 由于下午一点至三点的日头太大,所以她们都是四点左右,在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到来。 她们或站在礁石上,观赏海上日落的美景。或光着脚,踩在厚厚软软的沙滩上捡贝壳。 可现在,她们再也没有来了。 他在杀鱼的时候,偶尔会抬头,望向那块大礁石,却每每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那里空无一人,耳边只余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他放慢了杀鱼的动作,一娄子的鱼到了天?才被清空。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抬起头,望着被夜色笼罩的海村,心中荒凉。 他之前对她视而不见,面上摆着一张臭脸,可他心里,却是感到欢欣的。 因为她的到来,他忙碌的工作再也感觉不到疲累。 因为她准时的出现,让他对每个明天都充满了期待。 他口上总是驱赶着她离开,心里则舍不得她离开。 直到她真的如他所愿,离开了这里,他的心里突然空虚得可怕。 努力地眨了眨眼。将眼里的湿意逼了回去。 “嘿,”是贝拉的声音,她宽大的手掌拍向他的肩,“你还好嘛?” 慕奕没有看她,“你看到我哪里不好了?” “我看到你好像快要哭了。” 慕奕恼羞成怒,“你不知道中国有句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么?” “对不起我没听说过。i/am/not/chinese。” “……” “喂。”贝拉今天挺有闲心,“你是爱着那个上官夫人的吧?” 慕奕?认。 “给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呗。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彼此相爱的两人,却要做到这个地步。” “彼此相爱?”慕奕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反问。 贝拉点点头,“是啊,你不是相爱嘛?你爱她。她也爱你啊。” 慕奕垂下眼帘,“她只是愧疚而已。” “no,no,”贝拉摇头,“那个小孩子,是你的吧?” “嗯。” “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男人生儿育女,就足够证明她是爱他的。别怀疑,分娩的痛苦,男人不会理解。还有,她每天都来看你,连续七天没有间断,连下雨天都来了,你怎么能说,她不爱你?” “但她明明……”慕奕想要争辩。 贝拉站起来走到自己的帐篷去,一边说:“还听到你们中国有一句话,叫‘局中者迷,旁观者清’,你也该清醒了伙计。” 慕奕皱紧了眉头,躺在沙滩上,吹着潮湿的海风。想了很久。 八点半有一章 第145.回津,尘埃落定 上官长青已经知道,慕奕还活着的消息了。 一个人,在一场刺杀中消失了整整一年,原以为必死无疑,却料想不到,竟然还活着。 上官长青觉得不可思议,心里五味陈杂,“袖袖,你打算怎么办?” 盈袖觉察到他语气的变化。 她说:“去年,他险些因我而死。虽然,这并非是我害他,他本身就不安稳,揽了很多血债,时刻都有仇敌追杀。但是,他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就不会孤身一人来到南洋,在酒醉之下,遭到刺杀。这一年来。我心里是不安的,也不是不怨自己……” 上官长青不忍她这么自责,“这也是他当时选择放弃你的代价。袖袖,你没有错,不要怨怪自己。” “幸好,他还活在这世上。刚找到他,我很惊喜,甚至想过,要跟他在一起。”盈袖垂下眸子,长长睫毛遮住了她眼里的?然,“当他母亲来找我,告诉我关于他的死时。悔恨几乎要把我淹没,心都要崩溃。我那时只想,只要他还活着,我就跟他在一起,什么都不管了,只为他这义无反顾的喜欢。” “那现在呢?你找到了他。还要跟他在一起么?” 盈袖摇头,“他不想让我与他接触,为了摆脱我,宁愿假装失忆。” 上官长青沉吟,“或许他有什么苦衷?” “或许,但我想不到,他能有什么苦衷。”盈袖笑了笑,“不说这些了,我不是来跟你倒苦水的。我今天接到老师消息,要晋级了。” 上官长青眼一亮,“恭喜。那么就是,你仅剩半年就毕业?” 盈袖说:“本来还有一年,因为晋级的事,缩短了六个月,大概在圣诞节过后,就毕业了吧。” 第147节 上官长青嘴唇嚅嗫,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但是她懂。 “长青,”她正了脸色,“年底我就会去日本。” 他一惊,看她,“袖袖,我不是要逼你……”不是要逼她走。 盈袖扯了扯唇角,“到那个时候,她就有六个月的身孕了,明年的春天,你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是,那个时候确实……”上官长青想到那个场景,一丝憧憬浮上心头。可旋即又被他按下,他皱着眉说,“你仍然可以住在这里。无需离开。” 盈袖摇头,“我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在毕业后去日本。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上官长青像是想到什么,咳了一声。“你是说过,只是我忘记了。” 盈袖跟他道了一声晚安,就上楼去了。 在她即将拐角,上官长青忽然叫住她。 她停住脚步,侧头看了过来,目光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在她这样的眼神下,上官长青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好不容易他鼓足了勇气,一口气将那句话吐出—— “袖袖,十二月我们就离婚吧。” 他终于说出来了,将他执着了小半辈子的初恋女孩,从内心深处,逐了出来。 “好,”她说,语气平得没有半点起伏,似是早有预料。 上官长青看着她纤秀的背影越往越上,最终消失在梯口。他像一条想上岸。最后渴死在沙滩上的鱼,累得瘫倒在沙发上,不再动弹,他的初恋,终于放下了。 他该为此欣喜的不是吗,可为什么释然之余。心里越发地难过呢? 今晚,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十三岁的小盈袖,她瘦瘦小小的,蹲在河边洗衣服。 上官府上的佣人将衣服一件件地塞到木桶里,三桶四桶的。都推给她洗,洗不完就别想吃饭。 她早上没有吃,下午也没有吃,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没什么力气干活。 大冬天的,她的手被冰冷的河水冻得又红又肿。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搓洗衣服。 上官长青这天下学,就看到了她在那里哭着衣服。 他连忙过去,将她拉起来,从书袋里翻找布块,给她擦眼泪。 “二哥。我饿,饿得没力气洗衣服了……” 她泪眼汪汪的,看得他心疼。于是他攒着两角钱,匆匆跑到街上去买热乎乎的肉包子。 一个肉包,一个馒头。上官长青都给了她。 盈袖饿得狠了,一大口就咬下去,也没耐心细嚼慢咽,结果就呛到了。 上官长青拍拍她的背,将水壶拿了出来,将里面喝剩的水给她。 眼看她的嘴唇就着他喝过的那个口子含住,他心一跳,一张俊脸瞬间烧红。 小盈袖喝完了水,就看到他这个样子,惊道:“二哥,你的脸好红!”她伸手去碰,“还很烫,你发烧啦!” 殊不知,在她细白的纤纤小手摸上他的脸时。脸上的温度就更是高升。 盈袖见他怔怔地失神,以为他烧傻了,踮起脚尖,要去碰他的额头,忽然,皓腕被捉住。 上官长青声音低哑,“我没事。” “可是你……”她话未说完,便对上他黑黝黝的眼睛。 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情不知何起,而一往情深。 缘不知所终,纠结流离。 他爱盈袖,爱年幼时,那个怯弱柔顺,遇难只知道找二哥帮忙,仰仗着他,躲在他身后的女孩儿。 当年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女孩子,如今已经长大,她比他还要坚强,优秀而独立。已不需要他的庇护。 *** 六月一过,马上进入七月。 慕奕的工期只剩下那几个月的时间,贝拉给他算了一下,圣诞节后,就赦放他。 慕奕开始着手处理国内的事,于是写信投递,寄送到国内。 他消失了一年,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死在异国他乡。慕奕能想象到某些人高枕无忧的得意姿态。 既然他是‘已死之人’,自然就不能放出他活着的风声,否则将要遭难,他知道那些人会斩草除根。 所以。他以“曹迹”作为寄信人。 当天津司令府那边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八月。 “夫人,您看,咱们收到一份来自南洋的信。”门房拿着信封进来。 董氏听到南洋二字,心剧烈地瑟缩了一下。这个地方,让她惧怕,成了她心里不敢触碰的一个禁忌。 “我不看,撕了。”她板着脸说。 她以为,是上官盈袖寄来的信件。 “哎,不是,”门房纳闷,“这寄信人的名字好陌生啊。叫曹迹……” 董氏摆摆手,“不认识的直接扔了,估计是送错了。” 门房应了声,正要处理掉信封,一个声音急切地传来,“你说什么。他的名字?” 是一身橘色旗袍优雅的慕琪,她刚刚听说前院收到一封来自南洋的信,就立即赶来了。 她知道姆妈对南洋怨恨至极,恐怕连看都不看就撕毁。 “大小姐,寄件人叫曹迹。” 慕琪从门房手中拿过信件,盯着那寄件栏上的名字。她越看越激动,压下心中的狂喜,她的语气尽量平静,“你们所有人,都退下吧。” 院落里守着的仆人闻言纷纷退出垂花门。 慕琪拉过董氏的胳膊,往屋里赶。 “怎么了?”董氏蹙眉,没好气地问。 慕琪嘭地把门甩上,三两步来到她面前,将信件摆在她面前,声音颤抖,“姆妈,阿奕还活着!这、这就是他给我们寄的信!” 董氏低头,视线落在纸上那熟悉的字迹上,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喉咙有些沙哑,“这真是阿奕的笔迹!” 他小时候就不爱读书,字也不好好练。她总是嫌弃他写得歪歪扭扭,丑得像条蚯蚓。就是上小学的孩子,都写得比他周正。 可现在,她看到这些字,感动得要流泪。 “但是,为什么寄件人,是曹迹?”从喜悦的心情中退出来后,董氏有些怀疑和惶恐,“如果只是一个字迹相像的人呢?” 慕琪眼角挂着泪花,听到她的话,笑出声来,“姆妈您仔细看这个名字,‘曹’同音‘草’,是个字旁。‘迹’字取其中的‘亦’,两者结合起来,便是草字旁的‘慕’,‘亦’偏旁的‘奕’。至于他为什么不写真名,我想他应该是想避人耳目吧。” 董氏捂嘴哭出声来,“太好了,阿奕还活着,他还活着!” “姆妈,您快别哭了,”慕琪无奈地看了失态的她一眼,“先看看阿奕要跟我们说什么。” 董氏擦干了眼泪,凑过去跟慕琪一起看信。 信中寥寥几句话,他简略地说了落海被救的事,交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最后问司令府的情况,还有军中事务。 慕琪当下就去书房拿纸笔,立即回信。 八点二十分传上章节后,就出去吃饭,结果还没审核……也是…… 今晚没有更,还有三章即是结局篇 --- 感谢读者【a亿圣居装修装饰】打赏的玫瑰1朵 第146. 话说,天津慕家并不是个大家族,世代子嗣稀薄。 祖上勉勉强强还能生两对男女,然而到了慕刚这一代,就只生了一男一女,即慕奕和慕琪。 其实人丁不兴,可以纳妾解决,但慕家世代为军,总忙着打仗,没心思风花雪月。 是以,老司令到了年纪大,歇了战,萌生想抱孙子的想法的时候,才意识到人丁兴旺的重要性。 于是他给慕奕找了一院子的姨太太和通房。他绝不希望儿子跟他一样,只守着董氏一个婆娘,以至于人丁不兴。 可谁知道,慕奕得了一种怪癖,对女人的身体反感。 好不容易等到他那个怪癖消失了,他却死心塌地爱上一个女人,甘愿为她守身如玉…… 上面说到,祖上还有一支旁系。那就是慕刚的弟弟慕志为。 因为清时封建,家族的地位向来是以长为尊,所以司令的位置传给了大哥慕刚,并把司令府予其居住。 慕志为生性懒惰,没有什么建树,在军中谋了个半大不小的闲职,悠哉度日。结婚后,就分了家,到天津的东部去。 在慕刚去世后,二房就蠢蠢欲动,好在有慕奕镇压,他们便按捺住夺权的动作了。 董氏一直知道,二房不甘心平庸,倒也不是慕志为扮猪吃虎。懒惰无能是他的表象,而是他生了个特精明,十分能干的儿子慕域。 他们在一旁伺机而动,当他们得知慕奕死在南洋时,慕志为立即请了族长来开会,企图继任司令的位置。 族长还算公正,他宣布。若一个月内,慕奕尚未回归,便由二房暂时代理军务。 一时间,司令府人心惶惶,人人都唤慕志为一声‘司令’,前缀必须带上一个‘代理’,慕志为不在乎,看样子还很受用。看见儿子慕域有点不甘,慕志为安慰,“没事儿,反正咱们迟早是要取代而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慕志为的老婆命司机把家具都搬到司令府门口,迫不及待地想要搬到司令府来住。 司令府是中式建筑,非洋人别墅,虽没有别墅的精美,但一样的气派豪华,占地面积宽广,单是主院就有东南西北四座,大小房间十五个,仆人合居的四合院就有两座。里头还有后花园,小桥流水,可泛舟游水的荷花池,布置古朴的九曲回廊。 那气派的程度,相当于王侯府了。 所以慕志为他们一家子早就垂涎这座府邸。 第148节 董氏气得要晕过去,她站在大门口拦人,气势威严,“司令都还没死,你们就迫不及待地想搬进来了么?” 慕志为的太太窦氏阴阳怪气地笑,“哟,人都一个月没回来了,想来早就死了,尸体都不知丢到哪腐烂发臭了呢!” 董氏将她推到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想进门,先从我身上踩过去再说!” 窦氏咬了咬唇。从地上爬起来。到底是长房啊,高人一等,不可侵犯的威严就摆在那儿,容不得他们放肆。 “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族长说了,一年后慕奕要是还没回来。我们大伙就当他死了。军政府就由我们接管,司令的位置也由我们继任,当然了,这座宅院,我们也会光明正大地搬进来。”窦氏得意地通告着。 董氏深呼吸,企图平静下来,然而不管她怎么平复心绪,她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发颤。 她很愤怒,很悲痛,也很自责。 如果当初,她同意慕刚纳妾,家里就多几个男丁了。这时又怎么会被二房骑上头来? 这一年里,董氏四处烧香拜佛,只求慕奕能活着回来。 她不相信儿子就那么死了,他是那么骄傲又刚强的人啊。 时间转眼就过了一年,二房那边近日频频来告示,趾高气扬地要董氏母女做好搬出司令府的准备。 慕奕消失了整整一年,董氏已经死心了,阿奕……果真是死了。 她悲伤欲绝,有好几次想上吊自杀,都被慕琪发觉。 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下,董氏整日消沉,她等得人生都快绝望了。 而世事总是难以预料,就在司令府陷入了低谷的时候,慕奕来信了。 得知了他活着的消息,董氏激动得流下喜悦的泪水。知道阿奕还活着,她就有动力支撑下去。 慕琪将府里的事都告诉了他。足足写了两页,密密??的,钢笔字娟丽秀美。 因为慕奕秘密传信,用了假名,所以慕琪也不敢大意,将信交给下人去投递。 她亲自去了送邮的航班公司,给了二十块钱的高额酬金。要求半个月内送到南洋。 司令府的仆人们感觉到府上气氛的转变,他们发现董氏竟然有闲心喝茶赏花,大小姐慕琪和孙小姐脸上愁云散去,开始参加交际舞会。 家里的三个女人,为慕奕的回归做好准备。 时隔一年,慕奕的部下要员都与司令府生疏了,再加上她们沉浸在悲伤中。无心跟部下打交道,现在该笼络的笼络,该炒热关系的炒热关系。 司令府安插了二房那边的眼线,便将此异常现象汇报到慕志为那边去。 慕志为睡在躺椅上,窦氏一边给他按摩,一边挑逗着他。 这窦氏一点也没有正室的端庄气质,身上的风尘味很浓。她原先是慕志为的小妾。多年来很得慕志为的宠爱,慕志为甚至为了她灭妻,然后将她扶上正室之位。 “阿爸,我看她们不太对劲,得派人去查查。”慕域是个多疑的人,他皱眉说。 慕志为嗨了一声,“查什么查,这点风吹草动就惊动你?又不是慕奕回来了!” 慕志为就是懒,懒得去关注。 窦氏附和道:“就是呀阿域,那个慕奕都不知道死多久了,人死不能复生,哪能活着回来?司令府那个老女人,不过就是死撑着,不肯承认而已。” 慕域瞥了这两人一眼,一丝讥讽在眼里悄悄划过。 在他们看来,司令府的几个女人一反常态,不过就是想肆意地享受仅存的一点富贵。 再过不了多久,她们就要被逐出司令府了,到时可没有这么快活的日子可过了。 要说董氏她们,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咱们哪需要继续做愁苦状?就是要快活给他们看,免得他们太放肆!”董氏说。 孙香玉点头。也道:“反正奕哥快要回来了。” 实际上,慕奕短时间内不能赶回,他还有三个半月才到工期。 慕奕收到信的时候,已是八月末。 慕琪也是体贴,知道他识字不全,遂遣词造句都是通俗易懂的,几乎没有什么生僻字。 慕奕看完,便陷入了沉思。 若是慕琪看到他这样平静的反应,肯定会大吃一惊,这个脾气暴躁的弟弟,看完了信上的内容,居然没有暴跳如雷,将信纸撕碎! 信上写的是司令府现在的境况,军政府的政权则被慕志为拿捏着,司令府遍地是二房的眼线,还有就是,族长约定的时间即到,华北五省江山易主迫在眉睫。 慕奕他,不是不急的,只是他深知,急躁无利。 贝拉从菜市场卖鱼回来。就瞧见他坐在沙滩上,欣赏着海景,看着貌似很悠闲。 她当下就持着木板过来。 慕奕耳风一动,便有察觉,在她的木板扫了过来的时候,就躲了过去。 “天杀的,你不去干活,坐在这里干什么?” 说话间,贝拉看见摆放在沙地上面的信笺。她自顾拿起来看,勉勉强强认识几个结构简单的字,其余便看不懂了。“home/letter?” 慕奕点头。 贝拉拍拍他的肩膀,“不就是收到家信了么,不要做出这么伤心的样子来,好好干活。你要是表现好,说不准我就提早结束你的工期。” 慕奕深吸口气,他早知道天津的情况十分糟糕,但他顾虑着贝拉的恩情,而没有仓促回去。 以他的身手,他若想走,谁也拦不住他。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抄起大刀就去刮鱼鳞。 他一如既往地工作,踏实勤奋,虽然他偶尔会偷个懒,被渔民们骂几声,日子忙碌得很平常。 只是……贝拉发现他很沉默,像在压抑着什么。 她猜想。大约是那封家信带来的影响。 可能是他家里的人,出了什么事了吧。 九月中旬,是洋人的敬老节。 平日里省吃俭用,小气又斤斤计较的贝拉难得大方地给她的祖父买了一套新衣服和一顶毡帽。 渔村里的老人,今天得到了厚待,不仅年轻人们敬爱他们,而且镇府还派了人送礼品来。 慕奕看着喜悦得落泪的老人。扯开唇角笑笑。他拿出昨天买的一条皮带,准备送给贝拉的祖父。 他落海时,是贝拉将他救起。 他养伤时,是她祖父照料他。 老头不像贝拉那么凶,他是个宽厚温和的长辈。 慕奕正要送礼物去,贝拉便提着一个箱子过来。 她难得没有对他板脸,作凶巴巴的模样。“嘿。我准许你回家!” 慕奕一愣,今天可不是愚人节,她在开什么玩笑? “你没听错,”贝拉重复道,“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 贝拉哼了一声,“我们渔村,不想要工作的时候常常发呆的伙计!” 天地可鉴,他可从来没有发呆走神!他工作很勤快的好不好? 老头走了过来,笑着说:“姆易,你家里,也有爸爸妈妈要孝敬,我们不能拘留着你。” 贝拉把箱子扔给他,“喏,给你装衣服用的。哦对了,”她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二十个硬币,五十块的纸钞,塞进他手里,“你,今天正式解雇了!” 慕奕一阵错愕。 他起初还不明白她为什么给他钱。直到听到“解雇”二字……原来,她没有吞他的工钱。 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心中的热流汹涌澎湃。 “看什么看,再不走我可要改变主意,让你做到圣诞节再走了!”她又露出精明又凶悍的表情。 慕奕闭了闭眼,忽然抱住她。 贝拉叫道:“你这小子,要走了还想吃我豆腐!” 其实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告别的拥抱,老头在一旁擦了擦眼角。 慕奕向他们鞠躬,郑重地道谢。然后提着箱子离开。 临走前,贝拉喊他—— “我以前,很讨厌中国男人,我认为他们很不负责,阴险狡诈,贪婪好色。”顿了顿,她笑了,认真地说:“you/are/a/good/man。” 每个英文单词中间隔了“/”,不是在凑字数呦。若初的系统总是吞掉了单词之间的空号,所以用符号相隔。 八点半更新 第147.烈女怕郎缠 慕奕不想去坐邮轮。 听说他要坐送邮的飞机,吓得贝拉那板子拍打他,“你疯了!邮航危险大,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慕奕吁出一口气,“我时间很赶。” 贝拉斜眼看他,“喂,用不着这么赶吧?要不是我提前结束了你的工期,你还得等到圣诞节才能走呢!” 她祖父也说:“是啊,你现在是提前回去,可以安全渡轮呀。” 慕奕苦笑着摇头,“你们不会懂,我时间紧迫。” 之前,深知要等到工期满了才能走,那是很无奈的事,所以他很忧心,但并没有表现出急躁。 而现在不一样,他得以提前回去,自然是恨不得像火箭一样。嗖地一下飞到天津去。 族长的一年之约早就到了,是姆妈据力争取了四个月的时间。想必二房他们已经积怒已深,一年又过四个月的时间一到,姆妈必会受其报复。 如今是九月份,还有二十天。 坐邮轮的话,一般要坐两个月,最快也是一个半月,当真赶不及。 第149节 “我之前坐过一次邮航,也没有发生危险,我想这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确实,飞机在上世纪末便已经发明,而这个世纪初就飞行成功。当时的安全隐患也大,而如今过去了三十年,技术也有所改进。按慕奕的乘坐体验,他认为可以尝试客运了。只不过人们对飞行工具不太信任,至今不敢乘坐飞机出行,是以飞机便成了载物送邮的。而且在重量方面也是很谨慎。 “好吧,”贝拉听他这么说,就不劝他了,“祝愿你平安到家。” 当飞机升到高空,慕奕坐在舷窗边,透过滚滚云烟,望着地面上渺小的城市。 他思绪飘飞,想念着他的盈袖和真真。 他想,等大局安定,他一定来接她回家。 贝拉的话,如醍醐灌顶,让他明白盈袖对他的感情。 她之所以主动追他,并不单单是因为愧疚的不安,还有他的死让她懂得了珍惜。 也许她知道,跟着他还是要面对军政的动荡,追杀的枪林弹雨。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追求安稳的生活。 但是,那些安稳跟他的性命比起来,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盈袖在发现他还活着的时候,她只想不顾一起的跟他在一起。战事频繁又怎样,枪林弹雨又如何?她已经尝过失去他的悲痛,不敢再尝试第二次。 只可惜,他没有看出她对他的热爱,他以为她只是出于愧疚的难安,他以为,她跟别的男人同床共枕,他甚至以为,她已经爱上了上官长青。 两年的同居,一年的同床,怎能不生感情?况且。他们本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不知道,在他为她守身如玉的同时,她也为他守身。 他不懂风月,在感情方面本就迟钝。记得当初,发现自己爱上她的时候。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当他恍然醒悟时,他已经把她伤得遍体鳞伤。 他神经粗大,心思不细腻,他以为她对他的爱是薄弱的,所以她才会轻易离开他。却不知道正是因为深爱,所以才会离开。 他以为,一切都是他以为,他把她倒追的热爱当成了愧疚。 当明白她的心意时,他又一次伤了她,将她拒之千里之外。 他慕奕,真是自作聪明,自讨苦吃。 真好,他的盈袖,终于也如他这般爱他了。慕奕想,等大局安定后,他就去接她回来,且不管用什么方法。苦肉计中的‘长跪’不成。他就死缠烂打! 俗话说,烈女怕郎缠。他的盈袖内心那么刚烈,迟早会受不了他的纠缠,然后就答应跟他回家的……吧? 作死的慕奕,此时他并不知道,强大起来的女人。更难追。 烈女怕郎缠,这说法不错。每个缠人的郎君最后之所以能抱得美人归,可不是因为他的死缠烂打逼得那女子无奈之下点头答应。而是因为……那女子心里对他有那么点情意,至少要有好感。 若无好感,任凭那郎君怎么纠缠,性格暴点的烈女怕是要提刀砍人了。 若是那郎君来一招霸王硬上弓……烈女可要跳井了。 毕竟烈女嘛。其中的‘烈’字,不是白盖的。 *** 二房的人又巴巴来检查房屋了,看看房顶是不是少了块瓦,墙面是否掉了漆,地面上有没有裂了砖,然后窦氏便心急火燎地叫人来修补。 好像她马上就是住在这个大宅门的主人了。 不过。她确然要搬进来了。 距离约定的迁居时间只剩下三日。 窦氏见董氏和慕琪坐在花园里对弈,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扭着腰走了过来,“心情都不错嘛,还有心思下棋呢!” 窦氏是酒店舞女的出身,先前学的都是那些个取悦男人的技艺。近代可不如古时候的青楼女子,人家虽然也是卖身的,但好歹还懂点琴棋书画。 即便她现在成了上流圈子的贵太太,她还是不懂下棋这等高雅之物。是以,她心里是嫉妒气愤的。 她是该嫉妒,董氏和慕琪对弈的样子,贵族气度自然显露,不可模拟。 而她,穿金戴银的,愣是没能养出这样的气度。 见她们母女二人不理会她,窦氏又嘲讽道:“你们不会在等慕奕回来吧?呵,只剩三天,你以为他来得及?更何况,慕奕已经死了!” “住口!”董氏腾地站起,涂着红蔻丹的手便往她的俏脸上一甩,啪地一声,声音清脆极了。“慕奕也是你这等低贱的人能叫的么?” 窦氏不过二十七八,到底年轻些。怎么抵得住董氏这样出身高贵,威严多年的气势?“怎么,不叫慕奕,难道还要叫司令?”她不服气地说,“志为很快就会正式成为这华北五省的司令!” 董氏冷哼,“白日做梦!” 窦氏不想在她面前掉了面子,遂挺直了腰杆,高贵冷艳地甩袖离去。 “姆妈,”慕琪开口,眉宇间生了忧愁,“要是到了后日,阿奕还没有来怎么办?” 董氏冷了声,“你要相信阿奕,也要往好的那方面想,”顿了会儿,“如果到时他赶不及,你就请求沈家的公子帮忙吧。” 慕琪皱了眉,“我们跟人家并不熟。找人帮忙不太好。” “怎么不好了?”她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在追你?” 提起这个人,慕琪深感无力,显然她就是那位烈女,纨绔风流的沈凯恩就是那个难缠的郎君。 见她没说话,董氏没好气地说:“他相貌好,家世也好,除去年龄的差距,你跟他也挺登对。等阿奕回来了,这边的事稳定下来了,你就把自己嫁了吧。瞧瞧你,都三十三了。” 慕琪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想盈袖当年进府的时候,她十八,我二十九,回想起初见,就过去四年了。” “无缘无故提她做什么?”董氏的脸色不是很好。 慕琪当然是有意提起她的,“您也知道我今年三十三,阿奕三十二。您想想,我孤独终老不要紧,阿奕可就不行啊。咱们全家都指望他呢。他要是不娶妻不生子,那怎么办?”看董氏张口像是要反驳,慕琪便说,“您别想着要给他找名媛闺秀,人家就非盈袖不娶呢!” 董氏一气,忍了忍。还是没把话说出来,因为……无可反驳。 她那个傻儿子,就认定那个女人了,为了她,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所以姆妈,您会接受盈袖的吧?” 董氏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走走走!” 慕琪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便有数了。 随着约定日越来越近,府上的下人很是不安。 这些,二房的人都看在眼里。 慕域一身军装英姿飒爽,站在院子前,负手瞧着一群畏畏缩缩的佣人们。 他勾唇笑着,安抚道:“大家不用慌张,如果你们想继续留在司令府,我自然不会赶人,而且,本帅还会给你们涨工钱。但……前提是,你们要听话,明事理,手脚勤。” 人群里一阵哗然。他们当然想留下来了。在富贵人家里工作,工薪都比较高,而司令府即是最高的。他们很害怕老夫人和小姐被逐出府后,他们也要被解雇。 此时听到即将成为这座大宅的新主人说。不仅不会解雇他们,而且还会涨工钱,个个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我们都听您的安排!” 慕域满意地笑了,司令位置,他将唾手可得。至于他那个没能力的父亲……嘴角的笑意更加深长。 凌晨没更,明天会合成大章 第148.王者归来 邮航半途会停歇,这么停停走走,平常是十到十五天就到达国内。 可因为中途出了点儿事,拖慢了两天才到天津机场。 慕奕暗暗心急。 而慕域老谋深算,早就有所防备。 尽管他父亲慕志为不认同他的做法,认为慕奕必死无疑,谨慎地做好防备工作是多此一举。 但慕域不敢掉以轻心,他始终觉得董氏和慕琪的反应不太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或许慕奕没死呢? 因为不见他的尸骨,所以无从判断他是否已经死去,毕竟人死要见尸。 为防万一,慕域在很早之前,就派人到天津汽车站以及火车站盯梢。 只要慕奕一入境,行踪就会被他们所掌握。 他们在各大车站盯梢,却忘了慕奕会坐邮航。殊不知他在他们全神戒备的监探之下,便坐在飞机上,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可万事总有头,慕奕因为乘坐飞行工具,侥幸避过了查探。 然而在他下机,走在河西街的时候,便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慕奕暗道一声倒霉。 明明他穿得跟乞丐一样落魄,而且穿着也颇为低调,怎么还被逮到? 粗布马褂。沾混着草根和泥土的?长裤,土灰色的毡帽,帽沿压得低低的,遮住了眉眼,只露出线条冷硬刚毅的下巴和薄厚适中的唇。 殊不知,越是低调的装扮,越引人注意。 不过,好在围堵他的,只是四个小喽啰。 这四个人,慕奕并没有放在眼里,他的身手是出了名的好,就算没有带枪,他也能以少胜多。 低垂的帽沿下,他眼神锐利。 慕奕活动了下筋骨,朝他们勾了勾手。 他已经很久没有打过架了,今天正好试试这一年来自己的身手是否退步。 但……他们没有要跟他动手的打算。 四人对看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一致的想法。 华北的慕奕,军界中谁人没听说过此人的威名?他还是少帅时,西南一战就让他名扬四海。 当西南被他收入囊中,成了华北的附属地,他的名字已经成了各大军阀最大的忌惮。 这四个人皆出身军营,而且他们还是二房那边的人,对慕奕更是忌惮得不行,今日胆敢跟他对战。不过是因为仗着自己带了枪的优势。 慕奕看到他们的手摸向裤腰,心中震惊,没想到二房的人想置他于死地! 明知道他还活着,却还想要他死,简直是胆大包天! 敢这么做的,除了二房那个小他一岁的堂兄弟,就没有谁了。 那个慕域,有着蛇吞象的可笑野心。 不再多想,慕奕趁着他们掏枪的间隙,长腿一扫,将距离最近的那个人撂倒,灵活的手一伸,夺过他的枪,有了武器在手,慕奕更是胜券在握。 第150节 想来,这些人心里是怵他的,堂堂的五省司令,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他们几个制服?是以,他们掏枪的动作便慢了,等慕奕夺得先机,手上得到武器的时候,他们心中大骇! 那三人的子弹朝他发射过来,他便抓着那人的衣领,做人肉盾牌,于是他们的子弹都打进他的身体。 误伤了同伴,使得他鲜血横流,剩余的那三个人顿时惊怕,不敢再轻易下手。 趁着这时,慕奕连环发射,三颗子弹精准无误地在他们身前横扫而过。只听到“砰砰砰”三声,那三人便痛苦地倒下了。 慕奕倒也没有赶尽杀绝,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他刚走出五步,忽闻身后一股风声凌厉。他耳朵一动,一个矮身,躲过子弹的袭击。而后他迅速转身,一枪毙在企图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的额头上。 “噗”的一声,血浆四溅。 “一群没用的小喽啰!”慕奕冷嗤。 他慕域今日敢搞突袭,要是本事过硬,就一枪毙了他。要是他还活着,那么就等着他来夺命吧。 海外那一年的勤苦生活磨去了他冷硬的棱角。让他变得朴实无华,行走在街路上,他看起来不过就是个普通人,无甚特别之处。 而现在,他回到了属于他的世界,这一刻,他锋芒毕露,又成了那个冷酷无情。杀伐果决的将领。 将他们身上的枪支收纳起来,往上空抛了抛,接住,揣入兜里,走人。 既然这四个人死了,那边就会有所察觉…… *** 今天是约定的迁居日。 这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就是被迫交出房契。 慕家世代为军,不是经商的商人,除了这座历史悠久,也经过多次修建改造的豪华大宅,便没有什么房地了,先前几座大小不一的院子,都被二房占了去。 慕刚的性子宽厚,且作为一家之主,既得到了大宅,也就不跟他们计较过多了。 一时的量让,也满足不了他们贪婪的心—— 慕刚去世,慕奕消失,他们便肖想这座大宅,还想要司令的位置。 如果这座大宅真被他们占领,董氏便无处可去……当然,她也可以带着女儿回娘家住。 只是,她太不甘心,司令府她住了三十多年。是她的家。所以叫她怎么容忍,别人强势地入驻她的家,还将正主的她赶出门去? 于是她叫来了弟弟董旭来镇场。 董旭的身份确实有镇场的资本,他与司令府不单只是姻亲关系,董家在上海的经济地位举足轻重,华北军队的军饷大部分是董家赞助出资。 是以,在财阀董大老板出现时,慕氏族长不得不卖他几分颜面。 不过。颜面也已经卖完了,只能得罪人家。 “董先生,今天我们真的不能让步,之前我们已经给过四个月的时间了。四个月过去了,慕奕还没有回来,所以……只能让慕志为继任司令之位,既然做了司令,住进司令府便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不是故意要赶夫人离开。”族长面色为难,话语却是理直气壮。 董旭看向大姐。 董氏知道好话歹话都被族长说尽了,自己已无力反驳。 窦氏见状,假惺惺地说:“大嫂,你完全不用担心以后的生计问题。就算你搬出府了,咱们两房还是一家人啊,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说。我还是会帮你的,咱们是妯娌嘛。” 一想到马上要住进大宅了,窦氏就高兴,这个当口就忍不住说几句好话,哪怕她的热脸贴的是董氏的冷屁股。 慕志为也是,假惺惺地安慰几句,嘴角的笑控制不住地扩张,一脸得意。 慕琪气急。终于忍不住,说道:“阿奕还活着,你们就迫不及待想取代他的位置,太过分了!等阿奕回来我看你们还敢……” “小琪啊,你那个弟弟,可是一年不见了的。此外,我们还给了四个月的时间等等。结果呢,他都没出现呀!”慕志为说着,痛心疾首的,“我知道你和大嫂心里难受,不肯接受慕奕死的事实。但是事实就明摆在那儿啊,由不得大伙否认啊!” 董氏这下也不藏藏掖掖了,她语气激烈,“阿奕没死!他会回来的,前些天儿他还给我写信了!” 董旭听到这话,心里吃惊,难道真如大姐所说,他那个外甥没有死?既然如此,他今儿就竭尽全力,也要帮助大姐和外甥了。 他弹了弹西装上没有存在的灰尘,斟酌着开口:“老族长,夫人都说了,慕奕还活着。他既然活着,那么总会有回来的那一天。如果你们此番强行赶人。入驻司令府,顶替司令的位置,等正主儿回来了,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了。我记得我那个外甥啊,是个脾性不大好的……” 族长被他的话唬住了。是了,那个慕奕,可是个说一不二,说开枪就开枪的。 慕志为见族长这个表情,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说:“大嫂是太想念慕奕了吧,以至于出现了幻觉,人都死了,怎么会写信来呢?呵呵,大嫂忧思过度了。” 他的弦外之音,便是在说董氏神经失常,疯了。 窦氏抿嘴笑,夫唱妇随,“小琪呀,你这个做女儿的,要照顾好大嫂啊。你看她都成了什么样子了,再这样下去,就要住……”院字未吐出,董氏就按耐不住地冲了过来,一掌甩在她脸上,脸上火辣辣地疼。 “姆妈!”慕琪没想到董氏就这么上去打人了。始料未及,拦也拦不住。 自从她那一掌落下,窦氏便做出委屈的模样,董旭霎时就明白过来了,他们是故意的!“大姐!”想要阻止也已经晚了。 “志为,她居然打我!” 慕志为将窦氏拉入怀里,然后顺着杆子往上爬,他指责着董氏,“我原先敬你为长嫂,不想太过为难你。没想到你这样嚣张,那么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二叔,我看嚣张的是你们吧,若不是你们先出口辱骂我姆妈,她又怎会动手教训人?”慕琪说。 “废话不多说!”慕志为朝身后的亲兵喝道,“现在就把东西搬进去!” 他的身后,是二三十个小兵。几个人成群结队的搬运家具和木床。 “大嫂,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小琪走投无路的。那些高档名贵的家具,我允许你拿去卖掉,换点生活费。”他一副高高在上,施舍的嘴脸。 “你们……你们敢搬进去,除非我死!”董氏站了出来,气得胸口起伏不断。她心中凄苦焦急,让她想流泪。她的阿奕,明明还活着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救司令府出水火呢? “贾副官,小周队长,”慕琪扭头朝身后的亲信部队说道,“今天,我们势必捍卫司令府,不准外人踏入府门一步!” 贾平和小周整齐地应了声。领着军兵挡在府门的台阶。 两方对峙,势如水火。 慕志为藐视着贾平,“贾副官,别忘了我现在才是司令,你要听的,是我的调令!” 贾平道:“大帅只是代理司令,而我,只听命于直属司令!” “哼。不知好歹的东西!”慕志为招手,“来人,给我闯进去!” 窦氏在一旁说风凉话,“大嫂,你识相的话,还是闪开点吧,乖乖让大伙把东西搬进去,免得撞到你的老腰……” 贾平带领弟兄们坚守阵线。“今天就算死,我们也不会让你们踏进司令府!” “找死!”慕志为身边的一个亲信副官扛着长枪,对准了贾平,准备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那名扛长枪的副官倒了下去。 人群瞬间引起了慌乱。 慕志为看了眼脖子开出血花的得意助手突然中枪,抱住受惊的窦氏,他的脖子粗红,大喊:“你他妈是谁,给我滚了出来!” “能在二十米外精准地射中敌人的致命部位,除了我们司令,别无……他人!”贾平语速加快,颤抖的声音里满是喜悦。 小周惊喜地大声叫道:“是司令!司令回了!” “司令,司令回来了……”精锐部队里所有的军兵欢喜地口口相传。 董氏喜极而泣,“阿奕,你终于回来了!” 慕志为见这状况不太对,听到他们的话,心里又惊又疑,慕奕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会!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丢到大海里? 可,那阵沉稳的,从容不紊的脚步声,不可忽视的,在每个人的心头响起。 搬运着家具和扛着大?袋的士兵们,不由自主地。纷纷让开了路子。 那个久日不见的人,穿着一身英气逼人,冷峻严肃的军装,踩着?色严谨的军靴,在中间的那条道路里上,从容不迫地走来。 小周眼眶发热,抬手猛地擦过眼角的湿润,掉头奔进院子里。他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他就带出一把太师椅,放在阶梯上。 慕奕一步步踏上阶梯,浑身散发强大的气场,令人心折。当他旋身,在太师椅稳稳地落座时,他的亲信部队,个个流下了激奋的泪水,此时此刻,才是王者归来! “要闯进我司令府?”场面上噤若寒蝉,他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扫了眼台阶下的众人。 那眼神锋利如刀,让人不寒而栗。 应编辑要求,后面,会有个很长的番外,无关主角的故事,如果对配角的故事不感兴趣,可以取消追书。 感谢你们追了七十七天的文。 配角的故事会写长点,因为接下来,古典没有开新书的打算了。 祝好 第149.世间万紫千红,唯她是情之所钟 其实慕奕回来这趟很不容易。 他想,就算那些人机关算尽,猜到他有可能没死,谨慎过头地在约定的迁居那日视察着天津境口,慕奕也觉得,他们是逮不到他的。 他这般想法,不过就是仗着坐飞行工具入境的优势。 可谁想到,他们居然那么谨慎,不仅在各个交通车站盯梢,就连某条街道也不放过。 昌盛街那条老胡同,是去往司令府的必经之路。当他极其低调地走过那里,就被人截住了。 这些人带了枪,想必就是想要他死。他一看就知道,是堂弟慕域的手笔。 解决了这四个小喽啰,慕奕以为就这么完事了。谁知道,到了河西,又被十几个穿黑衣马褂的高壮男人围攻。 慕域知道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慕域,是以他便派了实力干将来。 实力二字,自然不是吹的,他们的功夫,比先前四个小喽啰强太多了。 慕奕就是有两三把短枪揣在身上,也未必能突出重围。 他才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以多欺少,卑鄙无耻”这种废话。 他二话不说,便握着两支短枪,双手齐开。 一路躲躲藏藏,追逐躲避,慕奕勉强毙了五个人,后面的体力消耗太多,快要招架不住了。 他愤恨地捶打了墙,正准备跳出去跟他们决一死战时。忽闻一阵急促的枪声响起。 慕奕敏锐地发觉,应当是有人加入。 他躲在巷子里,听着外面的打斗声,一时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 第151节 直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慕司令,你先走,这里交给我们!” 慕奕心神一凛,立即闪身出了巷子,就看到鸿门的张九以及其手下正在跟慕域派来的那帮人交手。 慕奕一点都不惊讶鸿门知道他的行踪,只是他疑惑,为什么鸿门会帮他? 时间有限,他不再多想,拉低帽沿就往河西路直冲。 他先去了军政府。 慕奕刚走到军政府,就看到门口守卫的士兵都换了一副陌生的面孔,俨然是二房那边的人。 他们看到衣衫褴褛的慕奕,顿时臭了脸,赶苍蝇似的说:“哪来的叫花子,走走走……这可不是你乞讨的地方!” 慕奕蓦地抬高帽沿,露出刀锋一样冰寒的眼睛,“我是慕奕。” 站岗的士兵一愣,而后脱口道:“这个人早就死了。你怎么会是……”在慕奕冷厉的眼神下,这两人登时噤了声。 这样的气势,怎么会是个落魄的叫花子所能有的?可是……那个慕奕,不是已经死了一年半载了吗? 在他们思考对策的时候,慕奕不耐,一把挥开他们,大步跨进大门。 “哎……你给我站住!未等通报,不能擅闯军政府!” 听那两个没用的饭桶在身后追着喊,慕奕不屑地想,他慕奕几时要等通报才能进门?况且。这天底下还有哪个人有那个资本让他等? 陆督军正在办公室里跟慕域电聊。 办公室的门蓦然被踢开,吓了他一大跳——“他妈哪个混小子……” 陆督军的话语,最终在见到慕奕的那一瞬,戛然而止。 “你……你是……”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慕奕不管他是什么表情,命令道:“马上给我准备一套军装!” 陆督军傻眼了,他万没想到慕奕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刚刚他还在电话里祝愿慕域早日登上司令的位置,从他那个无能的父亲手上夺过权利。总而言之,陆督军就是慕域的人。 既然是他的人,自然也就对慕奕死去一事有所了解。 “嘭!”慕奕踢开了一个凳子。 陆督军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忙点头哈腰,“是是,我现在就给您准备衣服。” 他悄悄瞥了眼慕奕身上残旧的衣衫,快步走了出去,然后附耳告诉一个小兵,让他立刻去给慕域汇报。 陆督军将叠放整齐的黑色制服放在桌上,“司令,您的衣服……” 慕奕能回来,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陆督军没有阻挠他去司令夺权,准确来说,是不敢与他有正面的冲突……况且,他的裤腰上,别了两支短枪。 他穿戴整齐后,便踩着军靴威风凛凛地出去了。 方才守门的士兵眼看他走来,吓得低下头去。当他经过自己身旁,那两人连气儿也不敢喘。 慕奕没有找他们算账。时间紧迫,这两个小兵,以及整个军政府的新人军官,他回头再来收拾。 *** 司令府门口,剑拔弩张。慕奕从天而降一般,瞬间扭转了整个局面。 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一句话也没有说。 可,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有震慑全场,令人信服的能力。 慕奕稳稳地在太师椅上落座,锐利的鹰眸横扫全场,最后,视线落在他那个二叔,慕志为身上。 “要闯我司令府?” 慕志为虽然出身军家,但他到底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没有那么强大的意志力。面对这个侄子,他很没出息地、怯场了。 这位侄子十二岁的时候,就成了射击界的第一把手,而慕志为那时在花天酒地,玩女人。 侄子十九岁的时候,首次领兵出战,成功平了内蒙古叛军,打响了名声。而慕志为还在军营里挂闲职。 他比他长了二十岁,然而却逊色于这个晚辈。 慕志为平生没什么大志气,是以他也不急。反正他有个野心极大的儿子,他乐意看他跟慕奕斗。 不知道该说这个侄子太得老天眷顾,运气好得不得了,所以每次都打了胜仗。还是该说自家儿子慕域的能力远不及他堂兄。 总之,慕奕的战绩实在抢眼,强悍地将慕域压死在下面。 “咳咳,”慕志为干咳几声,“我怎么会闯司令府呢?你误会了阿奕。” 他这话一出,司令府的军官便露出了轻蔑的眼神。果然还是要他们家司令出手,才能镇住这群魑魅魍魉。 慕奕盯着他。“那么,那些是怎么回事?”他指的是那些搬运士兵。 他在血腥与生死的战场中摸爬滚打多年,那双眼睛充满了戾气,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慕志为深感压迫,当即就怂了。 他机灵一动,“哦,你说这些家具啊?我看司令府那套红木沙发太陈旧了,打算买新的送来。” 慕奕瞧了眼崭新的家具,薄唇一勾,“这么说,这是送给司令府的?” “是!”慕志为咬牙,忍痛应声。 “大帅!”窦氏急了,扯了扯他的袖口。 慕志为瞪了她一眼,“闭嘴!” 这个蠢女人什么也不懂,如果名贵家具能换来粉饰的太平,就没什么舍得不舍得了。 看看死在他脚下的那名心腹副官,便知道慕奕是杀鸡儆猴。 慕志为安分了,他的部下士兵更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就算慕志为忍痛割爱,把新家具送给他们司令府,董氏也不想收。 “阿奕,咱们不要这群狗贼的东西!” 慕奕嗯了一声,他原本就没打算收下。若收下了,明显是给了慕志为面子,将此次的叛荡粉饰太平。 “贾平,”他开口召唤这个很久没有叫过的名字,“把这些,都拿去卖了,充钱库作军饷。” 贾平应了声。干脆利落地召集其他几个小兵一起把慕志为新买的家具扛到转卖铺去。 慕志为傻眼了,慕奕全程公开,与他二房撕破脸皮!当年,慕刚还顾忌着两家的情谊,都没敢直接撕破脸,而这个慕奕居然就这么做了! “慕奕!”慕氏的族长看不下去了,老人家今年六十五六,身子还硬朗得很,喊起人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你不要以为你身份高上,就用权势欺压你叔叔!你是司令又怎么样?就能肆意妄为了么!” 耳边听着老族长的教训,慕奕嗤笑,嘲讽道:“谎报本司令身亡异地的消息,企图鸠占鹊巢,明眼都知道,肆意妄为的是谁。”他话锋一转,眼中含冰,“知道谎报军情,以下犯上是什么惩罚么?” 说完。他拿起了枪,轻抚黑洞洞的枪口,“我这个人爱痛快,不喜慢慢折腾人,只要一枪,毙了他。” 老族长身躯一震,不自觉地退后一步,“你这个杀人狂!” 慕奕似笑非笑,“族长您老人家何必害怕?我只杀该杀之人。” 如果任局势这么发展下去,恐要不妙。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一张肥厚的脸笑得僵硬,“阿奕啊,你能活着回来就好,看我们大伙为你担心的……现在,你都平安回来了,我们大家都该回去了。”他亡羊补牢地再补充一句,“今天的事儿,就是个误会,阿奕你别想太多,咱们还是一家人。” 慕奕嘴角的笑意冰凉彻骨。他没有应声。 慕志为便当他是默认,若无其事地领着一队士兵回去了。 步入府门,董氏急忙把他拉到客厅,要他详说这一年里的经历。 慕奕隐去了盈袖的那一段,其余的全说了。 董氏听他说了渔村的生活,心就揪成一团。她对那个叫贝拉的洋人女孩既气恨又感激,气恨她奴隶自己的儿子,同时也感激她救了慕奕的命。 “奕哥,我发现你,变了好多……”孙香玉说。 “哦?我是哪里变了,是晒得更黑了,还是被饿瘦了?”他自我调侃。 “不是不是,”孙香玉挠挠头,“具体是什么变了,我说不上来。” 慕琪笑道:“不是他的体形发生了变化,而是性格变得稳重了,让人感到踏实,对不对?”她看向孙香玉。 孙香玉忙不迭地点头。 慕奕近年的去向交代完毕之后,董氏便说起了刚才发生的事。“二房那边意图不轨,我们绝不能姑息此事!要不是你及时赶来,他们早就强闯司令府了!所以阿奕,这个脸面,必须撕破!” “我没有继续追究此事,自然有我的打算。”慕奕说,“您也知道,族长站在他们那边。若强硬施罪与他们,族长会把这事闹大,然后被各大纸媒传播出去,到时影响的是司令府的名誉。” 董氏眼中有光,感叹道:“以前的你。不会顾虑这些。现在……我想你阿爸若还在的话,会感到欣慰。” 慕奕扯了扯嘴角,神色冷肃,“姆妈,我怀疑慕志为与华南有勾结。眼下,就是要找到他们勾结的证据,然后借机将他们从族谱中除去。从今往后,各不相干。” 慕琪道:“如果他们当真与外敌有勾结,在军家可是犯了大忌,死都不为过。不过,问题来了,要怎么获取证据?” “不如我们派人潜伏在他们身边?”董氏提议。 “慕域为人谨慎,潜伏行不通。”慕奕说,“明天,我就会回到军政府拿回军令,开始执行军务,部署华南之战。二房的事,暂且放下。” 想起他的“死”,董氏至今心有余悸,她不敢让慕奕出战,再冒生死的危险。“歇歇吧,你刚回来就又要打仗,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让姆妈担心?” 慕奕很无奈,“姆妈,作为军人,已经习惯走在生死的边缘。你放心吧,这次的战役,周期不长。” 董氏见他胸有成竹的,就不说什么了。 华南一战。慕奕谋划多时,早在南洋渔村的时候,他心中就有了战略,经过无数个日夜的琢磨深思,一个完美得无懈可击的战斗方案在脑中产生。 慕奕再次出征,尽管他表现得再如何的自信,董氏还是担忧他的性命。 此时的慕奕非彼时的慕奕,他的态度更沉着,做事更稳重,目光更长远,从容不迫地指挥着万马千军。 短短一个月,便入驻广州,逼得华南司令卢标低下头来求和。 慕奕看着年过中旬的卢标,心神有些恍惚,他想起了……清源,那个跟随了九年的大男孩。 他就是这位华南司令卢标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吧?在渔村的那一年里,他想通了很多事,他知道清源的目的,却不知他的动机……当时,慕奕被扔下了海。在意识消失之前,潜在水底,他知道清源死在他的同伙手上。 清源背叛了他,可他却觉得,那九年的情谊,是真心的吧,他完全看不到一点虚假。如果那是清源的伪装的话,他只能说,他的演技太好。 *** 华南军战败,卢标奉上海南这座省城向华北求和。 慕奕接受了,卢标松了口很大的气。据说,慕奕野心极大,有统一中原的雄心壮志。但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跟传闻不一样,他以为,慕奕不会满足一个海南。 其实传闻并没有错,慕奕确实有逐鹿中原的野心。只不过那些雄心壮志,都成了曾经。 回归天津之前,慕奕跟卢标要了一份‘合作证书’——他与慕志为的勾结证据。 卢标心中讶异他消息的灵通,但还是把那些来往的书信和电报交给了慕奕。 慕奕回到天津后。便用这些书信交给了族长。 第152节 族长就是想偏袒二房,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也只能公事公办。 解除了家族的关系,两个姓慕的人家,就没有任何瓜葛了。 二房在走投无路之下,慕域煽动父亲造反。 慕志为的行事能力不行,不敢冒这个险。慕域费尽口舌,好不容易说动了慕志为。 结果,慕奕一句话,就让慕志为心甘情愿地接受惩罚——有期徒刑二十年。 慕志为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胜在有自知之明。 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毛病,有时候,恰巧能拯救命运。 有期徒刑,比起为一时的冲动而败死,贪婪又惜命的慕志为果断地选择了蹲牢。 而慕域,他这辈子似乎一直在跟慕奕较劲。 从幼年的崇拜,再到少年的嫉恨,穷尽半生。他还是追不上他的脚步。 他不是不知道彼此武力的悬殊,也不是不知道以卵击石的后果,但他就是想跟他堂堂正正地对战一场…… 其实不用对战,慕域就已一败涂地了。 清源是卢标棋盘上的一枚弃子,一枚不知道遗忘在哪个角落的弃子。是他点明了卢标,重拾这颗弃子,发挥它最后的作用。 他跟卢标达成了合作协议,只要慕奕除去,慕志为接任司令后,他再略施计谋,从他这个无能的父亲的手上夺走权势,之后便分割了华北的两座城池与合作伙伴卢标。 华南的领土本就不大,卢标很希望能够扩大版图…… 慕奕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压过他的头顶上了,他再也不用那么费尽心机地追逐他的脚步。 只可惜……他没有死。 他就是这么无坚不摧,一如既往,所向披靡。 他还是幼时的他,心中不可超越的存在。 *** 董氏见慕奕没有对慕志为父子赶尽杀绝,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了。若是按他过去睚眦必报的狠戾性子,恐怕不止关地牢二十年那么简单。 他的心,终于得到了成长。 董氏是为慕奕感到高兴,尽管她对二房的所作所为心里余怒未消。 “姆妈,那个毛什么小姐……好像最近没看到她了。”慕奕装作不经意地开口。 “你想做什么?”董氏不动声色地问。 慕奕咳了一声,“我认为她还年轻,不能因为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而浪费了女人的青春时光。所以我……” “你想离婚?”董氏接口道,讥诮地看着他,“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好歹是名义上的妻子,你竟然如此不上心!你知不知道,她从两年前。就已经搬走了!” 慕奕惊奇,“我怎么不知道?” 董氏:“……” 慕琪在一旁吃着丹?饼干,含糊不清地说:“还有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姆妈找了人,替你把离婚书签了。嗯,在你离开天津,去南洋的时候。” “姆妈……”慕奕喉咙微哽,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原来姆妈在背后为他解决了这些、他认为难以解决的难题。 “现在,她的情况怎么样了?”慕奕还算有良心,稍稍关心下毛依依的现状。 慕琪说:“她如愿嫁给江涌了。当然,故事的结局也不是公主跟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王子依旧是花心王子,公主么……就有得头疼了。” 董氏听到慕琪这个比喻,不屑地笑,最后总结:“不是每个身份尊贵的公主,都能配得良缘。就如同,这世上那么多的灰姑娘,却只有一两个幸运儿才拥有水晶鞋。” 闻言,慕奕陷入了沉思。 “在想什么?”董氏摇了他的肩膀。 慕奕反应过来,忙说:“没有……” 董氏拍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习英文,学习西式的贵族礼仪!”这小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你想去找她?” 慕奕被戳穿心事,索性便大方地承认了,直视着董氏的眼睛,“是,姆妈。也许您不懂,也许这世上比她更好的女人大有人在。但是,在这千千万万的女人当中,我只要她一个。” 第150.守身三年(1) 今年的冬天,来得很快。 十一月,北风呼啸而来,冷冽的寒风中,夹着零星的雪花。 盈袖穿着面料柔软的天蓝色缎面旗袍,围着白色的狐毛披肩,走在街上,雪花藏在她乌?的发间。 拉开门进了家,就看到?丝坐在沙发上,陪着真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 而真真则摸着她五月大的肚子,好奇地问着童稚的话语。 上官长青在一边煮咖啡,看资料。 今天开始进入寒冬,他不想出门,便把办公室里的事务都带回家处理。 至于?丝……盈袖能想象到,应该是他不想把她丢在冷清的洋楼里,所以他便把她带到土菲花园的别墅来了。 听到门把拧开的声音,上官长青抬起头来,看到盈袖头上、肩上沾着雪花,不由搁下文件,向她走来。 “今天的风雪那么大,怎么不让司机去接你?”他说着。帮她拍掉肩头的银白。 盈袖抬眼,恰好对上?丝?然的脸。 她大约是认为,上官长青对盈袖旧情难忘吧。 其实是她多想了,长青不是品性恶劣的男人,他不会脚踏两条船。 吃午饭的时候,上官长青坐在中间的主位上,身旁两侧,分别是盈袖和?丝。 由于上官长青不是个能炒话题的人,盈袖也不是个能热气氛的,那个?丝更是柔顺沉?,所以这一顿饭,吃得有点怪味儿。 “舅舅,我想吃那个虾——”真真持着筷子,怎么也够不着对面那盘清蒸龙虾。 上官长青帮她夹起。然后剥了壳,放到她碗里。 “你别惯着她,”盈袖说,“你吃你自己的吧,她要是喜欢吃虾,就自己剥壳子。” 上官长青不赞同,“她还小。该惯。“况且……他以后估计是没机会宠爱着真真了。 他想到这里,心头有些感伤。夹起一块鸡翅递给盈袖,他说:“上面浇了你最爱的麻辣油。” 盈袖喜欢吃麻辣的鸡翅,是以也不跟他客气了。 丝轻轻地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上官长青看她,“怎么了?” “我的胃……不太舒服。”?丝说完,便朝洗手间去了。 上官长青感到奇怪,“不是已经过了孕吐期了么,饮食应该规律了吧?” 盈袖?然,一听到他这话,便明白了。她也站了起来,说:“我去看看她。” 上官长青看着她们一前一后地拐进洗手间,心道怎么一个两个都往洗手间跑?他转头看了真真一眼,“舅舅给你剥虾壳。” 洗手间里,?丝望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在决定住进别墅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面对盈袖的准备。老实说,她不觉得自己的容貌比盈袖逊色,她的身份也不见得比她高贵。只不过她们之间最明显的区别,就是正室与外室的尊卑。 在拉林苑居住的时候,她就像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虽然不自由,但是上官长青会经常来看她,跟她一起吃饭,有时会宿在拉林苑里,这让她感到欢喜幸福,甚至让她生出一种,就这么过完一生也好的想法。 至少跟他独处的时候,她并没有感到自己的可耻。 可来到别墅,与盈袖生活在一起,她便觉得心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尤其,看到他给她夹菜,自然而然表露出来的呵护和关爱。就让她心慌。 这无关嫉妒,她的心被那股羞耻感折磨着。 他们就像亲密无间的一家人,而她就是那个插足的,破坏这一切的第三者! 强烈的羞耻感让她无地自容,只想逃开,躲避。 于是,她就躲到洗手间来了。 她掬水清洗自己的脸。企图让思绪冷静。拿出毛巾,抬起头来准备擦干自己的时候,就看到明亮光滑的西洋镜里,映着盈袖那张素净的脸。 她心头暗惊,回过头来,努力地扬起一个笑容,“你怎么……也来了?” 盈袖没有回应她的话,就这么盯着她,打量的,审视的。 丝被她看得不自在,她的目光清透而犀利,仿佛能看进人的心里去。 “长青有没有跟你说过,”半晌,她缓缓开口,“十二月过后,我就要离开?” “离开?”?丝惊诧,“……你要去哪?” 盈袖倚在门口,说:“去日本,以后不会再回来。” 丝不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原来上官长青没有跟她提起离婚的事。既然这样,她也就不提了吧。 距离十二月越近,盈袖在卡尔丹翰音乐学院的毕业时间也越发临近。 终于在十二月十号,盈袖领着学院颁发与她的荣誉证书,站在高台上,弹了一首她自创的代表歌曲,然后在热烈的掌声中缓缓谢幕。 盈袖一直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比时间更加珍贵了。 粮食可以浪费,金钱也可以浪费,唯独时间不可浪费。 毕业后,她即刻就准备出发日本,不想耽误一时半刻的时间。 那天,上官长青开车送?丝到医院孕检。 盈袖收拾好东西。便带着真真离开了土菲花园,她没有向上官长青告别,但也不是一声不响地走。 她给他留了信的。 轮船的行程是下午三点。 盈袖摸出怀表一看,此时才一点钟,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启程。 第153节 她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慕奕。 也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呢,是否还留在奥克斯?对了。贝拉说过,她救了慕奕的命,所以他必须在渔村无条件地工作一年,以作报答。 所以,他还在渔村吧? 走在奥克斯小镇的路上,真真很灵敏地觉察到这条熟悉的街道,她仰头看着盈袖。“妈妈。我们这是要去找那个爸爸吗?” “是啊。”盈袖说。 “可是,他不想见我们……”真真两条眉毛纠结着,“他不喜欢我们,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盈袖笑了笑,蹲了下来,与她平视,“真真知不知道,以后,我们就再也不会跟他相见了?所以,我们就当是去看他最后一次,跟他做个告别。” 真真想了想,点头,“那好吧。” 只是盈袖没想到,这一次去了渔村,却是人走茶凉。 当贝拉告诉她,慕奕早在三个月前就回国的时候,她愣了好久。 她知道他迟早要回国的,只不过没有想到,他会比她先走一步,且走得如此干脆,连一个告别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上官太太?”贝拉瞧见她眼眶微红。不由试探地问道:“你在为他伤心吗?” “没有。”盈袖勉强地笑笑,“海边风大,眼睛进了沙子。” 话落,她恍惚了一下,回想起尘封已久的那段过往—— 那一年,那一夜,在海岛之上。 眼睛进了沙,他会弯下腰来,为她吹拂。 他们坐在礁石上,相拥而眠。 在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戒指,也没有烛光晚餐的海上,他对她求了婚。 “我知道我这个人很土匪,没什么文化,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浪漫的求爱词。但是上官盈袖,我想告诉你,我想娶你,想保护你,做你的男人!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女人。做孩子她妈?” 海誓山盟,一旦久经离别,就会崩塌瓦解。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盈袖带着满心失意,转身一步步地离开。 在她踏上去往日本的邮轮时,慕奕的飞机刚刚抵达南洋。 他终于回来接她了,不管之前她和上官长青有没有肌肤之亲,有没有同床共枕,也已经不重要了! 他这回,说什么也不会再放手。 和贾平马不停蹄地来到凯撒路的土菲公园,正好看见上官长青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怔怔地出神。 他手上捏着信笺,是她留下的信。 她说,她去日本了。大约三年后就会回国定居。 她会照顾好自己的,也希望他也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不要熬夜,不要喝过量的咖啡,不要抽太多的烟。 离婚书她已经签好了,就放在抽屉里。 只要他签下他自己的名字,他们的婚姻就正式解除了。 离婚书一共两份,她的那份,暂时放在史密斯律师那里,也顺便过去签名吧。 等以后有机会,就会去拿回那一份协议。 她是个爱惜时间的人,所以就先走了。 原谅她没有与他面对面地告别。 …… 上官长青缓缓地将那封信笺撕碎,然后放进垃圾桶里。 这时候,他听见外面有人在叫喊,一抬头。没想到是慕奕。 他抿了抿唇,对管家道:“去请他进来吧。” 管家对慕奕印象颇深,当即就认出了他,一丝疑惑浮上眼角。 记得之前,上官先生脸色惊慌的,叫她不要去开门。 一年后的今天,他面色平静的。让她去请那个人进来。 慕奕跟贾平跨步进门,然后在他面前落座,他眼神冷冽,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 “上官长青,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今天,我是来带走盈袖的。我希望你能跟她离婚。离婚后,我会给你补偿。” 补偿……?上官长青闻言,笑了一下。 “长青……”一个柔婉的,口音别扭的声音响起。 上官长青和慕奕同时回头。 慕奕锐利地盯着站在玄关处的洋女人,她穿着棉麻睡衣,顶着隆起的肚子,端着一碗汤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你是谁?” 丝蹙起了眉,一时语塞。 上官长青,从未给她一个明确的名分,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慕奕眼里杀机顿起,倏地转头,看向上官长青,“你胆子不小,敢婚内出轨!” 他为盈袖感到屈辱,她嫁的都是什么人。亏他之前还以为,上官长青看着稳重也靠谱,能许她安稳的生活。在生死的边缘,他选择信任上官长青。 慕奕这句话,牵动了上官长青心里的某个伤口。明明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可它还是不能愈合,一触就会泛疼。他冷着脸。说:“我跟盈袖,离婚了。” 话落,客厅里响起了瓷器破碎的声音。 是?丝,手上的碗掉落在地上。 慕奕更是惊得出沙发站起。 十点之前还有一章 第151.守身三年(2) 慕奕最擅长与人谈判,他已准备用最有诱惑力的东西跟他换取一份离婚书。 上官长青是个商人,想来他会向利益低头。 可谁知,他居然已经跟盈袖离婚了! 如此猝不及防的,别说他不信,就是上官长青的外室黛丝也感到不可置信。 但,那份离婚协议就摆在他们面前,白纸黑字,由不得他们否认! 震惊过后,他首先问的是:“她现在在哪?” 他不追问离婚的原因,在他心中,结果远比过程重要。 上官长青的嘴角吊起一抹凉薄的笑,“我怎么知道。” 慕奕一急,跨步上前,抓住他的衣襟。“你他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上官长青说。 “信不信我杀了你?”之前的沉稳不见了,他又成了那个急性子,脾气暴戾的慕奕了。 贾平叹了一声,遇到上官盈袖的事,他就失去冷静。 他上去拉开他,“司令,您冷静点,听上官先生慢慢说。” 慕奕手筋凸出,“上官长青。你说不说?”他也不是非要这么胁迫他,而是这小子,明显知道盈袖的去向。 “我绝不会告诉你。”上官长青冷声说。 这是他最后的执着。他的心里,曾经有一个十分执着,十分明确的愿望。那就是跟袖袖在一起,陪着她到天老天荒。他为此坚持了十年,却不想,在一夜醉酒后,他犯了错。 老天一点也不眷顾他,在关键时刻,赐给他一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让他的信念轰然倒塌,让他多年的执着,付之流水。 盈袖走了,想必这辈子,再也没有相见的那一天。 心灰意冷之际,他安慰自己,这样也好,她走了,他们之间就结束了,他再也不会为了她而烦忧,他往后的人生,再也不会为哪个人执着了。 但是慕奕的到来,让他再次有了执着。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心胸狭隘也好,他不想慕奕找到盈袖。 她最后,嫁给谁都好,他唯独不希望她嫁给爱情。 那样的她太幸福,他会嫉妒。他无法诚心去祝福。 上官长青咬了咬牙,乌沉的眼里藏着一抹挑衅。“慕奕,就算你一枪杀了我,我也不会透露袖袖的消息。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她!” 过去一年。慕奕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暴怒了。他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你快住手!”黛丝挺着大肚子过来阻拦,她挡在上官长青的身前,硬着头皮对慕奕说:“你不要打他,我告诉你盈袖的去向……” 上官长青被打倒在沙发上,喘着气,面无表情地看着黛丝。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要跟盈袖离婚,所以她怎么会知道,盈袖去了哪? 黛丝深吸口气,“她去了日本。” 她说,盈袖去了日本,去了……日本。 上官长青背脊一僵。 慕奕蓦地拔出腰间的手枪,指着黛丝的脑袋,“你知不知道,骗我的下场?” 在这个女人开口的时候。他觉察到上官长青冷静淡漠的表情,他一点也不紧张,这说明,这个女人并不知道盈袖去了哪。 黛丝看向上官长青,神色哀切。她说:“你什么都不想告诉我,就连跟她离婚这样的大事,也不曾对我透露过。即便如此,可我就是知道,她去了日本。” 上官长青喉咙艰涩。“你怎么会知道……” “你可能意想不到,是她告诉我的。她说她十二月后,就要离开。她之前还说,她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日本。那里有着作曲一流的大家,有最美妙的创作氛围,还有……” “你闭嘴!”上官长青终于按捺不住,朝她吼道。 第154节 黛丝笑了笑,“长青。我听有人说,最伟大的爱,就是放手成全,看到她幸福,你就幸福。为什么你既放手了,却不愿意成全?” 上官长青颓败地低下头去,喃喃道:“我为什么要成全……我才没有那么伟大……” 慕奕脸色深沉,“她离开多久了?” 黛丝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也就是今天了。” 慕奕当即就疾奔出去。 他来到渡口,到每个售票厅询问了一遍,最后才得知,去往日本的船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就启程了。 贾平适时地开口:“司令,现在是四点半……” 四点半……那么她。才离开了一个半小时,几乎在他下机的时候。 他跪坐下来,仰头望天,好想长啸一声。 为什么他每次都是来晚一步?为什么他就是这么不得幸运之神的眷顾? 上次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难道这又是老天给他的一个考验? 他和盈袖,经历了太多分分合合,为什么艰苦之后的甘甜,迟迟没有到来? 贾平不忍心看他这般失魂落魄,于是他说:“司令,我们去坐下一班的邮轮吧,说不定在上官小姐登陆的时候,我们正好也登陆呢?”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慕奕去买了船票。 原以为下一班去往日本的邮轮,会在几个小时之后出行,结果售票员说。时间是明天晚上七点…… 这个结果是气人的,但慕奕也没办法,他原想去坐邮航,可南洋机场没有飞日本的飞机。 贾平安慰他,“司令不用着急,两班邮轮的行程,不过才隔了一个半天。上官小姐到岸后的第二天,我们也到岸了,届时再去搜寻她的下落也不迟。” *** 还真如贾平所说,在盈袖的一号邮轮到岸后。时隔一天,便是慕奕的二号邮轮到岸了。 两人找了落脚的住所歇息一会儿,慕奕就开始实行找人计划。 因为知道盈袖来日本的目的,所以慕奕便有了大致的方向。 他让贾平去打听本地有什么著名的音乐学院,全部记录下来,然后主仆二人一个挨着一个盘问近来加入学院的中国新生。 对艺术学院完全不了解的慕奕,不知道盈袖既是南洋著名音乐学院卡尔丹翰的毕业学生,自然就不可能在日本的音乐学院从头开始学习。 盈袖是来学习一个民族的艺术精髓的,而不是重新投入学院,从零基础学起。 因为不了解。所以他盲目地寻找,找遍东部和西部的音乐学院,历时两个月,还是没能找到人。 一次次的挫败,打击得他没有动力再去寻找。 连贾平这么有耐心的人。都快忍不住想放弃寻找了。 慕奕不信命。他誓要跟捉弄他的老天斗争到底! 这天,慕奕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旅店,整个人摔到柔软的床垫上,伸展着四肢,摆成一个大字。 忽闻房门嘭地一声。被撞开。 慕奕眼睛扫了过来,瞧着一脸欢欣又焦急的贾平,“还需要我教你学规矩么?” “对不起司令,是我太急了,我有好消息要告诉您!”他举起手中的报纸。 慕奕却斥道:“不是叫你去买烧饼么,怎么买了报纸回来?” 贾平气喘如牛,“司令……您听我说,我、我知道上官小姐在哪了!她的照片就刊登在报纸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原本在床上躺尸的慕奕火箭一样,嗖地跑了过来,劈手夺过他的报纸。 他用力过大,报纸被他那么一拽,就断了一角,那断角就攥在贾平的手心里…… 慕奕看到了盈袖的照片,被贴在东京日报上。 版面上加大的标题映入眼帘—— “乐坛灵魂人物八田香子时隔二十年。再收一名中国美女学生”。 消化了这条标题带来的信息量,慕奕第一反应就是,盈袖去拜师了?八田香子是男是女? 他又瞅了瞅头条内容,浏览完所有的信息才知道,这个名叫八田香子的作曲大师,是个六十五岁的老太太。她年轻时,是日本乐坛上无人可超越的巅峰,很多人慕名求学拜师,百余人当中,她只挑了三人。 经她培养的学生,在后来的二十年里,在乐坛上大放异彩。 八田香子是一个造神的大师,却不轻易培养音乐人。 所有的人都以为,除了那三个被她挑中的幸运儿,她此生再也不会收徒了。 不想,进入六十五岁高龄的八田香子时隔二十年,收了一个中国女子为关门弟子。 慕奕马上去打探这位音乐大师的住处。 好在大师声名远播,要找到她的住处很容易。 就在北郊的一处樱花林里,林子深处,有一座小木楼。 慕奕重重吁出一口气。 他找了两个月,绕了一大圈,没想到,原来盈袖与他身在同一个小镇上。 说起来,八田香子作为一个名人,住处应该神秘,不轻易被人找到才对,怎么就被他这么容易找到? 他心里很轻松惬意,前段时间阴沉的心情终于转晴。 第152.结局篇 近代生活当中,极少有‘隐居’的‘高人’。 古时候,隐居的都是那些退出某个领域的杰出人物。 其中就有武林高手,有妙手回春的神医,有朝堂上清廉的高官,也有潇洒出尘的诗人。 这些,慕奕在部分书籍上有所了解,可他没想到音乐家也能玩隐居那一套。 他想,八田香子这样的大名人,按理说会有不少人来拜访,她隐居在北郊的樱花林里,地理位置人人皆知。但为什么这里却没有人走近? 直到他接近小木楼,他才知道原因了。 透过竹制的篱笆,慕奕对上无双凶光乍现的眼—— 贾平意识到不对,朝慕奕大喊:“司令,快退后!那是狼狗!” 狼狗……? 慕奕嘴角抽搐,好吧,他总算知道。八田香子的住址为什么那么容易找到,却又没有人敢来北郊探望她了,敢情她家养了五条狗镇宅! 就在这时,那五条狼狗跳出低矮的篱笆,迈开四条腿就追赶着慕奕和贾平。 “司令,快跑,它们要追来了!”贾平见他还站在那里,不由高声喝道。 慕奕深呼吸,“你先走。” 贾平了然,他知道慕奕不会轻易离开。今天要是逃出去了,下次想进来就更难了。 只是,这几只畜牲看着也忒凶狠了点。贾平就怕司令他扛不住,因为他没有任何武器,徒手空拳的,怎么打得过这五条四只腿的? 讲真,贾平很想知道自家老大打算怎么对付它们。 他跑出五十米开外,就放慢了脚步。他发现那五条狗没有追逐他。 疑惑地转过头去,就看到慕奕整个人爬到一棵比较高的樱花树上去。 而那五条狗就围在树下,仰头朝树上的慕奕一通乱吠。 慕奕拍拍胸口,有些惊魂未定。他刚才,只差一点就要被狼狗咬住了,幸好他有特殊的爬树技巧,要是一般人,身体动作肯定不如练武的他灵活,能在一分钟内快速爬上树,那样的话,就要被狗咬屁股了。 想到这里,他自己还蛮得意,不知在哪拔了一根狗尾草放嘴上咬着,悠闲地对树下这五只蠢货吹口哨。 慕奕这个样子,落在它们眼里,便是挑衅。 狼狗上蹿下跳的,企图爬到树上去咬死他这个嚣张的。 慕奕摇头,瞧着它们的蠢样,啧啧地咂嘴。 他躺在树梢上,放眼望着眼前的美景。 只见崎岖的黄土路两旁都种上了樱花树。而在这个三月的春季,樱花开得正好,拥簇成团,粉粉嫩嫩的,一阵春风吹来,便摇曳了一地的粉色花瓣。 春天到了,花儿都开好了,他和盈袖,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团聚?还有他的女儿真真。过了六月的生日,她就四岁了。 一丝伤感悄然爬上了心头,慕奕垂头默了一瞬。忽而爬到高处,攀着树枝,他冲着小木楼的方向,大声叫喊盈袖的名字。 竹门之外的樱花林,声音哪能传到木楼里面去? 慕奕喊得嗓子都快嘶哑了,却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倒是树底下那五条狼狗学着慕奕嗷嗷叫。 慕奕真是被气笑了。心里无奈,又有些埋怨这个日本老太太。 住在哪里不好,非要搞隐居,还处在青山环绕,樱花缤纷的山林里。 时代变了,人的品性也变了。为了阻挡外人的求见,居然在门口养了五条凶狠的狼狗,这个老太太,就是这么对待她的仰慕者的吗…… 他的盈袖,怎么就拜了这样的老太婆为师? 歇了会儿,慕奕继续叫喊。 *** 木楼里,盈袖正给八田香子煮茶。 老人眯着眼,细细地品尝着盈袖为他冲沏的茶,一边喝着一边点头赞赏,“这才是正宗的西湖龙井,比中华街的茶楼味道正多了。” 盈袖微微一笑,不语。华人到国外做生意,不单是为了给海外的华人同胞提供便利、满足外国人对‘唐货’的好奇和需求。华人老板也要营生赚外国人的钱。 既是开店赚钱的,那么一切都很商业化,没几个在用心经营的。有些食饮的味道不是很正宗,不过就是欺外国人不识货。 然而,这些都蒙混不了对中国茶有些研究的八田香子。 她对茶,有着过分的喜爱。执着的追求。 第155节 正因如此,盈袖才有了机会,破例成了她的学生。 她恰巧泡得一手好茶,是以投其所好,得她的青睐。 老太太虽然看中她的茶艺,但私心底不是很认可她的作法。 她心里暗嗤。中国的姑娘,都很有心思,但不可否认,她很聪明地利用了这一点,让她收下了她。 八田香子是个失明的老人,然而这并不妨碍她创作出一首首经典的乐曲。 她闭着眼睛。坐在一架钢琴前,背脊挺直,白发如霜,十指灵活而准确地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流泻出美妙的乐曲。 一曲毕,她问盈袖:“这一段的音符。记住了么?” 盈袖说:“能记住些许,让我试试吧。” 八田香子把凳子让给她。她对盈袖不抱多少希望,毕竟这首曲子随便摘一段下来,音阶都数不胜数,哪能轻易记住,更遑论她只是个新手。 是的,在八田香子看来,又是一个渴慕万丈星光的虚荣女孩,为了出名,所以千里迢迢来拜她为师。 八田香子不愿多收学生,不仅仅因为学生难教,操心的事多,还有就是这些年轻人功利心太重。 当盈袖完整地、一个音符都不漏地弹出那段曲子时,八田香子顿时有些吃惊。 她本意是想刁难一下这个中国姑娘,小小地抨击她。 谁知道,刁难不成,反倒让她露了一手。 八田香子这下认真起来,问:“你学音乐多久了。都学了什么?” “学过钢琴,小提琴略有涉及,在南洋的音乐学院进修三年。”盈袖如实说道。 八田香子神色复杂,“你的水平已经不低,足以让你成名,你何须向我求教?” “八田老师在作曲方面有极高的造诣,我自身也有诸多不足,恰好那些不足之处,只有您能填补。” 盈袖这番话可谓是发自肺腑,真诚至极,听得老太太对她升起了好感。 于是,盈袖正式地住进了八田香子隐居的小木楼。师生二人每天除了弹琴听曲,就是喝茶聊天,后山还开垦了一个小小的田园,种着各类果蔬。 小木楼里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哑巴女仆人。盈袖来小木楼之前,就是由她照料八田香子的生活起居。 现在,她帮忙照顾真真。 这样的生活悠闲舒心,无忧无虑的。只是在午夜梦回,盈袖偶尔,会梦见那个许久不见的人。 八田香子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盈袖是个二十三四,做了母亲的女子。 “我发现你是个很有音乐的天赋的学生,我认为你还可以继续进修,因为音乐和学习是永无止境的。巴黎雅利代学院的教授?克·达夫是我的师兄,如果你愿意远赴法国,我会向他推荐你。但是,”她话锋一转,“进入雅利代学院,就要在那里留学两年。你能做到吗?” 盈袖想笑,为什么不能做到?她没有家,单身一人带着孩子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若能在巴黎待个两年,也挺好。 她不想回国,也不想去南洋。 听到盈袖答应了,八田香子疑惑道,“你的丈夫,同意你在外逗留这么长的时间吗?” 沏茶的手一顿,她抿了抿唇,“我没有结婚。” “没有结婚?”八田香子惊讶。“那这孩子……” 盈袖打断道:“我未婚先孕。” 老太太闻言,心里对她生出了怜惜。她也是女人,岂能不了解,单身妈妈的辛苦? “既然这样,我就跟巴黎学院那边的人联系,明年你就去吧。” 刚说完这话。忽闻外面传来狗吠的声。 八田香子凝神细听,皱起了眉。这五只崽子,平日里都没有这么吵闹过,只要有陌生人靠近,就会把人赶走,是不会乱吠乱叫的。“盈袖。你去看看它们是怎么了。” 盈袖应了声。 当她出了门,推开篱笆出去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五条围在一棵粗壮的樱花树下的狼狗。 听到声响,那五条狼狗摇着尾巴,向盈袖跑来。 它们就像个急坏的小孩子,嘴巴轻咬着盈袖的裙角,抬着头,示意她看那棵樱花树。 盈袖顺了顺它柔滑的毛发,抬起了头,看向那棵樱花树—— 只见一树粉色,在风中摇曳,花瓣儿飘飘洒洒的,纷纷扬扬,欲迷人眼。 慕奕探着头,贪恋地凝视着树下那抹魂牵梦绕的身影。 那莹白的脸庞,黛色的眉,殷红的唇。深深的定格在他的脑海里,他的记忆里。 那些零零碎碎的过往,心酸的,欢喜的,忧愁的,痛苦的,此刻拼凑成了一幅画,往事历历在目。 他喉咙一哽,声音禁不住地沙哑,“盈袖,我终于等到了你。” 如果这是上苍对他的考验,那么现在,是不是考验结束? 正文还没完,还有最后一章,另加一个番外~ —————— 感谢读者【m.丶m】打赏的玫瑰1朵 【瑛子279238】打赏的玫瑰1朵 【月如初__人环顾】打赏的玫瑰1朵 第153.结局篇(2) 盈袖从没想过,慕奕会来找她。 他不是放弃了她,不愿与她有瓜葛了吗?而且,他现在不该是在天津吗?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盈袖整个人都怔住了,思绪纷乱,像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缠绕着她,让她挣脱不得。 看她?然无语,慕奕扯出一个笑容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都快累成狗了,你也不请我进去坐坐,歇歇脚?” “不能。”她吐出这两个字。 慕奕嘴角的笑意瞬间一敛,“为什么?”她是不是在生他的气,因为上次他装失忆,对她态度恶劣? “不是。”她说,“八田老师喜清静,不允许陌生人进入小木楼。” 听到这个回答,慕奕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她不是在跟他置气。“盈袖,跟我出去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盈袖定定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即可。” 慕奕看她这个语气,这副模样,便知道她到底是对他上次的装失忆有所介怀。 他从樱花树上跳了下来,一步步地走近她。 那五条狼狗迅速围了过来,朝他吠叫。 “都回去。”盈袖俯身抚摸它们的毛发,然后指着篱笆。喝令道。 那五条狼狗站了会儿,伸着长舌头,舔了舔她的手,便成群结队地走到竹制的篱笆里,然后蹲坐下来,望着他们的方向。 “你怎么会来东京?”盈袖开始问起了话题。 慕奕说:“我是来找你的。盈袖,我找了你很久了。” 盈袖垂下眼帘,忽视他眼里的深情,“你如何得知,我在东京?” “我去找了上官长青,从他那里得知你已跟他离婚。”他眸光灼灼,蓦地伸出长臂,深色的、被晒得发?的手握住了她,这么一对比,她白得太素净,“盈袖,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你会跟上官长青离婚?” 盈袖笑了一下,清澈的眼里漫着凉薄。“我跟你是什么关系,需要跟你汇报?” 闻言。他呼吸一窒,他千里迢迢的追随,不是来听她的冷言冷语的。“盈袖……之前是我不好,是我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才把你推开……”他解释起来,心里焦急,说出口的话有点语无伦次,“我以为你跟上官长青在一起那么久了,你已经习惯了那种安逸的生活。不会选择跟我在一起。而你三番两次来找我,我以为你只是对我愧疚……” “所以,你现在终于想通了,今天就是来带我回去的么?”盈袖冷声打断他的话。 慕奕握着她的手,紧紧的,不容许她挣脱。“是,我想带你和真真回去,回到属于我们的家。” “家?”盈袖冷笑,“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家。还有,你把我当成什么,想带走就能随时带走的物品?你凭什么要我和孩子跟你回去?” 慕奕强行将她揽入怀里,急切地说:“盈袖,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吗,不要跟我置气,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漂泊。跟我回去吧,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要分开!” 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多么美好的画面,只要想着,就满心安稳。 她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吗,我原来是愿意跟你在一起的。我去渔村找你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你,除了你,再也不去想其他东西,什么江山美人的抉择,什么枪林弹雨的危险,我都不管了。那是我这一生里,最有勇气的时刻。但是……是你把我推开的。” “盈袖……”慕奕抱紧怀里纤细的身躯,不让她挣扎,“那个时候是我蠢,是我笨,我瞎了眼,看不到你的心意。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他的眼眶都红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盈袖。” “如果,我不能呢?”盈袖闭了闭眼,说。 慕奕深吸一口气,退了些许距离,按着她的肩膀,凝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我,就再一次死在你面前。” 话落,巴掌声响起。 他的脸被打偏。 盈袖心中怒气翻腾,“原来你的命这么不值钱,轻易就去死?” 她的唇咬得发红,眼中满是怨怒。 他欣喜。“你爱着我!”他肯定地说,“盈袖,你还爱着我!” 盈袖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慕奕,你少自作多情。” 眼看她转身要走,慕奕一把拽过她,猛地将她圈了回来,低头就要去吻她这张口是心非的嘴唇。 “你放开我!”她很生气,双颊染上了绯红。眼眶有晶莹的泪光,鼻尖发红。“你这混蛋!” 慕奕心中狂喜,语气急切,“盈袖,你在生我的气,气我不珍惜生命,你是爱我的,不是吗?如果你不在意我,又怎么会管我的生死?” 她抬脚踢他,“我只是不想欠你,不想一辈子怀揣着愧疚!” “你在说谎,为什么就不承认?明明你是爱我的,既然我们彼此相爱,为什么你还不肯同我和好?” “你放开!” “不,”他又耍起了无赖,将她按在树下,深深地吻住了她。 两唇相接,那唇柔软得不可思议。他近乎痴迷地亲吻吮吸,与她交缠。 有多久,他们不曾这般亲密了?他日日夜夜都在想念,想得要发疯,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这叫他怎么能轻易放开? 第156节 忽闻一声狗吠,他腿上一痛。 慕奕骤然放开她,低头一看,狼狗张着大嘴,死死地咬住他的裤脚。另外一条狗,一口咬在他的大腿上。 痛得他闷哼出声。 盈袖反应过来,连忙将狗赶走。她没有训斥它们,因为她知道。它们是为了她才咬了慕奕。 “快,我们去医院!”她神色焦急,拉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才走出几步,她又停下,转身奔进小木楼,“我去打电话,叫车子来载。” 八田香子的居所坐落在偏僻的城郊,从这里走到医院要很久。 盈袖看他脸色青白,额角渗出了汗,内里想必很痛苦。应该无法走到医院去。 打了电话后,不消片刻,就有一辆福田在种植着樱花树的?土路上行驶而来。 开车的大叔是八田香子的专属司机,盈袖的日语不太好,来到日本的这两个月,她勉强学会了些日常交流的用语,但也没机会深度地学习,因为老太太跟她对讲的是中文。 与盈袖相反,慕奕的日语比她好一点,之前打战的时候。敌方是驻扎在东北的日本人。军事需要,他被老司令强迫学习日语。所以,他能听懂盈袖跟司机说,送他们去医院。 她说得磕磕巴巴的,他便以为,她为他急成这样。瞧瞧,她如此在意他,如此紧张他。 虽然被狗咬了,痛得要命,但能因此看出她对他的心。慕奕心里觉得,这也值了。 “不要怕,不要担心,我没事的。”他安抚她。 盈袖抿了抿唇,淡淡地说:“我没有害怕,也没有担心。” 慕奕龇牙咧嘴,“你明明很紧张我,你看,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的。” 盈袖嘴角微抽,“我只是日语说的不好。” 慕奕:“……反正。你就是担心我!” 她嘴角一翘,懒得跟他计较。 到了医院,医生给他打了针,然后给他敷了药膏。 医生嘱咐,每隔两天就要来医院打一针,总共三针。 “你住在哪?”盈袖问他,准备要送他回去。 慕奕答非所问,“打完了针,你就跟我回国吧。” 他还是不忘提这件事,“你看我,费尽心思找了你那么久,当你在南洋的渡口登上日本的邮轮的时候,我就尾随在下一班的邮轮跟着你来了。你来日本两个月,我也在日本找了你两个月。我找你找得好苦,好不容易找到你了,还被你的狗咬伤了。” 慕奕使出苦肉计。 盈袖不为所动,“如果不是你对我动手动脚,它们不会咬你。” “所以,你这在说我活该?”慕奕咬牙切齿。 难道不是? 盈袖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心神微动。她没想到,他竟找了自己那么久,在她离开南洋的时候,他就正好来了。 敛了敛神,她低声说:“慕奕,我不能跟你回去。” “理由呢?” 她轻笑了一下,目光深远,“我已经答应了八田老师,要去法国继续进修。” 慕奕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意外的,她没有挣开。他的心小小地窃喜了一下。继续追问:“要去多久?” “两年吧。” 慕奕倒抽口气。“这么久?” 盈袖转过头来,与他对视,“对的,就需要这么久。如果……你能等,此后我就跟你在一起,再不分开。” 如果漫长的等待过后,就能见到彩虹,他愿意等。 “不过两年,我等得起!”他不太高兴地说,面色严肃,“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不要爱上歪果仁,不准与歪果仁勾勾搭搭!” 盈袖:“……”她看起来像是那种轻佻风流又爱沾花惹草的人吗。还有,歪果仁是什么鬼…… “我不会跟别人建立情侣关系,”盈袖说着,顿了会儿,“但是你呢,你能做到,身心始终如一吗?” 慕奕好笑道,“为什么不能?我的身是你的,我的心也在你那里,我只要你一个人。” 盈袖看到他眼里的真诚,半晌,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慕奕想起刚才,“你心里明明有我,刚才怎么就死不承认?” “你说呢?” 他想了很久,还是想不通,“我不知道。” “因为,我要去法国,不能跟你回国。” 慕奕皱了眉。“你完全可以跟我说,我们可以商量。” 能怎么商量?毕竟两年的时间那么长,有哪个人愿意等? 况且……“你的家人,会允许你白等两年吗?” 自然是不允许的,董氏护短得厉害,怎么会容忍她的宝贝儿子为一个女人守身那么久?她肯定会为他物色名媛贵女。 “盈袖,姆妈已经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了。”看到她怀疑的目光,他笑着说,“我此番来,是她的?许。” 想来她也已经知道,慕奕非盈袖不娶,她阻拦也没有用,既然如此,她只能任其发展了。 盈袖这回,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气氛有点沉?,慕奕受不住,不禁问:“真真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在木楼里,她有午睡的习惯。” 慕奕想到一件事,他说:“把真真交给我吧。我要带她回国。” 盈袖脸色一变,“她不能离开我。” “盈袖,你是真真的母亲,她自然不能离开你。但我,是她的爸爸,我也不能离开她。”慕奕说,“是时候让我跟真真父女相认了。” “呵,”盈袖嗤笑,讥诮地看他,“我现在还记得,某人之前一直否认自己叫‘慕奕’,对真真不理不睬,态度恶劣。怎么,现在想认回女儿了?” 提起这茬,慕奕顿时就尴尬了。他挠了挠头,自贬,“当时是我蠢,我脑子进海水了……见到真真,我会向她道歉,祈求她的原谅。” 盈袖冷哼。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想让真真原谅你,我看挺难。” 是挺难,那小丫头聪颖着呢,心思比同龄小孩敏感些,哪能轻易原谅慕奕?毕竟她自小就没有爸爸,好不容易知道他的存在,他又这么伤她的心,她自然是要记仇的。 慕奕开始慌了,手足无措的。 看他这个样子。盈袖终是忍不住出声。“你怎么这么蠢,不晓得讨好她么?” 慕奕恍然,拍了拍脑袋,随后他又叹气,“可我也不知道要送她什么。” 盈袖摇摇头,觉得他这情商真是没救了。 把他送到旅馆后,盈袖就走了。 贾平见慕奕腿上缠着纱布,惊道:“司令,您被狗咬伤了?” 慕奕点点头。 “怎么会这样?我看到您爬到树上去了……” 慕奕摆摆手,阻止他的话题。反问道:“你知道小孩子喜欢什么吗,送礼物该送什么好?” “这个,也要看那小孩是男还是女吧。”贾平不太明白他这个问题的意义。 “小女孩儿。” 贾平听到他说是女孩儿,他瞬间想起了小小姐真真。他是个敏锐的,立刻就联想到什么,他惊喜地问:“司令跟上官小姐和好了?”一定是这样的,上官小姐的事搞定了,就差那个女娃娃了。 “你只管说,送孩子什么东西,才能讨她欢心?” 贾平咳了咳,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儿,他试探地说道:“要不送新裙子吧?或者可以吃的饼干?买布娃娃也行。” 慕奕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好主意!” *** 诚如盈袖所说,真真果然记了慕奕的仇。 他把小女孩最爱吃的草莓蛋糕,布娃娃,漂亮的花裙子放到她面前,她也不为所动。 “真真,难道你就不喜欢这些东西吗?只要你叫我一声‘爸爸’,它们都是你的了。”慕奕诱哄她。 真真抿了抿粉嫩的嘴唇,完全继承了盈袖那能把人逼疯的好定力,“我有新裙子了,布娃娃我也有了,而且还有两个。草莓蛋糕……川村阿姨会做给我吃。”川村是小木楼的那个哑巴仆人。 慕奕挫败,“你就不能原谅爸爸吗?” “不能。”她脆生生地说。 “爸爸知错了,你就不要生气了真真。女孩子老是生气,皮肤会变?的。” 生气皮肤会变?……?盈袖在一旁听着,眼角抽了一下。 真真听到他这个歪理,哼了一声,跑到盈袖身后去。“你真让人讨厌,我不喜欢你。” 慕奕:“……” 盈袖咳了一声,“你今天该去打针了,让贾平送你去医院吧。” 慕奕无可奈何,应了声,转身出去。 “妈妈,”真真转过头来看盈袖,“爸爸他……生病了吗?” 盈袖没忘了她叫了‘爸爸’。她不动声色地说:“是啊。他前天被迈藤咬伤了,医生说他可能要……” 她还没说完,真真嘴就扁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要爸爸死!” 盈袖这下哄不住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她不依不饶的,“妈妈,我们去医院,告诉医生叔叔,要治好爸爸!” “你终于肯叫爸爸了。”慕奕从拐弯处出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哭花了眼的真真。 真真胡乱地擦了一把眼泪,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你要好好的,我就原谅你了。” 第157节 慕奕失笑,为她的天真无邪。 他回搂着女儿,心中激荡难平。 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圆满了。 154.彼时未觉,此时情深(完) 因为要去另一个陌生的国度,带着孩子是很不方便的。ziyouge.com 既然跟慕奕已经和好,真真也已经跟他相认,所以盈袖便同意他的提议,让他把孩子带回国。 慕奕重回南洋,追逐盈袖到日本,历时四个月,行程也不能再耽搁下去,天津还有大把事务等着他这个做统率的去处理。 所以,在十天后,他在医院打完了预防针,便要回国了。 踏上邮轮时,真真哭闹不停。 盈袖看着她的眼泪,心里很是不舍,有好几次按耐不住,想把她抱回来。可她生生忍住了,因为她知道,法国比其他的国家繁华美丽,也比别的地方复杂,它是一个失踪人口最多的国家之一。 她一个单身女人在外求学,本就不容易,再带上孩子,只会更艰辛。 盈袖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真真。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先跟爸爸在一起住好吗,回到家里去,还有姑姑和奶奶陪着你,人多热闹啊。” 真真瘪着嘴流泪,哭得好不可怜。“我就要跟着妈妈,别的人我都不要!” 慕奕闻言,颇有些委屈地说:“爸爸和奶奶,你都不要了吗?” “我就要妈妈,就要妈妈……”真真趴在他肩膀哭,眼泪濡湿了他肩上的布料。 盈袖听了,心都软化了,她从慕奕怀里接过她,拍着她的后背,哄她,“你先跟爸爸回去好不好?妈妈很快就会回家,跟你团聚。有什么好哭的呢,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对不对?” 真真抽了抽鼻子,“你真的会回来吗?” “会,妈妈不骗你。” “哼,骗我你就是小狗!” “好,骗你是小狗。” 盈袖轻拍着她的背,她哭累了,就在她的臂弯里睡了过去。 慕奕看了看怀表上的时间,从她怀里把真真接过手,“时间快到了,船要开动了。” 盈袖内心不舍,低下头亲吻真真的额头。 慕奕摇摇头,说:“要真那么不舍,就别去法国了,跟我们一起回去。” 看他的表情,好像不是在说笑。 盈袖蹙眉,认真地告诉他,“慕奕,我不能依靠你一辈子,我也要有自己的事业。” 慕奕是不赞同的,“我不会让你和真真受苦,跟我在一起,我能保证你和孩子,哪怕是三个五个十个孩子,一辈子衣食无忧!所以你,无需去打拼你的事业。” “你不懂。” “我知道,你热爱这个事业,但我不想你那么辛苦。”慕奕按住她的肩膀,继续说,“你在南洋留学两年,已经足够了。你现在回国,也能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真的,你不用再去法国进修。” 盈袖摇摇头,“慕奕,我有自己的目标,我不求你支持我,但至少请理解我。毕业于卡尔丹翰音乐学院,这还不够,我需要把自己变得更好。”只有更好的她,才配得上他尊贵的身份,理直气壮做他的司令夫人。 她心里的想法,她没有说出来,因为慕奕不会在乎这些。 看她这么坚持,慕奕无话可说。“你把地址写下来给我。回去后,我派两个女兵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他也知道,法国巴黎,是个很美很浪漫的城市。但也正是因为这份美丽,吸引了世界各地的人们,在那里,人口太多,太过杂乱,很不安全。 “不用了。”盈袖说,“我之前在法国上过大学,对那里的一切还算熟悉。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好吧,”他妥协了,“你什么时候要去法国?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盈袖看到渡口的一个建筑物前面挂了一个木质的日历牌,“现在是一九三三年三月十三号,一九三六年,我就会回国。” 慕奕狐疑地问:“你不是只在法国留学两年么,怎么是三年后才回国?” “在日本居住一年,在法国留学两年,共三年。有什么问题?” “也就是说,你要到今年年底再出发法国?”慕奕震惊,“我以为你过不了几天就要出发了,然后在法国待上两年就回来。” “……所以你,是嫌三年太久了,等不了?” 慕奕忙表忠心,“我那么爱你,区区三年,哪能等不起?”虽然他心里真的很憋屈……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尚在可接受的范围,然而若要在前面加上一年,那可就真的久等了。 三年后,他都要三十五岁了,虽然不老,但也不算年轻了。还有,他的盈袖都二十五了,真真也有七岁了…… 看他憋屈的样子,盈袖倾身拥住他,亲吻他的下颔,“谢谢你愿意等我。等我回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慕奕不喜欢气氛这样伤感,又不是生离死别的。他嗤笑道:“到时候,你就是年纪最大的新娘了。” 盈袖拍他的肩,“二十五岁,不算老吧?”她记得慕琪可是比她大了十一岁的,她今年都有三十三了。而且,她还没有结婚,谁是年纪最大的新年。还说不定呢。 “你就是再老,我也不会嫌弃你,谁叫我此生非你不可呢?”慕奕不知从哪学了这副油嘴滑舌的腔调。 盈袖笑出声,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与他深吻。 五年前的初遇,彼时她十八,他二十八,他们相差十岁。 他是英姿焕发的军阀少帅,她是重生名门的庶女。 第158节 他强势霸道,用那一纸协议将她绑住,带到天津去。 约定的一年未到。他违约,强要了她。 两个骄傲的人,两颗倔强的心,在爱里煎熬。 经过一年的磨砺,他们终于在一起。十九岁那年,她生下了真真。 可他,却陷入了江山美人的抉择,他放弃了她。 于是,她远渡南洋,在那里生活了两年,转身嫁给了别人。 他从此下落不明,消失了许久。 再找到他时。又因为误会,阻挡了彼此。 还好,他寻到日本来了,他们终于团聚,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阻止得了两颗心的靠近了。 即便她与他又要分离,隔着触不可及的大洋彼岸,他们也不觉得,距离那么遥远。 身在远方,心在咫尺。 上天给他们的考验,早已结束。 *** 盈袖对法国是熟悉的,她的法语讲得还不错,是以没有初来异国的紧张。 她很快与这里同学熟识起来。 雅利代不愧是世界五大音乐学院之一,能入学的学生,音乐天赋都非同一般,还有那些技艺卓绝的教授们,有弦乐,鼓乐,管乐,打击乐,各个领域都有最出色的人才。 雅利代汇集了世界各地的音乐种类。 盈袖倍感压力的同时,也欣喜异常。巴黎雅利代学院,让她正式地、打开了音乐世界,领略了它的美妙。 十五位音乐老师当中。有一个是中国人,他教学生们学习中国的吹奏乐器,如葫芦丝,笛子、洞箫……等等。 他姓杜,名叫杜彦书,是个十分诗意,很儒雅的名字,一如他的人。 看见他,心头会浮起一丝亲切感,不仅仅因为他是同籍华人,而是,他的衣品他的性格,让盈袖想起了顾斐然。 那个、尘封在记忆里很久的那个人。 杜彦书应该是学院里年纪最轻的教授了,大约三十五六岁的模样,温文尔雅。 他对盈袖,既有师长的严肃,也有同乡人的关切。不会过分亲热,也没有太过疏离。 在日渐相处中,盈袖隐约发觉他对自己的异样,他大约是对她有那种好感,只不过他不曾说出来,好像没有捅破那层窗纸的打算。 既然这样,盈袖便装作不知情。 当进修结束,老教授麦克·达夫递给她一份制作精贵的荣誉证书。他对她这样的学生很满意,也有点舍不得她离开雅利代,但她还是要走的,去学习更多更好的音乐知识。 “ann,”这是盈袖的英文名,达夫教授温声问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如果你愿意继续学音乐,我可以推荐你到意大利,意大利有位很棒的音乐家……” “谢谢教授,”盈袖婉拒道,“但我想回国了。” “为什么?”达夫教授意想不到,“我认为你应该到另一个国家继续深造。” 盈袖摇摇头,“我的丈夫,我的女儿,他们在家里等着我回去。他们等了我三年,我不能再让他们久等。” 她现在也是个有家的人了,所以,她归心似箭。 达夫教授很惊讶,不仅是他,办公室里其他几位教授也很意外,包括杜书彦。 从未想到,她竟然已经结婚,而且还有了女儿。 “你明明还这么年轻……”另一个女教授有点语塞,“你今年才二十五岁,ann。你怎么那么早就结婚了?”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在外国人看来,二十五岁还是谈恋爱的大好时间。 他们喜爱浪漫,随性而自由,不轻易结婚。尤其是法国人,是目前结婚率最低,离婚率也最低的国家。 这里有很多不婚主义的男人女人,他们尽情玩乐,若没有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一半,便不会轻易结婚。 而一旦结婚,就不会轻易离婚,一辈子恩爱而忠诚。 盈袖听了他们惊疑的话语。都不好意思告诉他们其实她女儿都快七岁了…… 转眸,对上杜彦书的眼睛。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半晌,他才说:“我也没想到,你已经结婚了。” 盈袖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杜彦书岔开话题,“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国呢?我正好也要回去一趟,时间对得上的话,可以同程。” “我已经买船票了,是明天早上七点的邮轮。” 他扯开一个笑,从钱包夹层里取出一张蓝色的卡片,温和地说:“很巧。我们一起回去。” 盈袖没有异议,说了声好。 *** 两年师生情谊,达夫教授对她很关照,即便她要回国,他也发了一封电报到中国报社去,帮她提高知名度。 中国报社接到雅利代音乐学院的著名教授的书信时,又惊又喜。 第159节 当天,报社总编就吩咐文编,要求这一期的头条内容写音乐大家归国的消息。 是的,她是名副其实的音乐大家,起初毕业于南洋卡尔丹翰音乐学院,其后成为日本乐坛鼎鼎大名的八田香子的关门弟子,最后又留学于法国雅利代学院……上官盈袖是华人音乐家中,资历最高的一位。 当北平申报放出消息后,国内各大音乐学院,便暗搓搓地准备致辞,争先请求留学归来的盈袖开一场讲座。也有的名校,想聘请她执教音乐系…… 在那个时候,指教的教师和教授,月薪十分地高—— 那是一个艺术与知识鼎立的时代。 上官盈袖归国的消息在纸媒的肆意宣传下,天津司令府自然也听到风声。 慕奕抓着报纸,嚯地站起来,嘴角忍不住扩大,笑意怎么也压抑不住。 “真真。你妈妈要回来了!”他矮下身来,握着真真的肩膀。 “哇,我终于能见到妈妈啦!”她欢呼雀跃,后脑勺的两条小辫子一甩一甩的。 “我要让妈妈看到,我已经长这么高了!”真真比划着自己的身高。 说起来,她的个子随了慕奕,蹿得很快,一下子就到慕奕的腰了。 慕奕迫不及待,吆喝了小周,让他开车送他们去渡口等人。 “走走走,我们先去等着!”慕奕拉起真真就跑。 可真真小胳膊小腿的,哪能跑那么快?慕奕瞧她跑得气喘吁吁。脸儿通红,便蹲下身来,将小丫头背着出去了。 董氏在后面叫住他,“这么早去渡口,也等不到人啊!” 坐船都要两个月,现在还早着呢。 孙香玉掩嘴笑:“都怪报社的记者太急切,这么早就把上官姐姐回国的消息放出来……啊不对,要怪也该怪她的那个教授,高调地宣布上官姐姐回国的消息。瞧瞧奕哥和真真都等不及了,这还差半个月的时间呢。” 董氏哼了一声,“就算报社没有把消息放出来,阿奕也要去亲自到法国找人了。我都看到他吩咐贾平去张罗行程了!” “还好,这消息来得也算及时,至少奕哥没有亲自跑到法国去。上官姐姐……终于要回来了。” “是啊。”董氏抬头望了望碧蓝的晴空,感慨一声,“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是该回来了。” 这也不枉阿奕,日夜苦等。 他为了她守身三年,不近女色,看得她都替他憋屈。 慕奕等了很久,每天背着真真去渡口徘徊,却每次都失望而归。 贾平嘴角抽搐,忍不住开口:“司令。您完全可以在府上等着……这外头太晒了。我和小周在这边等就好,若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您。这也比您每天干站在这里等着好。” 慕奕摇头,固执地在原地等候,他要亲眼看到,她从遥远的地方,回到他的身边。 当他第十六次踏足渡口的时候,在美丽的霞光之下,他忽然,听到来自远方的呼叫声。 那是大型邮轮即将到岸、发出的声音。 他激动地回头,就看到两百米之外的海面,一艘轮船,顶着红黄橙紫的四彩霞光缓缓行来。 “妈妈!妈妈!”真真跳着,欢呼着。 慕奕将她抱了起来举到头顶,让她看清不远处行来的那艘邮轮。 当轮船靠岸了,船上的乘客便提着行李,陆陆续续地步下登梯。 慕奕看到人群中的一抹纤秀身影,是、他的盈袖无疑! 他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正要凑近她,突然,他看到她身旁站着一个身穿旧式长衫的年轻男子。 他帮她提着一个箱子,两人笑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醋火在心头熊熊燃烧,慕奕忍无可忍。大声朝她喊道:“上官盈袖——” 盈袖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心下一跳,眼角眉梢的喜悦越浓了。 她忽视了杜彦书眼里的黯然,笑着对他说道:“我的家人来接我了,杜教授,后会有期。” 她说完,便率先走到前面去,奔向了慕奕。 慕奕猝不及防的,软玉温香抱了满怀。 “慕奕,真真,我回来了。” “妈妈!”真真喜极而泣,挣脱慕奕的手。转而搂住了盈袖。 盈袖瞬间把慕奕抛到脑后了,紧紧地抱着女儿,询问着她的近况,“你有没有听爸爸的话?有没有多吃饭?有没有……” 慕奕刚刚被她那么一抱,心里的火气顿时就降了下去,眼下他被遗忘了,被冷落了,慕奕的火气又蹿起来了。“上官盈袖!” 他板着脸连名带姓地叫她。 “怎么了?”盈袖回过头来。 “刚刚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 盈袖坦然道:“是我的一个音乐教授。” “教授?”慕奕声调拔高,“做到教授这个级别的老师,不该是秃头的,白发的老头么,他怎么那么年轻?!” 盈袖无语,人家年轻还碍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