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虐渣手册》 第1节 ========================================================= 本书由(greenphoenix)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贵女虐渣手册 作者:少年之上 第1章 缘起 陈芸坐在靠窗的罗汉榻上,斜靠着矮几,一手支头,另一手捏着一把翡翠制成的小剑把玩。 小剑的质地极好,通体碧绿清透,触手莹凉温润,剑柄处雕刻着篆书的“定光”二字。 半年前陈芸的婚期定下来后,那人就转托侄子将玉剑送来。当时陈芸只看过几眼后,就令人收在箱底。 只是如今婚期将至,她竟罕见的有些心绪不宁起来,便又把此物翻了出来。 素白纤长的十指无意识的在剑柄的棱角上来回滑动着,陈芸一双翦水秋瞳眸子深幽。 从昨晚上她和姐姐玩闹,无意间拉扯着姐姐的衣服,竟瞥见姐姐陈蓉隐藏在脖颈间的淡淡红印。 那痕迹的位置和形状,让陈芸一晚上没睡好,始终有种心惊肉跳的不安预感。 陈芸并非不解人事的少女,她原是现代社会一名的律师,三十岁时因为一场交通事故而过世,再投胎就是到了大秦朝。 就算死前是单身狗,但是男友也是换过好几任的,陈芸能看出来姐姐身上的痕迹必然是男欢女爱留下来的吻痕。 换在一般已婚妇人身上来说,这本是寻常得见的,更是夫妻和睦的证明,她作为妹妹的,只有替姐姐高兴的道理。 然而关键在于,姐姐陈蓉可是当今的惠宁太后啊。 若真的是陈芸想的那样,那么她不小心窥见的,就是一桩涉及宫闱丑闻的大秘密了。 两年前先帝在京郊的别宫避暑时意外身死,陈芸的外甥三皇子年仅六岁,作为先帝仅存的两个皇子中年纪最大的,在四个辅政大臣的扶持下登基。 本来新帝年少,朝堂上就党派争端不断,若是太后和人有私被发现了,绝对是够引起朝野动荡,甚至皇位更迭也有可能。 倒不是陈芸真的如卫道士一样,觉得姐姐不该不守妇道,毕竟陈蓉才二十四岁,还依然年轻貌美,硬让她荒废年华去守寡,实在太不人道。 甚至按照陈芸前世的眼光看,姐姐正是处在女人最美好的年纪,前世有很多姑娘二十四岁才走出大学校门,人生都没有开始呢。 以前陈蓉自从意外进宫后,就为了陈家为了三皇子在先皇的后宫中不得不汲汲营营,好不容易把乾德帝盼死,母凭子贵做了太后才能够轻松一些,就此在深宫寂寂终老总是可怜的。 只是陈芸最是了解姐姐,陈蓉是多骄傲的人啊,一般情况下不会屑于做这种私下委身,名不正言不顺的事。能让她这样离经叛道,以致不容于世,必然是心里喜欢那人。 纵然陈蓉素来要强,又不缺心计,但再坚强的女人也渴望被疼爱,这情来的越晚,越像老房子起火,轻易失守,动摇根基。 与其这样,陈芸还宁愿是姐姐私养男宠,纾解身心,那样总是好解决的。比起男宠,深宫中最毁人的,也最不应该发生的,便是一个女人陷入爱情了。 特别是现在朝中局势不太平,陈蓉的娘家应平侯府虽然花团锦簇,但是根基并不稳固,之前是靠了侯夫人蒋氏的父亲,她们的外公老康威将军,才从即将败落的空架子侯府立起来。 现在又是靠了正位天下的新帝三皇子,才有了这蒸蒸日上的尽头。 只是三皇子才八岁,刚登基没有两年,短时间不能亲政,后宫还有先皇的皇后惠贤太后立在那里,素来与陈蓉不对付。 前朝大臣党争不断,还有世家,宗室这些派系利益纠葛缠绕,表面的平静下都是激流暗涌。 先皇活着的皇子中,另有一个如太妃生的四皇子平王,也备受有心人的关注。 如太妃这人虽然是平民采选的宫婢出身,因着美貌被先帝看中,但是脑子灵活,挺有心计,刚一受宠就给自己在宫外找了一个与自己同姓的世家孟家做靠山,对外宣称是孟家旁支的嫡女。 后来不仅成功生了儿子,在争斗激烈的后宫站稳了脚跟,被封为婕妤,还让儿子健康长大了,冲这份心机就不能小视。 当年若不是三皇子年纪居长,陈蓉既是贵妃,又是侯门嫡女,比如太妃一个出身经不起考究的婕妤身份贵重,而如太妃串联的几个世家在选择新帝的博弈中也占不了多大分量,不然这江山还真的可能让她给四皇子巴拉上。 所以陈芸最怕的,就是姐姐因为这份见不得光的感情陷入漩涡了。 万一良人如狼,将来东窗事发,或者避孕做的不好被爆出有了身孕,那后果就不堪设想,牵连甚广了。 越想越深后,陈芸心头一阵阵的凉意涌起。 最终叹了口气,陈芸将手里的玉剑放下,做足了心理准备,要和姐姐谈谈。 作这个决定不太容易,就算感情极好,作为妹妹的捅破姐姐偷情,最是尴尬没有了,还要找借口掩饰自己怎么知道那淤痕代表的意义,想想就觉得这口张不开。 只是再尴尬,这事出了,就不能当没看到,反而应该早作打算。 她一向理智冷静,在前世是专打离婚案的律师,见多了恩爱夫妻反目成仇,出轨包情妇争家产这样的戏码,深信女人比起别人,首先一定要更爱自己。 纵然陈蓉不是毫无战斗力的小白兔,也怕她架不住男人花言巧语的柔情攻势。 又叹了口气,陈芸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才不到十六岁,但是要操的心却不少。 她只是想来后宫陪伴姐姐,顺便好好度过这最后一段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 再没想到,来宫里住些日子,竟然又发现了这么重大的不安因素。 “二娘,东西已经都归拢好了。” 珠帘掀起,陈芸身边的养娘周嬷嬷进来回话。 应平侯府的老夫人,也就是陈芸的亲娘,早就催过几次了,让陈芸快点回家备嫁,加上老夫人也想闺女了。 但是因着姐姐纵容,陈芸自己也不想终日呆在绣楼绣嫁妆,一直到夫家快要来请期了,陈芸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第2节 “这就要走了?” 陈芸颇为不舍。 时间果然是飞逝的,转眼到了要离宫的时候了,可见真的离成亲之日不远了。 她心里一点也没兴奋之情,反而因为逼近的婚期还有接踵而来的各种麻烦,更添了几丝莫名的不喜。 陈芸对于自己那个风流潇洒名满京都的未来夫君谢奕,还真的没啥盼头。从前世到现在,她喜欢的,都是清淡自律的男人,对风流就意味着滥情的男人一点好感没有。 “您在宫里已经住了近三个月了,按理说订了婚期的姑娘都要呆在家里不能随意出去。若不是娘娘和老太太宠着,您这会儿理应在府中的绣楼里绣嫁妆呢。” “以后您出嫁了,三节五寿的时候依然可以进宫看望娘娘的,二娘也不用不舍得。” 周嬷嬷温言劝道。 她是老夫人蒋氏的陪嫁大丫头,因为生陈芸的时候年纪大了没有太多的精力照顾,就把自己的贴心人周嬷嬷给了陈芸。 周嬷嬷平日最是重视规矩,对于陈芸的一应琐事全部尽力尽力,把她屋里的一应人员琐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只是想法一向老派,在宫里的这几个月,隔三差五的就要劝陈芸回去备嫁。 要不是陈蓉已经让尚衣局的人准备了三套嫁衣,各项要陪嫁的绣品全都有宫里的绣娘准备的再完美没有了,她更是要心焦了。 “唉,娘娘回来了吗?我去见她。” 陈芸决定该说的,还是要再和姐姐好生说说话的。 “娘娘已经回来了,等着您过去呢。” 身边的大丫鬟容玉早就使人问过了,沉声应答道。 待陈芸到了承安殿时,陈蓉果然站在榻边的雕花窗棂前等着。 陈芸在宫里住了这么久,差不多宫里的什么情况都有所了解。听说一大早陈蓉就去了惠贤太后那里,就知道她又开始作妖了。 待宫女端上茶点干果后,陈芸拉着姐姐在罗汉塌上相对而坐。 陈蓉让宫人都撤下,只留了姐妹俩说话。 “慧贤太后那里可是消停了?” 陈芸端着白玉茶盏,素手撩拨着茶碗盖子,开口问道。 纵然陈蓉如今做了太后,在宫里也不能事事舒心,先帝的皇后惠贤太后还是挺有存在感的。 两宫太后,本就是有点特殊,慧贤太后不是新帝的亲娘,实际上就矮了一截,而新帝的亲娘又不是发妻,作为曾经的贵妃,说到底陈蓉也是妾,这样两头都大,再加上一个想上位的如太妃,就免不了相互之间暗地里激流涌动。 慧贤太后卢氏和陈蓉两个是老仇人了,先帝在时,就看不上卢家,更加看不上卢氏,把卢氏当空架子搁在椒房殿,一年半载的都不会过去看一眼,对卢家也是连消带打,面子里子一起丢。 而卢氏这人,在闺中时就心气高,越是被冷落,越是要求后宫妃嫔尊重她。偏偏谁都不吃她这一套,稍稍受宠些的都不把她搁眼里。 所以对卢氏来说,所有宠妃都是她仇人,其中受宠时间最久的陈蓉,还生了儿子,更是被卢氏记为眼中钉。而她越是这样,陈蓉越是对她不屑一顾。 去年先帝刚丧时,慧贤太后卢氏不仅仗着自己是先帝发妻的身份抢着掌管了一大半宫务,还隔三差五的给陈蓉使个绊子,被孟氏和四皇子抱上了大腿,与以前看不上眼的孟氏交往日益密切。 虽然因为能力有限,慧贤太后的娘家卢家也败落了,卢氏使出的都不是能够伤及根本的大计谋,但是虱子多了还咬人呢,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做派,总是让人处处不快。 并且惠贤太后还要为了博存在感,三不五时的就要病一病,本朝重视孝道,作为便宜儿子的小皇帝刘瑞就要去侍疾,衣不解带的伺候她,不能让与卢氏亲近的四皇子独赚了孝名。 本来如果慧贤太后识趣,或者哪怕偶尔摆个嫡妻的架子,陈蓉也不是容不下她,但是她这样花样作死,还以嫡母的身份硬是将可以出宫独居,已经封为平王的四皇子养在自己的宫里,其心叵测,就很碍人眼了。 被她碍着的眼陈蓉既已是太后,当年又从先帝百花齐放的后宫杀出一条路,还颇受宠爱,自然是有几把刷子的。 加上卢家在先帝时就被打压的厉害,现在基本上朝堂上没有说得上话的人了,要狠下心来整治一个没有儿女的慧贤太后,自然是手段百出。卢氏愿意装病,她就索性如她所愿真的病。 第2章 尴尬 “容她最后再蹦跶几天吧,那女人不成什么气候。” 陈蓉自己轻轻拈开一枚龙眼,纤长的手指涂着蔻丹,托着小小的果子塞进了陈芸嘴里。 “才几天不吐血了,又觉得自己有劲儿了,叫了几家的夫人带着女孩儿来相看,这是要为平王选妃打算呢。” 陈蓉没有说许多,在后宫浸淫数年,她的心早已经无情狠厉。卢氏那人她最是清楚,谁愿意捧着她,她就愿意给谁做棒槌。 当初陈蓉一直没有对付惠贤太后卢氏,让她一直在宫里耀武扬威的,无非就是新帝才立。 她以生母的身份做了太后,若是行事太过,或者惠贤太后有什么意外,人人都会猜测是她下的手。宫外的那些人,各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被他们抓到了把柄,也是又添许多乱子。 现在过去两年了,她插在卢氏的千秋宫里的人手,早就混成了心腹,正是下手的良机,她很快就无需再忍了。 卢氏的身体她有数,就是她精心安排的结果,卢氏活不了多久了,要继续作,她就让她往死里作。 “平王才几岁呢,这么早打算有用吗?” 陈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卢氏相当的看不上。她们心知肚明,卢氏背后就是孟氏在撺掇,她这是被当了出头的椽子。 且不说大位已定,新帝刘瑞也算得上聪慧老成,继位后学习也挺认真的,更没有劣迹,没什么重大原因不可能被踢下皇位。 就说平王也就才七岁,长不长得大还另说呢,现在肯为卢氏那点心思招揽的几家,也都精得很,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世情如此,冷暖自知,这些人只有锦上添花的份,根本不可能为了她们捧平王上位的野望倾尽全族之力。 陈蓉与陈芸相视一笑,都把卢氏当笑话一样。 当初择新帝时,孟氏就输了,现在他们的资本也早不是那时候能比的了,只要维持住不出大岔子,被人抓到什么痛脚,更加不可能让孟氏得逞。 这个话题说到这里,已经不需要继续了,陈芸知道姐姐自有对策应付。吃完陈蓉剥给她的龙眼,把核哐的一声吐到了榻上的黄花梨木塌桌上。 第3节 紧接着又被投喂了一块鸡油卷,一块八宝糕,一块玲珑塔,点心虽小,只有两口,但是分量足,加上早饭吃得饱,吃了这么些点心,陈芸再也吃不进去了,忙不迭苦着脸推开姐姐的手,拿起小几上的茶盏,小口小口的抿着,在肚子里组织接下来的话稿。 陈蓉的眼底闪过笑意,这才停住了手。 她就是故意的,陈芸生的晚,是蒋老夫人四十多岁才生的幺女,那时候陈芸的两个兄长连儿子都生了五个,陈蓉也是八岁了。 蒋老夫人那个岁数,孩子生的艰难,早产后身体需要调养,精力也不济。 陈蓉从小就想要个姐妹,这个小妹妹虽然来得有点晚,但是从第一眼在娘亲身边看到她包在襁褓里小小一只的样子,就喜欢上了,娘亲忙不过来,她心疼妹妹,总要亲自照看着才放心。 特别是等陈芸两岁后,陈蓉更是带着她同吃同睡,可以说陈芸是她一手照顾长大的。 因着陈芸是早产儿,陈蓉担心她长不大,因此总是找机会投喂她各种点心糖果好吃的,陈芸也被陈蓉喂的胖乎乎的像个肉丸子。 这样乖巧可爱,软乎乎,白嫩嫩,胖嘟嘟,会哭会笑的胖娃娃,完全满足了陈蓉对于妹妹的所有期望,更加热衷于打扮她,投喂她,以至于这样成了习惯。 长大后陈蓉也是看见桌上有好吃的,就忍不住要投喂,始终忘不掉妹妹小时候那个可爱的样子。 后来即使有了自己的儿子刘瑞,但是宫中教养皇子规矩大,皇子身边日日围绕着一大群黄门养娘嬷嬷等,母子之间相处的时间也有限,反倒不如一手养大的妹妹亲热。 “可是有话要说?” 陈蓉笑吟吟的看着妹妹一脸“我很纠结”的喝茶,一盏茶都要见了底,因此主动问道。 “唔,倒也……” 陈芸酝酿着即将开口的话,到底觉得尴尬,因为涉及的是最为亲近喜爱的姐姐,总是有些进退失据。 “可是和周校尉有关?” 陈蓉思来想去,觉得能让妹妹这么瞻前顾后难以言说的事,无非就是和周定光有关了。事实上,对于周定光和陈芸,她知道的比陈芸认为的还要多得多。 不仅知道周定光和侄子予溪一直有联系,前段日子托予溪送来一枚玉剑,并且陈芸曾经在彭城外公家和周定光的交往经过她也都大概的了解,而且她还知道陈芸不知道的。 比如他们外祖康威将军送予陈芸作为添妆的二十个护卫,就是周定光一手训练的,这事陈芸就不知道。 “和他没什么关系。如今我已经定亲了,岂能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况且,一切都是他自己决定的,落子无悔,他是,我也是。” 陈芸知道母亲和姐姐都知道她在彭城时的事,而且以前也隐晦的和陈蓉说起过周定光,虽然现在极其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谈到他,不过此时也不做他想,只是眼一闭,咬牙逼自己开口。 “呐,姐姐也还年轻,唔,我没有别的意思,本来这话不当我来问,但是……总是不放心姐姐,我知道姐姐这些年都不容易。人这一辈子嘛,遇到个可心的人不容易,就是有时候,不得不,嗯,你懂吗?” 支支吾吾的总算含混着把话吐了出来,陈芸心里有些忐忑难安。 虽然陈蓉一直很疼爱她,小时候再淘气也没怎么骂过她,但是自陈蓉进宫后就积威日盛,自有种不怒而威的隐隐气质,让陈芸还是又爱又怕的。 聪明人不用响鼓敲,说的再含糊,陈蓉也是听懂了妹妹的话。 把端在手里的茶盏放了下来,陈蓉眸光黯沉。 “可是你猜到了什么?” 陈蓉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只是最初的一丝慌乱过后,面上却是一点不显,依然冷静自持,看着妹妹神情温和,像是在说一道点心一样的轻松口气问道。’ “昨晚上,不小心扯到了姐姐的衣服,有点像以前在彭城将军府时,有一次看到小舅舅侍妾脖子上的样子。” 陈蓉表现的太过镇静了,陈芸顿时觉得自己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心都太多余了,也放松下来,找了个借口圆过去。 “哼,蒋正阳算什么正经舅舅,庶子就是庶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行事都忒不讲究。” 因为素来知道舅舅有些贪花好色,不是个讲究人,所以陈蓉听了这个说法并没有特别惊讶,只是心里后悔早知道将军府那么乱,就不放任妹妹每年都去彭城了,没得带坏了妹妹。 而且陈蓉外祖母只生了蒋氏一个嫡女,现在威远将军府的两个舅舅都是庶子,且没有什么能耐,只是热衷酒色,如今的康威将军府日渐衰落,就是外祖家在军中后继无人的原因。 虽然外公对他们都很照顾,说起来三皇子继位也是受了外公是镇守西方边境的康威将军的遗泽,但是陈蓉一直对这两个庶出的舅舅不太看得上。 “姐姐这是玩火,后宫守卫森严,与外男关系过密太危险了,随时能被发现,不得不心生警惕啊。那个人……到底是谁?” 最初的艰难过去后,没有被舅舅那个话题岔开,陈芸索性更加直接的开口道。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后宫那么多人,是藏不住秘密的,如果心存侥幸,一定会东窗事发的一天。 所以陈芸会这样急切的和姐姐捅破这层窗户纸,就是想她早一天把关系断了,早一天安全。 “我知道,此事我自会有分寸的,也会小心的,其他的现在说来还为时尚早。二娘,且不要和母亲他们提起。” 作为太后和外男有了私情这种事到底上不得台面,如今两人当面说破了,陈蓉饶是内心坚韧,也总是有几分不自在的。 陈蓉不欲妹妹一个还没出嫁的姑娘知道太多,只是隐约的做了保证,也不想被家人知道。 陈芸本想劝着姐姐放手,但是看着陈蓉眼中一闪而过的那些情绪,想着她话中未尽处似有深意,忽然心头微微一动。 若是真的和她想的那样,如果是那个人,陈芸倒是也可以理解了。 陈蓉看着妹妹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一笑。该说的,不该说的,她们姐妹两个自有默契,那个话题,也言尽于此了。 “好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该怎么做,就交给姐姐吧,你且安心当你的待嫁新娘。” 抚着陈芸的肩头,陈蓉看着她出落的越发眉目婉转,两人眉宇间有六七分的相似,不觉有些感叹。 一转眼就走过十年,当年她要离家进宫时,那个扎在她怀里嘤嘤啼哭,不许她离开的小包子,真的长大了啊。 “该准备的绣品和喜服我已经为你都打理妥当了,另有几样头面和首饰,就现在提前给了你,都是能压箱底的东西,别胡乱糟蹋了。其他的添妆过些日子从宫里赏出去一并给你。” “早就说过,等你要嫁人时姐姐就为你请封乡君,等皇儿那边定好了封地,就下旨。” “陪嫁娘亲必然已经安排妥当了,我这里就让郑嬷嬷随你去谢家吧,周嬷嬷虽然处事周全,但是谢家人心驳杂,到底不比侯府家人疼你,郑嬷嬷原先在宫里司刑罚,最会不动声色的磋磨人,不仅办事的能耐多,处事也变通,能够借势帮你解决那些棘手的问题。我且信得过她,你也放心用好了。” “如果谢家人敢欺负你,就派人给宫中送信,自有姐姐帮你作主。” 第4节 想起妹妹很快就要离宫,嫁作谢家妇,陈蓉不仅也开始唠叨起来。 “恩。” 陈芸全部点头答应,拉着姐姐的手不舍得摩挲。 那双手嫩如凝脂,指如削葱根,指甲上精心的染了艳丽的蔻丹,像是再完美不过的艺术品。 也就是这双手,温暖又柔软,让她舍不得放开。 陈蓉当真是做到了长姐如母,小时候教她走路,为她缝制各种香包,手帕,串精巧好看的各种络子,午间怕她淘气,搂着她睡觉时总是握着她的手。 当初陈蓉意外参选进宫,陈芸很不舍得姐姐,而且那时候皇帝年纪也不小了,她觉得姐姐受了委屈,哭了很久,连病两场后,才被家人送到彭城外祖家散心,以后几乎每年都会去彭城住上小半年。 这次回去,她短时间就不能进宫了,嫁人后到底就不如现在来去自由了。 “噗,都是大丫头了,要走了还要掉几串金豆子不?以后想你了,我照样可以让人去谢家传召。” 拍了拍陈芸的前额,陈蓉浅笑盈盈,看的陈芸也冲淡了几丝离别之意。 姐妹俩又说了一阵窝心话,最后赶在午后才依依惜别,将陈芸送离皇宫,顺便带回了几大车的东西。 第3章 回家 京都很大,从皇宫到侯府的距离却是不近。 “二娘,咱们可以让外头加快点车程?” 行过半路,华丽的马车上,陈芸身边的大丫鬟容和撩起一丝车窗的帘子,看着天色有些担心起来。 “不用了,再赶也快不到哪去,慢慢走得了。” 舒服的陷进一堆柔软的抱枕中,陈芸懒懒的冲容和挥手。她心里有数,之前在宫里拖延的时间太久了,回府时肯定要挺晚了。 不过陈芸这一世作为父母的老来女,在家里被侯爷夫妻俩宠的和眼珠子一样,要星星不给月亮,而且与兄姐年纪都差的大,自是处处疼爱容让,连几个侄子都年纪比她大,且要处处容让她。 可以说在侯府里,基本上陈芸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儿,任性的事从小到大干的多了,过得比本土那些养在深闺,一行一动都要卡着闺训来的贵女们恣意至极。 此时不过是舍不得姐姐出宫晚了,让家里人多等一阵儿,自然不太放在心上。 有时候陈芸不免要想,要不是她是活过一世的,这辈子按照应平侯老夫妻俩这个宠爱孩子的劲头,估计不知道要骄横到什么地步呢。 “早上已经使人回侯府传话了,这样让长辈们等可不好。二娘回去没两天就要出嫁了,您往后可不能再这样放纵了,该好好收心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姑娘心里要清楚才好。” 周嬷嬷坐在陈芸的一侧,抚着陈芸的鬓发,小声的絮叨着。 因着陈芸嫁给谢家二爷,算是出人意料的低嫁了,虽然有情势的原因,但是阖家都觉得陈芸这亲事定的委屈,不免愧疚之下,对于她更加的宠溺纵容,所以才能让她在宫里住那么久。 谢二爷是首辅的儿子,可既是次子,又不过是个六品的文职,虽然清贵,但是在京都王孙贵族里是相当的不够看,要不是谢二爷是乾德二十年的探花郎,人又长的极为出色,是誉满京都的“玉郎”,绝对是娶不到当今太后的嫡亲妹妹的。 说起来,如今谢首辅位高权重,是四位辅政大臣之首,文官中的第一人,今上年纪又小,在亲政前都要有所依仗,所以站在两方家族的立场,谢家与今上的外家结为姻亲是最好的选择。 周嬷嬷大概知道陈芸虽然主动接受了亲事,但是定是对低嫁心里不太痛快的,定亲后对于备嫁也不热衷,所以在宫里时也没有多约束她,一直忍到出宫的路上,才要规劝一二。 “我知道的,以后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嬷嬷就别操心啦。” 既然是和周定光没有缘分,其实嫁给谁陈芸都不是很在意。她心里很明白,陈家疼她爱她庇护她,让她享受了十六年的锦衣玉食,那么她就总要为这个家族出一份力的。 而且她可不管什么玉郎还是什么才子的,以后成亲了日子怎么过,当然要她说了算。作为侯府嫡女,还有做太后的姐姐撑腰,她就不信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得差了。 能欺负得了她的人,还没出生呢。 “二娘能想明白就好。” 周嬷嬷老怀欣慰的点头,陈芸是她从小带大的,她的性格什么样周嬷嬷最是清楚。绝对不是无理取闹,看不清形式的人,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骄纵些,性格不让人了。 但是这也不是太大的毛病,毕竟作为侯门嫡女,太后嫡妹,该有的骄傲也是要有的,若是自己性子懦弱,反倒处处给自己塌台了,才是大问题。 “虽说这过日子,心气高些准没错,但是作为女子,温婉娴静总是没错的。这成亲,就是门当户对结两姓之好,想来以后就是看着您的身份,谢夫人也不会难为您。老奴担心的,就是您和姑爷相处的时候,可不能再和往日里在家里那样……” 周嬷嬷继续唠叨着这些家常经,比起陈芸被欺负,周嬷嬷反而担心起将来的姑爷了。 对于这些话,陈芸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在该出声的时候懒洋洋的“嗯”一声,指使着旁边的容和给自己剥果子吃。 从宫里收拾东西出来后,郑嬷嬷也是和陈芸坐在了同一辆车里,此时只管看着周嬷嬷和陈芸的互动,也不插话,不出声的闷在角落里。 日后,二姑娘用着她的日子还长着呢,现在最重要的是摸清主子的脾性,怎么发挥自己的作用,郑嬷嬷心中早有成算。 一路马车不急不缓的走着,到了侯府时已经将将傍晚了。 早在马车到达之前,就有打前哨的去门房通知,所以陈芸等人的马车一从街角转过来,正中的大门已经打开,几个门房并府里的管家和管事婆子,早早就备好软轿在门前迎接,显然对二姑娘回来相当重视。 而侯府里东院里,这一厢鲁氏正端着一盏搪瓷白玉的茶碗,一边轻啜,一边凝神听着堂下站着的管事婆子回报府中各项日常采买的事务。 “太太,二姑娘他们回来了,已经到了垂花角门了。” 随着门帘被两个年方总角的小丫头拢起,一个三十有余的清秀妇人脚步匆忙的进来回话。 将手中的瓷碗重重往桌上一磕,鲁氏不耐烦的挥退了捶脚的小丫头,向来带笑的脸上也透出一股郁气来。 “好歹是回来了!摊上这么个祖宗似的小姑子,我这个做嫂子的,儿子都娶了媳妇还享不得一天福,在屋里巴巴坐一天,就等着给她添排场去!” 怏怏的走到屏风后,鲁氏让丫头重新更衣梳头,平日里再好性儿的人也是越想越气,便抑制不住的对着身边的那清秀妇人抱怨。 宫里大早上就派人回话,说侯府里的二姑娘要从宫里回来了,于是鲁氏从晌午就没敢歇息的开始等着,可是直到快傍晚才见人回来。 余姨娘知道鲁氏是气的狠了,蹲身为鲁氏抹平裙角,只能在一边好生劝解道,“您可不能这样想,咱府里除了老夫人,还能有谁比您还有福分呢。二姑娘再受宠,等不过几日便要出门子了,还能在府里呆几天呢。” 第5节 “哼,她要出门子,还不是又得累着我来给她上上下下的打理。” 鲁氏想想就觉得心里怄的慌。 娘家亲戚都眼热她嫁了侯府长子,府里大姑娘进宫先是宠妃,后来直接母凭子贵做了太后。当今天子就是他们平应侯府出身的,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以为她这个侯府大太太会有多么威风八面呢。 虽然不管到哪家做客,她这个长媳也是得腰杆子挺得笔直。可是谁能知道她的苦呢?换谁也没有做媳妇生生熬了二十年,伺候走了大姑子,又换上小姑子的。 当初她儿子都生了两个,以为在府里能站稳脚跟了,还没喘口气,转眼婆婆就老蚌生珠,又得了二姑娘。 老侯爷夫妻俩自是把这个幺女当做宝贝一样捧在手里,她这个做嫂子的也只能跟着宠,哪怕后来她又得了嫡女,也是没有二姑娘在府里受重视。 太后当年还在府里时,就是个挑剔的性子,又在家得宠,鲁氏还是新媳妇,得小心伺候着看她脸色。好不容易她进宫了,又得在府里看更得宠的,性子更霸道的小姑子的脸色。 前后两个小姑子,具是通身的气派,尤其是二姑娘,更是被宠的在府里无人敢触其锋芒。 最可气的是太后这些年就只有过年过节时才能看两眼她生的嫡女,赏赐也是随随便便的,却三不五时的让人接自己亲妹妹入宫,赏赐更是流水一样的从宫里往二姑娘屋里抬,对自己嫡亲的侄女却是寻常。 明晃晃的这么厚此薄彼,可是老侯爷夫妻俩硬是一句话也没说,让她只能把这口气憋在心里。 “您不是管家太太嘛,老太太最信重您了,如今府里大小事情哪有不让您操心的。” 伴着鲁氏从屏风里走出来,余姨娘看着鲁氏依然气色不渝,便冲着堂下的管事婆子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先退下,晚些时候再过来回话,又继续跟在鲁氏身后柔声的劝解。 “都快要出门子的姑娘哪能这么没分寸,过两天谢家就要来纳征了,谁家姑娘不是老实呆在绣楼绣嫁妆的,就咱们家这位祖宗是这样的做派。” “宫里头的惯着不说,府里老太太又天天当个宝贝捧着。就这样说一不二的性子,去了婆家能好得了?” 鲁氏继续边走边嘀咕着,对于二姑娘陈芸可是在心里积攒了不少的怨念。 不过这话要照余姨娘看,那可说不准了。 二姑娘那性子虽然霸道,可是并不傻,行事也有章法。而且宫里还有太后娘娘撑腰,自己嫁的虽然是首辅谢家,可是不是传承家业的长子,而是谢家二爷,也算是低嫁了。 本是低嫁,又加上那样的儿心性,压着谢二爷把日子过好并不难的。 但是评论主子这话肯定轮不到她一个姨娘开口说,余姨娘只能在一边打着帘子垂首不语。 “瞧我气糊涂了,琪姐儿和璇姐儿几个去老太太那里没有啊?” 刚走出小院的游廊,鲁氏想起了女儿,又开口问道。 “已经知会过几位姑娘了,现在估摸着就快到荣喜堂了。” 余姨娘赶紧回话。 鲁氏点了点头,对余姨娘是满意的。 这些年余姨娘作为她的左膀右臂,处处帮她照应着,行事也有分寸,鲁氏也并不是个刻薄人,于是决定给她个定心丸吃。 “等过些时日二姑娘出门了,就该好好给几个姐儿相看人了。” 府里的下一代中,三姑娘陈玉璇就是余姨娘亲生的,和大太太鲁氏嫡出的二姑娘陈玉琪差了不到一岁,是以两人都是十三岁,余姨娘也早就暗自操心起女儿的婚事了。 “璇姐儿的事,全凭太太做主!” 余姨娘声音有些哽咽,矮身郑重的行了礼,眼睛里却带着掩不住的光。 及至走出自家住的荣贵院,鲁氏便是再大的怨气也咽了回去,重新变成了笑容和煦的侯府大太太。 第4章 嫂子 大太太一行人走到一半,在抄手游廊便遇到了府里的二太太姜氏。 只看着姜氏脚步匆匆的过来,身后跟着儿媳陆氏,两人面色都不怎么自在。 鲁氏心知她也是有怨气的,秉着相互理解的心情,特意停了下来,和姜氏相视一笑,一起执手往侯府的老太太那里去。 鲁氏和姜氏是妯娌,年岁和家境也相当,这些年的关系却是一直处的不错。 二老爷是科举二甲出身,如今位列兵部尚书,位高权重,二夫人自身出自颍川大族姜氏,陪嫁颇丰,也不稀罕应平侯府的家业。 鲁氏早年还稍稍有过和二太太争着生儿子的攀比心,等到年纪渐长,二人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倒是关系越来越和谐。 “老大家的身上可好?听说大夫摸了脉八成又是个小哥儿,还是嫂子你有福气啊。最近也没找着时间去看看侄媳妇,我这心里一直挂念着。” 路上,姜氏问起鲁氏的大儿媳张氏,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羡慕。 目前侯府的孙子辈里,就张氏头胎生了儿子,目前又怀了一胎。 如今张氏已经怀孕九个月多了,孩子随时都会出生,是以老太太和鲁氏早都不叫她出门了。 “不到生下来,是男是女哪能猜着。再说她一个小辈,哪能劳动你去看她!等孩子生了,过来看看孩子也就是了。” 说到张氏,鲁氏的心情明显愉快了一点。 有对比才会有快乐,本来鲁氏不太满意张氏的出身,尤其是大老爷越来越位高权重,就觉得五品同知的女儿配不上自家儿子。 可是比起姜氏的儿媳妇,过门一年半了,如今肚皮连个消息都没有的陆氏,张氏也确实还凑合。 毕竟陆氏娘家虽然更清贵些,曾祖和祖父两代都是御史,但是父亲如今也不过就是六品的典仪。要说起对儿媳妇的不满意程度,鲁氏还是不如姜氏的。 应平侯府如今到了老侯爷这一辈已经五代了,是随着先祖从*龙有功分封而来的,本来到了老侯爷陈平这一辈,侯府已经没什么家底了,不过挂着一个闲职的空壳侯府。 但是幸而老侯爷年轻时相貌昂堂,被一直驻守西北,赫赫有名的康威将军蒋云天看重,得以娶了他唯一的嫡女蒋氏。靠着蒋氏当年百里红妆的丰厚嫁妆,以及蒋云天的提携,侯府才算慢慢立了起来,那时也不过就是在京都显贵里排名三流开外。 再后来侯府的大小姐陈蓉进了宫,颇受宠爱,侯府这个娘家人也得了体面,再后来有了皇子,封了贵妃,乃至做了太后,应平侯府才算真正的重新在京城站稳了,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沾了太后和陛下的光,侯府如今在京城也算数一数二的权贵之家了,天子还小没有皇后,惠贤太后的母族卢氏也早就成了空架子,京都没有比当今天子的外家更加显赫的门第了。 第6节 但是老侯爷和老夫人都是相当谨慎低调的人,生怕太高调给宫里的娘娘和陛下造成麻烦,因而娶进来的几个孙媳妇都是普通的官家千金。 就连侯府的女孩儿嫁人,二姑娘陈芸还是太后娘娘的亲妹妹,也就是定了首辅谢家的二儿子。既不是长媳,又不是宗妇,让本来想要亲生女儿四姑娘陈玉璟嫁去北静王府的二太太懊恼了很久。 陈芸虽然不是大姑娘,可是在侯府算是地位特殊了,辈分也比后面的侄女们高,因此她的婚事也算是一个标杆了,下面的侄女们婚配谁也不能越过。 儿子女儿的婚事都不能如意也就算了,自己房里的长子媳妇陆氏至今连身子都没有怀上,更叫人憋气。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身后的媳妇陆氏,姜氏的心里想起她就更堵了。 “二姑娘可终于回来了,在宫里住了这么久,可把咱们老太太想坏了。” 看着陆氏头垂的更低了,鲁氏也不想继续炫耀孙子让姜氏心烦,便开口转了个话题。 “可不是嘛。小时候就经常住在西北外祖那,好容易大了又得娘娘喜欢,经常进宫陪伴,陪着老太太的时间自然不多。” 姜氏干巴巴的笑了一场,对于这把年纪了还要过来迎接这个小姑子也没什么好心气。 可是谁叫人家得宠呢,又是小姑子,哪怕做嫂子的再不高兴,还是得过去捧着她。 一行人经过穿堂,再过一个大理石云母屏风,就到了老太太所在的荣喜堂。正面是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气派非凡。两边穿山游廊连通各处厢房,挂着鹦鹉,画眉等鸟雀。 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小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忙着躬身行礼。 “给两位太太请安!咱们几位姐儿刚到呢,二姑娘也还没到。” 老夫人院里的二等丫头红春最机灵,一边引着他们进门,一边小声的介绍情况。 由着丫头挑开帘笼,鲁氏与姜氏一起携手进入房中。 老太太蒋氏坐在偏厅的雕花罗汉榻上,斜斜的倚着几个柔软的抱枕,正和几个孙女说笑呢。 “你们来啦,快坐快坐。” 等大太太和二太太行过礼,就被蒋氏招呼着一起在榻上落座。原先一起在榻上坐着的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都一起自觉的起身,坐在下面的杌子上。 鲁氏和姜氏斜签着身体一起在榻上坐了,丫鬟们很快的又端上了两盏茶。 端着茶盏微微抿过一口,鲁氏见陈芸还没过来,就先开了口,“二娘可是累着了?从宫里回来,这一路的距离可不近呐,她小人家家的,总是容易疲惫的。” 她的话中虽无直接的指摘,还为陈芸没来找了借口,但是颇有点绵里藏针的意思。 她的不满也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最主要的是陈芸和二姑娘年纪差的太近了,鲁氏早就不平呢,蒋氏当了这么多年的婆婆心中有数。 这世间小姑子和嫂子之间,相处出真情的还真是少之又少啊,要嫂子把小姑子当自己亲女那样包容,也是做不到的。 到底自己的女儿自己疼,蒋氏直接四两拨千斤的把鲁氏的话中未尽之意无视了,呵呵的笑着道,“可不是,回来以后可要好好的先歇两天。” 鲁氏一口气更在嗓子口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的,狠狠灌了一口热参茶。 “这么惯着孩子,早晚有一天芸娘这样的做派会在夫家过不下去的,到时候看你还能再找什么理由宠着依着。” 面上带着浅笑,鲁氏心里却不少嘀咕。 几人正说话间,陈芸已经回到自己的院子换完了衣服,又赶来荣喜堂母亲这边。 本来她是该一回来就到母亲这里来的,但是身上穿的裙袄都是陈蓉一手给她准备的,衣料是质地轻薄柔软的华贵横罗,宫缎的一种,以富丽堂皇的色彩和柔滑的质感出名,布料只有杭州那里产,每年产量稀少,基本只供宫廷御用,一般官宦贵族想要弄这么一匹要费很大的力气。 但是这个料子有个很明显的缺点,做衣服好看是好看,只是经不起坐卧间的磋磨。 刚才陈芸在马车上坐了半天,衣服早就起了一身褶子,这样见人也不太体面,所以先行回去了,这一来一回就有些耽误时间。 她一进门,丫头就打好了帘子。 “娘亲,我回来啦,可想可想您啦。” 陈芸穿着大红洒金宫缎的家常小袄,随着声音一团红影扑进了蒋氏怀里。 “坏丫头,我看你在宫里乐不思蜀,不想回家了吧?” 接过女儿,亲热的揽在怀里,蒋氏疼爱的摸着陈芸的额头,轻轻点了下嗔道。 嗅着母亲身上温柔的香气,陈芸的心彻底静下来了,说到底宫里再好规矩也是大的,也还是不如家里舒心。她把脸埋在蒋氏怀里,磨蹭着卖萌。 好好稀罕了一会儿女儿,蒋氏才把陈芸拉起来,“你这猴儿,回来就没个正行,小心叫你侄女们笑话!还不快见过你嫂子们。” 陈芸这才站起来给嫂子们行礼,随后也见过了几个侄女。 “二娘快坐下歇歇,刚才我们还说起来呢,这从宫里回来的路可不算近呢。” 鲁氏慈爱的笑着,像个最合格的大嫂那样关心着陈芸。 在陈芸看来,鲁氏笑的怎么看怎么假,姜氏这个二嫂,笑起来也是像牙疼那样。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反正她也不指望着以后靠着嫂子过活,总归有爹娘和姐姐,还有宫里的外甥,这些大腿都抱不完呢,谁还看嫂子脸色。 “在宫里娘娘给我做了好些新衣裳,今儿回来穿的就是横罗的裙子,只是那料子太软太薄,在马车上一路磨蹭,到家已经皱的不像样了。” “我就想着,娘亲和嫂子,还有侄女们,肯定是等我呢,关心我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娘娘和陛下可康健。我可不能像个破落户那样就这么寒颤颤的过来,好歹是从宫里回来的,怎么能给娘娘丢脸。” 陈芸这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听起来有礼有节的,蒋氏早就笑的眼睛眯起来,捏了捏她的鼻尖,“好你个尖口利舌的小娘子,本来就是自己没规矩,还叫你摆出好大的谱儿来。” 鲁氏和姜氏当着蒋氏的面自然再没有什么话说,只是二姑娘陈玉琪有些憋闷的扫了陈芸。 上榻倚在母亲怀里,陈芸继续开开心心的和蒋氏说起宫里娘娘的情况,陛下的身体也康健,还让她带自己问好等,以及说起了这段时间在宫里的日常生活。 第5章 乡君 “临别时姐姐还说要为我封乡君呢,以后我见了华亭就不用行礼啦。” 第7节 说到高兴处,陈芸乐滋滋的和蒋氏分享这个好消息。 华亭乡君是当今天子的姑母,浏阳公主的女儿,在京都未出阁的贵女圈子里算是比较出挑的了,素以精通琴棋书画被称道,和陈芸一直不对付。 蒋氏微微愣了一下,这个之前年初她入宫时,陈蓉曾经和她隐隐提过,但是她已经给阻止了。 毕竟他们侯府本身就是勋贵世家,加上又是天子外家,门庭已经足够显赫,陈芸是侯府嫡女,去哪里都不会被小看,毋需再在出身上增添砝码了。 况且乡君是有封地和爵禄的正式封号,一般公主之女或者宗室女通过请封才有的封号,天子年少登基,根基本就不稳。陈芸一个闺阁少女,无功无禄的,这么大大咧咧的封了太后之妹,落在有心人眼里,可能就招来非议了。 “那你……” 蒋氏嘴唇蠕动了几次,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到两个儿媳都是面色不好看,又把话咽回了肚子。 罢了,蒋氏叹了口气,他们夫妻中年得女,陈芸又是早产儿,小时候瘦瘦弱弱的,难免多疼爱了几分,性子也养的不太让人。 她和侯爷二人年纪也都大了,等他们老两口走了,做嫂子的对陈芸肯定就差了一层,不如对自己的女儿那样妥帖疼爱。 有个乡君的身份也好,大女儿总是心疼妹妹的,考虑的周全,就算到时候娘家出不上力,小女儿也好多个依仗。 看着蒋氏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陈芸也跟着把笑容收起来,“怎么了吗?这个乡君有什么不妥吗?” 此时她歪着头,美目圆睁,粉唇微嘟,看起来十分娇俏可爱的样子,被蒋氏宠爱的拍了拍脑袋,“没什么,娘娘疼你,娘亲还能有什么不高兴的。” 是啊,封了乡君总是很大的体面,陈蓉这个做姐姐的,一向疼爱妹妹,既然说要给她封号,肯定就把一切都打算好了。蒋氏想着大女儿一直是个有成算的,自己也没必要太操心,就把心放宽了。 “娘娘在宫里也难,以后你乖一点,少让娘娘操点心就够了。其他的,娘娘给了,你就开开心心的接着吧。” 蒋氏拉着陈芸的手,知道这孩子平时也是懂礼有分寸的,心更软了几分,就慈爱的嘱咐道。 “恩恩,我知道。” 陈芸知道蒋氏的意思,连忙点头让娘亲放心。 姐姐主动给的,她高兴接着,但是自己心里要有数,不该要的,就不能让姐姐为难。 “娘娘就是疼爱妹子,不过要我说呢,也是咱们二娘伶俐,招人喜欢。跟她一比呀,这几个蠢笨的侄女,真是遭人嫌,怨不得不入娘娘的法眼。” 鲁氏接管侯府中馈也有年头了,自认并不是小气的人,对姨娘,对庶女,都是再慈和大度不过的了。 就是这小姑子,在家里备受侯爷和老夫人宠爱,行事骄纵,她不也照样捧着嘛。府里有什么好的东西,第一个就想到二娘,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退后。 但是唯独宫里娘娘这样偏心,只认妹妹,把嫡亲的侄女都偏在一旁,让她心里十分气苦。 娘娘这样明摆着偏心,偏偏老夫人从来不在娘娘面前提醒一句,还有二娘,也是只顾着自己在娘娘面前邀宠,没想过提携下自己的侄女。 如此种种,这样想着,让鲁氏心中如何不生怨气,不免言谈中露出几分刻薄。 就是姜氏,想到二娘要封乡君,自己的四姑娘璟姐儿却什么好处捞不到,也是心里二十万分的埋怨。 “芸娘是娘娘一手带大的,难免的多关注些,琪姐儿几个都是好孩子,娘娘怎么会嫌弃。哪一次娘娘给芸娘东西,漏下过琪姐儿她们。” 蒋氏打着圆场,心里理解鲁氏的不平,但是乡君毕竟只能封一人。儿媳所想,她都明白。 只是平日里大女儿一个人在深宫也不容易,见着芸娘心里也能松快松快,哪能再把侄女也送过去给她增添负担。 况且说真的,基本上除了没有主动召见过几个侄女,陈蓉该给的赏赐和体面也从来没有落下过,只是不如待陈芸更精心亲厚而已。人人都是有私心有偏爱的,难道怪得了大女儿吗? 不过几个孙女儿她也是喜欢的,为了让儿媳和孙女心中高兴一点,蒋氏随后更是叫身边的陪嫁祝嬷嬷开箱笼,拿来自己的体己。 “芸娘过些日子就要出门子了,你们姑侄几个相处的时日也不多了,都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可该多一起亲热亲热。我这里有几样以前从将军府陪嫁过来的头面珠钗,都过来一人过来挑两样,拿着一起玩儿吧。” 蒋氏出手大方,妆匣一打开,这些金玉珠宝就莹莹生光,将整个屋子都照亮了,看起来颇为贵重灿烂。 琪姐儿几个都让陈芸先选,按照辈分和年纪陈芸都居长,于是陈芸也不客气了,选了一副红宝石头面,华盛上缀着的水滴状红宝石坠子,足有鹌鹑蛋那么大,厚重又温润。 余下的琪姐儿几个一人分得两样头面或者贵重的珠钗,璇姐儿作为庶女,平素不如二姑娘和四姑娘那样有亲娘补贴,日常穿戴都是按照月例发的来,所以此次得了这等难得的贵重首饰却是最高兴的一个。 琪姐儿心气最高,虽然得了一整套像鸽子蛋那么大又莹润的珍珠头面,心里还是不满意。 她知道,陈芸在宫里得的好东西肯定更多,私下里祖母贴补她的更是不知凡几,眼下她们掌心里漏出这么一点就想打发她们,打发叫花子都没这么容易的。 鲁氏虽说不满蒋氏大事化小赏点东西就想遮过去的态度,尽管难得些,谁也不缺这点子东西,只是到底是做媳妇的,又不能公开指摘宫里的娘娘偏心眼,那是活腻了,只能咽下这口气。 随后陈芸又叫郑嬷嬷进来,和蒋氏等人介绍了一回,因着郑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为着天家威严,都对她挺客气。 蒋氏更是特意吩咐陈芸好生安排郑嬷嬷的起居,一应份例都和陈芸院里的管事周嬷嬷一样,还给她拨了一个伶俐的小丫头伺候。 想着既然是大女儿从宫里特意挑来给陈芸的陪嫁,必然是有不凡之处的,到底是大女儿最细心,把什么都考虑到了,蒋氏感叹了一回,又把陈芸郑重的托付给郑嬷嬷。 “以后芸娘就交给嬷嬷多费心了,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日后出了门子到夫家,有什么不足之处,还望嬷嬷多替她周全。” 郑嬷嬷倒也没有托大,礼数周全态度谦逊的回了礼,一身气度确实不比寻常。 她本来无儿无女,知道自己既是从宫里出来了,那么今后就要一直跟在陈家二娘身边了,以主子的身家荣辱为依托。 如今见着老夫人这样客气信任,心里也十分熨帖,更燃起十几分的热情准备随时大展身手。 看着郑嬷嬷,姜氏原本还算淡然,也眼热起来。 像郑嬷嬷这样能干又出身宫廷的嬷嬷,可不是谁都能有幸给女儿找到一个放在身边帮衬的。 想想大姑子,果然是只想着妹妹,这样有能耐的嬷嬷怎么不想着也都快到年纪要嫁人的侄女。而且姜氏几乎敢确定,以后璟姐儿定亲时,太后肯定想不起要给她也赏一个嬷嬷陪嫁。 等与众人见过面后,郑嬷嬷退下,陈芸又缠着蒋氏说了一会儿子话,在荣喜堂一起用过饭,才和嫂子还有侄女们一起出来。 从宫中带回来的东西,单子已经送到了鲁氏手中,一部分入了侯府的库房,另一部分叫管事挨个送到各人的屋里。 “姑姑,这次在宫里住了这么久,娘娘都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啊?做了什么新样子的裙子,我能去看看吗?” 第8节 “还有你刚才说的横罗料子,我还没见过呢,顺便让我看看好不好?” 璇姐儿在祖母那里得了好东西,又有从宫里娘娘那里得的赏,知道都是托了陈芸这个姑姑的缘故,因此十分亲热的抱住她的胳膊,跟着陈芸一起回了她的院子,一心想着多与姑姑亲近一二,从她那里再漏个一星半点的,到时候她出门子嫁妆就多一份体面。 “行啊,你来。我在宫里新作了好几套衣裳,也带回几身料子,一会儿你挑挑有没有喜欢的。” 陈芸对侄女们一向也大方,知道陈玉璇是庶女,过得不如琪姐儿和璟姐儿那样底气十足,对她的小心思也是无可无不可的。 琪姐儿和璟姐儿不满她的做派,又鄙薄她眼皮子浅,就爱去占便宜混几身人家不穿的衣裳不要的首饰。她们自己是不屑去捧着陈芸的,便一起和陈芸道别,各自跟着娘亲回去了。 “祖母和宫里娘娘都太偏心了,她陈芸有什么好的,都是陈家嫡女,她就是乡君,到我这里就是几件首饰几身料子!” 回到大太太住的院子,陈玉琪翻看了一下宫里娘娘的赏赐,虽然挺贵重的,但是想想陈芸肯定把最好的都昧了,便一脸不快的抱怨。 “好了,给你就收着吧。再不高兴,也不能指摘长辈,更遑论宫里的娘娘了,那是你一个小辈能放在嘴边的?” 尽管心里也赞同琪姐儿,但是鲁氏毕竟是掌家夫人,有几分眼界心胸,对女儿的教育毫不放松。 “回头娘再给你打两套宝石头面,带你去外祖家耍,祖母疼你姑姑,娘亲也疼你!” 到底是亲女儿,教训完了,鲁氏又哄道。 第6章 生产 鲁氏心里对女儿又爱又怜,原本该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嫡长女,偏偏出生的晚,上头有个姨娘生的庶女当着,只是大姑娘慧姐儿命不好,长到九岁上没了。 但是排行已经定下来了,上了族谱也没法改,她的琪姐儿就只能永远挂着个二姑娘的衔。这也就算了,偏偏婆婆老蚌生珠,人过中年了又折腾出一个小女儿。 二娘和女儿年岁相当,在鲁氏眼里,没有哪一样比得上琪姐儿,偏生辈分大,就一直压在琪姐儿前头,让琪姐儿在府里地位多少有些尴尬了。 再加上宫里娘娘的无视,更让她平白矮了一截。 大家都知道侯府的二姑娘陈芸是太后娘娘嫡亲妹妹,很受娘娘喜欢,相比之下,琪姐儿这个被无视的,就变成不入眼不受宠了,以后在外面交际或者嫁了人家,就算提起宫里娘娘,也没有太多的底气。 陈玉琪被鲁氏哄的终于有了笑模样,等到回自己的院里时,看到住隔壁院子的璇姐儿也回来了,看样子收获又不少,脸上喜滋滋的,心里又不痛快了。 “你陈芸现在再受宠有什么用呢,琴棋书画都不精通,就算将来嫁了才名誉满京都的谢公子,也肯定是个不受待见的命!” 想着陈芸从来不热衷于参加世家小姐们轮流举办的赏花会,读书作画都是寻常。 前年在会上还出了丑,琴艺平平,被华亭乡君点评后竟然还不服气,说自己弹琴作画都是个人陶冶情操,不为了向其他人展示才艺。 刻薄精通绘画,热衷各种琴艺书画比试的华亭乡君,“只有大家才要当众弹琴作画,以博得那么一星半点的才名。” 这样开口把好好的贵女比做大家,真真丢尽了他们侯府的脸面,也把华亭乡君得罪了个彻底。之后她自己一派屁股去了彭城外祖家,害得她们几个做侄女的,出门再参加诗会和赏花会时,也要备受排挤。 就陈芸这样几乎文墨不通的粗糙女子,连谢公子的衣角都不配,更别说得到谢公子的倾慕了。 这样恨恨的想了一通,陈玉琪才稍微平衡了点。 另一厢陈芸那里倒是平静的很,回到了自己住了十几年的闺房,感觉做什么都舒服。 在床上打了几个滚,陈芸问周嬷嬷,“郑嬷嬷那里好好安置了?” “对,已经收拾好了,安排在厢房的最东侧,就住在我隔壁。” 周嬷嬷将陈芸拉起来,一边帮她换衣服,一边回答道。 “恩,嬷嬷多操些心,这些日子你们都帮我好生看看郑嬷嬷的脾性和能耐,以后怎么用我们还得有个章程。” 陈芸随意的吩咐完后,就进了浴房。半人高的浴桶里已经放好了温热的泉水,水面上撒着一层花瓣。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陈芸赤着身子跨出浴桶。两个大丫鬟容和,容与一人拿着柔软宽大的白绡为她裹了头发擦拭,一人为她擦身后涂抹滑腻的玫瑰水养肤。 要说穿过来以后最幸福的地方,陈芸觉得就是现在了。什么也不用自己干,有嬷嬷,有丫鬟伺候着,比以前花昂贵的价钱在美容院和spa养生馆的金卡会员还周到舒服。 浑身香香软软的趴在自己软软的雕花大床上,陈芸抱着枕头翻了个身,现在唯一让她挂心的就是宫里姐姐和那一位的关系了。 若是宫里姐姐和外甥安好,他们一家子都没什么好操心的事了,出一位天子,应平侯府能再煊赫三代不成问题。 要是外甥年纪再大些就好了。 陈芸叹了口气,刘瑞年纪到底才八岁,以后成亲怎么也得十四五岁,还有六七年呢,这才是最大的变数。 先帝死的太快太早了,一切都来不及安排,匆匆定了四位在朝中根基不深的辅政大臣,倒是成全了他们。 如今谢首辅之所以能在朝堂上自成派系,位高权重,不就是托了新帝年幼,世家利益不统一,相互牵扯各怀鬼胎的福。 不过先帝早死也好,姐姐也早一日解脱。 陈芸对于先帝刘泽怿这个老色鬼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当政期间党争不断,治理天下没什么成果不说,把一门心思都花在了女人身上。 当初姐姐陈蓉明明心有所爱,若不是刘泽怿微服在东安伯府的赏花会上见了陈蓉十分惊艳,硬是选召入宫,现在姐姐绝对会幸福很多,也不用再私下里遮遮掩掩。 也是这个原因,陈芸长大后就十分抵触各家办的赏花会。什么才艺展示之类的,更是烦得要命。 而且先帝这个人最好以赏花人自居,不管好的坏的,什么女人都爱往床上拉。 他口味复杂,后宫里有当年号称“京都明珠”的大美人陈蓉,还有貌不惊人只有纤纤细腰的农户女,只要有点特色的女人,他都想要收到后宫里尝鲜。 就连京都里的秦楼楚馆,他也爱钻,这在京都贵族世家中,都不是新鲜事了。 可想而知,在这样竞争激烈的后宫中,这些年陈蓉能够一直盛宠,还生下儿子,是耗费多少心力的结果。 最后终于在西郊别宫死在了女人身上,据说是服药太多的缘故。对于一代风流帝王,这个死法也算他死得其所。 对于姐姐的“那一位”,陈芸担心的只是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那个人心变了没有。 第9节 想到朝堂上宗室这边,全靠了他一力撑着,不使朝中大臣们太过摆布刘瑞,陈芸虽然不支持姐姐在宫闱私会情郎,但是也就能理解了。 起码现在,是他们更需要他。 陈芸叹了叹,在这件事上,她该提醒的已经说到了,其他的,距离太远她也不能日日在宫里看着,还真的有些无能为力。 “二娘,快些休息吧。明儿可不能再赖床,要早起的。快出门子的大姑娘了,不能再纵着你了。老太太也说了,二娘该学的可要学起来。” 感觉陈芸在外间翻来覆去没有睡着,睡在脚踏处守夜的周嬷嬷尽心尽力的出声提醒。 “知道啦!” 陈芸抱过一旁的软枕,乖乖不再翻腾。 在家备嫁的日子真的挺闷人,不能去别庄骑马,不能出门访客,只能做些针线,跟着母亲身边的嬷嬷学点管家技能,平时和她玩的比较好的几个侄子也要忙着去上课,她最多跟几个不大讨人喜欢的侄女一起说个话,逛个园子。 这天还是一大早被喊起来,洗漱完在自己院子吃过早饭,陈芸先去了老太太蒋氏那里。 如今蒋氏已经早就放手,不再掌管中馈,管家理事了,但是她毕竟是过来人,身边的仆妇和嬷嬷更是经验丰富,教导陈芸一些管家技巧和经济学问完全没问题。 蒋氏正拿着一本府里庄子上的账本教着陈芸看账呢,外面一个大嫂身边的仆妇就过来道是大奶奶发动了。 大奶奶张氏是陈芸的大侄媳妇,挺温柔腼腆的女人,陈芸对她印象很不错。 只是张氏高嫁进门,心里不太有安全感,进门三个月怀了孩子后,孩子不满六个月,又急着怀了第二胎。 年纪小,生育又密集,这样对身体可不太好。 只是这话她一个未出门的姑娘没法说,大嫂那个人更是乐得再有个大胖孙子抱,才不管儿媳妇是不是会伤身呢。 “算起来日子也快到了,你就过去看看吧,等生了就来回我。” 因为是二胎了,又是孙媳妇,蒋氏没必要亲临,只吩咐身边的祝嬷嬷过去走一趟。 等到中午陈芸跟着蒋氏吃过饭,祝嬷嬷就过来说,大奶奶这胎有些不好,现在请了大夫来煎药呢。 “娘亲啊,要不我也过去看看吧?” 接下来陈芸也无心继续看账本了,她和两个哥哥年纪差的大,两个哥哥在她面前都是严父脸。 倒是大侄子予溪小时候总是带着她玩,这个点白天她家的男人们都不会回院子的,她对大侄媳妇不免有几分担心,就想替侄子去看看她。 反正以前大学时自修过会计,还考过会计证书,管事的要是拿假账骗人可骗不过她去。 蒋氏犹豫了一下,毕竟生孩子这个事没成亲的大姑娘不好过去凑热闹。 “没事没事,我就去大侄子院里看看小哥儿,有大嫂呢,我不靠近产房。” 陈芸举起手向母亲保证道,抱着蒋氏的手臂歪歪缠缠的撒娇。 “什么热闹你也爱凑。” 蒋氏被她摇晃了一阵,终于答应了。 等陈芸过去的时候,二太太和陆氏已经坐在正屋的堂厅和大太太说话呢。 陈芸和嫂子们问了安,看着大太太面色从容的样子,心里有些诧异。 “听说大侄媳妇生的不太顺利?” 她试探着问道。 “女子嘛,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的,老大媳妇都生了一胎了,有经验的,没事。” 鲁氏心里觉得她大惊小怪,还是答道。 要说起来,应平侯府除了老太太蒋氏算是高嫁入门后,儿媳妇和孙媳妇都找的门第不显,家教规矩的女孩子。 从鲁氏,姜氏,到张氏,陆氏,都算是高嫁入门的,有一个算是共同的特点,就是自家门第低于夫家老远,始终不太有底气,所以就只能在规矩和贤惠方面下功夫。 就算鲁氏都掌家这么多年了,在蒋氏身边还是伏低做小,对陈芸哪怕就是面子上的捧着,有时候看不过去她受宠,也始终只能暗暗生气,表面上重话都没有一句。 这一方面来看,蒋氏算是挺会挑媳妇的,应平侯府也算是京都里比较和谐的人家了。 “我平日里拿张氏当亲闺女待呢,这一胎也养得好,无碍的。” 鲁氏没把张氏生产会出状况放在心上,觉得平日里好吃好喝的养着,第一胎也平安生下来了,怎么可能出事。 可就在这说话的期间,鲁氏身边一个看起来挺眼熟的嬷嬷,就脸色不对的匆匆凑到鲁氏身边小声说话。 陈芸皱着眉,隐隐能听到几个词,”……脚先出来……大出血……保谁……“ 这走向任陈芸一个没生过孩子的也意识到情况明显不对了,鲁氏脸色也不好了,神色烦躁,倒像是儿媳妇给自己找了麻烦一样。 “当然是先保孩子啊!怎么也要先把小哥儿生出来!让产婆她们使使劲儿,可不能把孩子憋坏了。” 鲁氏连想都没想的吩咐那嬷嬷,倒是让一旁也听到她们对话的陆氏脸上更加苍白了。 第7章 小产 真打脸,刚说了当亲闺女,就保孩子都不带犹豫的。 陈芸听了以后心里郁闷的慌,却也知道世情就是如此。对于古代婆婆来说,媳妇就是伺候儿子,生孙子的,保大保小这个问题上,真的一点都不打折扣,为难女人的大部分都是女人。 “二娘,你在这里坐着等,别乱走。” 鲁氏也再没有心思坐着了,嘱咐了陈芸一句,就匆匆跟了婆子去产房所在的院子坐镇。 在一旁的姜氏皱了皱眉,想起来再过半月,就是纳征的日子,月底陈芸就要出嫁了。这时候万一张氏有个什么不好,婚期却是要耽误下来,凭白添很多麻烦。 第10节 只是到底小姑子和大侄媳妇,都和自己没什么切身相关的,想想也就算了,就希望大侄媳妇命大吧。好歹她还是有的生,想想自己糟心的儿媳妇陆氏,姜氏朝她瞥了眼。 陆氏本来就心慌,想着平日里大伯娘对大嫂还是挺好的,都这样毫不犹豫的保孩子,不拿媳妇的安危当回事儿,那生育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原本就对自己不满意的婆婆,到时候会怎么样呢。 这样一想,陆氏脸色苍白的都发青了,再被婆婆这么一瞪,心里顿时吃了一吓,感觉更喘不上气了。 丫鬟给陈芸端上来一盏玫瑰卤子,却是她平日里爱喝的,此时也尝不出味道,心里也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可能因着本身自己就是女人的原因,穿来大秦后,她对本土受压迫的女子一直都是心怀同情的,她们束缚多,活的不容易。 张氏这么活生生的温婉佳人,之前还言笑晏晏,现在生产就几乎命悬一线。 再看看身边的二侄媳妇,也是脸色相当难看,陈芸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为那冰凉的触感而心惊,让人把面前的茶盏换了,也换成浓热的玫瑰卤子。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鲁氏才一脸疲色的回来。 孩子到底生下来了,是个女儿,胖乎乎的,足有八斤二两。也因为太胖,导致张氏下身撕裂,大出血伤了身子。 “恭喜大嫂孙儿孙女都齐全了。就是您福气大呢,以后可有的享福了。” 知道孩子生下来,姜氏顺势恭喜了一番,跟着众人都去看了眼刚出生的孩子。 小小的女孩裹在红色的襁褓里,小脸鼓鼓的,陈芸小心的摸摸她的小手,喜欢得紧,只是想想以后又一个小不点要叫她姑奶奶了,她就哭笑不得。 张氏虽然生产完已经被收拾了一下,仍然能看出汗湿的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颊上,嘴唇咬的血迹斑斑,空气里都是隐隐的血腥气息,命大的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刚回来。 陈芸再次清晰的认识到,古代女人生孩子,真的是拿命再博啊。丈夫不出现,婆婆只关心孙子,一个女人是多么无力。 探过产妇和孩子,姜氏本来也不是专门在这里等张氏生孩子,是来找鲁氏顺便碰巧了而已,现在看鲁氏接下来要忙着安排奶娘,让人四处去传喜讯,便不耽误她了,就带着姜氏要走。 陆氏本身就觉得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不敢和婆婆说,看着裹在小被子里的娃娃,又看看脸色蜡黄昏迷不醒的大嫂,心里既羡慕,又恐惧,出门后眼前就是一黑,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二侄媳妇!” 接下来又是一场忙乱,让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拿软榻把陆氏抬回去,姜氏小声嘀咕,“竟会添乱!” “大嫂都没说什么呢,二侄媳妇身子要紧,二嫂不急着回去给二侄媳妇找个大夫看看吗?” 实在受不了这些不把媳妇当人看的嫂子了,陈芸板着脸强烈要求道。 “我做婆婆的难道不心疼儿媳妇吗?小姑子倒是这般心疼嫂子。” 姜氏脸色讪讪的,心头有些恼怒,怪陈芸一个小姑子胳膊伸那么长,多管闲事。 一直到陈芸离开院子,都没有见到几个侄女,所以临走时她还是没忍住,问鲁氏,“又不是旁人,嫡亲的嫂子生了侄女,琪姐儿和璇姐儿都不过来看看吗?” 这下刚得了孙女的鲁氏心情也不太好了,儿媳生产的事她压根还没顾得上让人和女儿说呢,再说了,这很重要吗。 连怼了两个嫂子,陈芸也是觉得有点心累,强打起精神回到蒋氏那里,和母亲说了说当时张氏有多危险,引得蒋氏也跟着唏嘘了一会儿。 “那孩子是个好的,姐儿生的也不容易,再去库房里把那只五百年的老参给她送去吧。” 蒋氏指使婆子除了常规给孩子和产妇的东西外,又余外开库多拿了一直野参。她心里庆幸张氏命大,不然陈芸婚期将近了,到时候出点事多不吉利。 “大嫂和二嫂也真是让人心凉,媳妇就不是人了么?大嫂口口声声说把大侄媳妇当女儿看,生产的时候首先想到的,还是她没影的大胖孙子。那是一条人命啊,都不当回事。二嫂更可笑了,二侄媳妇身体不舒服晕过去,竟然还嫌弃她添乱!” 想起今天的经历,陈芸就忿忿的跟蒋氏抱怨道。 “唉,到底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婆婆怎么能跟亲娘比呢,再说相处时日也短,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以后你到了谢家,和婆婆相处你乖顺柔和些,久了两人也就能处的不错。不过你也别想左了,凡是做婆婆的,哪个不盼着抱孙子。” 蒋氏揉着她的脑袋,宽慰她道。 陈芸依进了蒋氏的怀里,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谁让这个时代就这样呢,就是现代社会,依然有毫不犹豫选择保孙子的丈夫和婆婆呢。 比起依靠丈夫,讨好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婆婆,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多爱自己,别人不关心你,自己就得多关心自己。只有自己把自己当回事,别人才能把你当回事。 像陆氏,整天憋得受气小媳妇一样,在姜氏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够柔顺了吧,进门才不到一年,姜氏依然因为她没怀孩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母女俩人说了一会儿子话,老侯爷陈平进了门。 “大孙媳妇又给我们添了一个重孙女呢,孩子胖乎乎的,八斤二两,芸娘说可喜人了。” 蒋氏一边让人伺候老侯爷换衣服,一边说起了今天的喜事。 “恩,予清儿子闺女都有了,这几年看着也稳重了,回头得和老大说说,也是时候叫他出仕了。” 老侯爷知道有了重孙女,高兴了一会儿后,想的却是别的。 陈芸撇了撇嘴,刚站起来想回去自己的院子,老侯爷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递给她。 “这是才买好的京郊一处温泉庄子,挺难得的,就给你压箱底当陪嫁吧。” 老侯爷说完后,冲着陈芸眨了眨眼,显然是用私房买的,不走侯府的公账。 嬉笑着接过庄子的房契,陈芸抱着老侯爷的胳膊晃着,“之前就说了一嘴,没想到爹爹一直记着呢!还是爹爹对我最好,我也最喜欢您啦!” 把老侯爷晃得眯了眼,很享受女儿的撒娇。 “你这个小马屁精,你爹好,娘就不好了?过来,娘也有压箱底的东西给你。” 蒋氏看着父女俩亲热热的靠在一起,也有点心里痒痒,想着到不久陈芸就出嫁了,便也让祝嬷嬷把早就准备好的头冠拿出来。 一揭开妆奁的盖子,陈芸就瞪大了眼睛,入目是一顶做工极为精致,镶嵌着十二颗足有小孩拳头那么大,珠圆玉润品相完美的东珠头冠。珠光耀眼,华贵难言。 “这是当年你外祖母给娘亲的陪嫁,如今就给了你罢。” 第11节 蒋氏是康威将军唯一的嫡女,当年嫁妆自然无比的丰厚,说是十里红妆也堪堪也比。 作为幺女,蒋氏和老侯爷没少私下里给她各种好东西补贴,但是这样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陈芸还是觉得眼底热热的。 父母毫无保留的爱,才是这一世她最弥足珍贵的收获。 把爹娘给的东西带回去后,陈芸难得的开了箱笼,查看自己的身家。 姐姐给的,爹娘给的,加上以前的积累好东西还有铺子,屯的良田投资,不算到时候府里置办的嫁妆,陈芸的丰厚身家就能撑起一个普通的世家二十年的开支都不成问题。 果然手里有钱心中不慌啊,陈芸小手一挥,又拿出一张银票,让周嬷嬷交给自己的奶兄,继续在京郊的各地收购良田和水田,用以投资。 先定个小目标,成为京都女首富,怎么样? 陈芸乐滋滋的想着。 可是等到第二天,陈芸却听说二侄媳妇小产了。 之前因为月份浅,身体也没有征兆,所以陆氏也没当回事儿。再加上心理压力大,昨天在张氏生产时情绪有些紧张,晕过去后就见红了。 对于急切想要抱孙子的二太太姜氏,和迟迟未怀孕压力过大的陆氏来说,都是一件伤心事。 “唉,也是年轻,没经验。可怜见的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荣喜堂的偏厅里,蒋氏听二夫人说起这个消息,也跟着唏嘘了一阵,让人送了一堆补身体的东西给陆氏,还嘱咐姜氏多安慰照顾陆氏。 “也别给她太大压力,二哥儿还年轻呢,当年你入门也是都快三年,才有了予河,你还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虽然陆氏总是缩在姜氏身后,存在感不太强,乖巧柔顺的显得有点怯弱,但是蒋氏还是挺心疼这个孙媳妇的,便向姜氏劝道。 “媳妇知道的,也没给她什么压力。陆氏这孩子也是可怜的……” 听到婆婆的话,姜氏勉强的笑着,跟着说道。 陈芸坐在二太太的身后,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 谁不知道之前二太太眼馋大太太抱孙子,对陆氏动辄得咎,虽然不打不骂,但是精神折磨啊,不然陆氏也不可能压力大到小产。 第8章 很爽 下午时,陈芸还没踏入二侄媳妇的屋里,就听到了隐约的啜泣声。 陆氏从昨天夜里确定小产后,又晕过去一阵,清醒后就一直不断地哭,眼睛都肿成了桃子。 “呜呜……我要是再小心些呢……我对不起太太,对不起二爷……” “怎么,怎么偏偏就我不顺利呢……我的命啊……” “我可怜的小姐,怎么这般命苦……” 陆氏陪嫁过来的奶娘心疼快要泣血的陆氏,跟着抹眼泪。 陈芸在门口听了一阵儿真的有种不太想进去的冲动,她其实最受不了陆氏这种人了。用句装逼的话,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孩子掉了本来是件悲伤的事,对自己的身体也是巨大的伤害。伤心过后难道不是振作起来尽快养好身子吗? 这样软软弱弱的只想着怨天尤人有什么用。身边的奶娘也是火上浇油的一把好手,啥作用都不管,劝人都不会。 站了一会儿,陈芸还是快步走进屋里,坐在陆氏的床边安慰她。 “快别哭了,二侄媳妇现在身子虚,更要好好将养。再多的眼泪也换不回孩子了,就别再想它了。再说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看着的,怪不得你。是这个孩子和咱们家没缘,你和予深都还年轻呢,不愁以后儿女绕膝。” “再打盆热水,用帕子给二奶奶擦脸,再好好敷敷眼睛。” 指挥着陆氏身边的奶娘和丫鬟打来水后,陈芸亲自为她擦脸,好不容易才安慰陆氏暂时停住,喝了药躺在床上休息。 等陈芸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有点心累了。她都开始同情予深这个二侄子了,难怪他和陆氏一直平平淡淡,连予溪和张氏这样相敬如宾都做不到。 这样如菟丝一般需要好生抚慰收藏的女人,肯定不对予深的胃口的,他那个人是急性子,性格刚强,做事也是风风火火的,很难想象生活上,陆氏能跟得上他的脚步,长此以往,俩人相处堪忧啊。 整个侯府,除了老侯爷没有妾室之外,陈芸大哥,二哥家都有姨娘侍妾,甚至大哥的侍妾最年轻的比陈芸都大不了几岁。 予溪和予深也有房里人,只是还没抬姨娘,连个正经通房都算不上。 他们家男人,还真的没有洁身自好的。 这里面有整个时代根深蒂固的思想作祟,别说豪门贵胄了,就连有几亩地的富农,收成好了还要买个妾伺候呢。小妾对他们来讲,更多的是个彰显身份,纾解身体,生孩子的配件。 他们压根没有只守着妻子一个人过的观念,甚至老侯爷据说年轻时也有通房,但是蒋氏进门后不久就放出去嫁人了。 对于男人纳妾这种陈规陋习,陈芸打心眼里受不了。别人她管不着,但是以后谢二想纳妾,是想也不要想了。 哪怕没有感情,她也不能接受和别的女人公用一件器官,简直不要太恶心。 这么一路向着,刚出了二侄媳妇的院子,就听到前面回廊拐角的假山下,四姑娘皱着鼻子对身边的丫鬟大声抱怨。 “整日就知道哭哭啼啼的,一个六品小官家的女儿,哪里配得上我二哥!我们家找了她这样的媳妇算是倒了八辈子霉!连个孩子都不会生,活着干什么!” “还有陈二娘,仗着辈分大整天在府里上蹿下跳的不安分,快出嫁的人了,一点规矩都没有!真丢我们侯府的脸!” “若不是有宫里娘娘宠着,就她这样要才没才要德没德的,哪里配得上谢二爷!” 璟姐儿对于陈芸其实怨气还真的挺大,最重要的是之前二太太隐隐约约和她说过,想为她择一门贵婿,更是和北静王府的大奶奶关系挺亲近的,结果转眼间陈芸就和谢家订了亲。 二太太说过他们家这一辈的嫡女,以后夫家都不能超过陈芸这个姑姑,想到自己一个侯府小姐,竟然可能低嫁进之前都不屑的官家子,就觉得晦气委屈。 而跟在陈芸身边的两个容和,容与俩人听了她的话都气的浑身颤抖,身后的小丫鬟和婆子则都低头装鹌鹑,容和更是控制不住脾气向着四姑娘璟姐儿冲出来,却被陈芸阻止了。 不管怎么说,容和都是个丫鬟,对上四姑娘肯定占不了便宜,还得撸起袖子自己上。 第12节 陈芸冷笑一声,这就是她的好侄女,平日里尽管关系不亲密,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她的口中竟然是这样的不堪。 “哦,我配不上谢二爷,难不成你自己就多好?” 一步步走到璟姐儿面前,陈芸在她面前站定了,看着陈玉璟一瞬间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姑姑说的都什么,什么话!” 璟姐儿心里不是不害怕的,竟然在外面说起了是非,还被本人听到了。若是被那个二嫂听到,陈玉璟不会害怕,但是对上陈芸,她心里真的就没有成算了,只是依然习惯性的维持自尊,梗着脖子僵硬的反驳。 “说的什么话,自然是人话了,侄女现今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 陈芸看着璟姐儿那张写满“我不服,我没错”的脸,最后一点身为长辈的教化之心也没有了,觉得费再多口舌也救不回一个长歪了的熊孩子。 对付熊孩子,还是简单粗暴最解气。 于是,陈芸话音刚落,就一巴掌甩在了陈玉璟的脸上。 “这一巴掌,教你做人不要背地里乱嚼舌根!” 在璟姐儿被打愣了以后,又飞快的在她的右脸甩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教你知道什么叫尊敬长辈!” 陈玉璟脸颊两边都各浮出一个巴掌印,回过神来,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就要对着陈芸扑上来。 从小到大还真的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更遑论这样□□裸的被打脸了。 但是陈芸从小就是外祖康威将军家的常客,小时候穿着侄子的衣服,在校练场上是真的跟着教头学了一套棍法的,当年几个侄子轮流陪她去彭城外祖家,每个都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 更兼这些年她热衷骑马打猎的,这些功夫一点没落下,璟姐儿这个真闺阁小姐对上陈芸是毫无战力的,没两下就被陈芸扯住了头发。 “不尊重嫂子,也不尊重姑姑,你是要上天?做错了不认错,还敢还手!” 她两手开弓,又狠狠扇了璟姐儿两个耳光。 这时候被陈芸突如其来的动作吓愣的璟姐儿的丫鬟和婆子,也反映了过来,几个人不敢对主子动手,只得都跪在陈芸面前不停的磕头,咚咚咚的沉重声音敲击着青石板。 “二娘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姐儿生气。” “您快放开姐儿吧,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您别动手了!” 眼见着磕头不见效,陈芸依然在揍璟姐儿,璟姐儿的大丫头雪儿壮着胆子起身,想从陈芸的手中把被她拽着的璟姐儿头发薅出来。 “反了你们了,和谁动手呢!” 容和没来得及亲自动手就被自家姑娘拦了,这下看着四姑娘身边的下人也敢跟着动手了,立马挡在陈芸的身前,一把薅过去把雪儿的头发也拎在了自己手上,拎的她哀哀叫着,整个人转了一圈,手法和陈芸的一脉相承。 “好丫头!就这样,谁敢拦着就好好收拾她们!” 不愧是自己□□出来的,陈芸看着容和终于也有了一战之力,心情瞬间好了起来,觉得也出了气,便把被自己扇了几下的璟姐儿放倒在地上。 璟姐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趴在地上嚎着,被扇肿的脸上看起来凄惨无比,嘴上呜呜咽咽的撂着最后的狠话,“你,你等着,我娘,我娘,不会……” 还没等她说完,陈芸又一脚踹在了她的屁股上。 “我等着,等你娘找过来看她能怎么样!你有胆子,就对着她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不仅你娘我不怕,我还非得叫我娘再狠狠收拾你一顿!不懂事也就算了,连个上下尊卑都没有,你娘不教你,我这个做姑姑的就勉为其难教教你!” 痛快的揍完人,陈芸就带着丫头愉快的跑了,她要先去蒋氏那里告状去。 留下璟姐儿又气又怕,身上和脸上也火辣辣的疼,陈芸一走,璟姐儿的丫鬟婆子才敢起身过去扶她。 “娘啊,我有事要和你讲!” 陈芸甜甜蜜蜜的赖在蒋氏怀里,又是埋胸又是蹭胳膊的卖萌。 “什么事?又闯什么祸了?” 蒋氏被她腻歪的心头一软,随即想起小时候每次陈芸偷着练棍被发现了,或者长大以后私自去别庄打猎啊,这样犯了错误都会和她来这一套,便推开她的脸问道。 “我刚才揍了陈玉璟一顿,在二嫂找你告状前,我先认罪,争取老夫人宽大处理!” 陈芸知道自己肯定免不了罚,便索性直接坦白。 “恩?你干嘛欺负璟姐儿?你一个做姑姑的竟然欺负侄女,好意思吗!” 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事儿,蒋氏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熊孩子可这能翻着花样儿的犯错。 毕竟是将门虎女,蒋氏皱着眉头,把陈芸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拍下来,狠狠在她背上拍了几下,虎起脸问道。 虽然陈芸坦陈自己揍了璟姐儿一顿,但是哪怕蒋氏是将门虎女,也想象不到一个小姑娘能使多大劲儿,又不是泼妇,蒋氏以为陈芸顶多扇了璟姐儿一耳光,所以轻飘飘的用了“欺负”二字,哪想得到自家闺女是真的下了黑手。 “这是她自找的,让她嘴贱,二嫂不教,我就帮着她教育了!” 陈芸自恃有理走遍天下,便让容和把当时璟姐儿的话学了一遍。 蒋氏听了,也是心头一火。 没想到外表再是端庄有礼不过的孙女,私底下竟然如此大放阙词,不尊重嫂子,也不尊重姑姑,竟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一样。 “她真的这么说了?” “真真的,保证一点也不添油加醋。我揍了她一顿她还不服气呢,说要让她娘收拾我!找我报仇!所以我也来找我娘啦!” 看着蒋氏的神色,陈芸又幸灾乐祸的靠过去,不着痕迹的告黑状。 本来她在家的日子就不算太久,所以对于嫂子啦,侄女啦,都是能忍就忍,宽容大度的,没想到她们还上了脸,越来越像不像样。 第13节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若坚持给脸不要,她就一定狠狠收拾一顿。 第9章 告状 二太太姜氏心情很糟糕,先是自家媳妇小产了,盼了那么久的孙子就这么没了影,心里既埋怨媳妇不小心,又得顾及面子不落下个刻薄名声,好生照顾媳妇小月子,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然而雪上加霜的是,自家女儿又被那个讨嫌的小姑子给打了,打的那么狠,整个脸都肿起来了,姜氏简直要气炸了。 “你到底怎么惹她了?” 姜氏看着女儿的惨样,先是忧心她的脸会留下疤痕,毕竟璟姐儿还没有说人家,这要是毁了容一辈子就毁了,生吃了陈芸的心都有。 但是仔细查看了璟姐儿的伤口,发现也就是头发被扯乱了,脸上没有伤口,消了肿应该就没事,稍微放了下心,就得问明白原因。 “我不活啦!辈分大了不起啊!这么欺负人!活不下去了!” 璟姐儿不顾脸上涂得膏药,又气又恨的把屋子里八宝架上摆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炕桌也被掀起扔到地上,嚎啕大哭着,觉得受到了平生未见的侮辱。 想着还有那么多丫鬟婆子看到陈芸打她的过程,被这些低贱的人看尽了自己的笑话,璟姐儿就觉得喘不过气了,她在家里再也不能出门了,她的脸都一起在那个假山底下被陈芸踩碎了。 “还管不住你这张嘴!什么活不活的,这话你也能开口说!” 看着璟姐儿在发疯,姜氏问了她身边同样也被容和揍了的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雪儿跪在姜氏脚下,丝毫不敢隐瞒,呜呜咽咽的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个分明。 “你这个小孽障!有话不会回自己屋里说吗,还能被人当面听到!告诉你多少次了,管住嘴管住嘴,现在吃教训了吧!” 姜氏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更是气的心尖儿抽疼。 虽然自己闺女吃了亏,但是偏偏是没理的那个。作为大家闺秀,青天白日的嚼舌根,编派嫂子和姑姑,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没脸分辨。 于是先是训斥了璟姐儿一番,但是到底心疼女儿,心里也觉得就算女儿有错,做姑姑的开口训斥两句也就算了,哪家姑姑还带打人的,陈芸做得太过分了。 “别闹了,小心脸。瞧你哭的,眼睛都肿的张不开了。快安生坐下,叫丫鬟给你敷敷眼睛。” 将已经又砸又嚎的璟姐儿揽在自己怀里,姜氏仔细看了看她依然红肿的浮出手掌印的脸,又心疼她哭的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忙不迭的让丫鬟打水给她敷眼睛。 “我儿,你放心,这个事二娘做的太过分了,怎么着也要在老太太那里分辨分辨。这样都快出门子的大姑娘了,还和侄女动手,这样粗鄙的性子要是让谢家知道了,少不得就要来退婚了,还得无端连累你们姐妹的名声。” 璟姐儿听了姜氏的话,心里像得了一丝安慰似的,又哇的哭了起来,“娘亲要给我报仇!” 又气又可怜的拍了下璟姐儿,姜氏想到婆婆一向宠着惯着小姑子,自己去说恐怕不能让陈芸伤筋动骨,于是想了个主意。 “等你爹回来,对着他哭,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是站亲闺女那边,还是宠坏了的妹子那边。没得我儿受了这么大委屈,那作恶的人还好吃好喝的什么事都没有。” 到时候让二老爷亲自去和老太太说,怎么也能让陈芸吃个教训,看看她以后还嚣张不。 想起陈芸这个小姑子,对自己这个嫂子从来都跟没放在眼里似的,仗着老太太和侯爷宠着,又得娘娘的脸,在家里处处只有别人让她的,架子摆的那么大,就让她不痛快。 凭什么老太太和娘娘她们就那么偏心,眼里看不见别人了,她的女儿也同样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嫡女,就要欺负,走到哪里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等到二老爷回来,已经挺晚的了,本来想直接去姨娘的院子里松快松快,却一进外门就被小厮告知夫人请他到四姑娘屋里去瞧瞧。 “啊,璟姐儿怎么了?” 刚一掀开帘子进屋,二老爷就被璟姐儿的脸吓了一跳。 她的脸抹过药膏后,在药物的发作下,原先就肿的脸更是肿成紫红色,还浮着手印,眼睛也肿着,原先一个清秀端正的女孩儿,看起来格外的凄惨。 “爹啊,你要为女儿做主!我被欺负的好惨!” 璟姐儿的委屈已经满的快要溢出来了,看到父亲关心的眼神便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还是姜氏替她向二老爷道,“璟姐儿下午不过是和二娘绊了几句嘴,纵有不是,二娘上来就动手打人,把璟姐儿差点打坏了,你看好端端的璟姐儿的幸好没留疤痕,不然整个人可不就毁了。二娘也实在心狠,哪有大家小姐动人打人的道理,比之乡野泼妇还厉害!” 被姜氏连消带打一通告状,果然,二老爷的眉头拧了起来。 “竟然是二娘动手打的璟姐儿?” “可不是,平日里老太太和侯爷惯着,我们做嫂子的谁也不敢说句不是,就连几个侄女,在二娘面前也是乖乖顺顺的。就这也不行,动辄一言不合就打人,跟女霸王一样,二爷若是不能为璟姐儿做主,大不了我就带着她回娘家,侯府容不下我们,我们也不会没脸没皮的贴着!” 听到姜氏竟然拿回娘家做威胁了,再看璟姐儿也是委屈的不住掉泪,二老爷重重叹了口气,“这二娘也是太过分了,我去和娘好好说说,这次一定不能再纵容她了,非得好好给个教训不行。宠爱也要有个限度,这样的脾气连侄女都不能宽容,出了门子以后岂不是祸害了别人家。” 二老爷难得态度坚定地偏向自己,璟姐儿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浮现出一丝喜意,陈二娘,你惨了,我一定要让你后悔打我,亲自来跟我道歉。 “二姑姑青天白日的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动手打我,就连姑姑身边的婢女也动了手,现在阖府肯定已经传遍了,连姑姑身边一个婢女也能欺负我,都在看我的笑话呢。我以后有什么颜面出门,缩在院子里算了。” 璟姐儿继续嘤嘤啼哭着,想起同样凶恶的容和,就恨得牙根生疼。一个丫鬟也敢在她面前这么猖狂! “竟然还有如此之事!” 听闻自家妹子身边的丫鬟也动了手,二老爷大怒,气的脸色发青。 他知道自家妹子这些年被宠的有些骄纵,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不知事,纵仆伤人,跟侄女动手,一个大家闺秀做出这样的事,简直让人发指。 毕竟现在天色已经晚了,老夫人和侯爷已经歇下了,于是二老爷便答应明日休沐,一大早就去荣喜堂说道说道。 涂得药膏效果很好,第二天璟姐儿的脸便好了许多,只有轻微的红痕,只是昨天哭的太狠,整张脸还是有些浮肿,眼睛的肿胀也没有彻底消除。 吃早饭时,二老爷特意又将璟姐儿叫到身前,看到她的脸好了许多,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是唯一的嫡女,想着女儿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二老爷便决定给女儿好好补偿一二。 “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了,到时候一定好好在府里给你大办几桌酒席,把你外祖家的表姐表妹,平日与你交好的各府千金,都发个帖子请到府里,一起过来为你庆生。” “啊……” 璟姐儿惊呼一声,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就连大房的二姐琪姐儿都没有如此大办过生日,而这几年陈芸的生日一向都是白日宫里娘娘召见,晚上回来阖府一起吃饭庆祝,也没有这么隆重过,看来,她要是这侯府里姑娘中的头一份了。 第14节 心情极好的吃完早饭,看着二老爷向着老太太住的院子里去,璟姐儿的笑容再也藏不住了。 “娘亲,爹说的你刚才听到了吗?再过五日就是我的生辰了呢!” “听到啦!这下开心了吧?以后你也得吃点教训,这么大的人了,嘴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别那么没成算。” 看着璟姐儿乐滋滋,再不见昨日里哭嚎着要死要活的样子,姜氏心里也开心,只是嘴上仍然不轻不重的数落道。 第10章 生日 这一厢,吃过早饭起陈芸就很开心。 虽然她家姐姐陈蓉住在深宫,和家人无法时时见面,但是有什么要紧事,自会有渠道安排专人传信。而陈芸无法进宫时,她和姐姐就主要靠通信联系了。 “娘娘说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把人安排妥当了,到时候您直接用就可以了,这是那几个的详细资料。” 现在郑嬷嬷接手了往宫里送信和收信的传达渠道,这不,一大早她接收到消息后,就赶紧把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和娘娘的口信说给陈芸听。 陈芸喜滋滋的看着手上的资料,有了这些人,以后她嫁入谢家就不用愁了,还是姐姐办事靠谱啊,连谢家老夫人那里都有她的人了。 “嬷嬷也仔细看看,把这些人记住了,以后咱们去了谢家,应该能用上。” 把手里的纸递到郑嬷嬷手里,陈芸笑的狡黠。 她和谢二说起来也是政治联姻了,对以后的婚姻她没有半点旖旎的绮思,只想把日子过好。 陈芸可不求什么夫荣妻贵,若是和谢二合得来,那就举案齐眉,合不来,那么她就要使点手段了。 她可不是那般把以后的人生都寄托到一个男人身上,心性软弱,看着夫君宠爱小妾毫无办法的那种弱包子。 郑嬷嬷面色不变的接过那张纸,开始一个个的把每个人的资料记熟,像是“还未出嫁就开始算计,在夫家埋下人手”这种事极其稀松平常一样。 “姑娘,老夫人那里喊您过去呢。” 帘子掀开后,一个蒋氏院里的二等丫鬟过来传话。 挑了挑眉,陈芸心道,果然来了,她就知道璟姐儿不会挨了打就算了。 “二娘,您到时候去了别和二太太犟着,怎么说您也是长辈,和侄女动手总是说出去不好听的。二太太又是嫂子,您低个头不值当什么。” 周嬷嬷对昨天陈芸揍璟姐儿的事颇不赞同,当时她不在场,但是回来后,对于在场也没有劝着陈芸的容和,容与等人,全都发作了一顿。 但是容和一向是陈芸的心腹,俩人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跪到二更天,现在腿还是酸麻酸麻的,仍然梗着脖子不服气。 “是四姑娘说的太过分了,都不把咱们二娘放在眼里了,本来就是她错了。” 看着周嬷嬷又气的狠狠拧了容和腰侧一下,陈芸扑哧一声笑出来。 “好了好了,嬷嬷也莫和容和生气了。打已经打了,还能怎么着我呢。再说了,在自家呢,都要委委屈屈过日子的话,以后可怎么办。” 她可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嫂子怎么了,她有在怕么。 知道陈芸的性子,周嬷嬷只能叹气。 等陈芸到蒋氏院子里时,还没进门就听到蒋氏的怒吼,“你妹子怎么啦?我和你爹还没死呢,你们夫妻就开始容不下妹子啦?” 陈芸挑了门帘进去,就看到二老爷跪在蒋氏面前,“娘,您这不是宠她,是害她啊!芸娘小小年纪就如此骄纵,以后去了谢家也是这样行事的话,哪家容得下她!” 原来竟然陈玉璟找了她二哥告状了,想起二哥一向比较古板端方,陈芸冷笑了下。 “谢家容不容的了我这还不知道,但是我却是知道璟姐儿一个小姑子,光天化日的对着奴才嚼舌头,说自己刚掉了孩子的亲嫂子活着干什么,说自己亲姑姑没才没德,丢侯府的脸,现在就让人容不下!” 二老爷听了陈芸的话愣了一下,他原先只以为璟姐儿和陈芸两个小姑娘家拌嘴,却不想璟姐儿竟是说出这种话来。 很快的他又略不自在的开口,但是还没出声呢,就被陈芸打断。 “这孩子现在如此胆大妄为,不守闺范,不尊礼仪,你们不教育,我这个做姑姑的却看不过眼,好歹我也是璟姐儿的长辈,难道还教育不得她吗?” “二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找上门替璟姐儿教训我,不是宠她,更是害她。养不教父之过,本来璟姐儿如此大放阙词就是二哥教育不当,现在还在娘亲这里惹她生气,难道这就是二哥的孝道吗?” 陈芸以攻为守,一层一层有理有据有节的,几句话就把二老爷套在里面了,变成了先声夺人,把自己却是摘了出来。 “你……” 二老爷脸色又青又白的,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但是听起来陈芸这些话都好有道理,二老爷不知道如何反驳,又觉得不该这样,嘴唇蠕动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蒋氏看着二老爷被女儿气的狠了,知道她一向很擅长强词夺理,没理也能让她找出三分来,便不太忍心的站了出来打圆场,“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管怎么说芸娘也不该动手,这却是她的不对,我发她多做两幅针线。” “璟姐儿更是有错,念在她已经被芸娘教训了一顿,我这边也不罚她了,该怎么教育,你这个做爹的心里要有章程。都这把年纪了,孙子都快有了,不要别人说点什么,就听风就是雨的。” 这件事里,陈芸是疼爱的幺女,二老爷是自己的儿子,璟姐儿再不好也是亲孙女,蒋氏便把错都归咎为二太太的错了,埋怨她平日里没管好璟姐儿,也埋怨她挑事让二老爷过来找陈芸的麻烦。 “璟姐儿再是有错,芸娘可以和你二嫂或者和我说都行,训斥教训都可以,就是怎么能直接动手打人呢。不管怎么说,一个闺阁小姐,这样实在难看。” 二老爷终于找回了声音,也没有原先的理直气壮了,但是想起昨日里璟姐儿被打的那么惨,还是忍不住要说两句,毕竟她是真的觉得自家妹子被宠的行事太过了。 “我太生气了嘛。这事儿换谁听了璟姐儿那样口尖舌辣目无尊长不生气呢。在我说,璟姐儿的教育真的太成问题了,二哥一直这么偏爱也不是事儿啊,她总有出门子的一天,若是到了夫家也是背地里绕舌头,说妯娌婆母的不是,也是大大的不妥当啊。” 看着二老爷还是没完没了,陈芸说得更直接了,把二老爷气的额头青筋暴起,眼睛一直瞪着陈芸。 “你不光自己动手,还纵容丫鬟动手打了璟姐儿,这事总有吧?” “胡扯,我的丫鬟什么时候动过璟姐儿一个指头!是谁说的,璟姐儿说的?叫来叫来,我们一起对峙。那么多人在场呢,我就不信黑的能说成白的。况且我自己就能教训了,还用得着丫头帮我!” 二老爷的话让陈芸真正的生气了,教训她就算了,竟然还污蔑她的丫鬟,这就不能忍了。 她二哥这是要搞事情? 第15节 “况且二哥这样没完没了,是想怎么样,我一个做姑姑的教训侄女都做不得,难道要我跟二嫂和侄女跪下道歉你才高兴?” 陈云已经不耐烦起来了,她娘都说了两方都有错,二老爷还是叽叽歪歪的,谁叫璟姐儿嘴巴那么恶毒来着,背后嚼舌根被她听到,就是找揍的节奏。 “行了行了,都说了芸娘我也罚了,你还要怎么样,你心疼女儿,我就不心疼了?非要气死我才罢休?” 蒋氏本来就是将门虎女,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氛围,嫁到京城后虽然时时收敛,总有不痛快,因此一力维护女儿道。 “我管不了你了,好自为之吧!” 二老爷在无话可说了,看了陈芸一眼挥袖而去。 哼。 陈芸撇了撇嘴,却被蒋氏一眼看到,揪到身边捏了捏鼻子。 “你这是什么样子?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但是以后万不可再犯了。你是名门闺秀,又不是街上的破落户,哪好一不顺心就动手的。都是常去你外祖家,被他们带坏了。我就说嘛,好好地姑娘学什么刀棍骑射,没得移了性情。” 蒋氏的心思十分矛盾,一方面无条件的疼爱女儿,只想让她开心,不愿让她受一点委屈,另一方面,她又知道以后女儿嫁人总要在丈夫面前温顺收敛才能过的好,世人女子,怎么能受不得委屈。 “唉……” 蒋氏的慈母之心绕的千回百结,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另一边璟姐儿盼着二老爷为自己出去,狠狠罚那陈芸一顿,结果二老爷却是面无表情的回来,深深的看了姜氏一眼。 “璟姐儿在背后饶舌头,大放阙词的对自家嫂子和姑姑无礼,这事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姜氏眼神闪躲了一下,便替璟姐儿辩解道,“璟姐儿是说了两句不太好的话,却也不值得什么,总不能就为璟姐儿有错,二娘动手打人的事就没错了吧?” 二老爷和姜氏毕竟多年夫妻,看她闪闪躲躲避重就轻的样子,就什么都知道了。一时之间怒极,冲着姜氏吼道,“都是你纵的她,女德女训难道白学了吗?都是你自己平日里行事不正,这才让孩子跟着学坏了。“ “璟姐儿禁足,把女德抄一百遍,什么时候认识到错了,以后不乱嚼舌头,什么时候再出来走动。” 二老爷对着璟姐儿失望不已,平日里乖乖巧巧,举止有型有范的女儿,竟然背后里编派自己的嫂子和姑姑,真是让他想不到。 “爹啊……” 璟姐儿的眼泪涌了出来,她被打了耶,竟然她爹还罚她抄书,罪魁祸首一点事没有,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姑姑那里,祖母也教训过她了,她动手固然不对,但是你的错也不能不罚” 二老爷严厉的盯着璟姐儿,丝毫不动容。 “那说好的,我生日给我办酒呢?” 眼下母亲也无法帮自己了,璟姐儿抹着眼泪认命了,只是心里依然不死心的问道。 本来二老爷是想说不办了的,但是看到璟姐儿脸上哭的通红,不自觉的想起了她昨日的惨样,便默不作声了。 沉默就是答应了。 璟姐儿边抽噎的哭泣,心里也松快了些,总算还有补偿。 第11章 将嫁 “真烦人……” 陈芸板着脸,带这丫头和婆子在抄手走廊上走着,准备过去参加璟姐儿的生日宴。 不管怎么说,她们现在还是一家人,就算刚揍了璟姐儿一顿,璟姐儿也告状让二哥过来痛斥了她一顿,也还是要做好表面功夫,送了礼物不说,人也要露面。 “呦,这不是陈二吗?你终于肯从宫里回来了?” 刚到东园的宴客厅,就在廊下见到了也来参加璟姐儿生日宴会的华亭乡君。 华亭乡君梳着望仙髻,穿一袭大红洒金的刻丝裙,下着八开的月华绉裙,面容清秀,此时看着陈芸穿了一条千金难买的横罗裙子,目中泛出冷意。 “呵呵……是啊……” 陈芸敷衍着笑了下,同样声音带着点冷。 这俩人一直不太对盘,在场的贵女大家都心中有数。 华亭乡君自诩多才多艺,一贯在京都贵女中比较受追捧,偏偏陈芸就是不买她的帐,之前讽刺她“大家”,可让华亭乡君私下懊恼了许久。 “来了,怎么不进来,你们二人偏在廊下说话。” 张茹是三品廷尉之女,性格又温和可亲,和众人的关系都挺不错的,便由她出来打了个圆场。 “是啊,姑姑,乡君,都快进来,咱们今天的寿星公等着呢。” 琪姐儿虽然对璟姐儿能大肆庆祝生日,心里不以为然,但是好歹她们都是一脉同枝的陈家女,在外人面前好歹装也要装的亲热。 她之前因为璟姐儿能办生日宴,自己作为长房嫡女却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向鲁氏闹过一场了。 但是听鲁氏说了原委后,得知璟姐儿之前是被陈芸狠打了一顿,连二老爷找过去都没占着什么便宜,不得已二老爷便用生日宴做璟姐儿的补偿。 琪姐儿不想也挨陈芸一顿揍,这才也熄了攀比的心思。 “方才我就是问问她,怎么竟舍得回来了。谁不知道陈家二娘一向得宫里得太后娘娘喜欢,恨不得终年让她陪住在宫里。” 华亭乡君终于见到了陈芸,心中的火气藏都藏不住,冷笑着有些嘲讽的道。 其实她已经一年多没见过陈芸了,往年陈芸都是在外祖家呆半年,回京都后还常往宫里跑,又不爱参加赏花会和诗会,俩人要碰面还真的不太容易,想发泄也难。 “怎么,乡君有意见?不若下次也求求公主,带你在宫里住一段?” 前世里陈芸可是律师,打嘴炮她输过谁?因此很速度的回了话,同样恶意满满。 第16节 谁都知道华亭乡君的娘亲,宁波公主生母是宫女出身,在公主出嫁前就早亡了,还在宫里时就是小透明,如今想进宫趟就只有和大臣外戚一样三节五寿时参加宫宴了。 “你……” 华亭乡君简直要被气死了,她最烦有人拿她母亲在宫里不受宠说事了。若不是她父族是名门世家,只凭母系她更加没有底气了,所以从小格外努力的学习,想要通过才华被认可。 看着陈芸依然那么嚣张,有几个和华亭乡君交好的侯府小姐们开始嘻嘻哈哈的说起话来。 “二娘不久就要出门子了,自然要回来的。” “二娘好福气啊,谢家玉郎可是才名远播的,听说连身边侍墨的丫头都会作诗。” “哈哈,不知道二娘以后还懒不懒了,到时候连个侍墨的丫头都比不过可就丢脸了。” 知道她们意在讽刺自己才华不显,陈芸暗地里撇了撇嘴。 她也是经过正经的贵族文学教育的好吗,琴棋书画都过得去,非得和她们一样没事就比作诗画画的出点风头才叫有才华吗? “谢二爷家的丫头会不会作诗我是不知道的,但是再会作诗也就是个丫鬟不是么。” 陈芸笑盈盈的冲着这几个人说道。 这话和两年前说过只有“大家”才需要这么一点才名的话很相似,让她们都脸色难看起来。 “可不是这个道理嘛。” 罗明珠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她们的话,也赶紧出声声援陈芸。 可能是陈芸也是在外祖康威将军家长大的原因,在京都里她唯一交好的小伙伴罗明珠,也是武将家的嫡女。 相比起陈芸琴棋书画这几项学的还凑合,罗明珠更是过的粗糙,差不多算是文墨不通了,平日一看到书就想睡觉。 眼看着现场的气氛不对,璟姐儿赶紧给自家表妹们使眼色,这可是她的生日宴会,她才是主角,可不能让陈芸又变成中心。 “咱们寿星公今天可是不寻常啊,头上戴的钗子这么大的东珠我还没见过呢。” “是啊,是啊,这裙子样式现在可是流行呢。” 姜家表妹们费了一把力气才叫宴会的话题转了方向,众人开始说起了首饰珠宝,气氛暂时平和起来。 “如今你也不出来玩了,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见到你啊。” 罗明珠拨开面前的杯盏和茶果,和陈芸凑近了说话,以前陈芸在别庄骑马打猎时都会喊上她一起的。 “哈哈,我也想见你啊,可是今年一回来就定亲了,我娘她们就再不让我出门了。” 陈芸也很遗憾啊,定亲后简直日子乏味的要死,她很久没去别庄舒展筋骨了。 在自家有周嬷嬷她们的看守,陈芸可不敢把外祖家学的漏出来,打一套拳或者甩一套棍法的练上一练。 “这些人真没劲。” 罗明珠撇了眼正在高谈阔论的华亭乡君一眼,这才一会儿她们竟然又谈到了诗书了,估计过一会儿还要作诗作画的。 她虽然是武将家的女儿,但是从小就生长在京都,只是从来没被京都崇文的风气浸染,相当的厌烦数不尽的赏花会和文会诗会。 “一会儿就撤吧,你去我院里咱俩好好说会儿话。” 陈芸也知道她们的套路,估计再说一阵就要去暖房那里赏花了,侯府里有好多名贵难养的名品兰花养在花房。 果然,在琪姐儿和璟姐儿招呼大家转换场地时,陈芸就拉着罗明珠在华亭乡君她们看文盲的眼神中回去了。 “二娘真的不来看花吗?放心吧,你要是不会作诗,我们也不会强求的。” 华亭乡君对于才华方面非常有自信,想要通过自己擅长的这一项一举击垮陈芸。 陈芸拉着罗明珠,连头都没回,懒得理这些无聊的人,就只摆了摆手,“你们好好玩吧。” 陈芸住的院子是小两进的,又大又宽敞,院子里还有精致小巧的水榭假山,载着葡萄架的后院里,还有一架秋千。 俩人直接没有回房,而是去了后院,一起坐在能容纳两人的秋千架上聊起了天。 “你要嫁人了,没人再陪我骑马打猎了。我估计也快了,我娘最近老带我出去交际,暗地里相看人选,还让我嫂子教我中馈什么的,烦都烦死了。” 罗明珠是长相偏明艳的姑娘,眼神热烈明亮,眉宇间还有一丝英气,此时说起自己的事,眼中带了些难得的阴沉。 “都要走这一步的,以后想过什么日子,你心里也要有成算些。” 陈芸拍了拍女友的手,没办法,在这个朝代,不婚都是不可能的,丈夫一定还是父母之命安排的,谁都不能例外。 “若我是男的就好了,我就可以娶你。” 不想再让她想这些不开心的事,转了个角度,陈芸看着罗明珠突然说道。 “哈哈,若我是男的,我也娶你。” 罗明珠被逗笑了,俩人推推搡搡的说了一阵儿话,突然她神秘的凑近了陈芸。 “你知道华亭为什么又针对你嘛,听人说,她家之前打听过谢家,华亭大概想嫁给谢玉郎的,结果被你抢先了,她要气疯了。” 啊,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 陈芸眯了眯眼,抬眼看着前方明亮的阳光。 她还真以为华亭还在记恨之前“大家”的事呢,原来旧恨里还有了新仇。 “谢家玉郎在京里这么出名,作首诗街头巷尾的就立刻传遍了,又长得芝兰玉树,可不止华亭会动心的,你以后少不了处理他这些麻烦事……” 第17节 是真心的把陈芸当朋友,犹豫了一下,罗明珠又开口,发自内心的说道。 “我知道。” 陈芸握着她的手晃了晃,冲着她眨着眼睛,示意她自己心中有数,让她放心。 有真诚的朋友,宠爱自己的父母,关系亲密的姐姐,还有几个可爱的侄子,陈云真的觉得这一世已经很幸福了,至于婚姻,要求的还真的不多。 若不能琴瑟和鸣,那么,她就要东风压倒西风了。 “就算以后我们都嫁了人也不能疏远了,也要做好姐妹。咱们夏天在京郊避暑时,还要一起骑马。” 两人说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傍晚,罗明珠才依依不舍的告辞,临走时还眼泪汪汪的要陈芸保证。 “恩,必须的。” 重重的点着头,陈芸喉头也有点痒痒的。 光阴倏尔而逝,在璟姐儿生日过后,张氏的小女儿满月之前,谢家就按时派人来纳征了。 所谓纳征,就是男方的媒人,带着礼物来女方家,在选定的婚期范围内挑选一个吉利的日子作为结婚的日子,然后女方就可以去谢府铺家具,准备送嫁了。 婚期真的快要来了,像一柄始终悬在头上的剑,陈芸终于觉得这把剑要落下来了。 蒋氏和周嬷嬷等人,也每天开始焦头烂额的忙碌着,把准备好的嫁妆列单子,还有之前去各地采买的也入库,挑选陪房等,忙的不亦乐乎。 陈芸也不看账本了,整日跟着大嫂鲁氏实习管家,每天早晚还要被周嬷嬷灌上两碗千金养身汤。 郑嬷嬷的用处也显示出来了,将院子里蒋氏挑好的陪嫁丫头和配房嬷嬷,婆子等,□□的滴流转,陈芸院子里所有的下人,整体素质也提升了一大截。 终于到了婚前的两天,在大嫂鲁氏的带领下,侯府开始往谢家的新房铺家具,把嫁妆单子也送到了谢家。 而陈芸的嫁妆,已经全部准备就绪,封起来存满了侯府的半个后院。 到了晚间,宫里传旨的黄门就到了侯府,宫里陈蓉答应过的乡君,终于落到了眼前。 应平侯府难得的把整个正门全部打开,扫撒完毕后在大门的屏风内设了香案,老侯爷和蒋氏带着全家人迎旨。 陈芸被封为清河乡君,封地清河县,享宝册汤沐邑。 第12章 前夜 谢府。 二房的偏院里,明月正和自己在谢老夫人跟前当差的母亲吕嬷嬷相对而坐。 “我可怜的闺女……” 吕婆子抹着眼泪,心疼女儿因病而更加瘦削苍白的脸。 因为谢家二爷即将成亲,整个谢府都喜气洋洋,热闹非凡。作为他的房里人,明月只是个通房丫头,即使生病了也不能叫主子知道。 还是吕婆子心疼女儿,每日里偷偷抓药过来给她喝。 “咳咳……娘,我没事。昨天二爷还偷偷来看过我呢!” 提起名满京都的“玉郎”谢二爷,明月苍白的脸上不免漾出了一丝红晕。 她本是谢府家生子,生来就是为奴为婢的,以后的婚事也不过就是被主子指给哪个小厮,或者攀上府里管事的儿子都算好的了。 能够有幸伺候二爷,虽然现在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通房丫头,但是二爷喜欢她,总会给她提姨娘,生儿育女的,她一点也不后悔。 “唉……明月啊,你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和紫月一样幸运的……” 当初最不赞成明月当二爷通房的,就是吕婆子了。可是明月迷恋二爷,偏要一意孤行,可是让吕婆子气坏了。 别人都羡慕她家女儿能攀上高枝,但是吕婆子是谢老夫人的陪嫁丫头,也见过了些市面,这世上做妾的女人最是不易,妾通买卖不说,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到大奶奶这样的主母。 她家女孩儿长得都好,吕婆子的侄女紫月,就做了谢家大爷的房里人,还得大爷的喜欢生下了庶长子,并且大奶奶五年都没有开怀,也不得谢家大爷的喜欢,估计以后也没什么可能生孩子。 她知道明月羡慕表姐紫月,穿金戴银又有儿子依靠,在大房不比大奶奶差什么。 就是看着表姐紫月这么一份经历,明月才对自己的未来也充满自信。但是吕婆子却不敢这么乐观,毕竟大奶奶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未来的二奶奶却是侯府嫡女,当今太后的亲妹妹。 这样的出身和背景,别说捏死明月一个通房丫头,就是他们全家人得罪了二奶奶也没有活路的。 “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只要二爷心在我这里,我也规规矩矩的,二奶奶能拿我怎么办呢。” 说起二奶奶,明月不是不心酸的。她心里一万次的怨恨自己,为什么是谢府的家生子,不能光明正大的作为大家小姐嫁给二爷。 但是二爷宠她啊,想起他手把手的教自己读书写诗作画时多温柔,两人曾经那么多柔情蜜意,二爷更是拿她如珠如宝,二人执手时,也承诺此生不负,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明月,你不知道……二奶奶要是诚心的想治你,根本不必大张旗鼓的寻找什么理由。你看这些年老爷房里可有什么庶子庶女的出生过?太太的那些整治手段……你根本想象不到……” 想到如今谢府的老太太宁氏,吕婆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是未来二奶奶有宁氏的三分手段,明月越是得宠,死的越早。 “你若是到了大爷房里,总归大奶奶是个贤惠人,有你的荣华富贵。但是二奶奶背后可站着太后娘娘啊,连天子都是二奶奶的亲外甥。我可听说了,太后娘娘很是宠爱那陈家二娘,最近又封了她做乡君。” 这些日子吕氏一直没有睡好觉,自从二爷要议亲她就多方打听,就怕以后明月的主母是个狠心的,会糟践女儿。 偏偏二爷的婚事定的又高,未来的二奶奶比之大奶奶多有底气,她更是心焦不已。想起明月对二爷的痴恋,吕婆子就忍不住落泪,这让她怎么劝。 “明月啊,听娘的话,妾室难做,二奶奶进门后你一定要规矩,头低下这辈子就不要抬起来。千万别常扒拉二爷进你的屋,就是二爷多往你屋里去两天,都要主动推他去二奶奶房里。等二奶奶养下嫡子,若是她贤惠,自然会放开通房侍妾开怀,到时候你有幸能有个一儿半女,这场富贵才算安稳了。” 可怜吕婆子一片慈母之心,只能为明月做出这样的打算,富贵再难求,可是保命最重要啊。 “娘,二爷说过,会保护我的。我就不信二奶奶再强,能强过爷们去。我若不是亏在出身上,论容貌,论才学,哪里又比二奶奶差些……” 明月最不喜欢听吕婆子说什么低头不低头的,她表姐紫月教了自己很多,让她明月,爷们儿若是心在你身上,自然会想方设法的对你好,这方面比起母亲,她更信表姐。 第18节 以后,若是二奶奶也像大奶奶那样生不出孩子,她的儿子就会继承二房了。 只有她生的儿子,才是二爷最心爱的孩子,将来,二爷一定会像大爷那样,宠爱自己的儿子。 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明月看着自己母亲露出了一点优越感来。要不是她答应过表姐不会再告诉任何人,早就和母亲说了,也不必让她这么担心了。 她表姐说过,大奶奶也不是不能生,而是大爷,根本不让她生。 等到吕婆子一万个不放心的回去后,明月喝完了药,又咽下两片鸡香舌去味,开始重新换衣梳头。 二爷昨天说好的,今天晚上还来看她。 想起昨夜二爷拉着她如何胡闹,明月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甜笑。 她一定要在二奶奶没进门前,把二爷的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至于二爷的另一个通房浮嫣,一贯不如自己得宠,给自己提裙角都不配的东西。 二奶奶出身再高又怎么样,她明月绝对不会把二爷拱手相让的,只要把二爷的心栓在自己身上,只怕她一辈子也就是做个摆设的命。 ** 就在出嫁的前夜,陈芸竟罕见的心绪不宁起来。 白日里蒋氏又拉着她试了一次新嫁衣,宫廷绣娘的手工绝赞,用料考究,在外面千金难买。大红的嫁衣华美无比,龙凤呈祥的图案中缀着明珠和各种珠玉,华彩熠熠。 陈芸穿上后都吃了一惊,感觉这身嫁衣不比前世的varawang差。 蒋氏看着她穿着嫁衣,又落了一场泪。陈芸知道她内心深处总是有一点遗憾的,姐姐陈蓉虽然如今贵为太后,但是当初依然没有机会穿上大红的嫁衣。 “如今你也嫁出去了,我和你爹总算了了一桩心事。以后到了谢家也不要怕,爹娘总在这里,姑爷敢欺负你,我们必不饶他。” 就算知道自家女儿并不是个会老实受欺负的,蒋氏也仍然忍不住的说道。 “我会过得好的。” 陈芸跟蒋氏保证,也对着自己保证道。 说起来,前后两辈子,这都是她第一次嫁人。从此以后,要和一个陌生人一起共度余生,日子或好或坏,都要自己承担。 夜风微凉,在后院的亭子里热过一壶青梅酒,陈芸端着琉璃杯,看着眼前的良辰美景,自饮自酌起来。 曾经,她以为自己早就淡忘了,但是现在,又终于发觉,其实还是有些在意的。 在彭城,她倾其两世,终于遇上了最初的心动。 那个似清风如明月般的少年,他在春风里袖手一笑,便让活了两辈子的她真切的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周定光和她相识与幼时,他和父亲寄居将军府,她和侄子从京都远道而去外祖家散心。 那时陈芸常穿着侄子的衣服扮作男孩,是周定光手把手的教她练武,教她读书,教她骑马射箭,把她偷出将军府一起逛集市,在她和侄子各种闯祸后为他们收拾残局。 甚至曾经他们相约一起江山万里,游历天下的。 但是,也是那个人,在她外祖隐晦的提议中拒绝了和她的婚约,不管什么原因,总是他先推开了她。 再然后,他们就变成了两个世界。 从此他继续苍松郁竹,仗剑天涯,而她则重回朱门,富贵春深,从此萧郎是路人。 “呦,姑姑好闲的心,明天就出嫁了,还在举杯邀明月呢。” 二侄子予深单手扶栏,从抄手游廊那里跳了下来,对着陈芸嘻笑道。 “予深啊,也来陪姑姑喝一杯吧,这样咱们就对影成三人了。” 陈芸又拿出一个琉璃杯,招呼着眼前的大男孩。 小时候予溪和予深这两个侄子交替陪着她去外祖家住,所以比起和府里侄女们的疏远,陈芸和几个侄子相处的更好。 “怎么,即将人生四大喜,新婚小登科了,姑姑激动地睡不着了吗?” 予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陈芸嘲笑道。 “是啊,真的睡不着了呢。” 琉璃杯浅,一口一杯,只是为了避免第二天起床脸都肿了,陈芸没敢再倒第三杯。 “外祖给的人,已经都给你安排好了。一半你带过去,另一半放在别庄,想用的时候派人传信。大哥年后就要下场了,把这些就都交到我手里了。我办事,你放心好了。另外大哥也让我带话,以后谢二敢不老实,他一定会帮你收拾他。顺便,我也是这么想的。” 予深替予溪传了话,陈芸知道大侄子就要出仕了,满是笑意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自己呢?准备彻底放弃考试吗?” 陈芸知道予深比起读书,更喜欢做武将,在外祖家锻炼的身手也不错,只是二太太和二老爷坚持让他走文官这一路。 听到陈芸说起这个,予深不免叹了口气。不耐烦一杯一杯的倒酒,予深直接拿着酒壶灌。 最近他也真的心情不太好,自家媳妇掉了孩子,整日哭哭啼啼,让他心中更烦了。难道她不知道自己也难过么,老是哭孩子就能哭回来吗。 加上祖父说大哥可以出仕了,大哥现在专心读书,准备年后下场。自家母亲就不免着急了,也催着自己用功读书,不断唠叨让陆氏也尽快生孩子。 但是他真的无心科举,想投身从军,从小就想要和曾外祖父一样,驰骋沙场。就连曾外祖父也夸过他有天赋,将来必定是个做将军的料。 “唉,明天就是我的大喜日子了,你这个时候愁眉苦脸做什么?你若真的下定了决心,到时候我一定帮你!实在不行,我让宫里的娘娘找你爹说。本来娘娘就看不上外祖家的两个庶出的舅舅,若是你能在这方面撑起来,倒是也不错,好歹不坠了外祖父的威名。” 拽过予深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在他跳起来时,陈芸腿下用了一把巧劲儿,扑通一声,把予深踹倒在了地上,大笑着说道。 第19节 感受到她这身法越来越快了,这些年竟像是一点没落下,予深森森的表示给跪了。 闹了一场,陈芸心情愉快的回房,原先莫名的伤感就像是被风吹走了,在周嬷嬷等人谴责的眼神中,她躺在床上,一闭眼就睡着了。 第二天还没亮,陈芸就被拉起来了,她的婚礼就要开始了。 第13章 洞房 早上刚过丑时,蒋氏就到了陈芸的房里,和周嬷嬷一起就陈芸喊了起来,开始为她开脸,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特意请来的全福嬷嬷为陈芸梳着头发,蒋氏的眼泪不断地淌下来。 女儿就这么要嫁人了,这是她最后一个孩子,也是人到中年才意外得来的最珍贵的宝贝。 曾经她那么担心,自己和陈芸太大的年纪差,会让她无法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大,出嫁。 也因为第一个女儿婚事上的遗憾,她更加想要陈芸嫁个如意郎君,过得一声顺遂。 可是女儿如今真的长大了,出嫁了,她又觉得不舍得。这短短十六年,女儿又总是常住外祖家,她真的还没相处够呢。 “芸娘……” 蒋氏话未出口,就已经哽咽。 “老太太莫伤心,二娘又不是远嫁,都在京里,以后就是平日里二娘没法来侯府串门子,每年夏天去西郊避暑也是要看到的。” 一旁来帮忙的鲁氏和姜氏看着蒋氏泣不成声的样子,忙不迭的安慰起来。 陈芸这时已经上完妆,戴上了沉重又华美的凤冠,换好了喜服,转身看着蒋氏哭的颤颤巍巍的身子,也不由得红了眼睛。 尽管蒋氏生她时就是中年,但是这些年感觉一直都是精神矍铄,就是头上鬓角全白也不显老态。 平日里腰背挺得笔直,虽然在京都当了这么多年的侯府夫人,骨子里仍然有些抹不掉的将门虎女的英气。 可是现在,陈芸竟然看到了蒋氏垮下的肩膀,头上的白发亮得刺眼,她第一次这么明显的感觉到蒋氏的衰老,感觉到明明白白的不舍和她因爱而生的软弱。 “二娘,快别掉泪,小心妆花了。” 看着陈芸也开始哭了,周嬷嬷赶紧擦着眼泪制止,让丫头过去给她补妆。 大秦不流行“哭嫁”,女子出嫁都要喜喜庆庆的才好,这样以后的生活才能越过越好。 “快些,吉时要到了。” 门外一直盯着时辰的喜婆开始催嫁了。 毕竟出嫁是件喜事,女婿也算体面,蒋氏也在众人劝解下很快控制好了情绪,带着已经补完妆的陈芸出门,来到堂屋。 大红的喜服和缀着各色宝石的头冠十分夺人眼球,陈芸一进屋,屋里等着的众亲戚女眷就觉得半个屋子都被照亮了一般。 “当年娘娘就是号称“京都明珠”,那样灵气的美人儿老婆子已是平生仅见,如今二姑娘,竟然也毫不逊色……” 应平侯府一个本家姑奶奶叹息般的赞美道。 “是啊,要么怎么说亲姐妹呢,还是老太太会调理人啊,侯府竟出美人了……” “二姑娘长得和娘娘从前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啊……” 旁边的人也跟着赞叹。 而在角落里的琪姐儿看着陈芸那华丽的嫁衣和头冠,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再听到这些人都夸起陈芸像宫里的娘娘,一时间脸上晦涩难掩。 想想老天真是不公平,既然让她投生侯府,就该生而高贵,相近宠爱荣华,偏偏又让她有个年纪差不多的姑姑,各种被她比下去,就连长相,也不尽如人意。 明明宫里的娘娘那么美,为什么偏偏自己就一点也不像她。 很多时候琪姐儿都觉得,宫里的娘娘那么喜欢陈芸,也许就是因为陈芸长得像她的原因,而她这个亲侄女,像父亲,却不像姑姑。 而这边听着大家都夸陈芸,蒋氏的心情也逐渐有些好了起来,与有荣焉的样子。说起来,她的两个儿子都像自己,普通人一个,但是这两个女儿,长得都像爹,相貌上十分的出众。 蒋氏本人年轻时,长得也就堪堪清秀而已。但是能被她看中的,当初落魄侯府的大公子陈平,可真说得上是芝兰玉树弱官人,唇红齿白小郎君。 就仅凭当年的一张脸,能力平庸,家世普通的老侯爷就当了大将军的女婿,也跟着把侯府提了起来,可想而知是有多俊美。 作为新嫁娘的陈芸,听着各种不太熟的亲戚七嘴八舌的夸奖自己,内心毫无波澜,她此时是不需要有什么表情的,只要低头羞涩就好。 她发自内心的觉得大家吹捧的略夸张了,她姐姐那是真的美,不然也不可能是先帝宠妃了。就是现在陈蓉那种入骨的美艳,比之年少时的绝美还更加的有风韵了。 但是陈芸认为自己就差得多了,明明她和陈蓉有七分像,五官也是精致,但是比之陈蓉的美艳大气,她偏偏就是看起来略寡淡,若是病弱些就更是无端的看起来楚楚可怜了。 她一直不想承认,自己的这张脸,最适合的风格还就是那种清纯白莲花。 明明有那么多华贵的首饰,但是只能走清淡风格,打扮的太贵重看起来就是有点违和。 明明骨子里特别的“女权”,身手也不弱,但是仅凭相貌看,人就是显得弱气,不能一眼看上去压住人。 这可真让人扼腕。 又在堂屋等了一会儿,喜婆过来报信,说新姑爷带着人过来了,在门口一口气作了八首催妆诗呢。 众人又开始各种赞美艳羡,把谢二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就连陈芸自己,都有点觉得也许嫁给这个也排行为二的,也许未来可期呢。 但是,很快的,她的那点微弱的念头就会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真正的吉时到了,陈芸被喜婆在头上盖上了盖头,掩去了容颜,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门口。 外面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熙熙攘攘的嘈杂声,场面十分的热闹。 第20节 被引导着给父母磕了头,听到老侯爷按照规矩念完训词,陈芸就迈过门口的火盆,被大哥背在背上,一步步稳稳的往外门走。 “到了谢家好好过日子,若是有什么人欺负你,就派人回来给我说。短了什么,缺了什么,也让人回来说。” 在把陈芸背上花轿前,陈家大哥语气沉稳的说道。 这是陈芸最亲近大哥的一次,小时候她一般和予溪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和大哥一年往往都说不了几句话,此时听到大哥这样说,也觉得心里一阵热流。 “恩。” 陈芸趴在大哥宽厚的肩上,低低的应道。 亲人都这么疼爱她,这辈子真的没有白活,以后她也会好好的在谢家让自己过得好,不会怂的。 “我的芸娘啊!” 蒋氏目送着陈芸上了花轿,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哗的流下来。 这是她捧在掌心里的宝贝,是她人到中年挣着命才产下的明珠,她万千宠爱,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都捧到女儿的眼前。 该嘱咐的早就说过一千遍,嫁妆和私房都是把所有能给的全部都给了,陪嫁的丫头都是她精挑细选了几年的,配房也都是早早备下的,可是蒋氏依然觉得不够,依然担心女儿会过得不好,她从几天前就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回吧……” 老侯爷揽住了蒋氏的肩膀,将老妻扶了回去。 最小的幺女也终于出嫁了,他也少了最大的牵挂,只是心头,也变得空落落。 一路上在花轿的颠簸中,陈芸眼泪汹涌而出,只能轻轻用喜帕压着眼睛,一边庆幸古代没有什么夸张的眼妆,一边慢慢的平复心情。 敲锣打鼓了小半日,陈芸才感觉到花轿停下。 喜娘掀开轿门,把陈芸搀扶下来,随后递给她一块长长的红绸,她感觉另一头也被谢二牵住了。 俩人默默的走了一小段路,经过好几道门槛,最后又垮了一个火盆,才在堂前停住。 像提线木偶一样拜过天地,陈芸又被簇拥进了新房。 折腾了这么一阵,陈芸早就被沉重的凤冠压出了一头汗。 “新郎官,掀盖头吧……” 听到喜娘的声音,陈芸窸窸窣窣的等了一阵,才被一杆秤掀开了头上的盖头。 入目是个身材瘦削,长身玉立的身影,谢二郎的长相不是陈芸喜欢的那类清俊通脱,眉目朗阔的少年型,让她只看了一眼就没有继续打量的*了。 谢奕作为京都知名的玉郎,必然是俊美的,有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挺鼻薄唇,唇色殷红,不点而朱,眼神顾盼流转间,风流多情的样子。 比起陈芸,谢奕倒是对自己的新婚妻子长相还挺满意的。 作为风流才子,他一向不喜欢浓艳绮丽型的女人,觉得那种浓妆艳抹下的俗艳,烟火气太重了,他一向喜欢清丽绝伦的佳人,而陈芸看起来正好是他喜欢的那类。 “新娘子真美啊……” “和咱们二郎可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啊……” 围观的女眷中,因陈芸少出来交际,几乎都没有见过她,因此乍一看竟是这样的丽人,都觉得出乎意料。 陈芸只能装作羞涩的一直低着头,安静的听从喜娘的各种摆弄。好不容易谢二离开了,屋里围观的也都离开了,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二娘,姑爷回来的时间还早呢,先吃点东西吧……” 大半天下来,陈芸几乎粒米未沾,水都没喝上一口,周嬷嬷瞅了空,让容和端来了一盘小巧的枣泥糕,提醒陈芸赶紧吃了垫垫肚子。 “快快,帮我把头冠拿下来,肩膀都要压掉了……” 陈芸呲牙咧嘴的吩咐容与给自己卸下那沉重的头冠,随后飞快的灌下一盏茶,又狼吞虎咽了半盘点心,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因为早上起得太早,陈芸趴在床上休息时还小睡了一会儿,等周嬷嬷喊她起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接下来就是洞房花烛夜了,压箱的避火图之前她娘蒋氏已经安排一个久富经验的老嬷嬷给她讲过了,陈芸想着以后这个男人要睡一辈子的,便特意沐浴后涂了独家秘制的香料。 蒋氏给陈芸陪嫁了四个嬷嬷,内务和贴身伺候一般是周嬷嬷,人事和奖惩等都是郑嬷嬷,还有一个专门管厨房和调养的赵嬷嬷,另一个是通晓医术擅长妇科的孙嬷嬷。 陈芸身上涂得香料,就是孙嬷嬷带着人做的。既能美白养肤,让皮肤更水嫩紧致,味道又稍微带点能催情的作用。 夜色深重了,陈芸沐浴后没多久,谢奕也带着一身的酒气过来了。 先在隔壁浴房也洗过后,他深嗅了下进屋时就闻到的,那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当他看到坐在大红的喜床上,肌肤白嫩润泽,看到他后垂下头看起来十分羞涩的新娘时,心里顿时一动。 两个人都算是老司机了,一个是风流才子,一个前世男朋友交了好几个,日本和欧美小电影都看了不少,因此新婚夜在一起也算得上愉快。 帷帐垂地,被翻红浪,也不算辜负那对彻夜垂泪的红烛。 第14章 新婚 早上天刚亮,陈芸就被谢奕的毛手毛脚吵醒了。 谢奕新婚夜过得身心都从未有过的愉快,一觉醒来,看到身边的帐子里躺着眉目如画,海棠春睡的新娘,心情更是大好。 想到自己如今虽然只是翰林编修,但是才满京都,未来前途光明。 再有娇妻出身高贵,出乎意料的和他心意,又有爱妾在怀,以后妻贤妾美再一起给他添几个宁馨儿,人生就美满了。 越想谢奕越觉得志得意满,特别是怀中娇妻又软又香,肌肤滑腻,身下便一阵蠢蠢欲动,看着天色还早,他的手就不禁在被底下沿着陈芸的身子上下游走着。 “唔,讨厌……” 第21节 她有点起床气,早上没睡够就被吵醒气压就很低,因此直接就不耐烦的把谢奕在身上摸索的爪子拨拉到一边去。 虽然昨天晚上很尽兴,但是毕竟这个身子才十六岁,而且又是初次承欢,翻身时引动了腿间和腰间的部分还是有点麻生生的疼,这一疼更让陈芸不开心了。 “娘子……” 谢奕被甩开后有点愣住,但是昨夜柔情蜜意的气息还在帐中未散,然后不死心的又黏过去。 陈芸背着谢奕狠狠的翻了个白眼,暗骂这个只顾精虫上脑的二货,再一次甩开他。 被连续推开两次,谢奕也有小情绪了,觉得陈氏给脸不要,也重重翻了一个身。 两个人背对着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周嬷嬷就带人轻轻敲门了。 “进来吧……” 陈芸应了一声,自己试探着要坐起来,结果浑身酸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另一边谢奕自己沉默的起床穿衣服,依旧背对着陈芸。本来是决心想不理她的,但是听着这一声,没忍住停了一下,转了个身。 看着陈芸因为身上疼而白生生的脸,眉宇间无端多了几分荏弱,漆黑的长发如墨,散于两肩,被子掩住胸口,露出一片雪背,人依旧是美的令人心折,谢奕的心不由得一软。 “身上还疼吗?” 对美人,谢奕总是多上几分耐性和怜惜的,他主动放下穿了一半的中衣,揽住了陈芸的肩膀问道。 还用你废话? 陈芸的起床气一早上都在强忍着,只是觉得新婚不便发作,便忍着飙升的怒气,只是垂首低低的应了一声“恩。” 这更使谢奕心中激荡,他喜欢的就是这样惹人怜爱的娇女,因此那双桃花眼便带出了几分柔情。 这时周嬷嬷带着陈芸的几个丫鬟也进来了,与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原先在谢奕身边伺候的两个贴身丫鬟。 看着陈芸和谢奕两个坐在床沿上,谢奕还揽着陈芸的肩膀,两人感情很不错的样子,周嬷嬷原先稍有不渝的面色便和缓了。 主子们相处的好,剩下的几个贱婢不是什么大问题。 春水和春池二婢外貌都是秀丽出挑的,面上倒也规矩,只是眼神活泛,伺候谢奕穿衣洗漱,都是很熟稔的样子。 陈芸强忍着不适穿好衣服后,就直接去了净房。 坐在泡了药浴的热水中,闻着舒缓的药香,感觉身上的毛孔都张开了,陈芸才叹息的深吸了一口气。 容和帮着陈芸按摩肩颈松骨,周嬷嬷轻轻对着陈芸说道。 “二娘,那两个丫头直接进了浴房伺候二爷了,看起来那两个人也像是被收用过。” 她一直盯着这两个感觉妖里妖气的丫头,直到看着二人跟着谢奕进了另一件净房,才过来回陈芸。 并且就周嬷嬷的经验来看,那两个丫头应该都不是完璧了,可能都被谢奕收用过,所以她才格外的在意。 “真恶心……” 任谁听说自己的新婚丈夫是个风流鬼,身边伺候的长得差不多的丫头都睡过,心里也觉得不快。 而且陈芸比起生气,其实更觉得恶心。 “管不住下半身可是大毛病……” 侍妾通房姨娘什么的,在她看来完全都是封建糟粕,虽然在这个朝代司空见惯,但是她完全没想过要入乡随俗的接受。 陈芸有预感,以后她和谢二对于怎么管住下半身的那个零件这个问题上,有的磨了。 “您先别发作,好歹新婚燕尔的,怎么能和姑爷置气。再等等,把二房的底都摸清楚,到时候两个丫头,随您怎么打发。” 周嬷嬷听了陈芸的话觉得有点不妙,赶紧找补,生怕陈芸今天立马就收拾了这两个人。 “我心中有数。” 对于周嬷嬷的担心,陈芸觉得完全多此一举。她又不傻,明火执仗的处置了这两个丫头,以后谢二还会找其他女人伺候洗澡啊。 “我们的人昨晚都安排好了吗?” 比起外面的风流鬼丈夫,陈芸觉得先把自己的人收拾妥当了更重要。 “是的,郑嬷嬷昨夜已经把所有陪房都安排妥当了,外门的人也换上了咱们的人,赵嬷嬷也接管了厨房。” 周嬷嬷一一把昨夜府里的事情跟陈芸汇报了。 “回头晚些时候叫孙嬷嬷过来。” 抹好滋润肌肤的玫瑰汁子,陈芸边穿衣服边对容和吩咐道。 原先她是觉得什么时候怀孕顺其自然就好,反正有她这个背景强大的娘亲在,不会让孩子受委屈。但是现在又换了想法,在整治好谢二这个风流的毛病前,她还是不要怀孩子了。 等陈芸重新回到卧室,谢奕早就已经洗漱好了,换好了衣服,春水正为他挽发,一脸的柔情,看得让人发麻。 冷笑了一下,陈芸毫不在意的在梳妆台坐下,自己也开始上妆了。 陈芸的冷笑只有春池看到了,但是周嬷嬷暗地里冲着她二人剜了一眼,两个人就不能不在意了。 她们知道自己刚才怕是已经得罪了新入门的二奶奶了,但是平日里二爷都是在明月那个贱人那儿歇着,明月跟狗一样看的紧,她们等闲近不了二爷的身。 她们如今都十七八了,年岁慢慢大了,身子也被收用过了,就要拼命的在主子面前多得点脸,就算不能抬为姨娘,好歹也要过了明路当个通房侍妾,不然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至于二奶奶那里,她们都知道府中大奶奶的事,万一二奶奶也和大奶奶那样不中用,她们也不必太害怕。 “娘子,这支好看。” 第22节 容和手脚伶俐的为陈芸梳好了飞仙髻,陈芸正在一大匣子首饰中挑拣呢,谢奕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边,为她挑出一支白玉凤首笄。 细腻的白玉质地极好,水润通透,笄身细长,笄头透雕一凤首,工艺绝佳,是宫廷敕造。 倒是还算有点眼光。 陈芸看了一眼谢奕挑的首饰,略略偏头,微笑着让他帮自己插上。 只一个玉笄当然是不够,随后陈芸又挑出一支华贵的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另一个用上等翡翠做成的玉桃心,一一插入发髻。 幸好起得早,这么一耽搁,时间已经不早了,陈芸临走前让周嬷嬷又审视了一下,浑身上下都没毛病,才随着谢奕去了谢首辅和夫人所在的正房。 一路上,一个原先就在二房里伺候的二等丫鬟春波十分有眼力界的为陈芸介绍着府里的各处位置,郑嬷嬷暗暗点头,记下了这个春波,看起来是个聪明人,以后可用的人又多了一个。 他们从二房的院门出去后就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就是一条南北甬道。 南边是倒座三间抱厦厅,连接着前院。 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面有一扇大门,进了就是谢老爷和夫人住的正院了。 院门后立着四五个才总角之龄的小厮,都垂手侍立。间或有丫鬟婆子穿行而过,皆都脚步便捷,面容沉肃。 还没见到谢夫人,陈芸就能觉出她的手段必然不俗,掌家理事没人能在她面前打马虎眼。 一行人又穿过一个东西穿堂,就到达谢夫人所在的屋子了。 撩开门帘进去后,陈芸便看到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呦,这就是咱们二弟媳了。果然才子佳人,珠联璧合。” 坐在谢夫人身边的一个红衣丽人先行出声了,看起来十分爽利的样子。 在这种场合,新嫁娘只要装羞涩就好,陈芸庆幸自己早上涂了胭脂,只是害羞的垂首,露出一截细腻的颈项。 “是啊,是个乖巧的可人儿。” 谢夫人宁氏也冲着陈芸微笑,看起来十分慈爱。 已经有婆子在谢老爷和谢夫人的座前放了软垫,宁氏身边的嬷嬷引导着陈芸给谢老爷和谢夫人敬茶。 谢老爷并不老,实际年纪应该不超过五十岁。 他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人到中年依旧身材高瘦,一双漆黑如星子的桃花眼,留着美髯,气质十分的清雅出尘,是个标准的俊美大叔,老实说,谢老爷单凭长相真的比谢奕两兄弟有味道得多。 而且能爬到首辅一职,也算年少有为,是个心中极有成算,政治方面嗅觉敏锐的人。 谢夫人慈眉善目的,已经有点发福了,是个面容清秀的普通的妇人,坐在谢老爷旁边稍微感觉有点不搭,只是谢夫人在外界名声极好,未出嫁前,蒋氏就提醒陈芸谢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让她心中有数。 陈芸敬完茶,送上早就在家备好的针线,谢老爷和夫人也不细看,回赠了她一匣子黄金镶嵌宝珠的头面。 见过公婆后,宁氏就为陈芸介绍着在场的其他人。 之前说话的红衣丽人,是谢家大姐谢杏芳,二十余岁的样子,和陈芸的姐姐陈蓉年纪相仿,嫁给了鸿胪寺卿的长子,周齐光,生了一儿一女。周家大爷如今做了六品典仪,算是挺年轻有为的。 谢家大哥谢遵,是个眉目英俊的年轻人,虽然不及谢奕长得俊美的有点妖艳,但也是一双桃花眼,如今在中枢庭做郎官。 谢家大嫂刘氏,长相清秀,眉宇间有股特别的书卷气,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和谢老爷是昔日同窗,很早以前两家就是通家之好,关系一直颇亲近,所以刘氏才能嫁入谢家做冢妇。 刘氏早陈芸五年入门,至今没有怀孕,但是据他们在侯府时就打听到的消息,谢家大爷有一个宠妾,宠妾生了一个庶长子。 如今那个叫谢泽悟的孩子也在场,看起来大约两岁的样子,长得虎头虎脑的,乖乖被嬷嬷抱着。 陈芸暗暗打量了下刘氏,并不像个懦弱的,看起来气质宁静淡然,眼波静如深潭。 只是陈芸一直纳闷,刘氏自家爹和公爹是好友,怎么说也不至于被欺负也没人撑腰,怎么就这么容忍谢大没规矩,嫡子没生就有了庶长子,还没养在自己身边,怎么也是不体面的。 谢家行三的老幺,谢行,年纪和陈芸相仿,还在书院读书,长得比较像宁氏,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不如两个哥哥那样面容出色,也没有遗传谢老爷的桃花眼。 谢家祖业在淮南清溪,所以京都里只有谢老爷这一支,其他人都在老家,亲戚不算多。 认完人又去祠堂里上过香,这才算是正式的入了谢家门。 第15章 点火 和谢奕一起从祠堂回来,陈芸这才有心打量这个自己以后的住处。 他们二房也是个三进的别院,面积不小,精致程度比陈芸之前在侯府住的院子也不遑多让。 从大门进去,穿过一个垂花拱门,抄手游廊的最外侧是谢奕的书房。 然后正中是他们夫妻二人居住的地方,旁边有几个耳房,是贴身伺候的丫鬟和嬷嬷住的,东西两侧各有一个厢房,目前空着。 正屋后面再往里走,就是比较窄小的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叫听雨眠,现在……住着二爷的两个通房丫头。” 还是春波在一一为陈芸介绍着,说到二爷的通房时,她咽了下唾沫,有点忐忑的看了一眼陈芸。 “哦……” 陈芸面上没什么表情,这个之前蒋氏已经帮她打听过了,谢奕有两个通房的事她是知道的。 所以一开始她就没有对谢奕有过什么好的期待,不得不说,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果然这样心态就能平和点。 “呵呵,娘子,一会儿让明月她们过来给你敬茶。明月乖巧又听话,你们一定会相处的很好的。” 因为新婚期间,谢奕也有婚假,所以一直跟着陈芸回来,此时听着春波说起了听雨眠,顿时想到了爱妾明月,就喜气洋洋的开口了。 第23节 陈芸简直要被谢二逗笑了,他是智障吗? 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起这个明月,两个通房只提明月,生怕她不知道明月是他心爱的小妾。 “不过是两个通房丫头,先让她们等着吧,现在没时间。” 笑话,当她闲的没事干了么,他让她见,她就得眼巴巴的等着见人? 轻飘飘的挥了挥手,陈芸没管谢二,直接转身进了屋,让郑嬷嬷把二房之前的管事嬷嬷叫了进来。 本来一腔热忱想让妻妾见个面的,结果陈芸并没有顺着谢奕安排的路走,明显自己着重提到了明月,她却一点不重视,谢奕的脸色当场就不好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下脸,他都直想挥袖离开。 但是想到陈氏毕竟是嫡妻,新婚期间总要多少给个面子的,也许陈氏比较蠢呢,没理会自己的意思。等他私下里再和陈氏说说,让她以后对明月好些,明月一向乖巧又聪慧,她们姐妹应该能相处的不错。 这么想着,在心里大度的给陈芸找到了借口,谢奕这才舒了口气,也转身向正房走去。 春波一直低着头,但是刚才陈芸和谢奕的这一场官司她却是比谢奕认识的更清楚,看起来二房的天很快的要变了,希望她的选择没错。 她是二等丫头,不用进屋伺候,就站在了正房门口的帘子处,和春时一起并肩而立,等着主子的吩咐。 “二奶奶,这是曲嬷嬷,之前二爷屋里就是她在管的,她也是二爷的养娘,她家男人是跟在老爷身边办事的曲大。” 一个穿着青石色袄裙,四方脸大眼睛,长得很面善的白净嬷嬷进屋来给陈芸磕头,站在陈芸下首的郑嬷嬷,给她介绍道。 “哦,嬷嬷请起吧,之前二爷屋里劳烦你照管了。” 陈芸没理施施然进屋,径自坐在自己身侧的谢奕,微笑着对曲嬷嬷道。 曲嬷嬷嘴里少不得要谦虚两句,起身后便规矩的站在一侧。 停了一息后,陈芸一直没开口,曲嬷嬷也没有再说什么,陈芸和郑嬷嬷不易觉察的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起来这个曲嬷嬷只是面上规矩啊,要是真的规矩人,怎么不在第一时间向主母交出二房的账本和库房的钥匙呢。 连句起码的话表示下都没有,这是打量着她是新媳妇,面嫩,想再多把持一阵二房的管理权啊,甚至还想仗着自己是府里的老人,想着拿捏她几分呢。 但是她陈芸可不是那种软弱可欺的人,对付这些给脸不要的脸的,她可从来不手软。 “之前二房只有二爷一个男人,内务上就麻烦曲嬷嬷操心了,现在我也入了门,二房也算是有了主母。” 陈芸拿起桌上的白玉盏,喝了一口花茶,慢悠悠的说着。 “你把二房的账本和人员名册,以及库房的钥匙都交给我的陪房周嬷嬷吧,以后周嬷嬷她们帮我打理房里的众多琐事,还要曲嬷嬷多帮着搭把手呢。” 既然曲嬷嬷心这么大,陈芸自然不会和她客气,不仅直接让她把账本什么的交出来,还撸了她的权利,以后他们院里由周嬷嬷管着,她曲嬷嬷只是搭把手,由主变副了。 听着陈芸的吩咐,曲嬷嬷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以为自己是二爷的养娘,二奶奶至少要给点脸吧,没想到直接就让她把权利交出来了。 周嬷嬷也微笑着上前,一副等着交接的样子。 “奶奶倒是急性子,只是之前忙着二爷成亲,府里人人都焦头烂额的,这账本老奴记惯了,换了新人怕是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楚,不如过阵子老奴都弄好了,再清清爽爽的交给周嬷嬷。二爷,您看呢……” 想着不管怎么样,女人也要不了男人的强,既然二奶奶不给面子,曲嬷嬷就直接转向谢奕说道。 “何必那么麻烦,之前曲嬷嬷替我管着二房的一应事务,各方面都打理的十分妥当,处事也妥帖,何况曲嬷嬷是我的养娘,再信任不过了,我看就继续让她管着就行了。” 谢奕倒是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他是被曲嬷嬷照顾惯了,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再换人多麻烦。 听了谢二的话,陈芸直接恼了。 那个二货他这是什么意思,才新婚就给她拆台了? 她啪的一声把手里的茶盏搁下,冷冰冰的瞅了谢奕一眼,才转而望向面有得色的曲嬷嬷。 “曲嬷嬷是二爷的养娘,年纪也大了,怕是脑子也不利索了,糊里糊涂的账本都记不清楚,还是让她安心的在院里养老吧,好歹也是伺候了二爷一场的。” “我身边的周嬷嬷可是我母亲身边的人,当年帮着我母亲偌大的侯府都打理的妥妥当当,想来帮我打理我们二房更是不成问题的。” “回头让周嬷嬷跟你看看熟悉一下账册,她看不明白,不还有你在一边可以解释说明嘛。二爷那么信任曲嬷嬷,想来之前的帐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陈芸说话依然慢声细气的,只是声音里透出一股冷淡,对着曲嬷嬷连削带打的,把面子里子一起削了个精光。 听出陈芸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撸下去,曲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愤恨,这新婚头一天就急着要掌家,二奶奶就不怕自己名声不好? “既然二奶奶说老奴年纪大了,没有福气再伺候二爷二奶奶了,那老奴也无话可说。回头就把账册钥匙奉上,老奴就径自回家,不在二房里碍眼了。” 曲嬷嬷扑通一声跪下,双眼含泪的冲着谢二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神情凄凉的说道。 看着曲嬷嬷被陈氏逼成这样,谢二一下子火了,赶紧起身扶起曲嬷嬷,然后冲着陈芸怒喝,“陈氏,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人风流也就罢了,脑子也没有,陈芸气的闭了闭眼,没有理他,现在还不是理他的时候,她再出声时声音已经冷透了。 想用谢二来逼她,曲嬷嬷这算盘可打错了,她还真就没想过对谢二低头。 “曲嬷嬷真的是二爷的养娘?这架势比之主子也不遑多让了吧。说不伺候了就要回家,难不成这谢府还由着你来去?曲嬷嬷可真能倚老卖老,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难道谢府就是这么没规矩的人家?还是我这个乡君,竟还做不得你的主子?” “既然曲嬷嬷眼里没有我这个主子,我也不敢用你了,回头我就禀了婆婆,你不想伺候了,还是跟婆婆说去吧。” 陈芸说完后冷冰冰的盯着曲嬷嬷,她这个乡君可是三品的,在谢家除了谢老爷和谢夫人,只有她身份最高了。 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刚进了谢府,这一场她必须狠狠烧上一场。 这深宅后院的规矩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今天只要退这一步,以后就得步步受限了。 “你怎么敢……” 谢奕听着陈芸在自己发火后竟然越发的不收敛,逼的曲嬷嬷成了这般境地,还要倒打一耙说她没规矩,他气的更狠了。 守着外人,陈芸不方便收拾他,郑嬷嬷随后跟着出场,终于等到她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第24节 “二爷,毕竟这曲氏是您的养娘,您暂时被往日的情分蒙蔽了也是有的。但是怎么能为了一个没规矩的下人,便和二奶奶大呼小叫呢。” “老奴说句托大的话,二奶奶在侯府时就是老侯爷和老夫人的掌上明珠,又是圣人亲封的乡君,宫里的太后娘娘也是十分疼爱二奶奶,便是老奴在宫里时,都没看过太后娘娘身边的管事嬷嬷敢对二奶奶不敬。” “如今曲氏不过奴才秧子,竟然敢在二奶奶面前没规矩,顶撞奶奶,这样的人哪能继续留着,若是按照宫里的规矩,早就捂了嘴,二十板子打死了。” “咱们奶奶心好,只是回禀夫人,单凭曲氏方才的做派,顶撞三品乡君,就能定个大不敬,该打上几板子发卖出去。若是被宫里的娘娘知道,怕是曲氏一家子都没有命填了。” 听了郑嬷嬷一顿正话反说,暗示陈芸可不是那种没人撑腰的,她自己就是乡君,而且不仅侯府会替她撑腰,宫里的娘娘更会替她做主,曲嬷嬷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在作死,浑身颤抖起来。 “都是老奴不会说话,老奴不敢对二奶奶不敬,老奴怎么敢,求二奶奶放老奴一条生路……” 曲嬷嬷重新跪到在陈芸脚下磕头,这次的眼泪真切多了,哭嚎着哀求起来。 谢奕也被郑嬷嬷的话惊住了,本来想发怒的,郑嬷嬷一个老婆子也敢在他面前指手画脚,但是想到郑嬷嬷的话,明白她大概是宫里出来的,总是要比一般的嬷嬷多给几分面子。 对于郑嬷嬷拿陈芸的身份压人,谢奕是十分不齿的。 又是天生的宗室女眷,不过是半路上受封的劳什子的乡君,就抖起来了,连他这个做丈夫的都不放在眼里了。 何况今天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曲嬷嬷根本就是无妄之灾,陈氏她自己找茬,可是无奈曲嬷嬷自己怕的狠了,直接就认了错,这让他想帮都没有理由了。 第16章 规矩 曲嬷嬷眼下是真的怕了。 她这些年一向在二房里说一不二,谢奕在家也不怎么管事,也信任她,所以她的胆子早就养大起来,哪怕谢奕成亲了也不舍得放权,竟然还想着拿捏起二奶奶了。 她以为二奶奶是新嫁娘,总是面皮薄的,还要在二爷面前好好表现,自己使点手段,每个三五年二奶奶绝对挤不走她。 况且她一直和二爷最宠爱的明月交好,给了明月无数的方便,有明月的枕头风,她怕什么。 只是没想到二奶奶就是这么硬气,眼里一点沙子也不容的。 她也终于想起来了,二奶奶可不比大房那个面捏的一样的大奶奶,那可是实打实的乡君啊,还是太后的亲妹妹,眼看着不顺着她的安排走就是死路一条了…… “吵死了,谁要你命了……” 陈芸也不去看曲嬷嬷,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是谁让曲嬷嬷不识时务,一开始痛痛快快交还给她账册和钥匙,还能有什么事呢。 再说了,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她真想整死一个两个没有眼力界儿奴才,真的是分分钟的事,明的暗的什么手段使不了呢。 “二奶奶最讨厌有人在她面前吵闹了,再说了咱们二奶奶心善,你在这里喊打喊杀的做什么。” 郑嬷嬷阴测测的对着曲嬷嬷说道,把哀嚎的曲嬷嬷吓得顿时噤住了声音。 “这曲嬷嬷虽然没规矩,还敢顶撞奶奶,但是奶奶您一向心软,现在看在她总归是二爷的养娘,伺候了二爷一场的份上,就给二爷个面子,绕过她一次吧。让她跟着郑嬷嬷学学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规矩,什么时候再出来伺候,您觉得怎么样?” 周嬷嬷一直在一边看着,见曲嬷嬷已经知道怕了,表现的悔恨难当的样子,便出来劝道。 陈芸看了面色阴沉的谢奕一眼,微微点点头。 “既然曲嬷嬷已经认错了,我也不是揪着不放的人,郑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了,规矩上最是妥帖,曲嬷嬷可要跟着她好好学啊……” 知道郑嬷嬷有的是方法整她,曲嬷嬷这下不死也要脱层皮的,陈芸挺满意这个想法的。 曲嬷嬷知道后面自己肯定讨不着好,后院的阴私她多少也知道点,但是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感恩戴德的磕头。 “二爷,您觉得呢?” 还是那样轻声细语的说话,但是谢奕无端的就觉得颈后一凉。 这陈氏的做派,让他越来越不喜了,拿着身份无事生非,跟他喜欢的那种温软娇俏,惹人怜惜的女子,半点边都不沾。 哼了一声,谢奕在家也是一向最得谢夫人宠爱的儿子,长得好又读书好,自然也是一身的骄纵少爷脾性,直接甩袖走了出去。 有了曲嬷嬷这个开场,接下来的事就很顺利了。 在郑嬷嬷的威压下,曲嬷嬷很快就叫人把在二房伺候的所有丫头婆子集合在院里了,并殷勤的一一为陈芸介绍名字。 “我这个人呢,是十分好相处的。平日里也不爱拿架子,只要大家按照我的规矩来,自然是千好万好的,不会亏待大家。” 陈芸压根不稀搭理谢奕那个二货,对付他,她真的有的是办法,只是看着跪在院子里的人慢悠悠的道。 谢奕的房里,比较体面一点的丫鬟都是春字排辈的,两个大丫鬟,楚腰卫鬓,鹅蛋脸的那个,□□水,杏核眼,看起来很温良的那个,□□池。 另外两个二等丫鬟,一个是陈芸已经熟悉的春波,另一个是看起来有点娇憨的春时。 一听谢奕起的这些腻歪的名字,陈芸就觉得想抽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风流种子啊。 剩下的,还有四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是三等丫头,和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两个厨娘,分别负责洗衣扫撒,做饭,收拾院子等粗活的。 陈芸带来的赵嬷嬷已经接管了二房的小厨房,对于赵嬷嬷的手段她是放心的,其他人今后就由郑嬷嬷总管。 “劳烦嬷嬷带着大家好好学学规矩吧,换了新的主子,总要适应一下的。” 说完后,陈芸就施施然的进了屋,留下郑嬷嬷给大家说一说新的规矩,进行集中培训。 仰躺在贵妃榻上,陈芸一边捻着点心,一边听外面郑嬷嬷带着自己从侯府带出的管事婆子,连恐带吓的训话,觉得果然姐姐给她找对了人。 周嬷嬷一边帮她捏肩,一边有点担忧的问道。 “二娘,一会儿您要见后院那两个通房吗?” 谢奕临走时那样子可说不上好,周嬷嬷心下很不安,觉得这才刚成亲夫妻关系就这么差了,以后可怎么办。 “见啊,怎么不见,我倒要看看谢二说的那个明月到底什么样。” 第25节 比起周嬷嬷那种传统的观念,陈芸对谢二完全一点的夫妻之情都没有,现在烦他烦的紧。 反正她有侯府和姐姐撑腰,谢二连个长子都不是,在翰林院做个小官,平时会作几句诗就被捧成才子了,嘚瑟的不像样,她诚心想治他,手段多着呢,就是谢二告状,谢老爷也没办法。 谢二要是不愿意好好过,那她就让他鸡飞狗跳的一辈子过不安生,看他服不服。 反正她是三品的乡君,谢二还是七品的小官,她亲外甥就是皇帝,这辈子她根本不指望着什么夫荣妻贵,她不开心了,他就别想开心,让他一辈子七品小官做到头。 要是谢二一直这么让她反感,她不愿意生孩子,那她保证这辈子谢奕一个孩子也捞不着,只能去领养。 还想睡丫鬟通房,做特么白日梦去吧。 那个什么明月暗月的,安生的在她眼下老老实实的,陈芸保证她能像现在这样衣食无忧的过日子,相比之下,她对女人都是比较宽容的。可若是不老实,她有的是法子对付。 “二爷看着是出去了,一会儿摆饭时让人去外院找找吗?” 上午忙了一通,已经接近中午了,新婚期就只有陈芸一个人吃,周嬷嬷觉得看起来不太好。 “不用理他,看着他就倒胃口。” 陈芸觉得谢二出去也好,反正她不愿意和他一起吃饭,她家陪嫁过来的厨娘手艺绝赞,菜色都是陈芸喜欢的,谢二他吃都不配。 叹了口气,周嬷嬷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是最想陈芸和谢奕夫妻和顺的,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刚成婚的小夫妻感情就这么差,以后可怎么办。 不过她也知道陈芸的性子,姑爷今天的表现真的挺让她失望的,只能盼着谢奕尽早回头,好夫妻和睦的过日子。 过了一阵子,郑嬷嬷也进了屋。 “已经把咱们的规矩给她们说了,其他人尤婆子和柳婆子会看着她们,保证没人乱传话。” 初来乍到要想立威,就要把话说在前面,威逼利诱都要用上,至于接下来那些人怎么表现,还得慢慢看。 若是没有眼力界儿,就可以直接动刑了。 “至于那个曲嬷嬷,现在已经老老实实的把账册和钥匙交出来了,等晚上再让咱们的人再去教训下她家里的人,就保证她服服帖帖的了,嘴里不会有什么不利二娘的话。” 毕竟今天陈芸做的有点过了,新媳妇刚进门就立马收拾了府里的老人,难免会有闲话,所以她们得做到位,彻底的让她封口,保证谢老爷和夫人他们一点都不会知道。 “有嬷嬷在,我很放心,一会儿见了谢二那两个通房,还要嬷嬷替我去教教规矩的。” 陈芸点点头,让她看着办。 她不缺办事的人,不仅外公给了她二十个侍卫,可都是□□多年的,非常有用,一半带了进来,一半留在外面,而且外面陈蓉也给了她几个有用的人,这些人郑嬷嬷也顺便帮她管着。 开开心心的用完饭,陈芸还美美的睡了个午觉,下午才让人把谢奕的两个通房叫过来。 明月和浮嫣从昨天谢奕成亲时,夜里就心酸的没睡好。 本来一大早起来明月就好好地梳头上妆,打扮的美美的等着见新奶奶。 结果这一等一上午都没有人传话,让丫头出去打听,结果回来说是新奶奶见了院里伺候的下人,现在她带来的嬷嬷正在训话。 “她就是故意的,宁愿先见那些下人,也要晾着我,给我难看。” 明月忿忿的在屋里发了一顿脾气,她对新奶奶没有什么怕的,二爷早就和她说了,今年上半年就给她抬姨娘。 到时候她一定会提前生下二爷的长子,二奶奶再嫉妒也没有用。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明月还是一直得等着给二奶奶敬茶,隔壁的浮嫣也派小丫头过来探头探脑的,想问问明月是不是她们要先去二奶奶院里等着。 “她要去就尽管去,贱骨头……” 明月十分看不上浮嫣,觉得长得没有她好,又是外面买来的,出身也不如谢府家生子的自己,不像自己是记在二爷心里的。 更重要的是,浮嫣是谢夫人给谢奕的,怕谢奕房里只有一个明月,让她一家独大。由此,明月老是觉得浮嫣是破坏她和二爷感情的外来人,一有机会就挤兑浮嫣,让谢奕也越来越不喜欢浮嫣了。 本来明月还能悠悠的等着,可是到了午饭时,来送饭的丫头一打开饭盒,明月看着里面简单的饭菜,直接就要炸了。 “这是什么意思?厨房这是不想伺候了吗?把曲嬷嬷叫过来,我倒要问问她这条老狗到底想做什么!” 明月把饭盒一把掀了,气的浑身直哆嗦。 “厨房现在归二奶奶管,这怕是二奶奶的安排。” 明月身边的春华看着地上的菜,只有两素两荤,跟府里的一等丫头份例一样,想到上午二奶奶才规整了二房里的人,觉得很可能是二奶奶的安排。 “她敢这样对我!去把曲嬷嬷叫过来,我要让二爷知道二奶奶一进门就容不下我了。” 原先有谢奕的宠爱,明月都是想吃什么就让人去小厨房单点的,没有点单的话,就和谢奕的份例一样,都是鸡鸭鱼肉各种时令鲜果蔬菜的,八个菜端过来。 现在乍一看竟然变成和丫鬟一个水准了,明月理所当然的觉得愤怒又委屈。 “您是要好好和曲嬷嬷说说,让他给咱们二爷传个话,别让二奶奶再欺负您了。” 春花一向依仗明月,在二房里自认也是有几分脸面的,自然不想明月地位不保,顿时就给她出主意道。 对,她肯定要告状的。 自以为拿住了二奶奶的小辫子,明月也是芙蓉面上露出一个冷笑。 第17章 见面 来送菜的丫头叫棉花,是二房的三等丫鬟,之前一直给明月跑腿的,早就受不了她这么趾高气扬了。 此时听到春华吩咐自己叫曲嬷嬷过来,遂也没管地上的饭菜,只是收拾好了自己的饭盒,幸灾乐祸的道。 “好叫明月姐姐知道,二奶奶早上就发作过曲嬷嬷,把她整的可够呛呢,就是叫来了曲嬷嬷也不管用了。现在二奶奶已经给咱们二房换了新规矩,咱们往后都得跟着奶奶的规矩来。” “咱们二奶奶身份大着呢,还有个亲姐姐是宫里的娘娘,就是咱们二爷都惹不起,我劝明月姐姐还是消消停停的好。” 第26节 说完,棉花说完后也不管明月气的发青的脸,转身就走了。快走出大门时,转身啐了一口,飞快地跑了。 呸,明月一个奴才秧子真抖起来了,这下二奶奶进了门,看她以后还能逞什么威风。 “她这是什么意思?” 明月被棉花的话气得脸都青了,自从她受二爷宠爱,就没人再给她不自在了,眼下被棉花一通排揎,她震惊的望着春华。 听说二奶□□一个就发作了曲嬷嬷,春华心中忽的一紧,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是想想二爷承诺过明月,很快就要给她提姨娘,春华便又放了心。 “姑娘,咱们还是先等等看看二奶奶那里什么态度吧?实在太不贤惠,咱们直接找二爷去,不信二爷还能让您受委屈。” 春华一边安慰着明月,一边暗骂棉花跑得快,这下满地的饭菜还都要她来收拾。毕竟明月眼下只是个通房丫头,身边只有她一个伺候的人。 “哼,刚进门就这么不贤惠,还是侯府出身呢……” 明月吃了一肚子气,又在屋里摔摔打打的发泄起来。 因为把饭菜都打翻了,过了午后明月和春华都饿了。 以前明月吃不了的饭菜,就都给了春华,她的嘴也养叼了,早就不自己去下人那边的伙房提饭了。 而她们主仆一直等到下午过后,才有小丫头来给她们传话,二奶奶终于要见她们了。 刚进了正房的院子,明月就和春华交换了个眼神,她们都发现院子里伺候的丫头和婆子明显都不一样的状态了,像是被好好整肃过一番。 门前有一个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看起来五官清秀,面容端肃,将她们几人迎进了东方门。 正房屋宇精美,铺陈华丽,竟是和原先相比变了两样。 屋内炕上横设一张红木的炕桌,桌上摆着几盘精致的点心,靠东壁面西设着大红簇新的锦缎靠背引枕.陈芸正坐在西边下首。 她的两边各站着一个嬷嬷,容和把几人带进来,就悄悄的站在了下首,和容与分别而立。 明月进屋后,就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陈芸,一眼之下就觉得心惊肉跳起来。 二奶奶竟然比想象中美很多,哪怕她再自恃美貌,也不敢说容貌上能压得过她。打扮的又明丽,周身盈满贵气,仿佛被陈芸头上的珠宝光芒所摄,明月只看了一眼,就禁不住低下头去。 “奴是明月(浮嫣),见过二奶奶。” 她们进屋后,就对着陈芸跪下磕头。 “起来吧……” 陈芸看着眼前谢奕的两个通房,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深深的为他的品味叹息。 明月身材略单薄,虽然五官精致秀丽,面如桃瓣,看起来清新丽质,但是双目盈然,像是随时能滴泪一样,正是最标准的小白莲长相,而且眉宇间就透出一股小家子气。 另一个浮嫣,削肩细腰,长挑身材,也是面容秀美,姿态羞中带怯,头低到脖子根,又是怯弱的太过了。 “你们俩现在也就是通房丫头,敬茶也就不用了,今儿来给我磕个头,也就算是过了明路的。” 就连谢奕,陈芸都不搁在眼里,更不用说这俩丫头了,所以陈芸直接开口道。 听了她的话,明月的眼神一暗,手指甲扣紧了掌心里,浮嫣也顿时眼泪楚楚的样子。 大秦的规矩,只有正式点的姨娘才能有资格摆酒,和给正妻敬茶,但是规矩是规矩,一般要是正妻给面子,通房也是可以敬茶的,表示自己还有几分体面。 特别是明月自恃比二奶奶早伺候谢二爷,只是亏在出身上,又有谢二爷的宠爱,怎么也该被重视的,竟然还被二奶奶这么打脸。 你等着,二爷答应就在上半年,就能让我提姨娘,到时候这碗茶,我看你喝不喝。 明月在心里发狠般的想着。 “第一次见面,总要给点见面礼的,我也不是小气的人。” 挥了挥手,陈芸让周嬷嬷把备好的两个金镯子给明月和浮嫣一人一个。 待她二人又谢过了赏,陈芸才微微一笑,轻柔的继续开口。 “虽然你们也是伺候人伺候惯了的,但是该提醒两句我还是要说的,毕竟你们也是要长久伺候我的。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这个人呢,最讨厌没规矩的人了,奴才要有个奴才的样子,是不是?” “守规矩呢,我自然不是苛刻的主母,保证你们今后衣食无忧,顺遂安康。但若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呢,谁让我不高兴了,我就让她一辈子都不高兴。” 陈芸大大方方的说着,坦坦荡荡的表明态度。 明月的手指已经把掌心掐出了血,她恨极了陈芸,她竟然,敢称呼她为奴才。 她二奶奶又算什么东西呢,敢这样看不起她。 而在明月身后老实缩着的春华也抖了一下身子,这二奶奶,也太霸道了吧。 “以后呢,你们的日常生活就归郑嬷嬷管着了,吃穿起居按照份例来,行动和出入不能自专,晚一点时间我会让郑嬷嬷专门过去教导一下你们。” 说完后,仔细欣赏了一下明月和浮嫣眼泪汪汪的小脸,一个是气的,一个是吓的,陈芸的心情竟慢慢好转起来。 想了想也没什么需要交代的了,陈芸这才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等明月和浮嫣走后,容与才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又没有怎么着她们,这种作态给谁看。” “可不是,不就要她们守规矩嘛,跟欺负了她们一样。” 容和也跟着看不上这俩人。 “人家是很有想法来着,让她守规矩可不就是觉得在欺负她。” 陈芸其实很理解明月她们的想法,人活一世,谁都想过得风光富贵,只有水才往低处流嘛。只是,想踩着她上位,也要看她乐不乐意啊。 第27节 “春水和春池那里,也叫人过去透个意思。若是想好好过日子,我就为她们找个好人家,再陪送一副嫁妆。若是还想继续在谢二身边伺候,就给我放聪明点。若是私下里敢和谢二有点身体瓜葛,我保证让她们后悔死。” 想了想,陈芸又吩咐容和道。 当然了,她知道这个事的根源,不在于女人,更在于谢二这个渣男管不住下半身上。 所以,除了二房这些莺莺燕燕,后面她还要专门对付谢二。 到了晚上摆饭时,出去了大半天的谢奕才带着身边伺候的柳宴回来。 因为是新婚,不能去往常和朋友相聚如意楼,也不能伴着美人儿痛饮一杯,但是在茶楼和朋友消磨了半天,谢奕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了。 就像朋友劝说的那样,嫡妻总是架子拿的大的,尤其是陈氏出身还不错,依仗又多,若是不顺心,就少往她屋里去就行了,何必生气呢。 陈氏不和他心意,他就把她远远供着,就和大哥对大嫂那样。 至于他自己,总归在家里还有明月这个贴心人儿,有美妾相伴,红袖添香,他过得更顺意。 谢奕的脸色不错,而看到他进屋的陈芸,却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谢奕身边的这个小厮,竟然和周定光找的六分像,同样五官深邃,眉飞入鬓,只是没有周定光那样如朗星般的眼睛,苍翠如山海般清越的气质。 “这是……” 陈芸的失态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后就若无其事的回过神来,问道。 “是我身边的小厮柳宴。” 谢奕没发现异样,只是随口介绍了一句,就让柳宴出去了。 他一向是有点颜控的,身边伺候的人第一条要求就是长得好。但是比起柳宴是长得挺好,谢奕对自己更有自信,身边的小厮怎么会遮住自己风采呢。 “哦。” 陈芸不再说什么,比起谢奕的那种面如敷粉,唇若施脂,风流俊美,陈芸还是觉得柳宴的长相更顺眼好看。 有点可惜的望了望柳宴离开的背影,她觉得谢奕若是长得那样,她对他的耐心也会大一点。 平静的吃完饭,谢奕和陈芸回房后,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今天可是见了我的那两个通房?” “恩,见了。” 铺开账册,陈芸一边看着二房的进账和资产,一边漫不经心的应道。 “那就好。明月伺候我一直很用心,果然如我之前所言那样,性子又乖巧柔顺,温婉可人吧?以后你们好好相处,多照顾些明月。” 在谢奕心里,嫡妻除了管家,就是要贤惠大度,替自己照顾好小妾,以后的孩子,像大嫂一样的那种,所以直接没在心里拐弯,想什么就说了。 而陈芸这边,只想说一个字,呸。 第18章 很爽 陈芸放下手中的账册,回头盯着谢奕。 他穿着一袭玄色锦缎的儒衫,漆黑如墨的发丝垂下来,一双桃花眼在灯下熠熠生波,当真俊美的惊人,举止间带着优容的气度。 只是,再好的皮相,里子也是塞满了稻草。 她再一次怀疑的问自己,真的余生要和这样的脑残共度吗? “你,你盯着我看什么?” 谢奕被陈芸看的心里发慌,他放下手里的桂圆汤,不自在的摸着脸问。 “看什么?看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啊!有病尽早治。你说什么,还要我给你,照顾明月?一个奴才丫头,她也配?你还敢把这话说出来?” 陈芸要不是教养了得,觉得自己真的要当面啐他一口了。 听着陈芸的话,谢奕震惊的眼睛都瞪大了,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见过的女人,不论母亲,大嫂,还是大姐,在他面前都是贤惠大方,温文知礼的。 所以在他印象里,作为正房嫡妻的,都应该大度贤惠,爱丈夫之所爱,打理家务,照顾小妾孩子。 而他身边的婢女侍妾,明月楼的红颜知己们,亦或是其他的贵族千金,在他面前也都无不是举止娴雅,含羞带怯的。 可是,今晚,他的新婚妻子,竟然在他面前说出那样粗俗无礼的话,他简直惊呆了,不敢相信那是侯府受过贵族教养的小姐。 “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开开心心的睡小妾,我就得乖乖忍着,还得替你管家?你是有多大脸?本来至少我觉得自己可以撑到新婚过完才翻脸的,但是你完全不给我这个机会啊。” 说起来,陈芸觉得自己真的很不容易啊。本来再三的给自己心理建设,劝自己熬一下,忍一忍,好歹过完新婚的这一个月。 但是,谢二真的特么是个智障啊,净惹她生气了,完全忍不了。 “现在呢,咱们就索性把话明明白白的说清楚。娶了我,也算你倒霉了。不管咱们两个夫妻关系相处的怎么样,你都得给我管住了下半身的那点零碎。睡小妾是不用想了,那个明月若是老实呆着还好,不老实,敢我不整死她们就算我输!” “你这个毒妇!” 谢奕终于反应过来了,回过神后他气的脸色发青,特别是听到陈氏说话粗鲁,还不让他睡别的女人,还想要整死明月,怒火直冲脑门而去,指着陈芸的手指都开始颤抖起来。 “渣男也就配毒妇了,不然你还想祸害其他好人家的姑娘?” 冷笑一声,陈芸嘲讽的说道。 “我……我要休了你!应平侯府怎么会教出你这样心肠歹毒不知廉耻的女人!” 一时之间,谢奕还是不能相信,自己前半生各方面都春风得意,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毒妇回来。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不愿意和陈氏过下去了。 第28节 “你骂谁呢?我怎么心肠歹毒,不知廉耻了?” 听着谢奕骂自己的话,陈芸的火气也上来了,不让他睡小妾就心肠歹毒么。 她不知廉耻? 谢奕睡遍了身边有姿色的丫头,都成亲了还想着他的爱妾,才是更不要脸好么,那好,她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她劈手直接揪住了谢奕的长发,膝下一个巧劲儿,踹在了他膝盖的关节处,让他扑通一声跪到在地上了。 “休我?你做梦呢?只有老娘不要你的份,你也配提意见?你以为我为什么嫁给你啊,真以为自己多读了两本书就了不起了?你以为我爹娘,我姐姐都是死的?” 被陈芸揪住头发,然后又跪到在地上,谢奕先是疼的眼泪汪汪的,随后脑子蒙成一团,陈氏那个毒妇,竟然还敢动手打他? “陈二……你这个毒妇,你放开我!” 谢奕使劲儿挣扎着,但是这个姿势越挣扎头皮被揪的越是生疼。 虽然男人天生比女人力气大,但谢奕是文弱书生,常年坐在内室读书,肩不能提手不能挑,又一向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比起从小在外祖父的校场长大的陈芸,还真不是对手。 “谢二,你也就会说这两个字了。毒妇和渣男才配啊!自己管不住下半身,有本事你别娶媳妇啊,娶了还想宠妾灭妻,糟蹋人家真正的贤惠闺秀,你这样的人才是真祸害呢。” 放开谢奕的头发,陈芸又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让他彻底的躺平在地上。 想到若是换了其他人嫁给谢二这个又脑残又风流的男人,肯定就要被他气死了,说不定也像谢府大嫂一样被个小妾欺负的不敢吭声,这么想来,陈芸揍起谢奕完全不打折扣。 “你等着,我马上就写休书休了你!” 在地上挣扎着放狠话,谢奕真的想爬起来就写休书。 休了她?她还真是不怕的。 虽然新婚第一天就闹得这么大,但是陈芸敢闹,就肯定拿准了不会出大事,毕竟嫁人第一天被休,会给娘家抹黑的,她不会这么干。 “呵呵。这样吧,谢奕你真的喜欢那个明月,我成全你。宫里有一种药,吃了能让人假死,我去姐姐那里求一粒给你。你假死后去乡下隐姓埋名的过日子,世间再也没有谢奕这个人,这样你就能和明月做正头夫妻了。你死了,我也乐得解脱,守两年就可以再嫁,这样怎么样。” 她试着给谢奕出了个主意,毕竟也不能强买强卖的就让对方和自己绑一辈子,还是把这个机会让谢奕选择。 可是谢奕没有领会她难得的好心,只用了一个“呸”来回应。 陈芸是没有唾面自干的修养的,转手揪住谢奕的头发,用膝盖在他小腹那里狠狠的撞了两下。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谢奕,又痛的跌在了地上。 “给脸不要!” 留下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谢奕,陈芸自顾自的走到门口,唤了自己的丫鬟进来。 容和,容与早就听到屋内的动静不寻常了,在外面心惊胆战的等着,听到陈芸叫自己,立马冲了进来。 一看在地上哀嚎的谢奕,容和,容与就都眼皮直跳。 “二娘……” 她俩跟了陈芸好多年,在彭城时都见过陈芸在校场骑射,练习棍法,知道她比一般姑娘身手好很多,只是没想到,陈芸竟然连姑爷都揍。 “把窗边的贵妃榻收拾起来,抱床被子,今晚姑爷就睡这里了。” 陈芸坦然的吩咐道。 “谁要睡这里,我决不和你这个毒妇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谢奕缓了好久才站起来,抹了一把疼出的眼泪,捂着小腹一瘸一拐的准备往门外走,为了防止再被陈二那个毒妇揍,他要去找他爹,去谢老爷那里写休书。 不管怎么样,当初是谢老爷让他娶这个毒妇的,现在他要负责的。 “不在一个屋檐下,有种你拆了房顶啊!” 陈芸才不会让他走呢,谢府里可是好多双眼睛盯着呢,小夫妻新婚第一天就不一起睡,那绝对是要被七嘴八舌的说闲话的,影响她日后在谢府立足。 她一把揪回谢奕,今晚他非留这里不可。 “说你傻你还真的傻呢,我姐姐可是太后,我外甥可是皇帝,你以为休我那么简单?当初你家死乞白赖的非要到侯府求娶我,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句话是说假的吗?我是那么容易就休掉的?” 谢奕想休她,还真的休不掉。 古代又没有录音机,她刚才揍谢奕又没有留下痕迹,到时候她反口不承认,就是闹起来谢二也占不着便宜。 一个还养出了当今太后的侯府,必须教养不能差了,谢奕说她一个名门小姐竟然能揍他一个大男人,谁会信呢。 到时候随便她编个理由,说谢奕新婚呢就想把明月提为姨娘,还能栽给谢奕一个宠妾灭妻,必须让他的宠妾明月不死也脱层皮。 “你今晚敢走出一步,我就让明月活不过明天。理由都是现成的,今天我整治了内院,明月因为我缩减了她的用度怀恨在心,晚上还找了曲嬷嬷过去共谋要害死我呢。曲嬷嬷会给我作证的,今天我已经让郑嬷嬷好好教导过她了,她绝对是个识时务的人。” “谋害乡君,不止明月一个,绝对让她一家子把命填进来。” 陈芸早就想好了应对的策略了,不管怎么说,今晚必须把谢奕留在她屋里,因此有恃无恐的冲着谢奕冷笑。 “你这个毒妇,竟然敢缩减明月的用度!……不是,陈二,曲嬷嬷才不会和你一起陷害明月的……” 谢奕再一次的被陈芸的无下限给震撼了,气过头了,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试试看咯,没有人不怕死的。今天,曲嬷嬷受的教训足够她知道到底顺着谁才有活路。” 想起除了郑嬷嬷过去教导规矩时的恐吓,这些年曲嬷嬷在二房没少捞油水,对明月趋炎附势,对其他人各种克扣月例,账本问题大着呢,真要一一揪出来,曲嬷嬷绝对得不着好。 还有,他们还特意派人给曲嬷嬷的家人一点教训,因而陈芸对于曲嬷嬷会顺着自己的计策来,自然有十二万分的信心。 第29节 “你真是蛇蝎心肠……” 说到底谢奕向来以读书人自居,脑子里骂人的话,储备量真的太匮乏了。 “毒妇,你以为你有太后娘娘撑腰,就可以有恃无恐吗?” 想了半天,谢奕终于咬牙质问道。 陈芸拍了拍谢奕的脸,这个二货竟然真的还没有看清形势吗? “是啊,起码对渣男是有恃无恐的。你谢二不过一个七品的小官,我是三品的乡君,不识时务的话,让你有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也不难做到啊。” “现在呢,要么你乖乖的给我睡在贵妃榻上,要么你就准备明天给你的爱妾明月收尸,自己选吧。” 容和已经把贵妃榻收拾好了,陈芸一边让容与伺候自己梳头卸妆,一边在镜子里盯着被折腾的乌发凌乱,面色惨白的谢奕。 因为陈芸表现的太坦然,谢奕觉得很大可能他真的能这么做出来的,顿时觉得压力很大,想往外走的脚步再也迈不出去。 “陈二,过了今晚明天我就休了你!” 又觉得这么轻易就顺了陈二这个毒妇的意太怂了,往贵妃榻上一坐,谢奕又开始撂起了狠话。 “怕你啊!” 陈芸回给他一个白眼,他想唱大戏,就让他唱,看到时候是谁吃亏。 第19章 夜里 深夜,曲嬷嬷离开后,明月在屋里一圈一圈的走着。 本来她白天时刚见过二奶奶,被二奶奶羞辱过一番,又被二奶奶身边的郑嬷嬷明着教导,暗着压制了一番,心里就相当的屈辱了。 回来后入了夜,就像往常一样让丫头去找曲嬷嬷过去。 在她心里,二奶奶再猖狂,也别不过二爷,她迫切的想让二爷为她做主,帮着她在二奶奶面前夺回脸面,让二奶奶知道,她明月可不是能随意轻视的人。 平日里她也给了曲嬷嬷不少好处,同样的,曲嬷嬷也各种给她方便,帮她向谢二爷传话。 想要什么,或者谁给她委屈了,就使人给曲嬷嬷说上一声,曲嬷嬷在谢奕回来的第一时间在他面前说起,让谢奕为她做主。 这样也避免了直接在谢奕面前告状,破坏在他心里自己善良纯洁,无辜忍让的印象。 但是这一次,曲嬷嬷却是来告诉她,让她别和二奶奶对着干了,老实对二奶奶低头,还说自己再也不能帮她了,这让明月心里怎么不恐慌呢。 若是就连曲嬷嬷都被二奶奶很快的整治怕了,她以后要怎么办? 毕竟,明月的亲娘就是谢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在府里很有几分体面,在众多谢府下人那里,就连大奶奶都不如吕婆子在他们那里说话管用。 这也让明月觉得,像曲嬷嬷这样的管事嬷嬷,怎么可能会怕二奶奶一个新来的主子呢。 她可是二爷的养娘啊,在二爷那里是相当有脸的人,曲嬷嬷的男人又是谢老爷身边有体面的人,不然之前曲嬷嬷也不会在二房趾高气扬了。 这样的人,就和她娘一样,在谢府都已经是半个主子了,身边还有小丫头伺候,会被二奶奶这么快就收服吗? 真是可恨,为什么二奶奶不是像大奶奶那样贤惠的人呢。 明月气的咬牙切齿的,平日里柔弱可人的一张脸,都扭曲了。 她知道,按照规矩来说,二爷新婚期间,起码一个月内,她一个妾室都无法见到二爷的。眼下,二爷也无法帮她。 “春华,你明儿过去给姐姐送个信儿,让最近有时间的话来我这里一趟。” 想了半天,明月觉得她现在迫切的需要有个人给自己出主意,帮助自己今后怎么对付二奶奶。在大房里地位超然,又有大爷独子的表姐紫月,就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今天郑嬷嬷不是说过,要出去送信,和见人的话,都要和她汇报吗?二奶奶能答应吗?” 春华作为婢女,平时以明月深受二爷宠爱为荣,但是今天被二奶奶和郑嬷嬷吓破了胆,特别是郑嬷嬷,她的眼神那么阴冷,让春华想想都打寒颤。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敢惹二奶奶了。 “她为什么不答应?真的面子里子都不要了吗?亏她还是大家小姐,这么上不了台面,连个妾室都容不下,她以为就凭自己是正室,就该理所应当的霸占二爷了么?” 明月狠狠地拍了几下春华。 “实在不行,我娘总不会不管我的。她可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二奶奶惹急了我,我向夫人那里告一状去。她不贤,又嫉妒,我不信夫人会不管她!她自己落下一个不贤的名声,到时候看她还有脸出门。” 知道对这些正室夫人来说,名声简直比性命还重要,明月觉得真要是撕破脸了,她不好过,也绝对不让二奶奶讨着好。 “要不您等等,二爷总会来看您的,到时候您跟二爷说说,二爷肯定为您做主。” 春华怯怯的看着明月,觉得还是不想去面对郑嬷嬷那阴冷的眼神。 “我说去就去!” 中午饭没吃,晚上饭还是扔出去了,明月饿的发慌,心情也极为糟糕,整个人是相当的没耐心了,听着春华敢跟自己唱反调,顿时冲她怒吼道。 隔壁房里,浮嫣老实的吃过晚饭,想着平日里自己不仅不受二爷宠爱,还要被明月欺负,眼下二奶奶也不是个贤惠的,想想自己悲惨的人生,止不住的垂泪。 ** 而正房里,熄灯后,谢奕在贵妃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个是疼的,从小到大就连他爹都不曾对他动过手,现在竟然被陈二那个毒妇打了,她动手太狠,谢奕只觉得浑身上下,头皮也疼,膝盖也疼,小腹也疼,哪里都疼。 而且贵妃榻上褥子比较薄,睡惯了高床暖枕的谢奕,十分的不习惯。让他此时,无比的怀念起曾经未婚时,夜里抱着明月,那软玉温香的美好感觉。 另一个是气的,想他自己,从小聪慧又受爹娘重视,还年纪轻轻中了探花,自己长得又好,是名震京都的“玉郎”,哪个女人见了她不是温柔婉转,双目含情的。 偏偏他这样的人才,就娶到了一个心肠狠毒,粗鲁不贤的女人做妻子,那个女人竟然还敢动手打他,“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她难道没学过女戒吗? 第30节 连丈夫都没有起码的敬重,这个女人简直太过分了,真的是侯府小姐吗 或许,会不会是侯府把他的妻子掉包了啊?原来的陈二娘,死了?病了?跟人私奔了? 想着戏文里的大家小姐和落魄书生私奔的故事,谢奕就觉得也许有这个可能呢。 谢奕自己猜想的越来越没谱儿时,突然被一个抱枕狠狠的扔在了脸上。 “吵死了!老实睡觉,不许翻身。” 陈芸正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就被谢奕翻身的动静吵醒了,她的气压顿时低到了下限。 “啊,好疼……” 谢奕先是吓了一跳,差点从榻上跌下来。随后就感觉脸上被砸到的部位,尤其是鼻子,撞得生疼。 “毒妇你做什么!” 陈二竟然敢拿东西扔他? 谢奕也是被彻底的惹毛了,更无睡意,摸着黑就要起身去找陈芸理论。 借着夜色壮胆,他非要让陈二那个毒妇明白,什么叫以夫为天。 “我再说一遍,老实睡觉不要闹出动静来。不然,我就过去再揍你一顿!” 一字一字咬着牙,陈芸冷冷的告诫他。 回应她的,是谢奕翻身下床却被脚踏绊倒,咚的一声,撞到了头的声音。 “嘶……好疼啊……” 谢奕疼出了眼泪,捂着脑袋坐在地上,觉得今天简直太走背字了,不,是和陈二娘成亲以后就没有好事。 不行,彻底过不下去了,他明天就写休书,才不管她是不是乡君,有没有靠山呢。 陈芸的耐心也彻底的用完了,她的起床气一直很严重,睡得不好时连周嬷嬷都要好好顺着,不敢招惹。 她也没有点灯,直接迈下床,借着雕花的窗棂中透过的月光,走到谢奕的身后,一把扯住他的长发。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说话听不见吗?为什么不好好睡?” 啊的惨叫了一声,谢奕的头被迫往后仰起,双手挣扎着要拽陈芸的手,解救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陈芸揪着谢奕的头发左右前后晃了好几圈,气愤的质问。 “啊,你先放开我,放开我……” 谢奕抵抗不了,头又晕又痛的,只能屈服在她的暴力之下。 松手放开了谢奕的头发,陈芸翻了个白眼,拽着他的衣服后领一使劲儿,就拎起来,把他又扔到了榻上。 她要对付谢奕这种弱鸡子,简直挥挥手的事。 “现在,好好睡觉,别给我再发出一点声音,不然还揍你!” 脸朝下扑到了贵妃榻上,谢奕的眼前一黑,陈二那个女人竟然该死的力气大,把他拖来拽去的毫不费力。 啊,不行了,这个毒妇也太会折磨人了,谢奕默默的把疼出的眼泪抹到被子里,心酸难奈,头上也痛的厉害,还要被那个毒妇威胁,更觉得命不保夕了。 “我睡不着,我浑身疼,来人,叫人进来,我要请大夫!” 谢奕粗喘着吃力的翻过身来,使劲蹬了几脚被子,叫嚷着道。 今天门外上夜的是周嬷嬷和容和,周嬷嬷起先时,听着屋内的声音一直没敢进来。现在听到谢奕叫人的声音,赶紧推门进来,怕自家姑娘真的下手太狠。 “二娘,怎么了?” 周嬷嬷把灯点上,就看到陈芸拿着被子蒙在谢奕身上,隔着被子在他身上一顿乱揍。 “请大夫……我让你请大夫……不想让我好好睡觉是吧!让你作,让你作!” 陈芸真的超级生气,她昨天就累一天,洞房夜过得也劳累,加上早上起得又早,明天还要一早去婆婆那里伺候早饭,真的就想安安静静早点休息,结果就被谢二给搅了,大半夜不能睡觉。 “二娘,二娘,快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啊,别动手……” 周嬷嬷招呼容和一起抱住陈芸的胳膊,好歹把她劝开了。 谢奕从被子里被周嬷嬷挖出来时,自觉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他漆黑的头发凌乱的铺在枕上,一脸绝望的躺平。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泼辣的女人,一言不合就动手,真的刷新了谢奕对于女人的认知。 “姑爷,您没事吧?” 容和重新替谢奕盖好被子,觉得他的表情有点不对啊,眼神呆滞,怕陈芸手太重,尝试着把手掌在谢奕眼前晃了晃。 不会真的闹大了,要请大夫吧? “我要休了你,陈二我一定要休了你……” 过了一阵儿,谢奕猛地把被子拽上去,一把蒙住脸,他是真的觉得这日子不是人过的,才一天,就感觉到了真正的绝望。 这不是他想要的婚姻,和他想象的妻贤妾美,完全是两个样子,陈二那个泼辣的毒妇,完全是土匪头子,实在让他承受不住。 “做你的梦去吧!能休的话,老娘早就先休了你!再敢发出声音你试试!” 第31节 陈芸哼了一声,不再理他,早这么安静的躺着多好,他也不用挨这顿收拾了。 在谢奕身上发泄了一番后,陈芸感觉自己的起床气终于平息了。 周嬷嬷看着眼前的这场闹腾,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想着天色已晚,也不能再说什么,就沉默的为陈芸重新铺床,看着她躺在床上。 临走前,容和十分好心的告诫谢奕,“姑爷,我们姑娘睡觉时习惯安静,要像死了一样,一点声音都不能发的。” 回答她的,就是黑暗里,谢奕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身影。 明天,明天说什么他都要让爹娘帮他做主,休了那个女人。 第20章 又揍 第二天一早,陈芸正睡的迷迷糊糊,就感觉不太对劲儿。 她一睁眼,就看到谢奕穿着月白的菱纱中衣,黑发如墨的散在肩头,正站在她的床头,满脸复杂的瞅着她。 “你要死啊!不会出个声音?” 陈芸被吓了一跳,深吸一口气,觉得清醒后,抄起枕头就往谢奕身上扔去。 真特么有病啊,大早上像个怨灵一样站在她床头,谁不害怕。 “你这个疯女人,一睡醒就动手!” 谢奕赶紧闪身避过,枕头从他的侧脸划过,撞倒了桌上的烛台。 门外的容和听到了屋里有声音,赶紧在外面问道,“姑娘,起了吗?” 向容和应了一声,陈芸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对胸脯起伏剧烈,看起来很生气的谢奕嘲笑道,“大清早的,你不睡觉站我床前干什么?想偷袭我?” 陈芸这一夜睡的还算不错,所以心情还算不错。 “你到底是不是侯府的二姑娘?是不是侯府原先的二姑娘出了事,你就代替她嫁了过来?” 对于这个想法,谢奕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觉得可能性越来越大。真的侯府嫡女,怎么可能是一睁眼就动手的粗鲁妇人? 所以天亮后,他就忍不住悄悄起身,看着陈芸的睡颜,想要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 但是仔细端详后,谢奕却什么进展。 眼前的这个陈氏,皮肤莹白细腻,闭着眼睛睡着时,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睑,小巧的鼻尖,淡粉色的唇,怎么看都是乖乖巧巧的样子。 很难想象就是这个女人,昨天连续两次像个泼妇一样对他动手。很明显,陈氏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状若乖巧,其实宛若毒妇。 “你说什么傻话呢?我不是二姑娘你是吗?” 陈芸不屑的一把推开谢奕,端起容和送上来的一盏热玫瑰汁润喉。 容和,容与两人进来时也听到了谢奕的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抿着嘴笑呢。 “我不信!应平侯府就是这样的家教吗?你哪一点像个正经的侯门贵女,动起手来像个疯婆子,又不贤惠,不懂妇礼。” 谢奕被陈芸推了个踉跄,更是恼怒起来,便随着陈芸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反诘道。 “那你说真正的侯门贵女该是什么样?” 用沾着青盐的柳条刷着牙,陈芸听后不屑的闷哼了一声,漱口后随即问道。 “大家闺秀,举动不自专,谦让恭敬,先人后己,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你看你哪一点做到了?” 一条一条的说起女诫,谢奕越想越义愤填膺,这些要求陈氏真的是一条都对不上啊,他娶进门的可能就是个假的侯府小姐。 “呦,女诫读的很熟嘛,我做不到,要不就换你按照这上面的要求一条条都做到吧。” 洗完脸,仔细的往脸上拍自制的爽肤水,陈芸漫不经心的朝谢奕开刷。 “岂有此理!” 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谢奕挥袖就想摔门出去,他这就要去写休书,非要应平侯府给他个交代不可。 但是一看袖子,随即想起了自己还没换衣服,谢奕瞅了瞅房里的容和,容与,都是陈芸带过来的大丫头,心肠和主子一样黑。 其中那个圆脸的丫鬟,最是坏心肠,昨晚还让他“死了一样的安静”,真是有其主就有其奴,这样的丫鬟,怎么配伺候他。 “把春水,春池叫进来,伺候我沐浴更衣!” 谢奕有洁癖,每天早上都要沐浴一番,比较习惯春水,春池伺候。 因此,他傲然的甩了甩袖子,扬起下巴对着容与吩咐道。 容与没应声,而是先转头看了看陈芸。 “把人叫进来吧,以后该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 陈芸昨天已经叫郑嬷嬷过去教导过春水和春池了,今后该怎么做,她俩想必心里会有个成算的。 很快,春水和春池就被叫进来了,她俩也是和容和,容与一样,早上习惯在门外等着主子,但是今早上没有吩咐,没敢自己进来。 “你们不用怕她,只听我的吩咐就好。” 谢奕看不惯两个丫头被陈芸吓成这样,冷冷的冲着春水和春池说道。 说完扭头就进了东间屏风后的浴房,而春水和春池都战战兢兢的看了陈芸一眼,才带着换洗的衣服跟着进去服侍。 像往常一样,谢奕张开胳膊,等两个婢女脸红羞怯的为自己宽衣解带。 第32节 “啊……” 春水捂着樱桃小嘴惊呼了一声,谢奕的大腿上和膝盖上,都有几块骇人的青淤,在谢奕瓷白的肤色对应下,显得很骇人。 “这个毒妇,我非休了她不可!” 谢奕也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痕,想到昨晚被揍的恐惧,就越发的恼火了。 “竟然是二奶奶做的,她也太过分了!” 听到谢奕说要休了二奶奶,春水心中一跳,眼中盈满泪水的轻轻替谢奕揉着淤青。 被丫鬟闻言软玉的慰藉而熨帖的谢奕,跨进温热的水中,一把将春水拖近自己,修长的手指开始滑进她的衣襟内抚弄。 陈二那个毒妇不是不准他睡别的女人吗?他偏就在她隔壁的屋里要了身边的丫鬟。 一个妇人不守女训,没有妇德,还想管住男人睡哪个女人,简直痴人做梦。他岂会轻易就服? 春水嘤咛了一声,软到在谢奕身上,脸上春,潮涌动,欲迎还拒的扭动着身体。 一旁的春池看的心里酸涩不已,想着这一次又被春水拔了头筹,又有点恐惧二奶奶,虽然二爷说要休了她,但是春池隐约知道二奶奶作为乡君,靠山又是宫里的,不是那么容易休吧? 这一切,都被门缝里一双眼睛看在了眼中。 春波飞快的跑到了陈芸那里,附耳低声说着浴房里不堪的一幕。 她本就是二房里最早投靠陈芸的一个,觉得二奶奶出身高,在她身边当差会有前途。 如今更是被陈芸的手段折服,她最佩服二奶奶这种说一不二,有规有矩的性子了,若是换成大奶奶那种面团一般的性子,谁都能捏一下,她还不愿意伺候呢。 “谢二这个贱人!看我去废了他!” 陈芸一下子就火了,她昨天刚说了规矩,现在谢二就在她隔壁和别的女人勾搭,是存心来恶心她的。 她不用点力气,谢二当她是病猫吗? “二娘,二娘,您消消火,这事就让我去办,怎么能过去脏了您的眼!” 容和赶紧拦住她,到底是昨晚被周嬷嬷教训了一通,保证以后一定会劝着姑娘别动手。 况且一会儿二娘就要去谢夫人那里请安,伺候早餐了,时间很紧的,这会儿若是亲自揍了姑爷一顿,处理不完后续不说,谢夫人问起来不好交代的。 “不用,你去叫郑嬷嬷带上柳婆子赶紧过来。” 被拦下后,陈芸冷静了一下,觉得不能太便宜了谢奕,要给他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等到郑嬷嬷和柳婆子过来后,陈芸让柳婆子带着扫帚冲进去,冲着这对狗男女狠狠的乱棍揍一顿,然后郑嬷嬷出面和柳婆子一起把春水拖走处置。 柳婆子也不是个怕事的,拿着扫帚雄赳赳气昂昂就进了浴房,陈芸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很快的浴房里面就乱起来了,传来了谢奕的怒吼和两个丫鬟的尖叫。 “哪来的疯婆子!快滚!快滚!” 谢奕把春水拖进了浴盆里,刚把她的衣服脱光,正兴味十足呢,就推门进来一个五大三粗,膀壮腰圆的婆子,二话不说拿着扫帚乱扑。 他不仅一下子就给吓萎了,身上还挨了力道十足的几下狠的,胸膛和胳膊都被扫帚的枝子划破了皮肤。 “啊……别打了,别打了……” 春池想上前帮忙,却被柳婆子几下子敲倒了,春水被揍的最狠,脸上都被挨了一棍。她浑身□□着,一边躲着来自柳婆子的暴击,一边尝试着捡衣服穿上。 但是衣服被扔的遍地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正哭的惨兮兮呢,郑嬷嬷就进来了。 “闹什么呢,怎么了?” 郑嬷嬷面向不怒自威的,教导规矩时,一双眼睛狠厉冷辣,盯在春水身上让她更加瑟瑟发抖了。 “二爷……” 春水哭着靠在谢奕胸膛上,柳婆子又抓紧时间揍了他们几下狠得,倒拿着扫帚,用棍子专往谢奕的后背和春水的前胸袭击。 “啊,该死的……” 谢奕不耐烦的推开春水,也疼的呲牙。*上疼痛是其次,关键是屈辱啊。 好事还没开始就被打断,浑身光溜溜的被堵在了浴盆里,还被一个疯婆子暴打,让谢奕简直气疯了。 “快停下,是陈二那个毒妇指使的是不是?让那个毒妇滚过来!等我一会儿就去写休书,非要让你滚回侯府去。” 谢奕嚷嚷的声音很大,陈芸在外面早就笑的肚子疼了,听够了热闹才揉着眼睛过去。 “怎么了这是……啊,怎么会这样?” 陈芸进了浴房时,柳婆子已经停下了,此时装疯卖傻的冲着陈芸傻笑。 屋里一片狼藉,水溅的到处都是,谢奕和春水俩人都灰头土脸格外狼狈的缩在浴盆里,春池缩在角落里装死。 “夫君,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读的什么圣贤书,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真是有辱斯文!跟你这等□□龌龊,还宠妾灭妻的人,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陈芸看了几眼谢奕的狼狈相,心底里暗自希望柳婆子刚才敲的他以后再也硬不起来,乐得够呛,随后怕忍不住笑意,就捂着脸装哭,头一扭跑了出去。 “你这个毒妇到底要怎么样!……” 再也没想到,陈芸竟然又来了这一出,谢奕脑子整个懵逼了,骂到一半就没词了。 然后郑嬷嬷和容与一唱一和的为陈芸善后。 “你这个贱皮子,我昨天讲过了吧,既然在二房伺候,要守我们奶奶的规矩。你竟然趁着伺候姑爷时私自勾引姑爷,我们二房可不能让你就这么坏了规矩,柳家的,把她拖走。” 第33节 郑嬷嬷指挥着柳婆子上前就拖起春水的胳膊,拉她出来。 春水双手抱胸,哭的眼睛红肿,浑身光溜溜的,死活不肯离开浴盆,一手拽着谢奕的胳膊,嘴里凄惨的叫着二爷。 “你敢!我的丫鬟也是你这个老虔婆敢动的!” 谢奕其实是个护犊子的,他身边的人只有自己嫌弃的份,哪轮得到别人欺负。 第21章 演技 郑嬷嬷是在宫里磨练出来的,一向最有眼色的人,加上临出宫前还有太后娘娘的特别指示,现在眼见着这姑爷并不得姑娘的意,又怎么可能受谢奕的掣肘。 “姑爷,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是读过书的明白人,不会不知道吧。以前您没娶妻时,房里这些丫头没规没矩的也就算了,眼下二房的下人可都是由二奶奶掌管的,男主外,女主内,您还是别掺和的好。” 说完后,郑嬷嬷就给柳婆子使了个眼色,身后的春波也来帮忙,一起硬是把春水从浴盆里拖了出来。 “这起子□□私下里勾引二爷,也带坏了我们二房的风气,按照之前定好的规矩,本来应该挨上二十杖,不死就发卖的。但是念在奶奶和二爷是新婚期间,不宜见血,就先免了刑杖,好好饿几天吧。” 说完后,郑嬷嬷也不管春水没穿衣服,直接让柳婆子拽着头发拖出去了。 “二爷救我啊,救我!” 春水不断的挣扎着,凄厉的嚎叫着,被拖在地上,到了门口时使劲儿两手扒住门,被柳婆子掐出血来也不肯放手。 “快放开她!陈二是主子,我难道就不是主子了?我说让你们赶紧快滚出去,不然我把你们全卖了!” 谢奕已经气疯了,冲着郑嬷嬷怒喝。 但是他也浑身光溜溜的,在这么多人,尤其是还有两个老婆子的面前,他实在没法站起来阻止,偏偏没人给他递衣服,因此这愤怒的威胁,就显得相当的无力。 “老奴的身契在太后娘娘那里,卖了老奴,您怕是办不到的。其他人的身契都在侯府老夫人那里,您想卖怕是也有困难。” 郑嬷嬷慢条斯理的跟谢奕分析,丝毫不理谢奕暴跳如雷的恐吓。 说完后,郑嬷嬷还低头从地上捡了个肚兜,把春水的嘴堵上,然后使劲儿踩了下春水的肚子,春水啊的一声疼的抽搐,抱着门的手松开后,又让柳婆子继续拖走了。 “二奶奶现在大概已经去夫人那里请安了,二爷您也抓紧时间过去吧。” 最后,提醒过已经面色青黑的谢奕,并朝着缩在角落里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傻的春池瞥了一眼,郑嬷嬷带着人从容退场。 谢奕丢了大脸,又被这几个完全不把他当回事的无视,额头青筋直跳,胸脯剧烈起伏,恨不得立即打杀这几个黑心的恶奴。 只想着这日子不能过下去了,他必须立即休了陈氏,让她带着这群恶奴滚回侯府去。 “啊,啊嚏!” 在浴盆里泡了太久,又闹了这么一场,盆里的水早就凉了,加上身上被打出来的伤,谢奕又冷又痛,开始打起了寒颤。 “快滚过来伺候我更衣!” 看着傻愣着蜷缩着身子抽泣的春池,谢奕更生气了,这没颜色的丫头,不赶紧过来伺候他换衣服。 春池的两条腿还打着颤,她真的被刚才的阵仗吓住了。 夫人身边的嬷嬷太可怕了,春水就这么光着堵着嘴,被拽着头发拖走了,这一路上那么多人看着,她这辈子就完了,完全没有脸活下去了,更何况之前郑嬷嬷还说要卖了她。’ “春,春水会不会有事?”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平时纵有争宠,眼下也是物伤其类的恐惧,抖着手帮谢奕穿衣服时,春池眼里挂着泪,惨兮兮的问道。 “我不会让陈氏那个毒妇就这么猖狂的。” 换好衣服,谢奕有了底气,立马杀出去,要给刚才那几个恶奴一个厉害。 “二爷,夫人那里相当生气,让您过去呢。” 谢奕刚出了正屋,就见到谢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过来唤她。 他先是蒙了一下,然后随即想到,大概是陈二那个毒妇过去说了什么了。 “我还没去说呢,你就先自己找上门了,看我不回秉了母亲休了你!” 这么想着,谢二立马调转方向,向谢夫人那里急奔而去。 大概是被激发了潜力,谢二一路风尘仆仆的扑向谢夫人的院子,从来没走这么快过,但是当他喘着气撩开门帘进去后,却就被迎面砸来一个杯子。 “你这个孽子!” 谢老爷一向是风度翩翩的美中年,这次难得的对谢奕动了手。 谢奕完全呆住了,不知道眼前到底是啥情况。 “爹,我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我是怎么教导你的,君子之道,在涵养德性,修持身性,你看你都做了什么些什么?还有没点体统了?” 谢老爷看着谢奕一副状况外的无辜脸,更生气了,觉得他到现在还认识不到错误,亏他以前还很信任这个儿子呢,没想到也是个不着调的。 他今天休沐在家,二儿子又刚成亲,所以难得的准备和谢夫人一起用早餐。 谁知道,新媳妇陈氏过来伺候用膳时,竟然双眼通红,像是狠哭过一场的样子,传箸时反应也慢了两次。 还是陈氏身边的老嬷嬷跪下,替陈氏叫起了委屈,谢老爷才弄清楚,原来谢奕竟然做了这么荒唐的事。 他完全想不到,这个儿子怎么会这样。 新婚第二天就说要把爱妾明月抬为姨娘,陈氏不答应,竟然就要给休书。今天一大早,还当着陈氏的面和丫头在浴房苟且。 “我原先在家中时,父母就仰慕公爹的为人,觉得您这样清正高洁的读书人家,二爷的教养怎么也不会差了。结果一嫁过来,二爷竟然是那样的人,一点遮掩也不曾的宠妾灭妻……呜呜……” 第34节 “我原先想着二爷年少,大概是奴才勾坏了他,便想着劝解一二,谁知道二爷竟然开口就要给我休书……既然这样,那是我配不上贵府的郎君,这就自请离去,我爹娘总是疼惜我的……” 陈芸哭的情真意切,一副即将昏倒的样子,谢老爷赶紧宽解她,答应会好好教训谢奕的。 才新婚谢奕就这么宠妾灭妻,真要是传扬出去,他作为文官之首,儿子如此不肖,还有什么脸面在朝堂立足,别人也会说他教子不力。 更何况陈芸背后还有应平侯府和太后,当初他一力促成和侯府的联姻,自家儿子却这样对太后娘娘的亲妹妹,这妥妥的不是结亲是结仇啊。 谢老爷的想法,谢奕却是完全不知道的。他只是看着埋首在周嬷嬷怀里的陈芸,明白是她在搞鬼。 “爹,是不是这个毒妇在你耳边搬弄是非了?我和你说,陈氏这个毒妇,相当的粗鲁无礼野蛮,完全没有贵族小姐的教养,竟然还敢对我动手,我一定要休了她!” 想起这两天的待遇,谢奕就义愤填膺。 当然,倒也不是他傻,只是在这个时代,男尊女卑,一夫多妾在这些人眼里是天经地义的。 结果陈芸既不尊敬他这个丈夫,随打随骂,还不贤惠,不让他睡别的女人,对小妾也不好,这样的女人完全不是合格的贵女,也不是合格的嫡妻。 谢奕觉得自己休了陈氏,有一千一万个理所应当。 “你还敢说!” 谢夫人看着谢老爷的脸色彻底的黑了,急的赶紧冲谢奕招手,制止他继续火上浇油。 “呜呜……你们也看到了,二爷就是这样,一点都不给我这个嫡妻脸面,开口就叫毒妇。既然二爷开口了,我也不好继续赖在侯府,这就接了休书回家。” 陈芸又用帕子捂着脸,抖着肩膀哭起来。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她提前准备好染过姜汁的帕子,一抹在眼上,就开始掉泪,看着最真实不过了。 陈芸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就是她比谢奕考虑的更多。 目前谢府是不可能让他俩和离的,谢老爷虽然是首辅,但是外表风光,内里宗室有清河王这个王叔更受天子看重,关系也亲近。 还有大秦立足百年的众多世家和其他党派,他需要和当今天子的外家,有一门联姻来巩固自己的权柄。 而陈家也因为天子年幼,需要拉拢谢老爷这个首辅,所以陈芸和谢奕的这桩婚姻,就是标准的政治联姻,不管夫妻感情好不好,起码目前这几年是要绑在一条船上的,谁也逃不了。 “孽障,还不快给你媳妇陪个不是?” 谢夫人试着替谢奕打圆场,谢奕是她最心爱的儿子,长得好又读书好,有前途,三个儿子中最偏爱他。 “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毒妇做了什么?从昨天开始他就对我动手,今天早上更是纵容恶仆对我动手,连我房里伺候的丫鬟都不放过,陈氏的心肠太狠毒了……” 谢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屈辱中了,说起来被三番两次的殴打,他就超级委屈。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的,陈氏这么毒妇真是太可怕了。 “怎么还动手了?” 从谢奕的话里听到了端倪,谢夫人皱起眉来,疑惑的看着陈芸。她带来的人还敢对着自己儿子动手? 本来谢夫人就觉得不太相信,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了,从小就聪明伶俐,可能性子会娇惯了一点,但是无缘无故的宠妾灭妻并不可能做出来啊。 第22章 身契 “回母亲,并没有人敢对二爷动手。柳婆子是我母亲特意陪嫁给我的忠仆,看着二爷和那个□□水的丫头竟然……十分不像,便忍不住过去制止,想把春水拉下去教训一番,谁料春水一直拖着二爷不放,二爷又护这个丫头护的紧,可能拉扯间碰到了二爷也说不定。” “但是柳婆子一向有分寸的,不然我母亲也不会让我把她带过来。二爷想要挑毛病何必找这种借口呢,是怀疑我们应平侯府的教养吗?” 从谢夫人的话里很明显听出她对自己儿子的袒护,陈芸在帕子的遮掩下翻了个白眼,抽抽噎噎的回话。 “毒妇,你还装?你有什么教养?怎么到了我爹娘这里,就变了一幅样子!你看我身上,还留着你打出来的伤痕……” 谢奕快要气死了,明明之前陈芸在他面前那么猖狂,现在就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反而陷害自己,又恶毒又有心机。 已经理智全无的谢奕,为了证明自己,顾不得想那么多了,立即就要撩起袍子,想向父母展示自己身上被打出的伤痕。 “啊……这么多人看着呢就解衣裳,还要不要脸面了?” 陈芸捂住嘴惊呼一声,故意往大嫂刘氏那里瞅。 刘氏本来正看热闹呢,突然被谢奕来这么一出,又被陈芸故意瞅在脸上,顿时闹了个脸红。 “够了!” 谢老爷大喝一声,也觉得谢奕这个举动让自己十分没脸,心里更生气了,没想到儿子怎么变成这样,一点城府都没有。 “快给你媳妇赔不是,然后把你屋里那些低三下四的玩意儿该处置的处置了!若再敢犯浑,别怪我到时候家规处置你。” 谢老爷一锤定音,既然是儿子做的不好,就要给足了媳妇面子,自认还是处理的公道。 听了这个决断,暗地里皱了皱眉头,陈芸心里十分不满。 就这样就行了?难道不要打一顿吗?把责任都推到了侍妾身上,谢老爷这种处置有什么意义吗? “凭什么,我不要!是陈氏不贤,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谢奕简直要气哭了,委屈的直跺脚,恨不能刨出心肝,以证明自己真的没说错。 他身上被陈芸和她的恶奴打伤的地方好多青淤,非常想给他爹看看啊。 他们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他爹竟然不理自己,还向着陈氏那个毒妇说话,还要处置他身边伺候的人。 因此,谢奕梗着脖子,用十分仇恨的眼光看着陈芸。 第35节 “是啊,强扭的瓜不甜,二爷既然说我不贤,那还是给我休书吧。我自回我的侯府,你爱和多少丫鬟行事都行!” 陈芸一副灰心绝望的样子,双眼红通通的,只是倔强的瞅着谢奕。 “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马上叫人把你身边的那几个丫鬟侍妾都打死。” 谢老爷平生最烦因女色误事的人,新婚没两天就闹起来,更是觉得恼怒,因此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不耐烦的冲谢奕道。 到底是积年的威严,谢奕看着他爹满是怒气的脸,也不敢继续顶撞下去了,只是殷切的看着谢夫人,想让母亲给自己求情。 而谢夫人不着痕迹的冲着他摇了摇头,让谢奕消停点,不要再触谢老爷的霉头。 “你们小人家嘛,总有吵吵闹闹的时候。小夫妻才相处了几天呢,彼此之间脾性不合也是有的,要互相让让嘛。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呢。” 看着陈芸依然用帕子捂着眼睛,谢夫人和善的脸如同供桌上的菩萨,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话表面在劝谢奕,实际上也在向陈芸表示,要她多让一让。 谢夫人对陈芸是不满的,再怎么说才新婚几天啊,就这副作态,瞧她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还口口声声拿着回侯府说事。 这是笃定了他们谢家宽和,不然真要一副休书休回去,陈氏还能有活路吗? 尤其是让谢夫人不满的,就是谢奕和丫头松快松快,她还要让陪嫁进去打搅,这可真是太不知道分寸了。 可恨的是那陪嫁好生无礼,竟然还敢和主子拉拉拽拽的。 世间哪有猫儿不偷腥的,做嫡妻的不大度可不行,这样的性子,怎么能讨儿子喜欢。 谢夫人说完后,又招呼陈芸过去。 “这孩子,我知道你也是委屈了,他犯了混,你别和他一般计较。家和才能万事兴,你们夫妻俩各退一步,以后好生过日子,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正道理。” 尽管还是觉得陈芸有很多地方必然做得不够好,所以才导致谢奕这么不喜欢她,但是谢夫人还是牵过她的手轻拍着安抚。 然后谢夫人又拉过谢奕的手,暗中使劲儿捏了一下,把陈芸的手和谢奕的手交卧在一起。 “好了,你也好好给你媳妇儿陪个不是,才成亲几天呢,就闹起别扭了。以后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随便说些伤感情的话了。” 说完后,谢夫人特意瞥了一眼谢奕。 谢奕的脸涨的又青又红,嘴唇蠕动着实在忍不住想要反驳,他根本一点错都没有,都是那个毒妇装模作样,颠倒是非。 但是他也不是真的看不清局势,知道眼下再闹下去也没有用处。 新婚这几日他虽然表现的智障,但毕竟不是真的智障。 被陈芸这么一下子把黑的说成白的,让父母都不相信自己的话,甚至连他的意见都不好好听,不止不能休掉陈氏,还只一味让他给陈氏认错。 谢奕是真的觉得好憋屈,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憋屈过,一口老血就这么梗在喉头。 和陈氏那个毒妇,他真是一天都不愿意继续相处了。 试问他一个读书人,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和一个只知道动手的土匪头子在一块,能有什么好结果。 但是偏偏那个毒妇那么能装,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让他百口莫辩,休都休不掉。 看着谢奕连软和话都不说出来,谢夫人也觉得不太满意,这孩子是不是魔怔了,怎么突然这么木楞啊。 陈氏长得也还好啊,性子看起来虽然挺娇气,不过也不至于到蛮横的地步,到底有什么事让他这么讨厌呢。 没办法,谢夫人只能继续自说自话的帮谢奕圆过去。 “二郎这孩子,心是好的,就是现在抹不开面子。呵呵,真是的……” “既然爹娘都这样说了,那我也不继续闹了,一切都是那些奴才的错,带坏了二爷。我也是好心,好叫娘知道,我真的是担心二爷的身子叫她们勾坏了。我嫁给二爷,就是二爷的人,一心只为他好,他却视我如蛇蝎,我真的委屈啊……” 陈芸抽了抽鼻子,识时务的也把话说的更软和了些。 看她这样识趣,谢夫人也赞同的点点头。 而谢奕实在忍受不了陈芸的装模作样了,明明是她善嫉妒,不许他睡别的女人,还动手打他,结果闹将起来的是她,一推六二五的也是她。她究竟想怎么样,嫁过来就是为了折磨他吗?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坏呢,他用鼻子哼了一声,作如是想。 陈芸看了一眼谢奕,然后又垂头装作委屈的样子。 “夫人,请您容老奴说句话。按理说主子们的事,老奴是没资格置喙的,只是二奶奶是老奴从小看大的,临嫁时,我们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照看二奶奶。老奴身负重托,不尽力无法对侯府的老夫人交代。” 周嬷嬷这时又站了出来,她和陈芸心意相通,如今陈芸一个眼神,她就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了。 “咱们二爷年纪也尚小,被房里那些妖妖娆娆的丫头蒙蔽了也是有的。都是她们带坏了二房的风气,一心勾引二爷,离间和二奶奶的感情。那几个丫鬟侍妾的,都仗着自己是家生子,比咱们二奶奶提早来,很是有些不服管教的。不若您将她们的身契都交给奶奶,以后奶奶也好管教她们多懂些规矩。” 等周嬷嬷说完后,陈芸也适时的抬起头,看着谢老爷和谢夫人。 早在第一天,陈芸撬开了曲嬷嬷的制辖,才发现他们二房里根本没有下人的卖身契,谢夫人还挺不地道。 也就是说,他们只有使用这些人的权利,根本上能造成威胁的东西,还捏在谢夫人手里。 陈芸让郑嬷嬷去打听过,大房里的卖身契大奶奶也没有拿在手里,不然大房里那个生了孩子的姨娘,也不会这么嘚瑟,完全不把大奶奶放在眼里。 大秦的律制,除了好人家的出身的贵妾之外,其他的妾都是有身契的。 而极少有出身体面的家庭,容许女儿做妾的,所以基本上绝大多数的妾室都是主母进门后,身契捏在主母手中。 而事关命运的身契握在主母手里,表现的不好就会如货物般被随意卖掉,所以妾室基本上都服服贴贴的,对主母顺服有加。 就像陈芸的大哥和二哥,也是有妾的,但是那些侍妾对嫂子们完全够不上威胁,就连生了儿子,也没人敢挑战主母的权威。 给不给身契,完全是看谢夫人是不是肯松手了。 第36节 但是谢夫人年纪还不算太大,至今管家权都握在手里牢牢地,估计是不会轻易给陈芸二房诸人身契的。 若是儿媳妇没有那些下人的身契,整个二房就还是谢夫人总体把握,对于媳妇也能拿捏一二。 所以,像明月,曲嬷嬷这些人,陈芸手中没有身契,要处置下人就要绕个圈,威逼利诱,或者小惩大诫。再严重了就得回禀谢夫人,听从谢夫人的安排,始终不自由。 而陈芸最不喜欢的,偏偏就是被掣肘。若是在自己的家都不能自己做主,哪还有什么意思。 因而,她入主二房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拿到二房所有下人的身契。 到时候身契在手,那两个通房丫头和春水,春池,就想怎么处置都可以了。 “这……” 谢夫人没想到陈芸竟然想要身契,十分的不高兴。 第23章 万更 对于谢夫人的立场而言,给不给儿媳妇下人的身契,是有约定俗成的一套规矩的。很多人当家主母都这么干,她自觉也不算特殊。 若是进门多年,做媳妇的人又贤惠大方,掌家理事都没问题,还给她生了大胖孙子,儿子房里一片祥和,这种情况下,谢夫人自然是会把身契当做信任和奖赏一般交给媳妇。 而且,越是体面讲究些的人家,做婆母的就越是不能明面上磋磨儿媳,人活一张脸,起码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能做得太过了。 但是婆媳自来不同于一般的关系,对于刚进门的媳妇,做婆婆的又都还要再调,教一番,立立规矩的,这样才能树立自己的威信,毕竟一个家中,真正的管家主母只有一个。 这种情况下,原先伺候爷们儿的下人,特别是侍妾的卖身契,就是很好的拿捏媳妇的手段了,也很能考验做媳妇的到底贤不贤惠。 “娘,你可不能把身契给她!陈氏可不是个贤惠的,刚进门就敢克扣明月的份例!以后二房的下人还能有人好好伺候我吗?” 谢奕本来想忍住的,暂时就让陈氏得意一回,等到陈氏被他抓住把柄,到时候由不得爹娘不相信了,一定会把陈氏休了。 但是陈氏实在太能得陇望蜀了,做了那么多恶事还恶人先告状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打着二房诸人身契的主意。 陈氏本来就胆大妄为,连自己都能动手,真要是被她得逞了,以后他身边伺候的明月等人,还有什么活路。 “二爷怎么能这么说……难道要明月的份例超过我,才算贤惠的吗?二爷为了一个低三下四的人,就这么明晃晃的宠妾灭妻,我这个嫡妻在谢家也没什么底气立足了,还是给我休书让我回去算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陈芸真的要再狠狠揍上谢奕一顿了,因此一边把帕子在眼睛上狠狠地抹了一把,抹出一串眼泪,一边反驳道。 听着陈芸的指责,谢夫人唇边温婉的笑容都忍不住收了收,心中很是不快。 宠妾灭妻这名声对于谢奕的伤害太大了,士人注重脸面,若是传扬出去,谢奕以后还怎么在京都立足,满京城就会当笑话一样传遍。 “二娘可不能这么说……” 她想教训陈芸一两句,觉得这么倔强的性子可不好,当面顶撞夫君不说,还扣上宠妾灭妻的帽子。 可是没等她说完,陈芸就抢先出声。 “母亲,公爹,你们也看到了,眼下二爷是被那个叫明月的通房丫头迷了眼,昨儿就说要把她抬为姨娘,一没功二没妊的,就这么要把明月生生捧起来。现在又为了明月的份例比不上我这个嫡妻,就说我不贤惠。就算不看在新婚期间的份上,起码也要给我们应平侯府一个面子吧。我爹娘姐姐若是知道……呜呜……” “你又信口开河!我哪有说过这些,空口白牙的污蔑我!成天就知道拿着身份说事,抛开出身,你哪一点比得上明月!” 谢奕暴跳如雷的反驳,遇上陈芸,他总是很容易就被气的失去理智。 “我可怜的姑娘,要是侯爷和夫人知道您在谢家被姑爷这般嫌弃,要伤心死啊!本是金尊玉贵一点委屈不受的千金小姐,谁知道嫁了人就是这样……” 周嬷嬷抹着眼泪,不管怎么说,哪怕是做戏呢,听着谢奕的指责也觉得心里难过。因而,她揽住陈芸痛呼,身后的容和也跟着抽泣起来。 “二娘快别哭了,是这混小子不好,竟说胡话!” 谢夫人这个断官司的,也被整的焦头烂额。谁家成亲的大喜事,弄成这样也觉得心累。满京城再没有新婚第二天,小夫妻就开始恶言相向的。 两个都不省心的东西。 比起谢奕,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谢夫人是真的更看不上陈芸,太不懂事了。 当初她就说要给儿子娶自家侄女嘛,偏偏谢老爷说什么陈家嫡女出身好,现在娶回家了才知道,出身是好,可她还爱拿着娘家压人啊,一点不知道让人的。 而且谢夫人心里对周嬷嬷的做派也相当不满意,你一个老嬷嬷了,不仅不劝着自己姑娘,反倒是还跟着一起添油加火,这日子怎么能过得好。 ”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明月那个奴才秧子,哪能比得过你媳妇!以后再不许开口!“ 这边对陈芸宽解了几句,谢夫人又转而对着谢奕骂了两句。 “我这就回侯府去,给二爷的心肝子腾位置!” 没等谢夫人继续说下去,陈芸突然扭头就要带着人往外走。 “陈氏!” 谢老爷被她们吵吵闹闹弄的十分不耐烦,再也看不下去眼前的闹剧了,叫住了看起来伤心欲绝的陈芸。 在他看来造成眼前的局面,谢奕太无能了,连个媳妇都摆不平,枉费他多年的教导了。 “一会儿让人把那几个人的身契给了陈氏!若是再有不老实的,一概由陈氏做主,打死或者发卖。” 比起谢夫人的顾虑,谢老爷完全觉得不是大事,转头当着众人对谢夫人吩咐道。 在丈夫面前一向是个贤良人的谢夫人,也只能点头答应。 随后谢老爷板着脸挥袖而去,走到谢奕身边时,只对他说了一句,“你跟我走!” 谢老爷觉得,这个儿子再不管教就要废了,因此要去好好管教一番。 等谢老爷和谢奕走后,谢夫人也无心继续吃饭了,挥手把饭食让人撤了,之后像没事人一样,温言细语的叫丫头端来温水和面脂,给眼睛红彤彤,哭了一场的陈芸重新梳洗。 第37节 等陈芸都收拾好了,谢夫人这才拉着她的手一起坐在榻上。 刘氏眼中暗自闪过一丝揶揄,她敢打赌,谢夫人一会儿就要对着这个“二弟妹”下软刀子了。 这些年,对于谢夫人面慈心狠,软刀子磨人的做派,刘氏再熟悉不过了,也没了心情继续看热闹,向谢夫人告辞就带这丫头离开了正房。 在刘氏看来,陈芸这个弟妹简直蠢的不忍直视。 在没有城府,也好歹哪怕撑过了回门呢,新婚第三天就这么明晃晃的闹起来,以后还怎么在谢家立足呢。 再高的出身,也拯救不了没有脑子的人啊。 刘氏能够预言,以后这个弟妹绝对就是个不受宠的命,不仅谢奕会把她捧起来冷冷的挂着,就是谢夫人也会找机会让她有苦说不出的。 谢夫人是什么脾性,刘氏最清楚了,什么都想攥在手里,最讨厌有人对她不恭敬,做出不合她想法的事了,这个家说到底,内宅还是谢夫人说的算。 丈夫不喜,婆婆不爱,哪怕陈芸靠山再大,也不能压着谢奕喜欢她啊。 何必呢,就不会先低头忍下去,后面再做谋划吗? 丈夫的心都没抓住,就要处理房里人,顾头不顾尾的,日子怎么能过好。 果然如刘氏所料,谢夫人挥退了自己和陈芸身边伺候的人,开始摆出一副做婆媳谈心的架势。 “这女人嫁了人啊,就和在娘家完全不一样了。在娘家做女孩儿时,都是千娇万宠的,但是一旦嫁了人,就要考虑的多起来了。我当年刚嫁到谢家时,还要伺候一大家子人呢。公公婆婆都在,小姑子还没出阁,各有各的脾性,衣食住行都要我操心,真的是日日从天不亮忙到深夜。” 回想自己年轻的时候,谢夫人也叹息了起来。 陈芸心里烦得要命,恨不能翻个白眼,她可以选择不听吗?是不是凡是婆婆,都喜欢在教育儿媳前说上一段自己的革命家史,以作证自己是多么贤惠。 “我这个做婆婆的,是真心拿儿媳妇当自己女儿待的,连你大姑姐都说,我对你大嫂比对她还好呢。这个以后你就知道了,嫁到我们谢家,你也是有福气的。至于二郎呢,也是被我宠坏了,平日里相处,你就多容让一点,女人嘛,柔能克刚,温婉大方才讨人喜欢。若是他在犯浑,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教训他。” 陈芸听完就状若纯良的冲着谢夫人眨着眼睛,其实内心疯狂的吐槽。 凭什么她就得让着谢二那个蠢货啊。还说拿她当女儿,真要是亲娘,才不会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呢。 “我知道你们小人家,刚开始接触是有摩擦碰撞的时候,但是日子久了,相互了解了,就自然感情好了。不是我为自己儿子说好话,其实二郎最好相处不过的了,身边的下人或者是表妹,朋友,无一都夸赞他温润君子。” 谢夫人看着陈芸像是受教的样子,满意的接着说道。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儿子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有出息又有才华,平时接人待物都风度翩翩,如今陈芸一嫁进来,就和儿子闹得这么厉害,肯定是她的不对啊。 “平日里再怎么口角,也不能让人对着夫君动手啊。你也知道,作为嫡妻教导妾室,指挥下人,都要靠规矩,所以自己首先就要立身以正,先遵守规矩。像早上那个,眼里没有规矩的仆人,竟然还敢和主子拉拉扯扯的,实不该纵容的。” 说完后,谢夫人期待的看着陈芸,聪明一点的儿媳妇,就知道接下来顺着她的话说了,对那个没规矩的婆子进行惩戒。 先让媳妇惩治自己的下人,这是谢夫人教导的第一步。 “是啊,没规矩的不能纵容。” 陈芸点头,但就是不照着她的预期往下说,连做样子她都不愿意。 婆婆就了不起啊,护短护成这样,真个让人倒胃口。 等了一会儿,谢夫人还没等到陈芸的表态,心里就不高兴了。 这个陈氏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傻啊。 “要我说呢,这样的奴才,连主子都敢动手,胆子实在太大,该好好惩戒一番的。不知道你们娘家是什么样的规矩,在谢家,该是要好好打上几板子的。” 不是谢夫人非要和陈芸身边的一个奴才较劲,而是她觉得陈芸这样不逊,该好好压一下才是,打下她的傲气,让她明白嫁了人,就要守婆家规矩,不能再搅风搅雨的。 “哦,在侯府,听话的下人也要打板子的,严重的打完了就发卖出去呢。我一开始以为谢府没有这样严肃的规矩呢,所以二房里那几个通房和丫头才这么胆大,不把我放在眼里,原来是有的啊。一会儿您老人家把她们的身契给我,我就把今早那个勾引二爷的贱婢好好打上一顿,再发卖了去。”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陈芸说的一派义愤填膺。 哼,就不接着你的话往下说,气死你。 她这番话成功把谢夫人哽住了,这下明白,好了,是真的故意装傻的。 “那个先放一放,今儿一听二郎说起,你带来的那个奴才竟然还敢对他动手,我就十分生气。怎么还有这么没规矩的奴才呢,陈氏,你不该好好管管吗?也给你们二房里其他人做个榜样。若是你坚持袒护,以后你们二房的下人你该怎么管啊,谁又能真的心服口服?” 干脆谢夫人直接把话说到了明处,表情也不复之前的慈和,一副给陈芸施加压力的样子。她想着,这下你不能装傻了吧。 “您说柳婆子吗?这事都怪春水那个贱蹄子,要不是她拽着二爷不松手,二爷又袒护她,怎么会碰到二爷身上。柳婆子一直挺得我娘亲喜欢的,先时还伺候过我姐姐呢。惩戒她我要先和娘亲打声招呼啊,这也是为人子女的孝道嘛,母亲您也能理解。等我回去就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和我娘亲说说,再行处置吧,您看怎么样呢?” 陈芸也是个有脾气的,就是不松口,她身边的人,还没人能随便打主意呢。 这不软不硬的顶撞,让谢夫人愈加恼火,就这样的性子,难怪儿子不喜欢呢,这样一身反骨的女人,换她也喜欢不起来啊。 “处置个下人还要回去问问你娘,陈氏你可真是孝女啊,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娘难道能管着我谢家许多吗?” 谢夫人这下自觉也体会到了谢奕的那种不忿,此时听到陈芸又搬出了娘家,搬出了太后,谢夫人也不能明着怎么样,只是嘲讽的道。 “是啊,我姐姐也夸我孝顺呢。我娘早就说了,哪怕我嫁人了,也是疼爱的娇女,有了事情我娘怎么会管不着呢。而且母亲不是说会拿我当亲女儿待嘛,以后我也会好好孝顺你的。” 完完全全的忽略谢夫人的意思,秉着恶心她的意愿,欢欢喜喜的抱住谢夫人的胳膊,陈芸故意还把脑袋搁谢夫人怀里蹭了蹭,她怎么对自己,自己也就怎么对她咯。 她可没有把脸凑过去,主动挨打的那份胸怀。别人打了她,她就非得加倍的还回来。 谢夫人银牙暗咬,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把陈芸推开,从来没有被这么堵回来过,她脸颊都气的都点轻微哆嗦了。 “母亲可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的话就把身契给我吧,我还要回去收拾春水呢!” 这一早上,在正房里装的也太累了,陈芸不愿意继续奉陪了,就想先撤。 “陈氏,做嫡妻的可要大度,贤惠。你可不能春水伺候了二郎,就拈酸吃醋,胡乱处置下人。这样不讲究,如何能管好二房中馈,佐助二郎呢。你还年轻,不知道轻重,这善妒的名声,对于女人来说可是大忌。到时候传扬出去,你还有什么脸面出去,就是你娘家应平侯府,脸上也是无光。” 谢夫人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了,换了其他新媳妇,早就脸上一片慌乱的认错了,但是陈芸还是面上带着天真爽直的笑。 第38节 “婆婆,您这才是冤枉我了。我处置春水,可完全是按照规矩来的。怎么说我也是嫡妻啊,春水只是个大丫头,连明路都没过就勾引二爷,这样不知廉耻的丫头简直是给咱们谢家抹黑啊。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管家不利呢。” “而且想伺候二爷,怎么也要给我这个正妻打声招呼吧,当着我的面就拉着二爷胡闹,显得二爷像个色中饿鬼一样。而且还勾的二爷宠妾灭妻,若是传扬出去了,我丢脸是小,二爷以后在朝堂上还有什么出息呢,就是咱们谢家,也成了笑话。” 谢夫人威胁陈芸,陈芸也反过来拿他儿子威胁她。 谁怕谁啊,谢夫人敢坏她名声,说她善妒,她绝对出去宣传谢奕宠妾灭妻,到时候谢奕的官途也就到头了,到底谁吃亏啊。 ”陈氏,你住口!“ 谢夫人完全控制不住了,自从谢老爷官途顺畅后,她这个官太太到哪里都是体体面面的,还从来没受过这种气,因此拍着桌子怒喝道。 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反正屋里也就只有她们俩人,陈芸索性也不想继续装了,挑了下眉毛。 “母亲既然不让我开口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就按公爹说的,把身契给我吧?” 陈芸再一次的重申自己的目的,不想再听这老婆子唠唠叨叨的给自己加戏。 做婆婆的,处事不偏不正就好了,自己自然会秉着尊老爱幼的心尊敬一二,但是谢夫人这种媳妇像根草,自己的儿子就是宝的行为,可就是十分招人恨了。 谢夫人是真的很不想给,但是陈芸又搬出了谢老爷来,而且关键是她也找不出什么理由不给。 “我这个做婆婆的,说两句话你就没耐心听了吗?也许你现在不觉得,等以后就知道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贤惠大度才是福气,你做的所有事,别人都会看在眼里的,只靠装模作样可行不通。” 她最后有冷冷淡淡的对着陈芸道,像是最后的告诫,也像是一种莫名的宣战。 无关紧要的废话谁还不会说了啊,陈芸跟谢夫人撒娇。 “您说的话,我都听在耳里呢。都是金玉良言,我怎么会没耐心听呢。到底您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都多呢,我只有盼着您多说点的。” 跟谁不知道一样,这谢夫人可是一等一的贤惠人,谢老爷正经姨娘都没有,都是通房侍妾,也没有庶子庶女的立着,其中没有谢夫人的手段,陈芸她愿意把头割下来给她当球踢。 陈芸这话听起来有恭维的意味,让谢夫人真的有点拿不准了,到底她这是示弱吗,还是在嘲讽,最后只能深呼了一口气。 “但愿你是真的听进去了才好。你先回去吧,身契我还要再找找。” 虽然不能明着不给,但是谢夫人就是见不得陈芸得意,就要拖着。新媳妇就这么没规没矩,眼里没个怕的,可不对。 陈芸没拿到身契前,是不会让谢夫人轻松的。 “那行,反正身契这些东西您都有好好保存的,又不会丢。婆婆您管家理事最在行不过了,我还在娘家时就听母亲说过您素有贤名。等您把身契找出来了,晚间用饭时,我就让身边的丫头过来拿。” 笑嘻嘻的说完,陈芸欣赏了一下谢夫人郁青的脸色,然后果断的告退。 只要谢夫人今晚敢不给她,说什么找不到之类的,她明天就敢把谢夫人老糊涂了,连下人身契都保存不好的事抖落出去。 等陈芸带着周嬷嬷和丫头走出正院,谢夫人就在屋里砸了一地的杯盏。 回到了自己院里,陈芸就见郑嬷嬷过来回话,春水已经关到了柴房里,春池也已经被她好好收拾了一顿,现在跪在她面前乖得像猫一样。 “今天春水的事你怎么看啊?” 陈芸咬着腌渍的青梅,倚在大红金钱蟒靠背的榻上,问道。 “回,回二奶奶的话,春水青天白日的私自勾引二爷,行为浪荡,又不守规矩,理,理当严惩。” 现在要是还看不清形式,春池也不用活了,因此,她一边浑身发着抖,一边忍住眼泪规规矩矩的回话。 “哦,那你呢,有没有做错的?” 陈芸笑容越发和善了,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唉? 对于陈芸的话,春池心里扑通扑通直跳,难道二奶奶也容不下她了么? 本来她只是想着表表忠心,让二奶奶看到她老老实实的,决不再拉拔二爷近身,想着这样二奶奶是不是就能绕过她,难道还是不行吗? “二奶奶说,说奴婢有错,奴婢就有错。” 春池扑通扑通的嗑起了头,一下下的又重又响,很快就把脑袋磕的红肿了。 “难道你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处?春水勾引二爷,你在面前难道不要当面制止吗?起码也要来奶奶我这里回禀啊,春水不守规矩,你也知情不报,这不是同罪吗?曲嬷嬷,你说是吗?” 不去管跪在地上的春池,陈芸又漫不经心的忽然问起了曲嬷嬷。 “对,春水那个小蹄子敢勾引二爷,应当严惩,春池也没有知情不报,都该好好教训教训。” 想起之前夜里无声无息的窜到家里的黑衣人,莫名埋在她家里的赃物,曲嬷嬷就胆寒,加上这两天郑嬷嬷花样百出的□□手段,她对于这个二奶奶的手段真的是彻底怕了。 见着二奶奶点自己的名字,曲嬷嬷赶紧出声,一息也不敢慢的顺着她的话道。 “是啊,看来曲嬷嬷也是个有规矩的,嬷嬷也是咱们二房的老人了,以后还需要嬷嬷继续帮我才是。这样吧,我也不是个狠心的,春池的错没有春水大,知情不报我就先原谅一次,我身边可容不下犯第二次错的人。” 听着陈芸如同大赦的话,春池无声无息的萎在了地上,顾不得频率混乱的心跳了,涕泪交加的叩首谢恩。 “只是,不必严惩,也要好好受一次教训才是,这样吧,就罚她半年的份例吧,以后就由曲嬷嬷替我好好教导着春池了,以后若是春池再出问题,曲嬷嬷也同罪论处。” 陈芸把玩着手中一个精致的二龙抢珠翡翠把件,看着曲嬷嬷道。 曲嬷嬷身躯一震,她知道之前二奶奶后面那句话也是警告她的,若是她再敢犯错,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了。 她立即铿锵有力的给陈云保证,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保证会好好看着春池,不让她再犯错。 看着曲嬷嬷笑的比哭还难看,陈芸又觉得没趣了。 “今天母亲那边已经把咱们二房的身契交给我了,之前二房的人也都是曲嬷嬷管着,现在也由曲嬷嬷再给大家传个话。在我这边,老老实实做事,踏踏实实干活,我保证大家都有好处,我不是吝惜那点钱财的人。但若是不给我这个面子,那怎么处置我可就说不准了……” 第39节 陈芸说的意犹未尽,不止曲嬷嬷重新瑟缩了一下,就连在门前打帘子的春波都一瞬间心跳急剧加速。 不过春波是激动的,果然二奶奶不负她的期望啊,这么快就彻底的把二房都攥在自己手里了,顿时更坚定了自己抱上二奶奶大腿的决心。 □□池下去后,陈芸看向郑嬷嬷,“嬷嬷说春水那个贱人如何处置比较好呢?” 本来按照陈芸的意思,肯定是按在院子里先打一顿,当做给自己立威,然后叫人牙子来卖掉。 但是刚新婚,手段太残忍了难免给人留下个心狠手辣的印象,到时候让所有下人看到她就战战兢兢的,也不太好。 况且新婚期间就见血,到时候谢夫人又有话说了,传出去了也不利于她的形象。 但是也不好就那么轻轻松松放过她啊,光饿几天,然后卖出去就行了吗?陈云觉得不太满意。 她心肠又不是黑透了,还要考虑名声,也不可能把人卖到烟花巷子那种脏地方,只是换个地方伺候,春水顶多吃点苦头,真的还不至于伤筋动骨的。 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若是心里存着规矩,谢二那个渣男总不会强j她,还不是她心太大了惹下的。 所有想要存心给她这个正妻不痛快,踩着她上位的侍妾丫头,都不是好人,这个时代可不讲人权,野心太大是要付出代价的,被处置也是罪有应当。 郑嬷嬷也笑起来,这还不简单,纵然不能大张旗鼓,她也有一千种手段让那个小贱人不死也脱层皮啊。 “按照老奴的意思,奶奶毕竟还是新婚,处置那个贱人不好太张扬的,就这么清清静静饿几天,不给水不给饭,就够她受教训的,也是奶奶您的一片慈心。” 附耳过去,郑嬷嬷遮遮掩掩的给陈芸说起了其中的门道。 饿几天不给水不给饭的,是个人就受不了,更何况春水那种娇滴滴的小丫头。按照郑嬷嬷的估计,三天不到,春水就会忍不住喝尿了。 人的求生意志是可怕的,然后关上四天后,再扔给她一只死猫,到时候保准就叫她茹毛饮血,光这样就能把她折磨疯了。 “啊……” 陈芸拖长了声音,表示真的受教了。果然郑嬷嬷是刑罚这类的高手啊,真是超乎想象。 不止陈芸受教了,就连周嬷嬷都觉得一身寒意。 就这么饿着,不叫她死,又不叫她好好活,受尽了罪,再卖出去,就足够让她把这个教训记牢一生了。 真想让谢二也尝尝这种滋味啊,陈芸默默的想着,笑的顿时灿烂起来。 也不知道谢二被谢老爷拖走说了什么,反正一直到午饭时都没见回来。 陈芸睡了个下午觉,就听到有小丫头来汇报,说明月想要给大房的紫月姨娘传话,见见表姐。 “不许!当二房这是什么地方啊,一个通房丫头就这么不知事儿,容和,你去教教明月,要是没事干就做做针线什么的,二房不允许下人随意串门子。” 对于大房里的糟心事,陈芸完全不想管,当然也管不着。 她那个大嫂,到底是不是传言中那种任谁都可以随意捏两下的性子,也是不知道的,但是在她的家里,必须容忍不了下人挑战她的权威,在她身上找存在感。 连谢奕她都不会容忍,更何况一个明月呢。 ** 明月那边,在听到早上春水全身光着被郑嬷嬷拖走,关了柴房后,就浑身更是不自在了。 如果是平时,她自然乐得春水那个小贱人被惩罚,让她整日里妖妖娆娆的勾引二爷。 但是眼下,二奶奶手段这般狠辣无情,就让明月觉得恐惧了。 再怎么色厉内荏,她也要承认,真的是身份差距太大了,二奶奶要整治她一个通房丫头,有的是办法。 现在二奶奶把持二房,让她现在就这么生生被困在后院里,再也没人过来传话,也没人捧着她了,明月心惊的厉害。 饿了整整三顿后,她也受不了,只能老实的吃起按照份例送来的饭。 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呢,她迫切的想找个人一起出个主意。 但是容和过来,向她传达了陈芸的意思后,明月想见表姐的希望落了个空。 “就是二奶奶也要讲道理啊,凭什么不答应?” 明月很愤慨,二奶奶这么霸道,真的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吗? “我说,你弄弄清楚,自己一个通房丫头,奴才秧子伺候了几天爷们儿,就真的抖起来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呢,二奶奶说的话你就只有老实听从的份,还敢质疑。凭什么?就凭二奶奶是主子,你是下人啊。” 容和毫不客气对着明月啐了一口,十分不屑的把话扔到她脸上。 “你,你竟敢……” 明月贝齿紧咬住上唇,清艳绝伦的小脸上一片屈辱,眼睛里也浸了一层水雾。 “哼。” 容和嗤笑一声,打量了几眼明月的屋子,看起来摆设什么的都雅致贵气,显然之前谢奕待她确实不错,心里忍不住为自己姑娘生气。 “以后在二房,我们奶奶就是规矩。你要是识时务点的,就老实在屋里做个针线,每个月还要做两套衣裙四双鞋给我们奶奶上缴呢,你要是实在吃饱了撑着了,就多做点,免得想三相四的,身上披几层料子,就忘了自己的出身。” 对于明月这种人,一朝给点体面,就忘了自己也是奴才出身的了,容和认为就该毫不留情的戳碎她的主子梦。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侮辱我!就算是二奶奶,就能随意践踏我们这些服侍二爷的人了吗?” 两行清泪从眼底滑落,明月又气又没脸,这么明晃晃的被人戳在脸上,能忍住才怪,便气恼的要挥手打容和。 却被容和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使劲一推,就让明月的后腰狠狠撞到了桌子角上。 “别给脸不要脸,说起来什么通房丫头,不就是个爬主子床的贱人吗?和主子爷睡了两次就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别说你了,就是你爹娘还得跪在我们奶奶脚下舔鞋底呢,真以为自己就干净了?野鸡就是野鸡,就别做那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白日梦了!呸!” 容和居高临下的看着明月,半点脸都不给她。 第40节 趾高气扬的说完后,容和一把又将呆愣在一边的春华使劲推了个趔趄,摔上门就扬长而去。 “这个敢侮辱我的贱人,我要她死!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屋里传来明月的尖叫,随后是一片瓷器摔碎在地上的响声。 隔壁浮嫣的屋里,伺候浮嫣的小丫头悄悄把支棱起的窗棂关上,捂着嘴偷笑呢。 她听得一清二楚呢,明月之前抖的多厉害啊,仗着有个在大房得宠的表姐,还有二爷的喜欢,那是眼睛长在天灵盖上呢,现在吃瘪了吧。 叫二奶奶压下来了,看她以后还敢随意欺负她们这些下人。 浮嫣又在屋里长吁短叹,她压根没有幸灾乐祸的感觉,只是觉得之前明月那么受宠都被这样对待,自己呢,会不会更惨? 想着想着,浮嫣继续在窗下垂泪。 回到陈芸那里,容和兴高采烈的讲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说到□□时手舞足蹈起来。 “干得漂亮!这个月例钱多拿一份!” 陈芸一手支着额头,另一手拍着榻上的梅花桌,主仆两个都神采飞扬的。 “二娘,您真的要这样吗?这才新婚,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您就这么和二爷和夫人不依不饶的,可怎么办呢。” 周嬷嬷眉目中闪过几丝忧虑,比起陈芸这种只图爽快,丝毫不受委屈的想法,她要想得更深远。 不管怎么说,女人在内宅总要有个依仗啊,这样夫妻关系冷到谷底,以后孩子怎么办呢。 没个孩子,这女人下半辈子也没指望啊。 “嬷嬷,您老也看到了,谢二那是个什么东西,开口闭口的叫我毒妇,下半身都管不利索。我那个婆婆,护短护得吓死人,一切错都是媳妇的错,她儿子就是天下第一的好男人。这样的家庭,我敢低头吗,这头一低下去,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以后的日子,以后再做打算咯!现在说什么,都还早呢。” 知道周嬷嬷是老思想了,陈芸也不打算说出自己的想法来吓她,只是摆事实讲道理,让她知道,自己必须得这么来。 “那您也别和姑爷动手啊,有话好好说嘛,把屋里这几个贱人收拾利索,日子久了,说不定姑爷就回心转意了呢。” 比起陈芸对于谢奕一丝希望都没有,周嬷嬷还是抱着一星星的期待。 好歹当初他们许嫁的姑爷,是年纪轻轻的探花郎,风姿儒雅,整个京都都说他有君子之风,不至于就那么混账吧。 “算了吧,没有家里的,他还有外面的啊。谢二不把垮下那点东西磨成针,是不会消停的。眼下不收拾他,看着他舒舒服服的睡别的女人,我就生气啊。” 凭什么谢奕能睡别的女人,她还不能睡别的男人。 没道理只有谢奕潇洒,她不能揍他出去啊。 这下周嬷嬷彻底没话说了,只能寄希望于半月后她们回门,让夫人再劝劝。 而一直到晚上吃饭,谢奕也没有回来,陈芸让郑嬷嬷找人去打听,才知道谢老爷把他拎在书房呆了没多久,谢奕就出门了。 “敢夜不归宿?让我知道他出去眠花宿柳,一定把他黄瓜掐断!不对,大秦官员不能出去夜宿花楼的,一定要去举报他!” 陈芸在屋里摩拳擦掌的,越想越开心,倒是盼着他不回来了,眉宇间都是兴奋。 就在她脑子里已经想了好几套方案时,就听到外面守着的容和过来汇报,说谢奕回来了,但是直接进了书房,看样子要歇在那里。 “走,过去看看去!” 谢奕想躲着她,但是陈芸不乐意啊,书房也不让他睡,新婚期间呢,他就去睡书房算怎么回事,到时候说起来像个什么样子。 刚走到书房门口,就看到门外站着柳宴在守门。 “二奶奶,二爷说了,他今晚要歇在书房,让您别过去打扰。” 柳宴身材高挑瘦削,加上长相正好是陈芸喜欢的那类清俊型的,陈芸倒是没跟他发火,而是客客气气的在门口朝里给谢奕喊话。 “二爷?这新婚头一个月,您可都要歇在正屋呢。累了就回去睡吧,书房冷冷清清的怎么好受。” 里面的谢奕没有说什么,柳宴也乖乖低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却觉得二奶奶还是挺关心二爷的啊,也没有二爷说的那样粗鲁野蛮。 “咦?二爷怎么没动静啊?该不会是晕死在里面了吧?快让开,我进去看看!” 里面的谢奕没有搭理自己,显然在装死,陈芸声音转向急切,就要让容和推开柳宴冲进去。 谢奕在屋里头痛欲裂,书房的榻倒是柔软,只是浑身无力,有些发冷,听着陈芸还在外面要进来,越说越不像样了,他只能出声阻止。 “我没事,你走开!” 这时候装什么好心人啊,就不能让他清静一会儿吗? 早上跟着谢老爷去书房,谢奕心里有一千个意见,还怀着希望,就想让谢老爷看看自己身上被陈芸打出来的伤痕,让他相信自己,然后帮自己休了陈芸。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进了书房后就被谢老爷劈头一顿痛骂。 “没出息!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修身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你连自己屋里的事都管不好,媳妇也压不住,真是废物!” 谢老爷早上看了一场他们夫妻间的闹剧,是憋了一肚子气的,陈氏是儿媳妇,他好歹要给个面子不能骂,就只能在谢奕身上出气了。 “我不管你怎么做,要是连个女人都哄不住,再让陈氏闹到我面前,你也不用在京城呆了,滚去外放吧!我一身清名,不能让毁了!” 谢奕满腹的心酸都夭折在心里,眼泪只能吞进肚子里,他也彻底明白了,想休了陈氏父亲绝对是不可能答应的。 他真是后悔啊,当初怎么就答应了要去陈氏,和大哥一样娶个出身不高的媳妇,还敢有什么意见吗?看大哥娇妾爱子过得有多滋润。 “你要是有点脑子,就该知道,陈家这门姻亲是我看重的,又是天子外家,你最好早日生个嫡子稳住陈氏。若是因为你的缘故,毁了和陈家的关系,我绝对饶不了你!” 第41节 谢老爷撂下狠话,就把谢奕轰走了,全程没让谢奕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他开始不满起来,三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老大能力平庸,老二又被妻子娇惯的经不住事,老三读书也没天分,一群拖后腿的东西! 谢奕心里憋屈的不行,出门后就找了旧友一起在酒楼吐槽加散心。 一群狐朋狗友尽情的嘲笑了一通,说他谢奕也有败在在女人身上的时候。 就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明明自己在一群大姑娘小媳妇中不往不利,是鼎鼎有名的玉郎,陈氏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刚成亲就连遮掩也不曾的和他闹将起来。 难道毒妇是太心悦他了,所以想一个人霸占他,才妄想他只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吗? “当年太后娘娘宠冠后宫,称为绝色,你家媳妇既然是娘娘的亲妹子,应该也是能看的。你就先把她哄住了嘛,伏低做小的讨她喜欢,等她彻底的被你迷倒后,再做她想,就不由得她不服了。” 忠勇伯府的小公子林通,积极的给谢奕提建议。 “你们是不知道陈氏有多可恶!你们不知道……再说了,万一陈氏更想独占我了怎么办?” 谢奕觉得任何一个人新婚两天就被打了三顿,哪怕妻子是天仙化人,也真的对陈芸敬谢不敏了。 “哈哈,没料到陈氏真妒妇也……” 另一个人也摇头晃脑的嘻嘻哈哈,不知不觉间,陈芸是妒妇的名头竟然就被谢奕传了开去。 而谢奕他们喝酒的房间珠帘外面,予深的脸色铁青,攥着拳头去了隔壁。 没想到出来和朋友相聚竟然遇到了姑父,也意外听到了谢奕以及他的朋友对于陈芸的评价。 竖子而敢! 予深气的不行,记住了房间里除了谢奕之外的其他人,就决定回去传信给陈芸。 依他对姑姑的了解,谢奕这厮绝对没有好下场,他就时刻准备着当个帮手,听从陈芸的指示。 这厢,听到谢奕有些沙哑的声音,陈芸让容和顶住了柳宴,自己十分不客气的推门进去了。 “呦,还以为你死了呢!” 在柳宴不可思议的目光下,陈芸关上门后,就咔咔的舒展着十个指头,狞笑着站在榻前对谢奕说道。 第24章 休书 “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奕看着陈芸脸上的笑容,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身子不觉得往榻里靠了靠。 “干什么?你忘记自己都做什么好事了么?忘了一大早就不要脸的和丫头洗鸳鸯浴了啊,忘了大庭广众之下喊我毒妇了啊?不是要休了我吗,你来啊,有种你写啊?” 陈芸一步步的靠近谢奕,憋了一天的气终于有地方发泄了。 “你,你敢再靠近我就写!我马上写了啊!” 谢奕的头更痛了,身子随着陈芸的走近而一点点的往后仰。 陈芸一把捏住了谢奕的耳朵,三百六十度的转了几圈。 “你写啊,来,走走走,快过来写!这里正好有笔墨纸砚呢!” 陈芸在谢奕的惨叫下,拎着谢奕的耳朵就把他往床下拖。 他不是动不动就要拿休书作威胁吗,今天她就让他写个够! 门外,柳宴听到谢奕的哀嚎,马上就要撞门进来。 “二爷?二爷您怎么了?” 柳宴十分心急,但是二奶奶的那个叫容和丫鬟却在他身前挡着不许他进。 “二爷和二奶奶在屋里呢,你敢往里闯?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容和眼看拽不住柳宴的胳膊,又在他身后拦腰抱住他。 “你……你怎么敢……” 男女授受不清,虽然柳宴只是谢奕身边的小厮,但是从小就陪谢奕读书,行事做派倒是不和其他小厮一样混不吝,反而颇带着有几分读书人的风范。 此时被容和抱住了腰,柳宴满脸顿时羞的通红,身子僵直的无法动弹。 容和看着这招有用,就一直不撒手了,抱着柳宴的腰往外拖。 “你再敢敲门打扰二爷和二奶奶,到时候二奶奶生气了,就把你卖掉啊!” 容和好不容易把柳宴拖离书房外面,嘴里不停的威胁着他。但是眼看着不太有用,柳宴又要过去,情急之下直接两只手拽住了柳宴的衣襟。 她前些年总是陪着陈芸去彭城的外祖家,彭城靠近边境,很多异族混居,风气大胆宽松,很多女子当家做主,衣着都和内地不同,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的,甚至抢婚的都有。 而容和在那里多年,也不免染上了几分泼辣,不像京都这边的女子,对男女大防相当的注意。 “你再不离开这里,我就大叫了哈,到时候让人看到你对我不轨,你的脸还要不要了啊?” 拽着柳宴的衣襟将他的脸往下拉了下,容和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突然心里一动。 “还是说,你想娶了我啊?” 她笑的狡黠,但是柳宴听了她的话,却像见鬼一样,脸色一变,就用力把容和推开,自己跑开了。 喂,这样就伤人了啊! 真娶她又怎么了啊,她家主子说到时候有豪华嫁妆陪送呢。 第42节 虽然只是情势所急,加上捉弄柳宴,但是柳宴这么不给面子,也让容和悻悻的。 听着屋里谢奕的惨叫,容和轻轻凑近在窗外敲了敲。 “姑娘,声音有点太大了,您可悠着点。” 容和提醒完了以后,现在各个院子都已经落锁了,想来那个柳宴也不可能再找人告状什么的。 又在门外自行守着。 屋里,陈芸正揪着谢奕的头发把他的脸按在大紫檀雕螭案上,把他的手也反擒住。 “你这个毒妇,又对我动手!我要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你竟然对丈夫如此粗鲁也蛮!” 谢奕身子被扭住,头也被压住在桌上,含含糊糊的骂道。 “你傻还是我傻啊!我还能当面打你吗?要揍你,当然是这样背地里揍啊!明儿个你就是告诉所有人我动手打你了,到时候我不承认,谁会信?” 陈芸都要笑死了,这个谢二简直太智障了,现在还搞不清楚吗? 难道她会光明正大的在其他人面前承认吗?除非谢二发明录像机,录音机什么的,不然她反口易如反掌啊。 “你……你这个奸诈的小人!” 显然也是想起来了,这个陈氏有多能装,想起今天早上她在谢老爷谢夫人面前装哭,谢奕就恨得咬牙切齿。 “你读过书没有啊,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不知道吗?” 陈芸嘲讽的轻笑了一下,把他的脑袋按在桌上撞得砰砰直响。 谢奕疼出了眼泪,她这么直接毫不遮掩的承认自己是小人,简直让谢奕无话可说。 “刚才说到哪里来着?哦,我还真不怕你写的劳什子休书呢!来啊,你不是总念叨嘛,来痛痛快快的写个够!” 想着还没见到休书到底什么样子呢,把谢奕松开,铺开宣纸,陈芸从笔架上挑了一支狼毫硬塞给谢奕。 她还真想见见世面来着。 “快写啊!” 谢奕被松开后,黑发和衣衫都看着凌乱无比,狭长的桃花眼里还留着残泪,也不去管别的,第一反应就是扔下笔要往外跑。 他算是受够了!不管怎么样,休不了陈氏也不能和她继续呆在同一间屋子了。 就在谢奕刚碰到门栓时,一把锋利的小刀擦着他的头发,咚的一声,钉在了门栓上,就在他手边一寸处,镶着红宝石的刀柄颤颤的晃着。 瞬间,谢奕的脚就软了下去,心口砰砰砰的急速跳动着,呼吸也喘不匀了。 “毒妇你……你疯了?” 回过头来,谢奕纤长均匀的指尖对着陈芸,他眼睛瞪得老大,实在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天呐,她除了特别会打人外,竟然还动刀子! “敢跑?恩?我没同意,谁让你不打招呼就自己走的?” 惬意的走过呆若木鸡的谢奕,陈芸把门栓上的刀子□□,随手向上抛起,挽了个华丽的剑花,锋利的刀光印在谢奕的眼中,晃得他眼花缭乱。 陈芸把玩着小刀靠近谢奕,“现在知道错了吗?” 刀子离着眼睛太近了,谢奕刷的立马闭上了眼睛,喉结处不断地上下滚动着。 陈氏她完全是个疯子啊! “喂,说话!再不说话,这一晚上我就把你当靶子抛刀子玩!” 用冰凉的刀身拍着谢奕的侧脸,陈芸在他耳边警告道。 “我,我错了!” 谢奕被那冰冷的触感吓得浑身一颤,立马把节操尊严什么的抛的一干二净了。 这一开口,说完后,谢奕就觉得完了。 那个毒妇肯定得意的要命了。 士可杀不可辱啊,他这一认错,这辈子都消不去这一刻的屈辱啊。 以后他还有什么颜面夫为妻纲。 “早这么乖就好了啊!来,继续去写你最喜欢写的休书吧!” 陈芸将刀子装入鞘中,拽着谢奕的头发将他拉回桌前。 “嘶……疼……” 谢奕被拽的张口直呼,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粗鲁野蛮无礼之人呢。 “快写!别磨蹭!” 陈芸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喝道,震得谢奕又一个哆嗦。 “这可是你说的啊……” 谢奕拿着笔,向来文思如泉涌的思绪像凝固了一样。 一滴墨啪的一声,滴在了雪白的宣纸上。 第43节 休书是好随便写的吗? 这东西拿到府衙就是有法律效应的啊! 尽管谢奕心里十万个想休了她的,但是今天他爹已经明说了不可能让他休妻,那他就不明白,陈氏到底怎么想的了。 “你不会写?” 看着谢奕拿笔愣了半天一个字没写上,陈芸不禁问道。 难道这厮其实胸无点墨,全靠了老爹走后门,才混了个探花的? 被陈芸话中的鄙视激怒了,谢奕顿时一股豪气直冲脑门。 不管了,就这么休了她好了,反正也是她自己要求的。 随即,谢奕笔走龙蛇,一个个铁画银钩字迹呈现在纸上。 “兹有恶妇陈氏,余少年意气,受父母之命,遂成尔家东床。上不能行孝于高堂,下不能生养子嗣,汝巧言令色,高安福,深造祸,小肚鸡肠,纵虎狼不及尔之恶念,假蛇蝎不若尔毒!七出之条,竟去三五,女训之教,思之全无。今吾与尔恩断义绝,既相驱断无姑息劝勉之意,请汝自知,家中财物尽可席卷,惟愿汝速速离去!” 这一纸休书,谢奕写得酣畅淋漓,落下字款后,他得意的梭巡了一遍,随后这张纸就被一双莹白纤巧的手抓了过去。 通读一遍后,陈芸一巴掌拍了上去。 “你太狠了!写的这些亏不亏心啊!你才有虎狼之恶,你才有蛇蝎之毒!” 陈芸一边骂一遍又开始殴打谢奕了,既涨了见识,原来这休书是这个样的,又生气,这什么深仇大恨,把她写成这个样子。 她是杀了这个傻逼全家了,还是把他阉了丢去喂狗了啊。 “是你让我写的啊!” 谢奕抱着头嗷嗷的叫,委屈的要命,被陈芸打的到处躲。 一脚踹在谢奕的小腿上,陈芸用膝盖猛撞谢奕小腹,直将他撞得脸色发青,抱着肚子在底下打滚才算出了一口恶气。 “来,我说着你写,写完了抄一百遍!” “不写的话,我就废了你。” 拿刀子在谢奕的下腹比划了半天,成功的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阴测测的在谢奕耳边说完,陈芸两手抓着谢奕的衣襟,把他提起来,重新在他手里塞进毛笔。 “兹有恶夫谢氏……” 陈芸根据谢奕写的那张休书,开始一句句的改。 “女人才是某氏……” 这个没文化的毒妇! 纵然谢奕被打的一身冷汗,整个人形象全无,再不复之前风流倜傥的谪仙了,仍然坚持着最后的尊严,抵死不写。 随后,陈芸又开始把刀子亮了出来,将刀身上抛,一个漂亮的回旋,离着他的鼻尖只有毫末的距离。 人命关天,尊严算个屁。 谢奕深深的认识到,他娶得不是老婆,真的是个绿林匪类啊! 于是,被恶势力逼迫着屈服的谢奕,在灯光如豆的烛台下,哭着一遍遍的抄着,“兹有恶夫谢氏……” 到第三十六遍时,陈芸打着哈欠才叫他停住。 “这下写开心了吧?写过瘾了吧?还会不会天天喊着要写休书了?” “天晚了,回房睡觉!你继续睡贵妃榻,晚上记得不许发出声音哦。” 把休书收好,留给谢奕一份,陈芸就要把他拖走。 “既然你对我毫无夫妻情义,干嘛非逼我睡在同一间屋里!” 一整晚下来,谢奕身心俱疲,三观都被打碎重组了,实在不想继续面对她了,木木的对陈芸道。 “想必你再蠢都已经知道了吧,谢家需要陈家这门姻亲,你我之间目前是必须要绑在一起的。既然我只能对着你一个脑残,那你也不能潇洒的睡别的女人。总的来说就是,我不开心,你就不能高兴!我不能自由,你也别想清静。” “我在谢家多久,你就得面对我多久,我不想看到你比我过的舒心,所以你只能歇在正房!从现在开始,早点习惯贵妃榻吧!” 也许是深夜困乏,陈芸也没有耐心再应付谢奕,索性说了心里话。 世上竟有如此心肠歹毒不容于世之人! 侯府究竟是怎么教出这样的女儿! “岂有此理!” 谢奕震惊于她的这番话,完全没想到陈氏竟然是这样想的。 归根结底,谢奕还是这个时代的正常男人,从他知事起就知道这世间男尊女卑,三从四德才是正道。所以他毫无心理负担的纳妾,在感觉妻子不贤惠时,会毫不犹豫的想要休妻。 哪怕妻者齐也,做妻子的也要侍奉丈夫,做丈夫的,天然凌驾于妻子。 “我就是道理!” 陈芸伸手捏着谢奕一边的腮,将他俊美的脸扯到变形,拽出门去。 第25章 生病 来到正房门口,谢奕仿佛即将受刑一样,还是不想进去,站在门前怎么也迈不进脚步。 第44节 他揉着被拽痛的脸,只觉得心底一片昏天黑地的绝望。 “又傻了?” 陈芸在谢奕身后,一脚将他揣进了房里,随后在周嬷嬷不赞同的目光下自己也进了屋。 容和也想跟着进去的,但是进门之前忽然转身,深深的看了一眼在门口打帘子的春波和春时。 “刚才看到了什么?” 她笑的和善,只是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二人问道。 “回容和姐姐,我们什么也没看到。” 春波抢先春时一步,快速的小声道。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都有个成算,不然谁随便嚼舌头,郑嬷嬷一准儿就把她的舌头割下来下酒。” 容和说的随意,但是任谁都能看出,她可不是开玩笑的。 春时想到了让人胆寒的郑嬷嬷,吓得浑身一激灵,立即拍着胸脯保证,“我绝对不乱说话,容和姐姐放心吧!” 春波也激动的表态,“容和姐姐放心,我绝对不会背叛二奶奶!” 看到刚才二奶奶那一脚,春波更加崇拜她了! 怎么办,好想赶紧好好表现,让二奶奶看在眼里,最好做能近身伺候二奶奶的人。 容和看着春波眼里丝毫不见恐惧,只有兴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进了正屋。 “奶奶,老奴去太太那里拿身契,直到快落锁了太太也没有见我。” 周嬷嬷一边给陈芸卸掉头上的钗环,一边有点忧心的说。 “要我说,您也太急了些,这才刚入门呢,就是等段日子再要也来得及。” 虽然谢夫人这么不给脸,干脆不见她,让周嬷嬷也很恼火,但是周嬷嬷还是尽量劝道。 “要等的话就得等好几年了吧,你看大嫂那边现在过的什么日子。这老太婆手伸的那么长,又护短,不早点要来身契的话,多被动啊。” 陈芸不觉得自己太急躁,而是不想到时候再和谢夫人因为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打眉眼官司。 七扭八拐的耍心眼,使算计,她不是做不来,而是觉得那些人不配她花这样的心思。明明有所依仗,有靠山有后台的,阳关大道能直着走,何必净往羊肠小道奔。 这也是她看不惯谢二,就索性直接动手让自己舒坦,而不是温柔小意假作贤惠,徐徐图之的原因,对谢二,她压根犯不着。 如果只把精力放在区区一个谢府里,那也格局太小了,她的心里,更多的是关心娘家,关心姐姐,关心她外甥屁股底下的龙椅稳不稳。 只要她外甥不倒,陈家永远是天子外家,她在谢家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谢二再作妖,让她实在无法忍受,大不了过两年等外甥亲政了,她就找机会干掉他,到时候守两年寡也不耽误再嫁,又是一条好汉! “毒妇你竟然在背后枉口诳舌,连婆母都不尊重!” 本来谢奕正坐在桌前揉脸,但是听到陈芸这样肆无忌惮的在下人面前谈论他娘,顿时气急败坏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氏不敬重他这个做丈夫的也就算了,连长辈都不看在眼里,简直,简直道德沦丧。 谢奕紧紧攥着拳头,脖子上的青筋气的一跳一跳的鼓出来。 “尊重是自己给的,想要别人尊重,就要做点什么值得尊重的事,你是这样,你娘也是这样。” 从妆台的铜镜中模模糊糊看到谢奕气急败坏的脸,陈芸不屑的出声应道。 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披散在细窄的两肩,从谢奕的角度看,陈芸此时格外的羸弱,根本不像连刀子都玩的很溜的女疯子。 谢奕想起自己数次被她扯着头发揍,此时看着陈芸的头发,心里突然有点蠢蠢欲动,攥成拳头的手掌心也激动的出了汗。 也许……他也可以从背后扯住她的头发偷袭,也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没有尊卑观念的毒妇。 不知道为什么,向来怜香惜玉,不对女人动手的谢奕,恶向胆边生,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不,不,犹豫了一瞬,谢奕赶紧摇摇头,他一定是疯了,真敢动手,到时候这个毒妇可能会把他的头发都揪光的。 再说了,怎么说他也是君子,当慎独慎行,何必把自己降到陈氏这个毒妇兼小人的境界呢。 谢奕头一顿一顿的跳,不敢再看正梳头的陈芸,闭上眼睛努力说服自己。 陈芸从镜子里看到谢奕突然变得神神叨叨的,皱了皱眉,反手向后扔了个口脂盒子。 咚的一声,准确的砸在了谢奕的头上。 “为什么又打我!” 谢奕摸着被打疼的前额,冲着陈芸充满怨念的吼。 特别是他睁眼一看,陈芸压根身子都没有动过,这一下彻底的把谢奕打醒了,心里不禁有点小庆幸,幸好他没有动手,不然今晚可能会过的更惨。 “明天你去问你娘要二房的身契……” 陈芸灵机一动,觉得也许不用自己出手,让谢奕去跟他娘要更好,更能气死谢夫人。 “凭什么?” 谢奕不服,他才不要顺这个毒妇的意呢。 第45节 “不挨揍你难受吗?” 回想起之前被陈芸殴打的恐惧,谢奕果断的闭了嘴,只是不服气的直哼哼,打死他也不能把明月的身契给这个毒妇。 其实陈芸只是说说,让谢奕去要身契根本不可能,到时候谢奕把明月的身契拿到手了,硬是不给她,短时间她还真不能打死他呢。 而且到时候这母子俩达成什么共识,她就被动了。 叹了口气,陈芸决定还是明天自己再去找谢夫人要吧,她再敢不给,真的不怪自己不客气了。 等到洗漱完毕,又泡过脚后,陈芸将长发松散的在脑后绑了个结,施施然朝着谢奕走去。 ”你别过来!……啊!“ 陈芸一巴掌拍向谢奕的脑袋,听着他的叫声,胳膊一个巧劲儿,就把他的一只胳膊拉脱臼了。 “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动不了了……我的胳膊断了!!” 谢奕这下真的慌了,在原地又哭又叫的,嘴里哀嚎不断。 那个疯子又开始了,又开始折磨他了! 听着谢奕杀猪一样的惨叫,陈芸随手把擦脸的锦帕塞进他的嘴里。 “别喊了!” 将谢奕压在原地,不许他乱跑,陈芸美美的欣赏了一会儿谢奕双眼含泪,一脸的恐惧慌乱,活像下一秒胳膊就会掉下来一样抱着脱臼的胳膊不放。 “我对你刚才的态度很不满意啊!怎么样,惹我不开心你就高兴了吗?回答我!” 死死按住谢奕的剪头,陈芸在他耳边低低的问道,说到最后三个字时,更是猛地提高了音量。 “呜呜……” 谢奕嘴巴被堵住了,无法发出声音,胡乱摇着头,急的加上疼的,满头大汗起来。 “我给你拿掉帕子,但是你不能乱嚎,不然我这么堵着你一晚上。” 威胁完后,陈芸才把帕子从谢奕嘴里掏出来。 “大夫……我要找大夫……我的胳膊断了……” 嘴巴自由后,谢奕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还没聊完呢,不急,等你让我满意了,我就给你把胳膊恢复原样。” 把谢奕按坐在桌前,陈芸坐在了他身边,一边给自己倒了一盏温热的玫瑰卤子,一边悠闲地说道。 “嘤嘤嘤……” 谢奕真的是哭了,他疼的满脸是泪的坐在陈芸身边,满脑子只有动不了的胳膊。 他真的错了,这也毒妇疯起来真的不是寻常人能招架得住的。 “我看你还是不服气啊。之前告诉过你吧,让我不开心了,我就让你不痛快。让你去给我要身契,竟然敢不答应?谁给你的胆子拒绝我?” 陈芸捏着谢奕俊美的脸,直捏到他脸颊变形也不敢反抗,才凑近了他说道。 近距离看,谢奕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鼻尖上沁出了小汗珠,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了,可是陈芸偏偏最爱辣手摧花。 一巴掌招呼过去,陈芸朝着谢奕的脑袋拍了一把,“现在还敢说一个不字吗?” 不敢了! 谢奕摇着头,捧着胳膊绝望到哭。 “以后服不服了?” 陈芸一直不明白,谢二这个脑残究竟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记吃不记打,一次次的不断地反抗? 服! 谢奕乖乖点头,碰到疯子怎么能不服。 “说话!” 有一巴掌拍过去,陈芸很不满,当演默剧呢。 “服……” 谢奕的嗓音沙哑,被折磨的喉头发紧,整个人要被屈辱加恐惧淹没了。 陈芸表示满意了,暂时就到这里,再逼下去好像就太过了。 然后在谢奕来不及反应时,咔的一声,又替他把卸掉的胳膊安了上去。 一阵钻心的疼后,谢奕还没来得及喊,就觉出了胳膊好像恢复了,他左右甩了甩,真的没事了。 “以后呢,你说话办事最好都给我小心点,不然我就把你的两只胳膊两只腿都给你轮流卸下来。你那张嘴再毒妇毒妇的喊我,到时候我就把你的下巴卸了,让你流一晚上的口水!” 陈芸的威胁相当有用,谢奕立时就真的被吓住了,猛地咽了下口水,接触到陈芸的目光后瞬间就移开。 反正自己能安上,点亮了这个有用的技能,陈芸一点也不担心谢奕和谢老爷谢夫人告状,脱臼再安上,一点痕迹都不会留,这里又没有x光,谢奕告状也没证据。 接下来谢奕乖得简直像猫一样,任凭春池进来替他更衣洗漱,自觉的躺在了收拾好的贵妃榻上,再也不抱怨床榻硬的硌人。 熄灯后,陈芸躺在大床上抱着枕头舒服的打了个滚,月光从雕花的窗棂悄悄透了进来,一室安宁。 陈芸慢慢睡着了,而谢奕僵直的把自己的脸蒙在被子里,偷偷的哭了。 第46节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谢奕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憋屈成这样,被人随打随骂,肆意侮辱。 关键还是被一个女人这么对待,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妻子,他还休不了她,还打不过她。 他的人生怎么会瞬间悲催成这样,眼看这样的日子还暗无天日的看不到结束的那一天,谢奕就深深绝望。 本来以为自己会彻夜无眠,但是谢奕不敢翻身怕再被打一顿,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 梦里浑身都疼,头也钝钝的痛,头皮也尖锐的疼,胳膊也疼,沉重的像断掉了,身上一会冷一会热的,谢奕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这个毒妇……” 谢奕的嘴里喃喃着,始终在梦里不曾醒来,但是梦中也是凄风惨雨,有个恶妇在毒打他。 被谢奕的呻,吟声吵醒,半夜里陈芸的脾气再也无法控制。 “谢二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你故意发出声音的?” 陈芸怒气冲冲的跳下床,抱着枕头就冲到了谢奕的榻前,用塞着鹅毛的枕头朝着谢奕一阵乱打。 “疼……” 被打了一顿,谢奕也一直没有醒来,只是更蜷缩着身子呢喃。 而无意中碰到了谢奕的皮肤,陈芸这才停了下来。这个脑残状态好像不大对劲。 陈芸用手摸了摸谢奕的额头,烫的吓人,靠近他仔细听了下,呼吸声也比较粗重。 谢奕发烧了,而且烧的还挺厉害。 “容和!容和!” 她急忙点了灯,叫醒在外面值夜的容和,让她带着人进来伺候。 虽然陈芸看不上谢奕这个脑残,但是一般有仇她都当面报了,此时见到谢奕烧成这样,她还真的不好袖手旁观。 毕竟古代没有青霉素,伤寒感冒一病不起,甚至死了的都好多。原本就智障脑残,万一谢奕再烧的更傻了,到时候她是弄死他还是跟个傻子过一辈子啊。 用冷水拧了帕子给谢奕放在额头上,陈芸吩咐容和拿来白酒,自己给他擦手脚身体。 “倒让老娘伺候你了!” 一边给谢奕擦着,陈芸嘴里咕哝着,但是心里却略略有点心虚。 大概,有可能,是她早上整他,加上晚上又收拾了他两顿,精神加*刺激太大了导致的。 过了一阵儿,眼看着谢奕嘴唇都烧得干裂了,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陈芸拧着眉。 现在有两个选项,一个是她叫来自己的陪嫁孙嬷嬷,孙嬷嬷也算通晓医术,虽然更精通妇科调养,但是对于感冒发烧应该也能开药治疗。 另一个选项,就是让周嬷嬷叫人打开院门,去谢夫人那里通报一声,然后出去找大夫来,深更半夜的,动静这么大绝对会搞得整个谢府都知道了,到时候慌慌张张人来人往的,会弄得人仰马翻。 想了一下,最终陈芸还是选择第二项。 谢奕的病肯定遮不住的,为了避免第二天谢夫人找她麻烦,还是先告诉她吧。再说了,大晚上的她睡不好觉,其他人也就起来陪着好了。 “去叫明月和浮嫣来!” 伺候了一阵,陈芸就不耐烦了,突然想起了谢奕还有两个通房来,决定让她们来尽一下责任。 在其他人进屋之前,陈芸将谢奕架到了大床上,让容与把贵妃榻收好了恢复原样。 不管怎么说,夫妻分床睡还是比较惊人的*,暂时不宜被其他人知道。 后院到底距离近,没一会儿明月和浮嫣就被喊过来了。 “帕子冷了,你就换上冷水拧湿,重新敷上。” “每隔半盏茶的时间,就用白酒给二爷擦身。” 陈芸吩咐了两个通房任务,就呆在屋里等着大夫来。 另一边,谢夫人一个人睡在正房,谢老爷已经很久不和她同房了,此时夜里被吵起来,心情也不是很好。 “什么?二郎生了急病?” 一听身边的嬷嬷回复,谢夫人眼中的困意顿时消了个精光。 “这个陈氏到底是怎么伺候的!” 谢夫人气咻咻的一叠声骂着陈芸,连忙让嬷嬷带着人开外院的门,去请相熟的大夫上门诊治。 新婚期间,丈夫就生了病,太不吉利,谢夫人信这个,开始担心是不是陈芸八字太硬,克了自己的儿子啊。 不然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一向身体健康,却在成亲后就生起了病。 谢夫人快速的穿戴好衣服就慌里慌张的去了二房的院子,一进大门,就看到院里亮起了两排灯笼,照的整个院落灯火通明。 丫鬟和婆子各司其职的守在院子里,不见丝毫慌乱吵嚷,曲嬷嬷站在门前迎接谢夫人等人。 不得不说,谢夫人有点被镇住了,万万没想到,陈氏才嫁进来几天的功夫,就把整个二房的下人收拾的这么懂事规矩。 “二郎怎么样了?” 谢夫人一边走,一边问曲嬷嬷。 第47节 而曲嬷嬷早就在陈芸的指示下,编好了说辞。 “二爷晚上一回来就嚷着头疼进了书房,二奶奶担心二爷的身体,将他劝回房早日歇息。但是夜里,二爷就开始发烧了,二奶奶被吓住了,连忙把人都喊起来,让人通知夫人,顺便早点请个大夫。” “说起来,好端端的二郎怎么就病了?” 谢夫人进屋看到陈芸坐在床边伺候谢奕,两个通房站在她身后,脸上比之前倒是好了些,但还是虎着脸向陈芸问道。 陈芸给了曲嬷嬷一个眼神,曲嬷嬷连忙对谢夫人解释起来。 “这个二奶奶没法开口,作为二爷的养娘,还是老奴告诉夫人吧。二爷今早上一大早,就被春水那个贱婢拉着在净房胡闹,可能是那时候受了风,夜里就害起了病。春水那个贱婢已经关在了柴房里,过两日二奶奶就将人发卖了出去。” 谢夫人得了曲嬷嬷的解释还是不满意,想起了早上时谢奕说过的,那个在他和春水胡闹时冲进来坏他好事,还敢和他拉拉扯扯的婆子,就来了气,说不定就是当时被那个可恶的婆子吓住了。 狠狠剜了陈芸一眼,谢夫人冷冷的问,“怕不是春水让二郎受风,而是那个冲进去的婆子让二爷害了病吧。陈氏,你怎么看?” 瞎扯淡。 反正不管怎么样,谢夫人就想把事推到她身上的,陈芸心里有了计较,倒是不怎么在意。 “依媳妇看呢,就像曲嬷嬷说的那样,必然是春水不好,不要脸面的勾着二爷,坏了他的身子,毕竟纵然媳妇不通医理,也知道纵欲伤身的。况且二爷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说也是个朝廷命馆,被个婆子吓住了,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反正陈芸就是护定了柳婆子,至于谢夫人,想生气就气死她好了。 果然被陈芸顶了回去后,谢夫人气的胸脯上下起伏的厉害。 “你就要护着那个婆子了是不是?难道二郎作为你的夫君,如今害了病,还及不上你身边一个婆子重要?” 谢夫人厉声喝道。 算你有自知之明,谢二那个脑残,自然比不上柳婆子的。 陈芸在心里腹诽,嘴里依然不温不火的回应。 “母亲您严重了,媳妇知道二郎病了您心里着急,但是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直要个无辜的人顶罪啊。毕竟公爹可是当朝首辅,为官有名的清正无私,您这不是让公爹难看吗。让二爷生病的人是春水,您偏偏不信,那媳妇也没有办法的。只是您非要说是媳妇身边的婆子所为,到时候让二爷变成连个婆子都害怕的鼠蚁之辈,流传出去,焉知将来二爷不会怪您呢。” 搬出了谢老爷和谢奕,陈芸就不信谢夫人还有什么话讲。 “好好好……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可真是我谢家的好媳妇呢……” 谢夫人长长的指甲都折断在手心里了,气的心中热血沸腾。 “母亲过赞了……” 像是没听明白谢夫人的意思,陈芸优雅的道谢。 一旁的人都鼻眼关心的默默装作不存在,表示坚决没听到陈芸和谢夫人的针锋相对,一时之间,屋里一片寂静。 明月偷偷的看了气的脸皮直抖的谢夫人,刚才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看来夫人也很讨厌二奶奶呢。 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明月觉得今后的行动有了方向。 想起刚才听到丫头通报说谢夫人快来了,二奶奶就把自己和浮嫣赶开,装作自己一直在照顾二爷的样子,明月就十分不忿,忍不住想拆穿她。 明明是自己辛苦照顾二爷的,二奶奶简直太可怕了,真会装模作样。但是再装也没有用,夫人早就看透了她。 一会儿留着山羊胡的老大夫爷慌忙抱着药箱过来了,陈芸,谢夫人等人都回避了,鲁大夫给谢奕诊脉后,很快的出来。 “风邪入体,内虚暗风,浅表浮兼,不过贵府二爷年纪还轻,易于恢复。待我开副药方,喝上七日,再静养几天,就会无碍了。” 大夫开完药后,谢夫人就吩咐人就拿药来煎。 这时明月守在谢奕的榻前,哀哀戚戚的哭出来。 “二爷,奴但愿病生在奴身上,您可要早点好起来啊。” 明月抹着眼泪,为谢奕温柔的换了头上的湿锦帕。 第26章 气晕 谢夫人和陈芸进屋时,都看到了明月的做派。 同样是正室夫人,作为过来人,谢夫人心里铮明瓦亮,是知道正妻做讨厌的那种侍妾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刚才被陈芸气坏了,她就没有见过这么不尊敬婆婆的儿媳妇,所以谢夫人觉得有必要利用明月为自己出口气。 只是她还没开口说话,陈芸就不耐烦的用力哼了一声,骂道。 “二爷还没死呢,就在这里哭哭哭,晦不晦气!二爷现在还没醒,就是让你咒的!还不滚出去在门口跪好。” 她今晚没睡好,半夜三更起来后又得照顾谢二,心情就不是很美好,看着明月这副辣眼睛的样子,自然没什么好气。 “二奶奶,您怎么这么说,奴,奴只是关心二爷……” 明月瞪大了美眸,眼泪流淌的更汹涌,滑在腮上也顾不得擦了,扭头看着陈芸和谢夫人满脸委屈的分辨。 “又哭又哭,二爷又不是醒不了,在这里嚎什么丧啊,没得看着都让人晦气,赶紧出去跪着别碍事。” 对于这种爱找存在感的小妾,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她,陈芸毫不客气的挥手,继续让她滚出去。 “陈氏!” 谢夫人震惊于陈芸的简单粗暴,随后怒不可即。 “你还有没有点体面了?纵然明月只是侍妾,你就能随便作践了?这就是你们应平侯府的规矩?” 这个陈氏在她面前竟然就这么猖狂,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当着她的面苛待妾室,当她这个做婆婆的是死的吗? 谢夫人愤怒的指责陈芸,嫉妒可是七出之一,做大妇的最忌讳的就是妄图独占丈夫了。 第48节 明月听着谢夫人为自己责骂陈芸,心里喜滋滋的,面上仍然垂首擦泪。 活该,这个妒妇就该让她好好消受一下。 “母亲,您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侯府的规矩那是毋庸置疑的,不然先帝也不会看中姐姐,纳入宫中也宠爱有加,这就是因为侯府的姑娘教养好啊。再说了,明月本来就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奴才秧子惹了主子的晦气,难道不应该领罚吗?倒是您这么维护一个奴才,倒让媳妇不懂了,到底谁是您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儿媳妇啊?” 陈芸知道,谢夫人就是在借题发挥,做婆婆的还有什么招数比抬起小妾压正妻来的效果更好的呢。 怎么让女人堵心,气闷,还是女人最做得来。 因此她倒是没有太意外,早知道谢夫人这个老妖婆不会对她轻轻放过去的,相比谢夫人怒气冲冲,她的面色依然平淡。 “明月,没听到我说的话,还是我现在说话不顶用了?郑嬷嬷,把她拖出去,让她好好知道知道规矩!” 郑嬷嬷应了一声,上前就拎小鸡一样把明月生拉硬拽的拖到门外,在她后腿弯处踢了一脚,就让明月跪倒在地上,随后郑嬷嬷宽厚的大掌啪的一声扇在了明月的脸上。 明月原先巴掌大的小脸上,瞬间就浮起了半张脸大的巴掌印,五个指印都分明。 “奶奶说什么,做下人的就要好好答应,谁给你的胆子不顺从的?连奶奶的话都不听,还怎么伺候二爷!” 一个巴掌过后,另一个巴掌又跟了上来,都只朝着一侧的脸使劲儿,怎么教训人,郑嬷嬷自然是专家。 明月口腔壁也被打的咬破了,满嘴的血水顺着唇角流出来,耳朵也被打的轰鸣不断,等打完了十个耳光,整张脸都肿的变形了。 外面的耳光啪啪的响着,穿耳入心的,谢夫人气的脸涨得通红,一把摔了周嬷嬷刚奉上的新茶。 陈氏这不是在教训明月,这是在往她脸上摔耳光啊。 “陈氏,你到底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刚入我谢家门,就这样目无尊长,不敬丈夫,虐打侍妾,我倒要去问问应平侯夫人,这样的女儿她平日里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 谢夫人下决心要整治陈芸,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乡君怎么了,又不是真的宗室女,不明不白封的一个虚衔,难道侯府姑娘,就能仗着太后肆意妄为了。 此时,谢夫人真的后悔透了,真不该听从谢老爷的安排,娶了这个搅家精进门。 刚入门就搅风搅雨的,以后陈氏是不是连她这个婆婆都要翻过来捧着顺着了啊? “母亲,媳妇到底做错了什么?刚入门夫君就宠妾灭妻,为个贱丫头侮辱我这个正妻,而您作为婆婆,不仅不帮着我这个正经的儿媳妇,反而要替个低三下四的侍妾说话!要质疑,也是我质疑这谢家的门风规矩吧?公爹一届首辅,连家里都没有管好,还怎么在朝堂管理天下的百姓?” “我们屋里是这样,大嫂屋里也是这样。就没听说过正妻没有嫡子,一个贱妾就敢抢先孕子的。一个婢生子阖家人捧着当宝贝一样,说出去脸都丢尽了。既然你们谢家都喜欢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干嘛还要把高门贵户的儿媳娶回来?想让我和大嫂一样当摆设,还是看不上我们陈家,刻意羞辱?” 陈芸也真的火了,噼里啪啦话说的毫不客气,谢夫人这老妖婆简直让人忍无可忍了,是把她当软柿子捏吗? 因为沾了姜汁的帕子没有在手里,也没法假哭了,陈芸随即指挥周嬷嬷收拾东西。 “既然谢家这样门风不正,儿媳纵然已是谢家妇,但是也不能辱没了侯府的多年教养。婆母看不上儿媳,那我这就收拾东西离开,就是闹到金銮殿上陛下的面前,我也是有理的。到时候让全天下人都看看,堂堂首辅家里竟然是这种藏污纳垢之地!” 陈芸说的气势惊人,一脸无畏的样子。 她还真的不怕,能说出来就能做到。 就是离开谢家又怎么样,到时候嘴长在她身上,她一条一条说出去,就和刚才说的那样,到时候谢家就是大秦的笑话了,保证让谢首辅灰溜溜的下不来台。 本来他们家老大常年把正经的妻子当摆设,成亲多年只有一个婢生子,还宝贝的要命,她早就看不上眼了,这就是现成的证据,又不是她编的瞎话。 谢奕那个二货,新婚头一天就让她好好照顾明月,新婚第二天就和丫头在她隔壁的房间里玩鸳鸯浴,嘴里还天天骂她是毒妇,这不是宠妾灭妻是什么。 更何况说出去谢夫人和谢老爷不爱嫡孙,只喜欢侍妾生的庶子,谢夫人一心替侍妾说话,对个侍妾比儿媳妇还喜欢,这也是事实啊。 哪怕谢夫人再找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反驳什么,也不管用,保管谢夫人在整个京都上层交际圈一定会变成一个历久弥新的笑话。 “可怜的姑娘,老奴一定要回宫禀告太后娘娘,是非黑白,让太后娘娘替您做主啊!” 听了陈云这番话,教训完明月就进来的郑嬷嬷,也抹着眼睛嚎叫起来,替陈芸助声势。 被陈芸这样颠倒黑白气炸了的谢夫人,捂着额头眼前一黑,想她活了这把年纪,竟然被个利口利舌的小辈拿住,不分青红皂白的顶撞污蔑她,直把谢夫人胸口气的生疼。 “夫人,夫人……” 谢夫人身边的嬷嬷看着陈芸对上谢夫人也一步不退,连嘴也不敢张,只等谢夫人身子晃晃悠悠的,才冲上去扶着。 陈芸看着谢夫人这副样子,疑心她这是要装病,心道这老妖婆真的有几把刷子啊,马上就把戏路转了,刚才还是恶婆婆呢,这下又要装可怜博同情。 “我这样被侮辱,对不起爹娘啊!” 陈芸也哀叫一声,比谢夫人还快的倒在郑嬷嬷身上。 “二奶奶,二奶奶!” 伺候陈芸的丫头和婆子都瞬间围了过来,人人都红着眼圈的叫着。 郑嬷嬷指挥着容和把陈芸扶躺在榻上,和周嬷嬷对视了一眼。 陈芸是真晕过去假晕过去,她们这些熟悉她的人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 “姑娘要被太太逼死了啊!容和,你去继续收拾东西,我去叫姑娘的陪房叫车,咱们一会儿就带姑娘回侯府,好叫人知道,咱们姑娘身后也是有人撑腰的!” 周嬷嬷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就继续吩咐诸人。 更把谢夫人气了个仰躺,她硬撑着不倒下,不断地捶着胸口,好不容易能说出话来,立即嘶哑的冲着周嬷嬷摆手。 “你们这些老刁奴,还不快住手!”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现在明显陈芸又横又硬,这要真叫她回侯府一顿到处胡诌乱说,他们整个谢家也没法做人了。 人言可畏,哪怕是陈氏胡编乱造颠倒黑白,为了她身后的应平侯府和太后娘娘,也有的人是为她煽风点火。 第49节 况且,越是不可信的奇谈传的越是广,不管大家最终信哪家的说辞,他们谢家一定是丢脸丢定了。 因而,怎么也不能让陈氏就这么回娘家,她不仅不能继续整治这个儿媳了,反而还要安抚一二。 谢夫人想着便泪如雨下,看了看还没醒过来的儿子,又看了看躺在榻上,被丫鬟围绕在身边的陈芸,一张脸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真是作孽啊,怎么就找了这么个活祖宗进门了啊!谢夫人无比怨恨起谢老爷来了。 “去叫个大夫进来给陈氏看看吧,年纪轻轻地就这么身体不好可不行。” 对着周嬷嬷淡淡的说完,谢夫人又嘱咐人好生喂谢奕喝药,然后在嬷嬷的搀扶下,踉跄着走出门了。 等谢夫人一走,陈芸就睁开了眼睛。 “老妖婆终于走了。”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肚子,觉得有点饿了。 人是铁饭是钢,可不能因为谢夫人那个老不修就不好好吃饭了。 反正谢夫人找她的麻烦,用个小妾来恶心她,她也没让谢夫人好过,气死她最好了。 “我想吃牛奶茯苓霜,炒茄鲞,奶油松瓤卷酥……” 陈芸一个一个的点着菜,随即容与就一一记下来,去厨房交给赵嬷嬷。 “这谢家太太也真不讲究,处处要拿捏姑娘,竟然还要捧着明月那个贱人,真是眼盲心瞎。就明月那个贱皮子,给姑娘舔鞋底都不配。” 容和与周嬷嬷一起伺候陈芸沐浴更衣洗漱,在陈芸耳边小声的抱怨。 早上闹得这一出,别说陈芸了,就是她们身边伺候的人都看不过眼。 “呵,想让别人看得起她,至少自己要做能让人看得起的事儿。就老妖婆那小家子气的手段,谁能看得上。” 陈芸很不屑的随口道,泡在浴盆里,在温热芳香的水中闭上了眼睛,身体彻底的放松下来。 反正谢夫人想把她当做大嫂刘氏那样捏来捏去的,那是不可能的,给脸不要脸的下场,就是她把谢夫人的脸也撕下来踩碎。 就像今天这样,谢夫人找她的麻烦,用女德贤惠压她,她就偏气的她有苦说不出。 对谢夫人那种自恃身份,儿子是个宝,儿媳路边草,老是拿着婆婆这个名头鸡毛当令箭的人,陈芸很快就抓到了她的弱点,对付她就要借着身份胡搅蛮缠。 她自己是能豁的出去,有本事把黑的说成白的,但谢夫人爱面子呐,估计她宁愿撞墙,也不愿意让整个谢家沦为他人口中谈资,更何况谢夫人还要顾着谢老爷的名声。 早上的太阳升起来了,随着天气转暖,上午热的也越来越早了。 明月依旧捂着脸跪到在正房的屋外,嘴里的血腥气浓重的让她几欲呕吐,整个脸肿胀不已,眼睛也哭的肿起,一侧的耳朵还是嗡嗡的直响。 比身体上的痛苦更让明月痛的,是精神上的□□和心痛。 二奶奶纵容下人那么对她,当着夫人的面就把她叉出来动私刑,这个毒妇总有一天要受报应的。 要撑住,要等到二爷为她做主。 这是明月心中现存的唯一的信念了。 之前二爷对她如珠似宝,捧在掌心里疼爱呵宠,有什么好的东西都巴巴的送到她屋子里来,脑海里不断地想着往日的恩爱,这样明月才能撑着自己不倒下。 “喂,起来,我们奶奶叫你进去伺候呢。” 就在明月不断的在心里告诫自己撑下去时,容和轻巧的走了出来,用脚踢了踢她的肩头。 明月恨得咬牙切齿,如果说天底下有什么人是她最深恶痛绝,恨不得生生吃肉喝血的存在,那一定就是二奶奶和她的这个恶婢了。 晃了晃身体,跪了太久加上身体原本就娇弱,明月好一阵没爬起来。 “奶奶说的话,做下人的一定要无条件遵从。奶奶让你进去,就不能墨迹,站不起来,爬也要爬进去伺候!” 容和一把将明月的身子捞起来,两手将她固定住,冷冷的在她耳边道。 明月已经哭得眼睛痛了,心里咒骂着陈芸,一步步缓缓往屋里走去。 二奶奶她究竟要折辱她到程度才肯罢休呢! 屋里,谢奕虽然醒了,烧也有些退了,但是脑袋依然昏昏沉沉的。 之前后半夜闹得那一场,他耳边隐隐能听到声音,但就是睁不开眼睛,嘴里被灌进了苦的舌尖发麻的药汁子,又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的谢奕这才勉强清醒了过来。 里屋打着帘子的春波看着肿成猪头一样的明月飘过来,倒是吓了一跳,微张着檀口。 果然二奶奶了不起啊,眼前明月的这个鬼样子,完全没有一丝从前被二爷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骄傲了。 “明月过去给二爷擦身,浮嫣准备干净的中衣一会儿给二爷换上。” 陈芸捧着糖蒸酥酪的碗吃的津津有味,看着明月进来就吩咐她干活。 容与正给嘴上干裂起了一层皮的谢奕喂水,谢奕听到陈芸提起了明月,赶紧抬头,想看看久违的爱妾。 明月一听谢奕醒了,就想让他知道二奶奶是怎么虐待她的,眼里习惯性的付出一层浅浅的泪意,然而谢奕一看那个肿成猪头脸,嘴角还有干涸血液的女人,顿时刚喝进嘴里,还没来及咽下去的一口水,就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 谢奕被水呛着了,一边费力的咳嗽,一边不敢置信的又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猪头。 这个是明月? “啊……” 明月尖叫一声,赶紧两只手捂住了脸,这才想起之前被郑嬷嬷那个天杀的老虔婆打的那么用力,现在脸一定肿的不好看了,阴谋,这就是二奶奶叫她进来的阴谋。 第50节 就是为了让二爷看到被毁了容的自己,从而让二爷厌弃她。 捂着脸明月哭着往外跑,一下子撞上了端着水果进屋的周嬷嬷,把盘子撞翻了不说,自己也一脚踩着滑溜溜的李子扑倒在地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不止谢奕看傻了眼,陈芸也看的大饱眼福。 “这……这是明月?到底怎么回事……” 谢奕看着这个跌倒在地上痛哭的女人,感觉头疼的厉害。 “哎呦,连你的爱妾明月都认不出来了吗?以色侍人,果然不长久啊。” 陈芸放下手中的酥酪,饶有兴味的说着风凉话。 在地下痛哭的明月,听着陈芸的话,哭的声音陡然更大了。 “我,我是问明月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奕的指尖颤抖着指着明月,竭力想从刚才那个猪头的脸上回想起昔日明月清艳的容颜。 “早上你还没死呢,她就开始号丧,我嫌晦气让她出去,她也不听我的话,所以让郑嬷嬷小小的教训了一下。” 陈芸不怀好意的对着看起来很崩溃的谢奕一笑,然后又转身看着明月。 “哭什么哭?还敢哭!你家二爷不是醒了吗?没得看着你就惹一身晦气!刚才你胡冲乱撞的做什么去,以为正房是你家乡的农田吗,就到处没规矩的乱跑!回头在自己院里再跪上两个时辰,让你好好涨涨记性!再敢在我面前哭丧着脸掉眼泪,就把你卖掉!” “周嬷嬷,叫人把她叉出去吧……” 作为一个正妻,只要不在意自己的丈夫心里是怎么想的,分分钟动动手就能整治死明月这样的通房丫头。 身份配不上自己的野心,看不清自己的位置,这才是最可悲的。 陈芸压根就不愿意和明月小打小闹的在后院里耍心眼,明月想踩着她上位,她就干脆利落的把她的腿打断。 “你这个毒妇,竟然这么折磨明月!” 谢奕很生气,又忘记了昔日里被陈芸暴打的恐惧。 然后陈芸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十分危险的看着谢奕,活动着两个手腕。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陈芸看着谢奕的眼睛,乌黑的瞳仁里盛满了冰棱。 “没,没说什么……” 比起嘴巴,显然谢奕的身体更诚实,看着陈芸的动作,就禁不住一个条件反射的战栗。随后想起了陈氏这个女人疯起来是多可怕,嘴里立马服了软。 被春波拉起来拖走时,明月哭着不断地回头,嘴里还喊着,“二爷……”。 她不敢置信,二爷竟然就这么放过了陈氏这个毒妇,没有为她做主? 明月被拖走后,谢奕身心俱疲,加上高烧未愈,颓然的倒向了枕头。 “嘿,小子,这次饶你一命,以后可要记牢了,祸从口出啊!” 陈芸用力的一把推了下谢奕的脑袋,将他的脸从这面推到了另一面,看在他还生病的份上,就先不揍他了。 让容和把贵妃榻多铺几层褥子,陈芸抱着枕头,把大床让给了谢奕,自己躺在贵妃榻上补眠。 而谢奕,又默默的把被子拉高,遮住了头脸。 第27章 日常 谢奕生病,陈芸补眠,俩人除了中午吃饭时醒过,一直睡到了傍晚。 “恩……好舒服!” 伸了个懒腰,陈芸从贵妃榻上起身,由于睡的有点多了,身上感觉不松快,她就在屋里打了几招勾线拳。 这是陈芸的外公蒋老将军平生最得意的拳法,也是因为年幼时跟同村的隐士学习了这套拳法,所以蒋老将军才走上了从军之路,一路刀光剑影,杀出了名堂。 一开始蒋老将军并不想教陈芸的,奈何陈芸撒娇卖萌痴缠不已,而且筋骨也不错,能吃苦,最终蒋老将军就让已经学会了这套拳法的周定光教了她。 这么说起来,其实周定光也算是陈芸的半个师傅了。像之前教训谢奕时脱臼和接骨的这一手绝活,也是周定光教的。 勾线拳讲究拧、绞、缠丝旋劲、拳走曲线、曲中求直、直中求曲,、达到一触即发,一发就到,一点就胜。打好基础后,不论是近身对战,还是用兵器,都是很实用的。 多学一门技能是十分有用的,前世陈芸考了律师证后就去学了好几年的散打,这一世也是同样,纵然只学了些粗浅的皮毛,哪怕陈芸练的比不上周定光,但是在内宅收拾个把人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斜倚在翡翠撒花的贡缎引枕上,谢奕看着陈芸的动作,嘴巴因为吃惊张的老大。 “果然……你习武!” 谢奕嘴里喃喃着,他早就猜到陈芸之前那么会揍人,必然是有两下子的。 只是……侯府竟然容许嫡亲的姑娘的学武?未必太骇人听闻了。 他,他要告诉他爹,他们谢家世代书香,竟然娶进来一个会武的蛮女,这下总有理由能休了吧。 “所以说,你以后要格外的小心一点啊,不要让我不痛快……” 陈芸活动了下筋骨就停住了,毕竟屋里小,很多招式施展不开。 但是……这个毒妇太会装模作样了,估计当面对质到时候她又要矢口否认了。 想到这里,谢奕就在心里不断地扼腕,难道这辈子他就要这么过下去了吗? 第51节 “不对……你真是侯府二姑娘的话,你爹娘怎么会教你习武?” 转念一想,谢奕又觉得不对劲,正常官宦世家的千金小姐,无不是学女德,读诗书,学琴棋书画诗酒茶,就是武将家的小姐都要学针线刺绣了,无一不是温婉贤惠的样子。 陈氏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习武,简直是异类中的异类。 “别土鳖了行吗?我外公是谁你知道吗?我私下里跟着他习武有什么稀奇的!” 陈芸往嘴里塞了一颗腌青梅,顿时满口生津,看着谢奕的嘴巴依旧合不上,怎么看怎么蠢爆了,随后又捻起一颗,准确的丢进了谢奕的嘴里。 “啊……” 谢奕的眼睛又痛的泪汪汪的了,他的门牙都快要让这颗突然被扔过来的青梅撞掉了。 梅子很酸,谢奕的整个脸都皱起来了。 但是因为这一天三顿都要喝药,梅子的清新味道倒是冲淡了嘴里的苦味,就是酸的打了个哆嗦,谢奕也没舍得吐出来。 “泥外公似谁……” 含着青梅,谢奕含含糊糊的问道。 因为谢家到底底蕴不足,又世代耕读传家,所以谢奕平日里被灌输的都是努力读书,到时候出仕有个好出身之类的。 不像一些世家显贵会着重教导子孙背熟自家谱系,了解京都里其他世家以及王侯的各种姻亲关系,所以谢奕是真的不知道陈芸的外祖是谁。 平时他的生活日常很简单,就是读书,上朝,下了朝和一群狐朋狗友一起参加诗会,文会,踏青,去茶馆清谈,去酒楼会友,去明月楼见见红粉知己,回家和自己的小妾滚滚床单什么的。 陈芸是谢老爷为他订的亲事,谢奕只知道他未来的妻子是侯府的二姑娘,当今太后的亲妹妹,至于别的,丝毫没有主动打听过,只是等着当现成的新郎。 “好好说话。” 陈芸用舌头分离出嘴里的梅核,转头吐到了谢奕的脸上了。 “啊啊啊啊啊……” 谢奕恶心的要命,他素日里喜穿白衣或者青色儒衫,爱穿这种不耐脏颜色衣服的人,大多都是有点洁癖的。 更别说他每日必沐浴更衣,把自己的仪表打理的干干净净,因而现在完全不能接受自己被一颗来自别人嘴里吐出来的梅核打脸。 “嚎什么,你杀猪啊!” 陈芸被他一惊一乍弄得心烦不已,索性把手边小碟子里吐出来的梅核都丢在了这个蠢货身上。 谢奕再次被陈芸的举动刷新了认知,恶心的眉头皱成团,觉得被梅核粘到的所有地方都黏糊糊脏兮兮。 这个毒妇殴打他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恶心他。 但是碍于力量悬殊,特别是刚才还看了陈芸打了一套拳,谢奕再也没有硬碰硬的想法了,只能捂着脸唾面自干。 “我外公,是康威将军蒋崇山!我们大秦的西部边境之所以太太平平的,全部是我外公的功劳!” 陈芸揪着谢奕的耳朵对他吼道,把谢奕吓得直接把没来得及吐出来的梅核都吞了进去。 他哭丧着脸,发誓以后再也不在这个毒妇面前掉以轻心了。 虽然外公年纪大了,这十几年京都的人都已经忘了曾经的康威将军,她的两个庶出的舅舅也都没有接管蒋家军,但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蒋老将军手下还有曾经跟在他身边出生入死的数位忠心的将领,蒋家的威名在西北依然一呼百应。 所以说,世家和朝堂上一些心眼活络的人,依然不敢小看陈家,间接的陈芸那位小外甥当初登基时也是有沾过这位曾外祖的光,毕竟身上带着蒋家的血脉,他天然的拥有西北将士的忠心。 但是这些对于只关注雪月风花的翰林院编修来说,都是暂时不会关心的,谢奕懊恼完那个被吞进肚子里的梅核,就只是震惊于陈氏竟然是武将家的外孙,怪不得这么粗鲁野蛮。 侯夫人竟然是武将家的女儿,这也能理解陈氏这种相当差劲的家教了。 如果当初谢老爷告诉他,陈氏和武将还有这样的关系,他是抵死不会娶的。 谢奕深深地感觉自己被亲爹坑了,这是一个天大的坑啊,最可怕的是跌进去了还出不来。 “哼……” 陈芸看着谢奕的表情,就知道他对外公的不屑。 因为长期边境平和,正逢盛世,大秦这些年的风气变得越来越重文轻武了,很多谢奕这种只会读书的弱鸡子,都看不上武夫,觉得他们头脑简单,只知道武力解决问题。 “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武将?” 陈芸无力改变这种现实,但是依然不高兴。 她说完后,在谢奕还没反应过来时,就顺手拿过一个引枕,照着谢奕的脸一下下铺天盖地的招呼着。 “没有我外公,现在你们的日子能过的这么痛快吗?吃水不忘打井人,有点良心吧!若是没有武将来保卫和平,你这种百无一用的酸儒,就只配被敌国的人像鸡一样宰了吃!” 引枕是棉花做的,打人并不很疼,但是陈芸照着谢奕的脸飞快的连抽了十几下,也在那张平日里粉面含春的脸打出了一片红印。 最终把谢奕打进了被子里,陈芸最后用引枕直接捂住他的脸往下按,又补上了一下狠的才罢休。 许久后,谢奕泪汪汪的蜷缩在被子里,一副被暴风骤雨摧残过的样子。 他拿手抚了下被抽痛的脸,却惊愕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心里竟然粘上了一颗吐出来的梅核。 嘤嘤嘤…… “我要沐浴……” 刚刚被陈芸羞辱过,谢奕忍气吞声之余,实在忍受不了身上弄脏了,明明上午被擦身后换了中衣,现在又坚决要去洗澡。 “让春池进来伺候。” 陈芸揍爽之后倒也没继续难为他,嘴巴一撇,只是嫌弃谢奕事多。 第52节 她带来的陪嫁丫头,特别是容和,容与,都不太爱伺候谢奕,所以陈芸将原先谢奕身边伺候的能继续用的人都留下了。 这一次,春池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绮念,抖着手鼻眼观心的尽快伺候好谢奕更衣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生怕自己出去晚了再让二奶奶误会。 她是真的被二奶奶整怕了,又被曲嬷嬷日日看着骂着,再也不想攀龙附凤挤高枝了。有二奶奶这样可怕的主母,在别的房里做妾是享福,而敢做二爷的房里人可是要送命啊。 特别是春池今天刚听说明月在正房门口跪了一早上,脸也被郑嬷嬷打成猪头,春池心里更怕了,愈加对谢奕退避三舍。 而感觉到春池伺候自己时,再也没有原先的热情相对,精心服侍,就连轻柔搓背都没有了,谢奕十分不满。 “春池你是不想伺候了吗?” 现在连个丫头都敢怠慢他了吗? 谢奕冲着净房的门外大声喊,要不是春水被陈氏那个毒妇关起来了,他还不想用这个一向没眼色又笨手笨脚的春池呢。 “喊什么喊!再喊我就进去把你按在水里呛死!” 陈芸在点晚饭的菜式,听着隔壁的动静,扔给谢奕一句警告。 那边停顿了几十秒,随后谢奕又放低了音量,十分委屈的叫,“可是没有人给我擦背!” 不擦背这样洗澡能洗干净吗? 必须不能呢。 春池白着脸跪在陈芸的脚下,不断地磕头,十分不愿意再去伺候谢奕擦背了。 这要是被二奶奶误会了,可不就是嫌自己命长吗? “你是自己手断了吗?不会自己随便擦擦?要么你自己动手,要么我让柳婆子过去给你擦背,自己选!” 陈芸不断的翻着白眼,谢二这个巨婴能让做出哪怕一件事让她高看一眼吗? 作为一个男人,和个小姐一样非要丫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洗澡都要别人帮忙,怎么不干脆瘫在床上啊。 不想继续惯着他这个毛病,陈芸严厉的给出了两个选择。 谢奕这次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弱弱的提出,“能换个其他的人选吗?” 想到之前柳婆子扛着扫把使劲打他,谢奕就觉得头皮发紧,光溜溜的被堵在浴盆里用脏兮兮的扫把殴打,他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可以啊,换成我,然后进去把你的两只手都拧断!” 陈芸冷冷的回道。 算了,还是自己洗吧。 如果说柳婆子留给谢奕的是阴影,那么陈芸留给谢奕的就完全是恐惧了。被这个女疯子殴打的那几次尤历历在目,次次都是痛的椎心泣血。 谢奕觉得相比擦背,还是性命最重要些。 等他自己洗好穿好衣服出来后,晚饭已经陆陆续续的上来了。 吃完饭后,陈芸让周嬷嬷去谢夫人那里给自己告个假,说身体不舒服,早上就不能过去请安了,顺便再去一次把身契要过来。 她就不信,谢夫人还能掐着不给她。 而谢奕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了一些,便硬撑着精神,到底是惦记之前被陈氏那个恶妇整的那么惨的明月,便借口去书房就出去了。 喊来自己的小厮柳宴,谢奕沉吟了半晌,想了又想,曲嬷嬷已经彻底被那个毒妇收服了,如今他身边可用的就只有柳宴一个了。 但是柳宴到底是男人,没法偷溜进后院帮他看看明月,而且为了躲避陈芸的耳目,怕她更加折磨明月,谢奕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给明月请大夫治疗。 “这样吧,你悄悄的去娘亲那里,找吕嬷嬷,让她最近找机会来看看明月,顺便把这些财物给吕婆子,让她帮明月好好养一养身子。” 谢奕想想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陈氏那个毒妇天不怕地不怕的,连自己都要被折磨,他也没什么好办法能照顾好明月,不然,就先忍一忍吧。 说不定过段日子,就有转机了呢。 陈氏总是要估计名声的,到时候再过小半个月,就到了回门的日子了。谢奕打算和自己的岳父以及大舅哥好好说说,陈氏行事这个毫无顾忌,陈家的男人还在朝为官呢,总不能也跟着毫无顾忌吧。 谢奕吩咐了柳宴,让他自己小心点,别被人发现,然后自己重重的坐在了书案前的椅子上。 他宁愿在书房混时间,也不想再面对陈氏了,如果不是陈氏硬逼着他睡正房,他更想睡在书房。 随手翻着桌上以前写的诗稿,文章,谢奕不经意间看到了昨日被逼着写的休书。 “啊啊啊啊……” 谢奕一把攥紧了那张休书,把它当做陈氏那个恶妇,团成团使劲扔在了门前,然后颓然的把脑袋撞到了书案上。 反正,现在要熬着。 一直到深夜,谢奕才怏怏的回去睡觉,可能是洗澡时着了凉,不料半夜里又重新烧了起来。 而谢夫人那里,自从早上被陈芸气的胸口疼,就一直躺在床上让婆子揉额头,内心把陈芸骂了个底朝天。 本来谢夫人还想着晚上等谢老爷回来,好好跟谢老爷告上一状的。 但是恰好谢老爷有应酬,足足等到深夜了,谢老爷才回来,直接歇在了书房里,也没有去见谢夫人。 谢夫人更加的怨气冲天了,人到中年,两人夫妻早就全无感情,谢老爷等闲都不踏进她的正房,只是偶尔唤个侍妾去外院伺候。 现在谢夫人只有牢牢扣紧自己这个首辅夫人的头衔,才能得到片刻的满足。 她对谢老爷的那些年轻鲜嫩的侍妾,心里恨得要死,为了贤名不能直接给侍妾灌药,也是为了防止她们生出庶子使足了手段。 第53节 好在谢老爷基本不管内院的家务事,全由着谢夫人做主。 眼下谢夫人心里也明白,谢老爷多半不会管她和儿媳妇的事,在她看来陈氏忤逆婆婆是大错,但是在谢老爷看来也不是多大事,看在宫里的太后娘娘面上,就不能怎么着陈氏。 要想出口恶气,彻底的压服陈氏,还是要她自己来。 她这个做婆婆的,想要给儿媳妇立点规矩,谁还能说什么呢。 特别是陈氏又派了个嬷嬷过来,说什么自己不舒服明天早上没法过去伺候了,还话里话外的又逼她给身契,谢夫人更是气得要爆炸。 “咱们奶奶说了,老爷答应给她二房的身契,就是信任她这个嫡妻能管好二房,眼下夫人为何三拖四请的就是不肯把身契给我们奶奶呢,难道老爷的话夫人也不放在心里吗?” 周嬷嬷也是经年的老嬷嬷了,又厌恶谢夫人这个当婆婆的行事不体面,便也没有和她客气。 忍下想要把眼前这个嬷嬷拖出去打死的想法,谢夫人掐着掌心深呼了一口气,冷冷的吩咐自己的人把身契拿给周嬷嬷,让她把身契拿好了就赶紧滚。 等周嬷嬷走后,谢夫人咬咬牙,就要人明天一早给在周府的女儿谢杏芳传话,让她尽快来一趟,然后又叫了大儿媳刘氏过去。 “二房的侍妾明月,是大哥儿姨娘的表妹吧?你回去和她说说,让她多去和表妹妹说说话。” 谢夫人是知道紫月的能耐的,虽然对她平日里拢着老大不让他往正房走的行为看不上眼,但是也没有刻意去管。 不管是哪个女人给她生了孙子,都无所谓的,比起大儿媳妇有了嫡子就有了和她对着干的底气,谢夫人还乐得她现在这样,软的和面团一样。 谢夫人期待着,有了紫月的帮助,明月最好能让陈氏吃点亏。 除了立规矩折辱陈氏外,谢夫人还盼着能让陈氏备受丈夫冷落。陈氏毕竟还年轻,这么冷落下去,早晚有她受不了的时候。 另外,谢夫人还打算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她就要娘家还没定亲的侄女过来,嫡亲的侄女不好做妾,她大哥家还有个庶女呢。 到时候再让二郎纳个贵妾,贵妾可不是一般的侍妾通房之流能比的,陈氏也不能再无缘无故的折辱她了。 到时候有她的支持,让侄女抢先生下儿子,看陈氏再怎么嚣张。 谢夫人这厢自己打算的好好的,刘氏回去的路上就在不断的冷笑。 这个婆婆可真是个慈爱的,新媳妇不让她满意了,立马就要指使人给她难堪。 刘氏看倒了谢夫人,也为陈氏的愚蠢叹息。 陈氏要是个有成算的,就该先笼络好夫君,不管怎么说其他的都是假的,先生下儿子才能站稳脚跟。 最让刘氏痛恨的,就是谢夫人和陈氏婆媳斗法,又把她拽进来当枪使。 回去后,刘氏就让人来叫紫月过来。 “大爷在姨娘屋里呢,姨娘要伺候大爷,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紫月的丫头过来回话,态度十分的轻慢,和主子一个样的斜睨着刘氏。 “那就明儿再说吧。” 反正刘氏也是为谢夫人干活的,自然不在意这一时半刻的,挥挥手就让这个丫头走了。 “奶奶,您就是太软和了,这样的贱蹄子就要好好整治整治的。” 刘氏身边的奶娘都看不过去了,现在大房里连个姨娘身边的丫头都敢眼睛长在天上了,她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算了,整治了紫月身边的丫头,她又要指使大爷来寻我的不是了。” 刘氏是真的不太在意这些,随口安抚着奶娘。 “姑娘,您就和大爷服服软吧,起码生个嫡子啊,以后才能有指望。” 奶娘在心里急得要命,眼看着一年一年的过去,刘氏的年纪也涨了,再没有孩子,晚几年就真的生不了了,到时候难道要指望着紫月的儿子养老吗? 她是真的弄不懂刘氏在想什么,这些年,刘氏的母亲,姐姐,还有她自己,劝了她无数次,让她先矮下身子讨好大爷,至少要有个一儿半女吧。 可是偏偏刘氏自己像没事人一样,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对大爷恨不能退避三舍,只有每年去京郊的别庄避暑时脸上才能带点笑意。 “天晚了,我要休息了。” 刘氏叹了口气,不想再听奶娘唠叨孩子的事,她才不想给谢大爷生孩子呢,借口要休息好不容易才把奶娘请出去。 第28章 流言 因为不用去给谢夫人请安,加上谢奕半夜又发烧,早上陈芸一口气睡到了辰时才起。 一上午悠悠闲闲的渡过,中饭刚吃完,陈芸就见郑嬷嬷过来回禀,他们留在外面的人传过来消息了。 打开那个字条,陈芸越看越火。 是她的侄子予深送来的,详细说了那天巧遇姑父,以及姑父所言,问她在谢家过得好吗?因为心中担心,而陈芸又再过半月才能回门,所以就提前把消息送来了,问用不用他帮忙。 用啊,怎么不用。 陈芸原本以为不必这么快就操心这个的,就算是外界有对于她的不良传说,也必然是谢夫人等人传扬出去的。 但是没料到谢二那个真脑残,竟然胆子大过天去,在外面败坏她的名声,说她是妒妇。 其实说实在的,作为现代人陈芸的心理素质十分的好,压根就不关心自己的名声。 她又不是活在别人的嘴里,不需要别人站在制高点,用那些陈规陋习的话来制裁她。 对她而言,现在只是为了父母和姐姐放心而嫁人的,希望能够在姐姐有需要时,多少帮上一把。 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不想自己的付出落空,这才强自忍耐着谢奕和谢夫人,在目前,以及看上去要很久的一段时间,和谢奕绑在一起。 而如果当初和周定光感情顺利的话,有外祖父保媒,她嫁给周定光以后,本来就准备两人一起游历天下去。 第54节 这深宅大院,锦绣灰堆,陈芸压根就不放在眼里,就算不靠陈家,哪怕一无所有,她也有信心靠自己的力量把日子过得很好。 她的底气,并不仅是身份上天然的保护屏,不是因为这一世生为贵女,那只是外在,锦上添花的东西。更多的而是来源于坚强独立的内心,她相信自己,也只打算依靠自己。 因为内心有信仰,而且较高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带来了来自碾压式的绝对力量,为她增添了很多便利,所以她行事就更不必顾忌了,种种举动只求一个随心,一个痛快。 这个命如草芥的时代,你不站在高处凌驾于人,倒更是让人心生欺侮之心。 若是有绝对的身份力量不去利用,反而拐弯抹角的走羊肠小道,把自己降低到只有男人,宠爱的那种地步,倒更是可笑了。 陈芸可以在谢家尽情的折腾,想的十分清楚,便是最坏的,也不过就是被休掉,那算什么,她压根不在意。 说到底她一个出嫁的女人,影响不了姐姐和外甥太多,更影响不了外界的大局,不必把自己看的过于重要。 不然如果她闹的再大不好收场,就算仅仅为了不给陈家抹黑,也可以让陈家把她在族内除名,她还能去外祖家的彭城,那里民风彪悍,风气开明,十分适合她长居。 况且,以父母,姐姐对她的疼爱,也根本不会放弃她,只是最坏的打算而已。 最关键的,是陈芸轻易不会太走向极端,自己作出来的局面,也有能力自己摆平。 她一向睚眦必报,谁让她不痛快,她就让谁不好过。 谢奕在外面说她的坏话,那好吧,她也不必客气,就让他比自己名声更加黑红吧。 沉吟了一会儿,陈芸提笔在纸上刷刷刷的写着。 到时候谢奕的名声坏了,谢夫人就算再想败坏她的名声,也只是又添一桩众人口中的谈资而已,丝毫起不了一点作用。 让郑嬷嬷把写好的方案传给予深,陈芸刚准备乐呵呵的去睡午觉,就听说大房的周姨娘过来自请见礼。 陈芸知道这个周姨娘就是明月的表姐紫月,她过门以后还没见过呢。 之前她新婚第二天认亲戚时,这个紫月因为是姨娘,没资格出来见新人。 “叫她进来吧。” 陈芸想着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就叫进来看看,这个传说中深受谢大爷宠爱,连大奶奶都要避开锋芒的小妾到底长什么样。 等紫月进来,陈芸在西厢见客。 来人是个长相艳丽的年轻妇人,身材妖娆,走路摇摇摆摆的,细腰丰臀,格外的吸引人。 妆容精致艳丽,一双剪水大眼里泛着精光,穿着银红撒花的绫裙,倒是一看就是宠妾的做派。 紫月也在进门时,暗自打量了一番这个婆婆不喜,丈夫不爱的二奶奶,新婚第三天谢二爷就嚷着要休妻,这种笑话一打听就知道了。 若不是二奶奶身份背景在那里,又才进门不怎么接触二房以外的人,不然就和大奶奶一样了,在府里连个正经的下人都使唤不动。 二奶奶眉目清雅出尘,倒是个难得的美人,光论外表就不像大奶奶一样只堪清秀,入不了喜好美人的大爷的眼。 若不是这二奶奶性子骄纵又愚钝,紫月还真要替明月这个表妹担心了。 “奴见过二奶奶。” 紫月行完礼就直起身来,亲亲热热的笑着,直视陈芸道。 陈芸最讨厌这种莫名其妙自信心爆棚的人了,到了别人的地盘上还摆这种宠妾的架子,以为谁都是谢大会宠着她吗? “让你起了吗?姨娘好歹也是伺候大哥的老人了,怎么规矩这么差?” 晃着手腕上那对碧绿通透的翡翠镯子,陈芸挥手让给自己捶腿的小丫头离开,对着紫月不屑的问道。 紫月的笑容顿时一下子僵在了脸上,这样一见面就给人下脸的风格,紫月之前还真的没遇到过。 “奴不是……” 原本相好的说辞都用不上了,紫月心里暗骂二奶奶真是个蠢货,自己又不是二房的姨娘,也没听说大奶奶和二奶奶关系有多好啊,平白无故的怎么一点脸面都不给她。 想起大奶奶暗示给自己的谢夫人交给她的任务,紫月就嫌弃的望着陈芸,呵呵,以为难为自己一个姨娘就能让大奶奶站在她这一边吗? 做梦去吧,谁不知道大奶奶在谢夫人面前就是一条狗,自己不得宠就紧巴着谢夫人过活,让她往东就决不往西。 “我这个人呢,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不讲规矩了,周姨娘赶紧好好重新行礼,这次我不让起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不管这个紫月的来意是什么,百分百是和明月有关的,陈芸完全不想给脸,见面就要先压下她的气焰,别说一个姨娘,就是谢夫人又算老几呢。 紫月气的脸皮发抖,真想甩手就走,不信二奶奶还能管得住她? 但是想想这是谢夫人安排的任务,而且毕竟明月还是要见见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毕竟是亲戚,以后能够在谢家守望相助。 “奴的主母大奶奶一向宽和贤惠,待奴若姐妹,所以一时之间,奴就生疏大意了,也把二奶奶当做亲戚待。既然二奶奶这样说了,奴怎敢不听二奶奶的吩咐。只是纵然奴入不得二奶奶的眼,但好歹也是悟哥儿的亲娘,请二奶奶就看在你那侄子的份上,也给奴几分脸面吧。” 又重新行礼,这次没有主动起身,紫月只能压着性子把儿子搬出来压阵。 就连自己正经的主母都没有这么苛刻,二奶奶这个外人就拿势压她,碰到这么个蠢的,紫月心里只有气闷,愈加想要好好指点明月两招,看二奶奶到时候守着空房还得意什么。 “我不管你家大奶奶怎么对你,这里是二房,在这里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做人呢,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我却不知道一个姨娘还能论得上亲戚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呢。” 陈芸一直等到紫月这个半蹲的礼快支撑不住身体了,才喊她起来,冷冷淡淡的说道。 紫月这下是真的知道二奶奶到底有多气人了,难怪让谢夫人这么不满,这样浑身都是反骨的人,哪家夫君婆婆能看得上。 “好了,见礼也见过了,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 说到底只是因为闲着无聊,所以陈芸才见这个紫月的,眼下觉得这人也就那样吧,标准的庸脂俗粉姨娘相,自然失了兴趣。 “奴有个表妹,唤作明月,正是二爷的房里人,如今二奶奶进门,一等一的重规矩,对侍妾管束的紧,好久不闻表妹的消息了,现在听说我那表妹有些不好,就想见见她。还望二奶奶能行个方便。” 第55节 才进门就打骂侍妾,二奶奶自己都把脸面丢了一地,亏她还好意思说规矩呢,明月面上继续笑着,心里却万分的不屑。 “明月好着呢,你听谁说的啊。” 陈芸知道,深宅大院人多是非多,传话传的太快了,背地里说什么她管不着,但是不信明面上有人敢说什么。 “额……那明月既然身体康健,也要让奴见见吧。奴和这个表妹幼时关系就极好,以前只有大奶奶一个主母时,从来不拘束表妹来看我的,许久见不到表妹,奴心里惦记。” 紫月咬着牙,继续要求道。 “侍妾姨娘之流的胡乱串门子,在我进门前也就算了,明月一个二爷的房里人,跑到大哥那里乱串,瓜田李下的还要不要脸面了。现在二房有了主母,可容不得这样轻佻浪荡的举动。” “行了,你走吧,下次我遇到大嫂,会好好和她说说的,对那些姨娘侍妾之流,要严加管教才好,不然东家西家的乱串门子,做出什么没脸的事可怎么好。” 左手捂住嘴打了个秀气的呵欠,陈芸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紫月的要求,挥手打发了紫月就要回去午睡。 紫月气的浑身发抖,从来没受过这种侮辱,空口白牙的二奶奶就往她身上泼脏水,这要是被传了出去,她还怎么做人了。 “二奶奶慎言,奴不过是关心表妹,哪怕二奶奶再看不上眼我们这些侍妾姨娘,也不能这样肆意侮辱践踏。被二奶奶这样攀扯清誉,奴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脸上滚落了两行热泪,紫月作势要往柱子上冲,姨娘怎么了,她在谢家也是有脸面的,被欺负到头上了还能不反击? “别拦她,让她撞。我倒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舍得死,我怎么侮辱你了啊?自己做得出来,还不让别人说了不成?谁知道你是不是来见明月的啊?二爷如今歇在内院里,你一个大哥屋里的妾跑过来,是什么用心谁知道啊。” 陈芸最讨厌这种靠一哭二闹三上吊来威胁人的了,蠢透了,不得不说,谢家的女人格局都实在太小了,包括谢夫人在内,手段都让人看不上眼。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看没了退路,紫月撞到了多宝阁上,把额头撞青了一大块,就晕倒在地上了。 “把她拖走,亏了没流血,不然脏了我的屋子。” 陈芸让紫月带来的丫头自己把她搀扶着弄走,随后又让春波出去转一圈。 “这个任务完成得好,到时候就把你提为一等丫头,到我屋里伺候吧。” 因为终于能被主子看在眼里,要成为心腹了,春波兴奋极了,响鼓不用重锤敲,不用陈芸多说什么,春波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是前脚紫月刚晕着被扶出二房的院子,后脚就有流言,说紫月其实早就心慕二爷,时常借口来看自己的表妹,其实是为了勾引二爷。 不知道以前成事了没有,现在这次却被二奶奶发现了,自己脸皮受不了,就装模作样的把自己撞晕了。 因为二爷长得比大爷俊美上许多,姐儿爱俏,众人又知道二爷才最受老爷太太喜爱,倒都信了个□□成。 茶水房的婆子和扫洒做体力活的婆子,最爱这种桃色八卦了,一个接一个的传着这条流言,很快的三人成虎,这条桃色八卦也被传的变了味道,每个人都说的真真的,和亲眼看到了一样。 晚上,谢夫人也听说了这个流言,可是版本已经变成了紫月借口和自己的表妹见面,其实暗中和二爷幽会,衣裳都脱了却被二奶奶撞了个正着。二奶奶气狠了,就把紫月一顿好打,最后紫月不省人事的被送回大房。 说不定大房的悟哥儿,都不是大爷的孩子呢。 “这个蠢货!不中用的废物!” 谢夫人简直要气死了,就吩咐了那个紫月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反而弄得整个府里乌烟瘴气的,那些流言一个收拾不好,传了出去,到时候老大,老二兄弟俩还怎么相处,别人又怎么看这两兄弟。 而且,谢夫人这个人疑心也重,怀疑是不是真的紫月其实看中了老二,毕竟老二各方面都十分的出色,也不无可能啊。 “把紫月那个贱蹄子关起来,大哥儿就抱到你屋子里先养着吧。” 厉声吩咐了刘氏,谢夫人不管到底这事怎么发生的,决定先好好惩罚下这个紫月,不能让她再给大郎和二郎增添不快。 管家多年,谢夫人也是有经验的,越是严令禁止这些下人传播流言,反而流言扩散的越快,人心难测,众口悠悠,这时候就要轻描淡写的处理。 日子久了,众人也淡忘了,到时候就可以当做无稽之谈,谁再说起就严惩不贷。 面上刘氏答应了,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刘氏难得的发起了火。 成亲多年只有大哥儿一个孩子,不管是谢大爷还是谢夫人,还有紫月,都把这个孩子宠坏了,大哥儿脾气坏的吓人,闹起来整间屋子都不够他扑通的,刘氏是真的不愿意接手这个滚烫的山芋。 果然,等她的奶娘让人把大哥儿带来时,他哭闹得正凶。 “我要我姨娘,我不要来这里!” 大哥儿踢打着刘氏的奶娘,还把上前安慰他的刘氏也一脚踢倒。 “把他带到厢房去吧,好生哄着。” 没人愿意理糟心的熊孩子,刘氏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只让之前大哥儿身边的养娘,丫头过去陪他。 这个孩子被惯坏了,动辄打骂丫头婆子,根子上就歪了。本来也不是自己养的,还有紫月之前的种种做派,都让刘氏更乐得看热闹。 厢房里传来各种瓷器被摔碎的声音,哭闹不休的声音,还有要姨娘的声音。 大哥儿开蒙后字写的一塌糊涂,还不愿意下功夫学习,谁让他读书就是大仇人,而因为是庶孙,谢老爷本身又忙,也没有太重视他,倒让他更加的不服管教,性子不逊,他唯一能听进去的,只有爹娘的话了。 “告诉他,他姨娘被祖母关起来了,再闹就把他也关起来。” 这么吵闹的声音,让刘氏也没法安静的看书了,气哼哼的让丫头过去给大哥儿传话。 过了一会儿,刘氏就听到大哥儿身边的丫头惊呼,大哥儿竟是拉都拉不住的往外跑了。 “拉不住就看着他往那里去了。别磕着碰着出事就好。” 不用想刘氏就知道,肯定大哥儿是去了谢夫人那里。 平日里千娇万宠着这个出身并不太光彩的孩子,这时候却被自己宠着的孩子怒目以对,也不知道谢夫人会是什么滋味。 刘氏表示十分的期待。 也是确如刘氏想的那样,大哥儿驾轻熟路的奔向了谢夫人的正堂,把正在喝参汤的谢夫人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参汤泼了一身。 “祖母,你为什么要关着我姨娘啊!我要我姨娘,你快放出来!” 第56节 大哥儿并不像是一般孩子那般软懦的撒娇,而是摇晃着谢夫人的胳膊,颐指气使的让她直接放人,更把谢夫人气得要命。 “快拉住他,都是紫月那个贱蹄子,好好的哥儿让她带的这么没规矩。” 这时候谢夫人早就忘记了,平时她宠大哥儿宠的最凶,不然紫月也不会气焰这么高,大哥儿一个庶子没有她的偏爱,也不会养成像小霸王一样的性子。 “我要我姨娘!” 大哥儿被两个嬷嬷拉住依然还踢蹬着腿,胳膊乱甩往人身上打。 谢夫人本来心情就不好,更看不得他这副样子了,刚想着让人把大哥儿拉走,突然一个主意蹦了出来。 “把大哥儿送到周姨娘那里,让周姨娘好好教教,实在管教不好,再不乖的话,就一直跟周姨娘关起来好了。” 她挥挥手,让人把大哥儿抱到了紫月被关的那间屋里。 另一边,陈芸检验了春波的成果,十分的满意,比她想的效果还要好。 “好了,以后你就贴身伺候我吧。” 她拍着春波的肩膀,决定给她个机会,她对于自己身边得用的人,一向出手大方的。 “顺便让人去明月那里也提醒一声啊,这流言这么精彩,可不能让她错过。” 陈芸心情好极了,除了想到分享给明月,还想到了一个人。 “果然是要想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啊。” 陈芸踱步到谢奕面前,他病了两天,现在容色还是憔悴的,依然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 “什么意思?” 谢奕不明白陈芸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有点警觉的问道。 “我听说江湖规矩,勾引大嫂要三刀六洞呢,而勾引小嫂子没那么严重,顶多就被大哥身上戳穿一个洞吧。” 陈芸扯着谢奕的脸,心情很好的继续笑着提醒他。 “你到底在瞎说什么?” 听着这话的意思不对劲,谢奕皱起了眉头,用力扒开陈芸扯脸的手,不耐烦的问道。 什么江湖规矩,三刀流动的,这个粗鲁野蛮无礼的女人到底什么意思。 完全无视谢奕的挣扎,陈芸的手又捏上了他的脸,发现谢奕的脸软软的,意外的捏起来手感很好啊。 “就是说,你很快要被你大哥追着砍啦!男人嘛,管不住裤腰带可是要吃大亏的。” 陈芸就是不给他个痛快话,欢快的冲着谢奕的耳朵大叫了一声。 第29章 反驳 谢大爷因为和同僚应酬,喝的醉醺醺,一直到深夜才回来。 “姨娘去哪了?” 一进大房,谢大爷就往紫月房里钻,而进屋后看到没有人,就不耐烦的仰躺在榻上,靠着缕金百蝶穿花的引枕,问着紫月身边伺候的丫头。 “姨娘……” 紫月的丫头小圆紧张的支支吾吾,到底是不敢说起现在谢家已经快传遍了的流言,所以也不好解释姨娘为什么会被夫人的嬷嬷带走。 “到底去哪里了?” 谢大爷的脑子混混沌沌的,不耐烦的把婆子呈上来的滚烫的解酒汤,朝着小圆泼了过去,连碗也扔到了她的头上,在额上撞了好大一块青。 “呜呜……姨娘被夫人关起来了!” 小圆一下子跪到在谢大爷面前,眼泪哗哗的流下来,滚烫的汤水被浇进了衣领内,痛的咬牙也不敢去擦。 “怎么回事?” 一听紫月被母亲关了起来,谢大爷有些震惊,怒气冲冲的问着,而小圆只顾着伏地哭泣,抽抽噎噎的说不出话来。 母亲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把紫月关起来了呢?莫不是大奶奶在母亲身边进了什么谗言,导致母亲误会了紫月? 谢大爷自以为知道了真相,迅速起身下了床,一个窝心脚把小圆踢到了一边,气势汹汹的朝着大奶奶的屋子冲去。 砰的一声,一脚把刘氏的正屋门踹开,谢大爷刚进门就大吼着,“刘玉珍,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刘氏的奶娘乍看到谢大爷深夜来到刘氏房里,还没来记得高兴,就听到他充满怒气的声音,身子随之一颤。 谢大爷没听到刘氏的回应,便直接抬步往她的内室而去,奶娘这才缓过劲儿来,忙抱着他的胳膊阻拦。 “大爷……大爷……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您先不要生气!” “滚开!” 一把将奶娘掀翻在地,带着些许的酒意,谢大爷冲进内室,将匆忙从床上起来,正在系着中衣扣子的刘氏一把拖了过来,转手就使劲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这个贱妇到底耍了什么花样,让母亲把紫月关了起来?” 谢大爷凑近了刘氏的脸,怒吼着,唾沫星子都崩在了刘氏脸上,手上越发用力,只把刘氏掐的面色发青。 “唔……” 刘氏拼命挣扎着,看着暴怒的谢大爷简直如人间恶鬼。 第57节 “您放开大奶奶啊,快放开!” 奶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扑到了谢大爷的腿上又掐又挠的。 “哼!” 回过神来的谢大爷,看着气息都低弱了的刘氏,这才踹开奶娘,一把松开了钳制刘氏的手。 “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在母亲那里说了什么,紫月为什么会被母亲关起来?” 咳嗦了好一阵,刘氏这才捂着脖子缓过神来,浑身颤抖着大口的呼吸,濒临死亡的恐惧还没来得及从眼底消下去,听到谢大爷不依不挠的问话,刘氏再也忍不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那个心肝宝贝自己跑到二房去闹腾,被二奶奶收拾了一顿,现在满后院都在传紫月勾引二爷被大奶奶看到了,你娘不把她关起来还能怎么办?” 刘氏声音冷得吓人,看着谢家大爷瞪着牛眼喘着粗气的样子,厌恶的再也不愿意看第二眼。 听罢刘氏的话,谢大爷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等脑子转过来了,又扯住了刘氏的襟口。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本来就喝的半醉,听说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谢大爷浑身的献血直冲脑门,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天,恼怒冲天而起,跟拎兔子一样,拎起刘氏的衣襟将她的脚都离地半寸,喘着粗气吼道。 “咳咳……我说紫月勾引二爷被你娘关起来了!” 刘氏的脸色又开始发青了,衣襟的领口卡住了脖子,呼吸越来越不通畅。 谢大爷的眼睛都气的通红,像一头发疯了的牛般,粗喘着放开刘氏,一把将她扇在了地上,随后又冲了出去。 他要去杀了那对奸夫□□! 谢大爷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这些年捧在掌心里宠着的宝贝竟然看不上自己,而去勾引弟弟,再也没有比被戴了绿帽子更让男人爆发的事情了。 这些年,谢大爷不是不知道,父亲和母亲都更喜欢二弟,而二弟天生聪明,读书好,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长相俊美,能迷倒无数的大姑娘小媳妇,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谢大爷便想也不想的信了。 被心爱的女人和弟弟一起背叛的痛苦,让谢大爷气的发狂,他的耳朵嗡嗡的响着,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冲到了谢夫人的正房里,谢大爷只想先去掐死那个那个贱人,问问她为什么要背叛他?之前无数次的说心悦与他,说能够做他的女人就是最大的福分,这些都是骗人的吗? “紫月在哪里?” 天色晚了,谢老爷又一向在外面歇息,谢夫人的正房早就落了锁,谢大爷哐哐的砸着门,把整个院子的人都吵醒了。 点好了灯笼,将整个院子照的灯火通明,门房上夜的婆子颤颤巍巍的过去敞开了门。 “大爷……” 那个婆子刚低下头,谢大爷就像风一样从她身边刮过了。 到了谢夫人的正堂,谢大爷大声的问着谢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 “在,在后院的静室。” 那个嬷嬷不敢惹他,胆战心惊的说了。 等谢夫人穿戴好去静室找谢大爷时,谢大爷正掐着紫月的脖子摇晃着,紫月显然已经被很打过一顿,满头满脸都是血。 紫月身边的大哥儿也被暴怒的父亲踹到了墙根处,撕心裂肺的嚎哭着。 “老大快住手!” 谢夫人看着眼前的场景也是皱紧了眉头,忙不迭的让人去拉开谢大爷,又把大哥儿抱出去。 “老大你做什么?” 两三个力气大的婆子,才勉强制住了谢大爷,而谢大爷依然拳打脚踢着,嘴里怒骂着“贱人,为什么背叛我。” 听到他的话,谢夫人哪有不明白的,一定是大郎已经知道了现在满府的流言了。 “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谢夫人怒其不争,指着谢大爷的手指都颤颤巍巍的。 而明月勉强保住了性命,额头流血的地方被谢夫人身边的嬷嬷用帕子捂住了,喘过气来后就开始哭。 “那个贱人竟然勾搭老二,我要掐死她!” 谢大爷气息一直没有平稳过,连呼吸声都呼哧呼哧的,显然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大爷……奴没有勾引二爷啊,奴真的冤枉!奴心里只有大爷,又生了悟哥儿,得大爷的宠,怎么会再去往别的地方寻思。都是二奶奶给奴身上泼脏水,奴冤枉死了啊!” 紫月整个脖子上都是青肿发红的指印,捂额头的帕子不断地渗血,哭的肝肠寸断,跪在地上看着谢大爷,满心的冤枉与委屈。 她在谢大爷一进门就被推到了桌子上撞破了头,又随即看到,要冲上来护着母亲的大哥儿被他父亲狠狠的踹了一脚,她一声尖叫就要过去看看儿子有没有事,却被谢大爷一把抓住了胳膊,两只手掐着脖子。 全程紫月都没有机会开口,都是谢大爷在发疯和怒吼。 万万没想到,曾经温文儒雅的良人,有朝一日就要掐死她,紫月现在也是依然不敢相信刚才施暴的人是大爷。 “到底怎么回事?” 当初因为流言,谢夫人只是把紫月关了起来,又气恼她没有完成自己交代的事,便想着在第二天等陈芸过来请安时好好责问一下她。 其实她心中,一直是介于信与不信之间的,流言固然夸大了,但是可能紫月也不是好鸟。 “奴身边带着丫鬟小圆呢,二奶奶身边又有很多丫鬟婆子,都可以作证,大奶奶说夫人交代奴去见见表妹明月,奴就去见了二奶奶,谁料二奶奶不仅不让奴见明月,还诬陷奴是要勾引二爷,奴连二爷的面都没有见过呢。二奶奶害惨了奴啊!” 紫月见谢夫人终于问了,忙不迭的开始辩白,心里知道一定是二奶奶搞的鬼,恨毒了二奶奶,她这是杀人不见血啊,用这个恶毒的法子毁她清白。 “去叫小圆过来!” 第58节 谢夫人看了一眼蒙圈了的谢大爷,就让人把小圆带来。 不管是真是假,紫月这个亏是吃定了。 怎么说也是丑事一桩,就跟谢夫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制止下人乱嚼舌头一样,她也不能逢人就说自己没有勾引二爷吧,这不是欲盖弥彰吗,反而更加的可笑了。 就算要澄清,难道还能逼着二奶奶给所有人说周姨娘没有勾引二爷吗?也很不像样。 果然小圆来了后,把当时的事情讲的更详细,听起来紫月完全是无妄之灾。 “那个贱妇,我要去让二弟好好收拾她!” 谢大爷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后,原先的怒气渐消,但是心头又涌上了另一层怒气。 这个新入门的陈氏,真的是搅家精啊,无中生有的败坏了紫月的声誉,弄出了这出不像样子的事。 “把陈氏叫过来。” 谢夫人也听着一肚子怒气,好一个陈氏,无端弄的内宅里流言满天飞,搬弄是非,这个恶妇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谢夫人打定主意,这次教训完陈氏,第二天就给应平侯府送信,让她们把女儿领走,好好再管教一番。 至于是不是真的休了陈氏,到时候看情况再和谢老爷商量一下。 今晚谢大爷先是打了大奶奶,又发疯般的往正院跑,差点掐死了明月,这事也掩不住,还不如都一起把锅推到陈氏身上,到时候二奶奶搬弄口舌,无事生非,倒是能比直接制止流言或者澄清好得多。 半夜里,陈芸正睡得香甜,结果就听到容和过来禀报,说谢夫人让自己过去呢。 她困乏的坐在贵妃榻上,意识还完全没有清醒过来,容和轻轻递给她一盏浓茶。 “大半夜的闹什么闹,老妖婆又作死?” 喝完了茶,陈芸彻底清醒了,随之怒气冲天。 “郑嬷嬷让人打听了,好像今晚闹得挺大,听说大爷打了大奶奶,又去正房闹了一场。” 容和一边给陈芸梳头发,一边迅速把有用的情报告诉陈芸。 “看来又有好戏看啦!” 陈芸想着流言这事春波办的漂亮,完全是没有直接开口,而是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故意让人听去,慢慢传扬开的。 就算找源头,也不是她的锅,到时候谢夫人能怎么着她呢,陈芸完全没有在意。 “怎么啦?哪里有好戏?” 谢奕迷迷糊糊也被吵醒,只听到了陈芸的最后一句。 “还能有哪里?当然是你亲娘和你哥的好戏了。” 陈芸嫉妒的看着高床暖枕,依旧可以乎乎大睡的谢奕,随手一个爆栗子过去打在了谢奕的脑门上。 “唔……” 一觉醒来就被打,谢奕一张脸完全的生无可恋。 “让郑嬷嬷跟着您吧。” 周嬷嬷见陈芸出门,便在后面主动提出来,而郑嬷嬷也做好了准备。 “恩,好的。” 想着有备无患嘛,陈芸便答应了,带着郑嬷嬷,容和,春波,一起去了谢夫人的正房。 陈芸刚一进院子,就有丫头将她引到了堂屋里,帮她打好了帘子。 “陈氏,你这个贱人!” 一看到陈芸进来,谢大爷就愤怒的冲着陈芸爆喝一声。 “大伯子无缘无故的就辱骂弟妹,还要不要脸面了?作为首辅长子,在家里欺男霸女的,公爹面子何在?” 陈芸什么都爱吃,就是不吃亏。一进门就被骂,是个人都不能忍,因而狠狠的回击了。 “无缘无故?怎么没有缘故。你今天对着紫月乱说什么,流言都已经传遍了。你这个搅家精,七出之条的多言你还记得吗?就该让二弟休了你!” 谢大爷恶狠狠的怒视着陈芸,嘴里不客气的说道。 “我说了什么?今天大哥说不出个正经的理由,我一定要禀告爹娘,到时候非让公爹给我们个交代不可。首辅家里的长子就是这般教养,以后谁还敢嫁女儿来谢家!” 比起谢大,虽然谢二又花心又怂,但陈芸瞬间觉得谢二也不是太恶心,最恶心谢大这种对女人动手的人渣了,宠妾灭妻就算了,还打老婆,陈芸看着谢大的这个死德性,手心都痒了。 要是换了她,谢大敢动手,她一定会打残了他的腿。 “陈氏,你还嘴硬,你今天说了什么难道忘了?” 谢夫人也很生气,陈氏还是一如既往地嚣张,便示意小圆将她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小圆说的可有误?这话是你说的吧?无缘无故便口出恶言侮辱周姨娘,引得阖家不宁,你还没有错?我看你是很该禀告侯爷和夫人了,明儿我就让侯爷和夫人领你回家好生教育,我们谢家也供不起你这般搬弄口舌无事生非的大佛。” 说的义正言辞,谢夫人向来看起来慈和若菩萨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狰狞。 “呵……” 陈芸嗤笑了一声,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谢夫人这方面简直单纯的和少女一样,凭这么简单一点事,就想整到她吗? 这智商可不够啊! 第59节 “既然母亲和大哥这么说,媳妇就要问问,我到底哪里有错了?难道侍妾之流胡乱串门子就对了?瓜田李下的,二爷又在屋里,周姨娘跑来口口声声说见表妹,撞着了二爷怎么办?究竟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谁能说得清?媳妇就表示了一下怀疑,告诫周姨娘以后不要再胡乱串门子了,老实呆在大哥院里,又有何错?” “至于周姨娘自己,反而激动的寻死觅活,撞倒了我屋里的多宝阁假装晕倒,难道不是事情做实了恼羞成怒?既然本身是清白的,大大方方的说明白即可,谁能按着她承认自己就是勾引了二爷?媳妇这里又不是顺天府,还管着给大房的姨娘查案子吗?” 陈芸不慌不忙的连声质问,她的口才一直是出了名的好,把没理的说成有理都是小意思,从前世大学时就是辩论队的高手,诡辩论尤其出色。 “母亲倒是说说,媳妇究竟错在了哪里?至于后面的流言,也不是媳妇去告诉他们的,必然是姨娘假装晕倒被扶着出了二房时,被众人看到了,然后自己私下猜度才传出的。后宅的事都由母亲掌管,哪些奴才恶意传播谣言,难道不是母亲要处理的问题吗?是抓到了有人亲耳听到我说了周姨娘勾引二爷,还是看到我和别人说了啊?” 坐在堂上两侧的椅子上,陈芸望着谢夫人和谢大爷,眼神清澈,神情有不容逼视的潋滟和气度。 谢夫人真的被气了个绝倒,倒是谢大爷,惯于自己是男人,该天生凌驾于女人的作风,有没有理的先一放,跟着狡辩起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不能是你指使手下的丫鬟婆子去传的流言?” “是我身边的哪个人?有人听到了的话,就过来当面指证,除了她还有谁看到了,要有人证才能说话,大哥以为信口开河的胡说就能给我冠上罪名了吗?我为什么要传一个姨娘的流言,大哥倒是给我说说?她是大房的姨娘,我是二房的主母,我们有什么能扯得上的关系,让我一个主母放下身段去对付她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摆事实讲道理,陈芸的话逻辑还是比较严密的,乍听真的让人反应不过来,无法反驳。 “你……” 谢大爷手指颤抖,指着陈云说不出话来。 “倒是大哥,若是真的相信周姨娘,为何不能对流言一笑置之,反而怒发冲冠的过来找麻烦?难道是大哥也知道自己论才能,论相貌,都比不上二郎,这才信以为真吗?既然大哥这个同床共枕的夫君都怀疑周姨娘,我一个跟周姨娘隔了房的弟妹,难道最初的怀疑没有道理吗?” 就是要恶心你,恶心你们一家子,陈芸最后说出的话,可谓是句句诛心了。 谢大爷的脸青了又紫,红了又青的,额头青筋暴起,攥着拳头就要冲过去打她。 陈芸连躲都不躲,神情凛冽,看着谢大爷的目光充满了不屑和厌恶。 “母亲也在这里眼睁睁看着,那就到时候做个证明。大哥先是无礼的侮辱我,随便拿理由栽赃污蔑我,现在被我澄清后,又要出手打我,若是当真动了我一指头,谢家我也呆不下去了。有做首辅的公爹也教育不好自己的儿子,谢家这样的家风门风,我宁愿自请离去,到时候让太后娘娘给我们做出和离!” 这话一出,陈芸依然站得笔直,把话明着撂下了,反而谢大爷真的没敢冲到她面前。 “老大,还不快住手!” 谢老爷就是谢夫人的软肋,她知道谢老爷这些年往上爬的不易,谢家并不是世家大族,谢老爷从普通的书生到一朝首辅,这些付出了什么谢夫人也清楚。 所以她宁愿继续忍着陈氏,也不能给就这么给他招黑,到时候谢老爷知道了,他们母子真的讨不了好,因此赶紧喝止谢大爷。 有了母亲的制止,谢大爷这才有了台阶下,赶紧把拳头收了起来,哼了一声就往外走。 现在事态已经和原先想的都不一样了,谢大爷知道说不过陈芸,无法让她认罪,只能就这么算了。 但是以后的日子长着呢,陈氏能笑到最后吗? 谢大爷决定明儿立马给二弟介绍一个美妾,到时候二弟一个一个美妾的往家抬,活活气死这个口尖舌利的泼妇。 第30章 廉耻 不过,谢大爷想的很好,就在脚尖即将踏出门时,却被陈芸喊住了。 “大哥这么毫无缘由的欺辱与我,大半夜的就为了个姨娘把我的脸面踩在脚底闹了一场,到底是什么意思?母亲年迈,不分是非也情有可原,但是大哥年纪轻轻,耳聪目明的,就这么无礼,难道以后不做人了吗?还是看不起我陈家,或者是觉得芸娘无德无才,不配嫁入贵府?虽然碍于母亲的缘故没有动手打我,但是我却不能这么算了,若是现在不问清楚,我心难安,以后还怎么在谢家立足?” 陈芸话语铮铮,大晚上不让她睡觉,闹完就想走人,哪有这么好的事?今天谢大不给她好好赔罪,谢夫人不给她好好赔罪,这事她不会完的。 “你竟敢……” 谢大爷没想到陈芸胆子这么大,这场问罪没占到便宜不说,反而还要给她赔罪? “大哥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难道那些先贤的遗作,没有教会大哥做人要谦逊守礼吗?公爹是文官之首,度文明理解教化天下,难道大哥就偏偏是例外吗?” 陈芸摆明了这事不算完,谢夫人先是被她之前说自己年迈不分是非而气的险些跌倒,现在又看着她继续咄咄逼人,真是目呲俱裂。 “陈氏,得饶人处且绕吧。在这么说大郎也是二郎的哥哥,你这么强迫大哥,难道二郎会高兴吗?怎么不为二郎想一想?” 呸,二郎算个鸟,她为什么要为那个怂货想一想。 陈芸垂下头,“既然母亲决心袒护大哥,做儿媳的也不能多说什么,但是儿媳一片赤诚之心,只怕大哥将来继续这样无理暴虐,会给公爹抹黑,到时候二郎岂不是更难过吗?儿媳如今就拼着不要这个贤惠的虚名了,也要告诉公爹,免得将来二郎知道了,会怪罪于我。” 既然敢做出来,就该承担后果,她可不是开善堂的。 陈芸觉得比起直男癌谢大,管不住裤腰带的谢二,莫名其妙想让所有女人都低她一头的谢夫人,在朝中为官的谢老爷应该是个稍微有点智商的人了。 别人不在意,谢老爷应该是最在意名声的了,所以告诉他绝对能让谢大和谢夫人一起倒个大霉。 由于陈云的目光太坚定,欺软怕硬的谢夫人不自觉的软了下去,这要是告到谢老爷面前,先是一个治家不严就够谢夫人喝一壶了。 “大郎,既然陈氏这么咄咄逼人……” 谢夫人想息事宁人了,她现在真的太累了,胸口闷痛,就想摔摔打打狠狠发泄一番。 “母亲您严重了,儿媳哪有咄咄逼人?大哥若不是诚心认错,儿媳岂敢担上一个威逼大哥的恶名,只是少不得去公爹那里陈述一二,是非曲直自有公爹来断!” 陈芸才不肯被谢夫人制辖呢,哪怕谢夫人再想往她身上栽罪名,也让她白费劲。 “大郎!” 谢夫人被陈芸打断后,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仪态,向着谢大爷怒喝,现在她一点也不想看见这个糟心的陈氏了。 谢大爷被母亲的一声怒喝吓了一跳,然后陈氏明显是他不道歉就要去告诉他爹的状态,谢大爷强憋着一股气,勉强低了头。 “是我错怪了弟妹,望弟妹大量勿怪。” 匆匆说完,谢大爷就屈辱的转身出了门,仿佛身后有恶狗在追一样。 而谢奕那边,看到陈芸走了,始终还是不安心,悄悄的也跟着去了书房,命人把自己唯一能信得过的柳宴叫来。 “你知道现在府里大哥那边有什么事吗?” 第60节 谢奕有些焦急的问着柳宴,他的心里真是被陈芸搞的七上八下啊。 柳宴本来也没睡着,若不是谢二爷生病一直歇在正房里,他一个男人不好意思求见,早就想去找二爷了。 对于谢奕的问题,他还真的知道,毕竟流言猛于虎,那么精彩的桃色八卦,早就口儿相传瞬间火遍谢宅了,他吞了口唾沫,抬头看了一眼谢奕。 要说最相信谢奕的人品和节操的,就是柳宴了,他真的相信,二爷是不可能做出和大房姨娘有不正经关系的事。 他当时听到了这个流言,便怒气冲冲的去找说话的人理论,结果反而被人家嗤笑一顿。 “你怎么就知道这不是事实啊,难道二爷和姨娘行房时还得你在旁边伺候?” 那些小厮性子颇为混不吝,什么话都能挂在嘴里说,那人说完后其他人哈哈大笑,把柳宴气的脸色发白。 现在见谢奕主动起来了,柳宴组织了下语句,挑不太夸张的说了一些,就这样也把谢奕气的直抽气。 “血口喷人!血口喷人啊!” 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造的谣? 谢奕真的十分冤枉,他自认风流却不下流,虽然怜香惜玉,但是严守规矩,从来也君子自居的,怎么会做出那么不入流的事。 况且他一向不喜那种俗艳的女子,难道他堂堂“玉郎”品味有那么低,能看得上兄长的姨娘? “不行,我要去和大哥解释,这是污蔑啊!” 不想身上沾着这样不清不白的名声,这要是传了出去,他们哥俩还怎么做人呢?谢奕既爱惜羽毛,也不想和大哥离了心,便果断的起身,要去找大哥解释。 想起自己娘亲半夜叫了陈芸过去,一定这事跟她有关,谢奕真的恨得咬牙切齿,这是多大仇啊,就把他陷入这样难堪的境地。 这时候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之前和朋友们吐槽自己的新嫁娘时,是多么的舒爽了。 谢奕刚进了谢夫人的院门,就和匆匆出来的谢大爷正巧撞了个满怀。 谢大爷一抬头,看到是二弟,他的神色也是匆匆,难道是来看他的笑话? 不知不觉,谢大爷想起了方才陈氏的话,他相貌和才学俱不如二弟,二弟说不定也看不上他,在二弟心里他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说不定,紫月还真的,更喜欢二弟呢。 想起曾经紫月夸他才华横溢,作诗绘画都十分的了得,她这么喜欢有才华的男子,说不定真的对二弟心怀倾慕。 “大哥,我知道流言的事了,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会看上你的姨娘的!” 谢奕焦急的拉着大哥,恨不得把真心掏出来仍在哥哥脸上,表明心迹。 谢大爷才不想听什么解释,刚才受了陈氏一顿排头,他心间的怒火还没得到纾解,又想到了之前的事,心中正掺杂着嫉妒和不服呢,谢奕的话这么不中听,令谢大爷更加的怒火冲天。 话也不和谢奕多说,一个拳头挥了过去。 “唔……” 被谢大爷打了,谢奕的侧脸瞬间肿的老高。 “大哥!” 谢奕捂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谢大爷,大哥竟然真的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传闻对他动手了? 下面伺候的人,看到谢大爷对着谢二爷动手,都急忙拉住谢大爷,去禀告谢夫人。 听说大郎在门口打了二郎,谢夫人差点晕过去,但是陈芸偷着开始乐了。 等谢夫人被嬷嬷缠着出了门,谢大郎已经走了,谢奕揉着侧脸一脸的冤枉。 “哎呦……二郎……” 谢夫人心疼的看着谢奕脸上被打的伤痕,忍不住垂起泪来,嘴里也跟着骂谢大爷。 “老大犯了混,都多大的年纪了,还这么不分里外!” “娘亲,大哥为什么这么生气,我跟周姨娘根本面都没见过!” 比起被大哥揍了的气愤,谢奕更委屈的是为什么大哥这么不相信自己呢。 “是你……一定是你四处传播的谣言是不是?” 气红了眼睛的谢奕,看到谢夫人背后,正捂着帕子像是偷笑的陈芸,马上伸手指着她怒道。 “二爷慎言!没有证据的事就随便诬陷我,日子还想不想过了?真想和我们陈家结仇是不是?” 陈芸哼了一声,气都不喘的凉凉的说着,趁着众人不在意时,活动了一下手腕。 谢奕立马想起了这个女人有多恐怖,浑身颤了一下,顿时住了嘴。 “既然是母亲和大哥误会了我,现在事实都已经澄清了,和儿媳没有半分的关系,那儿媳可否就先行告退了?” 既然已经跟着走出了屋子,陈芸直接就跟谢夫人打了个招呼准备走人。 “呵呵,二娘也回去好好休息吧,今晚的事别和你大哥计较……” 谢夫人硬是挤出了笑容,和哭一样,最气的就是期待落空,整治不了这个嚣张的儿媳妇不说,还得又陪着小心软言安抚。 冷笑了一下,陈芸威胁的看了一眼谢奕,就转身走了。 以为她会这么轻易算了吗? 回到自己的屋里,陈芸马上吩咐郑嬷嬷,把她们的人利用起来,把最近发生的事透露给谢老爷知道。 第61节 最近朝中事务繁忙,谢老爷都是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的,陈芸觉得作为真正的一家之主,谢老爷可不太合格啊,自己有必要给他找点事做了。 过了不久,谢奕也从谢夫人那里回来了,他满脸的身心俱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闷闷的坐在桌前,倒了一杯水后猛地灌了进去,身上还带着药味。 脸上的伤,谢夫人已经叫人给他涂了药。 “我怎么做了?你大哥的妾没事跑来二房打转,本来就于理不合啊,你们家规矩差,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所以才有流言传了出来,该我什么事。” 陈芸重新换好了睡衣,抱着枕头扑到了床上,明天早上让容和去给谢夫人说,自己昨晚上被谢大爷惊住了,早上身体微恙,不能伺候她了。 这嫁了人,最不好的就是要伺候婆婆了,谢家是早上去请安,伺候谢夫人吃早饭,其他时间自便。 “我们家规矩怎么差了?” 谢奕很不服,瞪着陈芸,再没有规矩能比她还没规矩吗? “瞪什么眼,要我下床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吗?有规矩的话,为什么庶子敢生在嫡子前面没人管?一个姨娘架子摆的跟正经主子似的,人模人样的跑过来见我,什么玩意啊?这种人搁我们侯府,都活不过第二天的。” “奴才秧子生的庶子,也就你们家拿着当个宝贝似的捧着,嫡孙都不想要的婆婆,老实说,也就是你那个脑子不清楚的娘了。你以为只有你们家的人宠着悟哥儿就行了吗?走出谢府就悟哥儿那种庶子,也只配和庶子打交道,正经人家的嫡子都不会自降身份正眼去瞧的!” 陈芸斜躺在贵妃榻上,朝着谢奕扔过去一个抱枕,正好砸在了他的头上。 “那大嫂没有嫡子,姨娘就不能生孩子了吗?好歹也是大哥的骨肉,怀了还能不让她生吗?我娘又能怎么办!” 谢奕很不服气,尤其是陈芸对自己娘亲那么不恭敬,更让他心中不平。 对长辈肆意辱骂,她自己就最没规矩了! “你大嫂是身子不好不能生了吗?才嫁进来没几年,你怎么就知道以后没有嫡子了?就谢大那种宠妾灭妻的,能有嫡子才怪,他就是不要嫡子!脑子进水的货!既然那么喜欢小妾,就喜欢奴才秧子,配不上正经人家的闺女,干嘛还娶妻,真要是娶个丫鬟我还能敬他是个人物!” “还有你,你要是真的喜欢那个明月,就娶了她,我也能高看你一眼!一边觉得丫头身份低,配不上做正经老婆,一边娶了高门贵女想晾在一边,反而想宠着丫头,你想的真好啊?天底下的好事都想占着,做梦呢?我还想着什么时候我能纳上好几个夫郎,你贤惠的对他们如兄弟呢!你成全我吗?” 陈芸想起来就觉得可笑,谢大谢二这些人就是脑子有坑啊,看不上人家闺女有种别娶啊,娶了回来宠妾灭妻,糟蹋好人家的女儿,人家活该倒霉嫁给他啊? “你!你好不知廉耻!” 虽然谢奕一直被陈芸颠覆着三观,但是今晚显然他听了刚才的这一番话,又忍不住整个人炸裂了。 陈氏说的什么话?竟然,竟然还要纳夫郎?简,简直不要脸! “你现在就不知廉耻,娶了老婆还要睡小妾太不要脸了!凭什么只有男人能睡小妾,女人就要忍着,男人和女人都是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陈芸这么多年苦心学武,付出了相当的心力,回到侯府后还得偷偷摸摸练,之所以这么努力,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专治各种不服! “女人怎么能和男人比?男人能上朝为官,女人能吗?” 谢奕仰着脖子和陈芸针锋相对,他是真的觉得男人和女人怎么能完全一样呢,太可笑了。 “女人能生孩子,男人能吗?若是和男人一样读书,女人怎么能不能考中科举做官去啊!” 陈芸就不想说了,以前现代时,班里都是女生学习比男生好的,毕业后各种事业单位的考试也是女生占优势。 “反正女人就是比不上男人,只能遵守女诫,贤惠持家!” 谢奕觉得自己说的才是人人尽知的真理,只有陈氏这个异类才会说出男人和女人没什么不一样这种惊世骇俗的话。 “我让你看看到底是男人强还是女人强!到底是不是你不上比我!” 陈芸听着谢奕的话觉得心里来气,一股脑冲下床,把谢奕按在桌上反手扭着,用肘部使用撞击他的后背,并把他的头撞在桌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啊……” 谢奕一时猝不及防,又发出了惨叫。 “快说,到底是你比不上我,还是我比不上你!” 陈芸揍了一阵,又捏着谢奕的侧脸把他的头拽起来,阴沉的问着。 “你不上窝……啊,不是……” 谢奕纯属被打的混乱了,陈芸问的像绕口令一样,他含混不清的刚出口就知道糟了,说反了,结果被陈芸认为是故意唱反调,又一阵暴揍,揍完后放倒在地上,一脚踩着他的肚子,再问了一次。 “是,是我比不上你!……” 这次谢奕想清楚了才敢开口,等陈芸放开脚,抱着肚子痛苦的翻滚着。 “哼!我不管别家,反正我嫁给你一天,你就得给我安分的守身如玉,敢碰别的女人一个手指头,我就把你垮下的那几两零碎给你剁了!到时候送你进宫伺候我外甥去!看在我们好歹夫妻一场的份上,还能给你个御前伺候的差事!” 尽管谢奕在心里咒骂陈芸这个毒妇言语粗俗,但是看着她冲自己眯着眼看起来神情竟然不似作伪,再想想她平时疯起来时的举动,谢奕的心就激烈的狂跳起来,这个毒妇,说不定真的能干出来呢。 “就是你爹是首辅也没用,到时候我不在谢府动手,除非你一辈子不出门,到时候我随便找几个人,就能废了你!说破天你也赖不到我身上!便是你爹有个男人都当不成的儿子,他第一时间就要嫌丢脸把你扔老家去!” 陈芸撸起袖子,蹲在谢奕身边,拍着他的脸尽情的恐吓,只把谢奕说的面色惨白,那个部位也蛋疼起来,蜷缩着身子暗自护住要害。 “呵,以后,小心一点啊……” 不屑的又踢了他一脚,陈芸这才起身回去躺着。 嘤嘤嘤…… 谢奕一直躺在桌椅旁的地上,维持那个蜷缩着保护丁丁的动作,半天没有爬起来。 谢老爷虽然没有精力管后宅的事,但是他还是有几个眼线的,保证自己能随时知道自家后宅的所有动向。 谢夫人早些年在后院里一手遮天,就偷偷把谢老爷身边的一个管家和两个管事都买通了,年年给他们塞各种财务,喂的满嘴流油,只要谢夫人不太过分,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谢老爷面前给夫人说好话。 第62节 不聋不瞎不做家翁,谢老师实在太忙了,所有的心力都献给了朝廷上的各种事务,忙着结党,铲除异己,拉拢关系,处理政务,想着谢夫人一个内宅夫人,再出格又能到哪里呢,也索性不太在意。 但是陈芸安排了自己人,早上在门房说起了府中的种种传闻,恰好被经过的谢老爷听到,谢老爷震怒不已,叫来管家过来仔细询问。 “是老奴办事不利,有负老爷所托,没有及时知道这个消息……” 老管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谢老爷脚下哀嚎。 谢老爷不耐烦的一脚踢开他,又叫那两个门房过来问,这才知道,原来府里闹得这么乱。 老大身边的姨娘跑到老二那里勾引老二,被老二媳妇整治了送回去,老大回来在正房院里大闹,听说还找了老二媳妇的麻烦,连老二媳妇都要动手打,出来后当众还打了老二! 谢老爷消化着这条消息,浑身气的颤抖不已。 这叫什么事儿! 因为时间不够了,谢老爷只是把管家关起来了,去上朝的路上都在想着回家怎么处置那几个不争气的东西。 谢大爷出生时,谢老爷正在地方上做个小官,兢兢业业的想着往上升,孩子就让谢夫人和当时的老夫人管教,老人溺爱孩子,等谢老爷腾出手想管教一二时,谢大爷已经扶不起来了。 读书不行,为人处世也是标准的二世祖架势,随着谢老爷的官职上升,谢大爷也跟着膨胀起来。 所以那时候谢老爷就不敢让谢夫人继续管教老二了,趁着谢二年纪还小,自己带在身边几年,索性老二读书上颇有天分,后来谢老爷又忙起来了,谢二读书上了轨道,才渐渐松开了管教。 谢三能读书时,谢老爷也是带在身边教了两年,但是谢三天份上一般,谢老爷失望后,就着力培养谢二了。 三个儿子能有一个出息了,谢老爷也就觉得满意了。 只是,没想到老二读书上有天分,但是生活上又被谢夫人养坏了脾性,太过孱弱又女色上缺乏定力。 老婆不行毁三代啊! 谢老爷深深的觉得无力,老妻不堪大用,让他还要在后宅浪费精力。 当初他就不同意在几个儿子未娶亲时抬房里人,没得让孩子移了性情。 但是谢夫人私下里包庇谢大爷睡了身边的丫头,又总是在他耳边说起京都里其他权贵都是这样,孩子长成后哪能不放屋里人呢,这才没有干预。 至于谢大爷房里那个庶子,谢老爷根本没有放在心里,他还是正统的期待着嫡孙的。 一整天谢老爷难得的心不在焉,晚上也不再加班了,匆匆回来让人把谢大爷和谢二爷叫到书房去。 “哈哈,你要倒霉了啊!谢大也要倒霉了!” 陈芸看着谢奕有点忐忑的走出去,在他背后开心的补刀。 科科,谢大之前竟然还想跟她动手? 等谢老爷揍完他,她还要再整他一次,不让他哭着回来才怪! 对这种欠收拾的,好好的揍一顿,都是替天行道了! 第31章 回门 谢老爷非常的生气,怒火从未有过的强烈。 是非曲直和关于这条流言的所有来龙去脉,他已经尽数查清楚了,流言大概已经能确定就是二房传出来的。 至于是不是陈氏授意…… 谢老爷目前还摸不清楚,但是他能确定的是,要不是老二和陈氏关系不好,陈氏也不可能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名声。 先是拿出久违的家法来,谢老爷狠狠的给了谢大爷和谢二爷各自几棍子,随后先从谢大开始,怒道。 “这些年我觉得你已经娶妻生子了,就没有多管束你,但是你竟是这般不知事!你做的那些还都是人事吗?宠妾灭妻,为个贱人兄弟阋墙,可真给我争脸!现在家里传的不像样,你们觉得好听吗?” “爹……都是……” 谢大爷刚想狡辩,说都是老二媳妇惹出来的,就被谢老爷扔过去一个砚台,墨汁把衣袍染黑了一大片。 “还敢攀扯别人!难道周姨娘到处乱走不是你管束不严导致的吗?对嫡妻动手,对兄弟动手,难道我养了一个只会在家里逞威风的莽夫吗?” “念在悟哥儿的份上,绕那个周姨娘一命,我立马让你母亲把她发卖出去!日后你再敢宠妾灭妻,不好好过日子,给我闹出不体面的事,就立马滚回旬州老家去!反正你那一官半职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恩荫的,一点成绩都没有做出来,我留你是给我丢脸的吗?” 谢老爷完全不给谢大爷机会,直接下了最后通牒,谢大爷听说父亲要把自己流放到老家,整个人都傻了。 “还有你,我告诉过你吧,和陈家是结亲,不是结仇的!连个女人都哄不了,你还能干大事吗?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陈氏尽快的稳住,若是你和陈氏再闹出问题,让侯府和谢家生了罅隙,我就让你也滚出京都!” 谢老爷再一次明明白白的告诉谢二,他很重视和陈家的关系,相应的,谢二爷也很该明白自己今后到底该怎么做。 一人又踹了一脚,谢老爷怒气冲冲的走出书房,这是要去找谢夫人了。 而留在书房的谢大爷,狠狠的瞪了一眼谢二。 “以后让你家的那个泼妇少把手伸到我们大房来!” 毕竟紫月陪了谢大爷这么多年了,听说父亲要把她卖出去,谢大爷止不住的伤心。 谢老爷向老说一不二的,所以谢大爷也不敢继续求情,只能再想办法,从谢夫人那里入手,把紫月卖到哪里,就抢先赎回,先养在外面吧。 “难道我想的吗?” 谢奕十二万分的冤枉,想到伤心处眼睛都红起来,嗓音沙哑的道。 亲哥就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流言,对着他动手,说好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呢。 而亲爹,又不管他的死活,只让他笼络好陈氏,不能和陈家的关系出现问题,没有一个人为他想过呢,那么他自己呢。 第63节 娶陈氏本来就不是他想的,现在又不能休妻,那个毒妇还尤其善妒,特别是还要被那个毒妇三天两头的打一顿,难道他不是最倒霉的那个的吗? 谢大爷看着弟弟的熊样,想起了自己的紫月即将发卖,连悟哥儿的娘都保不住,也是忍不住差点潸然泪下。 “父亲真的太过分了,只顾着陈家,对陈氏那个搅家精轻轻放过去,以后更加家无宁日了!今晚你到我院里,咱们一起痛饮一杯吧。” 谢大爷拍着谢二爷的肩膀,对着谢二爷释放了善意,于是兄弟俩重归于好。 而谢夫人那里,也在经受狂风骤雨般的暴击。 “你到底会不会管家?连后宅都打理不好,要你何用!不能的话尽早说,我找别人来替你!难道你只会在媳妇面前逞威风吗?好好的儿子都给你教坏了!” “我在朝中忙于政务,你不仅不能作为贤内助帮我管家理事,还尽闹出事情。我还不了解你吗?平日里在老大媳妇面前摆架子使手段也就算了,还想折腾老二媳妇,难道你不知道我很看重陈家这门姻亲?” 朝着谢夫人痛斥一顿,谢老爷随即要求她立即发卖了明月,日后不许再给几个儿子房里塞人,儿子敢宠妾灭妻,他就让谢夫人和谢大爷一起滚回老家去。 随后,谢老爷又雷厉风行的处置了那几个被谢夫人买通的管家和小管事,今后府里再有不利主子的流言互相举报,已经坐实全部发卖出去! 经过谢老爷的整顿,谢家顿时安静了不少,谢夫人恨得咬牙也没有办法,再见着陈芸时,老老实实的,再也没有话里话外的机锋了。 让陈芸奇怪的是大嫂,为什么看上去更加憔悴了呢。 谢大爷的爱妾紫月一朝就要被发卖了,难道她不该很是幸灾乐祸一把吗? 这早上请安后,陈芸和刘氏一起从谢夫人的正房出来,刘氏阴沉沉的叹息了一声,一脸全世界都欠了她一百万的表情,看了一眼陈芸就转身离开了。 而之前谢大爷让陈芸相当的不痛快,她就发誓要好好的让他得个教训,很快就找到了机会。 关于紫月被卖的这事儿上,陈芸可是好好地插了一脚,前脚在谢老爷的监督下,谢夫人把紫月卖给了人牙子,还没等谢大爷摸过去,陈芸就叫予深在人伢子那里截了胡,买回了紫月。 然后又是在她的授意下,低价将她坐船送往北方,卖到了穷山沟沟里,将来劳动改造吧。 控制了人伢子,予深只让人告诉追问紫月下落的谢大爷,说是紫月被高价卖到了南方的画舫,只要谢大爷给钱,就能帮谢大爷把人追回来,带回京都。 从谢大爷那里骗了三千两银子,过了三两日,人伢子就使人告诉谢大爷,紫月找到了,让他去城外接应。 谢大爷为了保密,只带了两个随从,结果到了城外,就遇到一伙蒙面的暴徒,将谢大爷和随从痛揍了一顿,还把他们的衣服也扒了个精光,言说紫月是他们画舫的人了,敢再来找她就对他们不客气了。 谢大爷气了个半死,那伙人就那么大喇喇的带着他们的衣服扬长而去,连底裤都没给谢大爷留一条。 荒郊野岭的,谢大爷只能蹲在林中的灌木丛中,打发随从出去找户人家借衣裳。 结果那个随从命不好,浑身光着只拿柳条遮住关键部位,走了很久才看到一户人家,刚激动的去敲门,就见开门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嫂子。 嫂子一见光着的随从,顿时尖叫起来,忙不迭的把自己的男人喊出来,没等随从解释,七尺高,身材健硕的农家大汉就拿着掀把那个随从痛打了一顿,随即以“伤风败俗”的罪名送到了里正那里。 等到傍晚,谢大爷也没见随从回来,实在饿坏了的谢大爷又打发了另一个随从出去借衣服。 谢大爷从来没受过这种罪,被打了还好,关键衣服都没了,一整天被困在灌木丛里,腿上全是被虫子咬的疙瘩,他实在痒的受不了了。 天黑后若是还不能回家,在荒郊野岭的,想想都教人恐惧的不行。 予深安排的人在天擦黑后出现了,正是出城狩猎晚归的一群世家子,为首的恰好是宁安伯府的小儿子,卢志楠,这天来城外狩猎,也是予深建议的。 予深早已命人提前安排了很多的猎物,待他们尽兴狩猎,把“偶遇”谢大爷的时间拖的越晚越好。 等了一天才看到这些人,身边又没有其他能用的,谢大爷只能自己慌慌张张的跳出来,伸出手拦下了卢志楠的马。 情势所逼,毕竟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随从又没了踪影,万一再也没有过客,恐怕谢大爷就要在这城外过夜了。 夜色下,光着身子一片白花花的谢大爷,相当的醒目,只留一只手遮挡着关键部位,面上似哭似笑的叫着嚷着,差点被卢志楠当做了疯子。 “呦,这不是首辅家的大朗谢遵吗?” 有眼神好的人很快认出了谢大爷,一群人听说这是谢家大郎,全部惊诧莫名。 随后众人问起谢大爷怎么变成这样了,谢大爷没好意思说自己被一个人伢子刷了,被据说是画舫打手的一群暴徒袭击了,只好含糊的说出城办事时遇到了歹人,所有的东西包括衣服,都被他们抢走了。 “太过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在这京城外,那些人竟然如此猖狂!等大郎一定要仔细禀告首辅,抓到那些人狠狠惩戒一番!” 虽然诸人都在七嘴八舌的安慰谢大爷,但是其实说实话没人信他的说辞,看他含含糊糊的这个语气,就知道这事情一定不简单。 入夜,城郊,孤身的谢大郎没有穿衣服的拦下了他们的马,简直可以当做一整年的谈资了。 “再不赶路城门就要落锁了,仓促间也没有什么能准备的,我们都是骑着马出来的,只带了一辆驴车,好请谢大郎不要嫌弃……” 卢志楠忍着笑意,将谢大爷安排在他们身后跟随的驴车上,待谢大爷上了车,有的人就再也忍不住笑声了。 谢大爷羞愤欲死,披着好心人赠与的外袍,坐在了跟着这些公子爷出来伺候的下人坐的驴车上,车轮哐哐的往前,伴随着车窗外的笑声,谢大爷浑身颤抖的缩在了角落。 果然,随后一夜之间,谢首辅的长子谢大郎,浑身光着□□的出现在城郊,这个笑话越传越广,越来越玄,什么猜测都有。 甚至有人拍着胸脯说谢大爷一定是在城外看上一个漂亮姑娘,奸,淫良家女子,被人发现打了一顿,这才逃了出来。 啧啧,首辅家的公子,鱼肉百姓,欺男霸女,多猖狂啊。 而从谢大爷那里骗来的三千两,予深和人伢子各分了一半,等谢大爷再去找那个人伢子时,那个在京城还挺知名的人伢子,早就全家都跑的无影无踪了。 谢老爷知道后,差点被气得晕倒过去,外界传言太过不堪,这样丢脸的事败坏了谢老爷的声誉,而谢老爷最怕的就是这个了。 于是,谢老爷再也不手软,索性请出家法,叫人把谢大爷拖出去,用板子狠狠揍的半月下不来床。 而谢大爷原先的那个七品城中令,也被谢老爷亲自着人撸了下来,准备等风声小一点,就把谢大爷送回旬州老宅,教他以后在那里过活吧。 “啧啧……我就知道,你大哥那般行事百无禁忌,跟个乡下土霸王一样,迟早要出事的。看看,这下好了吧,让我们也跟着丢脸了。” 陈芸乐滋滋的听着外界的传言,笑的捧着肚子在榻上滚来滚去。 这下才算狠狠的出了一口气,大概谢大爷是吃够了教训了,保证他受用终生。 第64节 谢奕坐在桌前默默的一碗一碗的灌着浓茶,很有些敢怒不敢言,不管怎么样,那也是他哥哥啊,这个陈氏需要这么幸灾乐祸? 之前他去见过谢大爷,谢大爷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大嫂刘氏根本没有守着他喂药照顾,谢大爷看到谢奕进来,就哭求让他为自己在父亲面前求个情,他不想回旬州啊。 但是谢夫人也帮着谢大爷跟谢老爷试着提起过,但是一说起谢大爷,谢夫人还来不及说点什么,谢老爷就怒火冲天,告诉谢夫人以后谁再敢求情,就跟谢大爷一起回老宅。 谢奕纵然心疼哥哥,可也不想回老家啊。 谢大爷看着谢奕难为的样子,知道他是不会帮自己了,怕惹父亲不满,于是谢大爷气的大骂了谢奕一顿,指天骂地的说自己早就知道他盼望着自己有这么一天了,不仅把话说的尤为绝情,以后更是见都不见谢奕这个弟弟了。 让谢奕只能徘徊在谢大爷的屋外,他心里对谢大爷总是同情的,知道哥哥心情不快,也没有多加计较。 随后没两天,谢奕的婚假也告一段落了,他再也不用朝夕面对陈芸,心情顿时有些好转了,头一次这么热爱上班。 但是因为谢大爷的这事牵连,让谢奕也跟着很是担了些取笑,原先准备天天在外面跟朋友混到夜深的谢奕,还是无奈的一下班就回家了。 大秦新婚夫妇是半个月后回门的,回门小住三五日,再行回婆家。 时间很快就到了回门的时候,陈芸早就算好了,等回家不多久,就是夏天了。 京都的夏天特别热,世家贵族习惯在京郊的清凉山里避暑两个月,就连皇上也是移驾行宫,改到那里上朝了。 清凉山的平地少,地方小,宅子连成片,拉近了大家的距离,出嫁女回娘家,见亲眷都很方便,而到时候陈芸也能和母亲,姐姐经常见面了。 携着谢夫人在谢老爷的授意下备下的重礼,和谢奕一起坐在回家的马车上,陈芸真的感慨万千。 这半个月过得,真是波澜起伏,渣贱无数。幸好自己不忘初心,狠狠地一一回击了,只是虐渣□□,依然任重道远啊。 舒服的半躺在豪华的马车上,陈芸指使着谢奕为自己剥松子吃,像个老太爷一样悠闲自得的把谢奕奴役的团团转。 “恶不恶心啊!谁让你下嘴的!” 松子颗粒不大,用小锤一颗颗敲很容易就敲到手指,已经被自己砸痛过好几次的谢奕,趁着陈芸半闭着眼睛时,把松子仍在嘴里磕开,却被陈芸一眼发现了,怒吼着骂道,差点拿着小锤照着谢奕再来一下。 “我做不来!你就不能让丫鬟干嘛!” 谢奕寄希望于回门,向着大舅子和岳父狠狠的告陈芸一状,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动手了,因此相对的有了点底气,便把面前的那盘松子推到了一边,堵着气说道。 “呦呦呦,一天不动手你就皮痒了吗?谁给你的勇气敢这么对我说话啊?” 陈芸看着眼前的这个怂货又敢跟自己叫板了,顿时狞笑着准备松动松动筋骨。 “你,你别过来,就不怕一会儿我见了大舅兄和岳父向他们告状吗?” 谢奕在马车上左躲右闪的,对着陈云色厉内荏的要挟道。 “嘿,小砸,你脑子还正常吗?那是我爹和我大哥,难道还能向着你?再说了,我回去一通告状,我爹不也揍你顿就算你烧高香了!” 陈芸嗤笑一声,照着这个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想着告状的怂货一个肘击,就让他痛苦的抱着肚子在马车的靠垫上翻滚着,陈芸动作完后就瞬间捂住了他的嘴,上半身叠加着压在了他的身上。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反正我爹娘哥哥不会向着你,让我知道你多嘴说了些什么,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把你也脱光了丢出城去,反正你这小脸也还算有几分姿色,到时候碰到什么喜欢怜香惜玉的大汉,可就有乐子瞧了。” 近距离的欣赏了下谢奕因为疼痛和慌乱而散乱的瞳孔,陈芸一手捏着他的脸扯的变形,悄声细语的在他耳边说道。 谢奕的耳廓又热又痒又麻,看着眼前的人纤长浓密的睫毛,轻巧红润的薄唇一张一合,嘴里吐出来的话却让谢奕又是惊怒又是屈辱,脸都气的涨红了。 这个毒妇,竟然如此的口无遮拦,这,这是说的什么话。 “哼……小心点吧,可不要有了今天就忘了明天。” 马车停了下来,应平侯府到了,陈芸最后又柔声细语的嘱咐了一句。 侯府大门早就打开,予溪和予深等人等在外面迎接,予深不着痕迹的和陈芸对了一个眼神,就亲热的喊了谢奕一声姑父,携着谢奕往里走了,而陈芸这边,则坐上了早已备好的软轿。 到了蒋氏所在的正堂,蒋氏和老侯爷,已经诸位哥嫂亲眷都已经等着了。 “见过爹娘(岳父,岳母))” 早有人在蒋氏和老侯爷面前设了软垫,谢奕和陈芸进门后,就跪在他们面前磕了三个头,当做认亲。 “好孩子,快,快起来!” 蒋氏这里早就备好了丰富的礼物送上,待陈芸一起身,就忙不迭的拉过她搂在怀里。 年纪越大,蒋氏就越是疼爱陈芸,女儿出嫁后的这半个月,她是日日的睡不安稳。 老侯爷携着谢奕这个新姑爷一起出去了,蒋氏就带着陈芸和诸位嫂子,女眷一一见礼。 “姑爷和二娘真的是天作之合啊,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是金童玉女!” 陈芸的一个远房姑姑捂着嘴大声笑着道,引得其他人纷纷赞同。 一群人呜呜泱泱的说着话,直到下午时,蒋氏才能和陈芸独处一室,母女俩说上几句知心话。 “姑爷可对芸娘还好?” 蒋氏直接没有问陈芸,而是问了周嬷嬷。 周嬷嬷看了一眼陈芸,早就被她事先嘱咐了,只好含含糊糊的赔笑。 “老太太也知道,二娘怎么这性子在哪里也不会吃亏,本身又是个有主意的。二爷对二娘还好,小两口纵有拌嘴吵架,也是二娘占上风。” “才新婚没几天,就吵架了?” 蒋氏很敏感的就从周嬷嬷话中听出了几许与众不同的意思,眼神顿时严厉起来。 眼看着藏不住了,陈芸便蹭过去抱着蒋氏的胳膊撒娇。 第65节 “谢二有个得宠的通房嘛,前阵子为了这个通房有过不愉快,谢夫人也是个不通人情的,谢家除了我公爹就没有一个明白人,不过我也不是那吃素的,自然没给他们好过。” 陈芸说完,蒋氏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让周嬷嬷从出嫁后的第一天开始一点点详细都讲一遍。 听完后,蒋氏一拍桌子,“我真是后悔啊,怎么就千挑万选了这么一家子!早知道任这谢首辅说破了天,也不敢教你嫁去他们家。” “没事,我在谢家,姐姐和我那外甥,也能多少松快一点。况且,我这么有本事,怎么会让他们欺负到头上呢。谢二现在在我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的。” 陈芸在蒋氏面前陪着笑,不断地为她抹去一串串的泪珠。 “我的孩子,你将来可怎么办呢。不如早些有个孩子,以后你也能守着孩子过日子。” 蒋氏作为疼爱女儿的亲娘,自然是发自肺腑的为她好,但是老一辈都是这样,觉得女人一辈子就要有个好丈夫做依靠,若是没有好丈夫,则要有个儿子傍身,仿佛这样才能算是有点保障。 但是陈芸偏就不喜欢做这样的菟丝花,她要过的日子,每一步都要自己走,由自己说了算,也不需要靠着谁过活。 这种发自肺腑的骄傲,与所处朝代无关,就是现代也有不少姑娘想要嫁个男人做依靠,安心的洗衣做饭带孩子做家务,财政大权都没有,并且与所嫁的男人也关系不大。 哪怕她不是嫁了谢奕,也不想在婚姻生活中只做一个附属,听着丈夫的安排过日子,低眉顺眼的伺候男人,争取男人的宠和怜。 若是有一天她有了孩子,也必然不是为了一个养老的保障,或者是为了男人而生,而只是她认可孩子的爹,并且有能力照顾好一个新生命,给她爱和期待,想要她来感受美好的人间四季。 目前,谢二那个怂货是不配做她孩子的爹的。 “哈哈,看缘分嘛!” 陈芸直接放弃了和母亲争辩的想法,顺着她说道。 若是让蒋氏知道她和谢奕除了新婚夜圆了房,以后再也没有同床共枕过,还不知道该急成什么样呢。 第32章 帅气 谢奕这里全程都很愉快,和老侯爷以及陈家大爷,二爷觥筹交错,谈兴正浓。 他本身长相极为俊美,加上确实读书上很有几分天分,才名赫赫,穿着一袭贡缎的青衣儒衫,广袖长袍,看起来气质高华,行止有度,倒真是好一个唇红齿白小郎君,芝兰玉树弱官人。 老侯爷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新女婿,笑着与他推杯换盏,觉得谢奕长得可真赏心悦目啊,这样风姿俊朗,整间屋子都在他的映衬下明亮了几分。 “二郎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比起颜控的老侯爷,陈家大哥对于谢奕这个名为妹夫,实则和子侄辈差不多的年轻人,倒是真的怀着一副长辈的心思,因而摸着下巴上的短须略带关怀的问道。 毕竟谢奕是正经的探花郎,现在因为年纪尚轻,资历有限,只能在翰林院做个七品的编修,尚且参与不到核心的政务,今后仕途上想要继续上进,就要有个阶段性的规划。 “目前家父是想等我在翰林待满五年,考评合格后进太常丞。” 谢奕本身倒不是个藏着掖着的,也不把岳家大哥当外人,直接把之前谢老爷给他做的打算说给大舅哥听。 太常丞的长官,总署曹事,掌赞天子,算是个礼官,也是又清贵又体面的闲职。 因为谢老爷是文官首辅,本身还年轻,皇帝又年轻,所以谢老爷的打算是让谢奕一直走清贵闲职的路线混资历,也带在身边再看两年,便于随时指点。 等谢奕年纪再涨,到三十余岁时,出身和资历都够了,才安排到地方上去锻炼,那时候至少是一郡之长。 再等到谢老爷快干不动了时,谢奕正好也至少是官居二品了,他若是能够在朝堂上游刃有余的话,再使使劲,谢家说不定还会出一个首辅,或者次辅。 但是陈大哥听到谢奕的回答,却是略皱了下眉头。 谢老爷的想法,他们倒是都能猜到,但是在陈大哥看来,却觉得谢老爷的打算并不是最好的。 在他看来,谢奕虽然不缺才华,读书做文章也都很有一手,是个读书种子,性子却还是天真浮躁,软弱娇惯,如同京都里常见的那些官宦世家的公子们,没有真正的经历过世俗经济的磨练,很难成大器。 在京都的长辈荫蔽下做官,始终是长进不大的,如果可以的话,陈大哥更想让妹夫去离京都较远的地方从县令做起,趁着年轻志高,这样才能一点点的磨炼才能,真正的通晓政事俗务。 而若是一直在京都繁华舒适的环境中混资历,到了岁数去地方转任高官,可不是仅凭着会读书做锦绣文章就行了的呢。 不仅到时候不仅没了少年人的锐意进取,容易随波逐流,真正的做出成果的反而不多,还容易适应不良,被下属处处掣肘,甚至被那些善于媚上的下属哄骗了都不知道。 同样的,等到长子予溪明年考中进士,陈家大哥就会把他送到基层的基层,当做磨练。 但是不得不说,京都里和陈家大哥这种想法的毕竟还是少数,大部分世家公子出仕都是先在京都熬到一定的资历,再去地方上任职。 而且毕竟人家亲爹尚在,作为一个岳家的大舅兄,陈家大哥也不好越俎代庖,只能侧面提醒了。 “妹夫少年得志,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总是做个文雅的闲职,岂能发挥作用,造福一方?” 从去年开始,北方的很多地方降水都少,气候干旱,庄稼收成也很差,就连京都的粮价都已经翻了三番,对于真正有心做出一番事业的年轻人,这时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啊。 “呵呵……” 谢奕再一次干掉了岳父命人倒上的美酒,脸颊泛起了红晕,本就春目含波的桃花眼,更是水亮的惊人。 说实在的,谢奕还真的没有和一般的书生那样,期待在朝堂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而是更喜欢吟诗作赋,参加文会和各种诗会,以文会友。 如今太平盛世,处处歌舞升平,他根本不需要,也不想把精力都放在尔虞我诈的朝中,更想着闲云野鹤,和三五知己日日酬唱相合。 陈家大哥看着谢奕笑而不答,暗自叹了口气,也就不再多言了。比起徒有虚名,不沾俗务的才子,他向来作风更务实,喜欢有能力有追求的年轻人。 男子汉大丈夫,志当存高远,努力在朝堂上一展手脚,光耀门楣,岂能无所事事,只沉迷书画诗酒这种小道。 想着最近朝堂上首辅和次辅关于两河盐运使的明争暗夺,陈家大哥也是摇头不已,虽然他和二弟没有公然站队,但是作为谢首辅的姻亲,天然的就被视为是谢首辅这一边的人。 谢首辅能力和才华都是有的,就是野心也惊人,由他总领朝政,将来会如何真的不好说。 目前朝堂上谢家为首的文官清流一系,和次辅吕蒙为首的南派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了。 南派的官员大部分都是祖籍江南,门下的书生举子很多,本来江南就是人杰地灵的地方,读书风气蔚然,因此在仕子书生心目中的地位很高,拥护者很多。 而清流一派也在尽力拉拢武官,西边有他们的外祖父康威将军的蒋家军驻守,南边常有安南人进犯边境,有征南将军贺庭之的贺家军驻守,这两边的人远离朝堂,但是影响力不容小觑,都只持中立。 第66节 但是剩余的武将,却很多人都有意动,想接受谢首辅的示好,毕竟武将的地位比之文官略低,他们也想分一杯羹,提高下自身的地位,听说谢首辅还有意为自己的小儿子择车骑将军冯志金的女儿为妇。 世家们各自站队,两派的党羽林立,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 但是陈家大哥的想法,谢奕却是不知道的,依然和老侯爷等人喝的开怀。 “我家二娘一向娇生惯养,以后还望二郎多多包涵呢。” 不知不觉,说起了陈芸,老侯爷真心实意的向着女婿敬了一杯酒。 “呵呵……哪里哪里……” 谢奕憋了很久,才憋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 他实在想要和陈家人说说那个毒妇陈氏是怎么欺凌侮辱自己的,但是作为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欺负总是没有面子的,说出来都觉得丢脸。 而且岳父看起来也很通情达理,热情友善,除了大舅兄有点严肃脸外,陈家人比谢奕之前想的要好相处很多很多。 这样的家庭,怎么能教养出了陈氏这种女儿,也是令人费解。 况且现在席上的人太多了,谢奕也实在怕了陈芸,万一告了状那个毒妇被骂了一顿,又和自己撒气怎么办。 到了晚上,谢奕作为新女婿,着实喝了不少,脚步虚浮的被送到了陈芸的闺房。 她的香闺是之前陈蓉在时设计的,又经蒋氏这些年添添减减,铺陈华丽贵重,处处锦绣成堆。 入室便有若有若无的甜香,进门的向壁上挂着前朝知名画家陈寅的《山野乡居图》,左侧的起居室里,青玉的书案上放着一尾古琴。 谢奕细细的摸着古琴,突然发现书案上竟然还搁着半本据说早已经失散多年的《雷音琴谱》。 真看不出来啊,这陈氏竟然也是个通音律的。 那样暴躁粗鲁的人,弹起琴来是什么样,谢奕还真的无法想象。 过了一阵,陈芸也从蒋氏那里回来了,刚走到院子,就听到了屋里传来的琴声。 是《春江花月夜》,琴音清丽,婉约,倒不似一般的靡靡之音。 听了一会儿,陈芸走进屋来,脚步声故意重重的一步一响,合着音律的章节,一步一步踩在尾章,逼得琴声不得不告一段落。 “这就受不了了?” 陈芸看着双手依然抚在琴弦上的谢奕,嘲弄的笑笑。 “对牛弹琴不过如此。” 谢奕酒壮怂人胆,反驳了回去,觉得陈氏这粗人欣赏不了他的琴声也是有的,若是换了明月再此,必然会安静的聆听,温柔的凝视着他。 不得不说,这琴果然是名琴,弹走起来音色绝佳,谢奕有点完全不舍得放开了。 “滚开,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对牛弹琴。” 平日在家陈芸偶尔也是会弹一曲的,如今听了谢奕在弹,倒是也手痒了,只是拎着领子一把将他从书案旁扯开,谢奕的脸都被领口勒的涨红了,然后踉跄着被扔到了一边,随即陈芸换了自己过去。 一曲破阵子在陈芸的素手拨弄下响起,铁马金戈,沙场征战,号角声和马蹄声,以及刀剑交错的凌凌撞击声,从曲子中杀气凛凛的透了出来,曲子铿锵有力,节奏紧凑,听的人热血沸腾。 谢奕一开始按着陈芸弹琴没有当回事,但是听着听着就放佛被扑面而来的杀伐气息感染,枕戈待旦,听的心脏都紧揪着,喘息也加重了。 弹完一曲,陈芸也松开手,不得不说,音乐相当的能舒缓心情,现在她看着谢奕就没有那么想揍他了,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也受到了陶冶。 之前蒋氏劝她忍忍,学学大嫂一样,从妾室里挑一个能用的做帮手,由她帮自己压下其他的侍妾,省的自己动手,以及还劝她早点生个孩子什么的,偏偏那是她娘,也没法计较回嘴,陈芸是带着憋气回来的。 果然就不是风雅的人,连首曲子都要人听的心惊胆战,过了好一会儿,谢奕才觉得自己的心情平缓了下来。 “怎的这么重的杀气……” 谢奕喃喃着,不得不承认,陈氏刚才弹奏的技巧虽然一般,但是是他听过弹奏的最有气势的人。 真真是可怕啊,陈氏一个闺阁女子,竟然弹出这样如亲临过战场的琴音,杀气冲天的,让人闻之胆寒。 陈芸直接不屑和弱鸡子交流,在彭城她是见过兵营里那些将士们演武的,气势宏大,以命相搏,相当的叫人热血沸腾,并不是一直花前月下的谢奕能理解的。 她直接扭头进了屋,还是老样子,陈芸睡床,谢奕睡窗边的榻。 “喂……你就准备一直这样子和我过日子吗?” 熄灭蜡烛后,谢奕躺在榻上,在黑暗中犹豫的对着陈芸的方向问道。 “额,这要看你有没有诚意过太平日子了。” 陈芸觉得自己善良大度的已经把选择权给了谢奕,他能够接受她的想法,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她也不想动辄就上手揍啊,虽然其实真的很爽。 “我怎么没有诚意了……” 谢奕猛地挠头,简直无法沟通了,他怎么没有诚意了,难道一开始想要好好过日子的人不是他吗?但是陈氏却对他肆意欺辱,横加指责,她才是最过分的人。 “有诚意的话,就先把你的通房丫头打发出去嫁人,以后洁身自好的管好裤腰带,事事和我保持同一个立场。” 感觉自己的要求并不过分,陈芸翻了个身,望着在月光下随风舞动的软纱帐子,对谢奕道。 听到这里,谢奕就觉得没法谈了。 “为什么你不能和大嫂一样贤惠,对明月她们宽容大度一些呢?就连大舅哥也有妾室啊,你看你的嫂子们难道和你一样动辄就打骂欺凌吗?还有对我娘,一点尊敬之心都没有,我对岳父岳母也这样,你会高兴吗?” 从小到大,谢奕的生活环境都是男人三妻四妾,对他来说,女人就应当贤惠大度不嫉妒,就像喝水吃饭一样正常。 “可我爹爹就没有妾室啊,你怎么不和她学?你换个角度想想,你爹若是也宠爱小妾,只要求你娘贤惠大度,还有个庶长子,你作为儿子高兴吗?你姐姐也嫁了人,若是姐夫新婚第一天就和她说以后和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通房丫头做好姐妹,你高兴吗?” 第67节 可能是因为临睡前,陈芸有点困意,说话便没有平日里尖锐,听到谢奕的话也没有过去揍他,只是打了个呵欠,带点鼻音的反问道。 “这有什么可比的,我娘本来就贤惠大度,我姐姐也是出了名的贤良。” 谢奕这话说的底气略有不足,他其实一直关注着陈芸的动静,生怕哪一句反驳又引得她发疯,再拿出刀子来耍弄或者卸了他的胳膊。 “哼,贤惠大度你怎么就没有庶出的姐妹兄弟啊?你爹的妾室难道你娘都当做好姐妹照顾了?还是你那贤良的姐姐让夫君纳妾了啊,你姐夫根本一个妾都没有呢。” 陈芸平生最烦双标狗,谢奕自己的娘都做不到,姐夫压根就没有妾,还得要媳妇做到贤惠大度,这么牛逼,不用火箭炮就能上天了。 “我……” 谢奕从来没有站在别的角度想过这个问题,对陈氏他又恨又怕,只觉得她不可理喻,但是这么一想,好像确实他之前忽略了啊。 “这世界上可没有理所当然的,你想睡小妾要个贤惠老婆,我想后院清清静静,再也没有旁人的过日子,我不觉得我有问题,凭什么你就该合心意,我的想法就是不对呢。就你是人,我就不是人了吗?什么时候你想明白这个问题,什么时候我们再谈以后。” “反正你只要记着,你不让我痛快了,我就让你鸡飞狗跳的一辈子。” 最后撂下话,陈芸翻了个身就很快的熟睡了,留下谢奕睁着眼毫无睡意的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 接下来的两天,陈芸在侯府过得十分舒心,日日陪着蒋氏说话,享受着亲娘的关爱,她叹息,果然还是家里好啊,连那几个讨人嫌的侄女都看着顺眼了不少。 而近距离的看到了“玉郎”琪姐儿和璟姐儿几个都有点含羞带怯的,特别是琪姐儿,鲁氏最近在为她议亲,考虑了不少人家,琪姐儿不是嫌弃人家少爷长得不俊美,就是家底不显赫,挑来挑去都没有顺心意的。 若是,也找个玉郎这样的,又有才,又俊美,还有个首辅爹,该多好啊。 琪姐儿倒真是觉得宫里的大姑姑和祖父祖母都太宠这个二娘了,凭什么好东西都有她的,而自己只能捡人家不要的呢。 琪姐儿脸色莫名,鲁氏看着谢奕也颇为惋惜,要不是碍于二娘,玉郎娶了自己女儿,或者是把琪姐儿嫁给谢首辅家的三郎,也不错啊。 “娘啊,爹爹给我的庄子我还没去过呢,现在就想去看看,正好二爷最近也休沐,就让我们一起去玩两天吧。” 等到了晚上,陈芸在蒋氏身边撒着娇,她早就听予深传信,说是已经把别庄按照她的设计修整好了,之前新婚,在谢家没法出去,现在回了娘家,就自由多了。 蒋氏知道她是憋得狠了,犹豫了一下倒也同意了,毕竟这几天见着女儿了也算慰藉了思念之情,总把她拴到自己身边也不好。 “耶!娘亲你最好啦!” 陈芸兴奋地往在蒋氏脸上吐口水,被蒋氏笑着轻捶了几下。 第二天一早,陈芸就拖着谢奕,以及两个侄子予溪和予深一起去了城外的庄子。 这几日谢奕无事时,倒很是指点了予溪一番应试和做文章的技巧,作为乾德二十年的探花郎,谢奕的心得还是十分有用的,倒是让予溪颇学了好些心得,等融会贯通后成绩不难提高了。 因此对于谢奕这个姑父,予溪还是愿意给点面子的。 但是一路上看着经过的百姓,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路边的农田里,庄稼长势也稀稀疏疏,土地干涸龟裂。 坐在车里,陈芸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色,心情却不复之前的雀跃,忍不住沉重起来。 “今年怕是要大旱了呢。” 皱着眉感慨着,陈芸从车窗外喊过独自骑马的予深。 “现在京里的粮价涨到多少钱一旦了?” 看这趋势,粮食上涨是必然的了,就是不知道涨的多疯狂。 “翻了快三番了,很多粮店里粮食已经限量供应了。咱们侯府目前还有去年的存粮,加上佃农交上来的租子,也还过得去。父亲已经叫人多去南方采买粮食了,那边行情还算好的。” 予深对于现在的形势了如指掌,果然顺畅的回答了陈芸的疑问。 平日里,不像陈芸那般大多数都要锁在深闺,作为男孩,他探听消息的渠道多样不说,作为世家子弟中能玩会玩的翘楚,予深的交际圈子也广阔,加上脑子灵,身边还有长辈随时指点着,陈芸一般就通过他来获知一些想知道的外界讯息。 谢奕的神色也难得的严峻起来,作为读书人,他还是有点忧国忧民的情怀的,之前不关心政事,只是以为现在真的万事太平呢。 等到了庄子时,已经是中午了。 管事的是个肤色晒得乌黑的壮硕汉子,粗粝的双手不断地相互搓着,言说现在庄子上的收成不好,没有他们的午饭没有粳米了,只有糙米饭,新鲜的蔬菜也来不及采买了,只有几道野味尝鲜。 “没关系的,有什么就端上来吧。” 谢奕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娇生惯养的少爷,也难得的没有挑剔什么,而是语气温和的对着管事道。 因为知道现在粮食紧缺,所以哪怕吃的不太合胃口,几个人也没有剩下多少,尽力全部光盘了。 “走,去活动活动。” 摸着有点吃撑的肚皮,陈芸指挥着几人一起去了庄子外面的围场。 那里是特意开辟出来的一大块空地,可以用来骑马,围猎。 换上衣裳,挽着常用的镶嵌着宝石的长弓,陈芸放开速度纵马跑了一会儿,在驰骋的马上沐浴着迎面扑来的风,感觉相当的减压。 另一边,谢奕在予深的带领下,也换好了衣服,慢吞吞的走到了围场的外围,他真的相当不爱骑马啊。 突然,搜的一声,一支利箭带着末尾的寒光擦着谢奕的头发飞过,将他吓得瞬间忘了呼吸,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随后,嗖嗖嗖的连续三箭,两只穿过了他两只胳膊直钉到腋下的衣服上,还有一直钉在了谢奕垮下一尺见方的地方。 谢奕浑身僵直,脸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利箭吓得惨白,冷汗浸透了后背,浑身颤抖着抬头。 而谢奕看着越来越近,向自己飞速袭来的骏马,原先想要离开,但是箭钉住了衣服,让他动弹不得,不得不放大着瞳孔,看着马离自己越来越近,再差一点仿佛就要被马蹄踩断骨头。 陈芸骑在一匹红枣马上,马蹄呼啸着,速度十分快的朝着谢奕驰骋而来,肩上背着长弓,宝石在阳光下褶褶生辉。 一直到距离谢奕十分近的地方,陈芸才勒住了马蹄,红枣马两只马蹄高高的翘起,再往前一步就能踩到谢奕了。 她的脸逆着阳光,但是眼睛晶亮,灿烂的笑容,和肩上那把长弓上缀着的宝石一样刺眼,印在了谢奕眼睛里。 第68节 “喂,谢二,你吓尿了?” 谢奕张着嘴,额前的黑发已经被汗水打湿,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看着面向自己坐在马上,挡住了直射过来的阳光,正高高在上的望着自己的人,喉头哽动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有马嘶如笑。 第33章 旱情 被连射三箭,在地上钉成一个大字型,又差点被马踩到,冷汗瞬间湿透衣服的后背,是什么感觉? 谢奕拒绝回答,只是翻了个白眼,彻底晕了过去。 “真的吓尿了啊,没劲……” 陈芸在马上看着晕倒的谢奕,真的觉得有点醉,这也太没用了吧。她开个玩笑而已,但是好像太刺激了? 就谢二这怂货,之前的每年初秋狩猎,都是怎么混过去的啊?陈芸深深的不解。 大秦贵族的一项重要娱乐活动,就是秋荻,罢朝十日,由皇帝带领众贵族一起去京郊的围场,打打猎,联络联络感情。 因为之前的秋天,她都在彭城度过,所以还真的没有参加过京城的秋荻。 兼之前几年因为先帝新丧,不能游猎玩乐,今年是新帝登基的第三年,已经完全可以恢复这项传统活动了。 “姑姑的箭法还是那么厉害!” 予深捂着嘴笑的浑身抽动,在陈芸问出口的第一时间,就特意往谢奕□□瞄了一眼,还真心实意的称赞着陈芸。 瞧瞧,这每一箭的力道,都深深的钉在地上,使劲拔才能□□。 只有予溪比较好心,无视这对无良的姑侄,蹲下身拍着谢奕的脸。 “姑父?” 但是拍了几下,谢奕依然没有反应。 “叫人把他抬回去吧……有什么圈养的猎物都放出来,咱们一起跑跑马!” 等予深把谢奕身边的三箭□□,陈芸挥了挥手,让下人把谢奕抬到屋里去,自己和予深一起继续打猎了,而予溪也对这种活动兴趣不太大,主动申请去陪着谢奕。 “哪里用他陪啦!哈哈,大哥自从前些年从马背上摔下去断了腿,就不敢和姑姑一起骑马了,那时候谁叫定光大哥只顾着姑姑呢……” 予深开心的说到一半,才觉得不对,马上住了口,有点忐忑的扭头,小心的打量陈芸的脸色。 “说啊,怎么了……” 陈芸已经早不在意了,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男女之间,做不成夫妻难不成还得一直记恨着对方吗?她还不至于这么小气,那些年的回忆毕竟是开心和精彩的,这就足够了。 “呵呵……” 予深傻笑着不再接话了,陈芸和定光这两人有□□,他和予溪是知道的,毕竟在彭城时,他们几人一起混在一起,甚至之前私下里予深还开玩笑的喊过周定光姑父。 之前明明他俩关系很好,曾外祖父也很喜欢周定光,还有意成全两人,对陈芸和周定光年纪渐长后依然关系亲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年就这么闹崩了。陈芸回了京都后再也没有去彭城,而后又订了亲,周定光除了在她婚前帮忙训练好了侍卫,拖予溪交给她一方小印,再也没有其他的音讯了。 “人嘛,总要向前看的!听说你最近一直没有去侄媳妇的屋里了……” 陈芸自己想的很开,与予深并肩而行,话锋一转,又谈到了他的身上。 回家后,陈芸也从蒋氏那里听过一耳朵,予深好像自陆氏掉了孩子后,就一直没有睡过正房。 尽管说感情上她理解予深,毕竟陆氏那种妻子和她相处会很累,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是理智上,她还是倾向于陆氏那边的。 要么不娶人家,娶了就要好好过日子,把人一直晾着算怎么回事呢。 陆氏并没有什么想独占丈夫的心,甚至贤惠的要命,在自己婚后不多久就主动给了予深房里人,算是一等一的贤惠人了,虽然说在陈芸看来是相当不能理解的,但是得承认,陆氏是很不容易的。 “唉……” 予深叹了口气,不想和陈芸多说什么,两腿一夹,催促马儿向前跑,越过了陈芸。夫妻间的事,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 陆氏掉了孩子后,整日哭哭啼啼以泪洗面,他哄也哄过,反而让陆氏更加愧疚,天天说着对不起二爷。 因为老侯爷同意让予溪进学出仕,二太太急的要命,天天要予深也好好读书,早日能够出仕,但是偏偏予深想要做武将,本来就烦得要命,一回房陆氏就要劝他听二太太的,好好读书,烦不胜烦。 这样的妻子,他往东她偏偏一股脑的要往西,鸡同鸭讲,丝毫无法沟通,他真的是烦闷的要命。 “不管怎么样,当初有本事你就不娶,娶了就要负责到底,半路撂挑子算怎么回事。” 这个时代女人大多数还是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的,尤其是陆氏那种性格软弱的,予深要是一直不待见她,光自怨自艾她就能把自己逼的崩溃。 陈芸也加速前进,追上了予深,补上了最后一句,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帮陆氏做的了。 “我知道了。” 一箭射中了一只瘦弱的兔子,予深面目表情的道。 接下来,二人就自觉的再也没谈扫兴的事了,予深也不问陈芸为什么射箭吓唬谢奕,对于这个姑父,他的好感实在有限,跟个绣花枕头一样,比之定光大哥,简直云泥之别。 尽情的跑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时,二人才尽兴而归。 谢奕这边,整整昏睡了一下午,一直到陈芸回来还没醒。 看着他苍白俊美的脸上,乌黑的眉紧皱着,眼皮偶尔颤动,像是陷在一场梦魇中无法清醒。 “喂,谢二,醒醒……” 第69节 陈芸在谢奕的人中处狠狠地掐了一下,那里很快的肿胀起来,谢奕疼得浑身一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啊……” 他一睁眼,就看到陈芸整个身子还倾斜着,她的脸在自己脸上方还没移开,近的能闻到她呼吸里甜蜜如麝的香气,立马脸色大变的转开头,不想再看到她了。 整整一下午,他都陷在那个诡异的场景里无法醒来,像是置身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中,杀伐声声,刀剑嗖嗖的不绝于耳。 艳阳当空下,迎面有女子骑着追风的骏马呼啸而来,红衣黑发身背长弓,弓柄上宝石绚烂的刺眼,背光的脸有些模糊,朝他粲然一笑,却灿若朝阳,一眼惊鸿。 那样的场景,让他的心急速跳动的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既怕得要死,又意外的觉得美的窒息。 “不用躲,我不动手了!” 看着把人吓成这样,陈芸也觉得没趣,转而起身向外走去,活动了一下午,刚好她也饿了。 “哈……” 予深短促的一笑,招呼着谢奕和予溪一起出去吃饭,也跟着出了门。 “姑丈你还好吧……” 比起陈芸和予深,予溪则是温和妥帖的多,关心的望着谢奕道。 “还,还好……” 谢奕捂着胸口,心跳依然强烈的让他不舒服,眼底依然存着那一片如烟花般炸然出现绚烂红色,谢奕使劲闭了下眼睛,脸色也没有好转。 一定是之前吓的。 想着之前陈芸存心吓他,还拿箭射他,谢奕觉得又恨又委屈。 “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之前也看到她拿箭射我了,平日里陈氏就是这么对我的,非打即骂,毫不客气。我要去告诉岳父和大舅兄,他们一定会帮我做主的,对不对?” 比起其他两个恶形恶状的人,气质温润,对自己友好的予溪仿佛是溺水者的浮木,谢奕再也顾不上其他,激动地抓着予溪的手,声音急切的看着他,寻求支持。 “姑丈先松开我吧……” 谢奕的手抓的很紧,这个姿势让予溪很不自在,他摸了摸鼻尖,心中有些好笑。 比起予深的性格直爽,予溪从小就是蔫坏的类型,外表看着温和有礼,内心也是芝麻陷的。 看到这个姑丈被姑母整的惨兮兮的,予溪有些好笑之余,自然是向着姑母的。 “姑丈啊,你许是不知道,姑母从小就在侯府里是最受宠的一个,做什么在祖母祖母眼里都是千好万好的,老人家偏听偏信又护短,这事儿难办呢……你便是去告状了,他们没亲眼看到,也没有人信啊,谁能信你一个大男人被个弱女子欺侮。” 予溪坐在谢奕的床边,像个大尾巴狼那样,装作给谢奕出主意般的劝道。 “她这么厉害,我以后怎么办呢?” 若是告状也没有人搭理,陈氏的气焰又这么足,想想未来会一直这么暗无天日的过下去,谢奕崩溃的捶着床,差点捂脸痛哭。 “姑母少时常年在我增外祖家小住,所以学过一招半式的,向来不对外说的,而曾外祖父极喜欢她,还给她起了个“诨号”,叫陈将军呢。姑母没出门前,在侯府里就是无人敢招惹的,又有祖父母,宫里的娘娘撑腰,只要姑母回了京都,娘娘就要隔三差五的接进宫。所以姑丈还是能忍则忍吧,多顺着她,不要惹她的好。男人嘛,让着女人才是正理。” 予溪发自内心的真诚建议着,看着谢奕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充分的发挥了自己在作为姑母娘家人的本色,却让谢奕闻言更是一脸的绝望。 苍天负我啊! 以后难道再也翻不了身吗? “看起来姑丈的身体也没有大碍了,休息一下,快点过来吃饭吧。” 体贴的给谢奕留了一个短暂的独处空间,予溪体贴的先行出去了,留下双眼空洞,捂着胸口的谢奕缓缓又倒向了枕头。 晚饭依然还是简单,庄稼地里收成不好,这样的一顿饭还是庄子的管事东拼西凑才能得来的。 等他们饭后,有庄子上的粗使丫头把剩下的饭菜端出去,陈芸他们正移到了正堂喝着茶呢,不一会儿,外面却传来争执声和孩子的哭声。 “小孽障给我站住,主子剩下的饭也是你个下贱东西敢肖想的吗?赶紧给我拿回来,不然我就拿剪子划得你肠穿肚烂!” 陈芸走出屋子,就看到一个粗壮的仆妇拽着一个小男孩,从他手里夺过来一个竹编的精致小篓,里面装着他们晚饭剩下的白面馒头。 一手拿着小篓,一手拽着男孩的耳朵,那个身材健壮的仆妇一脚一脚的踹着他,小男孩哭的凄惨极了。 旁边还有两个端着盘子的使女帮孩子求情,可是仆妇却连理都不理。 “怎么了这是?” 陈芸皱着眉头,踢起脚下的一块石子,一下子正中仆妇的手腕,那人“哎呦”一声,松开了钳制着男孩耳朵的手。 “姑娘,您就饶了小狗子吧!他娘病的起不了身,家里野菜团子都吃不上了,定是饿极了,不然平日历这孩子不敢来后院的。” 一个脸上有些雀斑的使女,看着陈芸走向倒在地上起不来的孩子,忐忑的解释道。 把孩子扶起来,让人给他擦了擦脸,仔细看了看身上有没有伤筋动骨,陈芸这才有时间打量着孩子,他已经瘦的脱了相,两颊两边是鼓鼓的颧骨,巴掌大的小脸面黄肌瘦,只剩下一双大眼,看上去格外的可怜。 详细的问了问眼前的使女,陈芸这才知道,因为大旱,地里的收成极差,几乎家家户户都连税赋也缴不起,更有每年租种土地的租子,这一番折减,有陈年余粮的家庭也不多。 所以绝大部分人他们目前只靠野菜团子掺点粗粮果腹了,这还是境况好一点的,好歹能过得去日子。 而野菜也有限,再有野菜都挖不到的家庭,就已经吃不上饭了,只能卖儿卖女换点吃的。 小狗子家里爹早逝,只有一个娘在庄子上做针线活,又没有地,日子过得自然更惨,现在粮价涨的飞快,狗子娘又病了,做不了活,所以就连原先的那点月例钱也都没了,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听说贵人来了,小狗子这才跑来后院试试能不能得到点剩饭。 这年头日子不好过,主子那边的剩饭早就被这些在厨房里帮忙的仆妇定下了,想要给自家的孩子老人吃,哪能让一个孩子占便宜,所以那个仆妇才这么不客气。 “贵人姐姐,您就救救我娘吧,她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小狗子哭着跪在陈芸面前,小黑手脏乎乎的没敢碰她的衣摆,只能不断的磕着头哀求。 第70节 一个才五六岁的小孩,这样着实让人不忍,陈芸让那个手拎篓子的仆妇把手里的篓子给小狗子,大概里面还剩了三四个馒头,让他带回去给他娘。 仆妇不敢违背主子的意见,但是看着小狗子的眼睛简直能淬出刀子,小狗子捂着被踢的生疼的肚子,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她手里夺过篓子。 她家的孩子病了好久,家里也买不起药,只能让孩子慢慢熬着,日日只有一点野菜团子果腹,她原先死死护住这几个馒头,是想带回家给自己的孩子补一补。 篓子被彻底夺走后,仆妇再没有了原先的凶煞,抹着泪萎在了地上。 等小狗子走了,陈芸就使人把管事的叫来,问了问狗子娘的情况。 “唉,那也是个可怜人。但是现在这个世道,哪个穷人不可怜呢。主子心善,但是现在粮价高啊,庄子上下人的份例是有数的,就是现在能靠着主子的帮扶熬过去,后面也悬啊。” 管事的是个老实汉子,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他也是庄稼地里的老把式了,一直心底有个不详的预感,按照这样的旱情继续发展下去,接下来地里收成会更差的。 “不管怎么说,今年年景这么差,也不能让大家饿死啊。这样吧,今年庄子上的租子就不用交了,开仓把陈粮都取出来,把下人们的份例钱都换成粮食吧。” 这个庄子已经附近的百倾良田,都是陈芸的陪嫁,尽管救不了太多人的人,但是能够让依附她过活的那些人活的好点,她也不会吝惜这点浮财。 反正她不用靠着这点收成过日子,就当日行一善吧。 “谢谢姑娘!姑娘真是好人!姑娘以后一定会有福报的!” 管事的激动地脸色黑里泛红,不断地搓着手,笑的牙不见眼的。 他也不是个心肠狠的,灾荒之年,眼见着大家日子都过得艰难,挣扎着快要饿死,心里一样不好受,但只能按照规定办事,毕竟庄子他说了不算。 主子亲自答应减了租子,下人们也能每月有口饭吃,能叫大家都熬过去这季灾年,说不定明年就好了呢。 而在陈芸身后,目睹着这一切的谢奕,眼神有点复杂。 作为父母皆在,一同居住年轻人,和大秦所有的男人一样,他是没有私产的,每月领一份月例当做零花钱,俸禄那点更不指望了,吃穿生活都由中公统一调配,有什么大的花销也是要由谢夫人同意去账房支取。 比起嫁妆丰厚的陈芸,谢奕简直穷的两袖清风,谢家也有别庄和农庄,土地,但是他之前根本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偶尔去趟庄子也是享受完就走。 谢奕十六岁前只一心读书,17岁授了翰林编修后,这两年间更是忙于文会和交际,京都太繁华,他身边更是往来无白丁,世家子弟怎么会关心民生呢。 因而作为锦绣堆里打滚的小少爷,他惯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就没有能够这样大方的减免一个庄子的租子这样的体验。 民生多艰,以食为天,在今天谢奕才真的有了真切的体会。 在这之前,他心中所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喜怒哀乐,所有的一切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自己的日子过得快乐与否才最重要,却没有想过,这传说中的清平盛世,竟然其实遍布疮痍,正逢灾年,还有许多饭都吃不上的可怜人。 “姑姑好气魄!” 同样也是无私产的穷人,予深对于陈芸的大方又欣赏又羡慕。 方才的这一场遭遇,让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现在外面真的到了这般境地了吗?这还是京城附近,其他地方必然更严重了。” 陈芸再有钱也救济不了天下人,空有情怀,只能闷闷的回屋去。 税赋负担重,庄稼收成若是连税赋也交不了,养不活自己,那么这些农民下一步就是逃离家乡,四处游离着做难民了。 这样一来,必然各地的难民蜂涌,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就容易发生农民起义,进而影响国家安定。 西汉末年绿林赤眉起义、东汉末年黄巾起义、元朝末年红巾起义、明朝末年张献忠李自成起义等,就是这样的情况,农民活不下去了,就会揭竿而起,所以史书有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虽然不至于一下子情况到了这么严重,但是作为这个国家最高统治者的亲戚,没有人比陈芸更不喜欢这样不稳定的情况了。 “喂,谢二,朝廷到什么时候才会减轻赋税,开仓救济啊?” 晚上躺在床上,陈芸在黑暗里问着睡在榻上的谢奕,虽然他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柴,但是毕竟比起她这个业余的,好歹还当着小官的谢奕知道的要比她多一点吧? “若是旱情严重的话,各州郡长官就会上报,核实情况后陛下会在早朝上和群臣一起商讨,制定详细的救灾制度,由朝廷拨款,再派专门负责赈灾的督查,前往各地赈灾救济。” 按照程序,就是这样没有错的,谢奕说完后心里忽然间打了个突。 他虽然在翰林院侍弄笔墨,不太关注朝廷动向,但是好歹每月的邸报是会读的,而且还有一个做首辅的亲爹。 但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旱情严重这种事,而且按照这种干旱程度,必然不是一天两天短短时间就形成的,大概从春天时就有了预兆。 但是大概是并没有州郡的长官上报,京都的按察使也没有上报过京郊的旱情,或者是报了也被人扣下,所以并没有被拿到朝上由众人一同商讨。 谢奕还不知道是在哪一步出了问题,但是现在很显然,减轻赋税和开仓救济短时间内并不会发生。 其实比起谢奕这个毫无政治素养的闲职文官,像陈芸的大哥这些关心时事的朝臣多是早就知道了北方的旱情,但是这事官小的没能耐上达天听,官大的,他们想的却也很多,有各种顾忌。 加上情况目前也没有那么糟糕,尚在可以控制的行列,还可以再等一等,并且主要是现在朝堂不太平,两方派系倾轧严重,这时候任何一个举动就是热火里泼油,又要让他们有理由相互攻讦了。 所以说少数持中立态度的,以及有心经济实务,想做出成绩的官员,都在等,等一个打破局面的契机,使胶着的两派力量失衡,然后破而后立,在新的局面下,胜利的那一方自然会先选择做出点成绩以示天下的。 在庄子上过了一晚,陈芸等人就回了侯府。 在娘家的轻松时光最是短暂,等从侯府再回到谢家,没过多久就已经到了七月。 第34章 姐姐 七月的京都处处热气蒸腾,天气闷热的要命,酷暑炎炎,连空气都热的仿佛凝固了一样。 京都里的大小世家贵胄们,都开始在几天里,陆陆续续的往清凉山迁移了。 谢家是和周家约好了一起上路的,也就是谢家大姐谢杏芳的婆家。 因为要住至少两个月,所以带的东西都很多,两家的车队在后面跟了一长串,叮叮当当的响声不断。 “二娘,咱们还能撑住吗?我让他们再去要盆冰吧?” 第71节 看着陈芸蔫蔫的靠在马车的竹席上,热的满脸都通红,容和为她擦着汗,有些担心的问道。 陈芸属于热性体质,一到夏天就特别不耐热,一动不动扇着扇子就要汗流浃背了,所以需要用的冰很多,之前在侯府时是不用操心这个的。 但是现在嫁到谢家,和婆家一起上路,就能感觉出不方便了。 谢家的冰盆用度都是统一的,谢奕又是和谢老爷一起坐在马车里,不和陈芸一道,所以只有陈芸一个人的份例,冰就有些不够了,车厢内气温一直居高不下,跟蒸笼一样。 “算了,再忍忍吧。” 陈芸有气无力的,平日里的话,她自然不会这么委屈自己,早就让人去找谢夫人要冰了,敢不给的话,绝对就要翻脸的。 但是前几天京城的粮价又涨,就连京都里的官宦世家都觉得有点吃不消了。 灾年地里收成都不好,整个北方都旱的土地龟裂,包括谢家在内,庄子里的租子也只收上来了往年的十之一二。 而且各家府第除了主子,每个府里养的下人们都不少,这些人基本都是签了死契的家奴,一家子都是主人的奴仆,都要吃喝,还要养家糊口,加起来也是一大笔开销。 总不能让下人们吃不饱饭干活吧,再穷也不到这个份上,况且好歹也是有点头脸的人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朝廷政策未明,毕竟谢老爷再是位高权重也只是个官员,不比巨富商贾或者豪门世家,家里底蕴到底有所不足,谢夫人就顺应形势表示最近外面形势不宽裕,在阖府缩减了各人的份例。 因而像冰盆这种比较奢侈的东西,一律减了一半。 这样的决定也没有什么不对,这个时候朝廷两派关系风尖对麦芒,陈芸也是大概知道一点的,至于谢家不管是真的捉襟见肋,还是只是做做样子,她都无所谓,反正这时候能低调一点是好事。 整个京都大部分人家都是缩减开支过日子的,若是谢家显得太过于宽裕,背离了大部队,反而会容易引发话题,被人找到缝隙攻讦道德作风,让人以为谢老爷在朝上敛财有道。 虽然陈芸并不觉得谢老爷会清廉到哪里去,混到这个地位了谢老爷想做清官也做不起来的。 但是这时候谢老爷和谢夫人这么表现出来了,她这个做媳妇的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唱反调,况且一路上还不止谢家的人,还有周家的人,哪怕她自己出钱去买冰盆呢,让人看到了也十分不像。 “二娘,再用冷水敷一下吧。” 马车一路以来的速度并不快,容与下去打了盆水照样能赶得上车,满头大汗的端上来。 “唉……” 陈芸热的和死狗一样,恨不得把衣服都脱光,头发又长又多,闷得一脑门汗,用帕子浸了水重新擦了擦,她又躺回了主席,紧紧抱住微微生凉的玉枕。 说是冷水,因为一路上都是山路,荒郊野岭的没有水,他们做饭和日常用的水也都要一路带着,被太阳找了一路,水都带着点余热了。 “那个明月的丫头说她中暑了,我刚才过去看了看,确实像是。” 郑嬷嬷原本在她们后面的一辆驴车的,这时也抹着汗敏捷的跳上了马车,对着陈芸小声道。 “让她熬着吧,我也差点中暑呢。等一会儿停下吃午饭时,让人煮碗凉茶送给她。” 陈芸自己都热的昏昏沉沉呢,哪有闲情管其他的,一心只盼着赶紧到清凉山,稍微凉快点,因而很不在意的对着郑嬷嬷吩咐了一句。 “老奴知道怎么做了。之前孙嬷嬷让人做的龟苓膏,一直浸在水里,许是还凉些,让容和端过来,二娘吃一碗解解暑吧。” 郑嬷嬷一向是个机灵人,知道陈芸压根不在意这两个通房,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自己看着去安排了,临走时又跟陈芸建议道。 “恩,去拿来吧。” 冲着容和招手,陈芸懒懒的应道。 本来天这么热,她是完全没有胃口的,但是想到龟苓膏是凉性的,吃了大概能舒服点,这才撑着精神准备尝尝。 但是等到了中午,陈芸打着精神过去和刘氏一起伺候谢夫人时,却见一个婆子哭倒在谢夫人面前。 “求太太看在老奴忠心耿耿服侍了太太一辈子的份上,救小女一救吧。老奴就这么一个闺女,那孩子命不好,现在年纪轻轻,连子息都没有,怎么也是伺候了二爷一场,可不能就这么让她等死啊。” 这个嚎哭着不断磕头的婆子,正是明月的亲娘吕婆子。 由于之前陈芸和谢奕一起回门,在侯府里住了半月,所以吕婆子终于找到了机会,去见了明月几次。 这事在陈芸一回来时,就听曲嬷嬷汇报过了,当时天热起来了,陈芸也没有狠罚明月,只是让明月又在院子里跪了半天,把她每月要做的针线翻了一倍。 原本吕婆子就很担心明月,尤其是听说自己的侄女,在大房做姨娘的紫月都被二奶奶弄得发卖了,更是胆寒不已。 紫月可是生养了大房唯一的儿子,原先以为稳定的根基也能轻易撬动,直接发卖出去,二奶奶可真不是一般的厉害人物。 有这样的主母在,连生了儿子都无法保障安全,吕婆子更是后悔让女儿做妾了。 尤其是她看到明月憔悴的厉害,苍白瘦削的比之前判若两人,吕婆子只有心痛的抱着女儿一起痛哭。 明月几次三番的被陈芸打压,每天吃的饭也粗糙,她之前又一向被谢奕纵容娇惯的厉害,乍然换了这样的饭,每天也只是少吃两口勉强不饿死而已。 再加上被郑嬷嬷打过,又当众罚跪了,二爷也没有去看过她,本就面子里子都没有了,再听说了表姐过来看她时竟然被二奶奶设计了,自身都保不住落到一个发卖的下场,整个人就更加没有生气了。 吕婆子总不想女儿也落到被发卖的地步,便只有帮着她想主意,二奶奶在二房一手遮天,但是谢家总还是谢夫人说的算的。 伺候了谢夫人这么多年,吕婆子也知道她的脾气,二奶奶的手段狠厉不留余地,谢夫人必然是不会喜欢她的,哪有做婆婆的会喜欢一个一点也不贤惠的儿媳妇。 谢夫人对两个儿子的妾室还是不会轻易难为的,之前紫月在大房都压在了大奶奶的头上,也没见她为大奶奶撑腰,所以吕婆子觉得,谢夫人作为二奶奶的婆婆,身份又比二奶奶高,若是明月得了谢夫人的青眼,好歹也安全些,二奶奶总不能再轻易喊打喊杀的。 这次去清凉山,明月也在随车的队伍里,车里热的跟蒸笼一样,又没有冰,明月的身体弱自然扛不住了,热晕过去后,吕婆子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是个让明月进入谢夫人眼里的好机会。 “二奶奶,明月一个奴才秧子,是不敢跟您争宠的,她已经不敢再见二爷了,求您给她一条活路吧!” 吕婆子在谢夫人面前哭诉完,看到陈芸走过来,又膝行着爬到陈芸面前磕头,边哭边苦苦哀求着,额头也撞得青肿不已。 在场的除了谢夫人外,还有周家的大太太,她身边一嫡一庶两个女儿,并谢家大姐谢杏芳。 “明月是二弟身边伺候的人吧?这是什么情况啊,弟妹和我们说说。” 谢杏芳听着吕婆子哭得可怜,再加上听了母亲说过不少这个弟妹的恶形恶状,便忍不住第一个开口道。 第72节 谢夫人之前在婆媳斗法时被陈芸几次气的差点吐血,就给女儿谢杏芳传信,好生诉了一顿苦,本来想让谢杏芳回娘家帮她出个主意的,但是周家那一阵事情多,作为长子媳妇的谢杏芳实在挪不开身。 等到她终于有空了,又赶上了要阖家搬去清凉山,只能说服公公婆婆,和谢家一道出行,路上也能和谢夫人多说说话,顺便找机会帮母亲出口气。 现在可不是终于让她逮到了机会,谢杏芳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仗着谢周两家互为姻亲,已是通家之好,打定主意要在婆母面前揭出来,让陈芸没脸。 “这大概是明月的亲娘?听说是在母亲身边伺候的,母亲一向重视规矩,会调理下人的,怎的今天这个婆子这样不知无礼行事,一会儿母亲可要好好处置这个毫无规矩的婆子。” “至于明月,我已经知道了,不就是中暑晕过去了吗,这一阵中暑的下人可真不少?让她一说,倒好像是要咽气了一样。现在天热,就连媳妇的车里也就只有一盆冰,也热的难受的紧,明月身子差些中了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陈芸笑的淡定又优雅,回应的也慢斯条理,倒是把谢杏芳的话噎了回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婆子也是担心明月罢了,你既然知道明月中了暑,怎么就任由她病着,一点也不管呢。” 谢杏芳性子一向爽利,当初周夫人也看中了她的性格,觉得能帮助儿子撑起家业,做好女主人,才为长子聘的她,并且在她过门后,对谢杏芳相当的好,所以谢杏芳在婆母面前,也是自在的紧,听着陈芸辩解,便毫不客气的问道。 “一个通房丫头罢了,中了暑等会儿灌碗凉茶就好,现在正在路上,怎好兴师动众的找大夫,再说了她也不配啊。便是病的撑不下去了,也是自己命不好,这样的玩意儿,若是二爷在意,我再给二爷找个十个八个的也不成问题啊。” 最讨厌这种同样作为正妻的,却拿着小妾恶心别人的人,陈芸相当的不屑,真是白眼都不爱朝着谢杏芳翻。 怎么这一家子都这么不着调,拿着一个通房丫头倒当起正经人来了,因此话就说的相当不客气了。 又被噎了回来,谢杏芳心头怒火往上不断地烧起,她本就是易怒的性子,加上自认为作为大姑姐,自然有权利教训弟媳,弟媳却这么桀骜不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更是气的不行。 果然这个陈氏,就是和母亲说的那样,完全的是一个毫无规矩满身反骨的不贤之妇。 “弟媳既然这么说,我作为大姑姐的,也要说你两句了。咱么谢家可是有规矩的人家,不兴随意作践侍妾。便是一个通房丫头,好歹也是伺候二弟的,你作为大妇的,怎能如此不贤惠,生病了都不给治,枉顾人命!” 谢杏芳说的正气凌然,冲着陈芸训诫道,摆出一副大姑姐的样子,说的谢夫人和周夫人都暗自点头。 大秦是有这么一个规矩,长女在家中颇有地位,便是出嫁女,在娘家也能说得上话,因此很多出嫁女不怕小姑子,倒是最怕大姑姐了。 “呵呵……倒是叫姐姐误会了,是我的不是。只是您却不知道,现在咱们正在路上,条件不便利,便是我自己,车上只有一盆冰,热的喘不过气,也不敢多要一盆,更不敢请大夫,生怕给母亲添麻烦。我都尚且如此,明月一个通房丫头,若是比我都精贵,不过是中暑身子不适,就要找大夫,那到时候岂不是让人误会,咱们谢家拿着正经的侯府嫡女不当人看,倒是把个奴才秧子当做奶奶来看待了。到时候被人知道了胡乱嚼舌根,说起谢家来这么没规矩,不光您和母亲脸上挂不住,便是我娘家也要生气的。” “再说了,我好歹是把二爷的通房丫头带了过来,听说姐姐这边,却是没带姐夫的房里人啊。京都现在这么热,让侍妾热死在家中,也是几条人命吧。难不成在姐姐眼中,只拿伺候二爷的明月当个正经人待,便不拿姐夫身边的侍妾当人看了?” 既然谢杏芳给脸不要,陈芸也不客气了,对着她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她知道周家大爷没有小妾,谢杏芳是首辅唯一的嫡女,周家很给脸面,而且夫妻俩关系也不错。 “你胡乱说什么呢!你这个口气是对我说话吗?还知不知礼了!” 谢杏芳气的语无伦次,总算是领教了陈芸的厉害。 “姐姐休恼,我说的难道没有道理吗?再说了,母亲和周太太都在呢,作为长辈的都没有开口,姐姐先跳出来说三道四的,好生不把长辈放在眼里呢,我作为弟媳妇的也不敢苟同姐姐的礼仪。” 陈芸吵架从来没有输过谁,打嘴仗气死人不偿命的,让一旁的周夫人和两个周家小姐都看呆了去。 “呵呵,你姐姐也是一片好心肠,你可别怪她心直口快,她向来最疼二郎这个兄弟了。” 谢夫人攥紧了拳头,僵硬的笑了笑,不得不开口打圆场,陈氏这个人可邪了门,无理都要搅三分的,生怕女儿吃了亏去。 她都有点后悔了,刚才不该想着看陈氏的热闹,就该拦着女儿的,现在对陈氏找茬被反击了回来,陈氏必然不会善了。 “母亲可不要光向着姐姐,媳妇说的可有道理?明月不过下人,姐姐拿她比我这个嫡亲的弟妹还要亲热,真真的让媳妇吃醋了呢。” 既然谢夫人这话说的避重就轻,陈芸也就轻快地笑起来,撒娇般的摇着谢夫人的胳膊,更让谢夫人气的眼前一黑,又不能当众把她的胳膊拂开去,只能一口老血吞进肚子里。 “你……我只是教导你要贤惠大度!” 陈芸的话摆在这里,谢杏芳再怎么恨陈芸,也不好再继续拿明月说事了,不能表现的真的更在意一个丫头。 其实谢杏芳才不管明月的死活呢,只是想整治陈芸但是丝毫都没有占着便宜,这才让她暗恨不已。 “姐姐总是好意的,我心领了。只是我虽然年纪比姐姐轻,但是却知道,这做大妇的贤不贤惠,可不是张嘴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到时候别人都长着眼睛,真贤惠总会知道的。而口口声声嚷着要贤惠大度的,倒大多真的沽名钓誉罢了,其实自己根本经不住推敲。” 就像谢夫人,压根连个庶子庶女都没有,还让媳妇贤惠大度,连嫡孙都不要,一心捧着个庶孙当宝贝,真真是可笑。 还有谢杏芳,周家大爷连个妾也没有,自己日子过得舒心自在了,就要慨他人之慷,一副全天下她最贤惠的样子说教别人,脸皮厚的刀枪不入了。 陈芸笑的天真可爱,嘴里说出的话却句句能把人扎出血来,不止谢夫人和谢杏芳气的咬牙,周夫人也暗自皱眉。 但是想到陈芸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人家自有底气,周夫人倒是不敢随意出声品评。 陈芸说完后,在场的几人都没有人出声,刘氏一直神在在的回避着谢夫人的视线,她真的厌倦了给谢夫人当枪使了,不想出声给谢夫人和谢杏芳圆场子。 一开始她真的以为陈氏这个弟媳就是个愚笨不堪的棒槌,一入门就展露出浑身的刺,被娇惯坏了的女孩,必然会吃苦头。 但是几次三番的,谢夫人还真的没有从她手里讨了什么便宜,刘氏也不能不佩服她,活的这样有底气,也不是坏事啊。 谢夫人指使的紫月,都落的被发卖了,就连谢大爷,也等着过了秋天回旬州老家呢。 但是刘氏是不打算跟着他回去的,打定了主意,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京都。 如果,他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去死的话。 反正她很早以前,就为自己选了一条粉身碎骨的路,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辈子直到如叶落尘土,否则只能一直循着那点偷来的朝夕往前走。 “这婆子在母亲这里搬弄是非,坏我名声,还妄图离间我和姐姐的感情,真是用心险恶,一定都是明月指使的,母亲可不得不罚啊,不然怎么能服众。” 没人吭声,陈芸只有自己先出声了。反正惹了她的,就不能让那人有个好下场。 吕婆子原本一直跪着偷听陈芸和谢杏芳的嘴皮官司,听着谢杏芳处处向着明月,吕婆子还暗自高兴呢,没想到局面转瞬间又是这样。 难道二奶奶真的气焰这么盛,这么多人面前丝毫不顾及名声了? 再等到陈芸说要处置自己,还说是明月指使的,吕婆子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又哭着求饶,先把女儿摘出来,再一口咬定是担心女儿的安危。 第73节 “她也是惦记女儿……” 谢夫人刚想习惯性的找理由,陈芸马上打断了她的话。 “都母亲心慈手软,对下人多是包容,但是您越是这样,这起子奴才越没有规矩啊,周家太太也在这里,这个老叼奴就闹将起来,公然败坏我的名声,难道不可恨吗?母亲若是不惩治她,不仅以后谢家就没有了规矩依仗,便会周太太也要笑你呢。依儿媳看,这坏心肠的婆子可不是要发卖了去。” “呵呵……我没有……” 周夫人算是服了谢家这个新媳妇了,一张嘴利的比刀子还割的人肉痛呢。 她虚伪的笑笑,试图分辩着,但是陈芸一副我知道的眼神,倒让她说不下去了。 周夫人其实也觉得谢杏芳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一个丫头而已,算得了什么,这个陈氏说的也没错啊,口口声声让人家贤惠,自己怎么不给大郎纳个妾呢。 若不是大郎本身就不太热衷此道,谢首辅又炙手可热,周夫人可不让谢杏芳过得这么舒服。 “你还有完没完了?非要把人赶尽杀绝才好吗?” 谢杏芳见不得陈芸又逼迫自己娘亲,还把自己婆婆架出来,怒气冲冲的对着陈芸道。 “儿媳真是伤心啊,在您眼里永远比不过那些下三滥的奴才。这次在清凉山定是要见见姐姐的,儿媳非要好生和姐姐说说,若是她不同意这门婚事就好了,倒是让婆婆和大姑姐这么看不上我。” 有靠山不用的是傻子,陈芸装作一脸哀戚的样子,充满伤感的望着谢夫人,装作要抹泪的样子。 今天非得逼着谢夫人处理了这个吕婆子不行,不然大家是不是还以为她好欺负呢。 还有谢杏芳,她一定会找回场子的,到时候让谢杏芳哭着回去。 陈芸搬出姐姐,不止谢夫人气的眼睛发红,周夫人也表情严肃了些。不管怎么说,那位都有个做太后的亲姐姐,面子多少要给的。 最终谢夫人没办法,得罪不起太后娘娘,只有自己服软,问道,“依你看要怎么做?” 谢杏芳还要开口,却被周夫人一眼瞪过去,看到婆婆难得这么严肃,倒是没了声音。 “母亲掌家这么多年,该怎么处置不讲规矩的下人心中自然有安排,媳妇怎么好做得了婆婆的主。” 陈芸倒是没有直接说想怎么做,猫逗老鼠一样,就是让谢夫人气死了才好。 最终到底是没有牵连到明月身上,吕婆子咬死了摘出了女儿,倒是自己一家子都被发卖了出去,陈芸才肯松口。 等陈芸走了,谢夫人苦笑着看着周夫人,“我这个媳妇啊,你也看到了……” 她话中充满未尽之意,周夫人倒是也十分理解。 “娶了身份高的儿媳啊,就是这样,我们做婆婆的就得放宽心。” 周夫人也深有感触啊,媳妇出身高,就自然摆不起做婆婆的款了,但是人是自己选的,一心想借姻亲的势,能怪得了谁。 对于谢夫人,周夫人半是同情半是幸灾乐祸,摊上这么个儿媳妇,惹急了就拿姐姐做威胁,虽然不太地道,但是你知道会这样就不要去惹嘛。 一路上再无风波,至于中暑的明月,在知道全家竟然也都被卖出去了,又再一次的哭晕了过去。 现在外面受了旱灾的影响,京都里没什么人家会买人回去,被人伢子领走的吕婆子一家,必然下场不会好了。 第35章 揍人 谢家的别院在清凉山的中间部分,位置不好不坏吧,也不引人瞩目,宅子倒是挺大的,包括好几座三进的院子,比他们在京都住的谢宅还要宽敞。 这个别庄原本是前朝一个巨富的别院,后来那家人破产了几经转手,才被谢家买下来。 等下人们终于都收拾好了屋子,已经是夜里了,一整天赶路赶的兵荒马乱的,加上天气炎热,人就不由自主的烦躁。 “杵这里干什么!” 陈芸沐浴完后,带着一身的香气进屋,看到谢奕呆呆的站在她的妆台前,不知道想什么的样子,于是一把将他拨拉到一边。 用力一不小心有点大,直接把谢奕推到了桌子上,肚子那里狠狠撞上了结实的八仙桌。 “唔……” 谢奕疼的顿时蜷缩成一团抱住了肚子,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撞得移了位置,将一张俊美的脸扭曲的有点狰狞了。 他也是刚沐浴过,自从在侯府时没有人伺候他沐浴,谢奕就慢慢习惯了自己洗澡。 “你能不能,有哪怕一天不动手打我呢?” 谢奕脚步蹒跚的捂着肚子慢慢的走回到榻上,坐下好好地缓了一会儿,才咬着牙说道。 “不能!你长得就欠揍!” 坐在梳妆台前,陈芸闭着眼任容和给自己梳理长发,先是舒服的叹息了一声,才睁眼对着桌上的铜镜看着谢奕道。 这绝对是谢奕听过的最无礼的话了,但是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对陈氏毫无办法。 “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嫁来谢家,不能总是这么无礼,霸道,时间一长你的名声传了出去,便是我不能休了你,你自己面上也无光!” 谢奕拧着眉,他刚才从谢夫人那里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心情十分的不渝,便想着试着站在陈芸的角度好歹劝上一劝。 听说陈氏又顶撞母亲,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姐姐下不来台,明月中暑病的晕了过去也不见她管,还逼着母亲把忍不住为明月着想的吕婆子连同家人都一起卖掉了。 敢这样无礼又肆无忌惮行事的妇人,谢奕简直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第二个。 更不用说每天对自己非打即骂还恶意恐吓了,不要说一般的妇德了,就是天底下最狠辣无情的妇人,也及不上陈氏的一根头发。 “呵呵……就你们长了嘴,我就没有吗?谁敢乱说我的闲话,我一定让他的名声更坏!到时候专门请几个人去大街上散播你们家的丑闻,反正名声这个东西,还是你们家谢首辅最看重吧?” 陈芸真的一点也没有压力,一个是她真的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另一个就是她真的不怕啊,反正到时候要黑一起黑好了,把水搅混了她反倒就不显眼了。 “你……” 第74节 谢奕气的从榻上跳了起来,但是方才被撞痛的肚子被他的动作扯到了,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我觉得,嫁到你们谢家,也真的算是我倒了霉。对着通房比弟媳还亲,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大姑姐,是非不分偏宠儿子,一心只爱庶孙的婆婆,万事不管,天天忙的不着家的公公,宠妾灭妻,脑子进水的大伯子,软的和面团一样,还能被个姨娘欺负的大嫂,管不住裤腰带,喜欢对着丫头怜香惜玉的丈夫,呵呵……换个其他性子软点的女人真的就要被你们糟蹋死了。” “就你还跟我说名声?你真的好意思吗?” 陈芸觉得可笑至极了,谢奕还拿名声威胁她,他们一家子的黑点难道不比她多到天边去了。 “你少血口喷人?你自己能好到哪里去?” 被陈芸以说,整个谢家都没有好人了,谢奕指着陈芸的手指都颤抖的不行,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怎么了?我哪里有错了?” 陈芸凉凉的说着,看着谢奕指着自己的动作太不顺眼了,过去一把将他指着自己的那根十指拉了一下,咔的一声轻响,那根手指就脱臼了。 十指钻心,谢奕有瞬间疼的眼泪汪汪了,加上天热,顿时满头大汗起来。 随后陈芸轻巧的一踢谢奕的膝盖,他就重重的跪了。 “说说啊,我哪里错了?” “你那个明月是自己中了暑晕过去,难道还是我让太阳把她毒晕了吗?一个通房丫头晕了就晕了,还配请大夫吗?中暑的也不知她一个下人,你们真好心怎么不给所有中暑的丫头都请个大夫啊?你姐姐什么时候给你姐夫纳了妾,什么时候才配说贤惠两个字。吕婆子是你娘卖的,这也找不到我啊。” 一条一条的把今天的事解释清楚,陈芸觉得自己太冤了,喝了一碗凉茶解了解气,又看着谢奕捧着手指痛出眼泪,才觉得开心了点。 被谢家脑残气到了怎么办,必须是先揍一顿谢奕解解气。 “你,你没有错。” 走不了跑不掉,手指又被她弄得脱臼,肿了平时的两倍大,呈现出紫红的颜色,谢奕的衣服后背像被水泼湿了一般,刚才的澡也白洗了。 “脑残就不要搞事情了,我要是你的话,就一定会好好劝劝你那个脑子不清楚的娘和那个舌头伸的太长的姐姐。” 一直到睡前,陈芸才肯给谢奕把手指复位,看着谢奕冲去浴房再洗一遍澡,才美美的又灌了一碗凉茶。 这个天,没有凉茶简直活不下去。 而陈芸身边伺候的丫头和嬷嬷,看着她这么对待谢奕,已经见怪不怪了,照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说起来,陈芸身边的容和等人,一直没有跟着谢家那般,喊陈芸奶奶,而是还是按照在陈家时,叫陈芸二娘,叫谢奕为姑爷。 在她们心里,还是陈芸这个主子最重要的,姑爷倒真是可有可无的。 现在就连周嬷嬷,都放弃劝陈芸对着姑爷软和些了。 等正房屋里熄了灯,容和在隔壁房屋也热得不行,正要出来打盆井水再擦擦身子,就看到院门处,一个脑袋正探头探脑的。 “喂,哪里你都敢闯啊,胆子倒是不小!” 走近一看,是谢奕身边的柳宴,容和一边阴森森的笑着,脚步慢慢的向他走进。 柳宴满头大汗,但是碍于他是小厮,不好在夜里进主子的屋里,就只敢急的在门口打转。 偏偏因为赶路,正房里的守门的婆子睡的鼾声四起,也叫不醒。 “出事了,明月投缳了,现在被丫头救下,要请个大夫呢。事情紧急,麻烦容和姐姐和奶奶以及二爷都说说啊。” 如果可以,柳宴还真的不愿意和二奶奶身边的丫头打交道,这个容和凶悍的要命,有一次柳宴亲眼看到她提着一个小丫头的耳朵把她拖了一路。 更何况,之前容和还,还占了他的便宜,想到她抱着自己的腰,柳宴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呸,这算什么紧急的事,别说是救下来了,就是真死了,你们只管把人留在屋里呗,明天等我和奶奶说说,一张破席子卷出去扔了就是。奴才丫头,还真的把自己当个人物啊。” 容和的口气也和主子一脉相传,她本来就是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跟着陈芸了,所以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很容易被陈芸影响到,行事作风包括想法,和主子都很靠近。 “好歹也是二爷的侍妾,好姐姐,你就叫叫二爷吧。” 柳宴被容和的话噎了个半死,只能软着嗓子好声好气的哀求着。他知道二爷心里,还是有明月的位置的,要是人真的出了事情,二爷可不是要伤心的。 “就是喊我娘也没有用,我们主子没睡好,脾气可是谁都不敢惹的,我可不敢触主子霉头。” 容和捏着柳宴的小脸,只把他的脸捏的红起来,才把人推到门外,一把把大门重新落了锁。 第二天一早,陈芸就听容和说了,她撇了撇嘴,听说人没死,就不打算搭理了,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吓唬谁啊,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待她从谢夫人那里伺候完早膳再回来,谢奕也已经从柳宴那里知道了。 明月和浮嫣住在他们住的这个三进小院的偏院里,谢奕直接命柳宴喊了大夫,亲自去看了明月。 “二爷……” 明月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勒痕,整个人憔悴的不行,一张雪白的小脸上,眼睛更大了,包含着泪水,看着谢奕终于来了,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毕竟曾经是朝夕相伴的爱侣,明月可以说是谢奕按照自己的喜好精心培养出来的女人,一度是他的心头好,曾经就是知道自己即将娶妻,也好好保证过会好好的对待她,爱如珍宝。 看到明月被陈氏这个毒妇整的这样惨,家人都被发卖了,谢奕控制不住的也红了眼睛,心痛难耐。加之他也是一肚子委屈,被陈氏逼得快要崩溃了。 “你好好的,别做傻事啊……” 憋了很久,谢奕才哽着喉咙说出来这句,但是再多的,他也无力保证了。 谢奕突然无比的痛恨自己,明明是在自己的家中,却像进来一个强盗一样,处处被钳制,无法自由,进而浑身迸发出力量,他再也不想这样下去了。 一会儿就要去和陈氏说清楚,她再敢如此,一定会休掉陈氏,哪怕惹父亲生气也不要紧,大不了和大哥一样回旬州去。 一个大男人,若是连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还有什么面目苟活于世。 第75节 因为清凉山位置偏僻,谢家搬过来时是带了大夫的,但是柳宴刚脚步匆匆的奔出院子,想要去找大夫,就遇到了匆匆而来的曲嬷嬷。 “你干什么去?” 曲嬷嬷也算是看着柳宴长大的,和他关系比较近,因而笑着问道。 “明月昨儿投缳了,现在二爷让找大夫过去呢。” 柳宴匆忙说完,就想越过曲嬷嬷出去。 “傻小子,快住了脚吧,奶奶已经回来了,小心惹她生气把你也卖出去。现在世道难活,你一个大小伙子卖出去了还有什么活路?” 曲嬷嬷一把拽住柳宴,苦口婆心的劝着,不想让这个从小看大的孩子倒了霉。 她现在是对二奶奶心服口服了,什么人都能得罪,就是二奶奶要顺着来。敢惹了二奶奶不痛快,真的一家子都要活不了。 “嬷嬷怎么这样……” 柳宴使劲挣扎着,不敢置信的看着曲嬷嬷,当初明月得宠那会儿,曲嬷嬷是第一个攀上明月的,那股捧着明月的劲儿头,比谁都厉害呢。 现在二奶奶入了门,就立马翻脸无情了。 “嬷嬷去把二爷请过来吧,告诉他,明月想活命,就老实自己养着,敢干出投缳这么晦气的事,就自己受着。要是二爷还想三想四的,就告诉他,我立马发卖了明月。” 陈芸听说谢奕去了明月的屋里,喊过郑嬷嬷带着柳婆子杀过去了。 屋里,谢奕正握着明月的手,温柔的安抚着呢,心里却焦急的等着大夫过来。 明月实在太憔悴了,原先白嫩纤长的双手,也瘦的剩下了一把骨头,只有一层雪白的皮贴着手骨,让谢奕看的触目惊心。 “呦,这地方这么晦气,二爷怎么在这里啊,快点回去吧。这个死丫头竟然敢投缳,眼里一点规矩也没有,老奴正要好好教教呢。” 郑嬷嬷迈着方步进屋来,看着谢奕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就当做没看见一样,该说什么说什么。 “你给我滚出去!告诉陈氏,一会儿我再和她算账去!” 谢奕随手拿过一个茶杯,朝着郑嬷嬷扔了过去,陈氏这个毒妇身边,没一个好东西。 “二爷好大的脾气啊……” 郑嬷嬷侧头避过了那个杯子,心头倒是也有了一丝火气。 “按照规矩,作为奴才的签了身契就是主子的人了,敢私自投缳惹了主子晦气,可是大罪过呢,死了也就算了,还活着就要受点罪才长记性了。” 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的说完后,郑嬷嬷就让柳婆子上前,把明月从床上揪着头发拖下来了。 “老叼奴安敢!” 谢奕气的哆嗦,被陈氏那个恶妇欺负也就算了,连个婆子都要欺负他吗?只是他想过去阻拦,却被柳婆子一掌挥开了去。 由于柳婆子拽住了明月的头发,把她拖在地上往外拉,谢奕也扯住了明月的胳膊,想拦住,但是这样一拽,反而让明月更加惨叫起来。 谢奕最终放了手,柳婆子顺利的把人拖出来,地上留下了明月掌心擦出的血痕。 而柳宴一直被曲嬷嬷拖着,听到声音也挣脱不住曲嬷嬷的钳制。 气怒攻心下,谢奕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二爷,主子喊你回去呢。” 郑嬷嬷可不管别的,她只对陈芸负责就好了,知道肯定主子有办法整治谢二。 “你,你们等着……” 谢奕撂下话后,转身往陈芸的房间冲去。 “陈氏,我要休了你!” 好久没有叫嚣的话又被谢奕喊了出来,他一冲进来,就直接把正在喝汤的陈芸拉了起来,汤也洒了一身。 陈芸闭了闭眼睛,快要气炸了,她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记吃不记打的脑残。 “休了我?好啊,走!正好清凉山离着行宫也近,走,赶紧走,我们一起去见姐姐,正好给我们做主。不过我这里还有你亲手抄的几十份休书呢,要休也是我休你啊,到时候看我不分给各家一人一份的!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品行不端,恶夫谢氏,恩?” 也不顾的换衣服,陈芸一脚踹到了谢奕的小腹处,痛的他萎在了地上,让容和把之前谢奕手抄的休书拿过来,抬腿就往门外走。 “走啊,我要是怕了就是你娘养的!” 陈芸出门后故意往谢老爷那边的方向走,现在朝上的形势陈芸都已经听予深说了,谢老爷正忙着寻南派的岔子呢,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这时候谢家自己爆出了问题,谢老爷绝对一个教子不力跑不了,会被戳着脊梁骨说上至少几年,打好的如意算盘也瞬间就会被人翻盘。 而若是谢老爷主动要捂住,这次她都不用亲手揍,谢老爷一定会给她个交代,让谢奕非常惨。 谢奕疼的在地上跳脚,容和自顾自的忙着,周嬷嬷出去叫车了,倒真是一副准备去宫里让娘娘做见证的样子。 先前的怒气在差点被费了的痛楚里被冲淡了一点,谢奕突然反应过来,之前谢老爷给他分析过朝廷的形式。 当时他在从侯府回来后,就主动找了谢老爷,想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说旱灾的事。 谢老爷非常惊喜他能有这份心,主动给他讲了现在谢老爷所在的清流一派和南派的奸人之间在朝上互相争斗的厉害,两派互有折损,现在局面正胶着。 而清流一派之前发现了一个突破口,之前的京试刚过去不久,还没有出成绩,据说此次科举有南方的学子涉嫌舞弊,是枢密院的官员泄露了考题,谢老爷等人正在暗地调查寻找证据。 若是能从这个方向一举突破,到时候南派的名声就会大损,在天下学子心中地位不保,而到时候他们清流一派也能在枢密院安插上自己的手,有自己的门生。 依着陈氏那种性子,真要是闹大了一定会往他们身上拼命抹黑,到时候清流一派执牛耳的谢家名声不再,被南派的奸人抓到什么把柄,朝上的局势说不定都会跟着改变。 谢奕再一次的意识到,他目前还真的休不成陈氏的,刚才确实冲动了。 第76节 这时陈芸已经走远了,按照记忆中的位置要去见谢老爷,谢奕不顾下身的痛楚,夹着腿就往外追。 “喂,喂你等等……” 谢奕在半路上追上陈芸,死活拉着她的袖子不让她继续走了。 “怎么?不是要休了我吗?这么巧,我正好和你这个智障也过不下去了,也要休了你呢。走啊!” 陈芸一脚把谢奕踢开,就要继续走,但是她对别院的路不熟,穿过一个带着假山和小花园的回廊,就往另一侧走去了。 “我……我不去!暂时不能休你!” 谢奕也没有看路,急的都忘记了下半身的疼了,死死的抓住陈芸的胳膊,被陈芸拖着滑行了一小段路。 “呵呵……这个什么时候还能你说了算了?你以为自己是谁?我告诉你吧,我早和你过够了,你这个二货,脑子不比芝麻大一点,你们全家都是极品,谁嫁给你谁倒了八辈子血霉!你和你那个脑残大哥,就配娶个低三下四的丫头了,出身哪怕再高一点都不配人家!不是又心疼你那个明月了吗?好啊,我这就休了你,祝你们裱子配狗天长地久!” 陈芸知道,谢奕大概也反应过来了,现在的局势谢家完全不适合出幺蛾子的。 “哼,你以为我会让你们好过?做梦去吧,休了你我就到处宣扬你们家这些极品事,你爹教妻不利教子不严,两个儿子都是宠妾灭妻,还想继续做首辅?我答应其他人还不答应呢,家都治不好还治国啊!” 压低了声音,陈芸肆无忌惮的凑到了谢奕的耳边,说的每一句话都故意刻毒无比。 谢奕完全被陈芸的气势吓到了,他本来就容易怂,刚才的冲动眼见着要酿大祸了,他完全不能承受这样的结果,谢奕急的不顾一切的把陈芸往一个空着的院落拖。 “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再也不这么说了!” 谢奕拉着陈芸推门进了侧面的小屋,屋里光线有些阴暗,谢奕再也顾不得别的,立马服了软,就希望能够阻止陈芸去告状。 “现在你说什么都晚了!天天惹我生气,拿个丫头恶心人,我还以为你天王老子呢,不是要休了我吗?我怂就是你娘养的,你怂了就是狗娘养的!” 陈芸知道休了谢奕,或者谢奕休了她,目前都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才装作被谢奕拉着来到这个偏僻院子,这一次,她一定要让谢奕后悔。 她已经厌倦了这个挨一顿揍好一天的二货了,谁有工夫天天跟他生气。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手跟我回去!非要把局面弄得两败俱伤吗?” 眼见着陈芸又要出去,谢奕真的被吓住了,无比的后悔方才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呢。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软硬都不听的,你拦着她更要走。 谢奕早就明白,这个毒妇就是个疯子,越作越来劲的那种。 “不然……不然你打我吧,你打我能消气就打我好了!” 最后没办法了,谢奕眼睛一闭,把自己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拿出来了,就希望陈芸能放他一马。 “看到你就恶心,你以为我愿意碰你吗?之前打过那么多次也没有见你悔改,我才不愿意和你这样比猪狗还蠢的人一起过日子!” 陈芸嘴里尽情的喷洒□□,看着谢奕充满了不屑,转身就要出去。 “唔……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 被陈芸逼得谢奕简直要发疯了,真的恨死这个女人了,究竟要把他置于什么境地才罢休。 袖子再一次的被拉住,陈芸扭头看着眼睛都一片血色的谢奕。 “既然你这么苦苦哀求,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你记住了,是你自己求着我不要休了你的,下次做什么惹我生气的事之前,一定要把你那个芝麻脑子用一用。这样吧,我一会儿开始动手揍你,若是你能一直不发出声音,这次我就放你一把,怎么样?” 陈芸唇角漾起一抹笑意,看上去清艳绝美,樱红的唇里吐出的话却让谢奕心头一跳。 “好,这是你说的,我答应你!” 咬着牙,直到口腔里一片腥甜,谢奕果断的答应了。 整个过程,谢奕都拿手捂住嘴,咬紧了牙齿最多发出闷哼,竟然真的没有发出声音。 陈芸除了没有打脸,把谢奕当沙包痛殴了一场,她打人很讲究的,既挑最痛的地方,肉最多的地方大,又不会很明显的伤筋动骨,弄出大动静。 打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陈芸这才一头是汗的停住,谢奕趴在地上被揍的直接起不来了。 “这可是你自己找的!回去我就再去让人收拾一顿明月,让你们有福同享!” 最后又撂下一句,陈芸这才满意的要走,这时却听到院子外传来脚步声。 这是什么院子,陈芸也不晓得,低头看了一眼谢奕,他老实的趴在阴影里,陈芸也下意识的一声不发,站在了贴门边的墙角处。 “你就这么狠心吗?真的不要我了吗?”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走进了院子里,听着有点耳熟。 “我等着盼着,日日夜夜的想念,煎熬,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个日子,你竟然要我和大郎一起去旬州?” 声音带着怨念和缠绵,走进了隔壁的屋里,好吧,陈芸这下知道是谁了。 因为两间屋子只有层薄墙挡着,相当的不隔音,那屋里有什么动静陈芸这边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36章 整治 “横竖这水不搅也浑了,你现在推开我也没有用!这辈子,我早就认定了你,我的檀郎!” 陈芸听着隔壁的声音,轻巧的挪动着脚步,过去把也发现了不对劲儿的谢奕嘴巴紧紧捂上,膝盖也压在了谢奕肚子上。 难怪她觉得大嫂刘氏总是有一种违和感嘛,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被个姨娘欺负到那种地步的女人,都说刘氏软的和面一样,但是看着她的眼神,陈芸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现在真相真的揭晓了,谢大郎还窝在谢府里压根没有跟来清凉山,现在和刘氏一起进屋的人是谁呢,反正不是谢大郎。 哈哈刘氏竟然偷人! 第77节 不过陈芸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对谢大这种宠妾灭妻脑子有坑的人,就要给他一顶绿帽子带才最痛快呢。 “珍儿……是我对不起你。当初,你年纪小,我却是比你大许多的,都是我的错……” 一个男声响起,话音里还牵出了一丝忧郁和叹息的意味。 陈芸听不出来这个人的声音,只觉得有点耳熟,但是她压在身体下面的谢奕,却如遭雷击。 “每一年……你都要说一次这样扫兴的话!我早都说了,感情的事无法勉强。若是你对我无意,那么君若无情我便休。若是你也怜我,那么我情愿飞蛾扑火,至死方休。” 刘氏的话尾声音颤颤的,带着数不尽的情意,和婉转的爱恋。 随后出现了衣料摩擦的声音,以及踢翻了凳子的声音,明显是要脱衣解带,共枕同欢了,陈芸的眼睛也越来越亮了。 “嗯……” 一声拉长的呻,吟声千娇百媚的响起,随后陈芸半是脑补半是听着声音,无声的笑起来,竟然遇到了一出活春宫。 而且只有声音没有画面,更加方便脑补了,激情四溢,相当的带劲儿。 谢家宅子小,总有下人来来往往的,谢老爷平时也忙,刘氏基本找不到机会和他单独见面。 每一年,也就只有避暑时,能够在清凉山相会,两人久未亲近,一时之间情热难耐,在床上时彼此坦陈,也忘记了羞怯和伦理,彼此誓海盟山,搏弄得千般旖妮,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 男人粗喘的声音,女人婉转承欢的娇媚声,口舌啧啧的亲吻声,还有啪啪啪的水泽声,交融成一片。 倒真个是:直饶匹配眷姻谐,真个偷情滋味美。 可能是躲在这里旁听的关系,陈芸只觉得这声音持续的时间好长,偶尔还会因为换姿势而中断个一息左右,稍后声音更加强烈了,就着这股烈火干柴,抵死方休的缠绵劲儿,整整半个时辰后,才算是云歇雨住。 男人情,欲餍足后的闻言软语,还有女人爱娇的咯咯浅笑,声音含混的又响起来。 “我不管,你再不能把我推给别人的。我这辈子,只是你一个人的。” 刘氏再一次重申着,声音充满了依恋和娇嗔。 陈芸觉得很难想象,平日里总是木着一张脸的刘氏,这时候在床榻上,那张清秀的脸上是怎样的风情惑人呢? 想必是美的吧,暗香浮动妩媚动人。 两人又搂着说了一会儿话,这时那个男人的声音才带着不舍,“我要走了,还有其他事要做呢,不能继续陪你了!” “我就知道,你永远都是朝廷大事朝廷大事,就是个官迷!” 刘氏不满的抱怨着,听语气和那个人极为熟稔。 这时,陈芸也听出问题了,想着这男人的声音,她也是听过的,总是有种耳熟的感觉。 “珍儿,乖,松手。” 男人温柔的说着,随后传来衣服的摩擦声,大概是刘氏把他的腰带藏起来不给他。 “那你明天还来看我!” 刘氏讨价还价,就是不舍得情人离去。 “好……” 沉吟了一会儿,那个男人才算答应下来。 陈芸这时候猛地低头对上谢奕面无表情的脸,无声的用口型表示:这人是你爹? 她知道谢老爷长得一点都不显老态,依然是美髯飘飘的美中年,气质清癯面容俊美,眼神带着岁月涤尘过后的沧砺和洞明。 陈芸年少时曾读过的书中,写了这么一个美男子,“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这样仪表仪态,唯有谢老爷能够胜任了。 论起来,确实比谢奕这种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强了不是一点半点,刘氏心慕与他也可以理解。 同样的人到中年,谢老爷就是被岁月格外厚待的从容洗练,又手握朝廷重权,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而谢夫人却是身材发胖,愈加心理扭曲的控制狂,想来有妻如此,谢老爷也自觉不想亲近的。 但是他什么样可心的美女找不到啊,竟然这就偷起自己的儿媳妇来了? 谢奕一开始也是完全懵逼了,毕竟*上的痛苦暂时让他没有精神去想太多,但是随后听出了大嫂的刘氏的声音后,又听出了亲爹的声音,谢奕整个人便真的不好了。 在一墙之隔的昏暗小屋里,伏在肮脏的地上,充满羞耻感的听着这两个之前在他心中最是模范的人,他们正违背道德伦理的□□。 所发出的□□声音,让他如同经历了一阵暴风骤雨的摧残,整个人的精神都仿佛飘出了身体。 若不是被陈芸压住了身子,谢奕忍不住就要跑出去亲眼确认,真的就是他爹吗? 是他那个望之俨然,君子无垢的父亲吗?是从小教他君子慎独,行必有正,动必有道的那个人吗? 那个偷情的女子,真的是曾经他觉得再贤惠不过,是他娶了陈氏后,无数次的羡慕大哥的运气,能够娶到这样待丈夫妾室宽容大度,待庶出子嗣爱如己出的大嫂吗? 比*上被陈芸摧残的痛苦更加无法承受的,是信念的崩塌和偶像的摧毁。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才有脚步声传来,谢老爷先行离去,而过了一会儿刘氏收拾妥帖了,也轻移莲步,悄然离去。 又等了好一会儿,确定人都走的没影了,陈芸才松开捂住谢奕的手,掌心里都是被他灼热呼吸而浸出的汗水。 恶心的往谢奕身上抹了抹,陈芸笑的像是偷吃了糖果的孩童。 “你爹宝刀不老啊!倒比之年轻人更孟浪多情!大概是比你们这个几个银样镴枪头的儿子强上许多的。怪不得你大嫂宁愿找上比自己大上两旬的公爹,也不愿意打理谢大呢!” 陈芸的话里满满都是恶意,刺激的谢奕更是脸涨成了紫红色。 “哈哈,果然贤惠大度,眼睁睁看着丈夫宠妾灭妻的女人,要么是木头人,要么就是亲手送了这个脑子进水的男人一顶绿帽子!你贤惠的大嫂哟……”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兴奋的了,陈芸想着最近就要去见姐姐,一定要把这个大新闻告诉她,到时候怎么利用,就全看外甥的需求了。 第78节 谢老爷和亲儿媳扒灰,这样劲爆的新闻若是传了出去,在大秦这样儒风盛行,礼教严苛的社会,对他绝对是致命性的打击,别说继续做首辅了,就是在京都里,谢家都连立足之地也不会有了。 谢奕羞惭欲死,万念俱灰。 亲耳听着亲爹和大嫂的春宫,还要被妻子拿来调笑,再也没有更没有脸的事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后悔,太后悔了,之前就不该惹陈氏,也不该和她一起走这条路。 要是还能回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亲爹还是那个令他骄傲和崇拜的朝中顶梁柱,慨然君子,他愿意拿一切来换。 “就说嘛,你们家这种不着调的家风,你们母子几人这样的没脸没皮,异于常人,总是有原因的,这根源终于找到了,就是你爹啊!若是把和你嫂子偷情的劲头稍微放在训妻教子上,何至于一家子没有个脑子正常的人儿呢。” 尽情的说着风凉话,陈芸一脚迈过谢奕的身体,朝外走去。 “不……今天的事你不能说出去,要烂在心间,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本来谢奕是真的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万分麻木的趴在地上装死,任由眼泪慢慢涌出,但是看着陈芸的裙角,他突然醒悟过来,刚才的事要是被说出去了,那就绝对要出大事了啊! 于是谢奕匍匐着往前一扑,顾不得擦脸了,一把抱到了陈芸的脚腕处,要求道。 “哼……好笑,凭什么啊!” 陈芸扭头嗤笑了一声,一脚把谢奕的爪子踢开,狠狠踩了一脚就出去了。 顾不得疼,谢奕的头瞬间更大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家丑,可不能外扬的,撑着精神爬起来拍打了一下衣服,就跟在陈芸身后追去。 只是谢奕的身上的衣服,经过在地上滚爬了一番,已经脏的不像样子,头上戴着的玉冠也东倒西歪的,墨发凌乱,脸上还蹭了灰,与平时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 走在花园里,正好看到了与谢老爷正引着几个关系亲近的同僚一起往凉亭的方向而去,几人正面撞在了一起。 “二郎,你怎么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谢老爷看着谢奕的形象吃了一惊,儿子这般不得体,还在众目睽睽下被看见了,谢老爷的脸都已经要挂不住了。 “呵呵……回禀公爹,二郎本是想带儿媳来东园转转,却意外的碰到了一只小老鼠,不想二郎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小老鼠,吓得在地上跌了一跤。” 谢奕看到谢老爷,还没有从之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面色僵硬紧抿着双唇,实在说不出话来,陈芸便得体的冲着公爹等人行了礼,捂嘴笑着代替谢奕回答道。 这个回答让谢老爷更加的不满意了,狠狠剜了谢奕一眼,才转身笑着对众人道,“小儿无状了……” 接下来谢老爷还有活动,陈芸和谢奕行过礼便告别了。 “你惨了哦,给你爹丢脸啦,今晚还要挨骂的……” 因为路上的下人多了起来,陈芸便装作扶着谢奕的样子,在他身边开心的小声道。 “……” 谢奕实在不想理她,一路上如行尸走肉般被陈芸牵引回房。 “姑娘,还出去吗?” 容和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外面也叫了车,看到陈芸回到屋里来了,就迎上去问道。 “明天再去吧,到时候先回趟侯府。” 陈芸活动了一上午,也觉得身上汗津津的,便自去沐浴更衣,留谢奕魂不守舍的在屋子里转圈。 容和也知道,大概是姑爷又被姑娘打了,姑娘心情不错,两人又不闹着休掉对方了,也就乖巧的不再提了。 “你,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因为感觉陈芸并不像是个嘴紧的样子,谢奕守在净房外面,等着陈芸梳妆打扮好了,又紧贴在她的脖子后面问道。 被他鼻尖喷出的呼吸弄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陈芸一巴掌将他拍到了一边。 “看我的心情咯……” 说是肯定会说的,谢老爷做出这种丑事,还指望着她当做没看见吗? “那你怎么才能把这件事忘记……不然你再打我吧!” 谢奕闭上眼,准备英勇献身,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颤啊颤的,一副随时都可能就义的样子。 “懒得动手……你去打明月一顿吧……或者让人动手也行,让我高兴了,我就帮你爹他们保密。” 陈芸坐在榻上舒服的吃着冰盏,也不去看谢奕,只是惬意的提着建议。 “你!” 比陈芸暴打他一顿还要生气,谢奕指着陈芸说不出话来。 谢奕又不傻,预感到陈芸会捏着这个把柄一直要挟她。 好想,杀人灭口啥的啊。 但是想想彼此的武力值,自己在陈芸手里一招也走不过,谢奕也就只能歇了正面冲突的心思。 “谢二啊谢二,这就是你的孝心吗?你爹和你嫂子的名誉,抵不上一个通房丫头?你爹算是白养你啦!” 陈芸看着谢奕挣扎的脸都青了,继续幸灾乐祸的打击他。 “明月已经那么可怜了,你把她亲生的父母兄弟都卖掉了,难道还不能放过她吗?” 谢奕自己被折辱也就算了,那个毒妇还要他亲手折辱明月,他胸口锥心的刺痛,强忍着劝道。 “不能。想想你爹啊……” 陈芸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完全不想和谈。 第79节 整个中午,谢奕饭也吃不下,就看着陈芸吃得香睡得好,自己像个驴子一样一圈一圈默默的转着,不断地挣扎着是不是要退步让陈芸满意,脚步放的极轻,还不敢吵到睡午觉的陈芸。 猛地停住脚步,谢奕看着穿着软薄的锦缎轻纱,躺在玉枕上安静睡觉的陈芸,衣衫领口开的有点大,露出一截白玉般细腻的肌肤,修长细腻的脖颈。 好想,好想过去掐死她啊。 紧紧地攥着拳头,谢奕恨恨的扭过头去,控制住自己的冲动。 “你赢了!” 在陈芸睡过午觉起床后,谢奕终于红着眼睛冲着她道。 “你要我对明月做什么?” 谢奕面如死灰的问道。 “恩,就去狠狠地打上她二十个耳光吧,声音不响亮都不算数哦!我让郑嬷嬷去监督。” 陈芸对于整治谢奕十分的拿手,比起打他,还是让他亲自去打明月更能折磨他。 算她狠,谢奕扔下一句“管好你的嘴”,就转身朝外走去。 明月还是关在柴房里,之前一直是曲嬷嬷看着她,没有饭没有水,小柴房靠着厨房很近,里面闷热不已。 一进去谢奕就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他看着明月脸色热的红通通,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面露不忍,只是他身后就站着郑嬷嬷,顿时有些进退维谷。 “二爷,这里面热,您还是快点惩罚明月,回去凉快凉快吧。” 郑嬷嬷可不愿意看着他拖时间,抹了把汗催促道。 谢奕宁愿和明月热死,也不想回去看着陈芸。 “二爷……” 明月勉强睁开眼睛,看到谢奕来了眼神活泛起来,终于二爷要来救她了吗? “明月……我对不起你!” 谢奕扶起明月来,闭上眼睛狠了狠心,颤抖的抬手,一下下麻木的打着明月的脸。 “为……为什么?” 明月震惊的望着谢奕,浑身无力的半倚在谢奕的怀里,却不是温柔的爱抚,柔情蜜意的对视,而是谢奕躲避着明月的眼神,打着她的耳光。 终于挨到了二十下,明月的脸上浮起了交错的指痕,谢奕不敢再看,转身踉跄着跑开。 而听了郑嬷嬷转述的话,听着谢奕每一下都像自己受罚一下颤抖,陈芸笑的直捂肚子。 就谢二这种二货,在她手里走不过两招的人物,还敢当着她面叫嚣着休了她,谁给他的勇气。 到了晚上,果然谢老爷就叫人传话,让谢奕去他的书房里。 谢奕因为行止无状,胆小如鼠,不修边幅等罪名,被谢老爷痛骂一顿。 “之前还以为你长进了呢,原来还是扶不起来!” 谢老爷相当的失望,自己这么努力上进,在朝上奋力拼搏,没想到儿孙只是仰仗着自己的荫庇,一点志气都没有,都成亲了还是不像样子。 谢奕几次抿了抿嘴角,想说什么也最终咽了回去,全程木着脸听训。 自从知道亲爹和大嫂有一腿后,谢老爷在谢奕心中的威信已经去了十之*。 “真应该让每一个自命风流,想着宠妾灭妻的男人,都戴上一顶亲爹给的绿帽子啊!听说旬州的冬天挺冷的,等你大哥回老家时,记得帮他多准备一顶绿绸子的厚帽子啊,也算是你这个做弟弟的尽心了。” 等谢奕冲了个冷水澡,浑身打着颤回房时,陈芸伺机补上了最后一刀。 谢奕:…… 第二天,陈芸一大早伺候完谢夫人,就去告了假,要回侯府看看。 谢奕在家遇到了谢家大姐,刚好今天她也回娘家,于是被谢大姐拉到了谢夫人的房里。 一进屋,谢奕就迎面看到了刘氏站在谢夫人身后,他不自在的喝了一碗茶,嘴里却觉得被苦味浸透了。 “你那个媳妇,也太没有规矩了。刚回门不久,这就又往娘家跑了。作为新妇,在婆家如入无人之境,对我和对娘都一点尊敬之心都没有,你可不能惯着她。这种没规矩的女人,要好好教训一番!” 谢大姐嘴皮子利索,在谢奕耳边不断地告着状。 而刘氏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显得很迟钝麻木,只是眼神中却对谢大姐的话充满了不屑。 “听我的,你媳妇又善妒又无礼,就算不休她也不能给她好脸色,不然以后她在谢家还要继续闹得鸡犬不宁。现在新婚已经过了,你就不要睡在正房了,你睡在正房里她就有了底气,女人嘛,就应该贤惠大度,好好对待丈夫的妾室,二郎你很该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谢家大姐还在喋喋不休,但要刘氏来看,要说最该好好教训的,必然是谢家大姐了,搬弄是非,离间弟弟和弟媳的感情,这样女人,上天有眼的话也不要让她有个好下场。 谢奕倒是颇为赞同大姐的话,但是他不经意的抬头,却意外的发现了刘氏眼中的嘲讽。 到底是他多心了,还是,刘氏真的对他们家的人都很不满,才选择勾引父亲来报复大哥的。 他也弄不懂看不清这个大嫂了。 “听说你媳妇又罚了明月?她真的太嚣张了,已经把明月的娘家人全卖了,害得明月差点投缳,还要再折腾明月!对这种妒妇,就要狠狠地打压才是!你也是个傻的,你媳妇折腾明月,难道你不知道要护着吗?女人还能拗得过男人吗?你可真没用!” “她若是再敢这般无礼的对娘,我到时候亲戚朋友走一圈,也帮她扬扬名!这般不知道羞耻的恶妇,该叫大家都知道才对!” 到时候让陈氏被戳着脊梁骨骂,才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而且陈氏的名声这般坏了,整个侯府的女孩都难以婚嫁,不仅娘家嫂子们会厌恶她憎恨她,哪怕她是太后的亲妹妹也一样可以休掉了,就是太后恐怕也会厌恶这个妹妹的。 谢家大姐想的十分美妙,她向来是个记仇的,上次在婆婆和小姑子面前被陈氏下了脸,她一定不会放过陈氏的。 第80节 而陈芸回家愉快的过了一天,还得空召唤侄子在外面帮自己布置了一番,事后,不忘让人给姐姐传话,让她有空接自己去宫里说话,这才满足的回了谢家。 她这么开心,往往是有人要倒霉了。 过了没几日,果然就听到了消息,谢家大姐气势汹汹的回家哭诉,要和周大郎和离啦。 第37章 王炸 “姐姐不是最贤惠的吗?怎么为了姐夫纳妾,就这般哭哭啼啼的,连个妾室都容不下。咱们做正妻的,可要贤惠大度啊。” 陈芸第一次不在早上请安时,自发的去了谢夫人的屋里,看着谢杏芳哭的双眼红肿像个桃子,心情极其的美妙,便拿谢杏芳之前的话来嘲讽她。 “你得意什么?自己还不是拼命的折腾二郎的妾室!” 谢杏芳最不能忍的,就是陈芸幸灾乐祸了,当下不顾自己哭的凄惨的模样,立马回击道。 “我这个做主母的,教训教训行为不妥当的妾室也是该当,而且我也没有因为二郎有妾室就闹着回娘家哭啊,亏了母亲没有别的嫡女庶女的,不然让大姐这样的做派,带累的还怎么能嫁出去。” 陈芸笑的温婉,果然不辜负她的期待,谢杏芳自己闹了一场,哭着回娘家来了,清凉山的世家豪门们住的有这么密集,她只要稍微推动一下,谢杏芳这妒妇名声绝对是洗不掉了。 “你……我不想看到你,你滚出去!” 谢杏芳愈加气苦了,骂完陈芸,一头扑在谢夫人的怀里哭诉着,让谢夫人帮自己做主。 “你姐姐只是心情不好……” 谢夫人最是护短的,看不得陈氏这么无礼的对她,刚想为女儿解释,陈芸就捂着嘴装作惊讶的样子。 “因为丈夫要纳妾就心情不好,姐姐这么善妒可不行啊,而且回到娘家还朝弟妹撒气,这般的做派可不像首辅家的家教。到时候姐姐一个人的名声毁了不要紧,公爹和二郎还要出去见人呢。有这么个妒妇姐姐,二郎还有什么脸面出门应酬。” 难得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学着谢大姐之前的样子,尽情的讽刺了谢杏芳一顿,又欣赏了一会儿谢夫人气的发青的脸,陈芸最终才恋恋不舍得离开。 陈芸一走,谢夫人房里就传来瓷器摔烂的声音了。 “你快别这样了,把眼泪收一收!像个什么样子。再怎么样那女人也不过一个妾室,做主母的要整治一个妾室还不容易吗?” 谢夫人从方才陈芸的话里得到启发,这事儿要是被谢老爷知道,一定会很生气的赶走谢杏芳,再也不让她回娘家来的。 “我不!我要和离!为了那个小妖精,周大郎竟然敢对我动手!这日子我不过啦!” 谢杏芳在谢夫人屋里尽情地撒着泼,她嫁到周家五六年,生儿育女颇得周大郎和周夫人的看重。 谁料一朝周大郎突然往家里领回一个女人,要收了做良妾,她不答应,只不过动手打了那个女人一耳光,就被周大郎一把推到地上去了。 良妾还没进门呢,就这么对她,以后她还在周家怎么过日子。 “唉,你爹不会同意的,咱们谢家这样的人家怎么能容许女儿和离!再说了,你就不能先忍忍,以后有的是办法整治那个妾室!” 谢夫人安抚着哭闹不休的谢大姐,提供各种主意和心得。 陈芸回到房里,就开始写信,写了半盏茶才停住,让人收走交给予深。 现在可以实施第二阶段的计划了,到时候一定要谢大姐的名声黑红的和谢大郎有一拼。 周大郎身边的那个妾,确实是陈芸让人安排的。 那女人叫红玉,是左徒司马柳致远的私生女。 柳大人好色又惧内,在至交家喝酒时受用了一个丫头,谁料一朝*,偏生如此巧那丫头就这么怀上了身子,生下的女儿,柳大人也不敢抱回家,只能偷偷送到清凉山下的一户农家寄养。 伺候过柳大人的丫头被放出去再嫁了,倒是去找过红玉,所以红玉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加之住在山脚,每年夏天都能见到鳞次栉比的贵族们往清凉山避暑,每次看到大户人家的女眷拥奴唤婢穿金戴银,红玉就羡慕至极,总想着认祖归宗,也跟过去过好日子。 但是无奈的是,她私下里找过柳大人,表达过这个意思,却被柳大人断然拒绝了,为此柳大人也觉的对不住这个女儿,便答应给她寻一门好夫婿。 那红玉长得娇美异常,可看不上那些贫家学子。 她知道读书做官可是要看运气的,只有少数人才能出头,多数都是一辈子穷酸命,她可不想继续过穷日子了。便总是找机会就要打扮的光鲜一些在山脚寻求达官贵胄的偶遇,哪怕被接到府里做个妾也能改变一生了。 自从着人打听到有红玉这么一个人后,陈芸就为周大郎量身打造了一起“美女救英雄”的事迹。 这日周大郎接到一个久未谋面的朋友来信,正在山脚的凉亭等人时,却意外地遇到了一头野猪。 野猪横冲直撞的闯入了亭子,随从们想尽办法驱赶野猪,身上都带了伤,但是周大郎还是被野猪咬了一口,额头也撞伤了。 这时红玉刚好又是如往常那样等待贵人路过,正巧看着他们乱成一团,在打听到原委后,红玉就表示她家里就住在不远处,有草药能帮周大郎治伤,而且这野猪咬伤若是耽误时间,怕是要感染的。 周大郎无奈的同意了,而且因为随从都是男人,且也受了不轻的伤,不太方便继续照顾周大郎,就只能由红玉为他清理了伤口,再口嚼了草药为周大郎敷了伤处。 周大郎伤的正好是小腿的位置,红玉作为一个未嫁女,含羞带怯的接触了男子的身体,还看了他的腿,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加之她又是个妙龄美丽的女郎,周大郎被她的善良打动,当即就表示要负责任。 红玉又主动告知了周大郎自己的身世,为自己添了筹码,于是周大郎哪怕考虑到左徒司马大人的面子,也不能让红玉做普通的侍妾,至少要抬一个良妾的。 带着红玉回到周府后,周大郎没想到往日爽利贤惠的妻子,竟然瞬间变了脸色。 晚间时分谢氏还去难为红玉,动手伤人不说,把红玉的脸都划伤了,怎么说红玉也是他的恩人,就这般被对待,周大郎这才发现往日里谢氏的贤惠竟然全是装的。 他从前不纳妾,身边没有伺候床笫的人,开始时是为了科举考试谋一个好出身,再后来也是天性清心寡欲,不欲有很多莺莺燕燕的围绕着,徒增烦恼。 加上谢氏为他管家理事,照顾父母妹子,算作是为了酬谢,也不想让谢氏难过,但是没想到谢氏却是个假贤惠的,一个红玉就让她现了原形。 两人为红玉闹了不快后,周大郎本来也觉得做自己稍微有点过分,不该对谢氏动手的,没等他向妻子服软,谢氏却哭闹着要和离,收拾了东西就往家跑了,这样的不懂事,让周大郎气上加气,也是大为恼火。 谢杏芳原是气的狠了,也是真的伤心了,就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要回娘家住几天。 毕竟在清凉山,贵族阶层的出嫁女离娘家都挺近的,小住两天不算什么大事。再加上她根本没想到有人会盯着她,就怕她不闹出问题,所以没想到事情会被传出去,并且传的那么快那么突然。 第81节 周大郎领回红玉时,正巧被人撞见了,不久后谢氏就回了娘家,加上陈芸叫人有意散播,清凉山这么小地方,有些爱嚼舌头的夫人太太们,闲的无聊,恨不得无风也能翻起三尺浪,世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谢大姑娘的事就他们知道了。 谢家大姑娘为了丈夫要纳妾就哭着跑回娘家,走之前还把那个妾室打个半死,到了晚间时,这个新闻就在各家太太嘴里传遍,谁不知道都算是落伍了。 风言风语加上有心人稍微一推动,什么谢家大姑娘特别善妒,年纪都快三十了还霸占着男人不许纳妾,仗着有个做首辅的亲爹就在婆家盛气凌人什么的,添油加醋的说起来,就是连谢老爷也听说了。 “这个孽障!谁教你回来的!不愿过日子了,想和离?好啊,谢家没有你这样不要脸面没有妇德的女儿,你有本事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死也不要脏了我们谢家的地方!” 谢老爷心力交瘁起来,几个孩子都这么让他丢脸,谢大郎衣服也没有,浑身光溜溜出现在城郊的传闻,就已经让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下去,没想到女儿又因为丈夫纳个妾就闹大了。 把谢大姐赶回去后,谢老爷也跟着连夜去了一次周家,面色无光的郑重给周老爷赔了罪,表示女儿管教不力,都是他的错,现在自己已经教训过了。 周老爷也不敢得罪首辅,反而叫周大郎出来给谢老爷也赔了罪,表示以后会和周大姐好好过日子,绝对不会宠妾灭妻。 “都是你纵的!无知妇人,把孩子都惯坏了!以后再敢随便叫她回来,或者又惹出什么乱子来,我也不休你,你自回旬州过活去吧。” 从周家回来后,谢老爷面色相当不善,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被这几个愚笨的儿女仍在脚下被人踩了,当即给谢夫人下了最后的通牒。 现在正是关键时期,谢老爷因为教子不力,名声已经有点发黑了。同党的人不敢指责谢老爷,但是心里都有点看法了。 儿子不争气,女儿也不争气,百分百可以肯定,就是做爹的有问题啊。 熊孩子仗着做首辅的爹,欺男霸女,在婆家横行无忌什么的,也是很有可能的呀。 第二日,就有南派的御史狠狠参了谢首辅一本。但是碍于皇帝到底年幼,谢老爷又以先帝遗命位居首辅,作为清流一派的领导者,要撸下他,真正让谢老爷伤筋动骨,只凭这些黑点是很困难的。 只是暂时动不了他的位置,恶心恶心他也好。 南派以次辅吕蒙为首的几位同僚,下了朝都凑过来,各个话中有话的说起首辅太勤于政事,让人感动,只是好歹也要顾顾家小,教育子女任重道远啊,要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不是。 眼下南派隐隐的压了谢首辅等人一头,谢老爷脸面无光的含羞而去,只等着南方举子舞弊案能够找到证据,到时候发了榜,一举拿下这一局。 “你贤惠大度的姐姐啊,现在名声可真是好极了,我要是她,真的一辈子都不出来见人了。可惜你爹不叫她回来了,不然我倒是想再听听姐姐教训我一次。” 陈芸坐在榻上双手捧着脸,笑容甜蜜的对着谢奕道。 “做女人就要贤惠大度,怎么能随意糟蹋侍妾!” 故意粗着嗓子,陈芸学着谢大姐的口气说话,说完后,自己又笑倒在榻上了。 谢奕一言不发的坐在桌前,突然发现最近家里出现的事情简直太多了。 多到让他身心俱疲,无法承受。 “这次你是站在你姐夫那边,还是站你姐姐那边啊?听说你姐姐很厉害啊,把那个妾的脸都挠花了,啧啧……” “你以后还真的有脸让我贤惠的对待你的心肝宝贝明月?有这个精力,好好劝劝你姐姐啊,什么时候你姐姐拿这个良妾当好姐妹照顾了,我就什么时候不针对你家明月了。” 陈芸说了一会儿后,见谢奕还是没有反应,也觉得没趣,就随手扔了一个引枕过去,把谢奕砸的一头扎在桌子上。 “别装死,说话呀!” “唉……” 谢奕摸摸被撞痛的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还能说什么呢。 亲爹和大嫂偷欢,大哥最近闹了大笑话,窝在家里连避暑都不敢出来,大姐又因为妒忌闹得人尽皆知,被亲爹勒令不准回家。 “呵呵……” 想着这些,谢奕突然无声的笑了出来,他的家人什么时候竟然变成这样了。 有这样站不住脚的家庭,并且他自己,娶的妻子日日动手打他,有机会就嘲讽侮辱他,这样的日子和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看着谢奕突然笑的这么渗人,陈芸也被他弄得心里有点心里发寒,大夏天的后背生凉。 “喂,二货,你终于疯了?” 不得不说,因为周遭连续发生的这些事,谢奕原先熟悉的三观全部被打碎重新组装了一遍。 以为是再贤惠不过的大嫂,事实上会背着大哥偷人。 以为是再正直端方的亲爹,事实上会背着儿子扒灰。 以为是再贤良不过的姐姐,事实上最容忍不了姐夫纳妾。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叫他吃惊的呢,谢奕觉得是真的没有了。 那么,那些他原先以为的人,是不是也都背后和当面是两张不同的面孔呢。 谢奕深深的迷茫了起来。 谢夫人现在是彻底的老实了,虽然还照样管着家,但是已经把一半的权利给了大嫂刘氏,在早上陈芸过去请安时,还和气的拉着她的手,问她要不要帮着刘氏管家。 不管这老妖婆打的什么主意,陈芸都看着她这副慈和的像菩萨一样的面孔,狠狠地恶寒了一把。 “不用了,大嫂是冢妇,管家有道,跟着母亲磨练了多年,儿媳笨手笨脚的,可不敢随意插手。” “你大嫂过了秋天就和大郎回旬州了,以后谢家还要交给你啊。” 谢夫人轻拍着陈芸的手,倒是说的看起来真心实意,像个最疼爱小辈的好婆婆。 “呵呵……母亲年纪还轻,身康体健的,哪能用得着儿媳啊。再说了,大哥大嫂也未必过几年就回来呢,万一什么时候公爹改了主意也不可知。” 陈芸笑着忙不迭的推辞不已,她知道的可多呢。那天陈芸撞到刘氏和谢老爷偷欢,她这个大嫂可是撒娇卖痴的说过,绝对不会陪着谢大爷一起回老家的。 和谢夫人亲热的仿佛是天底下关系最好的婆媳那样,陈芸一直到留在谢夫人那里吃过饭,才扶着笑僵的脸出来。 第82节 太可怕了,她宁愿谢夫人对着她针锋相对指桑骂槐,明着暗着的找她麻烦,也不想这样亲热的和她装母女啊。 而且临走时,谢夫人还关怀的望着她的肚子。 “老大媳妇是要跟着老大回旬州,他们大房的嫡孙我怕是抱不到了,如今就指着你早日给我生个乖孙啦。” 说的就好像是她真的喜欢嫡孙一样,这老太太难道不是专注庶孙一万年吗? 不过之前没有嫡孙,可能也和刘氏不想生有关吧。不知道她和谢老爷好了几年,估计好着的时候不敢生吧,万一生了以后孩子爹是谁都不好说呢。 至于她?陈芸不屑的哼了一声,谢奕配当她孩子的爹吗?也不看看他们家这种劣质基因,她还怕影响自己孩子的智力呢。 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陈芸又过了几天嫁到谢家后算是最正常的日子,直到姐姐派人请了陈芸和谢奕一起进宫。 “让你一直留在宫里伺候陛下怎么样?” 陈芸不太明白为什么姐姐要叫谢奕也跟着进宫,一路上都在看着谢奕的脸琢磨着,把谢奕看的心里直发毛,最后到达宫里,看到了来接引他们的黄门,陈芸不怀好意的冲着谢奕耳语道。 “恩?” 一开始谢奕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看到陈芸笑的实在不像好人,再看看那几个面白无须,脸白胖的跟馒头一样的黄门,谢奕的脸瞬间绿了。 “还,还是不要了!” 谢奕语无伦次的反抗着,夹紧两条腿,吓得离了陈芸两尺远,拼命地摆手。 倒是把两个黄门弄得相当摸不着头脑,用充满惊讶的目光打量着谢奕。 “唉……我这个相公,这里有点问题。” 陈芸对着两个黄门温婉的浅笑,无奈又忧伤的指了指脑门。 两个黄门于是瞬间秒懂,笑的意味深长起来。 真的看不出来啊,这看上去俊美的跟谪仙一样的贵公子,竟然脑子不好。 几人就这样各怀鬼胎的一路走着,行宫虽然比不上皇宫大气华丽,处处红瓦黄墙,但是一样庄严气派,到处都是汉白玉料制成的雕栏画栋。 在景苑宫的大殿里,陈蓉接见了他们二人,除了她之外,殿里还有一个人。 “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芸不比谢奕的惊讶少半分,就算那是自己外甥,其实陈芸也很少见到小皇帝刘瑞的。 待他们都一一行过礼后,陈蓉相当慈和的看着妹妹和妹夫。 “果然是佳儿佳妇,一双璧人。” 陈蓉以前也只是听说过谢奕长相俊美出色,号称“玉郎”,这下实际见面了,才觉得真是名不虚传,和妹妹站在一起,倒是感觉整个大殿都被他们照亮了。 谢奕只是在刚进大殿时抬头看了一眼陈蓉和陛下,后面都是垂着头,鼻眼观心的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乍一见之下,谢奕对于太后娘娘,就只有一个印象,是个年轻的不像话的美艳女子,凤目微敛,气势惊人。 再想起据说陈氏从小就是太后娘娘带大的,谢奕更是一眼也不敢乱看,陈氏就够可怕了,太后娘娘说不定会更可怕的。 “母后久未见过姨母,甚是想念,不如爱卿陪朕出去走走,让母后和姨母说几句贴心话?” 刘瑞看起来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眉目俊秀,一双乌黑的眼睛通透的像最上等的琉璃珠子,只是看上去面容有些瘦削苍白,体型也偏瘦弱。 他实际上已经八岁了,要是按照大秦喜欢加虚岁的规矩算,就是10岁。古代结婚早,特殊情况的皇帝更是早,再过两年他就能娶妻亲政了。 宫里的环境特殊,皇家的孩子都是从小就早熟的,记事早懂事早,刘瑞作为皇帝,更是少不了帝王多思的规律,已经为未来亲政做准备了。 此次叫谢奕进宫,是陈蓉的主意,只是事先也和刘瑞打过招呼,他们母子目前境况略为堪忧,倒是都想在了一起,准备放手一试。 陛下都这样说了,作为一个闲散的文官,基本不太能直面天颜的翰林编修,谢奕是没有权利拒绝的,只能守礼的跟着一起出去。 “姐姐怎么叫他进来了?” 待陈蓉将屋子里伺候的人都撤走,陈芸就不客气的扑在她的身边,抱住姐姐的胳膊抱怨道。 “你过得如何?郑嬷嬷可是能帮得上你?需要我再给你两个人吗?” 到底陈芸的婚事是自己首肯后,侯府才答应的,陈蓉觉得自己对于妹妹的婚事是要负责到底的,因而对于陈芸的问话暂时回避了过去,倒是追问着陈芸的婚后生活。 其实陈蓉在深宫自然不能两眼一抹黑的过日子,有自己的信息渠道的,而且陈芸对于和谢奕的关系也没有刻意瞒过蒋氏和侄子予深,所以陈蓉知道两人夫妻感情并不太和睦,深怕委屈了陈芸。 别的还不了解,只是如今单看外表,陈蓉觉得谢奕还是长得过得去的。 “不用了,郑嬷嬷非常有用,帮了我很多忙呢。而且我是谁啊,怎么可能被谢家那几个脑子都浸了水的人欺负。” 陈芸简单的给姐姐介绍了在谢家的生活,以及和她有过龃龉的谢大爷,谢夫人,谢大姐,没一个放过他们的,而且罪魁祸首谢奕,她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以武服人”的。 亲耳确定妹妹没有受委屈,看脸色过得也还不错,陈蓉才算是放了心,随后她的眉头难得的皱了起来。 “前阵子,皇儿中了毒。” 陈蓉没有铺垫,直接向妹妹扔出了一个惊天大雷,炸的陈芸已经吃到嘴的鸡油卷都掉了出来。 第38章 蝗灾 “是谁干的?” 陈芸的脸色一瞬间就难看起来,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见到的刘瑞,看起来是有点不太好的样子,皇家的御膳按理说应该是做的不错的,不至于让他瘦的像营养不良似的。 百姓都知道以食为天,做皇上的,若是连饭都吃的不好,还有什么人间乐趣。 第83节 “……谁都有可能啊……” 不用算都知道,想要干掉刘瑞的人真的不少,光宫内的就有不少,宫外的心怀鬼胎之人,更是数都数不过来的,陈蓉微微一笑,带着些许愁绪。 实际上,她已经用尽心力,将整个宫闱都尽数掌控在手里,儿子被她护的那样严,再加上陈蓉从进宫起数年的人脉经营,按理说是不可能出现漏洞的,但是事实就是发生了。 听了姐姐详细讲了,陈芸才知道,事情就发生在来清凉山之前的几天,刘瑞偶然心血来潮,在观鱼时,把手里的糕点碎屑撒到养鱼的缸里。 结果下午时就有专门伺候这几条锦鲤的黄门发现,几条鱼都肚子朝上,奄奄一息了。 因为锦鲤珍贵,又难养活,是南方那边特意上贡的珍品,那个小黄门看到这种情况吓得不敢动弹了,丝毫也不敢隐瞒,哭着就向总管报告了。 而刘瑞听身边管事的黄门说起来,这才突然记起,自己上午时用糕点喂过鱼。 此事干系重大,刘瑞便隐秘的寻到机会和陈蓉说了,而之前没吃完的点心已经都收走了,没有了物证,而且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不便再寻找。 但是知道这件事后,陈蓉也是又惊又怕的,一时间不免思虑甚广,草木皆兵。 实在担心刘瑞的身体状况,他们也不敢从太医院找大夫,只能偷偷让陈蓉宫里懂医术的女医来为刘瑞诊脉,从脉象看,倒是问题不大,只是身体有些虚弱。 随后陈蓉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刘瑞的每餐都是必然有黄门试毒,又用银针验过的,即使投毒,也肯定不是药效猛烈的剧毒。 值得庆幸的就是,大概投毒的药量很轻微,不管是专门为皇上膳食试毒的黄门还是刘瑞,之前身体都没有异常,很大可能的那□□是慢性的能致人衰弱之毒。 如今发现的早,而且也没有酿成大问题,陈蓉立即借着来行宫的机会,暗地里进行顺藤摸瓜的排查,而为了小心防备自己不中毒,如今刘瑞饮食上非常的小心。 那种毒分量和药效都轻微,需要长期累计服用才能损伤身体上,怕是他们不光用在点心上,日常饮食中都可能随时掺入,而普通的手段又都排查不出来,用金鱼等活物测试也怕是失灵时不灵。 所以现在刘瑞每餐也吃得很少,而且饿极了,吃的也多是不易被下毒的茶果等物。 “便是我这里,也不能说完全可以放心,没有人使坏,所以入口的东西,皇儿还是要千万小心……” 八岁的男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也吃不饱,吃的还没有营养,陈蓉也心疼,但是没有找出凶手来,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继续下毒,她也只能让孩子先扛着了,饿着总比中毒强些。 “那边的那个女人查过了吗?” 陈芸的第一反应,就是平王,毕竟先帝就剩下两个儿子了。 如果刘瑞身体出了问题,很大可能就是平王上位了,根据谁得利最多谁嫌疑最大的排查法,惠贤太后卢氏和平王的生母如太妃,嫌疑最大了。 “查过了,卢氏现在日子已经不多了,天天昏昏沉沉的睡着,怕是有心无力。孟氏那边我一直安着钉子,也没有发现异常。” 虽然说孟氏嫌疑最大,能不知不觉的给皇帝的饮食投毒,把势力渗透进御膳房,在陈蓉严密的排查下还一无所获,这需要多大的把控力和背后的势力,陈蓉觉得必然不是孟氏一个背景简单的女人能办到的。 至于孟氏的后台孟家,她已经传信给侯府的娘家了,侯府在京都盘桓多年,私下里也是有势力积蓄的,大哥暗地里也详细的调查了。 事实证明,孟家近期并没有突然和其他世家走得近,而且要给刘瑞下毒,单靠孟家这样一个老牌世家的家底,也是挺难做到的。 当初刘瑞继位之前,他们发全力也没有让平王上位,如今刘瑞的皇位已经坐的稳了,这些世家最是难缠,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没道理现在突然出手了。 事实上,陈蓉心中隐约还有一个人,如果是他的话,倒是更符合逻辑。 大概是他的话,能够这样不知不觉的投毒,私下里也势力惊人,本人更是心机和手段都不缺,在皇宫中也安插着数不尽的人手,倒是很有可能。 毕竟宫中的密道,他知道得比谁都清楚,这几年进宫与她私会,从来都隐秘的没有人发觉过。 现在陈蓉最气的,也是这一点。 当初他借口为了方便行事,与她传信,还借着她的手安排了几个人进宫,以至于现在他的势力在宫里到底有扩展成什么趋势了,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大概是我真的错了……不该与虎谋皮的。” 陈蓉后悔的低声呢喃,她也是猛然发现,自己之前确实对那个人有一点失去理智的盲目信任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宗室王爷,怎么就敢保证他就对大位没有想法呢。 本来听说刘瑞被下毒后,陈芸的脑子就转的飞快,姐姐方才的声音很低,但是她也听得一清二楚,瞬间就猜透了她的想法。 说不定下毒的就是恭王呢。 大热的天,陈芸的后背就透出一股凉气来。 自她知道姐姐在后宫和男人有私情,就一直悬着心,但是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后,陈芸从各种蛛丝马迹,以及联想到小时候的旧事,她大概能猜到这个人就是恭王,可信度至少九成。 恭王目前是宗室中说话最有用的人物,之前也是他隐约坚定立场,一直代表宗室扶持着刘瑞,才能让刘瑞现在相对的轻松一些,不被大臣们任意摆布。 原来世界上,只要和钱权沾边的背景,还真的没有什么关系是能信任的啊。 “那日后你们……” 陈芸望着姐姐的眼睛,略有忧虑的沉吟着,轻轻问道。 “这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而且若真是他,到时候一朝断了关系,反而我们在明他在暗了,对皇儿更为不利。” 陈蓉这段日子一直在理清思路,她并不是缠缠绵绵只一心拿情爱做为人生大事的女人,相反她骨子里的坚韧和果决并不输男人。 若真是轻易被情爱冲昏头脑,便不会在先帝的后宫杀出路来,也不会扶持着儿子登上九五至尊。 如今哪怕是为了刘瑞,她也要继续和恭王周旋下去的。 “不管怎么说,先在平王身上使使力吧,万一有个好歹的,也不能让他捡着便宜,至于恭王那里,不管他要扶持谁,还是真的自己有野心,都再看看吧。” 陈芸也觉得现在局势有点困难,也瞬间了悟为什么姐姐今天要让谢奕也进宫来了。 以前相比各怀心思的世家和权力欲,望强烈,想要把控帝王的辅政大臣,陈蓉他们是更信任恭王的,加上有陈蓉这一层关系在,相比之下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宗亲对刘瑞更为可靠些。 他们一心只等刘瑞年纪再大些,能亲政以后,朝上的这些权利都是要收拢起来,所以巴不得他们相互分裂,党争伐异。 这样一来,只有朝上的水混起来,两方势力互不相让,作为皇帝隔山观虎斗,才好有喘息的机会,等待时间尽快成长起来,不至于被任何一方压迫利用,成为朝臣们的傀儡。 但是如果恭王不能信任了,那么他们原先的计划就行不通了,如今需要在朝上两派重新站队了。 第84节 只有暂时与朝臣交好,至少有辅政大臣的鼎力扶持,刘瑞才能安全一些,辅政大臣也能与恭王对抗,这样实际上朝上还是隐隐有两方对立,他们才能有机会再图后事,等刘瑞慢慢长大。 而这个能与恭王对抗的旗帜的挑选过程,就是深思熟虑了,陈芸能看出来,目前姐姐和陛下是选中了谢首辅。 “是啊,平王那里,是到了下决心的时候了。” 执着妹妹的手,陈蓉觉得心理上像是有了依靠般,微微叹了口气。 皇家亲情最是浅薄,容不得心慈手软之辈,陈蓉之前并没有对平王起过心思,只是想着他到底只是个孩子,便是自己心肠再黑,也不能冲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 再说,平王也是儿子唯一的兄弟。不能让刘瑞成长起来后,在宗室没有个帮手。 但是眼下,他们自己都有点朝不保夕了,又哪能顾得上别人呢,陈蓉终是狠下心来,有了决断,而且她隐隐决定,要把这一次处理平王之事,当做交给刘瑞的考验。 作为皇帝,多情和软弱都是致命的,刘瑞总要自己学会狠下心肠,理智的处理问题,不能一直依赖她的保护,不然这这样就算他的皇位保住了,离了自己,刘瑞也总要坐不稳的。 “姐姐确定是选中了谢首辅吗?” 陈芸看着姐姐似有决断,就不再安慰了,比起无用的抚慰,现在他们更重要的是谋划好以后的路。 听着妹妹的话,陈蓉微笑颔首。 陈蓉暗叹,果然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与自己如此心意相通,并且冰雪聪明一点就通,看她这么快就摸清了主脉,窥一斑而知全豹,陈蓉既骄傲又酸楚。 太聪明的人,总是要多担很多责任,如果陈芸像几个侄女一样,眼界只放在后宅的拿三分地,也许会更轻松些。 “其实我也觉得谢首辅是上上人选,他自己的能力和在朝上的威信是不容置疑的,最关键的是他身边拖后腿的太多了,以后用完了想甩掉他也容易。” 自从家里为自己和谢奕订了亲开始,陈芸就大概知道,姐姐和爹娘,是比较看好谢首辅的,虽然他家极品也多,但是陈芸婚后还是坚持忍着,就为了这一天能够在谢家内部发挥作用。 随后陈芸把谢家各个极品人物的特色和性格都详细的再和姐姐说了一遍,自然也不放过谢老爷扒灰的事。 陈蓉听后也是震撼不已,万没想到谢首辅那边的人品气质,城府深沉,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果然是人无完人啊。 “哈哈,人不可貌相呐……” 陈芸笑的得意,自己轻易的就掌握了谢首辅这么大的污点,而且最妙的是谢二也亲眼看见了,若有需要,亲儿子都可作为人证,到时候事实面前容不得谢老爷狡赖,可不正是刘瑞能够依仗的最好的人选。 “既然要用,就总要给点甜头的,皇儿中立太久了,在清流一派和南派中反而都不占优势了。现在帝师董卿年纪也大了,以后就让你家谢二郎进宫帮董卿一起教皇儿读书吧。” 陈蓉想着谢奕这个便宜妹夫,慢慢的说道。 再怎么说,谢奕也是当年的探花,虽然长相优势明显,但是真材实料也不缺的,读书相当有天分,让谢奕进宫为刘瑞讲课,既是含蓄的站了队,能够和谢首辅示好,而且若是谢奕本身又是个能干的,总有用得上的时候,他们在宫外还能添个办事的人。 简直是一箭双雕。 但是,这个前提,是要谢奕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是他们的人。 “你和谢二郎关系如此糟糕,他怕是不能为我们所用啊……” 陈蓉觉得这事不简单,叹息了一下,谢奕长得也算可以,还是不入妹妹法眼,这原先的打算是好的,但是无奈妹妹和谢奕夫妻关系这么差,怕是只能发挥预期的一半效果了。 不过本来他们也是抱着尽力一试的态度,谢奕能用上最好,用不上也是向谢首辅示好,总体来说,谢奕身上担着的干系倒也不是很大。 再说,陈蓉也能想通,反正不管怎么说,谢奕也是谢首辅的亲儿子,哪有儿子不向着爹的,这方面来看,谢奕是养不熟的。 “包在我身上了……有事姐姐就让人传信给我好了,我尽力帮姐姐做好。” 陈芸觉得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若是有需要,她就负责压榨谢二干活,到时候他干也要干,不想干还得哭着干。 “你也不可太过勉强,毕竟人心难测。” 陈蓉揽过妹妹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抚着她的后背,心中一片柔软。 真好啊,妹妹长大了,能帮上自己了。 “你是怎么猜出来那个人是恭王的?” 想了又想,直到陈芸快要走时,陈蓉还是忍不住问道。 她对于陈芸的敏锐,真的是无比的佩服。根本自己就没有暗示过什么,她就天衣无缝的能够全部对接上。 “我小的时候,在珈蓝寺见过他。” 因为带着前世的记忆,陈芸就没有真的天真过,哪怕很小的时候,记忆也都是清晰的。 大概是陈芸三岁时,那一阵子因为蒋氏身体有所不豫,陈蓉就带着她去珈蓝寺祈愿,把亲手抄的佛经在佛前焚烧。 在寺庙的后山里,陈蓉带着妹妹,第一次见到了彼时青衫落拓,载酒江湖的恭王刘子玉。 那时候刘子玉还没有封王,因他生母丁氏曾是一富商的妻子,后来被家人又夺回,经由阜阳公主献给了隆绪帝。 因为丁氏长得美貌又惹人怜爱,本是一夕欢愉的隆绪帝,最终仍是将她带进了宫,不仅时常宠幸,还封为才人,产下了儿子就是刘子玉。 隆绪帝死前,刘子玉还年幼,就没有受封,而到了哥哥乾德帝继位后,不知什么原因也没有封他为王。 这样一时之间不尴不尬的身份,让十几岁的少年相当的愤世嫉俗,因为跟着宫里的师傅学过武,刘子玉那时候只能把不平寄托在江湖中,经常在外面游荡,十几二十天不会宫,也没有人会管。 他佩长剑,四处游历,结交江湖豪侠,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落拓不羁的豪情,剑眉星目,笑容疏狂如朗月长空,这样的人物是很容易就讨少女喜欢的。 而至于这一面之后,他们具体的交往经过,陈芸就不知道了,那时候她小,姐姐行事也是避着她的,只是最多从姐姐的口中,得知了他叫刘子玉而已。 后来刘子玉这个便宜弟弟,终于被乾德帝想起来,封她为城阳王,刘子玉这才进入了京都权贵们的眼中,他这才像改头换面一样,再也不见之前的浪荡和不羁。 再往后,刘子玉和陈蓉两人的年纪也都渐长,依然暗自相交甚笃,陈芸一度以为姐姐会嫁给他,但是后来姐姐却意外入宫,而刘子玉也娶了世家女,所有的期待也都戛然而止,那段过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85节 再再往后,乾德帝死前,除了立了辅政大臣之外,还将城阳王这个弟弟改封为恭王,晋升司空,领司州牧,将刘瑞托付给他。 听了陈芸的话,陈蓉真的是诧异了,之前她真的以为当年妹妹年纪小,早就把刘子玉的事已经忘记了。 但是陈芸还真的她记得很清楚,所以在发现姐姐守寡后有了男人,又熟知姐姐的个性,稍加猜测就大胆的猜到是他。 “你倒是记性好。” 万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出了十几年前的一面之缘,陈蓉自己也无奈的笑了笑。 果然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小孩子啊。 姐妹两人又亲密的说了一会儿话,这时谢奕也终于从刘瑞的书房被放回来了。 开始时,他跟着刘瑞出去在御花园走了一圈后,就一起回到了书房,刘瑞刻意与谢奕一起谈起了书中的课业,最初只是考验下谢奕的学识。 后来真的谈到兴起,刘瑞把自己平常读书时有些存疑的地方也拿出来问谢奕,谢奕倒也没有托大,一概老老实实的为他讲解了一番。 帝师董大宏,自然是尽职的,他的学问和人品无从挑剔,但是毕竟他讲的只是一家之言。 刘瑞平时又没有什么同学可以一起交流讨论,大臣们年纪都老大,把他当孩子,所以这天难得和谢奕谈论的也很尽兴,对这个姑父的好感度开始提升。 “爱卿不必拘谨,听你讲的四经,倒是颇有些不同之处,以后有空的胡,就常入宫伴朕一起讲经吧。” 刘瑞非常的客气,小小年纪坐在案前,后背挺得笔直,说话时面容温和,却气势十足。 “谨诺。” 谢奕其实很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陛下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只能下意识的回应,一直到出门左拐,离开御书房,还没有头绪。 他再傻也能感觉得出皇帝的亲近之意,只是,为什么呢?是看在陈氏的面子上,还是陛下真的很欣赏他的才华? 若是从前,谢奕必然是不会怀疑其他,陛下对他这么看重,还让他常来宫中清谈相伴,这不是欣赏他的才华,难道还是喜欢他的美貌吗? 但是现在,不知不觉间的被陈芸打击的,谢奕已经和原先未婚时的中二傻白甜完全的不一样了,他的全世界都被颠倒混沌了,整个人的自信心也崩塌了。 而等陈芸和谢奕一起从宫中回去,谢奕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还是第一时间去见了谢老爷。 虽然谢奕现在,真的不太想看见老爹。 谢老爷越是在他面前正经的过分,摆出以身教子的状态,谢奕越是控制不住的想着那天撞见他和大嫂偷欢的事。 “我知道了。” 谢老爷摸着胡子,听完谢奕的叙述后,难得微笑着冲他点头,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 “莫不是陛下真是想召我入宫讲经?” 谢奕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的帝师董大宏,可是当世大儒,尤善博观约取,他游历四方,到处授课讲经时,谢奕都还没出生呢。 有了这样的老师,竟然还需要他一个没有资历的闲职编修进宫面授机宜,谈论经书课业,这也太看得起他了。 “既是陛下的意思,若是宫中传召,你便去吧。切记入宫后在陛下面前,不卑不亢,不骄不谄,站稳中正之道。” 谢老爷心情确实好,最近被两个儿女带累的满心阴霾,也都消散的差不多了,看着谢奕便忍不住温和的嘱咐了两句。 他作为嗅觉敏锐的官场老油条,自是第一时间便明白了陛下此举的深意和暗含的支持。 待谢奕走后,谢老爷迫不及待的便写了几封信笺教人连夜送了出去,有了陛下的支持,要抓紧时间实施计划。 便是一时半刻找不到证据,他们也要伪造证据把舞弊案闹出来,不仅闹出来,还要闹大,砍断南派的命脉。 谢老爷预感,整倒了南派,他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然而,就在谢老爷期盼着恩科发榜的前几天,北方地区出现了大规模的蝗灾,京郊地区也没有幸免,地里的粮食全部颗粒无收。 所谓久旱必有蝗,随着旱灾出现的蝗灾,加剧了各地农民的恐惧。 铺天盖地的蝗虫黑压压的袭过,遮挡了大半个太阳,搞得不少村子人心惶惶,甚至有的地方还搞起了人牲献祭,以求“蝗神”离开。 时人比较信奉封建迷信,对蝗虫的认识也不多,民间故有“蝗神”的说法。 而之所以会出现蝗灾,就是因为对蝗神不敬,所以蝗神发怒,才使蝗虫们一起出动,百虫齐飞,从而祸害庄稼。 陈芸自是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但是比起蝗灾,她更震惊的是这个时代的思想和认识这么落后。 “从前我弟弟就是被他们选出来,献了蝗神。” 在陈芸表示难以理解时,容与面无表情的举了一个切身的例子,一条人命的消逝就为了一个莫名的迷信活动。 “为什么不用火烧呢?” 陈芸不能理解,蝗灾大概是可控的吧,起码要拿出行动来啊,现在任由它们吞噬粮食,在干裂的土地上产卵,不是更糟吗? 她记得前世读过的《诗经》中,已经有这样的诗句,“去其螟螣(螣即蝗虫),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 “飞蝗随时移动,怎么能烧得到,况且飞蝗一来,是成千上百的,把整个村子都能包围起来,到处黑漆漆的,太可怕了。” 容与是小时候被卖到侯府的,在这之前是农家女,见过蝗灾,因而能给陈芸释疑。 第39章 讲和 “不管怎么样,也要想办法治煌啊,求神有什么用?世上哪有什么蝗神!” 陈芸看了看手中的燕窝,再也没有吃下去的胃口了,叹息了一口气。 她不由得想到,若是今生没有投生到陈家,而是作为一个普通农户的家的孩子,靠天吃饭,种田为生,遇到大旱加上蝗灾,现在大概全家已经快饿死了吧,只能靠吃蝗虫活着了。 唉?等等,粮食吃不到,吃蝗虫大概也能维生? 第86节 “就没想过吃蝗虫吗?毕竟粮价这么贵……” 陈芸问着身边的丫鬟,容和,容与都飞快地摇头,显然被她的话震惊到了。 “那东西怎么能吃呢!而且不敢这么做得!不敬蝗神,到时候会有更严重的天罚啊!” 容和不知道自家姑娘到底是怎么想到要吃蝗虫这种恶心的东西,想想都很恶心啊,而且对于敬蝗神这种心理是根深蒂固的。 怎么不能吃啊,蝗虫不就是蚂蚱吗?之前现代时烤蚂蚱炸蚂蚱什么的,陈芸虽然没吃过,但是都看到过啊,还有人说是高蛋白呢。 “咱们庄子上也遭了蝗灾,今年的租子本来就没有收过,过了这个灾年,怕是佃户至少要减一半的人了。就是别庄和田庄上伺候的下人,也有人要撑不过去了。现在京都里几家旺铺的生意都萧条下去了,除了一家粮铺,其他的店都入不敷出了,店里都开始裁人。” 周嬷嬷为陈芸看着嫁妆和各种地产私库,比较关心这些经济问题。 在庄子上的下人,都是有身契的,同样属于陈芸个人资产的一部分,那么多人若是有人饿死,也是私产的损失。而且活不下去的佃户,要么饿死,要么逃荒,这样土地也要荒了。 加上京都里的铺子赔本了,陈芸的嫁妆资产可能缩水十分之三左右了。不过幸好她还有地契房契等固定资产,以及压箱底的珍贵物品和银票,倒是问题不大。 陈芸听着周嬷嬷的汇报,皱着眉头,能感觉出来现在外面的情况很严重,但是对于他们这些统治阶级来说,能够搬到清凉山避暑的人家,倒也都不会有伤筋动骨的损失。 毕竟就是陈芸自己,在南方也有千亩的水田呢,北方的赔了,还有南方的。 但是好像大秦也没有什么治理蝗虫的措施,眼看着发生蝗灾就只能用这种献祭的法子,这样下去也是不行的。 别的她控制不了,但是起码要为依附她而活的这些人想想办法。 “明天提前收拾好车辆,咱们去趟庄子上。” 比起纸上谈兵,空口白话,陈芸觉得要想点办法了,具体怎么做,还是得自己实际去看看的。 晚上,等谢奕回来,陈芸就笑眯眯的凑近他,像刚刚偷吃了鱼的贼猫。 “谢二,明天和我一起去庄子,带你见见世面。” 谢奕听后顿时皱起了眉,天气这么热,还要下山去庄子上,陈氏没毛病吧。 “见什么世面?” 他慢吞吞的问道,脑海中正思索能够拒绝陈芸又不被打的理由。 “大世面!你这种身娇体柔的大少爷,肯定没见过蝗虫吧,明天咱们去庄子看看。” 陈芸以拿着棒棒糖诱惑小朋友的语气,耐心的和谢奕说着。 自从知道姐姐和外甥要用谢老爷和谢奕,陈芸就对谢奕稍微客气了一点,具体表现是,最近都没有对他动手了。 当然也可能是近期谢奕的情绪一直不高,谢夫人最近又诡异的对她十分热情,倒是也没有什么事惹她不爽进而动手。 “这算什么世面?百姓遭遇蝗灾已经十分痛苦了,你还要去看热闹?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比石头还冷硬无情!” 想起了之前听过的人牲献祭,谢奕满心深恶痛绝,以为陈芸是要去看这种热闹,便难得的精神振奋起来,愤怒的指责道。 “想什么呢!谁去看热闹了!我这是去实地考察,积极寻找治蝗办法!不像你们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只知道吃喝享乐!既然你也知道百姓遭遇蝗灾痛苦,干嘛不想点办法解决!简直罔为官员,白读了圣贤书,吃着百姓种的禄米,你可还好意思?” 陈芸想做好事的热情转眼就被泼了冷水,面被谢奕无端的指责,弄得心头火气,一个没忍住,对着谢奕的后脑勺一巴掌拍过去了,将他的脸按在了桌子上,嘴里讥讽道。 “你!你又动手!” 现在想着自己最近也常被陛下召见,与陛下君臣相得,谢奕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小得意的,以为陈氏这下该有所收敛了,哪怕有娘娘依仗也不能再对他无礼的,可是现在,陈氏这个恶妇竟然又殴打朝廷命官了! “你不怕我去陛下那里告状!” 谢奕觉得陛下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必然公正清明的,绝对不会偏袒陈氏的。 “呵呵……你还长本事了啊,你告啊,你不嫌丢人就说出去好了,我一个弱女子,竟然在内宅中欺凌你,谁会信呢。而且你一个大男人,连个女人压不住,说出去你不在意脸面,你爹又要教你重新做人了!况且你爹也不想在这时候得罪陈家,得罪我姐姐的,你想找死的话尽管试试。” 感谢大秦朝没有留影机之类的东西,陈芸可以凭借这个随时反口,欺负谢奕一万年。 脸被压在桌子上摩擦摩擦,谢奕疼的又眼泪汪汪的。 “注意你的态度,小看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吹了吹手上没有影子的灰,陈芸笑的得意又嚣张。 “我哪有说错,你一个内宅女子懂什么治蝗!” 半晌后,谢奕这才摸着被压在桌上扭到了的脖子,十分的无语,小声嘀咕起来,什么叫倒打一耙,他真的切身体会到了。 她一个女人家,什么都不会,就横加指责,说了实话还要打他,听听她说的什么大话,要找到治蝗办法? 简直可笑。 “我怎么不懂了?这个和男女有什么关系?你是男人又怎么样,还不是连蝗虫什么样子都没见过!难道你们真的认为弄个什么蝗神求一求,就能让蝗灾平息吗?” 陈芸继续嘲讽脸,觉得谢奕这种草包搞不好,大概就真的以为拜拜蝗神就能风调雨顺,灾难全消了。 她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虽然辛辣,但是谢奕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难得这个恶妇倒是还不太愚昧,知道拜蝗神作用不大。 子不语怪力乱神,其实内心深处,谢奕还是真的比较反感祭祀蝗神这种行为的。 今天谢奕在宫里和小皇帝也谈到了最近的奏折和邸报,关于北方地区的蝗灾,以及各地兴起的人牲祭祀,还有成群结队逃荒的百姓,这些事件的恶果串串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面对这些人一股脑的涌来,路上也发生了几起比较严重的劫掠事件,已经有南北交接处郡县的官员关闭城门了,而这些容纳不了的百姓,为了生存,大部分选择做了劫匪,抢劫掳掠财务粮食。 皇帝非常的忧虑,问他有没有方法解决,谢奕有些羞愧的只能沉默以对。 第87节 时人对于蝗虫,真的了解颇少,除了民间信奉的蝗神外,又有“蝗鱼(虾)互化”之说,李苏《见物》记载:“旱涸则鱼、虾子化蝗,故多鱼兆丰年。” 这两种其实对于真正的缓解蝗灾,没有什么作用的,献祭蝗神,也只是百姓走投无路的唯一办法了。 但是那样残忍的方式,以活人生生放血浇灌在土地上的方式祭祀,求蝗神离开这片土地,这种方式实在有伤天年,而且看起来似乎百无一用。 而且朝堂上总算是开始讨论各地的旱灾和蝗灾了,开仓放粮是必须的,但是目前不知道旱灾和蝗灾会持续多久,各地府衙粮仓存储的陈粮也是有限的,国库粮仓里也并不是多富余。 总要留下一些为长久做准备,所以什么时候开仓放粮,以及放多少救济也成了争执不下的话题。 并且北方地区税收大概是基本要泡汤了,为了国家经济考虑,以后的税赋重心就要全在南方,南方要不要增加税赋,增加多少,也变成了问题。 那些容纳不下的逃荒百姓,也变成了乱民,怎么安置还是大问题。 “那你觉得除了祭祀外,真的还有别的方法吗?” 期期艾艾的,谢奕不觉看着陈芸道。 虽然问出这句话来,谢奕自己也觉得有点可笑,一个内宅妇人说的大话有什么值得相信的,但是他还是不知不觉抱着一丝期待。 大概心理上,他还是觉得陈氏虽然是个妇人,却跟一般的妇人都不一样。 “蝗灾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找对了方法治理,一定就能快速度过。先去庄上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办法呢。” 从清凉山到庄子上,来回就得一天,所以只能在那里至少住一晚,作为这个时代处处受辖制的已婚女,陈芸只有带上谢奕一起去才能符合规矩,不然其实她也不想带着这个拖油瓶的。 大抵所有的读书人,都有着心怀苍生天下的使命感,谢奕也是一样,而且眼见着他现在也算是“天子近臣”了,自觉深受信任,更加不愿有负皇恩,想要早日找到整治蝗灾的对策,好造福百姓。 所以,他还真的被陈芸的理由启发到,想去庄子上亲眼看看了。 “你去和你娘说,要带我去庄子上住两天散心,顺便探查一下民生疾苦。” 为了顺利让谢夫人“批假”,陈芸极力撺掇道,借口都已经想好了。最近她都是不想和谢夫人打交道了,每一次都笑的脸疼,还是让谢奕和他娘请假去。 “那你去了庄子上,最好放尊重一点,可不许再动手了啊……” 谢奕想起之前在庄子上,被陈芸连射三箭,还差点纵马踩死他,就觉得心里毛得慌,生怕她把自己骗出去,再继续随意欺凌。 “呵……只要我想,在哪里不能动手啊!” 对于这个怂货,陈芸只是活动了下手腕,冷笑一声。 而谢奕看到她的动作,嘴里嗫嚅了一下把那句“毒妇”吞了回去,并且身子不由自主的尽量把外面一点点蹭着,整个人像个仓鼠一样,只想自欺欺人的试图埋头躲起来,离这个女匪远一点,再远一点。 于是,经过两人“友好”的商量后,谢奕当晚就亲自和谢夫人打好招呼,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动身离开了清凉山。 然而早上陈芸肚子是被疼醒的,亲戚恰好来了不说,而且可能是天热,她吃的水果冰盏和凉茶太多,肚子一波一波痛的像要拉肚子一样。 硬撑着从屏风后面解了手出来,换上早就做好的月事带,陈芸脸色苍白,黑发流泻下来,在晨光中漆黑的如珍珠一般,泛着光泽,谢奕也听到动静被吵醒,在靠窗的榻上睁开眼。 “你……你怎么了?病了吗?” 谢奕揉了揉眼睛,在他心里陈芸简直就是金刚不坏之身,现在竟然脸色煞白的和鬼一样,是很让人惊悚的事,竟然都忘了幸灾乐祸。 幽深如静谭的眸子淡淡的撇了眼谢奕,陈芸嘴角抽了抽,不想理他。 看到她身体不舒服,这家伙八成要开心哭了吧,她就不说出事实来打击他了。 抱着被子重新躺会大床上,陈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暂且忍忍,照老计划行事。 毕竟她一向是健康宝宝,常年练武,身体素质棒棒哒,就是痛经估计也不会持续多久,预感最多明天就能好了。 喝过一大碗养身汤,陈芸的额头也汗津津的了,等到吃完饭上了马车,在狭小的空间内,谢奕嗅到空气里淡淡的血腥气,顿时也明白了她是来了月事。 之前因为陈芸太强悍,揍起他来一点都不手软,谢奕都要忘记她也有这种脆弱的时候了。 “你怎么不说话?” 谢奕看着陈芸闭着眼睛,一脸恬静的抱着柔软的引枕,窝在宽大的座位里,蜷缩着身子,整个人看起来瘦肩削骨,小小一团,头上简单的挽了一个飞天髻,余下的长发柔软顺滑的垂在肩头,一副温良无害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 因为陈芸一路上难得的一句话都没有,更没有对他找茬,对他动手,太安静了,谢奕真的好不适应。 要说陈芸可恨的地方,那是相当的多,总是打骂他,对他动手,看着他满眼的嫌弃,不像妻子却像匪类,想休还休不掉,更是逼着他动手惩罚明月,有时候想想谢奕就真的想掐死她。 但是她安静下来,不再看他,讽刺他,嘲笑他,殴打他,谢奕又觉得一时之间,反而更加的内心忐忑了。 如果让陈芸知道了,大概她就会明白,这病就叫做“抖m”。 陈芸眼睛都没有睁开,也不想讲话,抱着肚子冷汗和热汗交替着出一身,难受得紧。 又是一阵相对无言,离开了清凉山,车上就热了起来,放着冰盆也缓解不了多少,车厢内就他们夫妻二人,谢奕犹豫了好久,加上陈芸一直闭着眼睛,他才终于下定决心。 悉悉索索的,谢奕把儒衫的外袍脱了,只留下轻薄的月白色中衣,但是这样也并没有清凉多少,依然觉得浑身黏热。 过了一会儿,谢奕一狠心,又把中衣解开了,坦露出结实的胸膛。光天化日下这般衣衫不整,行止无状,谢奕也是平生第一次做出来。 若是现在坐的是旁人,他肯定是不敢的,但是因为对面那人,一直都不是个讲究礼仪的做派,谢奕倒是觉得压力骤减。 一路上始终保持一个蜷缩的姿势,陈芸觉得腰和肚子都难受的紧,她叹了一口气,半闭着眼睛摸到谢奕那一边,仰身一趟,将谢奕当做肉垫一样靠在他的怀里。 “喂……” 谢奕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忽然她就起身扑倒在他怀里了,这算什么事,是有新招数要折磨他了? 陈芸在他胸口蹭了蹭,触感不太对劲,睁开眼,看到他光溜溜的胸膛。 “什么时候脱了衣服?想勾引我?” 人肉垫子虽然热了点,但是确实舒服不少,陈芸厚着脸皮硬是没有起来。 第88节 勾引她?怎么可能! 谢奕被她说的羞愤难当,感觉自己又受到了侮辱,一个劲儿的要推她起来。 “别挣扎了,趁着我现在好说话的时候,我们讲和吧。” 陈芸反手抓住了谢奕的胳膊,不让他继续动弹,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是随时准备着卸下他一条胳膊。 “唔……” 谢奕又被弄得懵逼了,为什么突然讲和,这一定是个阴谋对不对。 昨天才又揍过他啊,今天就突然靠近他,一点诚意都没有展现出来,就说讲和,必须不对劲。 “你也知道吧,哪怕是为了陛下的面子,也不能休了我,那我们一起过日子,总要互相退一步的,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仇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继续躺在谢奕身上,陈芸翻了个身,把冰盆拉的更近一些,缓解一下热度。 “人无完人嘛,别说我了,就你们家,你看看你爹,你嫂子,你姐姐,你娘,都没有完美的地方,你也不要总是想让我做到尽善尽美,自己却丝毫不退嘛。” 要是在之前,陈芸是绝对不会和谢奕掏心掏肺的说这话的,没用的,说了这个二货一定也不会领会到她的意思。 陈芸早就摸清了,谢奕的心里,对于妻子一直是立了一个很高的标杆,做不到就是不贤惠,他就仿佛有理由更宠爱小妾了。 男权社会,这种想法并不稀缺的。 但是她又明白,谢奕并不是那种大奸大恶,骨子里坏透了的人。 这只是个之前被宠坏的娇少爷,太以自我为中心了,风流多情,耳根软,顺风顺水的环境让他过于骄傲也过于高估自己,同样的,也低估女人。 但是同样是有宠妾灭妻这个意思,比起谢大来,谢奕内在一直是有种近乎可笑的执拗和骄傲,并没有对他耍恶意的手段,反而次次是直面锋芒,被揍的哭唧唧。 当然了,也可能是脑子不行,胆子也不行。 不过便是陈芸一向不惜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人,也能看出来,他的本质,其实就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类型。 而这种欺软怕硬,几乎是人类的通病,反而好拿捏。 特别是现在,陈芸已经用武力镇压住他了,宠妾灭妻这个想法他肯定已经知道行不通了,谢奕的三观都已经被她踩碎,身边的亲人脸上的面皮,也被她剥了下来。 她就想尝试一下,能不能和谢奕关系缓和一些。 这个想法,她已经考虑好几天了。 毕竟她是女子,如果谢奕能帮他在朝堂上替姐姐和陛下办事,是最方便的,没脑子也不要紧,关键是能听她指挥。 而且日后谢首辅必然是要重新打压下去的,手握着谢奕这张牌,说不准就会有用的。 “我……” 因为陈芸倚在他怀里,虽然她身上凉莹莹的,但是谢奕还是出了一头汗,他能听出来,陈芸这话里倒是真心实意的,所以谢奕一下子纠结起来了。 凭什么她想讲和就讲和啊,平时想对他动手就动手,把他逼得暗无天日,又要放她出来,拿他不当人对待了,以谢奕的骄傲,非常想一口回绝。 但是…… 最近谢奕的身边发生了太多的问题,似乎自从娶妻以来,他就时常觉得喘不过气来,很累,陈芸给他的压迫太大了,他也累了,最近总是打不起精神来,也想能够轻松一下。 原先他只是闲散的翰林编修,只需要参加文会被有人推崇就好了,他致力于作画,写诗,做文章,这些才是他的心头好。 但是现在被陛下看重,经常召见,陛下能够耐心的听他讲经论道,向他询问治国之策,这种被明君赏识信任的感觉,也很好,让他前所未有的想要努力上进,在朝堂上一展所学,不辜负陛下的所托。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其实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期望,他也不例外。 他想要专心朝堂,那么家里就不能总是让他有压力,有个安静的后宅和不会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妻子,是很有必要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奕还是不确定陈芸突然讲和的意思是什么,她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总之指望陈芸突然爱上自己什么的,这事谢奕已经不敢想了。 “干你啊!” 陈芸非常想爆粗口,她都递了梯子,这个智障还在问她想干什么。 她当然是想和平相处,他乖乖听话啦。 而谢奕的脸,却突然红了。 大热天的,谢奕却心跳加速急出了一脑门汗。 第40章 逃命 “呵……你脸红什么?” 发现了谢奕的异常,陈芸倒是被气笑了,他到底这副样子是什么鬼? 谢奕一抬头看到陈芸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是会错意了,脸上的红晕稍退。 只是眼前的人衣衫不整,坦胸露乳,衬着玄衣黑发,俊美的眉目,眼波流转间,无形中倒有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陈芸转头看了一眼离自己极近的光裸皮肤,鼻尖擦着他白嫩细腻零毛孔的胸膛上,灼热的呼吸离他的肌肤也极近,灼的发麻发烫。 “看起来你还挺期待的?” 她像抓到一个隐藏手段低劣的小偷,言语间全部都是揶揄。 “我很热,你离我远一点!” 第89节 他就知道,陈氏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粗鲁野蛮无礼又不知羞耻的,什么话都能挂在嘴里往外说,谢奕恼羞成怒了,不自然的怒瞪着陈芸。 他只是惊讶于她的无礼和不知羞而已,那样大胆的话也能随便乱说! 才不是他自己自作多情,误以为陈氏心悦他,要和他求欢。 “总之你不想讲和?” 陈芸的脸沉了下去,从谢奕的身上起身,用一种犀利冷凝的眼神望着他的眼睛道。 于是,谢奕脑子里原先的那点绮念全部都灰飞烟灭了,他低头沉吟了片刻,点头。 “好,我们讲和。” “那好,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不过说之前呢,考虑考虑换成你们家你娘,你姐姐,你嫂子,能不能也能做到,不要做双标狗。” “双标狗你知道吧,就是你们家人都做不到,却偏偏要求别人做到,宽以律己,严于律人的那种货色。” 重新抱着引枕斜倚在谢奕怀中,陈芸的腿搭在对面的座位上,舒展了一下身体,轻缓的说着。 谢奕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很想推开怀中这个突然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这样被她压着,无形中气势都被她带的压低了。 但是为了讲和,谢奕还是忍住了。 “我的要求就是,你以后不能动手打我,有话好好说,对我客气些,还有尊敬长辈,不准拿身份压人,不要再难为明月了。” 说完以后,谢奕才忽然发现,自己现在对于妻子的标准已经低到可怕了,甚至贤惠与否都不再提了。 简直就是时移世易啊,娶错了老婆就完全不会有底限这种东西了。 “行,如果你不惹我生气,说话做事谨言慎行,我就不动手了。至于明月,如果她老实听话,我就把她和浮嫣的份例提升到像容和她们一样,一等丫头的标准,绝不难为。至于你爹娘姐姐,只要不主动招惹我,我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无礼。” “其他方面,你娘也没有让你爹生出庶子庶女,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和你娘学习一下,你也不能有庶子庶女,这很公平吧?如果你爹日后有了庶出子女,我愿意再考虑一下。还有你姐姐她都容不下你姐夫纳妾了,所以我也不许你纳妾,这个合理吧。什么时候你姐姐贤惠大度,主动给你姐夫纳妾了,我也愿意再考虑一下。” “你大哥宠妾灭妻,你大嫂倒是贤惠大度,宠着那个紫月的,但是她本身还给你大哥戴了一顶绿帽子。如果你愿意也带上一顶你爹给的绿帽子,我也可以宠着明月,你自己选吧。” 陈芸觉得自己是非常讲理的,她一点也没有过分的要求,非常的公平,如果谢奕这都不满意,那她还是无法和他讲和了,还得继续揍一顿给他的脑子放放水。 听到陈芸又提到了他家的丑事,谢奕气的要命,但是偏偏真的都是事实,他无从反驳。 “你也不用这样拿话激我,只要你不把我爹的事说出去,我自然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了。” 谢奕痛下决心,与陈氏和平相处,必须要壮士断腕不可。 “你知道就好,包括明月在内,所有女人一概不能发生身体接触,真的懂?” 其实谢奕能够这么爽快,陈芸还是惊讶的,于是又问了一次。 “懂!” 这一次,谢奕的回复有点咬牙切齿了。但是他没有办法,谁让他娶了个妒妇呢,再想和原先一样妻贤妾美是不用想了的。 谢奕其实是真的被折腾累了,陈氏花样百出的折磨他,从*到心灵,当真是践行了她当初新婚第二天说过的话,不让她痛快,她就让他鸡飞狗跳的一辈子。 跟她这种类疯子类女匪的人耍狠,是必然会输的,谢奕已经深深的有所觉悟了。 “哦,那恭喜你,你三生有幸,娶到了我这位能助你青云直上的贤妻。” 既然谢奕上道,陈芸笑容也真切多了,感觉若是他们能友好合作,她倒是真的可以做个贤妻,帮助谢奕更往上走。 当然了,若是他又什么时候犯了病,或者根本是条白眼狼,她收拾起来也绝对不会手软。 因为陈芸是背对着谢奕的,没看到谢奕听到她的话后,撇嘴的弧度快要冲到天上去。 “夫人真是好厚的面皮。” 既然讲和了,就不好再随意喊什么陈氏或者恶妇了,想来想去,谢奕决定还是叫夫人嘛,娘子他也觉得叫不出口。 “不吹不黑,到时候你看着就好了,你以为我真的只会揍人吗?” 说好了不再动手,陈芸便没有和谢奕计较,只是继续躺在他的肚子上信誓旦旦的说着。 因为这次讲和,一路上气氛倒是空前的和谐,长路漫漫,陈芸一直躺在人肉垫子上,尽管有点热,但是肚子淅淅沥沥的疼着,也睡了过去。 “喂,醒醒。” 好容易到了田庄,谢奕像要解脱了一样,使劲推了下陈芸。 在路上睡着时,陈芸微张着嘴,在谢奕的肚皮上流了一路的口水,差点恶心死他。 谢奕在路上纠结过许久,无数次的比划着要把陈芸推开,或者恶狠狠的把她叫醒,把肚皮上的口水让她看,狠狠羞辱她。 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哪怕就是讲和了,谢奕依然不敢惹她,谁也不敢保证,万一这个女人又翻了脸呢。 集不讲理,不守诺,颠倒黑白,装模作样,为一身,动手比动嘴还快,这样的糟心又可怕的妻子,哪怕为了她之前的恶迹斑斑,谢奕都要另眼看待,不敢等闲视之的。 而且谢奕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也亲身体会过她可怕的起床气,知道她没睡醒前打扰真的会很生气很暴力,他可承受不住这个结果。 想想总归是想想就好了,于是就这么默默无声的嫌弃了一路,谢奕哪怕腰酸背疼依然没敢换个动作吵醒睡觉的人,硬是一直撑着,到了庄子才把她叫醒。 “别吵……” 陈芸果然皱了皱眉头,用力一把掐了下枕着的肉垫子,等耳边安静了,又重新睡过去。 “唔……” 谢奕摸着被掐疼的腰,抽了口冷气,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早晚会翻脸,但是没想到这还没下车呢,又动手了,之前说好的讲和呢。 “姑娘?姑爷?怎么不下来?” 第90节 容和在车外等了一阵,见没人下车,小声敲了敲车窗。 谢奕气的面目狰狞了一会儿,看着陈芸长翘的睫毛颤了颤,硬是忍到肚子痛,没敢继续出声,然后一低头,又看到了肚子上闪亮的口水。 整张脸都被恶心的皱起来,谢奕像是被玷污了的冰清玉洁的少女,拿过帕子从冰盆里沾着水狠狠的擦着肚皮,又把陈芸的脑袋推到另一边去,系好了衣服扣子。 过了好一会儿,陈芸才清醒过来,扭了扭脖子,看到谢奕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干嘛这副表情,欠你钱了?” “你刚才,又掐我了!之前说好的不动手了!而且还流口水在我身上!” 谢奕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往外蹦着。 “谁动手来着?这可不是暴力,这是夫妻间的打情骂俏!” 陈芸说的真真的,自动回避了口水这个问题,姿势不对流点口水不是自然现象吗? 被谢奕的大惊小怪弄得无语了,陈芸又继续“爱抚”了他的胳膊一下。 谢奕疼的嘴角抽了抽,呵,信你才怪! 陈芸下车之前,看到融化了的冰盆里浸着帕子,就自己凑过去,把帕子捞出拧了拧,擦了把脸。 她的动作很流畅快速,谢奕反应过来这帕子就是他擦口水的那一块,陈芸已经捂到脸上去了。 他嘴唇张了张,想到陈芸那么可恨,还有就索性闭上嘴了,科科,这就是你违背承诺的惩罚! “你鬼鬼祟祟的笑什么?” 走到屋里,陈芸一扭头,就看到谢奕笑的和偷了鸡的黄鼠狼一样。 “咳咳,没什么……” 谢奕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但是狭长的桃花眼却亮晶晶的。 庄子上的管事出来给陈芸见礼,看起来满脸的愁苦,衣衫哪怕是特意换过的,也透着一股落魄的味道。 “现在大家过得怎么样啊?” 陈芸左右环视了一下,感觉庄子上比之前清冷了不少,心里也是做好准备了,问管事的道。 “到处都闹蝗灾,地也荒了,就连野菜也都找不到了,这一阵村里饿死了不少人,听说南方那里不受灾,还有挺多人携家带口的去了南方。” 庄子上这个的管事说是总管,其实大部分做的还是庄头的活,说起现在地都荒了,原先的佃户跑的跑,饿死的饿死,自己心里也羞愧的很,觉得愧对主子的托付,没有管好这个田庄,因此布满老茧的双手互相搓动着,眼睛也不敢往上抬。 “这么严重,那咱们庄子上现在有吃的吗?” 陈芸皱着眉头,情况永远比她想的还恶劣。这还只是她庄子附近的情况,整个北方都这样的话,要饿死多少人。 “主子善心,让我们不用交租子,加上往年剩余的陈米,还有地里原先收上来的那点粮食,配着野菜,也能过活。” 管事的不肯多说,现在的状况都不好,主子已经相当心善了,遍观这附近没有哪家的田庄上有他们这样的好日子过的,因此能活下去就不愿再给主子添麻烦。 陈芸叹了口气,她知道这管事的老实,当时蒋氏给他挑的人是用了十分的心,如今看来,真真是人品过硬,知道进退。 “如今您也知道,咱们这里东西匮乏,饭食简陋……” 陈芸一行人包括带的丫头嬷嬷小厮,也有好几个人,想想他们的午饭,管事的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咬着牙开口道。 “庄子上人也不少,剩余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吧,我们来的时候是自己带了干粮的,一会儿让人搬出来做就好了,不用庄子上的存粮。” 不愿意继续难为管事,陈芸想着来之前周嬷嬷就怕庄子上物资匮乏,装了很多东西,他们到时候吃自带的就好,因而温和的吩咐道。 简单的吃过午饭,稍事歇息后,就到了下午最热的时候。 戴好帷帽,陈芸就强拖着想睡个午觉的谢奕一起出去,本意只是想看看农田里现状是什么,顺便捉几只蝗虫研究研究而已。 但是他们的运气如此之“好”,刚走过几亩农田,脚踏在皲裂干涸的大片农田边上,就看到远处铺天盖地的蝗虫袭来,黑压压的如乌云遮顶。 陈芸这才知道,为什么蝗虫多了能被称之为“蝗灾”。 “快走,蝗神爷爷又来了!” 管事的有经验,看着远处乌黑一片移动过来的蝗虫,马上大声叫着,让陈芸等人赶紧回去。 成千上亿的各种蝗虫,密密麻麻的飞速略过,足以引起任何正常人的密集恐惧症,谢奕先是震惊的长大了嘴巴,像是失去了声音,随即蝗虫越飞越近,他的精神就有点崩溃了,完全呆愣在原地了。 “啊啊啊啊啊……” 被陈芸拍了一把后脑勺,拉着袖子往回跑,谢奕一边机械的抬着脚步,跟着队伍踉踉跄跄的狂奔,一边终于找回了声音,控制不住的喊起来,因为过于激动,尾音都破了。 “吵死了!” 陈芸也是受到了惊吓的,没想到蝗虫们竟然真的声势浩大的袭来,被谢奕这么一嗓子喊的后背发毛,于是左手手肘一个用力。 见过没用的,没见过这么没用的,陈芸深深的鄙视这个怂包。 原本只是想撞他一下,让他收回声音的,但是不知是陈芸用力过大,还是谢奕精神过于的紧张,竟然一下子把谢奕撞翻了出去,啪叽摔在了农田深处。 “啊啊啊啊啊,我动不了了!” 谢奕摔了个狗吃屎后,更加的惊恐了,看着那片“黑云”越靠越近,像一只能吞噬活物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嗡嗡的翅膀摆动的声音也划破空气在耳边响起,谢奕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甭断了,身体也完全不受使唤了,凄厉的喊起来。 这辈子没有这么刺激过,谢奕身子僵硬的完全爬不起来了,只能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的看着远处,又看着前方继续往前跑的几个人,被吃掉,被抛下的恐惧下,谢奕被吓疯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瑟瑟发抖着。 管事的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姑爷摔倒了,咬咬牙想往回跑时,被陈芸喊住了。 第91节 “你带着他们继续跑吧,没事,我把他拖回去。” 陈芸犹豫了一瞬后,让其他人继续往前跑,自己扭头向着谢奕那边跑去。 “姑娘……” 容和往前一扑想拦住陈芸,周嬷嬷也在后面喊着,不叫她往回跑,太危险了啊。 “你们往回跑吧,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陈芸一边吼着,一边往谢奕那里冲,越往后,那片蝗虫围成的黑云越巨大,还真的要有点心理压力了。 她是衡量过的,毕竟现在除了管事的一个看似粗壮的男人外,他们出门时只带着容和与周嬷嬷俩人,这俩就算了,都是体能较差的弱女子。 而且管事的可能还真扛不动谢奕,而且碍于主子的身份,回去救人逃起来多有不便。 陈芸自己体能比一般女子好很多,习过武力量也大,再加上对于谢奕不用拘泥太多,随意拖拽拉扯,倒是有一战之力的。 “没用的怂货,赶紧起来!” 跑过去后,一把揪住谢奕的领口,陈芸拎小鸡一样将他从地上拖起来,然后硬是拽着他的衣襟往前扯,但是这个掉链子的,没移动两步又啪叽摔在了地上,俊美的脸上沾了灰土,加上眼泪鼻涕,弄得一片污泥。 “你特么能有点出息吗?” 陈芸气的要爆粗口了,只能又折身回去,继续拖谢奕起来。 “啊啊啊啊救我救我……” 谢奕生怕陈芸再丢下他不管,远处的蝗虫离得越来越近了,谢奕更是精神崩溃的要死,哭嚎着死死拽着陈芸的手不松开。 越是危急关头,越要冷静自持。 深呼一口气,陈芸不去管耳边的嗡嗡声,收起脸上不耐烦的暴躁神情,冷静理智的看着谢奕。 “现在,冷静下来,听我说,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保证。” 她盯着谢奕的眼睛,那双生气时冰冷如深潭的眸子,像两道小小的漩涡,能把人吸进去,谢奕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被她的话打动了,倒是安静下来了。 “现在,松开我的手。把外衣拖下来。” “不能动了?没事……” 一步步的吩咐着谢奕,陈芸看着谢奕抖抖索索的半天解不开扣子,只能自己飞快的上前给他解着扣子。 谢奕的衣服是儒衫,比较长,她的衣服都是半身的襦裙和外罩的褂子,盖不过两个人。 谢奕满脸污泥的傻傻的看着陈芸垂下头后小小的鼻尖,渗出了一层细腻的汗珠,她纤长如玉的十指顺着衣服上下飞快的移动着。 蝗虫大部队还没有到,但是谢奕已经能看到身边环绕着几只飞蝗了,个大,土黄色,褐色,灰色,几种颜色的都有,震着翅膀在周围纷飞,他的背后早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像是被戳着一把随时捅破心脏的利剑。 要死了吗? 大概是吧,一会儿就要被这些虫子吃掉了。 谢奕抽了抽鼻子,一个鼻涕泡冒了出来,他也无心去管,只是脑子胡思乱想着。 他后悔死了,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跟着陈氏来庄子上,他早就该明白的,不是吗?陈氏就是个扫帚星,自从和她成亲一点好事都没有遇到,反而他自己,包括身边的亲人,全部都变了模样。 娶了她后,他就开始走背字,她对他一点也不好,不温柔不敬重不大度不贤惠也不孝敬母亲,还动手打他,拿刀子吓他,完全是绿林女匪的做派。 不过现在,大概陈氏也要和他死在一起了,倒真是不枉夫妻一场,他们要一起死在这个荒凉破败的庄子上了,到时候同一天祭日。 说的就好像他愿意一样。 只是,她为什么要回来呢?不像那些该死的奴才一样,抛下他自己逃命呢。 哪怕他到时候被虫子啃了,依陈氏这种狡诈的个性,黑的也能说成白的,随便找个理由瞎说的话,应该也能为自己脱身的。 哪怕是自己的爹,看在陛下和太后娘娘,以及陈家的面子上,也不会对陈氏怎么样的吧。 也许比起儿子,他爹更喜欢首辅这个位置,作为子女,每一个都给他丢脸不让他满意。 陈氏她为什么要回来呢…… 谢奕的两行眼泪滑下来,在乌黑的脸上冲出了两道痕迹。 陈芸终于把他的衣服解开了,自己也急出一脑门的汗。 “现在,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用管,我拉着你往前跑。” “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相信我,恩?” 继续保持着冷静的语调,陈芸最后吩咐完,一只手坚定的拉着谢奕的手,看着谢奕闭上眼睛,然后把谢奕的外衫披在两人的头上,带着他飞速的往前冲。 风声呼呼的刮着,可能还有嗡嗡的振翅声,但是已经淡的几乎听不见了,谢奕闭着眼睛,只能听到耳膜里涌动着汩汩的血液流动声。 咚咚,咚咚,心脏澎湃着,急速的跳动着,像要从胸腔蹦出来。 谢奕粗喘着,手上溢满汗水,但是一直牢牢的被一只温度微低的小手紧握着,随着她的指引,往光明的方向,不顾一切的逃命。 第41章 答应 身后被一群蝗虫嗡嗡嗡的追着跑,头上披着谢奕的衣衫,两人手拉手一起狂奔在灰色的农田上,这画面简直太美,陈芸拒绝去回忆。 从谢奕摔倒的地方跑到田边的小木屋躲避进去,这段距离,又近又远,而他们奔跑过去的时间,像是一瞬,又像是永恒般漫长。 “呼呼……” 一把被在门口接应的容和拽进去,陈芸终于拉着谢奕跑进了屋,这段时间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感觉整个人都脱力了,她半蹲着弓着腰,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喘息着,而之前拉着谢奕的那条胳膊,像费了一样颤抖着。 第92节 待谢奕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后,他就呆呆的站在屋里,隔着窗子看外面环绕着的无数虫子,黑压压的蝗虫席卷而来,看得他身子依旧抖抖索索的。 在陈芸看来,他此时迷茫的像只二百斤的狗子。 “姑爷?擦擦脸吧……” 容和与周嬷嬷原本都相当的不想看到谢奕,要不是他这么没用,自家姑娘也不用冒着危险回去救他了。 但是看着谢奕脸上已经脏污的不能分辨五官了,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哭过不久,之前脱下的衣衫依旧有一半耷拉在肩膀上,形象特别的落魄,又不太忍心了,便打了水过去伺候他。 唉,没办法,有这样的姑爷,简直就是家门不幸啊。 谢奕听到容和拧帕子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垂首接过容和递上的帕子,一低头,却看到袖口挂着一只半指长,灰黑色的蝗虫,扒住他的袖子努力往上爬着,头上的触须还一晃一晃的。 “啊……” 猛地尖叫一声,谢奕扔掉帕子,疯狂的的抖动着胳膊,原地蹦了好几圈,想把那只该死的蝗虫甩下来,姿势像个智力有障碍的大型犬,在疯狂追着自己的尾巴打转。 深深的叹了口气,陈芸直起腰来,看着谢奕堪称滑稽的动作表演,内心无力,槽多无口,只能上前一步,为他把虫子拿了下来。 是的,谢奕像傻子一样蹦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把这只虫子甩下来。 “表演够了吗?” 陈芸捏着虫子凑近谢奕,嗤笑了一声,她终于发现,谢二有的时候戏多的简直可怕。 谢奕的脸还是脏兮兮的,只有眼睛沾上了一层水光。他抚着胸口用力大口呼吸,顾不得说什么,只是微仰起头来,喉结上下滑动着。 “呵呵……姑爷是城里长大的金贵人儿,哪能见过蝗神爷爷呢,一时惊讶也是有的。” 管事的也在一旁看完全程,此时看着姑爷窘迫的说不出话来,便不免出来打个圆场。 他们跟庄稼打交道的村里人,都习惯性的喊“蝗神爷爷”,尤其是这样的敏感时期,蝗虫泛滥,更加不敢不敬。 陈芸听着他的称呼,十分不舒服的皱着眉,害虫就是害虫,干嘛还搞的这么高大上。 缓过劲儿来,环顾了一遍自身,确定身上的每个角落再也没有趴着虫子,谢奕才又从容和手里接过洗好的帕子,将脸擦洗干净。 洗完脸和脖子,手臂等地方,谢奕清爽的抬起头,依然是唇若抹朱,面如傅粉的俊美青年,但是谢奕自己能清晰的感觉到,心灵深处某些一直坚持的东西,彻底的裂开了。 飞蝗过境,持续的时间倒是不长,如同突如其来般,呜呜泱泱的来,又呜呜泱泱的去,地里留着零星的蝗虫依然趴着。 “好了,可以回去了。” 管事的招呼他们离开这个小屋,重新回到庄子里。 陈芸环顾了一下,拿过一个装饭的竹编食盒,把刚才捏在手里的那只蝗虫放进去,又沿路低头捡了好些一起都扔进了食盒,盖上盖子。 “你在做什么?” 谢奕发现陈芸独自一人落在后面,低着头捡拾着什么,便跟着放慢了脚步,凑过去看着问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陈芸笑容狡黠,清丽的脸上如同绽放的芙蓉花,黑若濯石的一双翦水大眼,一笑弯成了新月的形状。 天边霞光初现,光秃秃的土地上荒凉又寂静,但是此时谢奕就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明亮又耀眼。 他忽然又捂住了胸口,像是被一只黑黝黝的蝗虫爬遍了全身般,战栗又麻酥酥的,心跳的频率很让人不舒畅。 我是受惊过度了吗? 谢奕喃喃的自语,此时陈芸已经捡了半盒子的蝗虫,满足的起身,听到谢奕小声说着什么,便把手里的盒子塞进他怀里抱着,一边往前走,一边愉快的随口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没有……” 谢奕抱着盒子,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但是摇了半天才发现,陈芸压根就没有看他,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看着陈芸的背影,谢奕蹙了一下眉,赶紧又追了上去。 “这里面是虫子吗?” 走在路上,谢奕听到里面哗哗的声音,像是翅膀的摩擦声,联想着之前陈芸的动作,顿时觉得手里的盒子烫手起来,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抱在胸前,每只手都只用两根手指接触盒子,离开自己的衣襟要多远有多远。 “好好抱着,里面的虫子又跑不出来!” 陈芸看着谢奕的动作顿觉好笑,这人的花样怎么这么多啊。 回到庄子后,谢奕自去休息了,而陈芸挥退了厨房里伺候的婢女,也不敢叫管事的等人看到,让容和守门,周嬷嬷给自己打下手,亲手撸起袖子要大干一场了。 “姑娘……真的要这么做吗?” 周嬷嬷也不想凑近那个食盒,劝阻的话说了一车也不管用,只能停下已经说得口干舌燥的嘴,最后一次的询问着。 “没事啦,应该能好吃的。” 陈芸已经仔细观察过了,这边的蝗虫大概有五种,灰色的,黑黝黝的,翠绿色的,深褐色的,土黄色的,个头有大有小,但是看起来都不像有毒的样子,跟前世吃过的炸蚂蚱差距不大。 她先用食盒把里面的蝗虫晃晕过去,然后把它们倒进热水里彻底烫死,仔细清洗过几遍后,摘掉它们身上的翅膀和大腿,然后让周嬷嬷用各种酱油紫苏叶大料等物调制了汤汁,将处理好的蝗虫泡进去,腌制了半个时辰。 容和在门口守着,离着盆里腌制的蝗虫远远地,表情是迷之嫌弃,而周嬷嬷则是一脸的严肃,以一种教导主任抓住学生看小黄片的眼神,看着陈芸亲手料理这些东西。 腌制好后,陈芸让周嬷嬷烧火,她往锅里倒好油,把蝗虫们倒进油锅,炸的油汪汪的捞出来,一股食物的酥香也传了出来。 “真的能吃吗?姑娘您还是放弃吧。” 第93节 容和看着陈芸捻起一只炸好的蝗虫要喂给自己,赶紧拒绝了,又带着深深的忧虑劝阻她自己也不要尝试着吃它。 虽然也不至于像管事的他们那么敬仰蝗神爷爷,但是容和与周嬷嬷都看着那盘酥油炸蝗虫不敢靠近,觉得浑身不舒服,像是推倒了神像般,而且周嬷嬷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唠叨着,“蝗神勿怪,蝗神勿怪”。 捻起一只炸好的蝗虫,陈芸往嘴里一送,嚼了嚼咽下去,味道还可以的。 其实就是酥油炸蚂蚱嘛,再怎么说蝗虫科的蚂蚱们这些东西都是吃草的,估计对身体不会有害处,而且还是高蛋白呢。 在她前世时,很是有些人好这一口呢。 “你们真没口福啊!” 再次询问着容和,周嬷嬷,听到她们都不吃后,陈芸端着盘子想了一会儿,想起谢奕来,对,都塞给他吃。 从床上把谢奕拖起来,陈芸把他带到了厨房。 “真是你亲手做给我吃的?” 谢奕表示受宠若惊,心里又有点高兴,但是本能的,身体里有根弦也紧紧的崩起来,凭借着小动物躲避危险的本能,不放心的问道。 “必须是啊,我们不是讲和了嘛,这就是我对你的诚意!” 陈芸捂住谢奕的眼睛,将他牵引到了饭桌前,一直手牢牢遮着谢奕的眼睛不让他看到,又用另一只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只蚂蚱,喂给了谢奕。 谢奕只觉得一只凉莹莹的小手盖在眼睛上,脑海中不觉想起了之前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一路奔跑的那段记忆,那只一直没有松开过的手,就是盖在眼睛上的这一只吗? 幽幽的甜香淡淡的钻入他的鼻尖,感受着陈芸身上微温的热度,谢奕几乎什么都没有想的就张开了嘴,吃下了那个酥脆的东西。 味道怎么说呢,有点奇怪,酥脆咸香,有点鲜美。 “这是什么啊?” 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谢奕不得不像个土包子一样询问着。 “宫廷御制跳菜!一般人吃不到!” 陈芸随口瞎掰着,又喂给谢奕吃了几块,然后才松开了盖住他眼睛的手。 谢奕刚咽下嘴里的东西,就看到盘子里黑乎乎的一片,仔细一分辨,竟然盘子的东西都是炸虫子。 他立即胃液上涌,捂住嘴干呕起来。 狂奔到门外使劲吐了一番,连苦胆汁都吐出来了,谢奕才扶着墙根站起来。 他早就知道,陈氏不会这么好心,不会这么贤惠的为他做菜吃,他为什么还要那么愚蠢的相信她。 这是鸿门宴啊!鸿门宴!陈氏绝对是图谋不轨! “你这是心理作用,之前没见到实物时,不是吃得好好的嘛。” 陈芸在屋里看着谢奕吐了一场,相当的不满意,自己也捻起一个蚂蚱塞进嘴里嚼着吃了。 好不容易缓解了一下,谢奕抬头又看到陈芸往嘴里塞虫子,再次的扭过身子继续吐起来。 又过了好一阵,谢奕才直起身子,胃里吐空了不说,脸色也苍白的发青。 “喂,你还没发现我的用意吗?我刚才也喂过你,这些蝗虫真的能吃啊!光祭祀有什么用,要想办法治蝗啊。让大家油炸吃,烤着吃,腌制吃,养鸡养鸭的一起吃,既能填肚子不至于饿死,喂养了家禽还能吃肉,也能缓解飞蝗,一举数得啊。” 陈芸觉得自己想的非常深远,只要推广下去,不愁国人吃不完这些蝗虫啊。 谢奕再次被陈芸挑战了三观,这人果然就是疯子,竟然虫子都吃。 “谢二,你听到了吗?我把这个一本万利,教化民心的大功德就这么无私的分享给你了,你就这幅表情报答我吗?” “做大秦第一个吃蝗虫的人,造福一方百姓,不是很好吗?” 非常不满意谢奕这副恨不得捂住耳朵,叫着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陈芸拧着他的耳朵吼着。 “你这根本就是胡搅蛮缠。” 好不容易才从陈芸的手中,把自己被捏的红彤彤的耳朵拯救出来,谢奕抵死不从,陈氏疯了,他可不会跟着疯。 “之前也是你害我摔倒的!” 两只手各自护着一侧的耳朵,谢奕气鼓鼓的看着陈芸,突然想起了之前的新仇旧怨,狭长的桃花眼清亮又水润,俊美的脸上透出一抹委屈。 “是你自己没用好吧,当初是谁躺在地上打滚,又哭又嚎的说自己动不了,让我救他来着。” 现在谢奕翻了旧账,陈芸也没有跟他客气,立马怼了回去。 不用回想,谢奕也知道自己当时是真的被吓坏了,那样子一定惨不忍睹,他的脸色红润的像是抹了胭脂,虽然不再回嘴,但是神情依然不满。 “这真的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来着,你想想现在有的地方那些残忍的祭祀,拿活人来祭蝗神,弄得人心诡谲,民不聊生。要是真的有蝗神,我今天把它的子孙都炸了吃掉,它该来惩罚我啊。反正很多人也没粮食吃了,吃这个有什么不好的。烤熟了粘上作料,就能吃,还营养丰富呢。” 陈芸其实心里明白,这些本土人有时候又固执又迷信的让人恨不得拿起凳子抡上去,说服他们吃蝗虫并不容易,但是她能做的就要努力去做做试试啊,不然心底何安。 她耐着性子,一遍遍的因势诱导,试图说服着谢奕。 陈芸两只手把谢奕盖住耳朵的手拿下来,按在他的膝盖上,与谢奕面对面的坐着,满脸认真的劝着。 两人的膝盖相互抵着,谢奕只觉得被按在膝盖的两只手,手心里都灼热的不停的出汗,不一会儿就湿透了衣服料子,粘在腿上,开始时他的精神还能集中,但是不久后他的眼睛就落在对面人不停开合的两瓣丰唇上。 唇形饱满,唇色浅红粉嫩,又带着一层口脂的光泽,散发着无边的诱惑。 “所以,为什么不行呢?我们可以推广出去,让整个北方遭受蝗虫的人都能跟着吃起来,这样双管齐下,总能见效的。” 陈芸继续口干舌燥的劝说着,努力耐下性子,牢牢按住自己的两只手,担心自己一个暴脾气就继续揍谢奕一顿。 “是啊,总能见效。” 第94节 谢奕早就走神了,不知道陈芸说了什么,只是本能的跟着顺口说道。 “啊……你终于同意了?我就说嘛,你也自己吃过了,其实味道真的还不错啊。” 陈芸开心的一把握住了谢奕的手,脸上布满了大大的笑容。 “恩?” 谢奕刚刚醒过神来,原先想争辩着说“不是”来着,但是看到陈芸笑的灿烂,却突然莫名其妙的把反对的意见吞了进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 陈芸拍了下谢奕的膝盖,就站起来往外走了,留下谢奕一个人愣神。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的响,谢奕两只手拼命按住胸口,不让它这样剧烈的蹦着,心脏跳动的太急,让他感觉自己都喘不过气了。 陈氏那不就是个女匪吗?怎么会觉得她的笑容明亮的晃眼呢? 她只会打他,骂他,讥讽他,嘲笑他,他摔到在地里也是她推的,还喂他吃恶心的虫子,害他吐了半晌,明明就是这样的人,他怎么就想靠近她呢。 这是病啊,一定要治的。 撑住,撑住。 谢奕拍打着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等他终于出来吃晚饭时,两颊已经被拍的通红了。 “泥发骚(烧)了?” 陈芸嘴里咬着馒头,含糊不清的问道,试图表达一下关怀。 周嬷嬷马上警觉的望着谢奕,姑爷不会是刚才的蝗虫吃坏了吧,自家姑娘也吃了,该不会同样出问题吧? 听到陈芸的问话,谢奕有种恼羞成怒的羞辱感,他现在本来就对陈芸格外的敏感,又听到她嘲笑他,马上怒气值满点的炸毛了。 “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自私冷酷的恶妇?做梦吧!” 谢奕忿忿的望着陈芸,脸红脖子粗的怒喝一声,倔强的维持自己的尊严。 哼,竟然说他发骚,他才不会喜欢她呢,自作多情! “呸,你这种渣男给我一打都不稀要,我,也,不,喜,欢,你啊!” 好心当成了驴肝肺,陈芸抬手一根筷子就冲着谢奕射过去,一下戳在他的下巴上,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通牒般,眼中的不屑和寒气深深的刺痛了某颗玻璃心。 明明胃里已经吐空,却奇怪的一点也不饿,谢奕丢下一句“最好这样”,就拂袖而去。 “蛇精病!” 感觉谢奕又犯了毛病,陈芸就不再理他了,让周嬷嬷重新给自己一双筷子,继续吃起饭来。 吃完饭,陈芸消消食后,想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先从她的庄子附近开始实行计划,用网子捕获大批的蝗虫,然后腌制起来,送给四里八乡的村里人,只有他们也尝到了好处,不挨饿了,才会慢慢传播开来。 然后谢奕跟着使劲儿,在朝上上书这种治蝗的新措施,负责说服他爹谢首辅一脉的人支持,只有从上到下的打碎所谓“蝗神爷爷”的藩篱,解放思想,才能正确的认识蝗虫,治理蝗虫。 当然,紧靠着吃蝗虫是远远不够的,用网子捕获蝗虫,养鸡养鸭的都可以拿来喂,同时养青蛙鸟类,生物防治。 然后兴修水利,挖掘池塘和水井,用地下水浇灌土地,缓解旱情。 而且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的话,上辈子上学时曾经学过关于蝗虫的生物知识,他们喜干旱不喜潮湿,所以把低洼的荒地挖掘成池塘,就可以有效地缓解蝗虫成灾。 这样生物和人力交叉防治,就可以缓解北方的饥饿压力,让逃荒的那些农民再回来,这样既不给南方造成太大压力,也能重新在北方聚拢农村劳动力。 毕竟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不希望背井离乡的外出,而是更渴望回归故地,安守之前的故居。 只是虽然她的想法是好的,设想的也比较充分,但是实际实施的过程中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这就不是她一个内宅女子能够插手和控制局面的了,必须放在整个朝堂上,凭借众人的力量和整个国家的威信力去做。 所以她才费劲巴力的去说服谢奕,有谢奕替她出头,才会有机会能够实现她的计划。 唉,想为劳苦大众做件好事,靠个人的力量,真的还挺困难啊。 回屋睡觉时,陈芸还在叹息。 谢奕已经洗漱完毕,自觉地躺在靠窗的榻上,并没有点灯,背对着陈芸一动不动。 “谢二,今天的蝗灾你也切身看到了,飞蝗过境后地里一片荒芜,靠天吃饭的庄稼人已经濒临饿死了,再不解决蝗灾一定会影响国家安定的,这可不是能够开玩笑耍脾气的小事。我认为你作为国家官员,不论官职大小,都应该以苍生为己任,有任何的一丝办法,都该努力去试试的。” 陈芸坐在桌子上,也没有点亮蜡烛,借着月亮的银辉照入屋子,看着榻里蒙着被子鼓鼓的一团,冲着谢奕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知道了。” 过了很久后,谢奕才出了声,依旧没有转过身来。 陈芸起身一步步走进,坐在他的榻边上,一点点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你愿意和我一起努力一次吗?” 她期待的望着谢奕,不管怎么说,她还是需要谢奕的支持的。 “嗯。”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响起了谢奕带着鼻音的应答声,在黑暗里,陈芸笑的闪闪发亮。 第95节 第42章 下毒 第二天一早,陈芸在晨光微熹中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背影站在窗边发愣。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蝗灾的事情?” 听到陈芸起身的动静,谢奕回过神来,突然随口问她。 “额,其实也不为什么……你知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诗吗?我只是和每个大秦的百姓一样,希望太平盛世,希望种田的百姓都能够吃饱喝足,幸福安康,不想自己成为他们悲惨生活的反面对比,也不愿意装作视而不见,继续麻木不仁的过自己的日子。” “而且你也知道,我外甥就是当今天子,我希望他能够做清明天子,也希望他的江山海清河晏天下承平。作为一个靠他荫庇和与有荣焉的姨母,就是想尽量能够为他多做一点什么吧。” 陈芸并不是想要竞争所谓的“最有人文情怀”的穿越女这样的荣光,况且做得再好也没有人给她颁奖,只是随心而动,尽力而为,只图一个问心无愧而已。 听着她的答案,谢奕那张精致又俊美的面孔闪过一抹沉思之色,狭长的桃花眼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正在做伸展运动的陈芸,没有再开口说话。 而睡在厢房的容和听到屋里有了动静,带着两个面色青黄的婢女,一起敲门进来伺候了。 两人一起简单的洗漱过后,早饭也在外面的正堂摆好了。 “今天的粥味道有点奇怪啊……” 陈芸用勺子拨了下碗里的瘦肉粥,只尝了一口,就吐出原样吐出来了。 “有吗?” 周嬷嬷看了一眼被陈芸推开的肉粥,也接过来尝了一下,是味道略有点与往常不同,似乎带着一点某种青草的味道。 “确实是有点,今天的粥是谁做的?” 尝过后,周嬷嬷对着陈芸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凝,神色严肃的问着容和。 谢奕昨天晚上没吃饭,白天又因为吃了虫子把胃都快吐空了,早上天不亮就被饿醒了,正喝粥喝的欢快呢,谁知他喝了半碗后,陈芸突然说粥的味道不对。 这主仆俩一番作态,让他心里顿时打了个突,嘴里的肉粥也咽不下去了,吐在了勺子里。 “这粥哪里有问题了?” 谢奕拿出帕子抹着嘴角,皱着眉问道。 “你没尝出来吗?有点叶子的味道。” 陈芸的疑心一向很重,对于入口的东西更是再三慎重,这瘦肉粥多了一丝异味,虽然并不难喝,她却立马觉出不对来。 “是庄子上的厨娘做的!” 容和被周嬷嬷严厉的眼神吓到,开始回想起来,做饭的就是庄子上的厨娘,所有的食料都是他们自己带的。 “把厨娘叫过来,问她是不是粥里添了什么。” 也没有胃口再继续吃下去了,陈芸面色阑珊的看了一眼早饭,体会到自家外甥的不容易了,一朝被下毒,往后吃东西真的就不敢再随意入口了。 被容和叫过来的厨娘,面色慌张,一进屋开始跪下磕头,听着容和的问话,声泪俱下的辩白。 “奴真的什么都没有加啊,就是放了米和肉,容和姑娘吩咐奴做什么,奴就做了什么。” “那你尝尝这粥的味道是不是有点不对。” 陈芸看着厨娘,像是个老实人的样子,就让周嬷嬷把那碗粥端给厨娘,让她尝尝。 厨娘捧着那碗带着余温的肉粥,香气扑鼻,不敢有一丝犹疑,立马端着碗往嘴里倒,而且因为太久没有吃过粳米瘦肉,一时之间没有收住,直喝了大半碗才停下。 “味道没有异常吗?” 再次问了一遍,陈芸认真的盯着厨娘的眼睛。 有什么异常的味道?就是瘦肉粥的味道啊,香,鲜,糯,滑。 米是好米,肉也是腌制过的精肉,经过四五道工序,早上熬了一个时辰,怎么能不好喝呢。 厨娘摇了摇头,又再三的砸着嘴,还是没尝出问题。 她太饿了,刚才喝下的半碗粥完全不顶饱,只是碍于主子在场,不敢继续把剩下的那些也喝下去。 而在一旁也盯着厨娘看的谢奕,也暗地里咋着舌头回忆,好像,真的有一丝植物的特殊味道,很细微,稍微不仔细就尝不出来了。 “这粥全程都是你看着熬的?那你把这碗粥都喝了吧?” 陈芸再问了厨娘一遍,得到准确的回答后,便吩咐道。 厨娘二话没有,点过头就扒着碗呼呼的喝着,一会儿就见了底。 叹了一口,陈芸觉得看起来厨娘确实是个不知情的,招手让她下去了,让容和暗地里继续注意观察厨娘有无异常。 田庄附近都是村子,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大夫,查验不了粥里到底添了什么,她只能保留着谢奕喝剩下的那半碗粥,等回去的时候再让人看看。 只是天这么热,估计到了明天回谢家,粥就要馊了。 又让周嬷嬷去检查了剩下的米和肉,还有他们带来的其他食物有没有异常,并且让管事的查问有没有人进过厨房,在其他别的能做的也没有了,陈芸只能静静等着结果。 “我会不会有事情?” 谢奕忐忑的小声问着陈芸,其实他还是饿着,但是看着陈芸不动筷子,自己也不敢吃了。 而且他真的猜不到到底谁会给他们食物里放东西,细思极恐,最关键的是他已经喝下了一半。 陈芸叹了口气,总归是夫妻一场,后面还要靠着谢奕帮忙,总不能真看着他出事。 “你忍忍。” 第96节 把谢奕拖出门外,陈芸在他面前站定,扯着他的衣襟把他的脑袋扯的离自己近了些。 谢奕被陈芸猛地一拽,脑袋出其不意的一下子凑了过去,看着那张距离极近的面孔,皮肤细腻如上等的白玉,睫毛又弯又翘在眼睑处形成一层阴影,谢奕的脸顿时红了一下。 距离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能够感觉到,谢奕灼热的气息控制不住的喷在陈芸的脸上,他的眼神越发游移,不敢直视陈芸的眼睛,只能盯着她的睫毛,她挺翘的小鼻子。 谢奕越看越觉得,陈氏长得真是哪哪都合心意啊,面上无一不美。 这时陈芸拉过他的手,五指分开的交叉在他的掌心,谢奕的脸更红了。 向来自诩万花丛中翩翩客,风流多情的“玉郎”,像个没见过女人的雏儿一样,只感觉一阵麻酥酥的快感从手掌传到了头顶,心跳速度又快到喘不过气来。 “你……” 谢奕紧张的回握住陈芸的手,嘴角忍不出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张俊美的脸变得更加生动起来,只是他刚开口,却被陈芸不耐烦的打断。 “张嘴,别乱动。” 陈芸被谢奕紧紧攥住手,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只能反手甩开,用手捏住他的食指和中指,示意他按照自己吩咐的那样去做。 “张嘴啊,别发愣!” 看着谢奕傻呆呆的样子,陈芸一阵烦躁,她本来就不太情愿帮助谢奕催吐的,这个二货能不能脑子正常点啊。 又被陈芸催了一遍,谢奕才一脸无辜的眨着眼睛,微张了两瓣嘴唇,方才的柔情蜜意仿佛都是他的想象般,只有手上肌肤相触间,依然能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陈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的捏着谢奕的手,捅到了他张开的嘴里,一直伸到谢奕的喉咙口处,用指尖压在了他的嗓子眼里。 “呕……” 被这么粗鲁的一捅,谢奕嗓子麻生生的痛,随即生理性的反胃,胃里消化了一半的东西从喉咙里喷射出来。 被谢奕的呕吐物溅到了裙角处,陈芸恶心的脸都皱起来了,马上抬起脚步,移了老远。 她扭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听着谢奕呕吐的声音,弄得她也很恶心啊。 “继续吐,都吐出来!” 过了一会儿,陈芸听到没有呕吐的声音了,转过头来,尽量不往地上看,示意谢奕继续用指头塞进喉咙里吐干净。 谢奕吐的脸色发灰,一脸绝望的看了一眼因为塞的太急,被牙齿蹭了几条血痕的手指,嗓子处的灼痛和手上的伤痕,都已经感觉不到痛楚了,整个人像麻木了一样。 始终没敢抬头,瞥了一眼自己鞋子上也被吐上了一滩污渍,谢奕只是望着远处陈芸也被自己吐出的脏东西粘上的裙角出神。 什么心动,都是假的,世间最大的错觉。 耳朵里血液流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轰鸣着,只是他却只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清晰可闻。 “快吐啊,你又傻了!” 陈芸看着谢奕半天不动,强忍着挪步过去,拿指头捅了一下谢奕的腰。 “不用了,都吐干净了。” 谢奕的嗓音沙哑,没有再去看陈芸,只是继续垂着头回屋,麻木的吩咐婢女准备衣服和沐浴的热水。 坐在半人高的巨大浴桶里,谢奕用丝瓜瓤往身上搓着,一层一层的,用力的像要搓掉一层皮一样,直到把皮肤都快搓破了,谢奕才狠狠的捶了一下木桶的边缘,把手也砸痛了。 水面上忽然有一滴滴的有水珠落下来,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谢奕双眼通红,蜷缩在水里抱着膝盖,整张脸都埋在水里,直到憋得透不过起来,才捂住脸小声的呜咽起来。 太丢脸了,吐成那个样子,他都不敢看陈氏嫌恶的样子。 当时,她第一时间就离自己远远地了。 虽然,是她突然就捅进了他的嘴里,让他吐出来的。 为什么要这样呢,要这么对他,在他正满心欢喜的时候,给他狠狠的来上一下。 他很讨厌现在这个,莫名其妙被陈氏那个女人吸引的自己。 这真是上天最恶毒的玩笑,娶了恶妻后,竟然又让他被那个从来不曾对自己温柔以待的恶妻所吸引。 等谢奕收拾好后,已经过去了很久,回屋的时候,他的长发依然湿漉漉的散在肩背上。 陈芸也洗了澡换过衣服,在身上抹了一层香香的玫瑰汁子,掩盖自己刚才嗅到的谢奕吐出来的那股酸腐味道。 “把头发擦干啊,小心着凉。” 长发散散的挽成一个吉祥髻,陈芸走近谢奕,身上香气袭人,看着谢奕有点恹恹的样子,难得的发了好心。 她手里拿着锦帕,包住谢奕的长发,为他擦拭湿漉漉的长发,谢奕试着不自在的挣扎了一下,抵触陈芸的触碰。 但是陈芸的手里握着他的头发,一挣扎头皮都坠的疼痛难忍,谢奕只能在幽香里屏息而立。 谢奕的头发发质相当不错,黑漆漆的如墨一般,发丝顺滑,用了三条锦帕才擦了大半干,陈芸用手撩拨着他的头发,一时心血来潮,将他带到妆台前坐下。 “坐好,我给你梳头。” 这样能够去拍洗发水广告般的柔韧长发,让陈芸十分的羡慕,她的头发虽然也精心护理,天天洗完头后不忘涂上自制的发油,但是始终不如谢奕的颜色黑,发丝也特别细软。 谢奕在铜镜里不经意间看到了陈芸宁和的侧脸,从模糊的镜面上看去,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婉约,细心的为他梳理长发,阳光从窗棱照入室内,这样宁馨的气氛,竟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让他狠捏自己大腿,都移不开眼睛。 刚才沐浴时,心碎的整个人快要裂开,下定了决心再也不犯贱了,倏尔间,便在心里又开出了花。 闭上眼睛,谢奕都对自己无话可说了。 第97节 梳子从上到下的在发间穿梭着,还有温凉的手指贴着头发滑动,谢奕充满幸福感的闭上了眼睛,愿这一刻天荒地老。 但是很快的,这一刻的幸福感就不见了,等陈芸终于为他梳好头发,谢奕再睁开眼睛时,从镜子里发现,陈芸竟然不知道何时,为他梳了个双环髻。 对,就是一般总角之年的小丫头才会梳的发型,左右两边各自用头发挽成圆圆的发髻。 谢奕不敢置信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完全呆住了,总觉得自己看错了,傻傻的晃了晃脑袋,镜子里那个诡异的自己也晃了晃脑袋,耳边还传来绑在发髻上的铜铃那清脆的响声。 她到底什么时候给自己绑上去的!谢奕完全不知道,也没有发觉到异样,满脑子都是宁静的绮念。 “哈哈哈哈哈哈……和你很搭!” 陈芸笑的抱着枕头在榻上滚来滚去,肚皮都要笑破了。 呸,什么天荒地老,都是见了鬼。 谢奕咬牙切齿的对着镜子拆着头上的发髻,一时之间手忙脚乱的,这时门外容和带着管事敲门进来。 两个人看着谢奕还没有拆开的发髻,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谢奕脸上涨的通红一片,羞愤欲死。 “咳咳……二娘,我刚才问出来了,早上时有个姓李的仆妇进过厨房,让庄上管事的带人去她屋子里的床底下,搜到了没有用完的断肠草。那个仆妇承认了,是她把断肠草揉碎加在腌肉里的。” 容和强忍着笑意向陈芸汇报,但是说到后来,语气里忍不住添上了怒意。 这事并不难调查,庄子上伺候的下人不少,谁见过厨房总有人看到,而且到底是庄户人家的女人,胆子小,一被人指出来,那个仆妇立马就变了脸色,慌张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不管怎么说,给主子食物里下毒这种事,简直罪无可赦。幸好主子一尝出不对就没有入口,不然那还得了。 周嬷嬷已经过去审问那个仆妇了,容和特意过来汇报。 “竟然真的是有意下毒,我过去看看。” 陈芸向管事的问明了断肠草的功效,再也笑不出来了。 断肠草,美名其曰就是这种毒草吃了能让人肠穿肚烂,是种毒性挺大的药草,也不知道那个仆妇到底哪里弄来的。 唯一有点幸运的是,断肠草需要生服见效最快,放入粥里,加上药效较小,倒是真的不会毒死人。 谢奕这时终于也把头发拆开了,胡乱自己挽了一下,全程听着陈芸和容和的话,谢奕也是手脚发凉,暗自后悔早上没有多吐一阵,看着陈芸离开,也马上紧跟在陈芸身后。 “喂,我,我会没事吧?都吐过了……” 路上,谢奕顾不得别的情绪了,扯着陈芸的衣袖期期艾艾的问着,他听到断肠草的功效后,手脚都发软了。 “那么小的量,又被放在粥里熬了那么久,药效肯定降低了,死不了人,而且又都吐了,你现在不也没感觉吗?不放心的话回去找个大夫给你诊诊脉。” 陈芸早就服了谢奕这个怂货了,知道他怕死,只是冷笑了一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以资鼓励。 听到陈芸说的比较肯定,谢奕这才觉得悬着的心有点能够放下了,不知不觉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对于陈芸,他比自己想的还要有点盲目的信任。 在柴房看到了被五花大绑押起来的仆妇,陈芸眯起了眼睛,她的记性一向好,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是你。” 她用的是肯定句,让身边的容和,周嬷嬷等人都有点茫然。 眼见着陈芸认出了自己,事情又败露了,仆妇闭着眼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就因为我阻止你欺负那个小孩?” 陈芸和这个姓李的仆妇之前唯一的交际,就是上次来时,这个仆妇因为一篮子馒头,在打一个小男孩,被陈芸制止了,馒头也给了母亲重病,吃不上饭的孩子。 这算什么深仇大恨,要给她下断肠草,陈芸真的觉得摸不着头脑,再小心眼不会这样吧? “我恨你啊,恨死你了,老天无眼没有毒死你!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一句话就是一条人命啊!” 仆妇哭的打嗝,她知道自己的下场一定不会好了,只是暗恨自己当时害怕,只是揉碎了一根断肠草撒进肉里,应该都一把弄进去,毒死他们的。 哭过后,仆妇便索性全部都说了。 陈芸这才知道,竟然那件事还有后续。 因为馒头给了孩子,仆妇没有拿食物回家给自己生病的孩子补充营养,那孩子身体又一直病病歪歪的,终于在上月时没有熬过去,病死了。 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已经七岁了,还是没能养活,仆妇心痛欲死,她总觉得,若是陈芸没有出现,没有阻拦她,说不定孩子吃了馒头,就有了体力,能够挨过去呢。 毕竟也不是大病,孩子只是营养不良加体虚,一点小病缠绵太久,终是断了生机而已。 抱着这样的想法,仆妇一直暗恨陈芸,这次陈芸又来了庄上,便被她找到了机会。 以前她男人去山上挖到过断肠草,因为这东西毒性大没有人要,一直砸在手里,仆妇早上起了大早,拿上断肠草去厨房找机会。 但是因为担心被人撞见,只能速战速决,只用上了一根,回到家后仆妇越想越怕,剩下的断肠草就扔到了床底下。 “唉……” 谢奕面色复杂,上次的事他也亲眼所见,并不觉得陈芸做错了什么,但是眼前痛不欲生满怀仇恨的仆妇,固然可恨,但也是个可怜人。 若不是旱灾他们吃不上饭,仆妇的孩子怎么会体弱多病,只为了一篮子馒头,就搭上了人命官司,让人心狠至此。 “这样的人我也不能继续留着,打上十板子移交县衙吧。” 作为奴婢对主人图谋不轨,做出下毒这样的恶事,大概会被判流放吧,也算是罪有应得。 陈芸面色有些沉重,吩咐了管事后,就出了柴房。 “昨晚你说的那个计划,我们重新再商量一下吧。” 第98节 谢奕跟在陈芸身后良久,在进屋前,突然出声道。 第43章 棋局 成亲后也算是两个多月了,这是两人第一次平心静气的相对而坐,进行正经的谈话。 “我们也不能住在庄子上太久,最晚后天就要回去了,后续的事你打算派谁盯着?” 商量了很久总算有了雏形,谢奕喝了碗凉茶润了润喉咙,不放心的问道。 “你那里有能用的人吗?没有的话,就让予深盯着好了。我爹还没有让他出仕的计划,反正他也是尽日的读书瞎混,交给他锻炼锻炼也好。” 沉吟了一下,陈芸就想到了人选,自己还有个给力的侄子啊。 想起那个总是笑吟吟的但是莫名对自己有敌意的年轻人,谢奕突然问了一句,“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唉?” 陈芸愣了一下,然后才哈哈一笑。 “是啊,你还不算傻的太厉害嘛。予深确实不喜欢你啊,你也不想想自己之前做的那些脑残事,我的娘家人怎么可能喜欢你。想想啊,之前你大姐和你姐夫因为一个妾闹崩了,你会喜欢你姐夫吗?” 陈芸继续无压力的翻着旧账,顺便把之前予深见过的谢奕和朋友在酒楼吐槽自己的那一幕也说了。 “他听见了?” 有点尴尬的摸了摸下巴,谢奕暗自回想上次在庄子上,自己被陈氏射了三箭吓晕过去,醒来后,怎么看予深怎么觉得像在幸灾乐祸,果然不是错觉啊。 “他还用担心你吃亏吗?你对我更不好啊!” 现在想想成亲前和成亲后经历的事,谢奕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讪讪的感叹着。 从前的他还是太掉以轻心了啊,以为娶妻影响不了自己的生活,反正只是为了父母之命而娶的,喜欢就多往正房里走几次,不喜欢总还有别的美人能够安慰自己。 只要正妻能够贤惠大度就够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软玉温香呢。 但是陈氏愣是用实际行动给了他当头一棒,把他的*连同尊严,一起踩在脚下碾压。 “你做的那些事哪里配我对你好,没打死你都是我太善良了。” 陈芸用锦帕抹着额上的汗珠,看着谢奕嗤笑道。 她是不会告诉谢奕的,曾经一度想直接废了他了事,免得整日被他们家的人扯入低端又无聊的宅斗,膈应的要命。 “我……” 谢奕说了一个字,就自觉地哑了声音,难得的竟然对自己从前的所为感觉有点羞愧。 明明之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女人不贤惠还叫女人吗?全大秦所有官宦世家的大妇,都得对小妾大度宽和,对庶子女爱如己出,凭什么陈氏不能做到。 但是现在,他经历了这么多,自己姐姐对待妾室的态度他也看到了,加上陈芸明示暗示的说着他爹这些年没有庶出子嗣,必然有他娘的因素,还有外表贤惠的大嫂竟然和公爹偷情,他再也不能理直气壮的要求陈氏必须做到自己所想的那样。 就连他的家人自己都做不到,真的没脸要求别人了,之前他们连同谢奕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确如陈氏所说的那样,“严于律人,宽以待几”。 谢奕感觉腰板在陈芸面前都无法挺直,以前的自己,确实太自以为是了。 女人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性格脾气,夫妻一场,做丈夫的不该只用贤惠与否来判断衡量妻子,用三心二意来换取她的全心全意。 而且,谢奕觉得,自己应该勇敢的承认,抛去先前他的偏见,实际上陈氏并不是他认为的那样粗鲁浅薄又无知的妇人。 他只是过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并不柔弱,并不胆小,也并不渴求夫君怜爱,不需要装模作样的贤惠,在他面前毫无矫饰,也不把他放在眼里,所有内宅贵女的气质一丝也无。 但是她强势,聪慧,有勇有谋,还有出色的身手,甚至比他这个男子还要关心百姓疾苦,能够真正的心忧天下,她并不是依靠他为生的菟丝花,反而更像是能带着灯火在前方指引他。 曾经在飞蝗群中,她意料之外的反身回去救他,牵着他的手,承诺绝不放开,那一路前行的过程中,竟奇异的让他心生信赖。 外表清艳绝美,弱骨之姿,实际上内心强悍崇尚暴力,这样的反差,多么迷人啊。 就连曾经陈芸射了他三箭,此时想来,心里念的也不是旧怨,反而对那红衣黑发,如烟霞般璀璨的人充满了惊艳。 “好了,过去的就算了,就像之前讲和时说的那样,你对我退一步,我也对你退一步。人嘛,都是将心比心的,我不给你找个兄弟,你就也不要找小妾让我闹心了。”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阵,陈芸不理会若有所思的谢奕,只是不耐烦的作了总结。 谢奕:…… 让他以后还怎么能直视兄弟这个词! “一会儿我让管事的过来,今天就开始做准备吧!” 商量了这么久,已经到了午饭时刻,早上没好好吃,陈芸摸了摸肚子,感觉有点饿了。 中午饭是周嬷嬷一刻不离的在厨房里看着新厨娘做的,经过今早上加了料的粥,周嬷嬷现在有点草木皆兵的味道。 原先的厨娘因为早上食用了那碗加了断肠草的粥,午间剧烈腹痛,但是因为断肠草分量轻,又煮熟了,管事的给她灌了一碗草药,据说能够清肠,上排下泄同步使劲儿,保住命大概是没问题的。 吃过饭后,陈芸把管事的叫了进来,和她说了他们的计划。 “使不得啊主子!怎么能冒犯蝗神爷爷!” 管事的被陈芸的话吓的差点跌坐在地上,马上跪下哀求她打消这个主意。 主子是精贵人,锦衣玉食的可以不食人间疾苦,但是诸多的乡下人,都是靠天吃饭的,万一惹怒了蝗神,年年飞蝗泛滥,他们还怎么活命。 “哪有什么蝗神爷爷?要是心诚则灵,为什么祭祀和祈祷了这么久,也没见蝗虫消失。我昨天就做了一堆蝗虫,还吃了呢,也没见有事。反正不吃这些蝗虫也没得吃了啊,与其饿死不如试试嘛。” “退一万讲,就算是吃了蝗虫激怒了所谓的蝗神爷爷,它来多少,我们可以吃多少嘛。吃不完的喂鸡喂鸭喂鸟,总能一网打尽。久旱则蝗,大概蝗虫是怕湿怕水的,把低洼的地方挖成池塘,尽力打井,灌溉浇地,明年一定会好的。” 第99节 陈芸尽力劝说着管事,但是说了很久管事的依然摇头。 “你坚持的话,我也不敢用你了,等我回去找别人来接替你去做。你也知道,现在外面的条件,若不是庄子上还有陈粮,我又不是个吝惜财务的,到了外面自谋生路,可不能有现在的日子过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威逼利诱,来硬的了。 听了陈芸的话,地上跪着的管事的脸色一白,显然是被戳中了心思。真要是不出力,不按主子要求的做,被免了职务,到时候一家老小都要饿死的。 又犹豫了很久,管事的一咬牙,只能答应了。 惹怒了蝗神爷爷会有什么后果他还不知道,但是惹怒了主子的后果,就是全家都没有好果子吃了,哪个都不好惹,只能选目前看不着的这个了。 陈芸满意的点头,然后进一步详细的吩咐管事的要去做的内容,一旁的谢奕则是一直盯着陈芸的侧脸看。 他方才全程都在,看到管事的一力抗拒时,他的心往下沉了沉,早就能预想到会不顺利,但是自家庄子都实行不通的话,其他的地方更不会成功的。 但是显然陈芸不接受失败的结果,软硬兼施,威胁着管事去做,谢奕向来最厌恶这般仗着身份,以势压人的行为,但是陈芸这么做,他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更加的欣赏她的行动力。 管事的头上悬了一把随时会掉下来的利剑,只能惨败着脸,浑身抖抖索索的出去按照陈芸的要求准备了。 管事的需要从庄子上找帮手,没别的办法,就只能传达陈芸的意思,不按她的要求和吩咐做事,庄子就不留闲人了,各自谋生去,这法子相当好用,其他人也都挣扎了一下,选择屈服强权。毕竟有粮的才是老大啊。 把几匹纱帐连接在一起,做成两张硕大的网子,两边串着长长的竹竿,管事的就带着几个庄子上的男仆,身上穿着严严实实的蓑衣,戴着斗笠,脸上蒙着黑纱,全身上下不留空隙,以防被蝗虫咬伤。 他们浑身趟着汗在田边守着,等着飞蝗群过来时,用提前准备的网子进行捕获。 到了晚上吃过饭,管事的等人才回来,还抬着两张扎好的网子,满满都是蝗虫。 看着整个院子的蝗虫,密密麻麻的在网子里挣扎爬动,那种恐怖的场景,任何有密集恐惧症的都不能再看第二眼了。 谢奕只看了一眼,就浑身不适的退回屋里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还尝试着把陈芸也拽进去。 “我们就进屋吧,其他的交给下人去做。” 抓住陈芸的手,谢奕要把她拉进屋子,不想她站在虫子堆里。 “怕了你就进屋去吧,真没用!” 陈芸知道谢奕一直这么怂的,就没有预期过他现在能发挥作用,一把甩开他的手,自己指挥仆妇们烧热水往虫子堆里浇。 谢奕独自进屋了,一圈圈的打着转,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又攥拳,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又冲出屋子。 他一个男人,处处比不上自己媳妇儿,保护不了媳妇,是不是也太没用了,以后……以后还怎么做一家之主呢。 不得不说,谢奕想的又深又远的,最终还是决定出来帮忙。 厨房的大锅里一锅一锅的烧着热水,两个仆妇提着滚烫的热水兜头朝网子里浇。 若是蝗虫们能发出声音的话,必然会凄厉的惨叫,犹如人间地狱。 “没事,大胆的浇水,烫死它们。就是这些害虫,吃了庄稼,害的田里颗粒无收!它们让大家吃不上饭,就只能做大家的口粮了!” 陈芸还在院子里站着,鼓励大家,敲着边鼓,用眼神盯着每一个因恐惧惹恼蝗神爷爷而不敢上前的下人,暗暗的用眼神威胁。 一直浇了近十桶滚烫的热水,两个网子里的蝗虫才基本不动弹了,陈芸考虑了一下,就让大家一批批的把这些虫子倒进盆里,处理干净后,一半下锅油炸,一半串起来用火烤。 另外一个网子里的蝗虫,就处理好了放进坛子里,进行腌制,以求保存的时间长一些。 第一批炸好了的蝗虫盛在盆里,冒着热气,带着食物的特殊香气,有饿久了的仆人开始抽动鼻子了。 “大家快尝尝啊,我昨天也吃过,味道还不错的。” 陈芸身先士卒的过去,从盆子里捻了一只蝗虫塞进嘴里,炸蚂蚱还是高蛋白食物啊,正好给大家补充营养了。 众人看到主子自己都放进嘴里吃了,大部分的人都开始犹豫了。 随后用眼神威胁了容和,容和也硬着头皮捏了一只,闭着眼睛往嘴里塞。 谢奕也经过强烈的心理斗争,闭着眼睛抖抖索索的过去拿一只,但是因为闭眼睛太早,摸着黑走偏了,直接被桌脚绊了一跤。 若是平时,陈芸肯定是放任他自己摔个狗吃屎的,这么蠢的人实在太少见了,不让他娱乐下自己都过意不去。 但是现在站了满院子的人,主题又是鼓励大家破除迷信,不想让下人们看笑话分心,陈芸只能一把将要摔到的谢奕捞在了身边,谢奕一头撞进了一个并不宽阔,但是温温软软,暗香扑鼻的怀抱里。 因为身高差的原因,谢奕撞过去时,反倒像是把陈芸搂在怀里般,陈芸的脸被埋进了谢奕的衣襟口,胸脯狠狠撞了一下谢奕的胸膛。 被这样弹性十足的丰乳紧贴着,谢奕的不由自主的抱了个满怀。 很想摸一把被撞痛的胸,陈芸暗自骂着好心没好报,一脚狠狠地剁在了把不肯放开自己的谢奕脚上,谢奕嗷的一声松开了手,在原地跳着脚。 “呵呵……夫君你一定是闻到香味馋了吧?” 陈芸上前拿起了两三只蚂蚱,一起塞进了谢奕的嘴里,塞得满满的,用眼神威胁他都吞下去。 谢奕闭着眼睛艰难的咀嚼吞咽着,嘴里的蝗虫炸的酥焦,咸香劲脆,倒是不难吃的,但是谢奕每嚼一口都要脑补这是蝗虫的脑袋,吃的惊心动魄的。 眼见着主子们都挨个吃过了,下人们也就有几个大胆的,也上前拿了一只放进嘴里,闭着眼睛嚼着。 许久不闻肉味,加上油炸食品自有魅力,那几个人吃完后,又自发的去拿了第二只,被他们带动的,最后连管事的都过去拿了一只塞进嘴里。 既然吃了第一口,就没道理不吃第二口,很快的,一大盆的炸蝗虫都被吃了个干净。 “我就说嘛,其实也挺好的吃不是,反正也没有东西吃了,这个吃了也能补充体力,用来充饥嘛。” 看着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陈芸这才愉快的进屋,谢奕跟在她身后,一脸随时要吐的样子。 “你就是心理作用啊,这么多人都吃了,也没有怎么样,就你金贵吗?” 陈芸给谢奕倒了一碗凉茶,照例用讽刺来表达意见。 第100节 对的,其他人都吃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丈夫当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怕什么呢。 说服了自己,谢奕接过陈芸倒的这碗茶,一仰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豪气一饮而尽,仿佛是在沙场饮歃血的出师酒。 陈芸在一旁看的捂脸,这个二货为什么戏这么多,只是喝碗茶而已啊。 到了第二天,庄子上的人大概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又继续自发的吃着蝗虫,烤着吃,炸着吃,蒸着吃,各种吃法一齐上,一大网子的虫子都被吃的一干二净了。 很多人还拿回家给一家老小吃,甚至搁在罐子里腌制的虫子也有人惦记上了,要了几罐拿回家。 眼见着第一期的计划顺利达成,陈芸觉得是时候开始二期计划了。 “庄子上养的生禽,鸡鸭鹅这些,都用虫子喂,能让他们长得更好呢。还是像昨天一样,每天都去捕蝗虫,越多越好,留出一部分来,我过几天会派人过来取。另外呢,田地有低洼的地方,找几个人一起开始挖,能挖多深挖多深,早晚挖出水来为止。多打井,用车拉着水罐每天去地里浇水。” 因为蝗虫喜旱不喜湿,最彻底的防治就是把它们的产卵环境彻底改变了,这样才能除根。 庄子上的人这么大张旗鼓的捕蝗虫,不可能不引起注意,附近村子里的人有和庄子上的下人沾亲带故的,也分到了几罐子腌制的蝗虫。 “作孽啊!作孽!这些天杀的要是惹怒了蝗神爷爷,我们以后就没活路了啊!” 村里的老人哭着去拦,但是都被庄子上身强体壮的男仆们无视了,还是照样每天去捕蝗虫。 村里有些胆子大的,饿的实在难受,也跟着吃起了蝗虫,没几天功夫,像是传遍了一样,附近的人都开始跟着捕捉蝗虫吃了。 有几家特别固执的,不敢去拦庄子上的人,就去阻拦同村的人捉蝗虫吃。 “你们这些孽障是要打雷劈死的啊,蝗虫爷爷也敢吃!” 吃蝗虫和不吃蝗虫的两拨人开始对垒,都是同村人,吵一架打一架的都不当回事,那些饿极了的人,该吃还是自己去捉了蝗虫吃。 等陈芸他们回去了,陈芸就吩咐予深继续跟进,派人从庄子上每天取一定量的蝗虫,把京都里一个原先卖水粉入不敷出的店铺,拿来改头换面,充作食铺,主要就是卖各种腌制,煮熟,油炸,烤制,各种口味的蝗虫,价格低廉,一文钱一大包,够一个人吃饱一餐的量。 这样实惠的价格,味道又可以,又对身体无害,很快就被大胆的人们尝试过,然后风靡了京都。虽然有反对者,也有唾沫者,但是每天铺子门前依然排着长队,火爆的不得了,不得不进行每个食客限购。 他们此举本身就不为赚钱,而是为了推广治蝗虫打下基础。 对付封建迷信,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因势诱导,徐徐图之。 同时,陈芸还想了一个招,让几个闲汉到处散播谣言,说吃蝗虫能够延年益寿,还让谢奕胡诌了一段文言的传说。 本来时人就有“蝗虫飞入海,化为鱼虾”的说法,被陈芸胡扯成吃一只蝗虫就是吃了十只鱼虾,蝗虫身上都是鱼虾的精华。根据这个说法,谢奕用文言写成一本小册子,让擅长此道的能人弄成前朝孤本的样子,仿冒古董在书铺里流传。 “你还真的损招尽出啊。” 仿冒孤本成本很高,弄成一捏就碎的枯黄纸张,并不是个容易活,谢奕拿到做好的册子,自己也吃了一惊,看起来太逼真了,要不是那里面的内容是自己写的,他都要当真了。 “呸,这叫兵不厌诈。” 陈芸也很满意自己的成果,她有人才也有资财,还有智慧,什么事情做不到呢。 那本赝品以适当的价格被一家商贾老板买入了,献给了一位官员,然后官员又献给了长官,不到半个月,整个清凉山的达官贵胄们,都尝过蝗虫的滋味了。 “这些传言是真的吗?据说吃蝗虫大补,身上都是鱼虾的精华,爱卿吃过吗?” 谢奕再次被小皇帝召入宫中时,刘瑞好奇的问谢奕道。 “传言如何微臣不能确信,但是微臣不才,蝗虫却也是吃过的。“ 谣言虽然是陈芸编的,但是造假总有自己的一份,谢奕有点心虚,对着陛下信任的目光,也不敢随意胡扯。 而且隐隐约约的,从这件事中,谢奕竟然窥出了之前没有发现的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朝堂上的纵横阖捭他暂时没有体会,但是民心善变,如果有心人以此为切口稍加利用,像陈芸做的那样,多方入手,就能很快的以自己的想法为导向,不知不觉的从民间影响到朝堂。 陈氏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啊。 当时初次听到她的计划,谢奕只觉得仿若天方夜谭般,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呢,但是她的计划一环连着一环,环环相扣,还真的按照预期达到了目的。 如今各地的人牲祭祀已经进行不下去了,本身就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孩子做所谓的“祭品”,若是能靠吃蝗虫活下去,他们才不想看着孩子去死。 蝗虫严重的村子大部分人都在吃蝗虫为生,只剩下以祭祀为业,号称能够沟通神明的所谓“蝗虫爷爷”,还在负隅反抗,声称着他们这般惹怒蝗神,一定会遭报应。 但是对于在饿死边缘的人们来说,能活一天是一天,报应什么的太遥远了。 在书房独坐静思,想着陈芸的这一连串举动,谢奕不禁为她严密的筹划和周全的心思所震撼,浑身都因为激动战栗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样想做就能做到,心思和才智一点不输男儿的女子,真是…… 太让人佩服了! 谢奕感觉自己的妻子就像一宗走势诡谲的棋局,让他越是接触,越是忍不住被吸引,深深陷入,无法控制。 第44章 秋荻 天泰三年的夏天,依旧和往年一样灼热恼人,长期高温没有下过一场雨。 旱灾严重,加上蝗灾泛滥,北方的局势略有不稳,朝堂上人心不稳,本年度的恩科发榜后,更是激流涌动,把矛盾推向了极致。 恩科发榜第二天,就有落第举子隋庆珏实名举报以本期恩科的状元谭庆学为首的十三名南方举子与南派官员赵展鹏,陈宇景等人私交过密,早就拜在南派官员门下,并且考试之前就拿到了考题。 这又牵扯到了专门管理科举考试,为国家选拔人才的枢密院,隋庆珏言辞凿凿的说枢密院掌故吕一山泄露考题,给太宰丞赵展鹏等官员大开方便之门,提前给了他们考题,以照顾他们的门生夺魁。 随之,朝中一片哗然,举子和朝中大员虽然可以有所联系,但是朝廷严令没有考中授官的举子不能私下拜入官员门下,以防徇私舞弊。 隋庆珏举报过后,还有三名北方的落第举子也随之站了出来,其中一人说是和举子谭庆学考试前同住一家客栈的,撞见过考前谭庆学偷摸拿着题本在做文章。 当时此人不觉得有异常,只是以为谭庆学拿的是长者赠与的猜题,毕竟南方学子进京应试的,都要去南派官员那里走一圈,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甚至可能只是同姓,都能以此为借口,以官员远亲的身份攀上关系,作为同乡之情,一般南派官员也多少会照看一二,这已是惯例。 第101节 但是他直到下场应试时才发觉,竟然是真的考题。攀关系可以,但是考场舞弊就是欺君大罪了。 “血口喷人!老夫只是关照同乡,这几人并没有拜在我的门下!老夫为官近二十载,年年都有南方的举子登门拜访,怎么会独独为这几人泄露试题!” 太宰丞赵展鹏惊怒不已,当朝怒斥清流一派的言官,言之凿凿表明这是诬陷,以头抢地的要求陛下明察,给自己以正清名。 南派官员都纷纷站出来帮助赵展鹏,为他辩解,脱罪。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们与南方学子走得很近,这是真的,毕竟作为一个庞大的党派,需要尽可能的吸收新鲜血液,但是南方本身注重教化,学子们素质普遍偏高,根本不用漏题,每年恩科中榜的,也都是南方举子的天下。 谢老爷等人筹划多时,当然是想要将局面闹得越大越好了。态度摆出来,追究下去,至于证据是不是真的,已经无关紧要了。 南方和北方的举子之间,暗中一直也是相互之间很不对付,各自以地域为界,相互抱团。 北方举子每年考中的偏少,加上南方举子与南派官员来往密切,许多人都会眼红这是不可避免的,特别是放榜后,私下里言语中伤,传播谣言什么的,年年都不缺。 而南方举子一般都对北方举子十分不屑,在他们看来,北方举子都是土包子,学问不怎么样,但是红眼病却很多,自己没本事考上,就酸言酸语的议论别人抱大腿,有后台。 实名揭发的落第举子,都已经进了廷尉大衙,在各方密切关注下,几人都不曾反口,坚称自己所言属实。 有了这几个人做先锋,北方举子们在有心人的鼓动中,纷纷联合起来上书朝廷,要求严惩作弊者,所有南派举子都有嫌疑,取消本次恩科的不公正成绩。 外面闹得纷纷扬扬,南派和北派的举子互相仇视,口诛笔伐接连不断,并且在廷尉开始搜查取证时,竟然真的在谭庆学的住处搜到了科举的考题,以及其他举子和南派官员往来的书信。 这下子铁证如山,坐实了南派漏题之说,一时之间牵连广泛,枢密院内大半的南方官员全部被撸,清流一派更是借着舞弊案抓住了机会,大肆排除异己,朝堂上南派一方损失严重,精锐官员去了十之三四。 因为此次恩科中榜的南方举子占了泰半,被抓出来舞弊的十几个人,其他的人也不能说没有嫌疑,索性此次成绩全部作废处理。 而参与舞弊的举子三代永不录用,取消考试资格,本人更是被判流途千里,十年方能回来。 本来前程无限的状元郎谭庆学,长得好看,学问也好,读书人都以能在文会与之结交为荣,如今也变成了作弊上位的过街老鼠。 原先他在文会上作的诗词和文章都被收录传抄,更有结集出版,风靡京都,购买者供不应求。 现在买书的人都引以为耻,纷纷聚众一起焚毁,书店也默默的把没卖完的手抄版销毁。 清凉山上,清流一派的官员人人内心火热,而南派大势已去,只能在朝堂上龟缩求生。 “现在你爹要乐疯了吧!” 在山上的别庄里,陈芸摇着镶金玉宝石的折扇,叹息般的对谢奕道。 而谢奕的心情并不是很愉快,他手里捧着的一本《文达通治》皱眉。 《文达通治》就是谭庆学的文集,收录了他近三年的诗词文章,原先在文会上,谢奕也是和谭庆学有过交集,关系虽然并不怎么熟稔,但是谢奕一直觉得谭庆学是有真材实料的。 谭庆学这个人年少才高,这是毋庸置疑的,虽然谢奕也不乐见他被众多南方举子推崇备至,在文辉上被抬得太高,但是就是谢奕也要承认的,他确实是有状元之才,说他是靠着舞弊当上状元,谢奕并不相信。 “这书你怎么还没有焚毁,做人要紧跟潮流啊。” 陈芸见谢奕一直没有理会自己,反而坐在桌子前抱住书发呆,走过去一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看了看封面,就笑了。 说起来,这谭状元也是倒霉的不轻,属于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怪就怪他平时爱在文会出风头,盛名之下,就被忍拉出来当椽子了。 “我总觉得不该如此……” 谢奕揉着额头,轻轻的说了一句。 就曾经的那几次接触来看,谭庆学身上的清高自傲比一般文人更强,正是文心雕龙,如玉君子。 据说他从小有过目不忘之能,年方十三就在乡试中夺魁,这样注定了日后会无限耀眼的人物,便是给他题目,也根本不屑去舞弊吧。 “呵……命不好嘛,生在南方。若是生在北方,这次舞弊案就是他飞黄腾达的天梯了。” 陈芸轻嘲的一笑,谭庆学说到底也就是个党争之下的炮灰而已,再有才也没有用。阎王教你三更死,绝对不会到五更啊。 京都里可能很多人心里都会如谢奕那样,为谭庆学觉得可惜,也愿意相信他并不是能做出这样事的人,但是有什么用呢,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并不会因为你无辜而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党争是最残忍的博弈游戏,舞弊案相对来说结案结的很迅速,那些摆在台面上的证据,是真是假都根本就不重要了,只有利益和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朝上的“势”掌握在谁的手里,谁就能代表正义公理,输了这场博弈的炮灰,只能被践踏和遗忘。 听着陈芸的话,谢奕的脑袋更疼了,他又不傻,她话里的暗示谢奕听的明白,而且也能够想到,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谭庆学只是无辜的整治牺牲品,那些炮制的所谓书信和泄露的题本,完全可能作假,而既得利益者,就是他亲爹一脉的人。 过了没几日,谭庆学等人从收押的牢狱里出来,发配流放,谢奕特地站在街口远远的目送他们。 这些人曾经都是志得意满的年少英才,从南方的家乡远道而来,带着功成名就的期许和冠盖京华的未来,如今一朝天翻地覆,跌入泥潭,再也不复往日荣光。 看着那些人垂着头,面色憔悴青灰,谢奕就觉得内心酸苦难言。 “把这些银子偷偷给他们送去吧。”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帮他们打点一下狱卒,毕竟长途流放肯定会吃苦头的,有点余钱能够过得更轻松一点。 交给下人的小包袱,里面除了装了些碎银子,几件衣服,还有一本《文达通治》。 谢奕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什么要带过来给谭庆学,但是他总觉得,能够写出“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的人,就算在泥潭里,也总能有大成就。 等到流放期满,就算不能科举,也可以继续不忘初心,潜心治学,以诗词华章传世。 谭庆学等人穿着囚服,披头散发,一路带着手铐脚铐,叮叮当当的缓缓走着,街上围观者蜂拥而至,百姓们指指点点的互相传扬他们的罪状。 谢奕送过去的包袱交到了狱卒手里,他们把银子和衣物留下,最后将那本《文达通治》随手一扬,撕成两半后,扔到了谭庆学怀里。 “喂,给你的!作弊才考中的状元郎,到底是不是真的认识字啊?” 几个狱卒调笑着把书扔给了谭庆学,而谭庆学虽然蓬头垢面,深陷牢狱,此时依然挺直着腰背,原本英挺出色的眉目纵然黯淡,还是有着一丝星火的,但是看到这本自己的文集,眼睛再也忍不住的湿润了起来。 第102节 他可以从容赴死,被陷害依然保持铮铮的风骨,但是如今他却丝毫找不到自己继续坚持着忍辱含垢活下去的意义。 他无法忍受,自己活着毫无价值,苟且偷生的日子,对他而言都是耻辱。 几日后,谭庆学就找到了机会,在流放的途中找到机会跳河,溺水而亡。 自从彻底压下了南派,谢老爷在朝上意气风发,清流一派迅速的填补了南派官员的空位,为了巩固势力,以及赢得声誉,延迟商议已久的赈灾举措也迅速有了结果,北方灾区严重的地方开仓放粮,免除赋税、安置流民。 土地荒芜无收的农民,每人给银五千文,此外,因饥荒被迫典卖子女者,由官府出资代贫民赎回,使其亲人骨肉团聚。 北方无税赋,南方就要每户加重税赋一倍,以此来缓解财政上的亏空。 只有蝗虫之灾,朝中依然没有定论,还有很多人觉得应该继续恢复祭祀,颁布法令严禁百姓捕获蝗虫食用。 在这个关口处,谢奕难得的提出一套详尽的补蝗措施,在被诏进宫中时,上书给皇帝。 其中上书中有几句话,“上帝仁下民,讵非人所致。修省弗敢怠,民患可坐视?”算是彻底的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 眼下刘瑞年纪还小,无法自行处理政务,朝上政务都是由几位首辅协同理事,现在南派式微,差不多就是谢首辅一人独揽朝纲了。 “坐皇宫九重,思田里三农”,作为一个比较有心的皇帝,刘瑞非常的关心北方的灾情,对于蝗灾也是束手无策,他是主张要治理的,不能继续不闻不问下去,但是具体要怎么做,还是束手无策的。 刚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谢奕的这份上书,条理清晰,思路严谨,非常的有价值。 “爱卿可愿正式将治蝗之策写成奏折,明日早间奏报首辅?” 刘瑞捏着这份奏折,有点苍白的脸上目光灼灼,问案下躬身而立的谢奕道。 “谨诺。” 这份治蝗之策,其实大概思路都是陈芸提供的,由谢奕整理完成,他此番给陛下过目,也是为了投石问路,试探一二,若是陛下支持,那么他就撸着袖子上了。 一方面,谢奕如此积极的去推动治蝗,是为了和陈芸之前的多方努力不白费,总要彻底的成功才算不辜负佳人所期,见识了陈芸的本事后,他也想要一展身手,在陈芸面前表现一二。 另一方面,谢奕在庄子上看到飞蝗过境的恐怖,还有底层的劳苦大众艰难为生,他也真的想做一点实事。 第二天,一个六品的闲职编修所上的奏折,所提的补蝗之策在朝中引起轰动。 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亲爹是当朝首辅,现在正是得势的时候,倒是没有被喷的很厉害,大部分人还在观望谢老爷的态度。 下朝后,谢老爷把谢奕叫进了书房,他的神情莫名,倒不是惊怒或者赞扬,只是深深打量着谢奕。 “你可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你出头的良机?” 谢老爷只是以为谢奕是不甘沉寂,也想要在朝中表现一二,以此出头了。 他有这个野心和行动力,看起来也关心民生,奏折写得漂亮,虽然观念有些不太对,但是谢老爷觉得还是挺值得鼓励的,只是谢奕太浮躁了,该先和他商量的。 “蝗灾加上旱灾,外面民生多艰,作为朝廷官员,我只是想尽力做些能做的事情。” 虽然朝廷已经开始了救济,但是蝗灾一日不消,也不能根除百姓的贫苦,谢奕的眼睛充满正气,望着谢老爷的目光不卑不亢。 谢老爷有点惊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先这个在他印象里性子有些软弱的儿子,竟然成长到如今这个样子了。 “你有想法这是好的,但是太过浮躁了。蝗神一说,并不是无稽之谈,若是开始补蝗后反而惹怒蝗神,年年蝗灾泛滥,这个骂名你能承担得起吗?” “便是年年有蝗灾,那就年年捕捉治理,总有蝗虫消失的那天。人命为大,蝗神之说真假未定,怎么能没开始就先怕了。” 谢奕腰背站的笔直,话音铮铮,但是谢老爷却笑着摇了摇头。 “不可,不可,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议了……” 这个儿子还是太年轻啊,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谢老爷觉得可以理解的,但是更要磨磨他的锐气。 “为什么不可” 谢奕都做好准备长久抗争,舌战群臣了,结果被当爹的拦下了,他相当不服。 “我说不行就不行,治蝗之事太过剑走偏锋,并不是能在朝上让你立足的勋绩,你还是太沉不住气了,再磨一磨,等有了嫡子后,我会为你安排……” 谢老爷难得耐心的说着,话里话外都是慈父心肠,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奕打断了。 “治蝗之策我会每日都上奏一次,有异议的可以一起商讨,我一定说服他们!” 谢奕的态度依然不变,但是他这般逆反的行为,让谢老爷非常气愤,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爹的了,我说了不行你竟然不打算听吗?” “父亲说的如果是正确的,儿子自然会遵照父亲的指示,但是治蝗之事利国利民,儿子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看着盛怒的谢老爷,谢奕难得的从没有过的坚持。 “你父向来以身作则,什么时候有过不正确的指示了?” 听着谢老爷的话,谢奕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有些话憋在心里已经好久了,借着这个机会,他一时冲动,就忍不住不吐不快了。 “父亲若真是以身作则,怎么会和大嫂……” 谢奕说都说不下去了,这样丢脸的事,他深以为耻,谢老爷在他心里的形象也完全的崩塌了。 而谢老爷听着谢奕的话,心里漾起了轩然大波。 “你,你怎么会……” 平日和刘氏在一起,谢老爷行事一向隐秘,他们只在清凉山相会,回到谢府,就几乎再无联系了。 “前些日子我和陈氏在那个偏僻的院子亲眼所见!” 第103节 谢奕看着谢老爷震惊的脸,语气里流露出深深地失望来。 “你说你和陈氏一起看见的?” 谢老爷听说陈氏也看见了,心底一沉,紧紧皱着眉头,两只手按在书案上,青筋毕露。 自己的儿子总是自己的血脉,谢老爷愿意相信谢奕不会到处乱说话,但是被陈氏这个儿媳看到了,万一再回娘家乱说,让侯府的人知道了,到时候把这个丑闻当做资本拿来勒索他…… 谢老爷越想越觉得惊恐万分,眼神中闪过一丝锋利的杀意来。 谢奕说完后也觉得有点不对,特别是看到谢老爷脸上深重的寒气来,马上替陈芸找补道。 “陈氏那里我早就说好了,她必不会乱说的,我能保证。只要日后父亲你和大嫂断了联系,我们都会当做不知道有这回事的。” 谢老爷是什么人,虽然自己和儿媳的丑事被儿子和媳妇知道了,面上有些不好看是必然的,但是很快的调适好情绪,眼中一丝情绪都不外泄。 “唉……爹也是一时糊涂。你放心吧,过一阵子,我会让你大嫂和你大哥一起回旬州的。不知不觉,你也长大了,爹也不能再大包大揽的不给你机会。至于你那个治蝗之策,总归也是于国有利的,我再考虑考虑吧。” 谢老爷的脸色缓和下来,把话说的发人肺腑,脸上看起来也有了疲态,他的这番作态,倒是让谢奕心里也顿时不好受起来。 不自觉的反省起来,觉得自己方才实在太过无礼了,这么顶撞亲爹太不孝顺了。 谢奕回去后又等了几天,陈芸自从他提出了一个治蝗之策,就开始帮他在民间和各个书院隐隐推动,也开始有其他有识之士深为赞同。 “蝗螽虽微物,为患良不细。 其生实蕃滋,殄灭端匪易。 害苗及根节,而况叶与穗。 伤哉陇亩植,民命之所系。” 这首诗的作者也是其中之一,写的深入人心,更兼怜贫惜弱,深顾百姓之苦,此诗做出后,也在文会间迅速的传播开来。 谢老爷也便趁势而为,在清流一派暗示支持谢奕的治蝗之策,推出了几个相同派系的官员一起上书,到了初秋十分,治蝗之策才算真的开始在大秦推行。 民间在热火朝天的捕蝗,而清凉山的官宦世家们,在皇帝的带领下,开始了秋荻。 第45章 审视 清凉山脚下有一块面积很大的围场,是专为皇家围猎而设,里面圈养了不少野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各类珍禽都有,等待围猎开始后放出来,供贵族们打猎嬉戏。 初秋时分,早晚温差也开始大起来,当日的天气也阴测测的,格外的冷。 谢奕早上从屋子里出来时,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一路就没有停住,到了外院时,鼻子都有点红了。 “主子,您把披风穿上吧。” 柳宴在院子里见到谢奕不住的打喷嚏,似是着了凉,便马上出声提醒道。 “恩,你去拿过来吧。” 拢了拢肩膀,谢奕也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便恹恹的点了点头。 看着二爷这也样子,柳宴心里也酸酸的。 二爷婚后竟然过得连婚前的一半都不如,娶了二奶奶却也不见奶奶关心主子衣食冷暖,如今天凉了,竟然都没有人提醒主子加衣服。 谢奕看着柳宴眼圈红红的往正院跑,去找曲嬷嬷要披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现在整个二房里,竟然只有柳宴这个小厮才算是真正的贴心人,想想不免令人唏嘘一把。 陈芸这几日都是一大早天不亮就走了,她本来就热衷打猎,已经打了好几张狐狸皮子,而且空里还要陪伴陛下以及太后娘娘,侯夫人等人,一直忙忙碌碌的。 先前谢奕也试过陪着,但是他真的对骑马和打猎不感兴趣,地上那堆毛绒绒血糊糊,还插着箭的战利品,他真的一眼都不想看到。 因此还被陈芸嘲笑为“假慈悲”,不敢看猎物惨死的样子,可也没见他不穿皮毛大衣,不吃野味。 但是吃野味,享用毛皮制品,和亲自去打猎还是有差别的,所以谢奕索性这几日都是午后才去围场,和朋友一起饮酒清谈,在太阳落山后和陈芸汇合,再一起离开。 并且由于平日里陈芸带来的陪嫁,已经把二房上下牢牢把控住了,但是由于陈芸和谢奕感情一般,所以带来的陪房下人,也都对谢奕这个男主子不太放在眼里。 陈芸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私下里一直喊她姑娘,只肯喊自己姑爷,眼里只有自家主子一个人,谢奕也是心里有数的。 现在陈芸早出晚归不在院子里,她带来的人要么跟去伺候陈芸了,剩下在家中的,也没有人肯多顾及一下谢奕,连个主动凑上来的丫头都没有。 而之前伺候谢奕的曲嬷嬷等人,早就被陈芸整治的服服帖帖了,只一心巴结着女主人,对于谢奕这个二爷,也是可有可无的。 如今情势所迫,谢奕早就已经学会了自己沐浴更衣,衣物只按份例走,没有贴心人再给做精致的衣服和香包锦帕,就连家中的饭食也全部都是按照陈芸的口味来。 由于陈芸也从来没有问过谢奕餐桌上的喜好,所以谢奕原先有些挑剔的口味,也被迫变成塞给自己什么就老实吃什么。 明明这么多丫头下人,却没有人肯关心他一下,在自己的家中一步步的沦落到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了,谢奕这才觉得略微有点萧索。 什么时候夫人才能够真正的肯赏脸关怀一下他呢,现在谢奕都不奢求娇妻在侧红袖添香了,只要夫人关心他一下,把他看在眼睛里,他都开心的不得了了。 唉,再次叹了口气,抽了抽鼻子,谢奕站在书房的窗边,听着有些枯黄的竹子在风中沙沙作响。 “二爷,快穿上吧。” 柳宴跑得满头大汗,手里拿着一件厚衣裳加一件披风回来。 他本想找曲嬷嬷的,以前负责二爷吃穿用度都是曲嬷嬷来负责,但是曲嬷嬷翻了翻包袱,竟然才发现根本没有带来二爷的披风等略厚的衣裳。 走的时候正是盛夏,天气热,人心也燥,曲嬷嬷一直以为二奶奶的人会给二爷备好这些日常用品,所以也就没有太操心。 就算她是二爷的养娘,二爷如今都要已经娶妻了,个人内务都该由二奶奶打理,她只是听二奶奶安排而已。 但是陈芸那边的伺候的人,还真的压根没有想起给谢奕准备厚衣服。 第104节 按照往年的规矩,初秋就能回京都,天气这样热,根本不需要多带厚衣服,陈芸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就够周嬷嬷等人忙的焦头烂额,加上被陈芸的态度所带动的,下人们集体不把谢奕当回事,谁有心去为姑爷考虑一二。 最后柳宴还是灵机一动,去了明月和浮嫣那里问了句,得知明月带了以前谢奕留在自己那里的衣物,这才找到了披风。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柳宴觉得果然还是曾经伺候二爷的旧人贴心,再看看浮嫣和明月俱是憔悴不堪的样子,便忍不住为她们指点了一二。 披上披风,在窗边又默默的站了一会儿,谢奕这才回到桌边捧起邸报看着。 “二爷……明月给您熬了汤,方才天气寒凉,您可不要着了凉,还是喝点汤暖一暖吧。” 柳宴小声的出声,提醒了一下正专注看着邸报的谢奕。 “恩……让她进来吧。” 谢奕稍微愣了一下,随后答应道。 想想明月,不过月余未见,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竟有恍如隔世之感,仿佛半辈子没见过面了。 上一次见到明月时,还是被陈氏所胁迫,逼着他亲手打了明月二十个耳光,那时候看着明月不敢置信,心碎可怜的眼神,谢奕心中充满了罪恶感,哪怕现在想来,也觉得有点不敢面对。 到底,曾经是那样亲怜□□过的可人儿。 “二爷……” 明月听到谢奕的声音,心脏激烈的跳动了几下,手心渗出了薄薄的汗水来,在门口再次抿了抿鬓发,才娇滴滴的捧着汤罐进来。 她的身形消瘦的厉害,但是反倒有种弱不胜衣的美感。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闪着秋日的露水,望着谢奕盈盈生波,穿着一身素色曲裾长裙,楚腰卫鬓,粉面桃腮,正是谢奕曾经最爱的那一类清艳荏弱的绝色佳人。 “听说二爷早上着了凉,奴亲自下厨炖了一盏清肺汤,既能缓解秋燥,又能润肺养身,您喝点暖暖身子吧。” 将汤罐放在桌上,倒出一碗热汤,明月柔柔的说完后,就眼神幽幽的看着谢奕,满目含情,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凝视了明月好一会儿,谢奕这才不自在的移开目光,端起那碗热汤,有点食不知味的喝着。 “噗……” 汤很热,谢奕才喝了一口,就被烫到了舌头,忍不住呛了出来。 “二爷……您没事吧?都是奴不好,满心思念,只顾着看您去了,忘记给您吹凉了再喝。都是奴的错,您罚奴吧。” 明月七手八脚的凑近谢奕,用沾着暗香的帕子给谢奕擦嘴,说完后急忙跪了下去,半个身子都依偎进了谢奕的怀里,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无措,像只即将被射一箭的小鹿般惶恐惊惧。 “没,没关系。” 谢奕摆了摆手,一手想将明月扶起来,但是明月身子一动,谢奕的手一下子搂在了明月的纤腰上,软玉温香在怀,掌中温热的躯体,以及不盈一握的纤腰,都让谢奕的呼吸有点急促起来。 自从成亲后已经有几个月了,但是只有洞房那一次碰了陈芸,再往后谢奕一直在被揍和睡在窗下的榻上,再也没有碰过女人,正是血气方刚,年少又食髓知味的时候,此时谢奕的想法有点多起来。 而柳宴,自从明月进屋以后,他就默默的退了出去,站在屋外一尺见方的地方,为谢奕守着门。 院子里,自从明月进了谢奕的书房后,一个婆子便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打转,似在扫洒院落,但是眼睛时不时的就往书房那里飘,看起来像是监视动态。 柳宴看了一眼那个婆子,没有在意,反正二奶奶现在不在家里,便是这个婆子去告状又能怎么样呢,二奶奶再霸道,难不成还不让二爷近别的女人身子吗? 屋子里,谢奕冷静了一下,轻轻将倚在自己怀里的明月推了推,示意她起身。 “二爷……您真的厌了奴吗?奴到底做错了什么?奴知道二奶奶出身高贵,又得您的心,奴不敢跟二奶奶比肩,也不求别的了,奴现在家人也没有了,只剩下二爷您一个了,奴只求二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怜惜一二,不要将奴推开。” 明月感受到了谢奕无声的拒绝,心中凄惶,眼泪像珍珠一般一串串的从眼睛里滑落,淌在腮上,晶莹透亮,她也不顾得擦拭,只是将头靠在谢奕的肩膀上,哀怜的求着,语气卑微的让人心碎。 一头青丝铺在了谢奕的膝盖上,他鼻尖隐隐的有明月身上有点熟悉的香气,谢奕记得,那香是他曾经赠给明月的,叫做百濯香,一两千金,市面上供不应求。 曾经一掷千金,豪奢万两,只求佳人一笑,想把世间所有珍贵的东西,都给心爱的明月,这样的心情,现在竟是再也回忆不起来了。 “唉……明月,是我的错,你也放心,我已经和陈氏商量好了,以后她不会再那样对你了,日后你……” 谢奕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抚慰她,但是说到一半,自己也没有了主意,明月如今还是如玉红颜,二八佳人,而她的将来,他又能应承什么呢。 “二爷……明月只求二爷偶尔的垂怜,只求能够伺候二爷,便是有一个角落栖身,就足可慰藉平生了。” 听着谢奕保证二奶奶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明月心中一喜,话里却依然深情似海。 她虽恨毒了二奶奶,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勾起谢奕的旧情,等到她在度站稳了脚跟,绝对不会放过二奶奶的。 有女佳人,无枝可依,又这样含情脉脉的表白着,期待着,再是冷硬心肠的男人,也要有所动容了。 明月垂着头,但是露出了一截洁白如玉的颈子,那白嫩细腻的肌肤,一路下滑到衣襟遮掩处,胸前的丰盈随着呼吸颤动着,明月的手也抓住了谢奕的一截衣角。 所有的温柔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刻意,连一个角度,一个带着眼泪的笑容,都美丽的无懈可击,明月已无退路,只能赌上了所有。 小手抓着谢奕的衣角攥着不肯松开,谢奕望着趴在自己怀里,像只猫一样乖巧怜人的明月,望着她乌黑的发,突然出声。 “若是我放弃一切,隐姓埋名就此离开谢府,做个靠天吃饭的农户,灾年只能吃着蝗虫充饥,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明月听着谢奕有些奇怪的话,抬起头来望着谢奕认真的神色,依旧柔弱温柔,看着他浓情蜜意的道,“当然愿意,若是爷真的带着奴离开谢府,一生一世一双人,奴便是立时死了也值当了。” “到时候我什么都没有了,家里饭都吃不上了,你还乐意跟着我吗?” 谢奕的神色未变,依旧是温言软语,眼中里有着莫名的光芒。 “当然愿意,你耕田来我织布,这样的日子,奴就是许个神仙也不换。” 明月说的坚定,抓着谢奕的衣角也牢牢攥紧了,身子紧紧贴着谢奕的胸膛,呼吸故意往他的脖子里凑,眼睛里一片柔情,仰视着谢奕,仿佛面前的人是爱慕的神祇般郑重。 谢奕突然笑了一下,俊美的脸上熠熠生辉,那双桃花眼瞳色清浅,映着明月小小的影子。明月顿时心中一喜,她就知道,二爷一定会喜欢自己的答案的,二爷对她的情意要回来了吗? 第105节 果然,她就知道,只要自己竭尽全力,不可能有男人会抗拒得了。二奶奶那样恶毒凶狠的女人,争不过自己的。 谢奕的手放在明月的肩膀上,正要动作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片争执推搡的声音。 “大胆刁奴,二爷的房里也是你能随便闯到,还不快给我滚……” 柳宴看着这个假装扫地的老婆子却是要往屋里去,气的脸都红了,正在喝骂着,但是却被两个过来帮忙的婆子一左一右的牢牢驾着,那个膀粗腰圆的扫地婆子气势汹汹的一脚将门踹开了。 没错,正是上次在净房捉奸的柳婆子,带着她的专用凶器,一把大扫帚,又要进门捉奸了,她早就被主子吩咐过,若是二爷又和哪个女人不干不净的纠缠着,就拿着扫帚冲进屋狠揍一场。 柳婆子故意拿捏好了时间,觉得从明月进屋到现在,要是二爷和她有什么的话,这段时间可能正好够两人脱了衣裳,纠缠在一块,所以卡着时间扛着扫博往屋里冲。 一进门,柳婆子眼睛都不抬,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拿着扫帚乱挥一通,屋里尘土扬起一片。 “啊……” 明月尖叫一声,捂着脸埋头在谢奕怀里,却被柳婆子的扫帚枝子勾住了头发,硬生生的扯掉了一把头发,柳婆子力气大,使劲儿挥着扫帚揍着明月,期间连同谢奕一起狠狠挨了几下。 “够了够了……” 谢奕最初听到柳婆子的破门声,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他就知道,陈氏肯定不会对他放心的,派了人过来监视他。 他留下了明月,只是为了最后审视以及确定自己的心意。 他也是七情六欲的普通男人,面对红颜诱惑,难免心如鬼蜮,但是这些归根结底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只要他坚定自己的心思,弄明白自己的所求。 现在,谢奕已经彻底的想清楚了,再也没有犹豫,也没有原先的不甘。 陈氏能够在意他,哪怕是暂时不信任他也不要紧,他们以后有一辈子的时间能够互相了解,相濡以沫。 但是就在谢奕如此想着的时候,随后柳婆子挥着扫帚气势汹汹的闯进屋,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谢奕和明月一起被力大无穷的柳婆子用扫帚攻击,这四处闪躲的场景,不自觉的令谢奕想起了之前光溜溜蜷缩在浴盆里挨揍的恐惧和阴影。 柳婆子才不管谢奕喊停的声音呢,她还没有揍够本呢,二爷喊停也停不下来,柳婆子故意用扫帚上的木棍狠狠又抽在了谢奕的背上,将明月连揍带踹的扒拉在地上。 直到打了七八十下,柳婆子才喘着气停下来。 “竟然是二爷?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眼睛花了,奶奶走前吩咐老奴,让老奴好好看着明月,别让她不守规矩,还以为这个小贱人在二爷的书房里和野男人胡搞呢,这不要脸的小娼妇,一时都缺不了男人,见着男人就急着撅腚……” 柳婆子荤言荤语,毫不避讳,市井粗辣的言语让谢奕十分接受不来,紧皱着眉头,背上和胳膊上被抽打的火辣辣的疼。 “我都说了二爷在里面!老叼奴你是不想活了吧,放开我,快放我……” 柳宴气的语无伦次的,身子还是一左一右的被两个老婆子牵制着,激动的踢蹬着腿就要上去收拾柳婆子。 二爷金玉一般的人物,这个死老婆子竟然敢对主子动手,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是二奶奶带来的人,也不能这么无法无天。 “二爷是读过书探花郎,还是朝廷上的大官,连我这老婆子都知道,要脸面的人才不会青天白日的,就关门闭户和女人一屋独处,老奴怎么能想到是二爷呢。这明月果然不守规矩,就算不是和野男人搞在一起,勾引二爷大白天的厮混,带坏了爷们儿,也不是好心肠的女人,老奴一定会和二奶奶好好说说的。” 柳婆子挺直了胸膛,有二奶奶做主,她才不怕会惹怒了二爷呢,郑嬷嬷就在外面,若是她被二爷罚了,郑嬷嬷一定会拦着二爷的。 深吸了一口气,谢奕用尽了一生的涵养和风度,脸皮抽动着,双手颤抖着示意柳婆子赶紧滚。 “出去吧,出去吧,二奶奶回来我自有话说,你就出去吧。” 让柳婆子出去,示意另外两个婆子放了柳宴,对缩在地上痛哭的明月稍加安慰,但是眼见着明月哭的晕过去,谢奕再无办法,心力交瘁的指使柳宴,让他送明月回去。 终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谢奕摸着被打痛的手臂,忽然在空空的房间里嗤笑了一声。 陈氏啊陈氏,果然对他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柳婆子方才的行为,绝对是陈氏指使的,哪怕她不在家,也依然对他充满了恶意的揣测,以及毫不手软的对付。 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经凉透的汤,谢奕双手捂住脸,支撑在案上。 自己选择的女人,哭着也要继续喜欢啊。 之前,从京郊的田庄回来的路上,谢奕坐在叮当前行的马车上,从窗外看着衣衫褴褛的农夫,和他面色青黄,受弱不堪的妻子,相互依偎,互相推拒着一只黑乎乎的菜团子,可能就是他们仅剩的口粮了,谁都不舍得吃,嘴里说着不饿,都想让对方吃。 马车慢悠悠的超过了他们,谢奕依然抻着脖子回头看,内心十分的动容。 这才是真正能够相伴一生的夫妻啊,这才叫相濡以沫。 而陈芸,也看到了这一幕,嘴里却说着,“果然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谢奕内心艳羡别人夫妻的深厚感情,听着陈芸话里的凉薄,顿时十分的伤心,看着对面的妻子素衫襦裙,琦年玉貌,忽然心头一动,问了陈芸一句。 “若我是个靠天吃饭的农户,你嫁我为妻,遇上了如此灾年,还会不会愿意跟着我了?” “呵……你一个靠天吃饭的农户,还想娶我这个侯府嫡女为妻?你做什么白日梦呢?连见我一面都不配了,最多给我做个庄子上的佃户,遇到这样的灾年,我可能会可怜你,免了你的租子,还能给你一碗炸蝗虫充饥。” 陈芸真的被谢奕的话逗笑了,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她从来都是理智至上的,谢奕那种少女情怀她真的相当的看不上眼,谁有心陪他做这种幼稚的猜想。 “你……” 谢奕成功的被陈芸的态度气红了脸,这女人怎么这么无情呢! 但是陈芸随即又道,“少爷,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真正的农户在这样的年景,只能撑着一口气不饿死,自身难保了,还想什么风花雪月的。你看着地里这一片荒芜了吗?你看着路过的百姓有的人要饿死了吗?你好歹是个读书做官的男人,难道不该比我这个内宅妇人还要关心民生疾苦吗?不要把眼界和格局都局限在芝麻大小的地方,成熟点吧。” 陈芸的话讲的毫不客气,谢奕觉得自己的面皮都要被她剥下来了,脸上和心里都火辣辣的。 但是随即陈芸说完后,就吩咐赶车的叫过来一个男仆,让他把余下的粮食沿路都留下来。 “世道艰难,我能做的有限,但是你能做的,却很多啊。” 陈芸最后看了一眼谢奕,语重心长的补充道。 第106节 今天,谢奕又问了明月差不多的问题,而明月的回复,确实是谢奕曾经最期盼的答案,而且她会回答什么,也隐隐在他的预料中。 从前的自己,见识少经验浅,内心匮乏,或许会满意这个答案,会觉得若是有女如此,不离不弃,这一生却也是值了。 两个女人摆在一起,锋利的凌霄花和笼子中喂养的金丝雀,两人的风格天差地别,如此的不同,甚至都无从比较。 一个是从前的旧爱,一个是不得已却要共白首的嫡妻,谢奕无数次的问自己,为什么心思会变得这么快。 真的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吗? 但是现在,谢奕却并没有为明月的答案而动容,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之感。 审视内心,谢奕终于能够肯定,比起不知世事艰难,华服锦衣,楚楚堪怜的弱女子,他果然更加欣赏这美丽又锋利的女子,连同她毫不留情的鞭笞和那独一无二的灵魂。 瓦砾不用与金玉比肩,就能感觉得到它本身的浅薄,其他女子有陈氏的衬托,全部都无法入眼,黯淡无光。 而他,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第46章 中箭 陈芸自从秋荻开始,就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愉悦感,每天上午纵马驰骋,和好友明珠以及侄子等人一起围猎,下午一般姐姐就会召见她了。 有的时候还有侯夫人蒋氏也在,日子过得乐不思蜀,要不是每天都会回谢家,她都有种自己未嫁的感觉了。 “竟然又没有比过你。” 快到中午时,罗明珠骑在马上,看着仆人在清点自己和陈芸的战利品,陈云比她多打了三只兔子,有点怨念的说道。 “哈哈……你还差得远呢!” 予深也高高的骑在马上,仰着头骄傲的指着自己那一堆庞大的猎物,笑的得意。 他本来是和自己那一圈的朋友一起打猎的,此时午间过后特意赶回来见陈芸,见到罗家小姐认真的看着仆人清点,数着猎物失望的脸,觉得有点好笑,就故意也掺和了进来。 虽然秋荻贵族女子可以参与,但是男女的主战场是不一样的。男人们一般都进入更深的丛林腹地,由陛下开射第一箭后,就自由的三五成群一起随便找个方向千金。 而女子们则在最紧靠林场的外围打转,猎物也没有多少刺激的,最多就是狐狸,兔子,山鸡,天上飞的也有饲养的鹰和雁等飞禽。 而罗明珠一看到予深,原先明朗艳丽的脸上就不自觉的染上了一层绯色,瞥了一眼予深,随后哼了一声,不理会他的搭讪。 “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和我们女儿家比较猎物啊?我们只是没有往林深处去,不然猎物可不止这么一点。” 陈芸利落的下马,把马鞭抛给了伺候的下人,仰头看着予深有些好笑的道。 “姑姑不是一向以不输男儿自居吗?有本事下午的时候往里面跑跑啊。” 予深嘚瑟的一笑,也下了马。 “试试就试试,谁比得过谁,还真是不好说。” 罗明珠抢在陈芸开口前十分不服气的说道,也跳下马来,将门虎女的英姿一览无余。 她的脸上绯色依然未消,平日里最是爽利大方的人难得的有了一丝俏丽的娇羞感,热烈开朗如艳阳般的姑娘,从予深身前走过的姿势,都变得有点同手同脚起来。 陈芸暗自有点惊讶,只看了明珠一眼就不再打量了,她们从小认识多年,可以说明珠是陈芸唯一认可的手帕交了,最是了解她不过,眼下,陈芸撇了一下自己眉眼飞扬的侄子,不太容易让人觉察的皱了下眉毛。 自从秋荻第一天,罗明珠就不小心在林子外围惊了马。 当时那匹黑色的骏马四下里胡乱蹶着蹄子,几个马倌战战栗栗的不敢上前,予深一马当先过去硬是制住了双眼血红的马,没有让她摔下来,因着这一段缘故,明珠每次看到予深都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她也是适婚年纪,偏巧是父亲武将出身,在京都里武将的身份天然的就不如文臣那么重要,所以她的婚事就有点高不成低不就了。 罗将军是想替她择一门书香世家中出身的丈夫,但是文官家读书的儿子又都不太看得上武将家的小姐,而罗明珠自己也有想法,看不上就会整日吟酸诗,肩不能提手不能抬的读书人。 在她的打算中,自己未来的良人,一定要骑射武艺样样精通,但是又不是只会动粗的那种莽夫,恰好,陈予深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看上去相貌俊朗,英气逼人,又有读书人家孩子特有的温文有礼的气质,但是骑射游猎样样都出色,力气大的能空手制服一匹马。 可惜…… 罗明珠上前一步,挽住了陈芸的胳膊,和站在陈芸另一侧一起说话的予深正好一左一右。 她知道予深已经身亲了,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依然对他,该死的在意。 “算了吧,那边比较危险,明珠也不要去了。” 陈芸否定了明珠的建议,她们怎么说也是女子,势单力薄的,不像他们男人们,二三十个人一起呜呜怏怏的打猎,到时候深入丛林,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带的人太少就容易发生意外。 “都是你,瞎起什么头。” 陈芸狠狠拍了一下予深的背,看着他疼的呲牙咧嘴的表情,又在他小腿肚子上踹了一脚。 明珠其实也知道,理智上自己是不该走远的,清凉山围场这边面积太大,最里面就是深山老林的,只是,比起京都里才艺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闺阁贵女来说,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一手骑射功夫了。 来参加秋荻的贵族们,都在围场附近扎了帐子,最中央被重兵环卫着的,就是皇帝和太后的帐子。 在谢家的几座帐子外,谢家三爷谢行正等在帐门外张望着,看着陈芸过来,脸上连忙涌起了一个激动的笑容。 “二嫂,能借一步说话吗?” 看着几个人过来,谢行急忙叫住了陈芸,示意她到一边去说话。 “二嫂,你能找机会见见冯家大姑娘,然后带她给我瞧瞧吗?” 谢行吞吞吐吐的开了口,脸上羞涩的涨了个通红。 盖因谢行最近听谢老爷说,要给他定一门亲,对象是车骑将军冯志金的大女儿。听说自己要娶一个武将家的女儿为妻,谢行一万三千个不愿意。 第107节 但是小胳膊拗不过大粗腿啊,做子女的亲事上,只能遵从父母之命,哪能自己做主,唯一值得安慰一点的,就是谢老爷承诺说冯家大姑娘相貌甚美,又贤惠温柔,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 现在亲事还未定下来,只是两家有这个意思,谢行就想着先看看冯家大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子,真的好那他就痛快的答应这门亲事,要是不是谢老爷说的那样,谢行就要再努力拒绝一下试试。 本来京都贵女都是不轻易见外男的,现在恰好是秋荻十分,各家都来围场游猎,找个机会远远看一下冯大姑娘也不是难事。 而且虽然谢夫人也来了围场,但是由她出面找冯大姑娘总是有种正式感,无缘无故的见一个未婚女子,难免留了话头出来,谢行本质上还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就只能厚着脸皮拜托二嫂了。 “行啊,没问题,到时候你就在林场里边等着,我若是见到冯家大姑娘了,就从那里走一圈。” 陈芸听着谢行的拜托,倒是没拿乔,直接爽快的答应了,看着谢三腼腆的样子,只是说了句话就自己红透了耳朵根,陈芸难得好心的放过他了,连打趣都没有。 她之前早就听到过风声,说谢老爷想要和车骑将军冯志金联姻,以拉拢朝上的武将为己所用。现在看着谢三的拜托之词,大概能肯定十有*这门亲事要落实了。 男未婚女未嫁的,婚前看一看彼此长什么样子,是天经地义的。 虽然碍于这个时代不可能婚恋自由,但是能成全一下,帮助一下,她就该尽一下力,免得到时候婚后才见到对方,谢三要是不满意也不能退货了,要耽误两个人的一辈子。 这个时代女子终究是弱势的,要被各种舆论和安排左右,哪怕是站在冯家姑娘的角度,她也得发发善心。 而且嫁入谢家这么久,陈芸对于存在感不多的谢行倒是真的没有什么恶感的,只是个有点敦厚的年轻人,也没理由不答应他。 等谢三开心的道过谢离开了,陈芸笑着拉住了罗明珠,“明珠,你可认识冯志金家的大姑娘?” 罗明珠也是武将家的姑娘,和同是武将家的冯家大姑娘,应该是熟悉一点的,由她为自己引荐是最好的。 “哦,是啊,认识的。冯家姑娘大概是来了,在我们家帐子那里不远处,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听着陈芸的问话,罗明珠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仍然认真的回答了,而陈芸听说罗明珠确实认识冯家姑娘,也觉得这个任务应该能比较轻松的完成了。 “下午明珠你帮个忙,看看冯家姑娘和亲眷朋友们在哪里玩,带着我去结识一下吧。” 陈芸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拜托道。 而一旁的予深,倒是了悟的点头,他联想到之前的传闻,再看看谢三那副少女思春般的羞涩样子,心里就有了成算,大概传言是真的了,谢首辅真的要笼络武官了。 晌午十分,谢奕也终于出现在围场中,予深索性没有再和自己的朋友去打猎,而是伴着谢奕一起在林边转悠说话。 自从深入的接触以后,予深对谢奕这个姑父好歹稍有改观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厌烦了,有的时候两人一起说话,倒是还能说到一起去。 “诺,这就是冯家大姑娘。” 罗明珠带着陈芸一起串了大半个围场,找到了和几个未婚姑娘一起说话的冯家姑娘。 “走吧,一起过去。” 陈芸一勒马,那匹枣红色的马便雄姿英发的抬起了两只马前蹄,陈芸略略一笑,就和罗明珠一起下马朝那边而去。 “她这是干什么去?” 谢奕也骑在马上,看着陈芸只是和自己打了个招呼就跟着罗明珠一骑绝尘,有点失望的问着予深。 他本来是想陪着陈芸打猎的,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而且他的那手骑术也还凑合,起码姿势很标准,就是速度相当的慢。 他虽不喜欢骑马打猎,但是会不会还是另说的。事实上,就和众多宦官子弟一样,谢奕也是经过骑射学习的,动作标准,姿势也漂亮。 “呵呵……” 予深挤了挤眼睛,朝着林边正在走来走去的谢行瞟了一眼,示意谢奕。 “三弟怎么独自一人啊?” 谢奕也十分纳闷,谢行怎么不和朋友呆在一起,反而一个人在林场边晃悠。本着不放心弟弟的好哥哥胸怀,谢奕带着予深一起向谢行那边去了。 这时候,陈芸已经在罗明珠的带领下,作为罗明珠的朋友,假装偶遇的机会,迅速认识了冯家大姑娘,虽然她的热情有点让人诧异,但是冯家大姑娘教养不错,还是答应了陈芸提议的大家一起打猎的提议。 带着一群小姑娘,有意无意的朝着林边经过,陈芸与冯家大姑娘并肩而行,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让不远处的谢奕等人看了个正着。 谢行看着跟自家嫂子并肩的那个陌生的姑娘,心里掩不住的失望。 说老实话,冯家大姑娘虽然气质很温婉柔和,看起来丝毫不似武将家小姐那样爽辣的性格,但是长相也就堪堪清秀而已,和陈芸并肩时,被肤白貌美的陈芸一趁,更显的皮肤蜡黄了。 感谢亲爹欺骗了他,说好了是相貌甚美呢,作为一个外貌至上的年轻人,谢行表面老实,内心十足的颜控,心里失望不已。 但是冯姑娘看起来性格倒是宜室宜家,让挑剔她的谢行很纠结,用长相不合心意,肯定说服不了亲爹的,但是娶了这样相貌平庸的妻子,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足啊。 这边,谢奕也看着陈芸随着一群小姑娘一起跑马,只余下一个潇洒利落的背影。 美人如画,哪怕只是背影都是腰背笔直,鲜衣黑发,笑声穿过风声,回眸一瞥照影惊鸿。 “姑父?姑父?你看什么呢,一直在发呆?” 予深正在和谢奕说话呢,就看到谢奕的眼球正黏在陈芸远去的背上,不由得嗤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成亲这么久了,还没看够?” 男人看喜欢的女人的目光是什么样子,只有男人最清楚了,予深倒是觉得谢奕顿时可爱起来,调笑了一句。 一旁的谢行羡慕的看了二哥一样,真让人嫉妒啊,二哥从小就格外的名好,父母宠爱,读书又好,年纪轻轻中了探花,娶了高门贵女,妻子美貌如花。 整个世上的好事仿佛都落在了他的头上,而作为一直活在二哥阴影下不起眼的小可怜,看着哥哥和嫂子结缡后感情甚笃,谢行心底更觉得凄凉起来,玻璃心也碎了一地。 “呵呵……” 谢奕回过神来,没有理予深的戏谑之词,继续骑马,无声的笑了一路,和予深,谢行三人不紧不慢的跟在陈芸等人的身后。 林中三三两两的人很多,男女各自一拨,互不干涉,跟在几人后面的谢奕三人倒是不特意瞩目。 冯家大姑娘那里,本来就和陈芸不熟,故而还真的没有认出来尾随的几人。 第108节 陈芸这几日一般不太在林中玩,她不喜欢这样人挤人的抢猎物,更喜欢在林边打转,人少,能纵马跑得快,追个野兔狐狸什么的完全无压力。 就在陈芸几人正追着一头小鹿围追堵截时,突然一支箭自陈芸背后的心口处射过来,被跟在陈芸等人后面的谢奕用眼角瞥了个正着。 离弦的自远处而来,嗖嗖的速度很快,谢奕顾不得看清射箭的人到底是哪个,只顾着目呲俱裂的喊了一声“小心”,在陈芸回过头的时候,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拍着马往前冲。 幸好她之前隔着陈芸的位置很近,而陈芸的反应速度也很快,飞快的往旁边侧了一下身子,谢奕终是赶在陈芸被射中时,用胳膊一拉陈芸,那只箭便射在了谢奕靠近肩膀的胳膊处。 一支箭后,还有一支箭紧接着呼啸而来,被赶上来的予深掷出了一把小刀削成了两半。 谢奕中箭后就无法动弹了,幸好跌下马前被陈芸拉了一把,但是情势紧急,后面还有一箭,陈芸低头躲避的功夫,谢奕已经滚到了地上。 啊的一声看到谢奕中箭的女眷们尖叫着,谢行也跟着赶紧下马跑向自己二哥,陈芸皱着眉下马,和予深一起蹲下看着谢奕中箭的位置,血流的很多很快,草地上都被谢奕染红了一片。 伤口处隐隐发黑,陈芸赶紧用手帕系住了最上面胳膊处,让予深把谢奕架在马上,飞速的朝帐子内飞奔而去,陈芸自己也起身上马,去姐姐那边给谢奕要个御医诊治。 一时之间忙中生乱,陈芸什么也没顾得上,等御医给谢奕诊治时,才想起来,也忘记看一眼到底是谁射了她两箭。 陈芸总觉得,这两只箭是冲着她来的,但是她一个内宅夫人,又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谁会想害死她。 很快的,谢奕中了一箭的新闻马上在围场中传了开来,谢老爷也从下人的汇报中变了脸色,飞快的对皇帝告了个假,就匆忙赶回去。 御医诊治过后,为谢奕开了药方,要求赶紧煎了喂给他喝。 箭头上果然是淬过毒的,那种毒很剧烈,会导致大量的出血,要是箭头伤在要害位置上,一定是没救的。 但是现在被射在胳膊上,陈芸又用锦帕为他系住了动脉,虽然流血也很多,但是命倒是保住了,只是这只胳膊,以后就算是废了,从此拿不了重物。 幸而这只是左手胳膊,倒是不耽误写字,而且谢奕也是官宦子弟,一生富贵,吃穿住行都有人伺候着,倒也关系不大,不至于影响生活。 谢老爷的脸色很不好,他赶到时,御医开的解□□和补血药都已经煎好喂给谢奕喝了,谢奕目前依然昏迷着,神志不清,谢夫人守在床边痛哭着。 “都是你啊!我儿都是为了你这个丧门星!” 谢夫人听说儿子差点连命都保不住,特别又从谢行嘴里问出了事情的经过,知道谢奕是为了救陈芸才被射中了这一箭,更是怒气攻心,因而带着满心的恨意朝着陈芸一巴掌打过去。 “母亲自重!如今正是要好好追查,到底是谁在背地里暗箭伤人,为夫君报仇,您把怒火发在我身上有什么用处。” 纵然陈芸万万没想到,谢奕会这么挺身而出救自己,英雄救美的事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又惊讶又混乱,但是再感谢谢奕,谢夫人要拿着自己出气,她也是不会答应的,一把按住了谢夫人挥过来的手,陈芸冷冷的说道。 谢老爷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但是他看着陈芸的眼神一瞬间有些复杂,随后又恢复了原样。 “你做什么拿儿媳妇撒气?你也帮不上什么忙,由陈氏照顾二郎就好了,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谢老爷冲着谢夫人皱着眉毛,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场,谢夫人一向在谢老爷面前说话声音都不敢放大,只能抹着眼泪,一脸伤心的听从丈夫安排,老实的出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二郎怎么被人射中了一箭?” 走在谢奕的床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因为失血过多而隐隐发青的儿子,谢老爷脸上闪过一丝痛色,对着陈芸沉声问道。 在谢老爷面前,陈芸稍稍收敛了一下,只是老老实实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表达了希望谢老爷尽快找到凶手,为谢奕报仇的想法。 谢老爷叹息了一口气,这段日子纵然朝堂上得势,但是他的脸上却带了掩不住的一点苍老的痕迹,曾经翩翩的美中年了,那双和谢奕类似的桃花眼,周围增添了几道深纹。 他之前已经又问过谢行事情的经过了,和陈芸说的没有什么出入,现在看着陈芸依然冷静沉着的表现,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声他会尽快处理这件事,就走出去了。 满屋子血腥气息依然未散,又带了浓重的药味,陈芸把伺候的人都挥退了,自己站在谢奕的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胳膊上又渗出鲜红色血,迹的胳膊。 这人对着她的后心处连射两箭,剪头上还淬着毒,来者不善,如今一招未成,后面会不会还有别的招数等着她呢? 背后有一个自己都猜不到的敌人,真是让人寝食难安啊。 第47章 质问 因为秋荻的原因,世家贵胄们都离的很近,谢首辅家的二公子打猎时身中一箭的消息传的很快,加上之前谢奕因为治蝗的问题也出了一点风头,所以关注这件事的不少。 首辅家的公子被人暗害了,凶手到底是谁,有意还是无意,十分的惹人关注,私下里讨论的时候,各种猜测都有。 围场那边到底住宿条件简陋,下午谢二被御医诊治过,又灌过药后,被人抬上马车,送回别庄的谢府。 “是因为谢姑爷包了个外室,所以二娘射了他一箭吗?” 听说了谢家姑爷打猎时受了重伤,跟着蒋氏一起来看望谢奕的大嫂鲁氏,望着陈芸有点好奇的问道。 这也不能怪她,有关谢奕受伤的这场意外,外面传言实在太多了,各种八卦新闻都有,鲁氏也听了好几耳朵,可是心中最相信的版本,还是这一个,所以就忍不住问道。 对于鲁氏而言,陈芸这个小姑子,从小被宠的厉害,又在蒋老将军身前长大,骑马射箭什么都精通,一点也不像一般的贵女那样温柔娴雅,若是谢姑爷真的包了外室,她是真的能做出朝着姑爷射一箭,这样的事的。 “瞎说什么呢?” 蒋氏十分的不快,看了一眼这个已经有了孙子的儿媳妇,这么大把的年纪了还这么不修,把她家二娘想成什么人了,作为亲娘,对于胡乱揣测女儿的鲁氏,蒋氏心里膈应的要命,因此怒喝道。 “传言到了这个地步了吗?麻烦大嫂和母亲帮我和其他亲朋好友辟一下谣吧,当时那两只箭都是冲着我来的,谢二是因为救我才为我挡了一箭。他好不容易做件好事,怎么能让人这么污蔑呢。” 才一天不到,陈芸面上就遮不住的有几分疲色了,这场意外来的实在太过仓促,让她一下子措手不及,加上谢奕伤重,至今都没有醒过来,到底是为她而伤的,让陈芸也难免有点担忧。 “啊?竟是这样?是谁针对你?” 蒋氏大惊失色,她当时只是听说女婿打猎时中了一箭,受了重伤,出于担心女儿的心情,才急匆匆的赶过来的,没想到事实竟然是有人针对女儿,女婿替她挡了一箭。 “我也不知道。娘你回去和我爹和我大哥说说,让大哥替我好好查查吧。射中谢二的箭身还带着毒,用心之险恶不言而喻。幸好谢二只是伤在胳膊上,性命无忧。且谢二身上的箭□□后,我已经让人收起来了,回头我让人交给大哥,看不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的凶手。” 敌在暗处我在明处,这样不利的条件,还有一个未知的敌人隐隐在暗处看着自己,这样的情势下,陈芸真的有点吃不下睡不着了。 有的时候,对个体条件的人来说,最大的恐惧就是未知,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也好有个对策,反而就不会这样惶恐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能得罪什么人?是谁如此狠毒?” 第109节 蒋氏听到陈芸说箭身上竟然带毒,十分惊怒,又搂着陈芸入怀,心肝肉的怜惜不止,恨不得立时找出凶手,生啖其肉。 随后听说陈芸的拜托,蒋氏面色郑重的点了点头,再看了一眼至今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的女婿,心中对女婿的好感度急剧上升了,看着谢奕的眼神也充满了怜惜。 “姑爷也是个好的,果然你们年轻夫妻,遇到事情才能显出好来。女婿既然是救了你,又受了异常大罪,你且要好好照顾他,以后对姑爷好点啊。” 嘱咐着陈芸,蒋氏随后又让人送过来许多补养身体的珍贵药材,又去见了一下谢夫人,这才不舍的离开。 她实在挂念女儿,又担心有人对陈芸不利,走之前,蒋氏还特意提出让陈芸以后出门时带着侍卫,将蒋老将军送给他的那些武艺高强的侍卫都调用起来,注意自身安全。 “恩,娘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陈芸点头答应着,与蒋氏执手,一直送她到门口,看着蒋氏在鲁氏的搀扶下坐上马车,这才带着一脸沉重的回屋。 夜里,谢夫人惦记儿子,又派人来问了一场,嘱咐陈芸好好照顾谢奕。 柳宴自从谢奕受伤后,就眼睛通红的亲自看着小丫头给谢奕熬药,要不是正房里有陈芸在,他简直要不假人手的过来房里伺候谢奕了。 而之前谢奕和明月被柳婆子打了一顿,这件事陈芸也终是听郑嬷嬷说了。 “算了,让明月和浮嫣白天过来伺候谢二吧。” 陈芸难得的好心起来,暗暗有种投桃报李的心理,怎么说谢奕也是代她受伤的,而且那么严重的伤,怎么也不能不给面子的就这么在他昏迷期间处罚明月啊,哪怕是看在那支毒箭的份上。 一直到第三天,谢奕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下巴上有一层青色的胡茬,眼眶有点凹陷,面色憔悴,他试着动了动身子,牵扯到中了箭的那只胳膊,一阵钻心的疼,让他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是一声痛呼。 “二爷?二爷您终于醒了!” 浮嫣喜极而泣,听着动静急忙凑过去,对着谢奕眼泪哗啦啦的淌着。 而正拿着一张用温水沾湿的锦帕,要为谢奕擦脸的明月,看到谢奕醒了,也是眼睛红红的冲过来。 “二爷,您要是有什么闪失,奴也不活了。” 明月温柔的为谢奕擦着脸,也流着泪深情的告白道,她哭的比浮嫣好看,风情婉婉,身子不着痕迹的挡在了浮嫣前面,习惯性的在谢奕面前暗中挤兑浮嫣。 “明,明月?” 谢奕艰难的出声,嗓音沙哑,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眼前的女人是明月,随后谢奕转动着脖子,试图越过明月搜寻着陈芸。 之前,他只觉自己陷在黑暗里,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位红衣黑发,身负缀着宝石的长弓,纵马疾行的女子,路两边的桃花开的正艳,谢奕无心赏花,纵然没看到正脸,但是他心中却依然直觉前面的红衣女子,定然绝美如画。 他跟在美人的背后,看着她渐行渐远,急的要命,策马狂追,追却怎么也追不上,只有天边的晚霞如火焰般绚烂,美人长弓上的宝石璀璨的晃痛了他的眼睛。 随后追逐的剧情一转,莫名的出现了成亲的那日,他又穿着红色蟒袍,站在铺陈华丽的屋子里,为面前的女子掀起盖头。 红衣红烛,新人楚楚,他望着眼前螓首蛾眉,肤如凝脂的清艳佳人心中欢喜,可是佳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垂下了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睑,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谢奕清晰的在佳人的眉目中看到了一丝的不耐。 新婚夜,红烛泣泪,美人在他身下婉转承欢,一身水嫩滑腻的肌肤,让他爱不释手,红螺帐中暗香涌动,她蹙着眉,手指屈起咬在嘴里在,不以令人察觉的躲过了他的吻,最灼热的律动中,他浑身战栗着飘飘欲仙,她的一滴眼泪混着汗水滑落在枕侧。 往后的情景纷乱如碎片,似真似假的如浮光掠影般闪过,在惊醒前的一刻,谢奕才突然福至心灵般的想起,这些场景下如利刃般让他痛苦,却异常的美丽又寒凉的女人,不就是他的妻子陈氏阿芸吗? 没有看到陈芸的影子,谢奕失望的闭上了眼睛,梦里亦真亦幻的那些片段,让他想起了很多从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细节。 谢奕之前只以为陈芸之所以对自己不够好,总是冷漠以对,是因为新婚后的自己总是惹她生气,他太自以为是,又不够成熟,而她厌恶丈夫有小妾,自恃身份,不喜丈夫齐人之福。 却原来,这并不是他们夫妻感情一直没有进步的根源吗? 谢奕感觉比胳膊上的伤口更心痛的,是他突然意识到,大概陈芸从来没有对他们的婚姻有过期许。 “二爷?二爷?您该喝药了。” 明月楚楚可怜的表演了半晌,但是谢奕却一直在走神,令她十分的失望,只能轻轻推着谢奕,示意他给他喂药了。 谢奕回过神来,安静的喝了药,并没有去注意两个有心表现一二的侍妾,只是轻咳了两声,问道,“你们奶奶呢?” 见到谢奕打听二奶奶,明月气的嘴都歪了,使劲攥着拳,把指甲都折断在掌心处,才拼命控制住语气,暗暗地为陈芸上眼药。 “奴不知二奶奶去了哪里。这些日子您一直病着不曾醒来,奶奶睡在了偏房,白日叫奴等伺候,从来没见过她进来看望您。” 说完后,明月又打量着谢奕的神色,假装忐忑的为陈芸说好话。 “二爷您不要伤心,许是……许是奶奶真的有事呢。奶奶一向看不上奴等人,又出身高贵,伺候爷这样的小活必是不如奴等熟练的,吩咐奴等伺候二爷也是该当的。” 作为标准的白莲花,正话反说,热火浇油,明里暗里的这一套,明月耍的十分利落,面上依然小女人般楚楚可怜的样子,只一心看着谢奕,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渴慕。 谢奕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曾经最爱明月这样柔弱怜人的小女人做派,但是如今谢奕却突然在她提到陈芸时的眼中,也看到了一丝的阴郁和愤恨。 大概是谢奕如今对于明月心如止水了,在梦里又想起了诸多和陈芸在一起时的细节,所以轻易的在明月脸上,看到了很多从前不曾发现的东西。 一个人喜欢和不喜欢另一个人,真的是做不了假的,细微之处时眼神的寒冷或者温柔,都能够让人得窥心思。 加上明月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差明着指责陈芸自恃过高,看不起她,在他身上时从来没有照顾过自己,都是她亲力亲为的照看他。 明月始终用这样无辜柔弱的姿态面对他,不经意间向他揭发陈芸,让他对嫡妻产生恶感,随后又表现的像是善解人意般的帮助陈芸分辨,嘴里一句坏话都没有,却是实质上坐实了陈芸不贤,这番心计手段,让谢奕突然觉得,真的不能小看身边任何一个女人。 大概就像姐姐和陈芸不喜欢小妾的存在碍眼一样,大概在侍妾的心里,也是对于嫡妻心存愤恨,想着压过嫡妻吧。 谢奕不禁回忆起了曾经大哥宠着的紫月,那个姨娘先刘氏生下了儿子,受了宠后并不把刘氏放在眼里,一个姨娘比正经奶奶还来的体面有气势,把刘氏衬托的毫无存在感。 从前谢奕真的没有意识到,嫡妻和侍妾的敌对是互相的,后院里只能存在着一方压倒另一方的存在,面上荏弱善良的女子,并不就代表她真的毫无手段。 就在谢奕思绪纷乱时,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谢奕睁开眼,是陈芸身边的容和。 “二爷醒了吗?” 容和端着一碗补气血的汤羹进来,谢奕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陈芸特意让赵嬷嬷给谢奕炖了汤,等他醒来可以喝了润喉。 第110节 “二爷方才醒了,又睡了过去。” 浮嫣老实的轻声向容和说道,对于奶奶身边这个眼神锐利的大丫头,浮嫣还挺害怕的。 “真是好没规矩,既然二爷醒了,你们为什么不向奶奶汇报!” 放下手中汤羹,容和狠狠剜了明月和浮嫣二人一眼,对于谢奕这两个低三下四的侍妾,容和向来比陈芸还看不顺眼。 但是汤羹火候正好,既然姑爷醒了,容和觉得还是喂他喝汤更重要,怎么说也是自己姑娘的一番心意。 过去轻声喊谢奕再起来,容和端着汤羹喂了他半碗,等给谢奕擦过嘴后,容和端着汤碗又出去,出门之前,不忘对着明月和浮嫣冷冷道,“你们二人一会儿出来,到郑嬷嬷那里领罪。主子宽和善良,做奴才的却不能给脸不要。” 浮嫣的脸色瞬间白了,郑嬷嬷的可怕之处她早就见识过了,春,水当初被卖掉前,就被她整的只剩下半条命了。 要说起整治下人,没有人比郑嬷嬷更拿手了,浮嫣真心不想领教郑嬷嬷的威力。 “容和姐姐您大人大量,放过奴一次吧。奴真的只顾着照顾二爷,还没顾得上去和二奶奶说。” 哭的哽咽着向容和求情,浮嫣的身子也摇摇欲坠了。 听着容和的话,明月也是一阵慌乱,这条二奶奶身边的走狗,又想找茬咬她了? 明月也是流着眼泪扑到谢奕床前,握住谢奕的手求饶,“二爷,求您了,求您了,您帮奴等说句话吧,奴真的是一心都扑在爷身上,只顾着照看好爷,没有来得及和奶奶说,您最是宽厚仁和了,求您让奶奶饶奴等一命吧。” 谢奕看了明月和浮嫣一眼,那双桃花眼中带着一丝不忍,纵然不爱了,好歹这两人也是伺候了他一场,照顾他也是真心实意的,谢奕不愿意看到她们在受苦。 是时候,该想个妥帖的法子安置这两人了,谢奕心中下定决心。 只是还没等谢奕开口,容和先啐了一口,“呸,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做下人的伺候主子天经地义的,照顾主子还轮得到你表功了?就算你扑着二爷去了,就可以不把二奶奶放在眼里了?这算得什么借口,亏你还有脸说出来!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 容和最看不上明月这种整日未语泪先流的女子了,做作虚伪,只在男人身上使水磨工夫,贪慕虚荣,为了攀高枝低三下四的做侍妾,这些都是她最厌恶的,偏偏明月都占全了。 谢奕捂住脸,陈芸身边的丫头果然奴似其主,这个小辣椒口口声声的说明月不把二奶奶放在眼里,但是她自己当着自己的面这么嘴舌犀利,毫不遮掩,不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吗? 容和骂完后瞅了屋里几人一眼,就离开了,随后不久,陈芸就进屋来了。 “醒了吗?” 她的面容平静,语气倒是难能可贵的表现出了几丝真诚的关心之意。 谢奕原先是有怨言的,夫妻关系出问题,从来就不是一方面的原因,或许陈芸才是他们婚事中最不甘愿的那一方,但是此时看到陈芸的脸,听着她的关怀,谢奕就觉得自己心里又透出了暖意。 算了,已经木已成舟了,再想过去谁对谁错已无意义,只看日后了,他相信,就算陈芸是一块寒冰,他也能给她捂热了。 “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陈芸越过忐忑不安的浮嫣和泪流满面跪在谢奕床下的明月,坐在谢奕的枕侧,低头认真的看着他的伤口问道。 “很疼。” 望着陈芸美好的侧脸,莫名的,谢奕就觉得自己被暖到了,像一只渴望主人亲亲抱抱揉揉的大狗,眼睛里都是闪闪的星星,撒娇似的抱怨道,搁在床侧的手悄悄覆盖上了陈芸的手。 陈芸有点惊讶的看了一眼谢奕,他伤到的难道不是胳膊,是脑子吗? 本来按照平日的做派,陈芸肯定是毫不客气的甩开谢奕的爪子,并且再捏着他的耳朵狠狠转三圈的,但是这只手往上,偏偏就是他受了伤的胳膊,御医说过,今后谢奕的胳膊是举不了重物的,形同废了,阴天下雨时会一直缠绵疼痛。 到底是为了她而中的这一箭,陈芸忍了忍,努力忽略自己手上的爪子,她另一只手摸了摸谢奕的额头。 之前他昏迷的这几天,一直在发烧,高烧低烧轮流来,应该是那毒的后遗症,但是灌了药,发过烧后应该是不会再有别的症状了。 好在现在,大概是烧退了,陈芸看着谢奕的眼睛,也很清明,确定他的状态还可以,只要后期继续调养就可以了。 “你们下去吧。该怎么做自己清楚。” 陈芸冲着明月和浮嫣挥手,想和谢奕深入探讨一下受伤这件事。 听着陈芸的吩咐,明月和浮嫣都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明月眼巴巴的望着谢奕,眼泪流了一长串。 “要不……” 谢奕试探着想为这两人求求情,不管怎么说,他总归是辜负了她们,他不是良人,做不了她们终身的依靠,心中不是不愧疚的。 “你想为她们求情?” 陈芸了然的看着谢奕,倒是不生气,只待谢奕点头,就要放过她们。 对于明月和浮嫣,陈芸从来没有自降身价的去针对什么的,做敌人未免太掉价了,她们有什么小动作,不够她一巴掌拍的。 但是谢奕若是想求情,陈芸觉得哪怕是为了他的这条胳膊,也愿意给他个面子。只是救命之情,若是他一直这么耗下去,把她的感激恶毒都用光了,也不能再怪她继续狂风暴雨的骤击了。 “她们照顾我也不容易,并不是故意不通知你的,就算了吧。” 咬了咬牙,谢奕不敢看陈芸的眼睛,望着房顶一处衡量,小心的说道。 “行啊,既然你求情了,总要给你个面子的。你们下去休息吧,等下午继续过来伺候二爷。” 陈芸答应的很痛快,后半句转头对明月和浮嫣说道。 谢奕也是真的诧异了,陈芸今天好说话的简直不可思议。莫非,这就是英雄救美的福利了吗? “我不要她们伺候,你就不能一直陪着我吗?” 什么叫蹬鼻子上脸,陈芸觉得谢奕就是这其中的典范了,竟然还想自己来伺候他! 而且听着谢奕撒娇声,陈芸真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很想打他。 “我能说不能吗?” 第111节 陈芸木木的看着谢奕,在掂量谢奕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能够让自己撑到什么时候才爆发。 “就陪陪我,不用你做别的。” 谢奕拉着陈芸的手轻轻握了握,男人的手掌比较大,正好包住了陈芸莹白的小手,他的掌心干燥温暖,摩挲着陈芸的手背,带着酥麻麻,有点痒的感觉。 闭了闭眼睛,陈芸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要太狰狞,不断暗示自己,自己一条命是很珍贵的,一定要对这个二货心存感激,一定要控制自己不动手,良久后,才深呼一口气,看着谢奕。 “你为什么救我?” 陈芸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以他们那僵硬的夫妻关系,谢奕不亲手给她下毒都不错了,还豁出命去救她? 第48章 凶手 “你,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救你?” 谢奕听到问话后,心里忽的打起了小鼓,既想陈芸知道自己的心意,又有点羞涩的不敢直视陈芸,他是大男人,哪能说出那种“我喜欢”的话。 他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耳尖也红彤彤的,握着陈芸的那只手,沁出了一层薄汗。 “我怎么知道?” 陈芸不耐烦的冷哼一声,看了谢奕一眼,反问道。 她真的不喜欢自己问话时,再被反问过去。 也许是她的人格魅力感染了谢二,也许是谢二做了什么亏心事觉得对不起他,也许谢二只是突然脑子抽了,各种可能都有,她怎么能猜得到。 反正总不会谢奕突然爱上了她吧?陈芸想都不会往这上面去想。 “那救我,你后悔了吗?” 陈芸皱着眉,强行抽出了被谢奕上手的汗水弄得湿乎乎的手,看着听了自己的话后一瞬间蔫呼呼的谢奕,又问了一句。 “说后悔了难道管用吗?” 忿忿的说完,谢奕就扭过脑袋,不想再看到陈芸了。 他并不后悔救了她,而且庆幸自己还活着,依然还是她的丈夫,还能和她一起朝夕相对。若是重头在发生一次,他依然会不顾一切的扑上去。 但是他很生气她还是体会不到他的用心,不想去试着了解和接受自己,而且陈芸不仅体会不到,还总是用更阴暗的揣测来伤害他。 他们是夫妻啊,他作为丈夫保护她,哪里还需要她像审犯人一样问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相信他就这么难吗? 陈芸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不管怎么说,谢奕总归是当时毫不犹豫的冲了上来,她欠他一条命的。 “好了,我真的没想到你能救我。那个……谢谢你啦。” 捏了一把谢奕的脸,把他的脸强行扭过来,陈芸别别扭扭的先放下架子来示好。 被捏了脸,谢奕的心情更不好了,气鼓鼓的像只被人戳了一下的河豚,用沉默表示自己不接受她的道谢。 “好嘛,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陈芸主动摇了摇谢奕的手,尽力不弄痛他的伤口。好歹是一夜夫妻百夜恩,他们的关系缓和了也是好的进展,她也不能太咄咄逼人。 这份人情,不管谢奕要用到自己身上,还是他身边的人身上,她都会接受的。 “你会怎么报答?以身相许吗?” 谢奕听了她的话,心中突然一动,也顾不得置气了,望着陈芸满怀期待的问道。那双精致的桃花眼目光灼灼,看着陈芸双目放光。 “我不是都嫁给你了吗?还要怎么许!” 陈芸觉得好笑,他怎么突然整出这么一句来。 戏本里那些英雄救美人一命,被救者往往身无长物,以身相许,可是这种桥段根本不适用他们之间吧。 她那边不当回事,谢奕这边可着急了,还能怎么许,当然是让她乖乖的和自己这样那样,共枕同眠啦。 “反正是你自己说的啊,等我好了可不许反悔。” 谢奕低低的说着,决心等到身体恢复以后,一定要追着陈芸把回报落实到位。 他到底是少年心性,知晓人事后身体久旷,想到新婚夜时,红罗帐下那样惊人的艳色和春光,谢奕的热血都涌上来了。 “不反悔。“ 陈芸郑重的点头,也不怕谢奕到时候携恩求报,她并不是愿意欠人情的那种人,相反,她更加自律又守诺,别人敬她一尺,她一定会还一丈。 说完了题外话,陈芸又找了个杌子坐在谢奕的床下,趴在床沿上,说起了她最关注,关于害谢奕中箭的那位凶手的追查情况。 “围场外来人来往的太多,还有很多跟着来伺候主子的下人,而且中箭时我们的位置在林中,三五成群的人很多,也没有人看到是谁射的箭。箭头也是很寻常,都是围场里提供的,反正能确定,凶手,或者是幕后的主使者,肯定也是来围场狩猎的人之一。” “现在就是不知道,我到底得罪了谁。” 陈芸和谢奕说着,自己也紧皱着眉头。这事来得太意外又仓促,而且地点选的又太蹊跷,就是林中人最多的地方。 有句话说得好,人最多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说得真的没错,陈家大哥已经私下里帮陈芸查过了,现场的痕迹一点都没有留下,而且当时在场的人没有人看到过是谁射的箭。 或者说当时拉弓射箭的人很多,追着猎物天上飞的和地上跑的都有,所以朝哪个方向射箭的人都有,根本无法确定是谁。 只能确定那人功夫相当好,离着陈芸距离甚远,对着她的背后射的也非常准,很可能是专业的杀手之流,伪装成世家子,或者是仆人,跟着大家一起游猎。 谢奕也觉得很奇怪,当时事情太急了,他只看到了射过来的流矢,那个方向很多的人,他也没有看到是谁射的箭。 而且陈芸只是内宅女子,有人这么针对她也很奇怪的,哪怕为了之前治蝗之策,针对他进行暗杀,也比针对陈芸来的靠谱。 第112节 “你爹不是首辅吗?自己亲儿子差点命都没有了,还只顾着自己的势力,借着你受伤的机会,你爹又在陛下那里参了一本,担忧陛下的安全和清凉山的安全,把负责保卫工作的骑都尉都给参下来了,现在换上了车骑将军罗志金,将来你三弟的岳父。” 哪个势力上位,头一件事都是排除异己,这一方面,谢老爷见缝插针,真的连亲儿子都能利用,让陈芸也是服气的。 谢奕的脸色也有点不好,亲爹这么做也有点太过了,不久他擅权的名声一定会传出来的。 而陈芸把脸埋在被子上,谢老爷真的不是个省油的灯啊,稍有机会就乘风而起了,现在谁人不知,朝中能主事的就是谢首辅,连陛下都要退一射之地,朝中奏折都要先在谢首辅那里过一遍,只能看谢首辅给他的。 原先他们的意思是扶起谢首辅对抗恭王,但是现在恭王并不与谢首辅对上,反而主动退了一步,这两人都是按起葫芦浮起瓢的主儿,站谁那边都是与虎谋皮。 “你不要怕,反正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机会出去的,我会保护你的。” 不管是谁要伤害你,我都会豁出我的命保护你。 谢奕看着陈芸郁闷的样子,心里酸酸涩涩的,头一次觉得自己不够强大,他吃力的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来,摸着陈芸的头发。 陈芸不太习惯他们的关系进展的如此和谐,也不适应谢奕的形象突然这么高大。 之前那个被蝗虫吓傻的二货形象还历历在目,她对谢奕之前也从来没有什么好声气,但是谢奕转头就不计前嫌的豁出命去救他,他对自己这么好,让陈芸难得的有点羞愧自己的小心眼了,因此扭过脸努力的重新找了个话题。 “你大嫂先回去了,好奇怪。明明秋荻之后就能一起下山的,偏偏她现在就要回去,据说是要和你大哥一起回老家了。” “呵呵……可见你爹床榻上时说的话也做不了准的,当时自己痛快了就随口答应你大嫂不用回旬州的,但是睡完以后,眼下这么快又反悔了。” 陈芸说完后,自己都笑起来,她对谢老爷的印象目前有点太两极分化了。一面是冠冕堂皇,朝堂上无所不用其极的权臣,一面又是私生活道德败坏,和亲儿媳扒灰,提上裤子还不认人的老流氓,陈芸真的感觉有点分裂。 “之前我们无意中见过的丑事,你以后不要再提了,全部忘记吧。大嫂跟着大哥回了旬州,他们自然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 陈芸的话说的太刻薄,说的主角又是自己亲爹,谢奕的脸色就变得不好起来,板起脸来努力让陈芸对谢老爷尊敬些。 既然亲爹的承诺兑现了,也不再和大嫂继续保持那种丑恶的关系了,以前爹和大嫂的丑事,他们做小辈的就全部忘记吧。 “你爹在榻上那么孟浪,一时半会儿我还真的不可能忘记啊。” 听着谢奕的话,陈芸打心眼里不接受,这么好的把柄她怎么能忘记,以后当然是用起来啊,哪怕是刘氏跟着谢大回了旬州也没有关系,有必要时她这个做媳妇的,愿意亲自站出来指正。 等等? 陈芸想着想着,突然脑海里灵光乍现。 太奇怪了,刘氏怎么突然就回去了,她冒着被发现后身败名裂的危险和谢老爷厮混,可不会这么简单的就回老家,而且,谢奕方才的话也有点太过笃定,大嫂回老家他都不奇怪吗? “你爹知道自己和你大嫂的事被发现了?你说的?” 陈芸眯起眼睛,面上充满怀疑的望着谢奕,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气愤质问道。 “恩……不小心就说到了。毕竟不是好事,我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一辈子装聋作哑,就看着他们做出丑事不闻不问。” 谢奕有点尴尬,亲爹如此不修,他这个做儿子的,真的面上无光啊。而且不是谁都能和他一样,有勇气面对亲爹的乱,伦丑闻,还指出来的。 “那……你爹知道不知道我也看到了?” 陈芸用一种看智障的目光关爱着谢奕,语气十分危险的问道。 “知道了。” 咽了口唾沫,谢奕老实装死,对于他失口说出陈芸也看到了的事有点心虚。这样爹亲和媳妇儿以后面对面,必然是会尴尬的。 ”呵……“ 之前困扰她好几天的悬案,这下凶手一目了然了,难题迎刃而解。陈芸冷笑一把,看着眼前这个傻子。 难怪行凶的人一点痕迹也没有呢,谢老爷作为亲爹,儿子受了伤他不仅没有抓到凶手,还自己借机拉架子排除异己,在关键职位安插自己人,也是真的心大。 恐怕当时如果被箭射中的人是她自己,谢老爷一定也会借机发难,随便找个替死鬼,再利用这件事为自己牟利,真的是吃人不吐骨头,非要在她身上榨干最后一丝利益。 只是手上的变成了亲儿子,他也不肯吃亏,照样实施计划,陈芸不能不称赞他一句,绝了。 看着陈芸猛然直起身,脸色冰冰冷冷的,谢奕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什么。 ”你……你竟然?“ 谢奕颤抖着话都不敢说出来,陈芸她竟然怀疑是自己爹下的手吗? 怎么可能?自己爹为什么要害她? 难道就只是因为自己失口说出了陈芸曾经也看到过他和大嫂的丑事了吗? ”绝对不是我爹,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对我也是,现在也要这么对我爹了吗?“ 谢奕生气极了,语速又急又快,一连串的指责着陈芸。 因为躺着实在不太方面,总是让陈芸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谢奕努力撑着自己要爬起来,但是不小心碰到了胳膊上的伤口,一下子痛的脸色发白,刚抬起一点的身子又重重的跌回到床上。 看着谢奕痛苦的样子,陈芸本来想不理的,但是智障也不是罪,毕竟他对她还是有点好心的,不管怎么说,谢奕身上为她受的伤都是不作伪的,没有谢奕,恐怕她真的就让谢老爷的打算落实了,被人吃了肉还要敲碎了骨头吸髓。 陈芸叹了口气,过去把谢奕扶起来,不让他再碰到伤口。受伤后,谢奕的左手胳膊就不灵光了,以后也提不上力气了。 “我并没有恶意揣测,你自己稍稍用用脑子就能知道,你爹的嫌疑最大了。除了他,我一个内宅妇人,还得罪过谁呢。你只是因为那是自己亲爹,不愿意承认罢了。” 这下真凶出现了,陈芸竟然觉得压在胸口上的那块大石竟然奇迹般的移开了,比起草木皆兵的想着远方暗搓搓要害自己的不知名人士,还是知道谁要害自己,早作准备更痛快了。 “若真是你爹,你要帮谁?帮你爹害死我吗?就为了给自己的丑事封口?” 陈芸冷淡的看着谢奕,要害自己的是他爹,而代自己受过的是谢奕,一加一减,也算是相互抵消了,她没有必要再针对谢奕,可是也不会再欠他了。 “我……” 第113节 谢奕的脑子很乱,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感情上,他非常想愤怒的反驳陈芸,但是理智上,他自己都找不出理由为亲爹说话。 真的,如果换成凶手是自己亲爹,那么一切就能说的通了,除了朝中一手遮天,势力强劲的首辅,还有谁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围场下手,又把痕迹收拾的一点也没有,连个线索都找不到呢。 谢奕真的感觉天塌地陷了,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就和当时亲耳听到亲爹和大嫂之间的偷情一样,现在谢奕颇有种魂飞魄散,恨不得地上出现一条缝,把自己埋了,就当世界上再也没有自己这个人。 “你是你爹的亲生儿子,你要为了袒护他是非不分,我也能理解,愚孝嘛。我这个不小心看到了你爹大秘密的倒霉儿媳,没有和公爹扒灰,就只能被公爹炮灰了。” 其实陈芸心里已经能认定了,谢奕基本上不会站在她的那边,去反抗自己亲爹。时人重孝道,生养自己的父母,和感情不好的妻子,必然是不会犹豫的想着父母的,人之本性,也无需难过。 她起身,不想再看到谢奕了,要赶紧给姐姐传消息,一起商量下对策。虽然指望着用谢首辅来对抗恭王,但是陈芸也不想搭上自己的命。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管是谁要害你,都要先踩着我过去。” 谢奕的眼睛红通通的,在陈芸转身欲走的瞬间,费力的用手攥住她的衣角,哪怕伤口处的绷带又开始渗出红色,也倔强的不放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认定了这个从来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女人。 就当是,为亲爹赎罪吧,他也会以命相护,实际上,他比谁都盼着她平安喜乐。 “你松开……” 立在原地没有回头,陈芸犹豫了好一会儿,不管谢奕为什么要帮助自己,但是以后总归可能会有用的,毕竟她还要在谢家继续呆着,想到这里,陈芸方才慢慢转身。 但是一转身,看到谢奕痛的浑身瑟缩,绷带又渗出血迹,陈芸的心这才软了下来,无奈的拍掉谢奕抓住自己衣服的爪子。 谢奕依然不松手,陈芸也不敢太用力,怕他胳膊上的伤口更严重,只能把声音软下来。 “我不走,你先松开吧。” “谢二,你胳膊不想要了吗?” 好不容易,谢奕才松开抓住陈芸衣服的手,牙关咬的紧紧的,任凭陈芸小心的低头查看他的伤势。 好在伤口裂的还不算太厉害,陈芸严厉的嘱咐了谢奕以后不能再这样不管不顾的,又喊丫头进来为谢奕重新处理伤口,忙了好一通,这才收拾停当了。 这期间,谢奕的眼睛一直粘在她的身上,一刻不曾离去,陈芸忙忙碌碌的,就感觉后背被他盯得,差点灼出一个洞来。 陈芸的情商及格,想想谢奕最近的举动,就算是一万个觉得惊讶和诡异,偏偏剔除了所有可能的,最不可能的那个就是最终答案。 “你喜欢我?” 等丫头们都下去,在清凉苦涩的药味中,陈芸难以理解的问道。 要说起来,她对谢奕真的不算好,除了谢奕的那些脑残举动外,还有她真的对谢奕毫无耐性,根本不把他当做丈夫。 一个从来不曾好言好语对他的女人,竟然叫他奋不顾身的相救,冒着伤口裂口的痛苦依然倔强的不想她走,这还说不叫喜欢,陈芸自己都觉得不信。 或者说,谢奕其实根本就是个抖m吧? 陈芸的目光清澈又平淡,看着他和看着桌椅引枕一样的毫无感情,谢奕的眼睛酸涩,实在忍不住滑下了一滴眼泪,赶紧把头转过去,背对着陈芸。 他竟然没有否认。 陈芸像是揭出了一个大秘密般,连想害死自己的其实是她的公爹谢老爷,这个劲爆的新闻都不能让她更惊讶了,而谢奕泪汪汪的样子,倒是让陈芸觉得有种虐待小狗的良心不安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不是罪,更不该以此来嘲笑侮辱,陈芸也不会太过分,只能无声的推了推谢奕的脑袋,权做安慰。 若是在现代,对于自己不喜欢的异性,可以发个好人卡,还可以拍着对方肩膀爽朗的一笑,我们还是做兄弟吧。 但是在大秦,谢奕又是自己正经的饮过合卺酒的丈夫,陈芸突然发现,自己真的还挺束手无策的,没有理由拒绝,接受也觉得违心,进退维谷。 “那个……其实这么看起来,你也不算傻的太厉害,眼睛也还不瞎,能这么快挖掘到我的内在美和外在美。” 这种无声的气氛太让人煎熬,陈芸试着开口,但是很明白,谢奕并不觉得这是夸奖,完全像死了一样毫无回应。 “你刚才说了,不会让我出事,要保护我,那我就当做是你会站在我这边啦。” 陈芸又试探着说道,其实她内心里依然觉得眼前的境况十分诡异,也依然不能完全相信谢奕。 她随意呼噜了一下谢奕的头发,像安抚一只让主人有点为难的宠物狗般,在漆黑的发色中又捏又揉的拉着他显得更白皙剔透的耳朵。 要不,就先这么着吧。 不管后续谢老爷还要出什么招,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第49章 祈福 一年一度的秋荻,就在谢奕中了一箭的意外中仓促结束了。 日子风平浪静的继续过着,从清凉山回来后,陈芸和谢老爷并没有再对上,甚至面都几乎没有再见过,仿佛高手过招,一招之后各自退后,蓄势待发。 虽然差点丢了命,一条胳膊又受了严重的伤,但是谢奕的心情却依然因为某些原因意外的好。 此时半躺在床榻上,谢奕一只手依然绑着绷带,另一只灵活的手随意翻着一卷诗集,但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着正在屋里玩投壶的陈芸,感觉到她好久没有往自己身上看了。 “我快渴死了。” 谢奕嚷嚷着,试图换取陈芸的注意。 一旁的容和,及时的为他端过来一杯微温的参茶。 自从谢奕受伤后,为了帮他补养伤了元气的身体,陈芸一直让人为他专门泡雪参茶喝,生活上也尽量照料他,可以说比起先前的日子,谢奕现在的生活质量提高了一大截。 此时尽管容和已经将茶端到他面前了,谢奕依然不接,还是继续嚷嚷着。 第114节 “闭嘴,渴了就喝水,再嚷嚷我就过去把茶碗塞进你的嘴里。” 又一下投中壶心,陈芸摸了下额上的汗,回头看着谢奕恶狠狠的道。 “我要你喂我喝!” 谢奕继续试图撒娇,像只摇头晃脑的贵宾犬,不断地吸引主人过去亲亲抱抱揉揉。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谢奕已经有点摸到和陈芸相处的门道了,虽然陈芸总是对他不耐烦,动作粗暴,语气也不好,但是她这个人是颇有点嘴硬心软的。 特别是他的伤还要将养些日子,纵然被他闹的烦了会动手揍两下,不过出手相当有分寸,揍完后,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多半也会补偿一样对他稍好点。 不管能够和她拉近距离的方式是挨揍还是被欺负,谢奕都渴望关系再亲密一点,再亲近一点。 “你脑子坏掉了吗?” 陈芸相当受不了谢奕这样子撒娇,每每听到都要头皮发麻了,因此语气愈发恶劣起来。 “我的胳膊好疼啊。” 谢奕开始装可怜,把容和喂到嘴边的茶碗推到一边,就是要倔强的等着陈芸过去亲手喂他。 他胳膊疼,他心里苦,他渴死了也不喝水,一定要陈芸亲手过去喂才会喝。 陈芸真是……无法形容的暴躁。 好,他不是要求自己喂吗?那她就喂到他开心为止! 陈芸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容和手里的茶碗拿过来,一手捏着谢奕的下巴,一手使劲往里一口气都灌进去了,灌的太急,从谢奕嘴边漏出的茶水将他的衣襟都湿透了。 “咳咳……咳咳……” 谢奕顺利的被呛到了,不断的咳嗽着,脸上也涨红了。 容和“呵”了一声,不再去看面前的两人了,这样的场景几乎天天发生,每次看着姑爷花样找虐,容和也是服气的不行。 作为一个病号,消停一点好好养伤不好吗? “还渴吗?” 陈芸阴测测的看着一旁咳嗽的厉害的人,谢奕要是敢点头,她今天一定要拿水灌死他。 谢奕赶紧咳嗽着摇头,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看着陈芸,他还是识时务的。 “衣服湿了,你能帮我换一下吗?” 等被呛着的喉咙好一点,谢奕摸着下巴上的水,用一只手笨拙的解着长衫的扣子,可怜巴巴的望着陈芸要求道。 “你一天到晚的事怎么这么多?你是不是故意消遣我的?” 陈芸捏着谢奕的下巴,与他面对面凑近了,闷着脸抱怨道。 距离有点太近了,谢奕都能感觉到她如兰如麝的气息,她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谢奕望着陈芸如深潭般清冷的眸子,心跳的有点剧烈,脸颊微微发热。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喜欢另一个人呢?若是有尾巴,谢奕感觉自己就要摇起来了。 突然地,他把脑袋往前一伸,唇角亲上了陈芸的一侧的脸颊。 本来谢奕是很想对准她粉嘟嘟的唇瓣的,但是角度不太对,加上谢奕内心还是有点小羞涩的,没有敢这么干。 但是即便是只亲到了脸颊,他嘴唇碰到的地方,触感柔嫩,气息芬芳,也让谢奕激动不已,有种*的热切感觉。 谢奕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她的睫毛纤长似一片招魂幡,将他拖进来就再也爬不出去了。 陈芸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稍微一愣,随后回过神来就狠狠的一把捂在了谢奕的正脸上。 被拍的脸有点疼,但是在陈芸的巴掌下,谢奕的唇角止不住的上扬起来,呼吸弄得她掌心热乎乎的,那种湿漉漉的亲近感,让陈芸整个人更加不好起来。 “谢二,最近你的狗胆很大啊,是要上天了吗?” 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被调戏的一天,陈芸皱着眉,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大概就像是被一只家里养的,品种自己不太喜欢的宠物犬意外亲了口一样,直接揍一顿像虐待小动物,胜之不武,不揍一顿又觉得不甘心,怕它越来越胆大。 狠狠地捏住了谢奕的一边脸,掐的他的脸变形起来,一侧的嘴角也裂开了,陈芸使劲儿晃了晃,看着原先俊美如冠玉的那张面孔,变得可笑起来,她才觉得顺眼了点。 “老实点吧,这段日子你的这些表现让我很不高兴,你知道吗?等你胳膊好了,这笔账必须一一和你都清算了!” 威胁完病号后,陈芸掐着谢奕的脸颊晃了晃,又一把将他推倒在床榻上,自己眼不见心不烦的出门去了。 谢奕倒在床上,因为碰到了受伤的那只胳膊,疼的呲牙咧嘴的,脸上也被掐红了留了个指印,但是谢奕的笑容还是止不住的灿烂起来。 刚才,真的亲到了耶! 谢奕开心地在床上抱着枕头滚着,没受伤的那只手激动的拍着床。 到了下午时,有客过来,正是也从清凉山回来的罗明珠。 “明珠?” 陈芸在偏厅见客,一见罗明珠进来,就望着她惊呼出声。 多日不见,罗明珠瘦了一大圈,眼睛通红似刚哭过,衣服穿在身上都宽松了许多,整个人憔悴的遮掩不住,只是罗明珠看到陈芸,欲语泪先流,眼泪又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芸娘。” 罗明珠哽咽着,扑入了陈芸怀里。 第115节 她实在是太难过了,虽然一个未婚女子单独出来见非亲戚关系的已婚朋友,总是有点不太像话,但是罗明珠也是顾不得,一颗心都要崩溃的爆炸了,再不找人倾诉,感觉真的撑不住了。 “我活不下去了……” 抽抽噎噎的,罗明珠被陈芸执手拉上榻,依然埋首在她肩膀上,她真的太绝望了。 从秋荻开始,默默的喜欢上了陈予深,那个男人文质彬彬,一笑春风拂面温柔醉人,又强大的令人心折,有一手很好的骑射功夫,罗明珠越是偷偷的观察,越是心里喜欢得紧。 只是她一个未婚女子,先前有陈芸在时,还能日日见到他,还能说说话彼此笑笑,但是后来因为谢二被射中一箭,陈芸要留在家里照顾谢奕,他们又没有途径接触了。 若不是后来予深又私下里给她递话,向她询问当时和冯家大姑娘等人相处的细节,想找找凶手的线索,她真的再也找不到机会了。 为了再见一面,明珠谎称是想起了当时不对的细节,私下里约见了予深。 但是她不善撒谎,说话时一直吞吞吐吐的,不敢直视予深,一下午时间,也没有什么进展。 予深失望的要走,眼见着以后更无机会了,明珠突然脑子一片空白,冲动又不甘的拉住他的衣袖。 她仰起嫣红的脸,看着逆光下如神祇般英挺高大的男人,只觉得一颗心都要揉碎在他身上了。 “我,我心悦你。” 说完后,罗明珠就捂住脸哭着跑了出去,回家后一想起当时自己冲动又丢脸的行为,就恨不得打死自己。 她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罗明珠不知道自己在予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会怎么想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不知羞耻,她整日胡思乱想着,心乱如麻的各种猜测,想到难过处就哭湿了帕子,晚上睡觉时都要咬着被角痛哭一场。 暗恋并不是难过的原罪,但是暗恋一个注定得不到的男人,才是痛苦的根源。 罗明珠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危险,很不要脸,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而且更糟的是罗太太也觉得她这段日子的行为很不寻常,加紧了给她找夫君的进度,时常拿着一些官宦子弟的信息来问她的意思。 她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喜欢的男人之外的人,若是无法嫁给予深,那么她宁愿一辈子不嫁。 来谢家之前,罗明珠才和罗太太大吵一架,一气之下跑出来找陈芸了。 “你想我怎么帮你?” 陈芸听完罗明珠断断续续的说完,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冷静的扶着她的肩膀,轻声问着。 “呜呜……” 罗明珠哭着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只是想有个地方能够接纳自己,收留自己,又安慰自己。 “明珠啊……振作起来。” 吩咐丫头打来热水,拿过脂粉,陈芸等罗明珠哭的声音小了一点,安慰她道,领着她站起来去重新洗脸上妆。 重新梳洗上妆后,罗明珠眼睛依旧红红的,情绪不见好转,她依赖的枕着陈芸的肩膀,偶尔抽噎着。 “心情不好就去庄子上跑跑马散散心,没有什么事过不去的,予深他,你就忘了吧。” 尽管从小就和罗明珠是朋友,但是陈芸的芯子里是个成熟的灵魂,所以跟罗明珠相交时,更多的是把她当做妹妹来相处,她一个成年人,也不会和真正的小孩子计较,所以她们的友谊非常的牢固,从来没有红过脸,明珠也很信任她。 “我不要!” 罗明珠听到陈芸说让自己忘记予深,又觉得全世界都黑下来了,激动地离开她的身子,哭着抗拒道。 “不然……芸娘,你是予深的姑姑,他一向很看重你,不然,你去帮我问问,予深到底对我……” 罗明珠抽噎着,用红肿的像桃子一样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陈芸。 “就算问了,你又能怎么样?予深若是你对也有意,他一个有妇之夫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要进侯府做妾?” 尽管非常不喜欢此时毫无理智的明珠,陈芸皱着眉,依然努力用平和的口气劝她。毕竟明珠也还是太年轻,有时候钻了牛角尖也是未知。 罗明珠听着陈芸说到做妾,猛地摇着头,眼泪都晃的飞溅了,她怎么能这般低三下四的去做妾呢。 “明珠,好姑娘不该惦记已婚男子的。” 叹了口气,陈芸拍了拍罗明珠,看着刚才她才上过的妆又哭花了,又是可怜,又是怒其不争,只能静静的陪着她。 “你和予深没有缘分,就别继续纠缠他对你怎么样了。若是他果真对你有意,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陈芸前世是律师,最讨厌婚内出轨的男女,始终站在原配的立场去思考问题。 爱情虽然无罪,但是这并不是能无视道德的借口,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每个人都需要让自己的行动符合道德的约束,这样才能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 哪怕陈芸和罗明珠是十年的手帕交,她依然还是站予深的妻子陆氏这边。 好姑娘是不该考虑和已婚男人有什么关系的,再喜欢也要克制,人和动物的区别,不就是人能够克制自己的感情吗? 被陈芸说在了脸上,罗明珠捂住脸也觉得自己真的太不知羞了,但是她就是好绝望啊。 “慢慢来吧,会忘记的。” 深怕罗明珠再做了傻事,陈芸一整个下午都在陪着她,看着她哭累了歇歇,过一会儿继续哭。负面情绪是需要宣泄的,陈芸知道,因此不去打扰。 等到傍晚,罗明珠终于才平静下来。 “回去好好休息,去庄子上住段日子散散心吧,你娘那么疼你,为你找的人家一定是不错的,世上好男人还很多呢。” 临走前,陈芸再次劝了她一下。 罗明珠疲惫的点点头,经过一下午的痛哭,她的心里总算好过了一点,只是病恹恹的告辞了。 等罗明珠走后,陈芸立马写信给予深,要求他谨言慎行,少和未婚小姑娘勾勾搭搭的,并且让他对陆氏好一点。 哪怕予深不喜欢陆氏,至少那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责任,这个时代,女人是弱势群体,性格柔弱的陆氏只能依靠予深了。 第116节 第二天,予深就传回了消息,很无奈的说自己平日里根本都见不着什么未婚小姑娘啊,对罗明珠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听到她的表白后,予深都吓了一跳呢。 然后予深还说,现在北疆有战事,北部小国贵霜国今年也是大旱,国内物资不丰粮食不既,因此进犯我国边境,以抢掠来补充自己国家的国库。 他很想去北疆投军,只是怕家里不支持,因此问陈芸的意见,看她愿不愿意支持他。若是他自己只身前往北疆,陈芸能不能帮他处理一下善后的问题。 陈芸看了信后,心里沉重了一下。 事情涉及家人,任何人都不能不深思熟虑的权衡一番了。 说老实话,陈芸虽然是名义上的长辈,但是她的年纪比起予深来也是小了两三岁的,她并没有权利替他做主,也没有能力帮他揽下所有的后续责任,只能先劝着予深稍安勿躁。 过了两日,陈芸又去宫里请见姐姐,和姐姐说了予深的事。 “我问过他可是想清楚了,他自己说想得很清楚。” “予深说自己读书上天分不高,加上家里有予溪读书进学就够了,更不用说予深下面还有两个庶弟,也是在外面书院读书,家里并不缺他一个人读书上进的,反而让他去军营里闯一闯,说不定能够一展所长呢。” 陈芸向姐姐详细的介绍了下予深的想法,她不能替予深做主,但是姐姐有这个能力,她的年纪也比自己大,思虑周祥,若是有姐姐的帮助,倒是能拿个稳妥的主意。 “予深自己有志向,也是好事,若是他们兄弟几个都是胸无大志,只知道吃喝享乐的纨绔子弟,我才要更忧心呢。既然如此,他有心一试,我会让皇儿召见父亲,和父亲说说的。予深想去,就让他去吧。” 想了一会儿,陈蓉抚了抚陈芸的头发,做出了决定。对于这个侄子,陈蓉也不免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够出息,若这是予深的选择,她只有为予深骄傲的。 陈芸点了点头,她相信姐姐的能力,一定能给予深摆平剩下的问题。 “姑爷好些了吗?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进宫,皇儿还念叨呢。” 正事说完,陈蓉又拉着陈芸问起了谢奕。 当时陈芸知道要害自己的是谢老爷,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姐姐,但是陈蓉和陈芸的心思一样,谢老爷的问题是谢老爷,子不及父罪,谢奕不仅没做错什么,反而还救了陈芸,他们也不能太小心眼了。 而对于谢老爷,他们也是存着想利用的心思,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恭王这个大威胁还杵着,刘瑞尚未长大,现在还不是谢老爷倒下来的时候,所以既不能主动针对,就只能当做不知道,小心防范了。 先保住命来,再图日后吧。 “你还好吗?” 陈芸不太好过,有个想杀人灭口的公公,而她也知道姐姐,同样也不好过。 不知道姐姐和恭王是不是还继续保持着那样的关系,但是与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人虚与委蛇也是件痛苦事,她很关心姐姐,也很心疼她。 “就那样吧。” 陈蓉不欲多言,恭王对自己有几分感情,她能感觉的出来,但是儿子以及自己娘家这么多人的前途和身家性命,却不得不让她小心再小心,谨慎的处理与他的关系。 与其撕破脸的让对方转为暗中行动,不如把自己当做诱饵,深入敌人阵营,可能到时候还能提前知晓些什么蛛丝马迹。 所以陈蓉自从怀疑恭王给刘瑞下毒后,不仅没有疏远恭王,反而表现的更加的亲密依恋,只希望能够麻痹对方的知觉,必要时一招致命。 刘瑞那里,也已经让心腹自己在厨房为他单独做放心的食物,但是为了麻痹隐在暗处的敌人,刘瑞吃饭依然很小心,保持着有些苍白看起来不太健康的脸色。 从宫里回来没过几天,宫里的惠贤太后卢氏病故,死前一直衣不解带照顾卢氏的平王,也被染上了咳血的病症,因为年幼体弱,在卢氏下葬时,也病死了。 这样一来,先帝的皇子就只有刘瑞一个了,是同辈中独一无二的继承人,位置无形中更稳了一点,原先想投资平王的世家们,因为平王的病故,也只能重新着眼,大部分世家都选择了支持正统,这样一来,倒是对刘瑞颇为有利。 惠贤太后下葬后,予深也来找陈芸告辞了,他已经在陈蓉的支持下,获得了家里的同意,准备奔赴北疆了。 “我娘总会想通的。” 现在家里唯有二太太姜氏整日哭哭啼啼,反对予深去战场,她就这一个嫡子,若是失去儿子,下半辈子怎么过,难道看庶子的脸色过日子吗? “是啊,让娘亲和大嫂多劝劝她吧。” “你自己,千万要小心啊。不要贪功冒进,刀剑无眼,一定要小心防范。” 陈芸按着予深的肩膀,在临行前给予他深深地祝福。 待予深走后,陈芸便难得的对谢夫人要求她与大嫂刘氏一起陪她去庙里上香,有了兴致。 谢夫人自从谢奕中了箭后,更加热心抱孙子了,想要陈芸尽快生下孙子,免得儿子再有意外,连个灵前摔盆子的都没有。 不过与谢夫人求子的目的不同,陈芸是想为予深捐一份功德,求个平安符,保佑他平安回来。 说起来,刘氏本来提前从清凉山回来,是要和谢大爷一起回旬州的,但是谢大爷突发痢疾,病来如山倒,刘氏只能留下来和他继续呆在谢家。 谢大爷的身体总是反反复复的好不利索,所以谢夫人便要刘氏来庙里求一求,为他祈福。 第50章 昏迷 “不去不行吗?你想求子,去庙里有什么用,应该来求我啊!” 谢奕一大早就醒了,纠结的看着容和,周嬷嬷等人帮陈芸收拾东西,准备要去寺庙的衣服等,嘟嘟囔囔的嚷着。 她们几个一去就是一整天,剩他一个人在家里多憋闷,由于伤还没养好,谢奕也不能出门,只能像个被扔在家里的宠物一样,目光灼灼的盯着陈芸。 “求你自己给你娘怀一个孙子?” 陈芸梳妆完毕后,从铜镜里恶意的打量了一下谢奕,冷冷的出言道。 她发现近期谢二这厮尤其的蹬鼻子上脸,竟然还会出言调戏自己了。 “我自己当然不行,但是我能保证让你三年抱俩!” 挺了挺胸脯,谢奕莫名自豪脸,笑的那双桃花眼都眯了起来,他想自荐枕席啊。 “不想试!” 第117节 陈芸毫不动容,起身后拍了下裙子,利落的丑拒了。 谢奕听后一脸委屈,却依然贼心不想死,“你就再试试嘛。” 伤口处最近有些发痒了,纵然身体还没有恢复,但是谢奕天天看着陈芸,心里也一直痒痒的,总想试着亲近一下,但是此次都被毫不犹豫的拍了回去,只能看得见却吃不着,他也很难过啊。 心安理得的把谢奕仍在家里,陈芸坐上了马车,与刘氏同一个车厢,谢夫人自己在一辆马车。 “大嫂气色不佳啊。” 陈芸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刘氏,她的眼底有青黑色的眼圈,形容消瘦,若不是自己知道刘氏和谢老爷有一腿,还真要以为她是日也照顾谢大爷,担心谢大爷病情呢。 刘氏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默默的坐在窗边,眼睛望着窗帘被风吹起时露出的风景。 车厢里只有她们两个人,陈芸受不了这么沉默的气氛,只能自己又找了个自以为安全的话题。 “近来大哥的病情可是好转了些吗?二爷才受了伤,大哥也病了一场,他们果然是兄弟连心啊。” 听着陈芸的话,刘氏不知道哪里被戳中,突然嗤笑一声。 “弟妹和二弟感情倒是好,听说二弟是为了你才受了伤?” 这阵子谢夫人私下里没有少对陈芸咬牙切齿,喊她“狐媚子”,迷了二郎的心智,这些刘氏看见也当做没看到,纵然谢二是救陈芸而受伤的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刘氏但是心里总还是好奇的。 她记得不多久之前,谢二说起这个陈氏来,还是满脸怒色,相当不满的样子,之前新婚时谢二就闹着要休妻,刘氏也是知道的,这才多长时间,谢二竟然就为了救陈氏豁出命去,多奇怪啊。 陈氏真的是好本事,这么快就把谢二拢在手里了,也让刘氏不佩服不行啊。 人心会变的这么快吗?刘氏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是啊,为了救我!我也不知道得罪了哪个黑心烂肝的,竟然躲在阴沟里使坏,想对着我射毒箭,也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幸好我有个好夫君啊,宁愿自己不要命也要救我。” 嘴里刻薄的抱怨着,还要再秀一波恩爱,陈芸边说着边暗自观察刘氏的表情,她猜刘氏一定从谢老爷那里知道了什么,不然谢老爷也解释不通怎么会突然让她跟着谢大回老家。 至于谢老爷想暗害自己来封口这事儿,刘氏知不知道,就不好说了。 说起来刘氏也是个人物了,正常人和公爹偷欢被小叔子和妯娌看到,若是知道这事儿的话,总会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人要脸树要皮,这个时代的女人天然道德感比较重的。 但是刘氏愣是就没有表现的有一丝异常,坦坦然然的面对着陈芸不说,还面色带着点说不出的讥诮和冷漠来,活像和公爹偷情的是陈芸一样。 “弟妹总是命好的。” 刘氏长叹一口气,神色莫名,接下来又重归沉默了。 等到了青蓝寺,陈芸和刘氏下来,一起去谢夫人那边,一左一右的伺候,看上去三个人倒是还挺和谐的,像是最平常的婆媳那样,婆婆面善,儿媳恭敬,也惹得同样来上香的西平侯夫人艳羡不已。 “太太可真是好福气啊。” 西平侯夫人柳氏与谢夫人互相见过礼后,看着谢夫人眼热的说着。 柳氏说起来,也是个京都名门里知名的人物,她是庶女出身,嫡姐病逝后听从家里的安排嫁进西平侯府为继室。 西平侯素来花天酒地荤素不忌,和男戏子纠纠缠缠的传闻都不新鲜了,有这么个丈夫已经够糟心了,偏偏嫡姐留下来的儿子江云哲又是个性子古怪的。 江云哲放着世子之位不做,年纪轻轻就去了西南,在贺家军中一点一点打拼起来,如今已经是罗城将军了,前两年刚刚回京述职,今年二十五岁了依然不娶妻。 而因为江云哲放弃了世子之位,最后气的西平侯为柳氏生的嫡次子江云起请封了世子,为此柳家老妇人,江云哲的亲祖母还带着人上门闹了一场,满京里风言风语的传着柳氏居心不良,存心把江云哲挤兑走,让自己的儿子做世子。 所以柳氏的名声在京都里也变得差起来,加上西平侯自身名声也很差,并且只是领个虚职混日子,空有头衔的侯府罢了,众人也都不甚在意。 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夫人们提起哪家的恶毒继母,或者心机深沉的妇人,是一定要点柳氏的名字的。 好在柳氏也是个心宽的,自己问心无愧,西平侯和江云哲也都知道她是个什么人,自家嫡母一向疼爱嫡姐,她一个庶出的女儿在她面前从来没有想到能得什么好,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她真心把江云哲当做自己的儿子看了,也是母慈子孝。 因此她更是盼着江云哲娶媳妇盼的眼睛都红了,因而看见别人家太太带着儿媳妇一起出来上香,都羡慕嫉妒恨。 谢夫人自然也听过柳氏的传闻,外面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在谢夫人眼里,柳氏也是个居心不良,心肠险恶之辈,便只是淡淡的应酬着柳氏,不欲与之深交。 她的这副做派太过明显,柳氏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别人看不上自己,她也不是厚着脸皮,舔着脸继续热脸碰人家冷屁股的人,所以也跟着笑一笑,便主动跟谢夫人道了别。 倒是陈芸看着柳氏不卑不亢,自有气度的样子,当真是心气宽和,比起谢夫人那种假菩萨,更像真正的名门贵妇了。 陈芸便觉得外界传言真是不可尽信,柳氏眼睛清澈正气,一看就不是那种有坏心肠的人,相反谢夫人这种见人下菜碟的行为,才更让人看不上眼。 进了庙里,陈芸就和刘氏一道陪着谢夫人转来转去,每个殿里都去磕了头,在送子娘娘那里,谢夫人还让陈芸主动求了一道送子符,据说妇人佩戴极为灵验。 “心诚则灵,老二家的,你可要每日都仔细佩戴,早日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啊。” 谢夫人面色慈爱,亲手把放着送子符的香包交给陈芸,盯着她系在身上,这才满意的笑了。 呵呵,想要大胖孙子自己生去吧,我还怕遗传了你的不良基因呢。 陈芸系上香包后,面上不显,心里早就不屑的腹诽了一万遍。 在主持那里为予深捐了五千两银子的香火,陈芸郑重的在佛前磕了三个头,在人力无法再做什么的前提下,就只有依靠念力了,她只能祈求神佛,保佑予深平安。 当初予深习武也是有她的原因,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予深陪着她去彭城外祖家的时候,才对从军感了兴趣。 因而陈芸是真的过意不去,原先还不觉得,但是予深真的去北疆后,她才开始有点寝食难安的忧虑感。觉得因为自己的原因才改变了予深的命运,她身上背负了这样的因果,本就沉重,若是予深此番在北疆出了什么事,她必定此生难安了。 等陈芸从大殿出去,就看到偏殿里,刘氏正在闭着眼摇着一盒竹签,盒子里沙沙的响着,刘氏的手有一丝颤抖,许久后一只竹签从盒子里掉落了。 刘氏一直没敢睁眼,僵直的站在蒲团前,而掉在地上的竹签则被一只素白的手捡了起来。 “下下签。” 陈芸遗憾的告诉刘氏,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表情,只是看着刘氏的眼皮猛地颤抖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后才睁开眼睛,胸脯剧烈的颤动着,刘氏那一瞬间看着陈芸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那只签还捏在陈芸的手里,因为太不吉利,刘氏也不愿意解签了,只是默默无言的看了一眼陈芸,就转身而去,留下陈芸莫名其妙的僵在原地。 第118节 刘氏的敌意陈芸大概能猜到,这一路上她也是故意激怒刘氏的,想要从刘氏身上验证一下自己的思路,只是这年头不要脸的人还真的理直气壮地吓人呢,陈芸不屑的嗤笑了一下,这才打开手上的这支签,签文中写着: “一重江水一重山,谁知此去路又难,任他改求终不过,是非到底未得安。” 可能是心中早就知道刘氏的不伦之恋,陈芸此时看着这四句话中,倒是真觉得对应得上刘氏此时的处境,可不就是千难万险的,又最终毫无所得。 可惜了刘氏没看到签文,不然可能还真的更加内心不安呢。 中午在寺里吃了素斋,一行人又在寺里专门开辟给香客暂住的院子里小憩了一下,一上午舟车劳顿加上在庙里打转,谢夫人准备等午休后再行回去。 客房的屋子收拾的都很干净,陈芸端着容和泡给自己的茶,一下下轻轻缀饮着,脑子里依然在想签里的那四句诗。 隔壁院子里,就是西平侯夫人柳氏的歇脚处,因为上午谢夫人不太友好的态度,柳氏也就没有再过来打扰。 “姑娘,大奶奶那边叫您过去说话。” 晌午时,外面一个面生的丫头过来敲门,容和去开门后短暂的和那个丫头说了两句,又进去给陈芸回话。 “终于来了。” 陈芸眉开眼笑起来,重新换过衣服,做好了准备后,就匆匆去了刘氏那里。 进门后,她只见到刘氏面色苍白的坐在榻上,厅堂的桌子下,有个鎏金银竹节的香炉,正缓缓燃着宜人的清香。 “大嫂换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陈芸坐在凳子上,拿着帕子在手中把玩着,低着头也不看刘氏,天真烂漫的问着。 “我一开始就不喜欢你。” 刘氏仿佛没有了顾忌一般,突然打破了沉默,自顾自的说着。 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陈芸,只见面前的可人儿五官清艳绝美,头面是整套贵重的红宝,穿着贡缎制成的八幅裙摆的华丽裙子,看起来就是个富贵乡里金玉堆砌而成的幸运儿。 事实上也是,陈氏有着疼爱她的父母兄姐,作为幺儿备受宠爱,姐姐是太后,外甥是皇上,嫁入谢家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就笼住了丈夫的心,不久后大概有嫡子嫡女傍身,儿女绕膝,富贵一生。 世上为什么会有陈氏这种人呢,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给了她,那么不受老天青眼的那些人,像她一样的人,就活该心如油烹,日日夜夜的受折磨吗? 刘氏看着陈芸,眼睛都红了,本来没有陈氏时,她还能说服自己,人生本就是苦乐清欢,世上的女人都是命苦的,没有人能够顺心,她只是更加难过一点而已。 但是有了恣意妄为,随心所欲的陈芸作对比,她才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根本就是一场悲剧。有的人就是有资本,能够过想要的日子,谁都不用怕,也不用跟谁低头,对她再是不喜,也奈她不得。 本来若是谢二不喜欢陈芸,刘氏还能更平衡一点,像之前说服自己的那样,你看吧,纵然是出身高贵,娘家强势的陈氏,也不得丈夫的心,果然世上的女人没人能顺心如意,夫妇和鸣。 但是偏偏这么快,谢二就喜欢上陈氏,他的心变得很快,原先那个宠爱的通房丫头也都冷落在偏院里许久不问津,只专情于陈氏,陈氏遇险时,更是命都不要的保护她。 陈芸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自己更加的可怜,可悲,有了陈氏如烈阳般的对比,更衬托的她如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也见不得人。 “你一定很瞧不起我吧,和自己的公爹勾勾搭搭的女人。” 刘氏自己也嘲讽的笑出声,本来她还能撑住的,但是自从知道陈氏曾经亲眼得见自己和谢行的关系,刘氏就更加无法容忍了,她再也不能更可怜了,原先就已经卑微到土地里了,若是再被陈氏看不起,被她所鄙视,她就更觉得自己生不如死了。 哪怕是陈芸根本没有和她比较过,刘氏也觉得她的存在,就是那么碍眼,甚至相恨一个人,根本连理由都不需要,有的人,她活着,刘氏都觉得堵心,无法呼吸。 陈氏之于她,就是这样的存在。 “也没有瞧不起,就是不理解。为什么呢?” 陈芸从进门开始,就做好了准备,因此对于刘氏发自肺腑的心里话,也没有多么生气,多么惊讶,只是平淡的问着,像个好奇的路人一样。 她真的不太能理解,谢老爷虽然风度犹在,但是怎么说也大刘氏那么多啊,就算谢大再脑残,也不用和谢老爷勾搭,以自身来报复吧。 “为什么?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 刘氏淡淡的笑着,充满苦涩的味道,莫名的有了倾诉的*。 她的父亲和谢老爷是至交好友,在谢老爷还落魄时,曾经帮过他一把,谢老爷很快的青云直上,而她的父亲则一直平淡的做着小官。 但是谢老爷并不是发达了就抛弃故交的那种小人,所以依然和刘氏的父亲保持通家之好,小时候刘氏经常能看到谢老爷谢行和自己的父亲喝酒。 刘氏是父亲最小的女儿,和陈芸一样都是幺儿,但是却不像陈芸那样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备受宠爱,反而刘氏因为与兄长年纪差太大,又是最小的孩子,母亲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她,父亲又对女儿不太亲近,在很长的时间,是被家人忽视的角色。 童年时期,刘氏印象最深的,就是父亲的好友,谢叔叔会看着她微暖的笑,摸着她头顶的双手那么温暖,让她感受到那种一直期待着的存在感。 因为是通家之好,刘氏年纪也太小,谢行每次来刘家找刘父,刘氏就格外的欢喜,她努力读书背诗,只为了能在谢行来时,借着表现和让他指教的机会,对与他相处些时间。 小小的女孩日渐长大,男人身上岁月淬炼的醇厚气质尤胜当年,那苍翠如山峦般的笑容,和清明内敛的眸子,依然让她着迷。 多愁善感的少女迷恋上一个气度清华的成年男子,在她往前踏出的那一步的时候,就注定了眼泪多于欢笑,她以为拼尽一切的燃尽热血,就能够有一场属于自己的圆满。 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刘氏从此多年来一直如坠深渊般,哪怕是亲密过后,也难以克制那种孤凄和难以言喻的绝望,谢行一直和她若即若离的关系,让刘氏既求而不得,又无法放手。 她的爱情,就像是燃烧的火焰,既有随时被焚毁的危险,又美丽的炫目。 最终,他们的关系终于被发现,刘氏说不上来到底是绝望还是解脱,也许她心里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结束这段岌岌可危不容于世的关系。 对于自己的评价,刘氏觉得,就是一个差了一点幸运的人。因为不够幸运,所以她爱上了不该去爱的人,因为不够幸运,接纳了她的爱意的人,最终选择了让她离开。 “好姑娘,再喜欢也不能和有妇之夫纠缠的,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莫名的想起了自己的好友罗明珠,陈芸叹了口气,却不同情刘氏,世上哪有那么多情难自已呢,不过是对自己过于放纵。 说完后,陈芸忽然晃了晃脑袋,觉得眼前模糊了,她想说什么,看着门口的方向,但是嘴唇只是蠕动着,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最后抑制不住的趴在了桌子上。 刘氏早就服过避毒丹,对于这种添加了迷药的香料,十分的有效,因此她看着已经倒下的陈芸,方才缓缓起身。 冲着屋子的后窗拍了拍手,很快的后窗就被轻轻推开,陆续跳进来两个穿着僧袍的年轻男人,长相俱是平凡不惹人注意的那种。 第119节 “人在这里了,按照之前说好的去做吧。” 刘氏淡淡的吩咐两人,自从她知道谢老爷要结束他们的关系时,就一直在谋划,她不想离开京都,也不能离开京都,若是就这么离开了,这些年她的坚持和她的爱情,又变成了什么呢? 只是一晌贪欢,随时就能因为惧怕,因为仕途而被抛弃,她在自己所爱的人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若是谢老爷就这么担心陈氏的问题,那么她来解决。 当初去叫陈芸过来的时候,那个丫鬟就不是府里的人,也不是刘氏身边伺候的人。 刘氏本来和丫鬟们在寺里后山散心,她假称自己要登东才脱身,到时候刘氏从后窗偷偷出去,重新回到后山,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就算陈家的人追问又怎么样,她一推到底,说自己并不知道有人假称自己的名义骗陈氏过去,就算陈家只手遮天,谢家也不是吃素的,刘氏能保证谢老爷一定会替自己抹平所有的痕迹,毕竟这结果也是他希望的。 到时候陈氏被□□后尸体扔在山下,闹将起来也不光彩,陈家只能自认倒霉了。 刘氏知道自己在冒险,但是她已经无所畏惧了。 两个僧人将陈芸架起来从窗子上扛出去,她的手指不着痕迹的动了下。 第51章 线索 寺庙里供香客小憩的屋子,后窗不高,轻轻推开木质雕花的窗棂,外面不远处就是一片偏僻的小竹林。 亲眼看着两个伪装为僧人的男人把一直昏迷着的陈芸抬出屋子,刘氏也攀着窗子小心的跳下来,并且跳下来时腰身有点弓着,动作刻意的小心,避忌要害,让趴在一个僧人肩膀上,微眯着眼睛的陈芸突然心头一动。 刘氏自顾自有些仓促的从后院往寺庙后山的位置跑了,陈芸被两个男人抬到林深处,放下来靠在一个树下,一个人看着她,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麻袋,另一个人要去把放在板车推过来,到时候伪装成货物,从庙里运下山去。 “大哥啊,你看这林子连个人影都没有,要不咱俩就在这里先把事儿办了吧?这小娘皮身子又香又软,长得也跟小仙女似的,撩的我硬的不行了,我要先上。” 拿着麻袋的男人四方脸,唇下有颗痣,摸了摸下巴,看着靠在树下坐着,依然昏睡的女人,回过头来,脸上带着猥琐的兴奋说道。 他们本来就是京都里混日子的地痞,平日里明面上活跃在青楼楚馆给人做龟公打手,私下里几人成派,只要给钱什么都干,祸害良家妇女,拐卖有钱人家的孩子,什么黑心烂肝的缺德事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而且偏偏这些人滑不溜手,行事又不漏痕迹,藏身在青楼里,白日甚少露面,通过外面黑市里一个杂货铺子的掌柜接活干,黑市里官商勾结,鱼龙混杂,这几个小人物又不显眼,因而还真的没有被人查出来过。 “你不要命了?万一被人发现呢,再等等,我把车推过来,弄到山下随便找个山洞,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而被叫做大哥的,年纪稍大点的这个男人,鼻子上分布着一片麻子,是几个人中最有脑子,也最冷静的人,脸色严肃的呵斥了他,走了两步还不放心的扭过头继续叮嘱了两句。 四方脸啐了一口,纵然不耐烦,但是依然不敢不听大哥的安排,骂骂咧咧的转过身来,想着不能脱了尽情的办事,摸摸蹭蹭猥亵几把总行吧。 但是四方脸身子刚转到一半,就感觉腰间抵着一个又硬又凉的东西,鼻尖能嗅到女子身上熟悉的香气,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他的鼻尖被一块锦帕堵住,膝盖的关节处被踢了一脚,一下子跪在了泥地上。 陈芸放倒四方脸后,很快的抬手用匕首在他后颈处猛切一下,把人砸晕过去,拖到了树后面。 为了防止四方脸醒过来,陈芸把锦帕往他嘴里塞满了,又扒下他的外衣用匕首飞快的划成几块长布条,手脚都绑缚在一起,狠狠的在他脸上踩了几脚。 之前在去刘氏的屋里时,陈芸早就想过所有的可能了,带的东西很齐全,而且她出门之前,已经吩咐了人去盯着刘氏,更嘱咐了容和,让她把他们的人安排好,估计现在已经把刘氏抓住了。 她一向注重安全,前段时间在围场时差点被毒箭射中,不可能不提高警惕,现在出门都是明着暗着带了侍卫,尽管后面这些日子谢老爷都没有什么动作,但是她只有日日防贼的道理,丝毫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吱吱呀呀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陈芸飞快的闪身到树后,麻脸男人弓着腰推着板车过来了。 但是原地却没有人了,他差异的四处张望着,心里想着难道老三不听他的话按着这个小娘皮去办事了? 这个净会坏事的蠢货! 麻脸男人暗骂一声,放开板车就要四处走动找四方脸,但是身后忽然有掌风袭来,麻脸男功夫不弱,也很警觉,迅速的闪身避了开来。 “你怎么醒了?” 他回头一看,竟然是方才被迷晕后抬出来的那个小娘子,惊讶的张大了眼睛,扑身过来想抓住陈芸,但是陈芸的身手也很快,专门学过一套勾线拳,而且仗着自己体型娇小灵活,一来一往间闪避着,过了几招后,趁着近身时一脚踢中了麻脸男的裆部。 “啊……” 麻脸男杀猪般的吼了一嗓子,男人的命根子处是身上最脆弱的地方,疼的他脸色一变,身手也顿住了,终是被陈芸找到了机会,一拳揍到了他的脸上。 回过身肘部再用力一击,麻脸男就倒下了,陈芸趁势过去又在他裆部那里补了一脚,踩着他的腰咔嚓一脚,把他的大腿踢折了。 对付麻脸男时,她把学过的近身拳法灵活利用,还使了阴招,一整套招数下来颇有行云流水之感,这下两个人都顺利拿下了。 “犯在老娘手上,也算你们倒霉了,等我抽出空来,亲自再招呼你们一顿。” 把麻脸男也扒了外衫绑在树上,剩下的布料正好塞进嘴里,陈芸一人给他们脸上再狠狠一脚,准备先过去处理刘氏,让人过来把这两人弄出去好好审审看。 正在陈芸要走的时候,僻静的小竹林里,响起了啪啪啪的几声掌声。 她皱着眉,看着远处一个男人缓缓走近。 这人的个子很高,身型瘦削,一袭玄色长袍,黑发如墨,发顶用一顶玉冠固定住,眉目深邃,一张有点显小的娃娃脸,望着陈芸兴味十足。 “姑娘好身手。” 江云哲对陈芸点了点头,毫不遮掩的表达着自己的欣赏之情。 之前他就坐在竹林深处高高的寺庙墙头上,远远地看着两个穿着僧衣的男人扛着一个女子过来,他经的事情多,一眼就看出其中的不正常之处。 朗朗乾坤之下,还是在京都最负盛名的寺庙中,竟然发生如此龌龊的事情,让江云哲很是不快,正准备过去教训一二时,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是昏迷状态的柔弱女子,突然身形暴起,利用一人离开,一人转身的时机,转瞬间没几招,就制服了其中一人。 接下来他更是大开眼界,那女子丝毫不胆怯,也不慌乱,干脆利落的把那人绑住,而且又不费吹灰之力的制服了第二个壮汉。 看着她的身手,竟然像是练过功夫的,而且她出手的拳法,也让江云哲相当的眼熟。 眼见着那女子收拾了这两个人就要离开,江云哲头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女子,便主动从墙上跳下来,忍不住想结识一番。 陈芸双手环胸,倒退了一步,略皱着眉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想必阁下是不知道的。” 第120节 陈芸的语气嘲讽,很不友好的样子。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娃娃脸看起来就很不好打发,而且男人英秀俊美的脸上,有一双格外锐利的眸子,让他气质更显的与众不同,陈芸被他看得也有点不自在。 “久不回京都,没想到京都的女子都变了样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江云哲面上轻松一笑,曾经杀伐果断,十里单骑一路收割敌人首级的血腥暴虐藏在那张挖完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反而更像个京都里无所事事的贵公子。 他此次回京都是接受了秘密任务的,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回南边大营了,所以挑着能说的和父母都禀告过,柳氏便抓住他在家的机会,想让他用这段时间尽快成亲。 之所以来寺里,也是柳氏强迫他过来相亲的,让对方姑娘暗地里看看他。 因为这个时代的男女普遍成亲很早,像江云哲这等年纪的,哪个都是儿女成群了,再过两年说不定孩子都要定亲了,心疼自家姑娘的好人家,面对柳氏的热络,再想想江云哲的传闻和年纪,都要心里打个突,好好想想要不要结亲。 但是江云哲虽然已是二十五岁“高龄”的光棍了,但是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不显年纪,岁月对他格外的宽爱,让他一张娃娃看上去清俊柔和,加上侯门公子的出身,轻易的就让相亲的姑娘一见钟情了。 相亲的姑娘是个性格明快的,看着自己母亲和柳氏聊起来,便主动缠着江云哲一起逛寺庙,一路上含羞带怯,媚眼如丝的,让他烦不胜烦,不得已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自己离开了,故意挑了个最僻静的地方来躲她。 于是,便顺势又看到了更让他震撼的一幕。 陈芸这厢根据衣着打扮,暗自猜测眼前男人的身份,一个人的出身和气质,是能通过外在表现出来的,就凭这双眼睛,这个男人看上去就并不是等闲之辈,必然是京都里数得上名号的人物。 “相逢即是缘,观姑娘方才举止,想必也不是扭捏之辈,何妨告知芳名?” 江云哲难得的对一个女人有了兴趣,站在陈芸面前,用身高和气势给她施压,拦住了她的去路。 而且陈芸今天的穿着和发式,比较清新淡雅,只梳了一个螺髻,看起来也不太容易分辨,并不能让人一下子清楚是不是已婚,因而江云哲显然更倾向于她是未婚女子。 他审视着陈芸精巧的小脸,目光灼灼的在她脸上游走,那样精致典雅的五官,双目澄澈,粉唇微嘟,清艳动人,一点也不像是出手如此果决迅速,带着功夫的女子,一个女子拥有这样的反差,实在让他有点着迷。 “你呢?” 陈芸毫不客气的反问,想问她的名字,难道不应该先自己报个名字吗? “万州,江云哲。” 因为之前常年驻守南方的万州大营,比起京都的侯府,江云哲感觉万州才更适合安放自己,所以下意识的说了万州。 他尚年少时,就主动放下了京都的紫陌繁华,如今回来,也只觉得像个过客,这样一来,自我介绍时万州比京都更合适。 陈芸的脑子飞速的转着,万州是哪里她都不太清楚,但是突然福至心灵,江云哲,不就是隔壁的柳氏家的继子吗? “原来是西平侯府家的公子。” “小女子已婚妇人,名字就不便告知公子了,娘家姓陈。” 感觉在这里耽搁了一点时间,陈芸急着回去向刘氏验证一二心中所想,便不想继续陪着这个无聊的男人说话了,自行俯身行了一礼,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样子,和京都里其他受过严格礼仪教育的贵女没有什么两样。 “方才的两人对我心怀歹意,这才不得已出手教训了一二,这两人我还有用处,万望公子今日之事早日忘却,不要乱传。” 自从知道对方是江云哲,陈芸就有点放下心来了,对于她,陈芸稍有了解。 他在征南大将军贺庭之的麾下,贺将军人品过硬,他手下带出来的人,必然也不是蛇叔之辈,况且贺将军又和陈芸的外公蒋老将军是至交好友。 虽然他们二人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的各自恪守职责,守护边境,但是年轻时二人就认识了,互相敬重,颇有点英雄惜英雄的感觉,多少年来就算不见面亦关系甚笃。 知道两位老将军关系好的人没几个,很少有人把他俩联系在一起,而小时候去外祖家时,陈芸每年都能在外祖大寿前夕看到贺将军派人送来的礼物,这才了解到这一层的。 陈芸挨着江云哲的肩膀走过去,自知她的身份江云哲稍一打听就能够知道,也没有藏头露尾,对于江云哲会不会对自己不利,她心中倒也没什么担心的。 从院子后面绕着走过去,陈芸便在游廊的角落看到了抻着脖子张望的容和。 “姑娘,您没事吧?” 她们安排好的侍卫截获了从屋后溜过来的刘氏,陈芸却久久不露面,容和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也不敢直闯刘氏屋子,怕破坏了陈芸的计划,只得悄悄蹲在游廊的角落里,四面八方的观察着。 “没事。” 陈芸身形匆匆,晌午的时间短暂,一分一毫都浪费不起的。 她先是吩咐人去找竹林里绑着的那两个人,偷偷弄出寺庙去,先送到她在京郊的另一个小庄子上去,审出什么信息传信给他,予深走后,她顿时就感觉分手乏术,没有能帮她在外面办事的人了。 跟着容和转到了靠近后山处,来到供香客们歇息的院子中最外面的那一座,陈芸悄悄摸进屋里,有四个便装打扮的侍卫已经把刘氏牢牢禁锢在屋里了。 “你竟然……” 刘氏原本心中忐忑,在她刚一从院子后面溜出来,就被几个人捂着嘴捉住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劫到了这处院子里,期间那几个侍卫什么都不说,就是牢牢盯着她。 刘氏想了很多种可能,这下看到突然出现的陈芸,这才面如死灰的跌坐在床上,她还是失败了。 必然是陈氏早有警惕,提前安排好了人,这才能够及时救下了自己,以至于让她自吞苦果,所有计划全部都落空。 还不知道陈芸究竟是想怎么样,刘氏面色惨白的挺直了腰背。 “之前谢遵在城外遇到了劫匪,衣服被人脱了个干净的那一次,是不是你做的?还有大姑姐的那一次,周家姐夫的那个妾,来的时机太巧。” 刘氏望着陈芸,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之前的那些事,一个想法便跃然出现了,她语气笃定的问道。 “你猜到了啊!惹到我的人怎么能让他们好过,也是他们活该。那几个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人,不好好给他们个教训,还要上蹿下跳的在我面前碍眼。” 陈芸点点头,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心虚感,坦然的说道。 刘氏的嘴抿得紧紧的,她方才已经意识到了,陈氏并不是自己一个势单力薄的妇人能够对付的,怪不得谢行会毫不犹豫的让自己跟着谢大回旬州,对付陈氏一击不成后沉默以对了。 “你怀孕了吧?” 刘氏不说话了,就轮到陈芸开口,她的眼神凉凉的盯着刘氏的小腹。 第121节 谢老爷天天身在外院,朝上朝下的忙个不停,等闲他们也不能碰面,加上翁媳之间男女有别,从谢老爷身上打不开口子,她就想从刘氏身上撬开缝隙。 没道理谢老爷给了她这么大的亏吃,她还毫无还手之力,哪怕估计着谢老爷的价值,也该收一点利息的。 谁料刘氏根本也已经狗急跳墙了,倒是不费她吹灰之力,而且还收到了意外的大礼包。 “没有。” 刘氏惊讶的望了一眼陈芸,咬着唇脸色发白,一只手捂着小腹,牙关咬得死劲,满嘴的血腥气味。 从清凉山回来到现在一月有余,她的月事一直没有来,刘氏本身也没有确定自己是不是有孕了,也不敢找人摸脉,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也不知道真要是意外有了孩子,该作何处理。 他们之前每次相会时,谢老爷都会让人给她送避子汤的,刘氏厌恶那个汤的味道,每次只喝个两三口,一直没有事情的,最近一次同房后,也就只喝了两口,难道不管用了? “大嫂的心肠倒是狠,果然最毒妇人心啊。大哥之前对不起你,现在病的缠绵床榻也不算冤枉,只是弟妹我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就被你这般对待,真是冤的慌。” “我这个人呢,最是简单不过的,人家对我好呢,我就也对她好,人家对我不好呢,我也就想方设法的让她不好啦。都是你自己找的,大嫂可千万不能怪我。” 陈芸笑着说完,就指使着门外一个身量和刘氏差不多的丫头进来,也是陈芸带过来的陪嫁,叫容溪,看着她把刘氏的外衣扒下来,换在自己的身上,穿着打扮都弄得和刘氏无异。 侍卫们守在院子外面,刘氏只着中衣,悄悄的把一支尖利的金簪子攥在手心里,看着陈芸满意的看着那个模仿着刘氏打扮的丫头,突然起身朝着陈芸扑过去。 陈芸头也没有回,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甩出一掌直接将反手将刘氏握着金簪子的手连同胳膊扣住,利落的转身,一把掐住了刘氏的脖子。 “刘氏,我早就忍够了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你自己管不住裤腰带,孝敬公公孝敬到床上去,倒记恨上看了一场*表演的我,我还嫌弃你们辣眼睛呢。自己作孽,就只能自己受着了。” 一直掐的刘氏脸色发青,陈芸这才一下子卸了她的下巴,将她推倒在床上,唤了门外的侍卫进来看住她。 装扮好的丫头,妆后和刘氏有五分像,不过也够用了,主要是用个背影就可以了,陈芸倒也满意。 出门后,陈芸就和容溪一起从刘氏的窗子重新翻进去,再故意大摇大摆的从刘氏屋里出去,刘氏背对着门外的众人。 刘氏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已经从后山被叫了回来,她们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奶奶突然回来了,另外为了增加人证,陈芸使人提前去问管斋饭的僧人要果子,正好两个小沙弥适时的过来,送了两盘鲜果 容溪用帕子捂住半张脸,假装咳嗽了两下,示意两个小沙弥出门后,顺便把门关上了。 待关上门后,容溪又再从窗子里翻出去。 等到谢夫人休息过来,准备带着儿媳妇们离开时,陈芸在谢夫人的院子里,看到了刘氏身边的人慌慌张张的进来,禀报说大奶奶不见了。 “怎么能不见了!” 谢夫人也大惊失色起来,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没有了呢。 “明明……明明之前还在屋里的。” 奶娘也很着急,大奶奶之前明明就和她们一起在后山赏景的,后来说要登东,不让别人跟随,说是一会儿就回来。 结果她们左等右等都不见大奶奶来,还是一个二奶奶那边的丫头过来,说大奶奶已经回了院里,还找了二奶奶过去说话,让她们回去伺候。 果然,她们在院子里看到了二奶奶身边伺候的人,等二奶奶出门时,也看到了屋里的大奶奶。 随后屋子紧关着门,过了一会儿奶娘敲门,想进去给大奶奶再送一碗茶,结果就发现屋里空空荡荡,一个人没有了。 “不要声张,悄没声的再好好找找!刘氏那么大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 谢夫人担心谢家的名声,不好让人知道她一个儿媳妇在寺庙里丢了,赶紧吩咐人不要大肆宣扬,默默去找。 临走前,奶娘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着急地问陈芸。 “二奶奶,大奶奶之前找您过去说了什么?” 她不敢胡乱怀疑主子,毕竟二奶奶出身又高,人又不是个好相与的,只能瞪着眼干着急,想从陈芸这里找点线索。 第52章 过渡 “也没说什么啊,就是担心大哥的病情,并且大嫂说自己不想回旬州,舍不得京都,我就劝了劝她。” 陈芸面上装作仔细回想的样子,实际全部都是瞎掰的,原本她只是想从刘氏身上找点突破点,但是刘氏却主动出手想要对她不利,陈芸也就因此变了计划。 奶娘听到陈芸的答复,眼中带着焦急和失望,不敢继续纠缠陈芸,只能转身离开,继续忙着找人。 谢夫人也着急的团团转,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这要是闹出什么丑事来,到时候谢府的名声就不用要了,绝对会被当做谈资嘲笑很多年。 而且,谢夫人也怕谢老爷发怒,到时候谢老爷厌烦她了,再把她送回旬州。 陈芸也跟着面带担忧,劝解宽慰着谢夫人,令自己这边的人也抓紧时间去寺庙里找。 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有下人进来回禀,道是大奶奶终于找到了,就在后山的树林里。 “大奶奶,她……她投缳自尽了,如今已经被救下来,还有气。” 来报信的人是谢夫人那边服侍的嬷嬷,她是第一批看到大奶奶的人之一,因此赶着给谢夫人报信。只是在大奶奶处受到了惊吓,依然还有点毛骨悚然的味道。 “什么?” 谢夫人大惊失色,刘氏怎么会突然自尽?就算要自尽,怎么非挑这个时候?这寺里人这么多,到时候胡言乱语的一通瞎传,他们谢府成了什么地方了。 “母亲,咱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大嫂吧。” 一切都按照陈芸安排的进行,此刻见到计划生效了,她便要撺掇谢夫人赶紧过去看看。 刘氏已经被下人们抬到了屋里,原先浑身都是血迹,她的舌头咬断了半截,嘴里已经被堵上了帕子,但是依然往外冒着血。 她脖子上有个上吊时留下的淤痕,肿胀的整个脖子都粗了一圈,人还活着,但是没有清醒,只是浑身无力,喉咙也说不出话来,只有奶娘在刘氏的床前痛哭流涕。 “哎呦,大嫂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陈芸进屋后看到刘氏凄惨的样子,十分惊讶的大喊出声,又赶紧吩咐容和去把她们车上的应急药物带过来。 第122节 “幸好我们的马车上还带着药物,这药还是上次二爷用剩下的,可是宫里御制的,止血见效很快的!” 陈芸顺便推销了一下自己的药,看着刘氏的奶娘感激的磕着头,赶紧示意人拉她起来,像个最完美的妯娌,让奶娘照顾大嫂要紧。 “太太,这是在现场找到的。” 报信的嬷嬷看着众人的目光都在大奶奶身上,瞅了空子就把一封字迹鲜红,薄薄的信封交给了谢夫人。 她偷偷把救下刘氏时,从刘氏身上掉落了这么一封信,她虽不识字,但是跟在谢夫人身边多年,颇有见识,心思也细,因此当时看到的第一时间就揣在怀里了。 “天色不早了,这边找大夫也不方便,我们就先回去吧。” 到底是在寺庙里,也不知道刘氏自尽的事被多少人看到了,谢夫人没顾上打开,只是把血书收好,强压住怒气,冷冷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刘氏,语气生硬的道。 指挥着刘氏身边的人把她搀扶起来,用帷帽遮挡着脸色,搀扶着带上马车,谢夫人转身离去。 “姑娘,龙大他们说,要把大奶奶绑在树上时,被人看到了。” 上了马车,陈芸抱着引枕半倚在车窗前,容和悄悄趴在她的耳边小声道。 “被什么人看到了?” 她扬了扬眉,诧异的问。 “那人让龙大帮他向您传话,说自己是云州江云哲,对您印象深刻,让您记住他,以后他还会和您见面的。” 容和有点忧心忡忡的说着,她不认识这个叫江云哲的,但是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时龙大他们看了这个公子孤身一人,就想先控制住他,免得他到处乱说,到时候禀告主子再决定到底拿他怎么办。 但是龙大几人和这个人交手没几招,就全部被他放倒了,那人出手力道十足,只是揍翻他们几人后就留下话,随后扬长而去,丝毫不去管地上昏迷着的刘氏。 “您认识这个人吗?” 容和一直在陈芸身边伺候,基本上陈云认识的人她都知道,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叫江云哲的,心中甚是奇怪。 “恩。” 陈芸含混的点了点头,皱起了眉头,这个人还有完没完了啊,怎么这么爱凑热闹,什么地方都有他,天生的偷窥狂吗? 马车缓缓的驶出寺庙,在经过寺庙的大门时,陈芸从窗户往外一瞥,就看到门口处长身玉立的玄衣公子。 江云哲很快的也看到了陈芸,对着她遥遥一笑,眼睛熠熠生辉,唇角勾起的弧度有几分危险的味道。 “晦气。” 陈芸使劲拽下了窗帘,遮挡住马车的窗口,低低的骂了一句。 而另一辆马车上,谢夫人将怀揣着的血书打开,皱着眉一目十行的看着。 原先她强压着怒气,在寺庙人多口杂,不好质问刘氏,只一心等着回到谢家,就狠狠的揪着刘氏收拾一顿,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真的不想活了有的是地方去死,怎么非挑外面去死。 但是飞快的看完了这薄薄的血书,谢夫人眼睛都要鼓出来,眼底一片一片的发黑,好几次的要晕过去,浑身气的直哆嗦,胸口也喘不上气来了,她双手用力一拍桌子,怒喝出声。 “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若不是这是在马车上,谢夫人就要冲到刘氏面前,揪着她的头发痛打一顿了。 世间竟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女人,自己的男人笼络不好,竟然还打起了公爹的主意!想到刘氏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和谢行勾搭在一起,*后肚子里还怀了野种,谢夫人就双目血红。 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竟然还活着!谢夫人恼恨刘氏没死成,恨不得马上回家就一碗□□灌下去毒死她。 噼里啪啦的摔着马车里的瓷器,谢夫人的怒气盈天,完全控制不住了。 听着谢夫人那辆车远远传来的动静,陈芸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的笑影。 目前谢老爷是不能倒台的,小皇帝刘瑞亲政还要等几年的,这几年需要谢老爷在朝上替他稳定局势,对抗恭王,刘瑞与谢老爷还是要保持好关系的,陈芸手里掌握的大秘密就暂时无法公开。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只能毫无反抗之力的任由人算计她,陈芸有的是办法让谢老爷气的大出血。 等回到谢家,已经是入夜了,谢夫人面色铁青,硬邦邦的让陈芸回去,就让人把刘氏抬进自己的房里。 “大嫂还要再倒霉一波啊。” 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陈芸笑的和偷了腥的猫一样。 除了把他们按住刘氏的手写成的血书交到谢夫人手里,陈芸在寺里时就吩咐人敲边鼓,生怕有人不知道谢首辅家大儿媳自尽的事,相信到了明天,外界的传言一定会很精彩。 而这些只是个开始,陈芸还准备让人写一折戏,内容就是和公爹偷情的儿媳妇,后来怀了身孕,在庙里受和尚点化,羞愧难当,于是决意自尽。 有了这么一折戏,谢老爷的名声绝对会跟着黑下来,但是偏偏只是一幕戏,又不会让他伤筋动骨,刘氏的事只要谢老爷掩下来,其他人也找不到证据。 而陈芸之前早就准备了刘氏的血书,写了好几份,给了谢夫人一份,还有一份命人收起来,真的哪一天刘瑞要亲政了,对付谢老爷的时机到了,这封血书到时候就是拉下谢老爷的铁证。 另外,对付谢老爷必然不是一定要用这个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谢老爷官至首辅,又朝纲独断,必然跟结党营私挂钩,自身清白不了,真的到了皇帝想清算了的时候,只要暗示一下,自然会有人想方设法的找到证据。 “你终于回来了!” 陈芸一回到屋里,谢奕就飞扑了上来,他在家等了一天,简直要无聊死了。 “怎么样?求了送子娘娘后,就轮到为夫尽力了吧,到时候保证让你早日怀上个胖娃娃。” 在陈芸更衣时,谢奕看到了她腰带上绑着的香包,上面绣着送子娘娘,顿时笑的牙不见眼,跃跃欲试道。 但是陈芸完全无视他的自荐,洗漱更衣完毕,她躺在榻上,看着傻宝宝谢奕,突然一笑。 “你大嫂今日在寺里自尽未遂。” 第123节 “是我让人把她吊起来的,因为你爹这个渣男要送走她,她就记恨上了无辜的我,施计意图迷晕我,还找了两个恶心的男人想对我不利。” “我怀疑这事你爹也掺了一脚,那两个混混可能就是他的手比,凭刘氏一个内宅女子,从何处知道这样的两个黑心烂肝的混混。” 自从谢奕替她挡了一箭后,陈芸就把床让给他了,自己睡在多铺了很多层褥子和皮毛的软塌,然后三言两语间,就朝着谢奕扔下了大雷。 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突然要和谢奕说这个,但是今天她经历了刘氏赤果果的恶意,以及后续她自己对刘氏毫不留情的报复,她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在锦绣灰堆的豪门里变得冷硬漆黑。 而谢奕看上去却依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只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一亩三分地,像个自给自足的老农民一样,自得其乐,同在一个极品之家,一个过得如坠深渊,另一个无知无觉的,陈芸真的既委屈又不平。 凭什么呢? “啊……” 谢奕被陈芸的话惊住了,不知道是要震惊大嫂为什么要这么对陈芸,还是惊讶于陈芸对于大嫂毫不留情。 他早就知道陈芸凶残,但是对着大嫂下手这么狠,也是超过谢奕的想象。 “现在你娘已经知道你爹和你大嫂偷欢的事了,你爹的后院着火了。” 陈芸对着谢奕恶劣的一笑,看着谢奕那双桃花眼彻底黯淡下去,皱着眉头呆呆的看着自己,心情转而轻松起来。 狠狠地揉搓,欺负了自家的宠物狗般,陈芸觉得很解压,知道谢奕不开森了,她就愉快了些,就此翻过身去,不久后就甜美的入梦了。 而谢奕依然傻傻的看着陈芸的后背,再一次深深地懂了,绝对不能小看女人,女人凶残起来,会很可怕。 对于大嫂,谢奕的感觉相当复杂。既鄙视她,能做出和公爹*的事,这个女人完全道德败坏了,但是另一方面,之前对大嫂的印象也很好,看起来贤惠善良,自己的大哥有点宠妾灭妻,对大嫂也确实不太好。 但是不管怎么说,大嫂最终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了,惹到了陈氏的人,必然会很惨。 最让谢奕担心的是他娘那边,没想到陈氏竟然把大嫂和亲爹的事捅给了娘亲,对娘亲来说一定是重大打击,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 谢奕幽怨的看着陈芸,既埋怨她为什么要把这事说出去,又对亲爹谢老爷充满了怨言,为什么要这么对陈氏,毕竟先做错了的人是他啊,而且陈氏这个人也不是坏心肠的人,好好安抚肯定不会满世界传扬家中的丑闻的。 一时之间,谢奕觉得周身忽冷忽热的,夹在血亲和妻子恩怨情仇的中间,他的心中压着万吨巨石般,谁赢谁输他都是最痛苦的。 谢夫人那边,正在水深火热中,等刘氏一抬到她的院里,谢夫人就不顾失血又昏迷的刘氏,抓住刘氏的头发把她拖起来,照着脸颊咣咣丢下几掌,又猛捶她的小腹。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既折辱了她的儿子,又狠狠羞辱了她,竟然还怀了自己丈夫的孩子,这个孽种若是继续留着,儿子还怎么做人,那孩子究竟叫她母亲还是叫祖母! 若不是刘氏是谢家明媒正娶进来的女人,她早就打死刘氏了,现在谢夫人只考虑如何让刘氏死的痛苦又没有后续的烦恼。 刘氏被猛烈的腹痛弄醒,脖子也痛,嘴里舌尖更是痛的火辣辣的,她开口说不成话,只能疼的泪流满面。 她的身体太虚弱,完全无力抗拒谢夫人的捶打,只能堪堪欲死,绝望的承受。 “太太,太太,您不要这么对我们奶奶啊!” 刘氏的奶娘被谢夫人的人按在门外,只能锥心般的看着刘氏被谢夫人这样对待,她的心痛苦极了,为什么才不到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明明早上起来时还好好的,为什么奶奶会投缳,而谢夫人会这么痛恨奶奶。 奶娘哭喊了一顿,终是无力的萎了下来,捂着脸痛不欲生的抽噎。 “这里再闹什么!” 谢老爷黑着脸进了谢夫人的正院,看着刘氏的奶娘跪在门前,喝了一声,让人放开奶娘。 “老爷!老爷您救救我们奶奶吧!夫人要打死她了!” 奶娘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抱住了谢老爷的一条腿,椎心泣血的哭求着。 踢开奶娘,谢老爷脸色铁青的进了屋,看着谢夫人依然在发疯,而刘氏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够了!” 谢老爷把谢夫人推到一边,没有再去看又吐出血来的刘氏,只是严厉的看着谢夫人。 今天一下朝,他就被应平侯叫下,两人结伴而行,离开其他人有段距离后,应平侯突然拉下脸来,低声告诫他不要再对他的女儿做什么手脚。 自己老不羞做那种丑事,还怕人说吗?他们侯府压根不屑拿这个对付他,要他放心好了,他们都是要脸的人,还怕谢老爷的丑闻爆出来牵连到他们侯府呢。 谢老爷的事他们侯府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也就不要再想着为难陈芸了,后面陈芸若是有什么问题,谢老爷还在针对她,他们侯府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威胁完毕,应平侯拍了拍谢老爷的两肩,身后好多双眼睛盯着他们,俩人也没有闹得太大,说完后就各自分离了。 应平侯是收到了陈芸的传信,这才专门来给陈芸压阵的,谢老爷被他来了这么一场,面上极其难堪,更加恨毒了陈芸,千怕万怕,终于这事被捅出去了。 谢老爷是不会相信陈家不会拿这个当做把柄,只能狠下心来,想着尽快处理掉刘氏了。刘氏再不能留下了,而捉奸拿双,没有证据仅靠一张嘴,他们自己也站不住脚的。 但是这事毕竟不能见光,也不体面,谢老爷压根无法忍受自己会成为丑闻的主角。 怎么对付陈家和陈芸,谢老爷还在考虑当中,然而等谢老爷回家后,又听下人说起了夫人带着两位奶奶去了寺庙,回来时大奶奶是被抬回来的,据说是自缢,现在被送到了谢夫人那里。 听说刘氏自缢,谢老爷心中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点揪揪的难过,但是一闪而逝,他又打起精神去了夫人院里。 “呜呜……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让我的大郎怎么做人!什么脏的臭的都要沾身,你要知道廉耻吗?竟叫儿媳妇怀了你的孽种!你是缺儿子还是缺女儿啊!” 谢夫人被推开后,像个怒气冲天的炮仗,把刘氏的遗书扔到了谢老爷的脸上,哭嚎着冲去扑打谢老爷的胸膛,只是没打两下就被谢老爷捉住了双手。 “安静点。” 谢老爷抓住谢夫人,眼睛盯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年老色衰的谢夫人眼睛哭的肿成一条缝,心里充满厌恶。 从地上拾起被谢夫人踩了好几脚的遗书,看着上面的字迹,谢老爷知道这一定是陈芸干的,这根本不是大奶奶的字迹。 说不定大奶奶的整件事都是她策划的,谢奕心头遗憾,为什么刘氏之前找的那两个混混没有整死陈芸。 说起来,那两个人是刘氏通过谢老爷的心腹门客找来的,那人早就第一时间报告了谢老爷,谢老爷装作不知道,成功了固然好,不成功也牵连不到他的身上。 “听我说,刘氏的事只是意外,我不会留下这个意外了。” 第124节 谢老爷把遗书撕了个光,对这谢夫人保证道。 到底是夫妻多年,谢夫人听着谢老爷的话,知道他大概会亲自弄死刘氏,她活不了几天了,咬着牙关住了手,只是眼中依然充满了恨意。 “这事儿不能外传,我也只是一时糊涂,你要管住了嘴,从今以后这事不要再提。” 闭上了眼睛,谢老爷疲惫的坐在厅堂的椅子上,想着接下来的事情到底怎么办。 刘氏在寺庙里自尽,外界风声一定对谢家不利,刘氏是要死的,但是不能就那么早这么仓促,不然就是坐实了那些不利的传言。 早知道陈氏是这样针锋麦芒般,出手狠辣的女人,谢老爷说什么也不想聘为儿媳妇,现在苦果只能自己咽下去了。 陈氏简直太嚣张了,谢老爷百分百确定她就是故意的,要利用刘氏给自己找麻烦。 这样不逊的儿媳,私下里手脚通天,谢老爷若不是碍着侯府和宫里的太后娘娘,都想让儿子休妻了。 谢老爷最终下定了决心,先让刘氏跟着大郎回旬州,到时候不在京都里众人的眼睛里,再弄死也能够方便些。 刘氏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不能要的,谢老爷也纳闷,不是每次都是让人送了避子汤吗? 难道是陈芸胡编的吗? 解决了刘氏,那么陈氏就放着慢慢来,另寻机会吧,谢老爷短时间内还是不想对上侯府的,决定让她再扑腾几天。 ”把她送回去吧,找熟悉的大夫来诊脉。“ 许久后,谢老爷叹了口气,吩咐道。 就算刘氏注定了要死,也至少不是现在,谢老爷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腔,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对她手软了。 第53章 男配 去寺里上香的人不少,之前刘氏失踪后,虽然谢夫人已经强令下人们找人时低调些,不要大张旗鼓,但是到底人多口杂,难免露出一二。 加上来寺里上香小憩的香客也不少,很是也有几个认出了谢夫人的,夫人们中稍微热心肠些的,不用费太多力气,就能打听出来,是谢家大儿媳妇在寺庙后山投缳了。 于是没两天,京都里热议的新闻都是关于谢家大儿媳妇的事,加上陈芸指使自己的人私下里带了下节奏,好事者更是扒出很多细节,比如谢大爷之前颇有个宠妾,刘氏成亲多年无子,大房只有一个庶子,现在谢家大爷病重,而刘氏投缳后有人看到谢夫人的脸色很难看。 因而,说闲话聊八卦的夫人们,在说起来谢家大儿媳投缳的事,都不约而同的表示同情,谢家大爷不就是前段时间在城外□□的那位吗?听说是个仗着爹是首辅,无事生非欺男霸女的纨绔公子。 于是有关谢家大爷的传言也叫嚣尘上,众人一致觉得,谢家大爷能做出那样颜面全无的事,想来就不是个好的,有这么不正经的丈夫,加上也不太讨婆母喜欢,现在丈夫病重,只有一个庶子,是不是刘氏这才想不开呢。 而大家同情弱者之余,谢首辅在朝堂上也算得罪了不少人,就有人专门挑出了谢大爷和谢家大姐的事,关于谢老爷教子不严,谢家毫无规矩的传言也多了起来,还散播关于刘氏是被谢家逼死的这样的话,十分惹人注目。 虽然没有言官敢去参谢老爷,但是同党派与谢老爷交好的同僚,都明示暗示着让他好好管管后宅了。 尽管他们男人都是做大事的,谢夫人也没有担起管好后宅的责任,但是谢老爷也不能不能不问啊,夫人不靠谱,做丈夫的就得多操一份心了。 甚至还有人专门去刘家挑拨,说刘氏其实是被谢家人所害,让他们去谢家讨回公道,等等行径,不一而足,让谢家很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处。 刘家老爷和谢老爷是至交老友,在他看来,谢老爷是个贵不易友,相当有原则的人。 对于谢老爷的人品,他是不怀疑的,那么对谢家内院的规矩,刘老爷也是放心的,甚至他内心里,更加埋怨自己的女儿,若不是她无声是非,莫名的寻死投缳,才不会惹下这样多的是非风波,都是因为她,才让谢老爷如此被人抨击,给谢家添了不少麻烦。 刘老爷这边觉得对不住谢老爷,特别是谢老爷亲自又上了亲家的门上,主动负荆请罪,充满歉意的承认,是自己辜负了老友所望,没有让刘氏在谢家过得更好,这样一来,刘老爷更是觉得一张老脸烧得滚烫。 于是他更勒令全家关门闭户,妻子也不许去谢家看望刘氏,以免惹人注意,再给谢家添麻烦。 但是谢老爷名誉到底是大不如前了,原先谈好了的谢家老三,谢行和冯将军的长女的婚事,冯家已经表示委婉的拒绝了。 他们家女儿也是千娇万宠的,刘氏是为什么投缳的,原因真不好说,万一真的谢家不是什么规矩人家,岂不是害了孩子。 这个关头,冯家悔婚之事,更让谢老爷掉了脸面,只能在心里的黑账上,记下冯家一笔。 而刘氏这边呢,先是被人动手扣住下巴,让她做出主动咬舌的假象,把舌头咬掉一小半,虽然出了不少血,好在人也没事,就是将来说话费力气,挂在树上也没多久就被发现,身体上不致命,但是被谢夫人殴打后,经历了那样的羞辱,更让刘氏绝望。 特别是谢老爷进来时,刘氏已经昏昏沉沉,浑身都火辣辣的痛,脑子里没剩下几分清明,但是她却意外的全程听清了谢老爷的话。 原来自己只是个“意外”,只是他的“一时糊涂”,所有的一切,他们甜蜜又隐秘的那些欢乐和过往,全部都是自己的遐想,都是假象,她的自欺欺人,被现实撕破了最后一层皮,露出了内里鲜血淋漓的白骨。 那一刻,刘氏是恨的,之前再伤心,她也没有恨过谢行,甚至埋怨都没有,她知道当初是自己主动的,自己先选择了所有的苦乐悲喜,她不能埋怨谢行,就把一切都恨在了陈氏身上。 仿佛没有陈氏的出现,不是被她撞破了他们的幽会,他们就会一切安稳,依然甜蜜一般。 这一生,她靠着所有的固执和倔强,自欺欺人的执意拥抱她求而不得的爱意,因而当一切都失去时,刘氏内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的趋于崩裂了,内心充斥着虽生犹死之感。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着相思。 刘氏彻底的陷入黑暗之前,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谢行的官袍的衣角在转身时摆动的掠影,那翩然的轨迹,很像多年之前,他们在刘家小院里的长亭下,共同看过的一场缤纷落花。 谢老爷让下人请了嘴风言,又相熟的医馆大夫过来替刘氏诊治,摸出来她确实有不足两个月的身孕,算算日子,就是在清凉山怀上的。 “劳烦大夫了。” 谢老爷闭着眼睛深深一叹,从清凉山下来,他脸上总是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疲惫,原先是气质翩然的美中年,突然在某一日走向了衰老,眼角处和面上,都添了深深的纹路。 刘氏此后一直没有清醒,浑浑噩噩的被灌了药,不足两月的胎儿流掉了,哪怕在灌更多的补药,依然形销骨立,面色青黄凹陷。 谢夫人院里当日听说了刘氏和谢老爷密辛的人,都已经被清洗干净了,而谢老爷也把谢奕叫过去,借着他的口,向陈芸传达了示好的意思,让她把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 但是对此,陈芸也只是冷笑了三声,谢奕连头也没有好意思抬。 什么是,什么非,谢奕已经彻底的搞乱了,爹还是那个爹,但是怎么就和之前完全是两个样子的感觉了呢。 半个月后,京都里流行起一折叫做《梅花扇》的戏,因为剧情曲折,狗血遍地,惊奇刺激,深受大众唾骂,只有闲汉才会爱看,但是谁知骂着骂着,这出戏反而红透京都,各个知名的茶楼都邀请戏班子去演。 《梅花扇》讲述了一个叫宁渊的书生,从小看着隔壁邻居家的小女儿莺莺长大,教导莺莺读书认字,两家人关系也很亲近,宁渊不知不觉间日久生情,喜欢上了莺莺,莺莺也有心于宁渊。 第125节 但是宁渊早已娶妻生子,孩子都和莺莺那么大了,根本不可能再娶莺莺。 宁渊没有死心,和莺莺私下里互许终生,偷偷在树林里,书房里,各种惊险刺激的地方颠鸾倒凤,翻云覆雨。 而待莺莺及笄后,宁渊为了长久的和莺莺在一起,就为自家儿子聘了她为妻,待二人成婚后,宁渊就打发儿子出门游学,从而和莺莺亲密共处,夜半时分在柴房里,井台前,这样那样,风流快活。 宁渊的妻子天天虐待莺莺,对宁渊也很刻薄,让这两人更加惺惺相惜起来,待儿子游学后带回来后,又带回来一个秦楼楚馆的歌姬为妾,小妾日日欺负莺莺,丈夫又偏爱小妾,莺莺几次被小妾设计遇险,都是宁渊所救,两人共患难,情深日重。 莺莺美丽善良,伺候刻薄又无情的婆婆,对丈夫日关心照顾,对小妾宽容忍让,这么好的女人,唯一的问题,就是和公公有不伦之恋。 成亲七年,莺莺无出,婆婆和丈夫要休了莺莺,紧要关头,莺莺怀了一个孩子,但是孩子却是宁渊的。她日日彷徨纠结,有一天去了寺庙,在寺庙的林中睡着了。 莺莺做了一梦,梦里有个光头的和尚,来点化她,说她腹中的情孽之子,是厉鬼转世,克父克母,若是生下来,总有一天会给全家带来血光之灾,又道她孽情缠身,终身坎坷。 莺莺不信,这个孩子是她盼了很久才怀上的,和尚轻轻在她面前一挥,莺莺离魂跟着神仙一起看了孩子日后出声长大的情况,果真最后全家人都因为孩子叛国,被押到法场砍头。 这个梦醒后,莺莺又俱又怕,想了又想,这个孩子到底是她千难万苦求来的,要打掉孩子,不如她们母子作伴,最终心存死志,在寺院里找了一棵树吊死了。 而后来宁渊知道莺莺死后,也随之很快的病逝了。 更在吊死之前,神仙借着莺莺之口告诫大家,只有正气坦荡才能人生事业光明,而阴私鬼祟,不容于世的偷情,必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场公公和儿媳的爱恨情仇,戛然而止,因为场面黄暴,戏本子卖的的供不应求,一时京都纸贵,而排演的戏,更是场场爆满,被众人带着既鄙视又猎奇的心思,引为谈资。 本来这出戏本质上因为内容三观不正狗血猎奇,是上不了台面的,但是偏偏之前谢家的大儿媳也是在寺庙里上吊的,加上谢老爷之前得罪的官场同僚不怀好意的引导,很快这把火就烧到了谢老爷的头上。 谢老爷老脸黑红黑红的,所有的脸面都丢了个彻底,差点气的吐血,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内心有鬼,旁人说的这些闲话联想在他身上,在他心里更是入木三分,激的谢老爷很快就让底下的人把这个戏班子查封了,只是戏本子已经流传出去,火势烧得面积太大,无法控制。 对于这出莫名其妙,映射自己的戏,谢老爷查来查去,戏班子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写戏的人早已经找不到了,能查到的蛛丝马迹,唯有最先预定戏班场次的人,是南派的吕次辅亲戚开的酒楼。 加上这阵子南派的人没少在京都里搅风搅雨,更谢老爷更是暗恨不已,只差不明着公报私仇,暗底下对付起南派的人更不手软。 这之后没多久,陈芸就听说了刘氏和谢大郎两个病号路都无法自己走,就被谢老爷强硬的送回旬州老家“修养”,只能深深一叹。 “作孽啊!” 有这样的亲爹,谢奕也觉得俩面无光,他的胳膊伤口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已经造成的损伤彻底无法治愈。 这段时间,他继续保持高频率的机会,被陛下传召入宫,一起或研读经史,或畅谈国家大事,面上看来荣宠依然,给其他观望局势的人,难免有点倾向性的指引。 小皇帝刘瑞面上依然十分信任倚重谢首辅,在谢家深陷丑闻时,依然坚持着站在谢首辅这一边,表现的十分明确,甚至帮助他弹压了一部分朝上的反对意见,这让朝中关于谢首辅的争议逐渐由炽热转冷,谢首辅由此也更增了几分底气。 但是纵然如此,谢首辅的黑料也还是被深深的记下了,也再不能如当初那样,深受党内同僚的敬重,在朝上气势十足了。 很快的,谢家的话题新鲜度也过去了,又过了一段时日,在北方的寒风萧瑟中,传来了北疆的好消息,大秦三万大军,大胜了贵霜,将他们赶到边境以北十里开外的地方。 这对于一年来有些低迷的大秦来说,无异于注入了一剂强心剂,不仅百姓们欢腾激动,朝廷官员们以及皇帝也是面带喜色,皇帝更是亲口下旨重赏打了胜仗的将士们。 消息传回谢府,陈芸也激动的抚掌而笑,侄子这么有本事,胜仗回归,她也跟着与有荣焉。 而且予溪大胜而归,不仅平平安安的回来了,更是被封为正七品的把总,作为武将来说,起步算是比慢慢熬资历的文官要快很多了,进入了一个很高的起点,做武将的第一步走得十分成功。 半个月后,予溪等人班师回京都,陈芸也带着谢奕一起迫不及待的回了娘家。 陈芸自是和蒋氏等人一处,蒋氏这阵子一直提心吊胆的,特别是刘氏投缳自缢的事出了以后,若不是陈芸已经及时的传回了消息,她都心惊肉跳的想要从谢家把女儿领回来了。 “你最近依然要小心啊。” 蒋氏搂着女儿,忧心忡忡的看着她,有个丧心病狂又道德沦丧的公公,蒋氏作为知情人士,实在愤慨又忍不住担心,深怕谢老爷再做什么要害陈芸。 “没关系啦,我很小心的,身边的人也尽够。” 陈芸宽解着母亲,事实上也是,她身边既有外祖父送来的侍卫,又有姐姐送给他的人,还有侯府里的人,想做什么都有人支持,完全能应付的了突发状况。 而谢奕在外院,则跟着岳父老侯爷以及大舅哥等人,参加男人们的酒宴。 此次予深胜仗而归,受封了把总,对陈家来说是大喜事,邀请了众多宾客前来,其中最受瞩目的人,是这次在北疆行伍中立下功劳最多,被封为司隶校尉的沈穆清。 传闻沈穆清是江湖人士,本是闲风朗月一般的侠士,听闻边境战事起,就有心报国,在北疆从最普通的兵卒做起,不仅有勇有谋,还能身先士卒,因而光芒四射,一路高升,最后被陛下授予司隶校尉的位置。 这段日子沈穆清已经被传入宫中好几次,赏黄金百两,看起来深为陛下所喜,虽然四品官员职位不算高,但是架不住人家年轻有为,以后肯定是前途光明。 而沈穆清虽然在京都目前炙手可热,但是他没有亲友,也不喜爱交际,很多人有心结交一番也不得其道。 因而此次看到沈穆清竟然出现在陈家的家宴上,看起来还和陈予深私交颇好,席间有心人就要掂量一二了,沈穆清尚未娶妻,是不是陈家有心要拉拢这位新贵呢。 也有很多人便借着酒席上认识的机会,和沈校尉套起了近乎,反正多认识几个人,也不是坏处不是。 沈穆清一直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样子,在席间不如陈予深那般如鱼得水,但是架不住面目清俊,气质如苍松郁竹般凛冽,还带着战场上遗留下的一丝杀伐之气,镇在觥筹交错的席间,仿佛自带气场,倒是让人不敢小觑。 席间还有歌舞助兴,美人们锦衣华裳,在地上放了十二个小巧的鼓,人就站在鼓上翩然起舞,脚步猜出鼓点的旋律,铿锵有力,余音不绝,舞姿轻盈美好,衣裳紧贴着全身上下的曲线,引得不少人都看呆了过去。 “沈校尉乃热血男儿,身居江湖之上依然胸怀国家,前线御敌有功,这等为人谢某甚为佩服,敬你一杯!” 谢奕没有被这出新颖特别的鼓点舞吸引,而是认真看着沈穆清,敬上一杯酒。 他的座位离沈穆清很近,席上沈穆清略微冷淡,但是谢奕看着他的相貌,觉得有种相当亲近的感觉,加上敬佩他这样一腔热血的人物,也便有心结交一二。 而且沈穆清身上的气质,也让谢奕有点羡慕,他隐约觉得,可能沈穆清这样气概慷慨的人物,才是陈芸喜欢的那一类吧。 “不敢当。” 沈穆清倒不似对其他不熟悉的人那般充满距离感,不仅接下了那杯酒,还真的也有俯就之意,他一双眉目清俊的眼睛,带着莫名的光芒,望着谢奕时,一双乌黑的瞳子清凌凌的。 “沈大哥和我姑父倒是投缘。” 予深敬完一圈酒,回来后,就看到了沈穆清和谢奕推杯换盏,已经互相称兄道弟了,有点戏谑的说道。 “是啊,所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我现在才能真的体会到。” 第126节 谢奕神色有点激动,看起来是真的觉得沈穆清这个朋友值得结交,两人相谈话虽不多,但是沈穆清说话颇有见地,让谢奕有一种得遇故知的感觉。 大概是善于用兵的原因,沈穆清说话永远切中要害,一针见血,谢奕已经适应了陈芸的风格,因此觉得沈穆清这样利落果决的特质很亲切。 关键是沈穆清并不是一般有勇无谋,大字不识几个的莽夫武将,反而诗词华章十分娴熟,言谈吐词风雅,寻经据典掷地有声,看起来考个进士都没有问题。 席间谢奕一直拉着沈穆清热切的攀谈,等到散场后更是约了时间,私下再行相聚,而且在他知道沈穆清受到予深邀请,在京都买好宅子之前,都暂住侯府后,十分激动,只差恨不得过去抵足而眠,秉烛夜谈了。 “姑父还真是……” 予深跟在沈穆清和谢奕身后,看着谢奕和沈穆清说话,自己在后面哭笑不得的嘀咕着。 他虽然早就知道谢奕不太精明,但是有男人傻到这份上,也是让人见世面了,予深真的啧啧称奇。 而谢奕一直到与沈穆清告别,回到陈芸的院子里,看着门口等着自己的柳宴,这才突然一拍脑门,他就说嘛,感觉沈穆清长得很亲切。 原来他五官和柳宴真的有至少四五分的相似,都是同样清俊的眉眼,眉飞入鬓,高鼻深目,同样高瘦的体型,只是沈穆清个字更高,气质清华卓绝,性情又疏阔凛冽,正是如朗月入怀,清风霁月一般的人物。 乍看之下,柳宴好沈穆清有几分相似,但是实际上两人若是当面而对,就能把柳宴比的宛如劣质赝品一般,粗糙的无法入目。 真是神奇呢,谢奕觉得他和沈穆清是有点说不出的缘分的。 谢奕也不是自来熟,热心结交的那一类人物,反而因为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自有几分骄傲的,这样一言之间就能够相谈甚欢,只觉得沈穆清说的话句句恳切,深入内心,这样的人物,他真的是从没遇到过。 第54章 故人 谢奕回房后过了一会儿,陈芸才从蒋氏那里回来。 蒋氏也是愁得慌,对着媳妇儿总是外人,为了维持和谐的婆媳关系,也不能撕破脸,只能和亲女吐槽了。 她和老应平侯为琪姐儿说好了人家,是参知政事贺大人的独子,长得清秀气质谦和,也是早已考了出身,目前在太仆寺任职,看起来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等到明年春天就出嫁,但是现在有个问题,因为贺家大公子年纪不小了,身边已有通房妾室,琪姐儿对这个相当不满,觉得自己能够低嫁到三品官家中做儿媳,已经是给了脸,因而想要贺家在成亲前打发掉那些侍妾。 但是蒋氏真的不好意思对贺家老太太提这事儿,女人家最重要的就是贤惠大度的名声,这琪姐儿要人家成亲前就打发掉侍妾,弄得有点太过了,对自己的名声不利。 蒋氏苦口婆心的劝,但是琪姐儿依然坚持己见,甚至鲁氏也站在琪姐儿这边,甚至表示蒋氏不出面,那么自己可以出面。 “琪姐儿不懂事,你大嫂难道不懂事吗?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着调,好好的孩子让她教坏了。” 蒋氏相当生气,觉得鲁氏太过分了,这么一闹,不是摆明了看不起贺家吗?她知道鲁氏其实想要琪姐儿嫁的更好,之前也是净往伯爵府或者世家这样的门庭看,对于他们为琪姐儿选的人家不甚满意。 但是蒋氏和老侯爷也是综合考量过的,现在他们家已经是天子外家了,门庭足够显赫,不需要再靠儿女联姻来换取政治报酬,把侯府置入烈火烹油的境地也不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天子尚未长成,不能像已经亲政的皇帝那样随意处理前朝政事,与世家和公爵府这样显贵的人家结亲,实在弊多利少,反而容易被人掣肘。 再加上侯府里孙女辈的三个女孩,都是从小娇养长大的,贵胄世家规矩大,他们也不舍得孙女去受委屈,不如嫁入朝中大员家中,日子过得更舒心,反而被公婆丈夫捧着供着,高看一眼。 他们心里替琪姐儿等人打算的好,但是无奈别人不领情,便是如今鲁氏勉强许了嫁,琪姐儿和鲁氏提出的要求也让人为难。 “也是个蠢的,现在就说让人家把侍妾打发了,得罪了将来的公婆相公,就是嫁入贺家,又有什么好日子过。不过几个玩意儿,等成亲后想怎么处置不行呢?” 蒋氏深深的不能理解,鲁氏这么些年对大老爷的侍妾还是挺宽容大度的,深受她信重的余姨娘,更是帮着鲁氏管家,成为鲁氏的左膀右臂,亲朋友好谁人不说鲁氏贤惠,怎么到头来她不仅不教导女儿向自己学,反而还纵容琪姐儿提出那样无礼的要求呢。 陈芸觉得这事儿自己倒是能为蒋氏解答,因而为愤怒的亲娘亲手奉上一碗茶,拍着她的后背劝解。 “大嫂就是吃了侍妾的亏,要不是她高嫁给大哥,娘家没什么底气,也不会这些年这么忍着让着了,虽然赚了个贤惠的名声,但是心里肯定是苦的,所以才不想让琪姐儿也经历这些。” 哪个女人会喜欢丈夫有别的女人呢,不管是什么朝代,男女之间都是有独占欲的,所有的正妻对小妾都是天然的看不入眼,内心敌视的,只是区别在于,有的人会表现出来,有的人因为种种原因不表现出来,反而对小妾宽容大度,换取好名声。 而且陈芸觉得鲁氏可能想的也对,毕竟璇姐儿是侯府嫡女,将来若是她大哥继承了侯府,琪姐儿更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女了,身份将更进一步不说,还有个做皇帝的表哥,兼之本身便是贺家求来的贵媳,便是因为婚前侍妾的事弄得婆家有点怨言,实际上也不会敢亏待璇姐儿的。 而且侍妾这事儿,等到嫁过去后就难免会被考虑的多起来,处置的轻了重了都不合适,还容易损害自己的名声,更让丈夫和婆婆心里有意见。 “侍妾之事婚后处置怎么也落了被动,到时候更多人看着,反而不能随心所欲的处置。既然琪姐儿要求了,娘亲你就帮着她说说吧。” 陈芸跟着劝解蒋氏,不管怎么说,琪姐儿也是她的侄女,她的心思陈芸知道,也觉得很正常的,因而愿意帮她一把。 “哼,你倒是做起好人来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你当初嫁入谢家,姑爷还有侍妾呢,也不见得我去和你婆婆说,要让他们进门前把侍妾打发了。” 说起来陈芸当初的事,蒋氏就觉得悻悻的,自己的幺女才是真正的低嫁了呢,也从来没有作过妖。 “现在姑爷身边的两个侍妾怎么样了?” 自从谢奕奋不顾身的救了陈芸后,蒋氏对于谢奕的印象就蹭蹭上升,她虽然对谢家的感觉很差,但是对谢奕却挺满意的,想起这一茬后,蒋氏又问了下陈芸。 “能怎么样呢,自然是乖乖趴着。就连你姑爷惹到我了都要挨打,更不用说两个卑微的妾室了。” 陈芸从来没有把谢奕的侍妾当回事,哪怕是刚成亲时谢奕如此脑残,把明月当做心肝宝贝,她也从来不在意,因为她就连谢奕这个丈夫都不在意了,自然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谢奕怎么看待自己根本就不在乎,所以两个妾也从来就入不了她的眼睛。 但是她能这么做,能想得开,别人未必能够这么洒脱,琪姐儿更加不会这么想,一般的闺秀贵女,哪个不盼着夫妇和鸣,鸾凤和谐的,不在意丈夫是不可能的。 “就是说嘛,不过是奴才秧子,有多少个都是白搭,哪能掀起什么浪来,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陈家的女孩儿善妒吗?” 蒋氏还是不高兴,这事儿陈芸能看开,但是作为老一辈的,蒋氏还会更加注重名声,不想让琪姐儿影响整个侯府女孩的教养,在她看来,琪姐儿的要求完全不合理,而且最关键的是没有必要。 就算打发了婚前的,男人想偷腥,还能缺少机会吗?有的是机会婚后纳妾,要靠这个杜绝,完全不可能的,所以蒋氏觉得意义不大,不如琪姐儿先嫁入贺家,等到熟悉了贺家后,再行图谋到底怎么处置这几个侍妾。 陈芸试着继续帮琪姐儿求情,但是蒋氏考虑的比较多依然还是不同意,这下她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倾听为主,劝解蒋氏好好和鲁氏,琪姐儿讲道理。 等到从蒋氏那里脱身,已经天色不早了,陈芸回屋后,就看到谢奕在她的妆台前翻动着妆奁。 “你做什么,想找件首饰自己戴?” 她木着脸问道,感觉谢奕鬼鬼祟祟的,一定有问题。 “啊,你回来了?” 第127节 谢奕笑着迅速缩回手,像被烫了一样,别别扭扭的试图把手抄在身后。 “你到底在干什么?” 谢奕的动作一看就是有鬼,陈芸走过去左脚一伸,把谢奕的小腿绊的往前一跌,陈芸将谢奕的两只胳膊从身后翻过来剪住,在他衣裳的袖袋里翻找着。 “啊啊啊啊……痛痛痛……夫人轻点啊轻点!” 谢奕扯着嗓子叫出声来,桃花眼疼的眼泪汪汪的,那只受伤的胳膊虽然好了,但是彻底的伤到了根基,用不上力气,被陈芸拽的很痛,他扭着脖子看着陈芸,委屈的求饶。 陈芸没有理他,捏着从谢奕袖袋里搜出来的一支金累丝镶宝石红玉镂空双鸾牡丹分心的簪子,仔细打量着。 簪子工艺绝佳,用料也好,整体金光闪闪,流光熠熠,光看着就挺贵重的,但并不是陈芸的东西。 “喜欢吗?” 看着陈芸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簪子,谢奕有点小羞涩,揉着把拽痛的肩膀,努力装作不在意的问道。 他之前宠爱明月时,总是华服珠宝的送给她,每次都得到美人惊喜的笑容和愉快的心情,如今谢奕想着自己和陈氏成亲已经有半载还多了,还没有送过什么东西给她,加上之前谢家的各种事实在令人烦心,有太多的对不住陈芸了,他便想着送样礼物表明心迹。 他也不知道陈芸喜欢什么,只能自己选了一样首饰铺子里最贵最好看的买下来,也花费了不少银子。但是买下来后,谢奕也没找到机会送,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方才便想着直接放在陈芸的妆奁中,到时候陈芸应该就会发现吧。 谁知道呢,却正好被陈芸看了个正着。 “你送我的?” 陈芸拿着簪子晃了晃,很是意外。 谢奕眼神游移的点点头,耳朵尖处也有点粉色的痕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干嘛这么不好意思呢。之前送给明月时,才不会这么忐忑又羞涩呢。 而陈芸顿了有一会儿,这才把眼睛从谢奕的脸上移开,她簪子放入妆奁,略微放软了语气。 “很好看,谢谢你。” 总归是谢奕的好意,而且价值千金,陈芸觉得没必要太苛刻了,就像家里养的不讨喜的猫,给主人叼过来自己最喜欢的死耗子,毛绒绒的样子也还是挺会让人想摸两下的。 谢奕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就说嘛,珠宝每个女人都喜欢的,哪怕送给再凶悍的女人,也不会出错的。 “那我帮你插上?” 跃跃欲试的提议后,谢奕站在陈芸的身后,从妆奁中重新把那支贵重的簪子拿出来,低头拦着陈芸一旁的肩膀,在陈芸的发髻上比划着,还把她原先的一支嵌绿松石花形金簪给拔了下来。 铜镜中映着他唇角止不住上扬起的弧度,低头时侧脸下颌的线条流畅又好看,俊美的脸上看起来温柔无比。 “谁让你动手动脚的,欠揍是不是?大晚上的戴什么首饰,在屋里又没有人看。” 陈芸不太喜欢这么亲密的气氛,一把拍掉了谢奕搭在肩膀上的爪子。 “就戴上嘛,夫人天仙化人,这只簪子才更称你的美貌。” 谢奕撒娇的从后面硬是环抱住陈芸的肩膀,死缠烂打的要给她戴上簪子,末了还要拖陈芸出门散步。 是夜,微风吹拂着树叶,清月的银辉照在游廊两旁的花树上,雕梁画栋的栏杆上悬挂着红色的灯笼,把院子照的明亮如昼,脚上踩着的大片青石地砖上,也有一片片月光投下的影子,色白如霜。 真是中了他的邪! 陈芸直到和谢奕一起并肩走在抄手游廊里,还在奇怪的纳闷,怎么会莫名的大晚上出来散步。 而这一切都是从她一时不察的心软开始的,陈芸皱着眉,走了没几步就想回头,这时隔壁的院子传来悠悠扬扬的萧声。 陈芸的脚步自发的停住了,谢奕也仰着头侧耳倾听,萧声清丽婉转,如泣如诉,既像是听风念故人,又像是把酒续前情,渴盼故人来。 吹箫的人把自己的情绪和故事融入了萧声里,也打动了倾听者的心,谢奕拉着陈芸往前继续走,想看看半夜的萧声是谁吹奏的。 隔壁院子的门开着,庭院里的大银杏树上,沈穆清站在树上,斜倚着一支树杈,举着白玉箫正在吹奏。 他显然已经洗漱换过衣服,只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漆黑如墨的发丝随意的束在脑后,在清风吹拂下,翩然若谪仙,卓尔不群。 一曲箫声吹完,沈穆清也发现了谢奕和陈芸,收起白玉箫,从树上跳了下来,身形利落,站在他们的面前。 陈芸微仰着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人,沈穆清黑黝黝的眼睛也落在陈芸脸上,二人宛如短兵相接般,隐秘的对视着,而谢奕则愉快的打起了招呼。 “原来是沈兄吹奏的萧声,因为曲子吹得太好听,我们夫妻二人忍不住便要来看看吹奏者,这才打扰了,还请沈兄万勿怪罪。” 谢奕看着沈穆清,眼里遮不住的欣赏,这个人不仅武艺超群,有勇有谋,见多识广,文采不俗,竟然音乐方面也十分出众,吹得一手好箫,果真是全才。 “贤伉俪来访,不胜荣幸。” 沈穆清率先收回了目光,淡淡的回应道。只是那句贤伉俪,说的和牙疼一样,有点奇怪。 谢奕没有听出来,又和沈穆清交谈了两句,因为天色已晚,这才拉着陈芸一起回房。 “真没想到,竟然是沈兄吹奏的萧声,完全不像是个征战沙场,御敌无数的将才。” 谢奕觉得沈穆清简直太神奇了,文武双绝,这样的人物若是在京都里长大,再有不俗的家世,绝对就是人中之龙了,但是现在人家也混得不差,更让谢奕觉得值得结交。 “听这萧声,沈兄心情有点郁结啊,到底是怀念谁呢。” 走回自己的院子,谢奕自己嘀嘀咕咕的念叨着,想着沈穆清的背景,似乎是父母双亡,被人收养的孤儿,想来就是感伤身世,怀念亲人了。 “他是谁?” 端着一碗热呼呼的四神汤轻缀着,陈芸想着谢奕喊那个人沈兄,便出言问道。 “是沈穆清啊,似是与予深交好,借住在侯府。” 谢奕想着陈芸大概不知道沈穆清是谁,便详细的解释了一遍,他便是此次北疆边境战事大捷的最大功臣,被封为司隶校尉的沈大人,还科普了一下沈穆清之前是江湖人士,一心报国的伟大胸怀。 “呵呵。” 第128节 陈芸听过后放下碗,莫名的冷笑了两下。 她想着,自己该和予深好好谈一下了,这小子胆子有点大了啊,发生这么重大的事,连个招呼都不和自己打。 “你觉不觉得沈兄相貌有些眼熟?” 谢奕看陈芸对这个沈穆清还挺关注的,一时突然想起了柳宴,觉得有点缘分,便主动问着陈芸。 “不觉得。” 陈芸洗漱完后上了榻上,漫不经心的说道。 一开始,刚看到柳宴时,她确实有点震撼,柳宴长得真的和“他”长得挺像,但是时间一长,就慢慢忽视了,因为实在是画虎画皮难画骨,五官的相似掩盖不了内里的气质和风采,对于“他”来说,柳宴实在不足一提,粗劣的像个赝品,连并在一起谈论的段位都没有到达。 “怎么会呢!沈兄他明明和柳宴真的挺像的啊。” 谢奕反驳着,很怀疑陈芸的眼神,这么明显都认不出来吗? “睡吧。” 今晚的冲击有点大,想着那位就在隔壁住着,陈芸的心里就觉得有点堵,只能翻过身抱着枕头往被子里一趴。 第二天,沈穆清应几位官员的邀请,一起去郊外的庄子上参加宴饮,品尝野味,顺便骑马游猎。 自从他来京都受封后,京里知道他没有后台,在京都里独善其身的显贵们很多,要交好他的人不少,看起来沈穆清也正在衡量抉择,应酬时虽然不热络,但是基本上也都会到场。 临走前,沈穆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专程过去邀请了谢奕一同前往。 但是谢奕的胳膊刚好,用不了力气,而且因为前阵子大嫂的事传的什么话都有,不太想交际,便想要婉拒。 “没关系的,只是清谈为主,打猎可有可无的。我也不热衷此道,到时候谢贤弟可以与我结伴一同说话。” 沈穆清淡淡一笑,劝解着谢奕,力邀他一起参加,他的长相和能力都十分出众,站在那里说服力就翻倍了,加上予深也在一旁打边鼓,谢奕只得点头。 果然到了庄子上,大家都只是宴饮为主,沈穆清虽不是八面玲珑,但是谢奕能看得出来,他也是有倾向性的交好。 “没想到沈大人和谢二公子倒是关系热切。” 席上有南派出身的官员,看着谢二话里有点不善。 谢老爷之前有意交好武将,但是成效也不是很明显,自从冯家拒婚后,谢老爷也没有什么大进展。但是看着现在谢奕和沈穆清关系不错,很多有心人就不知不觉想得有点多了。 “是啊,挺谈得来。” 沈穆清难得主动开口,却是帮谢二解围,随后又主动说起了别的话题,和谢奕维持着一个比较亲近又不是特别密切的距离。 谢奕不觉内心有点感激,觉得沈穆清人太好了,就是他最想成为的那一类人物。 到了下午打猎时,谢奕和沈穆清都只是远远的骑着马看着,按照早就说好的那样,谁都没有参与。 他们正在一边说这话时,谢奕突然眼尖的看到庄子上的管事拿着一个笼子,正准备放出里面的东西,笼子里的东西,看起来小小的,毛绒绒的。 “这是什么?” 策马过去后,谢奕指着笼子里黑漆漆的一小团,像个小猫又莫名眼漏凶光的小动物问着。 “这是前一阵子逮到的小豹子,正好方放出来当做猎物。” 管事是个肥头大耳,面白无须的胖子,此时笑容满面的解释道。 谢奕下马后蹲在笼子前,用手指戳了戳已经半死不活的小豹子脑袋,谁知道差点被咬上一口。 “爷您小心点,这东西虽然小,但是野物向来不逊,您还是等着我一会儿放出来,用箭射来做猎物。” 管事的不敢得罪贵人,赶紧上前一步提醒道。 小豹子皮肤黑的发亮,一双橙黄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有金子般的色泽,虽然身体虚弱,但是气势依然十足,一双眼睛寒光四射,一见谢奕靠近,就呲牙咧嘴的往前冲着咬。 这么凶悍的小豹子,让谢奕觉得有点像加强版的某个人来,顿时有点不太忍心了,特意问管事的要下这只小豹子,准备拿回去养着。 “原来贤弟喜欢这等野趣。” 沈穆清全程观看着谢奕的行为,看着他拎着一个小笼子回来,便能猜到他必然是拿回家想送给妻子,心里莫名有点郁闷。 “听说前段时间贤弟受了箭伤?” 他状似关心的问着谢奕,随手一搭手里的弓箭,一支凌厉的飞箭,射中了远处一只小鹿。 谢奕呵呵的笑着,受伤的事前因后果并不太光彩,他也不好意思说,只能庆幸当时伤的是自己罢了。 第55章 恭王 到了傍晚,一行人从郊外回来,谢奕把从猎场拿回来的小豹子拎回了侯府。 “这是什么?” 陈芸回房后看着屋里的笼子,诧异的问着谢奕。 笼子里毛绒绒的小毛球和小猫差不多大,但是耳朵圆圆的,纯黑色的绒毛,陈芸揭开笼子,用手指逗弄着。 “唉,你别乱动,小心咬……” 谢奕见陈芸把手伸进笼子戳着小豹子,赶紧过来阻止,怕她被咬到。 但是稀奇的是,在陈芸又是捏耳朵,又是戳肚皮的逗弄下,小豹子不仅没有和对谢奕一样张口就咬,反而乖巧的趴着,随便揉搓,还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着陈芸的指尖。 这也行? 第129节 谢奕有点受惊了,难道就连小动物们也是见人下菜碟吗?许是知道戳弄自己的这位凶悍的要命,就一点也不敢反抗了? “还挺可爱的。” 把小豹子从笼子里拎出来,陈芸两只手叉着小豹子的肚皮把它举起来,晃了两下,又笑盈盈的揉搓了半晌,不由得感叹着,毛绒绒的萌物看着就是让人心情愉快啊。 “难道会有我可爱吗?” 谢奕觉得自己失策了,原意只是可怜小豹子没长成就要被人当做猎物,才问管事的把这个小家伙要过来,谁知道把这小家伙拿回来,自己反而有点失宠了,从见到这只毛绒绒后,夫人的眼睛都没有往他身上放过,可恶。 怨念着被陈芸搂在怀里的小豹子,谢奕硬是凑过去,蹲在陈芸的身前,两只手捂住脸撑住膝盖,把大脸凑在小豹子的毛脸旁,一大一小两张脸同时面对陈芸卖着萌。 “你有什么可爱的地方?” 陈芸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捂在谢奕脸上,使劲儿往后一推,谢奕就仰头一屁股摔到地上去了。 嘤嘤嘤…… 被欺负了后,谢奕不敢对陈芸甩脸色,只能把一腔委屈放在了小豹子身上,看到陈芸把小豹子仍在贵妃榻上,又爬起来蹭过去,也用手指戳着小豹子的脑袋。 “哦啊……” 随后,谢奕的惨叫声很快的响起来,小豹子毫不留情的咬住了谢奕的手指,等谢奕从它嘴里把手指拿出来,已经有了一圈深深的压印。 “让你手欠。” 陈芸捞过他的手指看了一眼,见没有出血,也就不再管了,继续拎着小豹子的两只前爪在手里摇晃着。 “夫人要为我报仇……” 谢奕哼哼唧唧的,森森仇视着见人下菜碟的小豹子,又见陈芸对自己如此冷漠,更加委屈不平起来,厚着脸皮非要挨着陈芸就坐,举着被咬的手指撒娇,非要陈芸再看一眼。 被谢奕招惹的心里腻烦了,陈芸扭头对着谢奕的另一根手指,也用力咬了一口,嘴里含着他的手指抬起头瞪着谢奕,杏核一般眼睛清亮如潭水,谢奕从她深色的瞳仁里,看到了两注自己小小的影子。 陈芸的原意只是想威胁一下谢奕,所以才一点没放水的使劲儿咬了他一口,但是谢奕手上虽然痛的一哆嗦,但是他的手指感受到对方口腔里的温热湿润,甚至陈芸柔软的舌尖也蹭在他指尖的皮肤上,她含着自己手指的样子,让谢奕莫名其妙的身体竟然有点燥热起来。 咬了一口后,陈芸呸的一下,将谢奕的手指从嘴里吐出来,还没等翻个白眼表示一下嫌弃,谢奕竟然期期艾艾的又凑过来,脸颊红扑扑的举起手来。 “要不你再咬一口?” 陈芸跟看蛇精病一样歪着头打量着谢奕,这厮脑子没坏吧? “不想咬手的话,咬别的地方也可以啊,身上的任何地方都可以。” 陈芸不肯继续咬他,谢奕还失望的要命呢,又眼睛晶晶亮的建议着,最后还带着加重了的暗示性的语气,似是期待着陈芸对自己随时扑过来。 感觉自己竟然受到了调戏,陈芸一把将手上的小豹子扔向了谢奕的脸,哼的一声,冷笑着起身。 而谢奕被毛绒绒扑了一脸,失望的把小豹子拿起来,和它黄橙橙的小圆眼睛对视着,似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嘲笑,谢奕在小豹子又呲出一嘴小尖牙要咬他前,捏着小豹子的后脖颈拎起来,面目表情的把它塞进了笼子。 许是太久没有性生活了,作为年轻健康又开了荤的年轻男性,就是陈芸无意中咬了他一口的举动,都让谢奕遐想好久。 一直到夜里,谢奕沐浴更衣后,看着同样沐浴后的陈芸,嗅着空气中隐隐的幽香,像个初哥儿般,竟是满脑子旖旎念头。 方才的触感,湿的,热的,紧致的,柔软的,再接下来,什么香唾津津,娇喘微微,脱衣解带,共枕同欢,酥胸荡漾,花心泣露,脑子里想的越来越漫无边际了,谢奕狠狠的吞了口唾沫。 是夜,熄灯后,谢奕在床上直挺挺的躺着,一直浑身燥热难当,身下的物事久不消停,坚硬火热。不知过了多久,谢奕感觉到一个人影从远处过来。 走近后,陈芸浓黑的长发垂在臀股处,只着一袭月白色的中衣,月光下,如神女般冰清玉洁,神圣的让人娇不可攀。 谢奕吞了下口水,眼睛只盯着她衣襟微开,胸口处隐隐能看到里面鲜绿色的肚兜一角。 她的身形窈窕,但是瘦不见骨,削肩窄腰,只有胸前随着呼吸起伏着的山峦,肉呼呼的,整个人看起来生嫩无比,教人想扑过去咬一口。 事实上,谢奕也是这么做了。 他也不再去管眼前的女子是不是凶悍的能把他的胳膊废了,也不想再去考虑是不是她会毫不留情的对他迎头痛击,一心只知道,他想要她。 由情入性,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原始渴求,想要拥抱,深入,用力的契合入她的身体,真正的拥有她。 我很喜欢你呀。 谢奕深深的喟叹着,把陈芸压入床榻上,抽丝剥茧一样急不可耐的扑过去,用唇齿要开盘襟的衣扣,三两下拽下自己的衣裳,隔着鲜绿色的兜衣,就啃起早已肖想已久的峰峦。 身下的人儿,娇滴滴的红唇逸出撩人的细碎声音,两弯新月似的眉毛因为他的动作蹙起,平时欺霜赛雪的面孔因为情动而红扑扑的,一只青葱般白嫩的手抵在谢奕的肩膀处,似迎还拒般,白生生的腿儿翘在他的两股间。 谢奕只觉得两只手也不够用,一张嘴也不够用了,整个人都疯了一般,眼睛通红,汗珠子从鬓角滑落,唇齿间不断地交换着津液,二人的唇角有来不及吞咽的银丝交缠,谢奕畅快淋漓的大开大合着,不断地想把自己彻底的融合入对方的身体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想用力的欺负她,看着她不断蹙起的眉和眼角溢出的残泪,满脸□□,承受不住的求饶,陈芸越是这样,谢奕胸口越有一股想弄痛她弄哭她的感觉,让她在自己的身,下,求饶攀附,既想把她如珠宝那样含进嘴里,也想如奶冻般,都吞入腹中。 一晌贪欢,一遍遍的重复着吞入吐出的动作,如孩童般不知餍足的啃咬着唇下细嫩香滑的肌肤,谢奕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甘美痛快,*蚀骨。 又一次脑海中一片空白的从陈芸的身上翻身下来,谢奕搂过早已小死过几次,眼闭着双眼,身上汗涔涔的陈芸,掏心掏肺的表白着,紧紧把汗湿的胸膛贴着她,谢奕真的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对方知道,他有多爱,有多喜欢。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早上谢奕一个翻身,双手一捞,想抱住陈芸,结果双手一空,差点从床榻上跌下去。 猛地睁开眼睛,谢奕翻了个身,下面的裤子冰凉凉滑腻腻的湿透了,他愣了良久,才满心失望的反应过来,特么昨天夜里原来只是场春,梦啊。 围着被子坐起来,谢奕皱着眉,长发凌乱的散在肩头,衣襟半开,身上的气压很低,内心充斥着巨大的失望感,像个被主人踢了一脚的宠物狗,怀疑人生。 “喂,谢二,我对你昨天夜里很不满意!睡觉都不老实,翻来翻去的,你是要一个筋斗翻出八千里吗?” 陈芸早已经洗漱完毕,看着谢奕醒了,闷着脸过去双手扯着谢奕的衣襟,摇晃着他怒吼着。 谢奕先是木愣愣的,随后突然握住陈芸的双手,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目光深沉的看着陈芸。 “你干嘛?想造反还是想上天!” 陈芸皱着眉用力把自己的手从谢奕的大掌下抽出来,一来一往间,谢奕的衣襟也叫她扯的有点散了,露出了肌肤白皙,有点宽的肩膀,以及劲瘦结实的半个胸膛。 第130节 胸膛左侧一颗小小的红豆印入眼帘,刺眼的与陈芸的视线相对,耀武扬威般和她打着招呼。 谢奕俯身看着陈芸精巧细致的五官,视线一瞬间带着灼热的温度,在她杏核般的眼睛,挺翘的鼻尖,丰润的唇瓣上一一略过,随后谢奕垂下头,没待陈芸反应过来,就飞快的吻上了她的唇。 柔软,湿润,香甜,如梦中一样,却比梦中的滋味更加美好,谢奕辗转着舔咬啃噬着,舌尖更要深入陈芸的口腔剐蹭着,甚至还要勾着对方的丁香小舌纠缠。 这样深入的唇齿相接,陈芸从突然浓重起来的男性气息中回过神来,皱着眉一口咬住了谢奕嚣张的舌头。 但是谢奕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依然把自己的唇粘在陈芸的唇上,摆明了就是把他的舌头咬掉了也不放开,血丝顺着津唾的银丝顺着嘴角流下来。 真想狠狠心把他的舌头咬下来,教训下他,看这个色胚子还敢不敢了,陈芸这么想着,但是谢奕离她太近了,长长的睫毛伏在她的脸上,蹭的痒痒的。 加上想到他没了舌头,到时候比比划划唔哩哇啦的说话,更烦人,陈芸想想也就作罢了,用力把他的舌头从自己口腔里顶出来,陈芸一把将人掀翻在床上。 “谢二傻,大胆了你。” 反过来压住谢奕,趴在他的胸膛上,陈芸俯身居高临下的望着谢奕,声音低沉的威胁道。 谢奕吸溜了一下口水,舌头被咬的很痛,满嘴的铁锈味,但是亲到了夫人,谢奕不仅不后悔,满足极了,不禁满脸温柔,深情楚楚的看着陈芸。 “夫人,给我个机会,我们真正的在一起吧。” “丑拒!” 陈芸想了一秒就断然拒绝,然后撑住他的胸膛自己起身,临走前瞄了一眼谢奕看起来有点诡异的裤裆。 “你尿裤子了?” “啊啊啊啊,才不是呢……” 谢奕一手捂住裤裆,悲伤地看着陈芸转身离去的身影,另一手徒劳的挽留着。 陈芸其实大概也能猜到他的裤子是怎么回事,只是故意这么说的,听着身后谢奕悲愤的捶床的声音,开门出去的时候,眼中难免带着一点笑意。 另一厢,沈穆清从外面回来,在园子里看到了正在池塘边赏鱼的璇姐儿。 璇姐儿面容清秀俏丽,身形窈窕,自有一番少女的娇美可人,看着沈穆清遥遥过来,她主动含羞带怯的侧过脸去,露出纤细白嫩的颈项,对着沈穆清施了一礼。 陈家除了予溪和予深各为大房二房的嫡子外,还有三个庶子,就像予溪和予深从小伴着陈芸长大,感情很好一样,璇姐儿和大房的庶子,陈家三公子予池也是关系很好,通过予池透漏的,璇姐儿知道家中住了一位未婚又前途光明的大人。 作为一个庶女,虽然侯府里规矩也算不错,大太太鲁氏也不是心量狭窄的人,对庶子庶女也不算苛待,但是庶出到底不如嫡出那样理直气壮,璇姐儿的心思自小就活络。 她知道姐姐琪姐儿已经由祖母帮着找到了人家,是三品参政知事家的独子,虽然对方门庭一般,但是世代书香,家里既有规矩,而且贺公子人又极有出息,是门好亲事。 琪姐儿是嫡女,也就嫁入三品官家中,那么自己一个庶女,想必更差了,璇姐儿难免心中有些小心思,侯府里珠玉锦绣中长大的小姐,哪能想去那些家底薄的人家里受罪。 一听说这个沈大人相貌堂堂,又有出息,现在已是官至四品,武官要比文官升得快些,沈大人起点也不低,虽然家中没有什么助力,但是也是因为他没有根基,所以自己才有一攀之力啊。 所以璇姐儿对沈穆清动了心思,虽然知道婚事无法自主,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她自己试一试,万一成了,让沈大人来提亲,不就好了。 沈穆清并没有凑近,而是朝着璇姐儿略一点头,就远远的绕了道走开。 璇姐儿咬着唇暗恨不已,又自知人家讲规矩也不是错,却是怪不得人家。 下午时,璇姐儿拿了一只精心扎好的纸鸢,放飞后,隔了一会儿,就故意松手,挂上了沈穆清住的院子里的树上。 “哎呀,这可怎么好呢。” 璇姐儿故意惊呼出声,无奈的带着两个丫头朝着沈穆清院里走去。 “沈大人……纸鸢……” 进了院里,沈穆清正坐在石桌前捧着一本书读着,面前还有一杯清茶,璇姐儿有点脸红的走过去,不敢直视他清俊卓然的面孔,吞吞吐吐的说着,两只小手在裙摆处绞来绞去的。 总是再别人家中做客的,沈穆清也不好太无试她,只能起身,轻轻提气,踩住树干跳上树,拿下风筝后又跳了下来。 璇姐儿捂着嘴激动的小脸通红,沈穆清的这一手功夫简直太厉害了,少女心中充满了崇拜和仰慕。 “拿好。” 将纸鸢递给璇姐儿,沈穆清只对她略一点头,就转身而去。在路上,沈穆清活动了一下手腕,准备找予深好好地“谈谈”他的妹妹的教养问题了。 不提后续璇姐儿被恼羞成怒的鲁氏拘起来严加管教,若不是璇姐儿的生母余姨娘求情,恐怕一直到出嫁前,璇姐儿都不能离开屋子了。 在娘家住了两三天,陈芸作为出嫁女也就只能和谢奕一起回谢家了,而同时,寄住在侯府的沈穆清,也在陈芸回了谢家后不久,就准备搬出去了。 陈芸看完予深送来的信,只是微微叹了一下,眼底再无痕迹。 和周定光的前程往事,已是昨是而今非,往昔如逝水,她不能再掬起一捧已经从指缝中流光的水,也不能再重新回去喝一碗冷掉的茶。 未嫁时,她也相信,当初定然是有当初的情非得已,但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陈芸自觉自己也是俗人一个,她并不想死乞白赖,成为轻易就能被舍弃的存在。 也许是她只爱花香不爱花,但是现在说什么也为时已晚了,错过的花再开,也不是当日的那朵,她也不该再有什么对过去拘泥着放不开的,否则那也那是对自己和对周定光,对谢奕的侮辱。 暂无他话,不觉时间过了一月有余,十一月的天气,连日朔风紧起,万里彤雪密布,飞盐撒粉般落下,檐前染上了厚厚的白色。 陈芸在屋子里捧着汤婆子烤着火盆,谢奕从外面匆匆而来。 “安南那边的人又来进犯,现在朝上战与不战分成了两派,各不相让呢。” 扑打过身上的落雪,谢奕也不换衣服,而是抓过陈芸温暖的小手捂在脸上暖着,随口和她说起来朝中的动向新闻。 被陈芸养成了习惯,谢奕现在也很关心朝中动向,外面有什么消息和新鲜话题,也都回来第一时间和陈芸讲。 见他这么上道,一来一往间,陈芸和他平日里的说话也多了起来,关系不知不觉间亲近了起来,比之往日的冷淡是好了很多。 “你爹肯定是主战吧?” 第131节 陈芸一把将手从谢奕凉凉的脸上撤回,重新抱紧了汤婆子问道。 “是啊。” 火盆里烤着红薯和栗子,谢奕吸了吸鼻子,嗅着空气里的甜香,感觉整颗心都暖和起来。 在回家之前,一下朝谢奕就和亲爹大吵一架。 虽然之前北境的大战中,大秦告捷,但是从去年开始,北方就接连干旱,还有蝗灾,朝中税赋的压力都由北方负担,与贵霜一战已经消耗了国库大半的积蓄,作为首辅谢老爷不可能不知道的,此时比起战争,国家更需要的是和谈。 但是谢老爷硬是主战,与主张和谈的恭王针尖对麦芒般,各不相让,自从南派的人被谢老爷排挤的差不多后,朝上谢老爷唯一的对立者,就剩下宗室中素有厚名的恭王了。 谢奕不能理解,亲爹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了,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之前的那些不光彩的党争,已经害了不少无辜的人。 他永远不能忘掉之前明明冠盖京都,年少得志的状元郎谭庆学,他们都是谢老爷等人利益下的牺牲品,只因为他们两党博弈,就断送了宝贵的前途和一生。 但是谢奕的看法,显然在谢老爷眼里,是没有政治素养的一种表现,作为一朝首辅,清流一派的领袖,谢老爷是做不到独善其身的,现在的情况更是容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身后的人都指望着从他的手里漏出利益来,而若是无法给下面的人好处,很快就要人心思变了。 父子俩大吵一架后,不止谢奕对于亲爹齿冷心寒,谢老爷对于谢奕也满心失望,更是决定等谢家三爷谢行和投靠入自己门下的罗将军之女成亲后,就着力培养谢行。 “恭王啊……” 陈芸听完谢奕说的朝中争端,叹了口气。 谢奕对恭王是有好感的,这人作为宗室王爷,既不纨绔,又温文宽厚,贤明远播,他在朝上甚少发声,从来不仗着自己是皇帝王叔而露出骄傲的情绪,更是一心做实事,现在他主张和安南人何谈,也是为了国家,不像某些老头…… 但是陈芸常入宫见姐姐,对于藏得很深的恭王,却是愈加的防备了。 那才是一条不咬人的毒蛇,有这样的人物酣卧榻前,陛下怎么能安睡。之前刘瑞中毒的事还没有查清楚呢,也没有什么后续了,让他一直到现在都要小心饮食,时刻防范。 就像随时侯在暗处会咬人的毒物,恭王用这么一场心理战,不费吹灰之力,便让人胆战心惊,己方还没有正式对阵,就先自乱手脚,身心俱疲了。 第56章 借光 朝上关于是否与安南人和谈,已经争论了半月有余,等到天气更冷,滴水成冰的时候,终于有了定论。 恭王主动提出,由他带着几个人去北部边境,与安南人和谈。 和谈当然是有条件的,大秦这边为了维护大国尊严,是不可能让步和投降的,甚至哪怕只让半步,周边本就虎视眈眈的小国,就都要对大秦动心思了,哪怕吃不下大秦,也要啃上几块肉的。 不低头的基础上,只能劝降了,让安南人主动臣服,不用一刀一枪就与安南人和解,也不损耗和动用国库的经费,不用给安南人提供好处。 后面的这几条实在太过苛刻,已经是人力能够做到的极致,恭王如此明确的提出来,倒真是让谢首辅为首的清流一派完全找不到反对的立场,没有话说了。 不用流血,也不用破财,只靠人格魅力感化,和三寸不烂之舌去劝降安南,恭王当朝站出来一说完,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当然,若真是能做到的话,那么恭王回来后,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朝堂上,都将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当然也不至于真的让恭王光着杆子一个人去,朝廷至少也是要像模像样的派遣几名官员随行的,甚至现在朝上炙手可热的司隶校尉沈穆清,也敬佩恭王的为人,主动请缨,一起出现在同行的队伍中。 “恭王啊……” 陈芸坐在姐姐的宫殿里,看着陈蓉神情复杂的喟叹着。 在恭王刘怿临行前,他还专门进宫与她话别,依依不舍的抱着她不肯松手,床榻上不断翻腾着,要了一次又一次,把她拖入更加*蚀骨的深渊。 不管怎么说明面上陈蓉还是要感激刘怿,肯在这风口浪尖里站出来的,不然只让谢首辅一家独大,刘瑞的皇位就堪忧了。 两人隐秘的维持着长期而稳定的关系,陈蓉能够确定,刘怿对自己确实是有情的,不然光是他来往内帷,要掩人耳目就足够麻烦了,可是刘怿依然想尽办法也会来看她,面对她时爱意满满,那神情和眼神做不得假。 当年他们在感情最浓的时候分开,哪怕已经时过境迁,不止陈蓉难以释怀,这份过往也深深羁绊着刘怿,也只有刘怿深夜翻过宫墙时,才能看出他身上早已消失不见了的,当年仗剑而行,江湖落拓的少侠影子。 但是,哪怕陈蓉也是刘怿心中的挚爱,也挡不住他对她的儿子心怀鬼胎。 在这个碧瓦黄墙,风光无限的皇宫中,他们的这点爱太单薄了,如上好的缎纱,光鲜美丽,却轻易就能扯碎。 很多时候,陈蓉都觉得自己很矛盾。 她这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就是刘怿了,这也是和刘怿心中确定是有她一样,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之前的许多年,她在先帝的后宫拼杀,日日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一年三百六十日,刀风霜剑严相逼,现在好不容易儿子做了皇帝,她已经是大秦最荣耀的女子,她只想后半生都能够平安喜乐,与爱人温馨相伴。 甚至陈蓉设想过,等到过几年刘瑞亲政后,她就离开这座困了她半生的皇宫,长久的去行宫小住,到时候刘怿也和现在一样,隔三差五的能够去看看她,也就满足了。 但是陈蓉的想法,只是小女子的一厢情愿而已。刘怿心中再有陈蓉,比起锦绣河山,天下之主的龙椅,还是退后一射之地的。美人再难得,也没有执掌江山的野望更迷人。 陈蓉有时候想着,若是她没有儿子,待先帝去后,若是刘怿再出现在她面前,那时候一切就和现在不一样了,他想做什么自己都能够帮他,再不会有任何纠结,也不用考虑那么多。 但是现在她有自己的儿子,而刘怿则既有王妃又有嫡子,陈蓉也不是傻的,帮了刘怿她自己也落不得好,反而便宜了别的女人,为别人做嫁衣的事她才不会去做。 她为什么凭着好好地太后不做,既得不到刘怿,又要失去儿子,去选择最卑微的一条路呢。 若是不能简单去爱,恨也恨不起来,那就只能虚与委蛇的继续保持着之前的状态了。特别是在面对刘怿时,深情挚爱的面具戴久了,陈蓉反而内心愈加的冷静和孤独。 或许在她暗自敷衍揣测着刘怿时,与自己共枕同欢的刘怿也是假装沉醉,图谋不轨。 “姐姐可要小心堤防,万不可对他掉以轻心。男人嘛,天下到处都是,姐姐真要舍不得,等到我外甥的皇位稳了,大不了再继续和他在一起。” 揽住姐姐的肩膀,陈芸能够体谅她心间的酸苦。 对于恭王刘怿这个人,陈芸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是仅凭一面之缘,说实话,她也能感觉出来这是个很容易让女人喜欢上的男人。 一个外在条件优异,内在条件又爆表,情商和智商都在上线的男人,根本就是行走的□□,对于陈蓉这种年轻守寡渴望爱清滋润的女人,更是吸引力加倍,犹如沙漠中的绿洲,或者绝望者的救赎。 这些陈芸都是能够预见的,但是在基本上已经能够肯定,刘怿不会老实的一辈子只做个闲王,那么他就从救赎变成了火坑,只要姐姐稍有不慎,就能引火自,焚。 “我有分寸的,你自己和也老大不小了,成婚的日子不短了,早日把心定下来才是正经。” 第132节 陈蓉笑了一下,不想让妹妹继续操心,反而把话引到了她的身上。 对于沈穆清的事,陈蓉最是清楚不过了,甚至此次回京都也是沈穆清先通过予深联系到了她。那个人早就后悔了,但是罗敷已有夫。 转眼陈芸嫁人已经快一年了,始终肚子没消息不说,和谢奕的关系也是算不得琴瑟和谐,对此陈蓉觉得,大概就是妹妹心依然未定的缘故。 “哎呀,我的事压根就不算什么,以后什么样,还得骑驴看唱本,慢慢走着瞧。姐姐好了,爹娘哥哥他们好了,外甥好了,我就比谁都好。” 陈芸冲着姐姐挤了挤眼,她并不是和陈蓉想的那样,还对周定光恋恋不舍,而是对自己和谢奕能够过多久心里存着怀疑。 在不确定他是不是有资格做自己孩子亲爹之前,哪怕想想谢家这糟心的基因,陈芸就对生孩子敬谢不敏了。 “刘怿的势力有多大连我都不清楚了,我怕我身边的人也不能保险了,日后有话尽量进宫来说吧,从宫外传消息也不安全。” 姐妹俩又说了一阵儿私房话,陈蓉在陈芸临走前,小声的在她耳边低语。 明面上陈蓉身边就有两个刘怿的人,但是实际上宫中刘怿的人陈蓉只摸出了四五分,剩下的人都藏的太深。 除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势力外,现在陈蓉为了守住最核心的秘密,已经彻底的断开了宫外一部分信息链,有事只能等蒋氏或者陈芸进宫时,陈蓉才能通过她们来传信。 “恩。” 陈芸认真的点点头,哪怕恭王不在京里,依然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啊。 时光倥偬,很快新年就到了,年初六,谢奕和陈芸从侯府回来,就得知谢家大姐谢杏芳带着孩子过来了。 谢大姐原先日子过得如意,一张圆脸,眼睛看人时,总是带着一丝鄙薄,但是现在才半年不到,脸颊就消瘦成看起来令人心情沉重的长条脸,尽管上了浓妆,穿戴皆是华丽无比,依然很容易就能感觉出来日子过得不如往日舒心了。 “大姐,许久不见了呢。” 陈芸摘下腕上一条油润的白玉镯子,给了谢大姐的女儿,又送了一袋子金锞子给她的儿子,全了礼数,这才笑盈盈的和谢大姐打招呼。 谢杏芳勉强的一笑,看着陈芸依然美艳动人,而且自家弟弟明显是被她收拢在手心里了,心里更是气闷不已。 但是她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冲动了,这些日子托了陈芸设计的那个叫红玉的良妾的福,谢大姐在周家的日子相当不好过。 纵然周家大爷不敢宠妾灭妻,但是对于霸道惯了的谢大姐,丈夫身边有个深受宠爱,美艳又楚楚可怜的女人,怎么能舒心。 而且那红玉尤善面上一套背地一套,谢大姐用什么法子整治她都能被她滑不留手的逃掉,还要再在周大爷面前告上一状,时日一长,哪怕估计着谢老爷的面子,周家大爷不敢怎么着谢杏芳,也是内心觉得她神憎鬼厌。 原先周大爷去她的屋里还能做点什么,现在周家大爷最多一个月只在谢大姐屋里歇上七八日,其他日子不是睡在红玉屋里,就是叫红玉过去伺候后,自己一个人睡书房,哪怕是和谢大姐睡在一处,也是盖着被子纯睡觉。 不管哪朝哪代的女子,面对丈夫的冷暴力也是会受伤的,而且谢大姐明显能感觉出来,周夫人也不如往常那样喜欢自己了,婆婆不爱,丈夫不喜,娘家亲爹又最顾及面子,谢大姐竟然一时之间颇有孤立无援的苦闷感觉。 特别是红玉第一个孩子,被谢大姐想方法弄掉以后,最近她又怀了一胎,周夫人亲自敲打了谢大姐几次,不仅热情的给红玉送营养品补身子,就连周大爷也是呵护备至。 趁着过年回娘家,谢大姐就是想和娘亲讨个主意的。 陈芸见谢大姐笑的牙疼,也不继续调侃她了,只是端坐在榻前,一只手支着腮看着窗外的一束寒梅。 谢奕在娘亲房里见了久违的姐姐,也是大吃一惊,到底是一母同胞,难免心疼的关怀几句。 ”你这个没良心的,娶了媳妇就谁都不认了,这么久了也不见你来周家看看我。“ 谢大姐凄然的抱怨了一声,两行热泪从眼中滑落下来,把谢奕惹得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他确实觉得自己有点做得不够,怎么也是亲姐姐的,内心坚定了年后要隔三差五的多去姐姐那里几次的想法,内心对于周家和姐夫也是不满起来。 姐姐再是不好,也为周家生儿育女,出到力了,人都有不足之处,难道就不能看在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稍微包容一下吗? ”姐姐快别哭了,都不像你了,以后我会常往周家去看你的。“ 谢奕安慰着姐姐,并且保证道。 谢夫人看着女儿过得不好,内心也不好过,跟着谢大姐抹起了眼泪,谢奕夹在亲娘和姐姐中间,急出了一头汗来,又看着独自像个外人一样坐在一旁的陈芸,更是分身乏术起来。 陈芸暗自翻了个白眼,大过年的这家人就哭天抹泪,没的让她也跟着一身晦气。 谢夫人屋里的丫头给主子端上了几碗热气腾腾的*汤,谢家大哥儿一开始和谢大姐带来的周家大哥儿在一旁跑来跑去的玩耍,看着一个丫头走到陈芸的身边时,突然从一旁窜了出来,撞了一下丫头的腿。 热气腾腾的汤水眼见着就要撒陈芸一脸,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陈芸灵敏的第六感发挥了作用,在汤水泼下来之前,快速的闪身,虽然脸没有被泼到,但是护着脸的一只手,却被溅上了几滴汤汁,很快的红起来。 汤碗咔嚓一声落在了地上,端着碗的小丫头手也被烫红了,顾不得自己,赶紧跪下来求饶,头一下一下的重重磕在地上。 “都是奴婢的错,求二奶奶饶了奴婢,求二奶奶饶了奴婢。” “算了,大过年的,岁岁平安吧,等年后再领罚。” 谢夫人厌烦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方才那场面可真是惊险,但是热汤没有真的往陈芸脸上泼,她内心也很失望来着。 “方才是怎么回事?” 陈芸问着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小丫头。 因为大哥儿窜的太快,陈芸又对着别处出神,还真的没看到是他使的坏,谁能想到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就有这么多坏心眼。 “这……都是奴婢不小心,绊了一跤,这才,才……” 小丫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大哥儿,到底不敢攀咬主子,只能自己认倒霉了。 陈芸却突然发现,屋子角落里,大哥儿对着自己充满恨意的一瞥,虽然她一看向他,大哥儿就赶紧低了头。 玩味的一笑,陈芸觉得有意思起来。 因为大房目前就有大哥儿一个独苗苗,又是从小在谢夫人眼前长起来的,被送回旬州时,谢家大哥和刘氏又都病的起不来身,谢夫人就舍不得大哥儿跟着过去受罪,把大哥儿留了下来。 大哥儿一直跟着谢夫人一起住,被疼爱孙儿又骄纵无度的祖母宠溺长大,更是被惯的不学无术。 第133节 “是谁绊了你?说出来你就不用受罚了。” 陈芸让小丫头抬起头来,语气充满诱惑的让其当场指认。 小丫头不敢开口,但是眼睛已经好几次胆怯的朝着大哥儿看去,屋内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重,大哥儿突然大哭起来。 他虽是孩子,尚且懵懵懂懂,但是自己也知道可能刚才的行为暴漏了,大哥儿不想面对陈芸仿佛浸透着寒气的目光,只能用哭闹来掩饰胆怯。 反正他也没有做错,那个坏女人逼走了自己的父母,活该被烫,大哥儿还只怕她烫的不严重呢。 “好了,你到底想要她说什么?你都已经把大哥大嫂逼走了,还要怎么样,一个孩子都不能放过!” 谢夫人恼恨陈芸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她先头明明已经说了要小丫头年后领罚,结果陈氏硬是不让人走,拖着问个分明。 她虽没看到是大哥儿撞了丫头的腿,但是谢夫人看不上一个陈芸小辈如此目中无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因而疾言厉色的道。 “祖母……” 大哥儿哽咽着跌跌撞撞的扑向谢夫人,小小的孩童极其敏感的觉察出谁能护着自己,赶紧缩在谢夫人怀里,搓着眼睛偷偷看陈芸。 “心肝儿,不用怕,祖母还没有死呢,一定不会让你被欺负。” 谢夫人一边护着大哥儿心肝肉的乱叫一气,一边恨恨的剜了一眼陈芸,似是说给她听。 “大过年的,母亲说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大哥儿一个孩子,便是绊倒丫头差点烫着我,也必然是无心的,我怎么会和一个孩子计较呢。” 陈芸假假的笑着,她确实不会主动出手去打一个孩子,但是让他受点教训却是轻而易举的。 有点不怀好意的看了一下周家大哥儿,陈芸心里有个计策成型了。呵呵,她到时候倒要看看,再谢夫人眼里,到底是这个庶出的孙子,还是亲闺女的儿子重要。 “娘亲也不好没有原则的护着大哥儿,都四五岁的孩子,该懂事了。在屋里乱跑若是撞倒了什么,多危险,总要惩戒一下。大哥儿已经开了蒙,就要他回去抄抄书罢。” 谢奕也没有看到大哥儿去撞了丫头的腿,但是他刚才却是亲眼看到了陈芸差点被热汤泼到的惊险场面,要不是陈芸反应极快,又捂住了脸,恐怕一碗热汤浇上去,陈芸的脸就要被烫伤了,连他都后怕不已,心都要吓的蹦出来。 虽然大哥儿是他的侄子,谢奕心里也疼爱他,但是本着一个负责任的长辈心理,加上受害人丈夫的心理,谢奕都觉得大哥儿的行为不能姑息,娘亲这样总是护着他并不好。 “呜呜……祖母……” 一听谢奕让他去抄书,大哥儿又开始把头埋入谢夫人的怀里,尖叫大哭起来。 “你们是存心连个孩子都不放过吗?二郎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的心里只有你媳妇,老子娘全部都不要了吗?你大哥回了旬州,还不知道病好没好,唯一的儿子你不仅不提他看着,好生照料,反而变本加厉的去欺负他。” 谢夫人痛斥了谢奕几句,说到伤心处,也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只肯抱着大哥儿祖孙俩抱头痛哭起来。 谢奕脸涨得通红,看着一哭二闹的老娘头都有点大了,他是觉得自己没有错,大哥儿确实不能由着娘亲这么娇惯,但是娘亲这么哭天抹泪的,谢奕作为男人,也很不好消受。 “娘亲,快别这样了,二弟也是好意,大哥儿怎么说也是男孩儿,方才行为不当,差点烫到弟妹,是该好好教导的。” 谢大姐出口帮着谢奕求情,过去替谢夫人擦着眼泪宽解道,因而得到了谢奕感激的一瞥。 陈芸不耐烦的看着屋里乱七八糟的,只是面无表情的冷冷旁观着,心里倒是差异谢大姐怎么破天荒的当起好人来了。 过了一会儿,谢夫人这么一通哭闹下,大哥儿依然什么惩罚都没有,谢奕只能无奈的摇着头。 算了,这样的孩子,哪怕谢夫人不教育,总有别人会替她教育的。 回房后,陈芸让周嬷嬷找绣娘很快的做好了一个极其精致的镂空绣球,八个角上都缀着精巧的铜铃,抛了两下,陈芸十分满意,着人把这个绣球送给了周家大哥儿。 而谢奕在临走之前,被谢家大姐拽住了衣角,似是和她说着什么,等过了许久谢奕才回来。 “夫人……你能不能……能不能让娘娘也召见一下大姐进宫呢。也不用格外的恩赐什么,就是召见大姐进宫说几句话,给她个体面吧。大姐,也不容易啊。” 临睡前,谢奕哼哼哧哧的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么几句话来。 哦,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难怪太阳打西边出来,谢大姐突然对她示好了。 陈芸听后挑高了眉毛,冷冷的笑起来。 “你们家的人啊……现在是用到我了,你大姐忘记自己之前左一句贤惠有一句贤惠的时候了?当初那么护着明月,恨不得把她当正经弟妹看,现在该去拜托她才对啊。” 惯的这些人毛病,谢大姐想借她的力了,这才对她好点,陈芸又不贱,凭什么让她如意。 “你就帮帮忙吧!” 谢奕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姐姐毕竟是亲姐姐,看着她日子过得不如意,谢奕这个做弟弟的也不好受,只能搓着手奴颜婢膝的主动蹭过去,替自己的姐姐求着陈芸道。 “不要!她不是最贤惠的吗?还需要借着我姐姐的光?” 陈芸断然拒绝。 别人的希望是用来实现的,而他们的希望,就是用来打破的。 第57章 果决 “我姐姐在周家过得不容易……” 谢奕艰难的开口,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会愿意麻烦她。 “我在你们家过得也不容易啊,你爹和你大嫂之前还处心积虑的谋杀我呢,我说什么了没有。” 陈芸在床上翻了个身,完全不想管谢大姐的事,甚至谢大姐落到这一步都是她处心积虑设计的,要陈芸说,之前谢大姐有胆子犯贱,现在就要有能力承担惹恼她的后果。 谢奕被陈芸戳中了软肋,再也不吭声了,只是一个人缩在床榻的边缘处,长吁短叹个不停。 “再说了,你是帮不了你姐姐的,除非你叫你姐夫把那个妾打发了。说来说去不就一个妾嘛,大度点有什么事呢,你姐姐真是太不懂事了。你做弟弟的还有侍妾呢,你爹也有侍妾,之前你大哥更是明晃晃的宠妾灭妻,也不见你大姐说点什么,轮到自己身上了,这才知道疼啊?” “凭什么只许你谢家的男人纳妾,不许你姐夫有侍妾啊。” 陈芸被他叹气声弄的烦躁不已,本来想睡觉了,由不得已的出声继续劝他。 第134节 但是,显然她的劝解不仅无效,反而更让谢奕觉得难过,因为她说的完全在理,谢奕找不到一个字来反驳。 “啊啊啊……” 像个点燃后又被浇了水的炮仗,谢奕只觉得无比的堵心,在榻上滚了两圈后,捶了下枕头,谢奕挠了挠头发,从自己的贵妃榻上滚下来,然后抱着枕头迅速的扑上了陈芸的床。 “自觉滚下去,别让我动手揍你哈。” 眼见着谢奕最近实在狗胆包天,陈芸在谢奕上床后,一手拽住谢奕的头发,语气低沉的威胁着。 “我……我有事跟你商量。” 谢奕把自己的枕头摆在陈芸枕头的一侧,躺了上去,头发被陈芸拽着也努力忽视,并不敢扯被子,只是自觉的缩在床的最外侧,老老实实的平躺着,说话时把脸侧过来,看着陈芸道。 其实这个念头,谢奕年前就已经开始打算了,但是这事决心好下,但是他一直没有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应对后面会出现的问题,这才一直耽搁到现在。 “我想放开浮嫣和明月的身契,让她们在庄子上寻个人再嫁。” 望着陈芸侧脸优美的轮廓,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谢奕的心也软了,声音在暗夜里温柔又低沉。 “唉?” 陈芸扭过头来,和谢奕一起侧躺着脸对脸,心里真的有点惊讶了。 “我已经有了你,往后她们只能在后院里蹉跎青春了,到底是主仆一场,我也不忍她们如此虚度年华。索性把身契和户籍给她们消了,以后她们就是平民不是奴才了,再给她们陪送些资财作嫁妆。” 明月和浮嫣样貌都很出众,年纪又轻,没有子嗣,这时候放出去嫁人也不算耽误她们,谢奕也是为她们做好了打算。 “有了我就不用她们伺候枕席了,你确定?” 突然地,谢奕的觉悟完全的升华了,整个人的思想上升了一个层次,陈芸是真的老怀宽慰,只是惊讶和欣慰之余,难免再仔细探探。 “当然确定,有夫人这朵月下名花,珠玉在侧,其他女子便如庸脂俗粉,再不能入我之眼了。” 谢奕虽然觉的陈芸这话问的假惺惺的,说的和之前她哪一次曾经允许他找别的女人伺候一样,明月两人便是不送走,陈芸也不会允许他行差踏错,只是前者是被陈芸苛求,现在谢奕主动自愿而已。 尽管想是这么想,不过谢奕回答的依然诚意十足,不打折扣。 “那要是你娘不允许,或者再给你其他女人呢?” 陈芸眨着眼睛,对于谢奕能够主动寻求思想上和行动上的进步,表示由衷的为他开心,但是还是要再多问两句。 “要不要其他女人伺候,说到底是我自己的事,便是我娘也不能强压着我的。到时候娘亲问起来,我就说……就说自己中箭后伤口虽然好饿,但是身体元气大减,身边的女人多了不利于健康……” 谢奕说到最后,俊美的脸上一片绯红,连耳尖都染上了一层粉色,那双望着陈芸的桃花眼,看起来比往常更加的水润,整个人看起来纯良的像个待宰的小鹿。 男人的性能力和尊严和骄傲是挂钩的,对男人来说,亲口承认“不太行”,是很丢脸又伤自尊的行为,一般人不是迫不得已是不会说出口的。 但是想来想去,谢奕觉得唯有此理由能够万无一失,达到最好的效果,加上被陈芸耳濡目染的影响,谢奕不仅脸皮厚了,心肠也黑了,所以尽管羞耻度突破天际,但是谢奕依然毫不犹豫的说出口。 “哈哈哈……不要拿我当借口啊,我怎么感觉你是真的那里不行了啊。” 陈芸也被谢奕的这个理由震撼住了,随即抱着肚子捧腹大笑,能把谢奕调,教到这个份上,陈芸觉得简直成功了一半啊,她有点恶意的故意往谢奕下半身瞅,嘴里依然习惯性的消遣他。 “不不不,你的感觉不准的,我很行,你试试就知道了!” 谢奕本来已经很羞耻了,要不是觉得之前他家糟心事太多,心理对不住陈芸,也不会这么真诚,有问必答了,但是陈芸方才的话,事关男人尊严,谢奕对她再多的宽容厚道,也经不住她这么一激。 因而谢奕一边说着,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陈芸的被子,钻了进去,身体负在陈芸的身上,故意拿已经有点挺起的物什去蹭陈芸的敏感处。 “喂,犯规了啊,说话就说话,干嘛突然这么猥琐。” 陈芸一脚把谢奕从自己身上踹下来,并且用力程度,让他三百六十度翻滚着滚下去床去。 就是嘛,一言不合就要污起来,还能不能行了啊,必须不能惯着他毛病。 “啊……” 谢奕从床上掉下来时,侧脸着地,幸好地下铺着柔软的毛毯,不然一半脸上有了青淤,明天上朝时必然会被翰林院那些同僚围观,家里倒了葡萄架什么的,被他们一脑补,无形中陈芸的凶名也要传出去的。 已经被陈芸揍习惯了,谢奕心理承受能力越发的强了,脸皮也增加了厚度,此时被从床上踢下去,也不见生气,只是从七手八脚的地上爬起来,又重新蹭上了陈芸的床。 “夫人先怀疑我的!这种事千言万语不如亲身一试,到时候夫人尝到好处了,只怕还要哭着求我呢!” 谢奕继续躺在自己的枕头上,侧着脸面对陈芸,桃花眼闪闪亮亮的,他声音软软的撒着娇,只是说出的话来相当不要脸,贼心不死的试图自荐枕席。 百折不挠的程度,像个被推开一百次又一百零一次粘上来的宠物狗,围着主人不住地摇尾巴。 陈芸一把捏住了谢奕的脸,将他的脑袋按在枕头上,使劲掐着往外扯,又把他的脸埋在枕头上摩擦了好几下。 “你安生点吧,这还没睡呢,就开始做梦了?” “我睡不睡你,什么时候睡你,当然是看我的兴致,哪能如你的意,便是有那一天,也是我操,哭你!” 蹂,躏完谢奕的脸,陈芸被谢奕带的污起来,也随口说了一句荤话,然后也懒得再继续搭理他了,已经被他赖在床上了,暂时就算了,她可不保证自己的睡癖如何优雅,到时候半夜把他从床上再踹下来,也是自己找的。 谁知,听完陈芸的话,谢奕的桃花眼更是一下锃亮,眉开眼笑的主动要求。 “求操,哭我!” 要脸有什么用,要节操有什么用,媳妇都睡不到。谢奕现在已经自暴自弃了,在陈芸面前哪有什么尊严和脸面呢。 陈芸算是服了这个抖m,半晌无言,一脚又把他从床上踹下去,再一次与地毯亲密接触。 谢奕只能再一次的从地上爬起来,委屈兮兮的重新上床睡觉。 第二天,容和等人进来伺候,看到陈芸和谢奕从一张床上爬起来,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第135节 这才多久,姑爷就爬上自家主子的床了,也是个能耐人儿啊,看来之前是小瞧了他。 一边打来热水伺候陈芸洗脸,容和一心二用,神情有些微妙看着谢奕洗漱过程中好几次扶着腰,看来昨夜,有点战况激烈啊。 周嬷嬷眼角眉梢也带上了一层喜气,姑娘和姑爷感情好了,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也替主子高兴,看来之前老夫人的担忧要消除了,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大概很快姑娘就要有小主子了。 给伺候的丫头们使了一个颜色,周嬷嬷怕她们没轻没重的开口,再臊了主子,自己亲自过去收拾床榻被褥。 谢奕沐浴时,脱光衣服在净房看着自己的身体,腰侧有两块青紫,膝盖上也有,昨天夜里,他被陈芸踢下床一次,又踹到好几次,可以说几乎下半夜谢奕都没有睡好。 头一次亲身感受到陈芸令人感动的睡癖,谢奕带着眼底两个青色的阴影,第二天晚上,又义无反顾的爬上了陈芸的床。 没两天,谢奕就被折磨的两眼泪汪汪的,一次次的重复被踢醒和踢下床,在黑暗里感受着陈芸平稳的呼吸,自己只能咬着被角看着天花板,每次快要入睡时,都要胆战心惊一下随时可能出现在身上的那一脚。 但是再怎么也是自己的媳妇儿,只能就先这么磨合吧,有什么办法呢。 这个暂且不提,而因为之前考虑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也想好了应对的万全之策,谢奕和陈芸商量过后,就把明月和浮嫣叫进屋子,亲口向她们传达了自己的想法。 “不!二爷!您这是要让奴去死啊!您怎么能这样!” 一听谢奕的话,明月就哭倒在他的脚下,声嘶力竭的喊着。 虽然如今她已经见不到二爷了,但是心里总有一线希望,再加上往后的时日还长着呢,她也还青春正好,有的是时间熬,但是现在谢奕说要放她出去嫁人,就是彻底断送了她的希望,明月怎么能不惊怒恐慌。 “二爷饶了奴吧,奴以后就守在院子里,再不出门了,求二爷和二奶奶赏奴一口饭吃。” 浮嫣也跪到在地上,抽抽噎噎伤心欲绝的哭诉着,她原先就老实,早就被陈芸的手段吓住了,加上陈芸身边的郑嬷嬷也不是好相与的,再也不敢有什么奢求了,谁知道她老老实实窝在屋子里,载货也从天而降。 “求二奶奶绕奴一命吧,奴真的从来不敢与二奶奶比肩,只是想伺候二爷和二奶奶,求奶奶给奴一口饭吃吧,奶奶若是不想看到奴,奴保证不出现在二爷面前。” 明月见谢奕许久没有出声,以为他也是惧怕陈芸,便赶紧也蹭到陈芸脚下,哭的楚楚可怜。 被冷遇这么久,受了这么多次的罪,二爷再也没有去看她,如今明月也算是明白了,自己与二奶奶是天壤之别,也不敢再有之前那么高的心气了,只想乖乖的等着二奶奶吃上肉了,赏给自己一口汤喝。 “是你们二爷的主意,厌倦了你们这两张老脸,要送你们走,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芸不耐烦的把脚从明月怀里抽出来,随手就把锅扔给了谢奕,这是他的侍妾,当然就要自己摆平。 叹了口气,谢奕就知道陈芸不会帮自己的,他见两个侍妾哭的这般绝望,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到底这两人都伺候过他一场,而且她们也没有什么错,千错万错说起来,也是他的错。 往日里他还没有遇到陈芸时,曾经也极满足娇妾在怀,如今却只是后悔自己之前太过浮浪,惹下这些胭脂债。 “快别哭了,确实都是我的主意,和你们二奶奶不相关。是我对你们不住,稍后我会一人给你们两千两银子傍身,当做嫁妆吧。到时候你们自己择一门良婿,不比现在被我冷落过得好吗?” 谢奕心里百转千回,说不出什么滋味,被这两个侍妾哭的头都有点大了,因而还是坚持着好言相劝。 “奴死都不会离开谢家。奴的身子给了爷,心也全是爷,当初也曾得过二爷几日的眷顾,便是如今二爷嫌弃明月了,明月最多心碎致死,只是一女怎可再侍二夫,便是二爷看不起奴出身低微,奴也做不出那等没有妇德的事。” 明月也不是铁打的,只是之前靠着一股对于陈芸的恨意以及赔上一切心有不甘的怨念,才辛苦撑着的,她把谢奕当做溺水后唯一的浮木,但是眼下亲耳听到谢奕要抛弃她,明月是真的既不甘又绝望。 她作为家生子从小长在谢家,后来跟在谢奕身边做大丫头伺候,日子过得不比外面小门小户家的小姐差,而且谢奕又喜欢她美貌聪慧,教她读书作诗,二奶奶没入门之前,明月被谢奕如珠如宝的捧着,谁知二奶奶一朝入门,她就从天上掉到了地狱。 备受冷落,粗茶淡饭也就算了,现在唯一的指望也没有了,明月才不想出去随意嫁了贩夫走卒或者满身泥土的农夫,跟过芝兰玉树,俊美无匹的谢奕,她再怎么能接受其他远不如谢奕的男人。 “我这是为了你们好,我有了夫人,再不能分出一丝一毫给予你们了,与其你们无儿无女老死在后院,不如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做正头娘子,那样日子总是比现在有盼头的多。” 谢奕真的有点跟着明月说不通的感觉,她们的想法怎么就那么不知变通呢,谢奕耐下心来依然苦口婆心的劝着。 “奴什么不要,奴本来就是二爷的人,若是二爷不要奴伺候了,奴就远远的躲着,只求二爷给一碗饭,奴决不会再碍二爷的眼。” 明月和浮嫣坚持宁愿在后院里老死,也不想出去嫁人,两人都苦苦哀求着,哭的快要昏厥过去。 “真是……” 谢奕实在不知道再怎么说了,明明他一片好心,怎么就没有人领情呢。 陈芸在一旁围观了半晌,这时见谢奕已经词穷了,这才主动开了口。 “真没用,连两个侍妾都摆不平,还能做什么。” 这是对谢奕说的。 而转头,陈芸则是对哭哭啼啼的明月和浮嫣道,“什么时候主子吩咐了还有你们讨价还价的余地?既然先头二爷为你们打算也是白打算,你们不肯听,凭着正头娘子不肯当,就想低三下四的做侍妾,这么贱骨头,那么就都卖了好了,反正身契还在我这里,若是你们还敢寻死觅活的,死的成也就算了,死不成我就把你们都卖去画舫。” 撂下狠话,陈芸就冷冷的看着这两人,直把她们都看的浑身一抖这才肯轻哼一声。 “去叫把人伢子找过来,中午你们自回去考虑,下午不想被放出去的,我就把她卖出去。” 二房里所有下人的身契陈芸一嫁进谢家就都从谢夫人手里要出来了,现在捏着身契说话就硬实,完全不必通过谢夫人就能把人卖了。 吩咐容和叫婆子把两人押起来看着,陈芸效率极高的解决了明月和浮嫣,吃着周嬷嬷送上来的糟鹅掌,这才肯给谢奕一个眼神。 谢奕是知道陈芸的不会心慈手软的,肯定会用高压手段惩治她们,事实上主子对付下人,都是用这一手的,谢奕知道没什么错处,只是心里有点不对劲儿,始终觉得自己有点亏欠了明月和浮嫣。 尤其是浮嫣,当初他就在两人中更偏宠明月,不像明月还过了一阵子好日子,浮嫣在陈芸进门前,就被明月压着,被自己忽视,等到陈芸入门后,更是跟着明月一道受着冷遇。 “心疼了?不是你自己说的要把人都嫁出去吗?这时候又后悔了?” 陈芸看着谢奕半晌无话,吐出了鸭掌细小的骨头,脸色不善的道。 “没有后悔,只是觉得她们也没有什么错……” 谢奕知道陈芸误会自己了,赶紧解释,他心里只是怪怪的,也说不出清楚具体是什么滋味。 “呵……怎么没有错。当初为了享受锦衣玉食,痛快的当妾就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给你当侍妾就是她们最大的错!做侍妾的,遇上不好说话的主母,或者被爷们儿厌倦了,失宠被卖,这不是常有的?谁逼着她们了?攀附荣华哪能不冒险的,皮肉生意哪个能长久。” 陈芸对她们是一点也不同情的,做谢奕的小妾是她们自愿的,没人逼着她们。 第136节 深宅大院里,小妾有小妾的立场,要攀附男人,争夺宠爱,生儿育女傍身,而正妻也有正妻的立场,没有正妻喜欢和自己分享男人的小妾,更不喜欢不是自己生的庶子庶女杵在面前,和自己儿女一样喊那个男人爹,还要分享应该属于自己儿女的家产。 对于那些婢生子,妾生子,哪怕一口饭都不吃喝风长大,都觉得多余。 所以,哪怕是陈芸不喜欢谢奕这个丈夫,也不愿意他睡别的女人,她的院子里必须只有她一个女主人,其他所有女人的身份都是下人,她不允许有人能够在她面前嘚瑟和碍眼。 “要说她们没错,难道我就有错了?还不都是你的错。管不住裤腰带睡了别人,有本事你娶了人家啊?一面看不上丫头出身低微,一面又要睡了人家,贱不贱?要想赔罪,自己砍了腰下这几两零碎,岂不皆大欢喜?” 陈芸最看不上谢奕这样优柔寡断的人了,你决心都下了,到头来连个女人都摆不平,这样的人还能指望什么? 还不如他爹,虽然谢老爷渣到天怒人怨,但是人家当初和刘氏,那是真的说断就断,干脆利落,虽然旬州那边没有传来消息,但是陈芸能肯定,刘氏绝对活不长了。 被陈芸毫不客气的骂了一顿,谢奕一直垂头不语。 现在他怎么样都是错的,两面不会讨好,谢奕深切的意识到,有的时候做人做事还真的无法两全啊,必要时候若是不用非常策略,不够果决,那么肯定会更加深问题的严重性。 第58章 出事 明月和浮嫣被两个嬷嬷看起来了,一举一动都被盯着,就连上厕所都要在屋里用马桶。 “呜呜……你说咱们就要被二爷打发了吗?” 浮嫣哭的两只眼睛肿成一条缝,眼泪从回来就没有断过。 明月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眼睛也哭的肿成桃子,她左右望了一眼盯着她们的婆子,心里把陈芸和谢奕恨到了极致。 原先明月只恨陈芸这个二奶奶,若不是二奶奶嫁进门,她的日子不会过得这么凄惨。那时候她的表姐还在大房好好的,她的家人也在谢府做着小管事,而她自己,更是被二爷捧在手心里呵疼宠爱。 但二奶奶心肠歹毒,又善嫉妒,用尽手段把她弄得众叛亲离,让她现在犹如孤家寡人,被赶出去卖了的家人,也不知道被二奶奶卖到哪里去了,还活着没有,甚至还黑心的把控着二爷,让二爷对她也再也近不得身。 这些她都打断牙齿和血吞了,可是现在二奶奶竟然连一点活路都不给她留了,甚至二爷丝毫不念往昔的旧情,为了讨二奶奶那个毒妇的欢心,就这么要把她打发出去再嫁。 明月觉得二爷自从娶了二奶奶,就彻底的变心了,只顾着护二奶奶,二奶奶的那些不讲理的手段他就算知道了,也不阻止,现在更是变成了帮凶。 现在明月对二爷充满了恨意,什么为她好,二爷根本就是喜新厌旧,为了二奶奶这个表里不一的贱女人才嫌她碍眼,哪怕她只是冷冷清清的呆在后院,他们都嫌弃她。 都是二爷,毁了她一辈子,早知道也和表姐一样跟了大爷,不和二奶奶这个毒妇有牵扯,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了? 明月的指甲都在掌心里掐断了,面容也因为心中蒸腾的恨意而狰狞着,她望着抽抽噎噎的浮嫣,这个没出息的,只知道哭,现在二奶奶和二爷这两个人对她们赶尽杀绝了,她们要想点办法,就算死也得拉上个人垫背才行。 “考虑好了没有?人伢子已经都到了,不嫁人,那么就发卖了,跟着人伢子走。想通了,要嫁人,就跟着人去庄子上,到时候我帮你们寻摸好了男人,办完了婚事,就把身契给你们。” 到了下午,郑嬷嬷带着人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明月和浮嫣,凉凉的说道。 这个老虔婆,二奶奶的走狗,眼里只有二奶奶那个毒妇,看着她们时和看着一只虫子差不多,明月早就恨死了郑嬷嬷,看着她一口银牙暗咬。 “到底想好了没有?赶紧出声,别耽误时间!” 看着两个侍妾都垂着头奄奄一息的样子,郑嬷嬷不耐烦的呛道。 她是宫闱出身,之前在宫里时也是一宫掌事,在主子面前相当有体面,若不是太后娘娘放心不下自己妹妹,郑嬷嬷才不会出宫呢,因而对着明月和浮嫣这样的侍妾,郑嬷嬷难免有点眼高于顶的骄傲感觉,相当的不入眼。 明月和浮嫣对视了一眼,浮嫣眼中都是麻木和绝望,而明月则是深深的恨意,最终比起被卖,两人都选了嫁人,因而略点了点头,小声道,“听二爷吩咐。” 听到两个侍妾终于认命了,郑嬷嬷这才有个好脸色。内心对她们鄙夷不已,就是贱骨头,不用鞭子抽打着,威胁着,就要跟主子唱反调。 “这才是嘛,主子吩咐,哪有做奴才的讨价还价的余地。跟我走吧,去庄子上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郑嬷嬷就要招呼明月和浮嫣一起走时,明月突然发了声。 “劳烦嬷嬷,奴等虽然不才,不得主子欢心,但是好歹也伺候了二爷和奶奶一场,临走前能再见主子们一面,磕个头吗?” 浮嫣麻木的脸上悲伤未散去,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明月,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她感觉明月不太像是能说出这样卑微话的人啊,难道她还不死心,想再求一次二爷吗? 而想到明月的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而且看着两个明月和浮嫣两人都哭的面上惨兮兮的,头发蓬乱,气色蜡黄,都挺可怜的,郑嬷嬷觉得也不是不能通融下。 “你们等着,我去和奶奶说说,看他们见不见。” 郑嬷嬷吩咐婆子继续守着两人,自己出去,转到院子里面和陈芸去禀报了。 “这是自己想通了?” 陈芸刚睡好了下午觉,听到郑嬷嬷回话后,揉着眼睛又问了一下。 “是啊,她们也不傻,到底哪个有好处能自己选的。” 嫁人,回复自由身,和继续被卖掉不知道什么人家,当然是选前者了,郑嬷嬷笑眯眯的说道。 “恩,那就见见吧,你说呢?” 陈芸伸了个懒腰,侧过脸,漫不经心的对谢奕道。 “好。” 谢奕想了想,点点头,如果这是她们最后的要求,没道理不答应。 想来明月和浮嫣也是重感情的人,到时候陪嫁的银子就再多给些吧,谢奕想着,到时候让柳宴再偷偷给她们送点值钱的金银财务,也算全了这一世他们的主仆情义。 在西厢里,陈芸和谢奕俱坐在上首的罗汉榻上,中间隔着一张酸杨枝木的炕桌。两边的地上,站了四个丫头,其中还有一个小丫头正给陈芸捶脚,郑嬷嬷和周嬷嬷两人也都相对而立,站在堂下。 明月和浮嫣缓缓的进门,都抹着眼泪对着陈芸和谢奕跪倒在地上,给他们磕了三个响头。 等明月站起来时,她正对着陈芸,距离大概有三步远,明月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簪子,咬着唇抽噎着。 而谢奕最后看了一眼明月和浮嫣,过往时也曾在她们身上得到过快乐,似水流年,如玉红颜,这些心情也都消失在风里,再也寻不到了,连隐约的记忆,也都将随着她们离开而忘却。 现在谢奕心里没有其他感觉了,反而只是松了一口气,果然女人多了都是债啊,以后他就清清静静的只对着夫人一个好了。 第137节 看着容和把盘子端下去,周嬷嬷过去把屋子四角的熏笼拨的更热,郑嬷嬷已经走在门外,招呼她们离开,明月抓住这片刻的机会,猛地窜了上去,把袖袋里锋利的金簪子对准陈芸的脸划去。 明月已经仔细想过了,她手里能用的这个簪子,一下子刺不死二奶奶,而且屋子里人也多,一旦失去机会,就再也近不了她的身了,还不如直接给二奶奶毁了容。 二奶奶她毁了自己一辈子,那么自己就也毁了她的脸,这也是她做尽坏事的报应,看看到时候二奶奶还能不能这么嚣张,二爷还会不会继续护着她。 明月的动作很快,但是她到底是个弱女子,而哭的浑身无力,而陈芸则是从小练过功夫,运动神经超群,没等明月碰到自己,陈芸就飞起一脚,将她踹出去老远,随后容和等赶紧扑上来,一齐压倒了明月。 浮嫣已经被眼前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了,在她看来,明月是真的疯了。 “啊……” 谢奕在明月扑过来的一瞬间惊呼一声,看到了明月手里漏出来的簪子锋利的光芒,下意识,不顾一切的往陈芸这边扑,身子失衡撞翻了炕桌,连着炕桌一起压在了陈芸身上。 而陈芸把明月踹出去后没被她刺伤,反而被谢奕撞倒的桌子压到了腿。 七手八脚的把谢奕和桌子一起从身上推开,陈芸气的小脸通红,明月这最后一击,分明是狗急跳墙啊。 “你是作死呢!” 郑嬷嬷赶过去,对着明月的脸就猛抽耳光,用力程度之大,打的明月的耳朵都往外渗血了。 她怎么能不惊怒呢,是她一时心软,才帮她们传话回禀主子,陈芸这才见了两个人,真要是有点什么事,可不都是她的锅了!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人啊,差点就让明月作下大孽了。 “明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奕也深深的愤怒了,从陈芸身上爬起来后,就跳下罗汉榻,走到明月的身前,气急败坏的质问着。 在他心里,明月一直是个善良宽容大方聪慧的姑娘,之前谢奕还对她有点歉意呢,自己当初情浓时山盟海誓没少说,到头来一个都兑现不了,有些没有脸面对她,因而想着物质上好好补偿明月,再替她寻一个知冷知热的好夫婿。 结果明月面上乖巧,实则不安好心,根本就没有领他的情,反而挑在临别时妄图动手伤人。 “呵呵……是二爷先负了我的!算我这辈子瞎了眼,跟了二爷这是我最后悔的事!陈氏你这个毒妇,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就是死了,还要化成灰回来跟你索命!” 明月的脸被郑嬷嬷的铁掌扇的肿胀紫红,嘴里也吐出几口学沫,明月等着通红的眼睛,最后撂下了诅咒,随后用尽力气的推开郑嬷嬷,一头撞向了一侧的墙壁。 因为明月是存心求死,满腔的恨意化作实质性的动作,一瞬间爆发出最大的潜力,两个丫头加上郑嬷嬷竟然都没有拉住她,明月一头碰死在墙上,墙面血花四溅,脑浆都流出来了。 “啊啊啊啊……” 浮嫣看着明月倒在地上,脑袋碎了一半,眼前都是铺天盖地的一片红色,顿时被吓的失去了理智,接连不断的高声尖叫着,两只眼睛向外凸起,看起来刺激过大,神志已经不清楚了。 这都什么破事! 哐叽一声,陈芸气的用力把罗汉榻上的桌子踹下去,有些沉重的桌子在地上翻滚着跳了好几下才停住,最后一下砸到了同样吓傻了的谢奕脚上。 “啊……” 小炕桌分量不轻,谢奕被砸的脚面上一痛,随之蹦了起来,抱着脚跳个不停,眼睛泪汪汪的回头望着陈芸。 屋子里的下人全部被明月的这个突然的动作吓得呆住了,眼见着浮嫣叫完谢奕又叫,周嬷嬷也被吓得够呛,赶紧过去拉住谢奕,深怕谢奕也和浮嫣一样,被刺激的精神失常。 “把浮嫣拖出去,下午就送到庄子上随便找个男人塞给他,嫁妆银子还是照样给。屋子叫人打扫干净,明月的尸体丢到城外的荒山喂狗!” 从罗汉榻上起身,陈芸冷冰冰的看了一下明月身上流了半屋子的血,扔下几句话,就出去了。 谢奕不顾脚伤赶紧也跟着陈芸一起走,由于明月是撞死在门口处,所以走出去时,陈芸也好,谢奕也好,脚上都踩到了红色的血迹,因而走一路,都是一串断断续续的红脚印。 明月的动静闹得不小,周嬷嬷叫院子里其他婢女进来,赶紧收拾屋子,看着明月碎了一半的脑袋,周嬷嬷也觉得既晦气又棘手。 “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 陈芸真的是火大的不行,一路走着一路骂,她虽然不能厚着脸皮自称是善人,可也不是随意就胡乱祸害人命的恶人,难道出去嫁人不比做个低三下四的小妾好吗?她实在不能理解明月这种小妾的心里,究竟她为什么要这么激烈! 现在被明月这么一手带动的,在她的厢房见血,死状凄厉,陈芸觉得自己跟吃了屎一样恶心晦气。 回到房里,进门后就把鞋子踢出去,陈芸坐在桌前端着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浓茶,狠狠的灌了下去,末了一抹下巴的水迹,一把捞过身后谢奕的爪子,在他手背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她很生气,需要发泄一下,最好的人选当然就是这个罪魁祸首啦。 都是他惹下的官司,都是他下半身那条祸根带来的债,不找他找谁。 谢奕也脱了鞋,对于明月毅然决然的死状还没有消化过来,换了谁突然看到那么血腥残忍的画面也承受不住的,现在手背上被陈芸咬的很痛,谢奕也不敢叫出声,只能嘶嘶的抽着冷气。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崩溃,另一只手抚着陈芸的后背不断地安抚着她的怒气。 一直到嘴里尝出了铁锈般的咸味,陈芸这才松了口,吐出嘴里边谢奕那快被咬掉一块肉的手背。 “都是我的错……” 谢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底依然一片阴郁,内心相当的无力。 他之前想了很多次这件事的处理办法,以为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是轮到真的开始了,却发现没有一条顺着他设想的方案进行,甚至他一点也不了解明月和浮嫣。 他的好意是白费的,他的良心发现带来的是明月决裂后撞死的恶果。 当然是你的错! 陈芸想再揍一顿谢奕的,他今天的优柔寡断让她很上火,加上明月到底是他之前的爱妾,更应该把火都冲着他发,但是想想明月扑过来时,谢奕毫不犹豫的扑上来。 虽然最终谢奕没发挥作用,但是让陈芸难免想到了之前他帮她挡箭时的那一瞬。 纵然谢奕有一千条不是,但是他对她的心意,也不是作假的。陈芸想到他那条再也不能恢复原样的胳膊,心一下子软了下去。 看着谢奕低头耷拉甲的模样,蔫巴巴的像只失水的干鱼,又像在外面被别的狗欺负了的宠物狗,陈芸都觉得对他下不去手欺负了。 “好了,明月的事算是意料之外了,她自己选择的就要自己去承受。我们也是,自己选择的路,什么结果都要接受。你先决定了要放她们出去的,后面无论发生什么事,出现什么结果,都要有勇气承担的。” 最后,陈芸拍了拍他的胳膊,只能补上这么一句。 第138节 到底白天明月寻思的场面有些刺激,夜里陈芸都睡的有点不安稳,更遑论是谢奕了,谢奕在各个绯色如血的噩梦里游走,惊醒又浑浑噩噩的入梦,最后整个将陈芸搂在怀里,抱的紧紧的。 “你哭了?” 天将要亮起时,陈芸在谢奕的怀里被热醒,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在耳边响起,陈芸随意的扭了下头,刚要推开谢奕拢在她身上的胳膊,就看到从他紧闭着的眼睛里渗出的一行眼泪。 抽了抽鼻子,谢奕把脸埋在陈芸的发间,嗅着她身上特别的甜香,收紧了环住她身子的胳膊。 是的,他从梦里惊醒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流泪了。 临近天亮的最后一个梦,是曾经的明月,那时她还不是他的房里人,下午时阳光正好从窗子里照进书房,谢奕在书案前站在明月的身后,双手环住她的身子,右手握在明月的手上,手把手教着她写着字。 饱沾了浓墨的羊毫,宣纸上落下了一个个字迹,“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写完最后一个字时,他就从梦里醒过来,泪湿了眼角。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谢奕终于明白,他早就从旧时光中走出来,爱上了别人,可是他走的太快,当年的旧人,还依然留在当初的日子。 和明月在一起时,他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眼里只能看到京都里的千丈软红,只顾鲜衣怒马,年少风流。他收集着名贵的珠宝,也收集着温室里最柔弱的娇花。 而遇到了陈芸后,他竟然慢慢厌倦之前的自己,不再甘心成为京都的滚滚红尘,满目繁华的一个点缀,被她锋利的棱角吸引着,也被她雕琢和打磨着,想要不断地变成更好的人。 他不无辜,却也没有罪,不过是喜欢着一个人。他的辜负是不能原谅,而内心的爱意却也无法阻挡。 第二天醒来后,谢奕的状态比昨天临睡前好了很多,隔壁的厢房打扫了一整晚,终于收拾干净了,墙面也粉刷过了,已经一丝痕迹都看不出来。 到底下人们处理明月尸体的时候实在遮掩不住,没过多久,谢夫人就听说了二房里明月没了,浮嫣疯了被送走的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昨天明月被人打死了?血流了一院子,活活把另一个侍妾吓疯过去!现在整个谢府都在传这件事,弄得人人把你们二房的主子当活阎王。” 谢夫人不太敢主动找陈芸的麻烦了,但是把陈芸和谢奕一起叫到面前,明着是问谢奕,实际上是拷问着陈芸。 “是儿子想把明月和浮嫣打发出去另嫁,明月一时想不开,就主动寻死。这事毕竟不好,府里其他的下人,麻烦娘亲多加约束,不另他们外传。” 谢奕轻描淡写的跟谢夫人解释,锅都背在自己身上。 很显然,谢夫人并不会满意谢奕的回答,因而更生气了,语气中充满了寒意。 “好好的通房,你为什么要打发走她们?便是伺候的不好了,少去几次也便是了。” “儿子只是一片好意,想着如今身体未愈,便也用不上她们,以后为了保重身体,怕也要只守着陈氏一个人了,两个通房俱是青春年少,何必耽误她们。” 谢奕直接把话都说在了明处,谢夫人和一旁嫉妒的看着陈芸的谢大姐,都被哽住了。 “你……你身子没有恢复好,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快叫大夫来好好调养补身,我儿还年轻,怎么就如此心急。” 谢夫人剜了陈芸一眼,觉得她没有照顾好丈夫,又恼恨她捡了便宜,赶紧劝谢奕别放弃治疗。 “儿子心系政务,不愿意在其他不相干的事上耗费精力,而且清心寡欲,保养身体,怎么也是没错的,娘亲不用挂怀。” 谢奕拒绝了谢夫人的关心,一个劲儿的找借口,而陈芸则安心当壁花。 只是谢夫人还没等再开口,突然外面跑过来一个婆子,说大哥儿和周家大哥儿吵了起来,大哥儿把周家大哥推倒撞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周家大哥儿的头破了,流了血,现在两个小哥儿都哭起来。 “我的慎儿!” 谢家大姐惊呼了一下,脸顿时白起来,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又失了丈夫的宠爱,若是儿子再有个好歹,她下半辈子还怎么过。 谢大姐踉踉跄跄的跟着婆子奔出去,一边跑一边还埋怨着母亲。 “都是娘亲惯得,大哥儿一个庶子这么不知规矩,竟然欺负表弟!我儿子要是有什么好歹,那个奴才秧子拿什么赔!” 第59章 催生 等到谢家大姐和谢夫人等人去后院时,就看到周大哥儿被奶娘抱着,呜呜的哭着额头上被按上了一条帕子有鲜红的血迹从帕子里透出来。 而谢家的悟哥儿,也在一边抹着眼泪哭着一只精致的红色绣球,在他的脚下已经被踩脏了。 “娘的心肝肉啊慎儿快让娘看看!哎呦我儿受苦了!” 谢大姐上前一步把周大哥儿抱住,一边泪涟涟的抱住他安慰一边转头对着奶娘等人道。 “你们愣着干什么,赶紧找大夫过来啊!” 因为先前已经被谢奕的回复气到又被谢大姐抱怨着谢夫人的脸色很差心情也极郁闷果然儿女都是债。 看到周大哥儿周慎言只是被打破了头谢夫人也算松了口气,看向一边的悟哥儿口气颇有点严厉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看到祖母过来了悟哥儿泪珠子更是流个不停,乖乖巧巧的蹭过去,仰着脸抽噎着道,“我想看看表弟的球表弟不给还骂我,我就推了他,都是我的错祖母。” 前因后果,路上的婆子已经和谢夫人等人分说了,就是悟哥儿和周慎言为了一个绣球,不知如何闹将起来,悟哥儿便抢了球,又把要抢回来的周慎言推倒。 由于年纪相近,又都是男孩,悟哥儿和周慎言总是被奶娘安排到一处玩,但是周慎言是周家唯一的嫡子,又是谢大姐的心肝宝贝,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 他性子自然是不太让人的,有什么好东西只能自己玩,连亲姐姐都不给的,更遑论是悟哥儿这个半生不熟的表哥。 而且无论是衣食还是玩具,在周家一直是众星拱月状态的周慎言,待遇都是比悟哥儿这个庶子来的好,这也让悟哥儿很嫉妒。 小小年纪的悟哥儿,爹娘又都不在身边,纵然谢夫人疼他几分,但是下人们总还是看人下菜碟的多,对于悟哥儿这个庶子,总是不如对周大哥儿尽心。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敏感的,也难免会因为自己和周大哥儿的待遇不同而有想法。 面上悟哥儿和周大哥儿玩在一起,实际上悟哥儿很讨厌周慎言,他有太多自己没有的东西了,有亲娘疼爱,有好看的玩具,有下人们精心的伺候。 于是这点心思,终于在周慎言又得到了一个漂亮的绣球,不仅在他面前炫耀,还只顾自己玩耍,丝毫不许悟哥儿去摸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第139节 趁着奶娘们分神看像别处的机会,悟哥儿把周慎言的球强行抢了过去,还把想要抢回来的周慎言推倒撞破了头。 发生这种事,特别是看到周慎言的额头撞破流血,悟哥儿自己也很吃惊,内心害怕,小小年纪的他也知道,他没有娘亲能抱着他安慰,只有祖母了,所以看到了祖母后,悟哥儿便立马主动过去认错。 谢夫人本来想骂他一顿的,但是看着悟哥儿抹着眼泪这个可怜的样子,又不忍心了。 周大哥儿有自己的娘亲安慰,而悟哥儿则只有她一个祖母,亲娘被卖,亲爹和嫡母又都去了老家,他一个孩子无依无靠的,若是祖母再不疼他,还怎么过日子。 “唉你这孩子想要什么和祖母说啊,不就一个绣球嘛,回头祖母让人给你做几个!现在大哥儿快和表弟道歉!” 也许谢夫人算不上一个好婆婆,也算不上一个好妻子,但是她对于子孙来说,却是最护短的长辈,怜惜悟哥儿身世可怜,谢夫人只是轻描淡写的让他道歉。 “表弟对不起。” 看着周慎言的伤口被赶过来的大夫包好,悟哥儿期期艾艾的蹭过去,又把地上被踩的绣球抱着递给周慎言,面上十分小心的道。 “你滚!” 周慎言长这么大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依然赖在谢大姐的怀里哭唧唧的,现在见了罪魁祸首的悟哥儿,更是愤怒至极,一只手打过去,一下子拍掉了悟哥儿手里的球,嚷嚷着。 他感觉自己受了委屈,悟哥儿抢了他的球还推倒他,简直不可原谅。但是周慎言不比悟哥儿有心眼,因而靠着娘亲怀里,并没有立马就想到告状。 只是因为伤口的缘故,哭哭啼啼的,现在悟哥儿过来道歉,也是满心怒意只知道发泄。 悟哥儿则流着眼泪,伤心的重新回到祖母身边。 卧槽,这孩子太有心眼啊。 陈芸全程围观后,对于悟哥儿的表现是服气的。 才五六岁的孩子,就这么有眼色,犯错后知道装可怜,紧跟着祖母这个大靠山,能屈能伸的,真的很让人惊讶。 当初她让人送给周慎言的那个球,就是为了让两人闹出点矛盾,她一个大人,不好直接对悟哥儿一个孩子下手,但是想让谢夫人或者谢大姐来惩罚一下他,以报之前他差点烫到她的仇。 但是悟哥儿的表现,还真的完美啊,谢夫人连惩罚一下都没有。 “以后离我家慎儿远些!一个奴才秧子生的下贱庶子,也好意思碘着脸倒来欺负人!” 谢大姐也完美遗传了谢夫人的护短作风,看着自家儿子被欺负的惨样,头上划破了两公分长的口子,若是将来留了疤怎么样,心里正急着呢。 因而此时看到流泪的悟哥儿,心气更加不顺的怒喝出声,言语间充满了恶意。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你自好好照顾大哥儿,悟哥儿也是无心的,何必和他一个小孩自己计较。” 亲外孙和亲孙子,在谢夫人心里位置大抵差不多,但是外祖是女儿肚皮里爬出来的,孙子却是侍妾养的,谢夫人自己倒是也知道分寸,虽然不满谢大姐说话太恶毒,但是看到外孙头上的伤口,也是理解女儿的心情。 “哼,都是娘亲惯的。一个庶出子都捧在手里,出了门别人家也要笑话。” 在谢夫人面前,谢大姐丝毫不用遮遮掩掩,率性的想说什么都行,因而表情十分刻薄的道。 自从自家的红玉将要产子,丈夫也要多个庶子,谢大姐对于天底下所有的庶子都心存鄙夷起来,便是悟哥儿没有欺负周慎言,谢大姐还要翻个白眼呢,更何况悟哥儿还敢动她宝贝儿子,更是横竖都看不顺眼。 谢夫人知道女儿的心结,也知道她对悟哥儿是迁怒了,也不和她争较什么,自己生的孩子,有什么办法呢。 被悟哥儿和周慎言的事一打岔,谢夫人对谢奕的怒气也缓和了,再回去时,她直接对着谢奕道。 “明月和浮嫣两人没福气伺候你也就算了,到底你一个爷们儿身边没有个侍妾伺候也不像样,既然厌倦了旧人,回头我再给你挑两个好的。你还年纪轻轻的,身子好好调养,应是无碍的。” 谢奕上次受伤后,谢夫人也是一直关注着大夫的诊断,就她判断,谢奕的身体该是并无大碍才对。 “娘亲不必了。儿子方才已经说了,不需要其他侍妾了,有陈氏一人在房里也就够了。” 看到陈芸似笑非笑的表情,谢奕感觉摆手,拒绝谢夫人的慷慨馈赠。谢奕心里有点急躁,他娘怎么就是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呢。 “只有一个人怎么能够!体面点的人家,哪个爷们儿身边不是妻妾成群的,便是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考虑一下陈氏的名声吧?做正妻的不够大度,没有主动给夫君纳妾,到时候一个妒妇传出去,她还做不做人了?” 谢夫人很生气,她这段时间也慢慢感觉到,原先贴心的二儿子竟然有和自己离心的趋势,一腔母爱被谢奕拒绝后,又气又急之下,谢夫人的语气有些生硬起来。 “这个母亲倒是不用为儿媳担忧,夫君主动不要侍妾,和儿媳的名声有什么关系呢,别人家怕是只有羡慕我们夫妻互敬互爱,举案齐眉的份呢。” 陈芸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温言软语的对着谢夫人道。 “是啊,母亲多虑了,此事儿子一力做主,和陈氏没有关系的,况且儿臣有夫人珠玉在前,哪能看上其他出身卑微,为奴为婢的女子。” 夫人说话了,谢奕赶紧出声迎合,因为陈芸话音一落,谢奕就赶紧接着说,这份谄媚和讨好,更让谢夫人心塞了。 “娘亲就不要再讨嫌了,人家二弟妹福气大着呢,有这么好的夫君,自然不用再寻思什么贤惠大度了。” 谢大姐在一边酸溜溜的说着,和自家弟弟主动拒绝纳妾比比,她那个宠爱狐媚子昏了头的夫君,更让谢大姐暗恼不已。 “你如今大了,翅膀硬了,不把我这个做娘的放在眼里了,以后我便什么都不管了。” 被儿子顶撞,比被陈芸顶撞更让谢夫人伤心,谢夫人眼圈泛红,对着谢奕扔下一句话,就转身背对着众人了。 谢奕摸着鼻子,对于屋里的气氛很不自在。他真的搞不懂,自己都不想纳妾了,娘亲干嘛还要硬塞给他。 “娘亲言重了,只是纳妾之事,儿子实在无心于此,母亲也不比为此忧虑了。” 谢奕继续试着劝自己娘亲,但是谢夫人听后更是掉起了眼泪,继续背对着众人,口里对他们道。 “你走吧,既然你眼里没有我这个娘,我还干嘛讨你们嫌。快走快走,别在我这个多余的老婆子面前了。” “想不到母亲这般喜欢妾室,倒是儿媳不中用了,劝不动夫君纳妾呢,怕是不了您眼里的贤惠媳妇了。只是若是夫君不能让您满意,不如您让大姐努力做个贤惠媳妇,多给姐夫那几个妾室,目前姐夫身边只有一个妾室,也是寒酸了点呢。” 看不上谢夫人和谢大姐这种女人,陈芸话里也没有客气,笑盈盈的望着谢大姐,故意膈应她们道。 谢大姐被堵的脸色讪讪的,加上之前通过谢奕传话,想让陈芸帮她,也遭到了拒绝,谢大姐只能另寻他法,新仇旧恨的,让谢大姐更加恼恨陈芸。 等谢奕和陈芸离开后,谢夫人狠狠捶着胸口,感觉儿子和儿媳感情好成这样,自己简直像失去了一个儿子,捶着胸口对着谢大姐抱怨,“你二弟现在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我看是被陈氏那个狐狸精彻底迷昏了头!” 第140节 “就是!陈氏给了二弟吃什么药了,让他现在这么护着她。” 谢大姐跟着谢夫人一同抱怨起来,完全搞不懂弟弟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我真是后悔啊,后悔。当初你爹要二郎娶陈氏,我就不同意,若是二郎娶了我娘家侄女,你们的表妹秋菡,才不会有今日!” 儿子不听从自己的意见纳妾了,这是反抗自己的第一步啊,谢夫人后悔极了,更加埋怨陈氏,把一切都归在陈芸身上。 “我看就全是陈氏在二弟耳朵边吹枕头风,让他不要理会娘亲,所以二弟才这样对娘亲的。既然二弟说不喜欢身边伺候的侍妾是出身卑微的女人,不若娘亲从舅舅家选个表妹过来给二弟做一房贵妾,笼住二弟的心,免得他眼里连娘亲也看不到了。” 谢大姐从母亲话里得到了灵感,突然出声建议道。 在谢大姐看来,陈芸这样的女人,除了出身好一点以外,简直一无是处,长相虽然过得去,但是美女有的是,又不缺她这一个。 因而在看到自家弟弟被陈氏笼络的服服帖帖时,谢大姐是真的又嫉妒,又觉得弟弟真心品位低下。 “那怎么好,你舅舅家肯定不会答应。” 谢夫人犹豫了一下,心里有点心动,只是嘴上仍然犹疑。 她出身旬州普通的书香世家,祖父和父亲,都官职七品,只是个不入流的主簿,但是在小地方来说,也不算太差了,当初谢老爷的家境也就是世代耕读,书香世家,她配谢老爷绰绰有余。 如今拖了谢老爷的福,谢夫人的弟弟已经官至金曹,家里几代在旬州盘根错节,也是当地比较有名望的人家了。 之前谢夫人是想着让谢奕娶自己弟弟的女儿的,这样一来,对自己娘家来说是件大好事,能让谢家再拉拔一下宁家,她正好也有个贴心的媳妇,自家侄女和她有一半的血脉是一样的,总是亲近些,而且谢奕年轻有才,相貌俊秀,人家再没有不愿意的。 而现在谢奕想纳弟弟的女儿为妾,就有点不好打算了。若是纳嫡女,宁家肯定不许,若是纳庶女,又担心谢奕看不上。 “就试试看嘛!” 谢大姐鼓动着自己的娘亲,若二弟真的纳了表妹为妾,陈氏就不能和对明月,浮嫣般随意打骂凌虐了,也不是能轻易打发了的存在。 最终谢夫人也还是同意了,想着给弟弟写信回去问问,不管成不成,总要试试的。 陈芸和谢奕回房后,谢奕便迫不及待的揽住陈芸的肩膀,“夫人,我刚才表现的好不好?” “差强人意吧。” 陈芸挥开他的胳膊,故意在谢奕期盼的目光中喝完了一整晚,直到看到他等的都失望了的表情,这才回答了。 不管怎么样,他今天的态度摆在那里,还是要表扬一下的。 谢奕的眼睛顿时锃亮了起来,一整晚磨磨蹭蹭的贴着陈芸打转,想要讨要好处,好几次试着要亲亲,都给陈芸拍了回去。 而过完年后没几天,谢大姐就带着儿女匆匆走了。 又过了半月,之前去南疆和安南人和谈的恭王一行人,圆满的完成任务,顺利回京都了。 安南古称交趾,几百年前还是大秦的领土,前代以后,方成国,但是国内政权更迭混乱,现任国王李黎曾是国师,谋杀了前任国王这才上位。 而恭王刘怿在南疆捉到了安南国内前任国王留下的王子沧寒心爱的女人,通过沧寒来救人时,刘怿成功的说服了即将要复仇的沧寒,帮助沧寒规划了复仇的方案,还派了几个高手过去协助。 而若是沧寒胜了,刘怿答应沧寒,大秦这边的皇帝会支持他继位,承认安南国的领土,并且与安南通商,而安南则每年朝贡。 刘怿回来复明后,朝中主战的大员们都难免有点失望,但是恭王这差事办的极为漂亮,不费一兵一卒就达到了边境和平的目的,一时之间,朝野内外,恭王的贤王名声达到了鼎盛。 从南疆回来,看起来沈穆清彻底的投靠了恭王,以和谈有功,再次被升为轻车都尉,领京都郊外的步兵营。 不久后,陈芸又带着谢奕回了陈家,参加琪姐儿的婚礼。 “恭喜沈兄再立大功!” 在席间,谢奕又看到了沈穆清,他与予深交好,因而特意来侯府参加婚礼,谢奕主动站起来与沈穆清碰杯。 他是真的佩服沈穆清,作为一个毫无官宦背景的江湖人士,短短几个月间,就升为轻车都尉一职,前途光明,更是炙手可热。虽然两次升官都有碰上了的缘故,但是沈穆清能够抓住每一个机会也是很不容易。 沈穆清对他点头致意,意味深长的看了谢奕一眼,举着杯子和谢奕干了一杯。 席间好几个人得知沈穆清尚无妻室,都要抢着为沈穆清介绍自家”贤惠淑雅“的女儿,而都被沈穆清四两拨千斤的把话题岔过去了,含蓄的表示自己这几年间都不会考虑婚事。 就连陈芸的二哥,都热情的表示对沈穆清的欣赏之意,作为一个有适龄女儿的父亲,陈家二爷也是十分看好沈穆清的,席间不住的和他攀谈着。 “什么?二哥想把璟姐儿嫁给沈穆清?” 在屋子里,陈芸和姜氏小声的谈论着家中的情况,陈芸听说她二哥想让璟姐儿嫁给沈穆清,难免心中惊讶。 “予深和沈大人交好,你二嫂那天和我透过这么个意思来着。” 蒋氏笑眯眯的,也觉得沈穆清是良才美婿,这样的好小伙子,若是被他们家捡到了,也是好事一桩。 “呵呵” 陈芸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只能生硬的笑着。 她能肯定,沈穆清肯定是不会接受的这个提议的,而且若是以他们之前的关系,沈穆清再娶她侄女,怎一个狗血了得。 “你如今嫁人已经一年了,怎么还没有怀上身子?” 蒋氏说完了府中的事,突然又转到了陈芸身上。 “随缘分嘛。” 陈芸再一次的被蒋氏提到了孩子的事,随口应付道。 “你也不小了,若是婚后一只无出,到时候腰杆子都要挺不直的。” 蒋氏是真的着急,这个朝代,任何关心女儿的而母亲,在女儿嫁人一年还没有怀孕的时候,都要急一下的。 第141节 陈芸的身子健康,从小到大精心调养,没道理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啊,蒋氏很是纳闷。 “好好,我知道的。这事儿急不来嘛。” 陈芸试着劝解一下蒋氏,也不敢说自己根本就还没有和谢奕一起过夫妻生活,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能生出孩子才怪。 最后在蒋氏的压迫下,陈芸再三保证回谢家会好好请孙嬷嬷给自己调养,这才能从蒋氏身边顺利走脱。 无独有偶,等到他们从侯府回来以后,谢夫人也隔三差五的开始说起孩子的事,暗示陈芸为何还没有怀孕。 这要是换上一般心理素质不太过硬的小媳妇儿,都要压力爆棚,面对谢夫人时直不起腰了,没有孩子确实是大大的短处,但是陈芸还是照样该干嘛干嘛,坦坦然然的面对谢夫人。 没有孩子又不是罪,她不屑生难道不可以吗。 谢夫人催她的,可是陈芸一点也不入心。孩子什么的,是为自己生的,谢夫人敢借口无子整点什么事,她到时候一定让她后悔。 “哼,这个不下蛋的鸡,到时候婉如来了以后,在她面前生下儿子,看她还怎么嚣张。” 谢夫人看着陈芸离去的背影,如是想。 她给旬州老家的娘家寄了三封信,最终让弟弟答应,把他排行行三的庶女婉如,送到京都来了。 第60章 表妹 有的时候,陈芸真的觉得谢夫人这人好没意思。 作为一个女人,丈夫和儿媳偷情,自己看不住男人,而又又千方百计的算计儿媳妇,这图的都是什么?难道陈芸过得不好,谢夫人自己就能过的好吗? “你娘现在还想把这个婉如表妹推给你做妾吗?” 陈芸捧着一个水晶小碗盛着的胭脂鹅脯,当做零嘴,言笑晏晏的问着谢奕。 而此时谢奕听了陈芸的问话后,一脸嫌弃的扭过脸,手里端着的一小盘桂花糖蒸栗粉糕也不吃了,立马表白心迹,“给也不要!” 而且,想到婉如那个德行,谢奕就很是无语。 他好歹也是名满京都的“玉郎啊”,章台路上路过一遭,就能拾到十几条手帕,换来满楼红袖招的主儿,是什么人都能惦记的吗? 再说了,他的身和心,都立誓只属于夫人,以后绝不和其他女人有什么纠葛了。 “呦,人家婉如这么好的姑娘,说实话,你还真配不上人家呢!看看你们一家子的德行,别糟蹋人家姑娘了!“ 陈芸很是欣赏婉如,再想想谢奕这个怂渣,于是一巴掌拍到了谢奕的后脑勺上,打的他头往下一合,正好脸埋在了手里的糕点上,再抬脸,谢奕的鼻子上和脸颊四周,就粘上了白白的糕点印。 “哈哈哈哈哈……” 陈芸看着他的样子,手里的零嘴也不吃了,狂笑一通,还不许谢奕拿帕子擦,谢奕的胳膊被陈芸压住了,看着她笑的实在灿烂,把脖子往前一伸,就把沾着糕点渣的脸蹭上了陈芸的脸。 “二货,你又欠揍是吧!” 被谢奕蹭了个正着,陈芸捞着谢奕的衣袖擦脸上的点心渣,随后一个翻身,饿虎扑羊般,把谢奕压在了身下,把他的脸按在地毯上不断地摩擦摩擦。 等俩人打闹完后,重新整理衣襟,这才各自坐在榻上,好生说话。 当天的下午时,陈芸和谢奕一起在谢夫人那里,见了这个谢夫人特意从旬州家乡邀请而来的表妹。 那个叫婉如的表妹,乍一见面,就和陈芸想的完全不一样。 不是长相的问题,公平的说,婉如长得还算不错,清秀的瓜子脸,大眼睛,两腮有些红晕,看起来挺娇俏秀美的,只是从面上的眉眼间,掩不住一丝憨傻之态。 当时几人斯见过后就落了座,这个叫婉如的姑娘,只在开头和陈芸他们说了两句话,后来就只顾着吃东西。 她一个人剥了半桌子的花生瓜子皮不说,就连桌子上摆着待客的果子也都掏出手帕擦了擦,就咔哧咔哧的一通都啃了,果核都舔的一干二净才吐出来,相当的魔性。 到后来,谢夫人和陈芸,以及谢奕完全都没有话说了,全都在看她吃东西,谢夫人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黑的,一直在用眼锥子剜婉如,但是婉如完全没有发觉,头都不抬的啃果子。 等到把桌子上的吃的都干掉,婉如端过桌子上已经有点凉的香茶,咕咚咕咚的往嘴里倒,末了还发出了“哈”的一声,把陈芸逗的噗嗤一声忍不住笑起来。 “咳咳……长途奔波,婉如想来是饿了……” 不满的蹬了陈芸一眼,谢夫人提着嗓子,像被人捏住一样,生硬而干涩的说着,给这个丢尽了自己老脸的侄女找理由。 她写信给娘家,是为了找一个灵秀贴心的侄女给二郎做小的,结果来了这么一个上来就只顾吭哧吭哧吃东西,跟饿了八百年一样的货,谢夫人实在糟心不已。 “是啊,姑母可是说着了,一路上赶路,都只能吃干娘,可把我五脏庙里的馋虫憋坏了!姑母这里有什么点心,再给我上一点吧!” 婉如抹了抹嘴,极真诚的实话实说道。 你还饿? 谢夫人和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有点震惊了!看她吃了一桌子的东西,那些茶果和花生瓜子桂圆红枣等物什可是摆了满满一盘子啊,她都吃净了,竟然现在还要吃点心。 “哈哈哈哈……表妹人实在可爱的紧。” 听了婉如的话,不仅陈芸笑的肚子疼,就是谢奕也是又莞尔又惊诧。 陈芸笑着朝谢夫人身边的嬷嬷招手,让她赶紧去厨房再给表姑娘拿点心。 陈芸自来到大秦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婉如这样的姑娘,她一开始还真的以为大秦没有吃货姑娘呢!结果今儿还真的见到了,这表姑娘的画风,实在她想的都不一样。 谢夫人的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呢,陈芸一直等着给谢夫人来点猛料,若真是弄来个小白花的表妹,她更是要搞个大事情了!保准让谢夫人肉包子打狗,赔了人又要她割肉。 但是目前来看,不用陈芸有什么动作,光婉如的存在,就够给谢夫人添堵了。这不是敌军,这是友军啊! 鉴于婉如和谢奕的第一次见面,并不如谢夫人想的那样,郎情妾意,表哥表妹的亲亲热热,反而谢奕在跟着陈芸一起发笑。 而婉如待点心上来后,又吃的头都不抬了,谢夫人内心郁卒,也不再留他们夫妻吃晚饭了,挥挥手让谢奕和陈芸走人了。 吃什么饭呢,还能更丢脸一点吗? 第142节 谢夫人对宛如的印象相当的差,这不是什么侄女,这是一只活生生的泔水桶啊,什么都能往嘴里倒。谢夫人觉得自己被亲弟弟坑了,萌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退货,果断退货。 掠过谢夫人那边不提,陈芸和谢奕回来后,想到这个表妹都是一通狂笑。 “表妹可真是个趣致的人!明天我要邀请她来坐坐。” 陈芸觉得婉如这样的吃货,真的难得一遇,在大秦简直要奇货可居了,因而难得起了结交的兴致。 “回头我跟娘亲说说,等过阵子就把她送回去吧。平白无故的,干嘛把弄来这么个人。” 谢奕现在想起谢夫人就脑袋疼,她简直和石头做的一样,说不通也令人想不通。 “你娘不把你的日子搅合坏了,是永远贼心不死的。当初你大哥被她纵的宠妾灭妻,嫡子没生,先让个庶长子蹦出来。现在你不纳小妾,屋里不乌烟瘴气的,她是不会满意的。可能你们兄弟都不是她亲生的也说不定,她跟你们都有仇!” 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如果你有什么仇人,就把家里宠坏的女儿嫁给他吧。 这些段子从前陈芸一直只是看过就算,但是自从一缘得见谢夫人这样的婆婆,陈芸才算彻底的领会到这几句的精髓所在。 虽然谢老爷渣的天怒人怨,但是要陈芸说,他这辈子摊上谢夫人这样脑子有坑的媳妇儿,已经是上天在惩罚他了。 “不,不能这么说……” 到底是自己亲娘,陈芸这么口无遮拦的评价她,谢奕还是有点不开心的,虽然他现在也觉得娘亲说不通,但是还是硬撑着给她辩解。 “这才是大实话!谢二,要勇敢的面对现实啊!” 有这样脑子一分钟都不在线上,致力于让儿子纳妾的娘,陈芸都忍不住为谢奕鞠一把热泪。 “怎么样才能让她死心?” 谢奕努力忽略掉陈芸话里的讽刺,他实在是没招了,只能求教陈芸了。 大概只有她这样心肠硬,又奇异的不把他们都放在眼里的人,才能有招数对付谢夫人的不良要求了吧?谢奕有点不孝顺的想着。 “第一个方法,装作受伤,和你娘说,自己彻底不行了,不能人道。第二个方法,和她说你喜欢上男色,这样你娘就会转移一下注意力了吧。当然,如果你娘不给你纳妾了,反而给你几个清秀的小厮,那我就真的服了她,母爱如山!你就可以去问问你爹,你亲娘到底是谁了。第三个,就是你娘送你的妾,你都想尽办法,一天照着三十次的虐待,早晚你娘不怕,其他人也就怕了,不敢给你做妾。” 陈芸认真的思考了一秒钟,然后随口就给出三个建议,她觉得自己的主意绝对有用,三个轮流来,总有见效的。 “一定要这样吗?” 谢奕略蹙起眉,三个都不想选择啊,前两个太离谱,他的脸面和尊严不允许他这么猥琐。第三个,也太残忍了些。 “横竖只要你自己管住了裤腰带,就算你娘给你再多的侍妾又能怎样呢,她又不可能强压着脱光你的衣服让你和侍妾成事。” 捏了下谢奕的脸,陈芸唇角上扬,准备起身去洗漱,夜深了该睡觉了,很直白的对谢奕道。 道理就是这样,陈芸只觉得谢夫人恶心,对自己充满恶意,她生气的点在于谢夫人的脑残,而不是在于侍妾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几个小妾,若是谢奕看不在眼里,压根没什么用处。若是谢奕看在眼里,管不住裤腰带,她就把他的黄瓜捏爆,让他再也不上这个功能。 所以说,很简单的事,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谢奕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夫人也太洒脱了点吧。 虽然确实是,只要他管住自己,不管娘亲给多少人都不会影响他对夫人的感情,但是还是觉得有点烦躁。自从经历过明月的事,谢奕有点抵触自己的房里有侍妾这样配置。 人心难测,便是侍妾之流,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不该不把人当回事的。 而且,谢奕两手托腮,趴在炕桌上,有点郁闷。夫人要是吃个醋什么的,小醋怡情啊,说不定一激动,他们就能这样那样,成功的更进一步了呢。 谢奕总有种微妙的感觉,夫人这样不在意母亲给自己侍妾,也怕是有些不太在意自己啊。 第二天一早,陈芸照例去谢夫人那里伺候,但是看了屋子一圈,也没有看到婉如,便问道,“表妹还没有来吗?” 谢夫人的嘴角抽搐,没有出声,只是哼了一声。 昨天谢奕和陈芸一走,谢夫人就气的摔了茶碗,对着婉如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是这辈子没吃过东西吗?大姑娘家的,还要不要脸面了?你不知道你爹送你来的意思吗?怎么就在你表哥面前,像个猪一样吃吃吃,不会说说话,套套近乎吗?” 谢夫人已经让婉如气的有点失去理智,但是婉如依然倔强的把最后一口点心塞进嘴里,咀嚼着咽下去,才肚子和谢夫人十分无辜的道。 “知道啊,我爹说姑母要让我给二表哥做妾。既然长辈们都说好了,婉如自当遵从,还要套什么近乎。临走前,我爹还说,姑母家会有很多好吃的,让我尽情的吃呢。” 婉如真心觉得自己没毛病,表哥虽然长得不错,但是二表嫂看起来好美,比自己好看太多,再套近乎也没有用吧,还是抓紧时间吃吃吃要紧啊。 就好吃的这一点上,婉如觉得爹爹没骗她,姑母家的茶果和点心都好好吃呢。 而且在旬州的家中,因为婉如是侍妾生的庶女,她娘之前只是大夫人面前的洗脚婢,因为性格温婉被她爹看上,后来生了她后渐渐失宠。 大夫人虽然没虐待她,但是在家里也就是粗茶淡饭而已,又因为她吃得多,总是被嫡出的姐姐们笑话。 在知道京都的姑母想要给表哥找个妾,宁夫人就推荐了婉如去,临走前婉如的姨娘还嘱咐婉如,在谢家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只要努力吃好喝好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放在心上。 将来若是被表哥纳进房里,就好好听表嫂的话。 她姨娘一辈子老老实实的,虽然在家里不受宠,偶尔还要被家里的下人欺负下,但是好歹衣食无忧,也不用伺候人,也不碍夫人的眼,还有个女儿,一生安静平和,也没什么不好的。 婉如一直把姨娘的话放在心里,知道姨娘不会害她的,能饱饭,多吃好吃的,学着和姨娘一样过日子,老天怜悯再有个一儿半女的,就足够了。 弟弟什么时候这么不靠谱了? 谢夫人被婉如气的牙疼,哪里说好了?要是儿子老实听她的话纳妾,她还用费这么大劲吗?她就是想让侄女勾住儿子,主动讨了去才找她来的。 也不想再看到婉如了,赶紧让她滚,谢夫人立马要写信给弟弟,再送一个聪明伶俐的来,这个过阵子就找理由送回去。 “姑母,什么时候开晚饭啊?” 第143节 被谢夫人打发走,婉如不甘不愿,一步三回头的,最后出门后,又从门口探进来个脑袋,娇憨的问着。 你还吃!撑死你算了! 谢夫人扫了一眼被婉如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那个装点心的盘子,紧紧抿着嘴,绝望的闭上眼睛。 到了早上,谢夫人直接没有让婉如过来,光想到她就觉得怒气值爆棚了,再见就要吐血了。 “我与表妹一见如故呢,表妹大老远从旬州来,总是母亲的娘家人,自然要好好招待一二。” 陈芸对着谢夫人一笑,看着谢夫人那张仿佛便秘了一百天的表情,她都更加喜欢宛如了呢。 “没想到你倒是和婉如这丫头投缘,一日不见就想的慌。既然这般喜爱,不如让二郎纳了她,你们做一辈子的姐妹,自然能天天见面了。” 谢夫人不咸不淡的对着陈芸道。 其实站在谢夫人的立场,谢奕再不听话也是她亲生的,婉如这般奇葩的侄女,又不是个机灵人,在陈芸面前半圈都走不了,哪怕给谢奕做妾谢夫人都觉得配不上呢,此时这般说起,只是为了给陈芸添堵而已。 “母亲这话说的,这不是妄自菲薄了嘛,纵然母亲娘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是好歹也是正经人家,倒是不必如此卑微。而且便是婉如是庶女,但是性格也趣致,人也长得不错,嫁到普通人家做个正头娘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说了,哪有好人家的姑娘低三下四的做妾呢,只有上不了台面的人才会这般蠢的祸害人。便是我喜欢婉如表妹,也不会盼着如此害她的。” 陈芸真是觉得谢夫人没救了,要是谢夫人肯晃一晃脑袋,八成耳朵里就是大海的声音了。 让自家侄女给自己儿子做妾,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说实在的,真的打击不到她,一辈子都要在她的管理下不说,而且妾就是妾,难不成出自她的娘家了,还能变成高档货? 被陈芸直接扫在了脸上,谢夫人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陈芸就差直接指着她的鼻子骂了,瞧瞧她说的那些话,句句都是暗指她娘家低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没摊上一个令她顺心的媳妇,谢夫人只觉得她上辈子一定是造什么孽。 大儿媳妇看着是个老实疙瘩,实际上竟然勾引自己的丈夫,是个□□□□。二儿媳妇呢,则是牙尖嘴利,仗着出身高点,眼里压根盛不下人,竟然还敢指桑骂槐,她这个做婆婆的反而在她面前还得陪小心。 真是作孽啊! 等陈芸离开后,谢夫人想起来就觉得悲从中来,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而陈芸从谢夫人的正房里出来,就问着婆子,直接奔向婉如在的厢房了。 “婉如妹妹,这是怎么了?” 陈芸一进门,就看到婉如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吓了陈芸一跳,赶紧问道。 “二表嫂!” 婉如没想到陈芸竟然找了过来,赶紧爬起来,像个小丫头一样,垂着手在她身边立住,规规矩矩的问好。 “我没什么,就是早上吃撑了!” 看着陈芸关心自己,婉如不好意思的一笑,低头扭捏的说。 “哈……” 陈芸短促的一笑,这位表妹真是个人物,这才大早上啊,就吃撑了。 一个在婉如屋里伺候的,梳着双环髻的小丫头,面色苍白的打了个哆嗦。 天哪,这位表姑娘一早上喝了一大碗香米粥,吃了三个鲜肉酥饼,两个蒸饼,还有一碗羊肉,并且就着酱黑菜和小黄瓜,吃了一碟子豆面饽饽。 后面还上了豌豆黄,芝麻卷,金丝糕,枣泥糕四样点心拼盘,也都吃的一干二净了。 这饭量,简直吓死人啊,她都过去劝了表姑娘两次,生怕她撑死。 “既然表妹撑着了,那我原先还打算把这一盒子宫廷御制的鸡油卷和如意糕给你呢,现在也不用了,反正你大概也不能吃了。” 陈芸早上来时,就让容和捎带了礼物,准备给婉如。 她觉得比起金钗玉石,送给吃货宫廷御制的点心更能投其所好呢。 果然,等陈芸话音一落,婉如的眼睛就蹭的亮起来了,赶紧抱着陈芸的胳膊撒娇。 “谢表嫂厚爱,我要吃啊,要吃啊!” 有好吃的怎么能放过,婉如觉得自己哪怕撑死,也不能错过御制的点心啊。 陈芸再次笑出声来,这个表妹真是活宝贝,回头就让人把装了点心的盒子拿过来摆在婉如屋里的桌上。 “表妹多活动下,等中午消了食再吃吧。” 把要对着吃的扑过去的婉如拉住,陈芸还真的怕她撑死,赶紧劝道。 “恩恩,对,要多活动下。姑母家里好吃的太多了,我好高兴。” 摸了摸肚子,婉如此时也觉得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但是反正东西已经在桌子上了,晚点也能吃,依然兴高采烈的说道。 在家中时,婉如活动的方式一般就是踢毽子,荡秋千什么的,现在谢夫人的院子里好像没有秋千,因而婉如把从家中带过来的毽子翻了出来。 “表嫂一起来吗?” 把手里那只绑了鸡毛的毽子往上抛了几下,婉如礼貌的冲着陈芸邀请道。 她看着身穿银红缂丝撒金的八幅裙,梳着精致的飞云髻,头上戴着一套纯金带绿宝石挑心的头面,打扮的很贵气的表嫂,想来觉得表嫂和家里的嫡姐一样,不可能答应和她玩这种不上台面的游戏,因而也不报什么希望。 “好啊。” 陈芸粲然一笑,主动执起婉如的手,看着小姑娘露出惊喜的表情,也觉得内心欢喜,两人欢天喜地的一起在院子里踢起了毽子。 第61章 怀孕 “好厉害!” 陈芸一下一下的踢着毽子,并且踢的又高又稳,两只脚轮流踢,偶尔还变着花样,连续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停过,直踢的满头大汗,脸颊也红扑扑的,惹得一旁的婉如激动的跳着脚鼓掌。 第144节 她没想到表嫂竟然厉害,这等上不了台面的小游戏,也玩的这么好,还真的完全看不出来呢。 “表嫂,没想到你也喜欢踢毽子啊,你以前常玩吗?踢得真好!” 婉如艳羡的看着陈芸,一旁陈芸终于自己停了,她赶紧凑过来接着陈芸抛给她的毽子,好奇的问道。 “唔。” 陈芸含糊的点头,她当然并不常玩踢毽子,只是前世小时候踢过而已,但是这一世她习了武,身形自然比一般的小姑娘更稳,动作和耐力也棒的多。 看着婉如玩的开心,小脸高兴地放光,看起来极其天真可爱,陈芸站在一边突然出声问道。 “表妹突然来京都,是准备一直留在这里吗?临走前,家里可有和你说过?” 换做是别的白莲花一类的表妹,陈芸是直接不会开口的,但是感觉和婉如还是比较投缘的,因而陈芸会想先从她这里入手看看。 “恩,我就不走了,我爹说,姑姑要我来给二表格做妾。”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婉如还是有点少女的羞涩的,看着陈芸瞪大了眼睛,然后婉如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又添补了一句。 “表嫂你放心,我一定会乖乖听你的话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不惹你生气,只要你给我饭吃就好了。” 婉如觉得二表嫂实在很美,踢毽子又这么厉害,有这样的正妻,二表哥肯定不会把自己看在眼里的,那也没什么,反正只要有吃有喝,她就能过下去。 “呵呵……” 陈芸倒是被婉如的坦荡和小心翼翼的语气逗笑了,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婉如这样奇特的姑娘,而且婉如一点也不藏私,坦坦荡荡的,也加她有些喜欢,对于她说的自己是来做妾的,倒也没有多反感。 “那婉如自己想要给你二表哥做妾吗?” “额……我没有想过啊,反正我要嫁人啊,给表哥做妾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婉如踢毽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张脸上都是茫然的表情。 她从小是个乖巧的孩子,而且她姨娘也长年累月的教导她,长辈吩咐什么,就老实听从。既然她爹已经把自己许给表哥做妾,那她自然就要老老实实的做妾啊,还有喜不喜欢这个说法吗? 在陈芸身边的容和,已经被婉如奇葩的言行完全镇住了,在一边暗自翻着白眼,觉得这表姑娘可真不要脸,当着自家主子面就说要给姑爷做妾。 “婉如这样想可不对,好人家的姑娘都不能做妾啊。一旦做了妾,就要永远抬不起头来,不仅伺候二爷,还要伺候我啊,而且我也会对你很不好啊,到时候不叫你吃饱,只能天天在屋子里做针线,这样也好吗?” 陈芸拍着婉如额头的碎发,歪着脑袋,笑的很温柔,劝着婉如道。 “唉?我会乖乖听表嫂的话,也不会再表哥面前争宠,表嫂这么好,不要让我吃不饱饭啊!” 听陈芸这么说,婉如面上终于有点惶恐了,赶紧拉着陈芸的袖子央求道。 她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唉,在家时,她姨娘就不受宠啊,可是嫡母也没有对她怎么样,婉如从小吃的虽然是粗茶淡饭,可是好歹也吃的饱啊,为什么自己作了妾会这么惨。 “那婉如想过,若是你表哥不想纳你为妾,你该怎么办吗?” 活动了半晌,眼看着太阳出来了,有点晒,陈芸便拉着婉如的手进屋,路上对婉如道。 “唉?表哥不想纳我做妾?可是我爹说姑母会安排的啊。” 这个问题,也是婉如从来没有想过的啊。 她一直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每天吃饱喝足穷开心,在家被嫡姐欺负了也没关系,她和自己的姨娘哪怕住在一个偏僻简陋的小院子,都能自得其乐的。 婉如像个仓鼠一样,悄悄打量着陈芸的脸色,迟钝的意识到,是不是自己不讨表嫂喜欢啊,不然她怎么老是问自己这种奇怪的问题啊。 想着想着,婉如就觉得有点郁闷,于是偷偷摸摸的伸手,从陈芸带给她的食盒里往外掏点心往嘴里塞,而且因为点心实在太好吃了,就算现在十分忧伤,婉如依然幸福的眯起眼睛。 “你姑母可是做不得你表哥的主啊,你表哥不想纳你为妾,觉得你吃得多,长得又不好看。就算你姑母强迫表哥纳了你,也不会喜欢你,我也不会对你好,你就只能自己一辈子都被关在院子里了。” 陈芸看着婉如越吃越欢,脸上的茫然和忧郁都因为美味的点心变成了欢喜,便笑着双手撑腮,狡黠的笑道。 “啊?我长得真的不好看吗?” 婉如听了陈芸的话,小脸上的表情有点垮了下来,但是嘴里嚼着的动作依然不停,脸上又开始出现茫然的情绪了。 说的也是呢,她自己是没有表嫂长得好看的,表哥不喜欢自己也是可以理解的,舔干净手里的点心屑,婉如挠了挠头发,小心的再次问陈芸道。 “表嫂真的不能留下我吗?我可以少吃一点的,表哥不喜欢我也就算了,我会好好待在院子里。” 其实在家里时,婉如就一直和姨娘住在院子里,除了有时候去嫡母那里外,从来也没有出过门啊,只待在一个院子里不出去,对她来说没什么问题。 “蠢丫头!你可以不当妾啊,表哥不喜欢你,你就再找个喜欢你的男人嫁了呗。到时候你就不用看主母的脸色啊,会过得更开心,而且还能想吃什么吃什么啊。” 陈芸忍不住戳了一下婉如的额头,这丫头真的迟钝的厉害啊,脑子根本不转弯的,只会一个方向走到黑。 “我可以吗?” 婉如这下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啊,她真的可以和嫡母,还有表嫂这样,做正妻,风风光光的管着家,想吃什么吃什么? “可以的。我会帮你!” 陈芸点了点头,看着这个十几年来活在笼子里的丫头,虽然她迟钝的可怕,但是这姑娘是庶出,想来在家里的环境也不会太好,思想上比较落后也可以理解的,她还是有可以改造的空间的。 “那我听表嫂的。” 婉如裂开嘴笑的很高兴,她没有主见惯了,一直随波逐流过一天算一天,之前在家听嫡母,父亲,嫡姐的话,现在表嫂又拍着胸脯保证让她做正妻,更加欢喜了。 这蠢丫头,真的信了自己啊。 陈芸看着婉如开心又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有点好笑。不管是为了她难能可贵的信任,还是保护单蠢小动物的心思,陈芸觉得这份责任一定要揽在身上了呢。 从婉如那里回来后,陈芸回去的路上开始寻思,究竟给婉如找个什么样的丈夫比较好。 第145节 婉如还挺可爱的,很是该给她找个理想的丈夫。 到了中午,谢夫人那里又召见了婉如。 “你表嫂和你说了什么?” 听说陈芸和婉如说了很久的话,谢夫人便跟婉如打听道。 八成知道她的用意,陈氏便心急了,专程过去软硬兼施的威逼婉如了,谢夫人有点自得的想着。 “表嫂人可好了,给我带好吃的,还和我玩踢毽子。不过她说我长得不好看,吃的又多,表哥不喜欢我,不想纳我做妾。但是表嫂说她会帮我的,到时候不做妾,要做正妻呢,还能想吃什么吃什么。” 婉如表情喜滋滋的,将自己和陈芸的一切都事无巨细的告诉谢夫人。 谢夫人一听婉如说的,当即怒火冲天,怒其不争的狠狠戳着宛如的额头。 “你傻啊,她说什么你信什么?陈氏那个人,把你吃了骨头都不会吐的。她会给你找个什么好人家!嫁去个平民百姓家,就是做正妻有什么用,哪个能赶上你表哥!宁为英雄妾,不为庸□□,难道你不知道吗?” 婉如被谢夫人戳的好痛,眼泪汪汪的看着谢夫人气的狰狞的面孔,瑟缩着身子,恐惧的听着她愤怒的咆哮。 什么庸□□,英雄妾的,她不知道啦,只要有人能为自己负责,让自己有个地方吃饱喝足穿暖和,就足够了啊。 “你聪明点,听我的话,自有我为你规划,保证让你表哥纳你做贵妾,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 谢夫人大概也摸到婉如的脉门了,知道说别的这个蠢货也理解不了,只能用吃香的喝辣的来利诱了,因为板着她的肩膀,用力要晃着说道。 原先谢夫人是想退货的,但是被婉如转述的陈芸的话一激,就不管不顾了起来。加上问到婉如,听说弟弟家只有她这么一个庶女,谢夫人也没有什么挑选的余地了。 毕竟侄女也不是地里的大白菜,能随便她挑肥拣瘦的。 “哦。” 婉如不像喜欢表嫂那样喜欢这个姑母,姑母好凶啊,婉如只能含着泪点点头。 等到晚上谢奕回家,谢夫人就把谢奕又叫了过去。 “你看婉如这孩子怎么样?娘亲已是十几年没有回过娘家了,心里挂记娘家,也帮不上你舅舅他们,现在你舅舅把婉如送来,娘亲喜欢得紧。再说了,看着纯良又康健,哪里不好了?你媳妇儿嫁过来这么久了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的,不如就纳了婉如做一房妾室,也全了娘亲和婉如的姑侄情分。” “你媳妇不是个贴心的,你爹又是那个样子,娘亲过得也苦啊,想寻个婉如这样的贴心人。” 比起之前的生硬,谢夫人现在采用了怀柔政策,拉着谢奕的手哭诉道。 “娘亲,儿子心里只有陈氏一个,看不上别的女人,也只想要陈氏生的嫡子嫡女,不会有庶子的。表妹再好,也不想要。” 谢奕失望的看着他娘,不知道为什么他娘一直这么说不通呢,纳了婉如,给陈氏添堵,和大哥房里一样,添上个庶子,娘亲就会开心吗? “我生你养你一场,二郎,你真的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吗?你自去喜欢你的陈氏,娘又没说什么,但是哪个体面点的男人没有三妻四妾,你就是为了娘,纳了你表妹也不碍着陈氏啊。再说了,陈氏一直生不出来的话,你还能一直不要孩子吗?” 谢夫人失望又伤心的看着谢奕,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相当的凄惨,让谢奕既烦躁又心里头难受。 作为子女的,没有人想要看到母亲流泪,但是取悦母亲的话,又很违心,所以谢奕现在真的一个头两个大,看到谢夫人就心里头堵得慌。 “等到四十无子,儿子再考虑这些,反正陈氏也年轻,儿子也年轻,嫡子才名正言顺,用不着生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别人也会笑话我们谢家没规矩的。” 谢奕意志坚定,他真的不太看得上大哥儿,谢夫人把大哥儿真的养废了,他再生个庶子养在谢夫人哪里的话,只能自己也添一个大哥儿这样的庶长子,有还不如没有呢。 “呜呜……你是想逼死娘啊!总之娘亲不会放你表妹回去的,到时候你表妹在谢家嫁不得旁人,你不负责也要负了。” 谢夫人索性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都使出来了,咬死了非要逼谢奕纳了婉如。 “娘亲,你别这样了,儿子是不会纳了表妹的,母亲想都不要去想了。” 谢奕没办法,只能最后撂下话,自己转身逃了。 身后谢夫人尤不死心,还要拉着他,但是没有拦住。 “唉……” 谢奕回去唉声叹气的,有这样的娘亲,真的太扎心了。 “你娘说什么了吗?” 陈芸知道谢夫人把谢奕叫过去就不会有好事的,因而拉着他道。 谢奕无奈,只能把谢夫人方才的话和陈芸简单的说了一下。 陈芸知道谢夫人肯定要使出这种把戏的,倒是也没有惊讶,她厌恶的一皱眉,谢夫人把她的耐心都用光了,因而决定要想个法子狠狠治治这个老妖婆了。 “你要坚持住绝对不能松口。其他的,我会帮你解决的,放心吧。” 摸着谢奕的狗头,陈芸站在谢奕身边,笑的有点冷。 第二天,陈芸早上去谢夫人那里伺候,突然说起了婉如。 “儿媳娘家的侄子倒是认识不少出身不错的举子,而且儿媳和婉如一见如故,颇有点缘分,不如就由儿媳为表妹保个媒?” 谢夫人听到陈芸的话,顿时柳眉倒竖,语气不好起来。 “婉如的爹娘和我这个长辈都在呢,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儿媳也就是这么一提嘛,毕竟她是庶女,怕是在舅舅家,还有母亲这里,都看不大上她,与其因为她的身份,让他当妾害了终身,不如嫁给有出身的举子呢。” 陈芸也没有恼,只是笑盈盈的看着谢夫人。 “婉如是我的侄女,我自然疼她,现在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得她。况且你入门这么久了还没有一儿半女,看着婉如又投缘,不如就肥水不流外人田,把婉如给了二郎吧。” 谢夫人这次可不像之前那样只是试探了,而是带着笃定和命令的口气。 “既然母亲如此喜欢婉如,不如让大姐把婉如待会周家做妾,一样也能常看到啊,也全了母亲疼爱大姐,疼爱婉如的心。况且二爷早就说了,最看不得像大哥儿这样的庶子了,再说了,再外面庶出的总是低人一头,谢家连着两个儿子都先有个庶长子立在房里,母亲不怕被外面的人戳脊梁骨?” 第146节 陈芸毫不掩饰的鄙夷之态,她真的服了谢夫人这样脑子不清楚的人了,智商低还想玩宅斗,不够她一个指头拨拉的。 而且陈芸觉得,所谓的宅斗,在一个靠山高,自己能立得起来,又压根不会考虑丈夫喜欢与否的女人身上,根本是玩不起来的,任何弯弯道道,都抵不上正面硬肛。 哪怕谢夫人再精明,除非她下一把毒放水井里,打算毒死一家子人,不然还真的没法拿陈芸怎么样的,谢夫人硬的软的都使出来也没用,她什么都不怕。 “况且儿媳就实话实说,母亲给二爷塞多少侍妾都没有用,就是把婉如塞进我们房里又怎么样,妾就是妾,再是表姑娘也爬不到我头上,根本不够我一个手指头的。在内宅里,想整死几个妾室还不轻易吗?母亲也是知道的,公公多年来没有庶子是什么缘故,你能做出来我就傻吗?” 陈芸真的想说,只要她想,她可以保证谢奕这辈子一个孩子也捞不着,她不生,别的女人也压根生不出来。 “你……你狂妄至极!你就不怕这妒妇的名声传出去?你,你这番话我一定要找亲家母说道说道,我就不信……” 谢夫人被陈芸气了个仰倒,之前再怎么说,也和陈芸维持着表面和睦的关系,没有撕破脸,但是陈芸这么不管不顾的净说大实话,看起来完全不把谢夫人放在眼里了,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无视过,谢夫人的眼睛都气的通红。 “儿媳说了什么?母亲可不要污蔑我啊!这话也就是我们婆媳的私房话嘛,你说给别人听,儿媳可不会承认!到时候婆婆如此污蔑我,我娘倒还要找你的麻烦呢。” “再说了,我又不傻,整治个把侍妾让别人找不到话柄的能力还是有的,母亲就不要替儿媳担心了。” 此时屋里还有几个丫头和嬷嬷,陈芸也是不怕,说完后,直接转过身来看着她们。 “聪明点的呢,就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要是让我知道谁在外面乱嚼舌根,一点流言也伤不了我什么,但是惹我不高兴了,我让你们一家子都活不成!想惹我的就尽管试试。” 陈芸完全无所顾忌,古代没有留声机,这才是她最大的金手指啊。 不管她说了什么,到时候谢夫人敢向外传,她身边伺候的人可做不了证人,她倒要告谢夫人一个诽谤呢,再说了,就谢夫人有嘴吗?她也有。 谢夫人说她不贤就是不贤了?她的那些极品事更是说不完呢。 大不了大家要黑一起黑,反正名声也不能当饭吃,她才不怕呢。 威胁完下人,陈芸潇洒的离开了,把谢夫人直接气晕了过去,此后好几天谢夫人都缠绵床榻起不了身。 “好像刺激的有点过火啊。” 谢奕和陈芸这几日也一直要去谢夫人床前侍疾,谢夫人看到陈芸就摔盘子摔碗的,赌气不喝药,还要哭闹着让谢奕休了陈芸,让谢奕很是苦恼。 老娘和媳妇关系不对付,夹在中间做夹心饼干的小可怜谢奕,感觉自己才是被她们殃及池鱼,最受伤的那一个。 “呵呵……” 陈芸才不管谢夫人怎么样呢,她照样天天和谢奕一起出现在谢夫人的床榻前,扮演孝子贤孙,那天威胁谢夫人和屋里伺候下人的那个人,好像不是她一样。 谢夫人的病越拖越严重,请了大夫重新来看,山羊胡的大夫皱着眉摸着谢夫人的脉象,眉头越皱越紧。 “我娘怎么样了?” 谢奕有点着急的问大夫,他娘固然有时候很让人上火,但是好歹是亲娘啊,他比谁都盼着娘亲健康的。 “谢夫人,怕是喜脉啊。” 大夫一连扶了三次脉,都是喜脉,他是行医二十多年的老大夫了,自认喜脉还是看不错的,因而再三确认后,和谢奕道。 一旁的陈芸眼睛里都是喜意,好了,这下终于有大热闹看了。 谢奕也是完全的被震惊到了,这些年他娘年纪愈大,他爹等闲日子都不往他娘屋里走了,怎么可能会怀上身孕。 “大夫一定是看错了!怎么会!” 谢奕风中凌乱,恨不得摇晃着大夫,非要大夫重新再试一次脉。 “既然谢公子不信任老夫,还是另请高明吧!” 大夫也是有自己的脾气的,他吃饭的本事都被怀疑了,自然没有什么好心气。要大夫说,有什么不可能的,谢夫人也就四十来岁,这个年纪怀上身子的妇人,虽然少,可是并不稀罕啊。 第62章 出墙 送走第二个大夫后,谢奕满脸苍白的回到屋里,看着喝了药一直没有醒过来的谢夫人,眼睛都直了。 第二个大夫是外面请来的百味堂的坐堂大夫,水平公认的很不错,他也得出相同的结论,谢夫人怀孕了,月份还浅,大概不到两个月。 谢奕原先是抵死不愿意相信的,他娘都这个年纪了,他爹也好多年不和他娘同睡一屋,这孩子怎么可能生的出来。 但是先前,大嫂和亲爹偷情的事还历历在目,虽然谢奕既尴尬又羞愧,决意再也不会提起,看到谢老爷时也尽量避免自己想到这些。 但是他们做过就是做过,完全颠覆了谢奕的三观,谁能保证得了,自己的母亲,又做不出这样背德的事呢。 “恭喜啊,你又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陈芸笑着拍了拍谢奕的肩膀,笑容极灿烂,发自肺腑的真诚祝贺道。 谢奕一脸麻木,有点生无可恋的看了陈芸一眼,便垮着脸,双腿沉重的走了出去,脸上的表情如丧考批。 “干嘛呢?你娘怀了身子难道不是好事?我娘当初大概也是这个岁数生下我的,我哥哥姐姐们可没这么不欢迎我。” 陈芸也贴心的没有在谢夫人的屋里大声说话,出门后才对着谢奕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谢奕脾气再好,都忍不住生气起来,脸色难看的对着陈芸怒喝。 “你自己才奇怪呢!一脸你娘肯定是给你爹戴了绿帽子的表情!你还是亲生的吗?不孝子!” 陈芸狠狠一脚踹到了谢奕的小腿肚子,踹的他嘶的抽了声冷气,随即再也站不起来了,眼泪汪汪的半蹲在地上,抱着小腿不断地抚摸着。 “你别说你不知道,我爹已经很久根本不进我娘的屋子了!” 脸朝下抱着腿,谢奕说着说着就带上了哭腔,继续低吼着。 第147节 “你又不是天天趴在你爹娘门口听动静,怎么就知道你爹和你娘没有夫妻生活了啊!” 吃了药,加上被陈芸气病了,谢夫人这几天一直昏昏沉沉的,而陈芸对于谢夫人不久的将来可能会面临的境况相当的期待,因而难能可贵的有了点耐心,摸着谢奕的狗头,安慰道。 “我……我该怎么办?” 谢奕嗓音沙哑的低声问着陈芸,像个失措的孩子般,一直维持着半蹲着的姿势,抱住了陈芸的腿。 尽管腿上粘到了谢奕这个大型障碍物,陈芸尽量往前迈步,将谢奕的头发揉的更乱。 “当然是你先和你爹说啊,你娘怀孕这么大的事,你想瞒下来也做不到吧?先和你爹说说,是非公断,到底孩子是不是你爹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尽职尽力的出着馊主意,陈芸站住脚,看着抱着自己腿在层脸的谢奕建议道。 “不,不行!” 谢奕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摇头,抱着陈芸的腿一松手,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当然不能和他爹说了,万一孩子不是他爹的,就通了大篓子,若是他娘给他爹戴了绿帽子,他爹是不会放过他娘的。 “瞒不下去的,你请了两次大夫的事,府里上下可都知道了,你又没有嘱咐大夫不能透漏出去,你娘怀孕这么大的喜事,说不定人家早就说出去了。” 陈芸善良的提醒他。 “那我赶紧让人把大夫叫回来,告诉他不准说出去!” 懊恼的坐在地上捶了一下地,谢奕赶紧连滚带爬的起身,顾不得拍打身边的泥土,就要冲出去叫人 “你这不是欲盖弥彰吗?你娘还未必怀的不是你爹的孩子呢,你这么一折腾,不是故意和大家说,你娘背着你爹偷了人,孩子不是谢家的种吗” 陈芸赶紧扯着谢奕的衣服后领子,一把将他拎了回来。 “冷静点,别自己吓死自己!” 双手按着谢奕的肩膀,陈芸看着他的眼睛,劝他不要和无头苍蝇一样,七头八脑的胡乱窜。 “那我,我先问问我娘。” 看着陈芸依然冷静又淡然的脸,谢奕觉得有点羞愧,眼睛依然红红的,但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了。 好像是自己太禁不住事了,谢奕从知道自己亲娘有身孕后,就一下子方寸全乱,完全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才好了。 “对的,你先问问你娘啊。语气委婉点,不要上来就问孩子是不是你爹的,让你娘脸上不好看。” 此时的陈芸异常的贴心,拍着谢奕的脸,把他指使的团团转,像个最贤惠的妻子一样。 “恩。” 谢奕转身又继续回屋,而等谢奕一走开,陈芸就冲着自己的丫头招手,让她去告诉他们的人,尽快将谢夫人怀孕的事透给谢老爷和外面的人知道。 “娘……到底这孩子是谁的呢?” 谢夫人这几日病的厉害,一直浑浑噩噩的睡着,此时被喂了药,更是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醒来。 谢奕看着母亲熟睡的脸,心中百味杂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住母亲若是怀的孩子不是父亲的,这样的真相。 呆呆的站在谢夫人的床头好半晌,谢夫人的玉枕都要被他的视线盯穿了,谢奕心中想了很多很多,各种最坏的最糟的状况都想到了,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然后轻轻推着母亲的肩膀。 “娘亲,娘亲……” 将谢夫人的身子推了好几下,谢奕这才看到谢夫人的睫毛颤了颤。 “二郎?” 许久后,谢夫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一时之间看到谢奕在这里,有点愣住了。 “娘亲,别睡了,该起来吃晚饭了。……你,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谢奕磕磕巴巴的对着谢夫人道。 “你说什么?” 谢夫人揉了揉眼睛,完全没有听明白谢奕的意思,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方才……方才大夫说你怀有快两个月的身子。” 谢奕完全不敢看谢夫人的脸,只是盯着床上的被子,横下心来说道。 “怎么会可能……” 谢夫人疑心自己仍旧在做梦,下意识的抚了下小腹,她和谢老爷已经多年没有亲近过了,孩子哪里冒出来的。 “这孩子……” 听了母亲的话,谢奕的心猛然的一沉,使劲咽了咽唾沫,扭过脸去犹豫着提醒道。 “不可能的!一定是大夫弄错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夫人也凌乱了,要不是她真的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谢老爷的事,简直也要怀疑自己一下了,谢夫人慌乱的抓着谢奕的衣服,厉声问道,仿佛这场闹剧是谢奕自己弄出来的一样。 “我也不知道……” 本来谢奕依旧想着,若是他娘怀的这孩子真的不是他爹的,自己能不能帮他娘把这个事掩过去,反正孩子是不可能生下来的,不如趁着他爹不知道的时候,把孩子打掉? 这时候,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一只手猛地推开了屋子里的门,把谢夫人和谢奕都吓得一哆嗦。 “娘亲!听说你……你有了身子?” 谢家三爷碰巧也在家里,听到二嫂派人来和自己说谢夫人怀孕了,也是被吓的一脸懵逼,他以为自己就是家里最小的了,没想到都这个年纪了,亲娘又怀了个更小的,赶紧跑过来。 第148节 但是谢行一进门,就感觉到屋里的氛围很不寻常,而自己的二哥看到是他后,拍着胸脯感觉大气都喘不匀和了。 “根本不可能的,二郎,快去再找个大夫过来,一定是大夫没有本事,扶脉扶错了。” 谢夫人两行眼泪哗的流了下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她根本就是清白的,怎么会突然有了孩子。 “已经请了两个大夫来确认了。” 谢奕沉重的看着他娘,心里确定了什么,捂住脸颓然的坐到了脚踏上。 “这是怎么了?母亲怀孕了虽然很突然,但是何至于你们都如此表现?” 谢行并不知道亲爹和大嫂的这一段由头,虽然大体上也知道父母之间多来年也不甚亲密了,但是还是没有把自己亲娘的孩子不是亲爹这方面去想,便望望这个,望望那个,很好奇的问道。 “绝对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怀了身子!” 谢夫人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她根本没有接触过其他男人,这孩子到底是哪里出来的,只是抽泣着一遍遍的重复着,摔着被子,枕头等东西,惊恐又崩溃。 “娘亲,冷静一下啊。” 谢行过去揽住了谢夫人的肩膀,摇着她的身子让她不要这么激动,但是谢夫人像条被扔进热水里的鱼,不断地扑腾着。 “二哥,你别傻愣着啊!” 又看着另一边傻傻的坐在床下的脚踏上的谢奕,谢行召唤着二哥一起帮忙。 “娘,尽快把孩子打掉吧。现在知道你怀孕的人不多,在父亲知道之前,把孩子打掉,说不定能掩过去。” 到底是自己亲娘,子不嫌娘丑,作为儿子,谢奕也不能嫌弃他娘的节操,只能想办法帮她补救一二。 “好……” 谢夫人揪着头发,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孩子到底是谁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也是不知道,只是本能的恐惧,万一被丈夫知道了,他这段日子就没有和自己亲近过,肯定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 对于谢奕提出的这个建议,谢夫人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的救生浮木般,只能充满希冀的看着谢奕。 作为家庭主妇,谢夫人平时也不太出门交际,最近一次出门,还是一个多个月前,参加谢老爷的同僚孟大人家的婚宴,孟大人的大儿子娶妻。 宴会上女眷那边也很热闹,谢夫人在席上一直和相熟的夫人在一起,多吃了几杯酒不胜酒力,还在孟家后院里歇息了半晌,但是全程都有婆子陪着啊。 回来的路上,因为当天参与孟大人家喜事的人有点多,马车挤挤挨挨的,谢夫人还在路上耽误了一会儿时间。 想起来,疑点也就这么两点了,但是孩子从什么途径来的,谢夫人依然想不起来。 这边,谢奕听到谢夫人的回应,不敢耽误时间,赶紧出门,要找人出去买打胎药,然后煎了给他娘喝,在他爹知道之前,把这个事一被子盖住。 “啊……难道……” 谢行在一边听了他俩的全程对话,突然脑海里闪现出一个惊悚的想法,不会是…… 震惊的倒退了三步,谢行看着谢夫人犹自崩溃的大哭,也仓皇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当日不巧,谢老爷还真的提早回来了。 他最近身体也有点小漾,加上朝中杂物缠身,由于去年大旱,很多农户颗粒无收,虽然朝廷拨了赈灾款,但是被从上而下的一层层盘剥后,真正分到百姓手里的所剩无几,而分发的救灾粮,对于一家几口的农民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以至于被逼无法,很多地方的村民都易子而食,或者更多的是一家人齐齐饿死,饿殍遍地。 这一整个冬天,北方冻死了不少农民,靠近京都附近的郡县还不是很严重,但是离京都越远的地方,比如曹州的霸上县和博凌县,盘剥赈灾款粮的情况就特别严重,饿死了大量的村民百姓,有的地方整个村子都荒坟遍野。 死了这么多人,劳动力严重短缺,只余下大量的荒地,整个地方上的税赋就要打几个折扣,春耕时也没有多少人种地了,这样的情况曹州的郡守想要藏着也藏不住。 但是曹州郡守高拱是清流一派的人,而且自身出自京都世族高氏的嫡枝一脉。 世家在大秦是有点特殊的存在,他们俱是前朝就有名的望族,积几百年的资财豪富,在大秦建国后依然保持了相当的实力。 虽然大秦的□□规定,世家子不能进朝廷中枢任职,以防他们做大,把持朝政,但是世家们依然分别站队,影响力不容小觑,私下里搅动着朝堂局势。 不论是谢老爷所在的清流一派,还是南派,或者是皇帝,或者是恭王,几方势力都想拉拢世家,而世家们本身也各有利益考量,分别选择投资这几方的势力,还有一部分属于墙头草,哪边都不想出力气,又想拿好处。 可想而知,若是谢老爷任由高拱那边的事爆发出去,不仅南派会找到机会疯狂反扑他们,世家们也会重新考量清流一派的势力,他若是护不住高拱,世家们最是现实不过了,又各自抱团,对于谢老爷来说损失就重大了。 特别是现在恭王炙手可热,不仅自身功劳卓著,是有名的贤王,又得到了上从小皇帝的信任,下到百姓们的拥护,若是让恭王再继续坐大,谢老爷这个首辅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在朝上独揽超纲了。 谢老爷正在为高拱的事头疼呢,谁知道下朝回到府中,就听到府里管事的告诉自己,今天谢夫人这边连请了两位太医,诊断出谢夫人怀孕的消息。 听完管事的汇报,谢老爷的脸已经是黑色的了。简直晴天霹雳,他的头上竟然也绿了! 咦?他怎么竟然会用到也字? 绿人者,终被人绿,谢老爷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他的报应终于来了! 前两天,谢老爷才接到人密报,刘氏已经熬不住死了,他的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既觉得解脱,又觉得心痛,在窗口站了半夜,结果第二天醒来后染上了风寒。 就在谢老爷内心郁卒时,竟然又知道了老妻不甘寂寞,红杏出墙的消息。 谢老爷眼前一阵阵发黑,从前朝野之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谢老爷,头一次觉得内心茫然,朝中不顺,毕生挚爱被他亲手断了生路,家里儿女皆不成器,已经没什么感情的糟糠之妻又为他带了绿帽子。 倒下后,呕出一口血来,谢老爷在小厮和管事的惊呼中,又努力撑着精神站起来。 用衣袖抹了抹唇角的血迹,谢老爷定了下心神,开始着人秘密打探这段时间谢夫人的行踪,孩子都有了,绿帽子也带上了,至少要让他知道谢夫人的那个奸夫是谁! 不到两个时辰,谢老爷已经都知道了谢夫人全部的动向。每个月谢夫人会去一次寺庙,添香火用斋饭,中午在寺庙香客居住的地方小憩,而上一次谢夫人出门交际,还是去了孟大人家,据说也在孟家的后院盘桓了一个时辰。 这些时间都是可疑的,谢老爷心中存下了怀疑的种子,越想越觉得谢夫人每月去寺庙,一定是会奸夫的。 而孟家那段,也是有嫌疑的,说不准谢夫人再别人家同人鬼混。 第149节 一想到可能外面有别人知道,自己的老妻偷人,给自己戴绿帽子,谢老爷就觉得气血上涌,完全接受不住。 等谢老爷去了谢夫人的屋子,谢夫人正在喝心腹婆子熬的打胎药。 莫名其妙被“怀孕”,谢夫人完全是懵逼的,关键在于,她完全业部能肯定自己到底怀没怀啊,孩子是谁的也不知道,小腹里的那块肉,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谢夫人依然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总是想着会不会是大夫诊断错了。 但是谢奕告诉她请了两个大夫来看,肯定是没错的,谢夫人也只能相信,自己是真的怀孕了。 三两口把苦涩的打胎药灌下去,谢夫人闭上眼睛躺在床上,所谓祸从天降,大抵是如此的。 谢老爷进门时,正好和端着药碗离开的婆子撞了个满怀,婆子手里的药碗也都摔了个粉碎。 “老,老爷……” 婆子吓得萎倒在地上,完全不敢抬头看谢老爷,只是不住的磕着头。 得知谢夫人怀了身孕,近身伺候她的婆子们也是不敢置信,上个月,谢夫人还是来月信的,而且根本没有接触什么男人啊。 但是大夫的诊断也不会错,有的妇人怀孕时,第一个月确实会来月信的,谢夫人之前怀谢奕,谢行等人时,就是这样的。 而且人心是经不住怀疑的,知道谢夫人怀孕后,谢夫人的心腹婆子也忍不住回想,确实有那么几次,谢夫人是独自在屋里的,瞒过了他们,也是说不准的事呢。 只不过,主子的事,做奴才的哪里能掺和呢,如今谢夫人要打胎,她就只能为谢夫人熬药。 一脚把这个婆子踹了个跟头,谢老爷怒喝一声,“滚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人了,谢奕和谢行看着愤怒的父亲,一声也不敢吭,谢夫人围着被子缩在床上颤抖不已。 “你这个贱妇!” 谢老爷上前对着谢夫人就是两巴掌,打的她唇角沁出了血迹来。 盛怒的谢老爷单手掐住了谢夫人的脖子,使劲用力,把谢夫人掐的翻起了白眼。 “父亲,父亲……” 谢奕和谢行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一左一右的拉着谢老爷,不叫他掐死谢夫人。 “贱妇该死!到底是哪个野男人,你给我说!” 谢老爷在两个年轻力壮的儿子们的辖制下,依然挥舞着胳膊,冲着谢夫人狠啐一口,质问道。 “老爷……呜呜……咳咳……” 谢夫人好不容易才从谢老爷的手心里挣脱开,脸都憋得紫红了,此时一边咳嗽,一边哭嚎着。 “我……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你!” 谢夫人快要冤枉死了,她真的是清白的啊。 “放开我!” 谢老爷来之前,已经查出了谢奕的下人为谢夫人偷偷买了打胎药的事,他作为首辅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有几分手段的,谢奕的行为在有心人的调查下,根本掩盖不住。 若是心里没有鬼,谢夫人干嘛要喝打胎药。若是没有奸夫,她的孩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父亲,娘亲……” 谢奕看着谢老爷失控的样子,赶紧拉着谢老爷要劝解一二,可是死活找不到能说的话。 “呸!她算什么娘亲,就是个不要脸的畜生,母猪都比她要强!她去外面勾搭野男人时,可有想过她是你们的母亲,她的所作所为,会不会为你们这些儿子蒙羞!” 谢老爷被气的老泪纵横,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前半辈子和谢夫人这个浅薄的女人一起过日子,所爱又年纪比自己小太多,可恨妾生我已老,后半辈子,谢夫人这个女人,还要让他受此奇耻大辱。 而谢夫人那里,看着谢老爷这么好不留情的态度,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恨意,浑身打了个冷战,想起了他轻描淡写说起刘氏活不久了的时候。 第63章 宛如 63 “你要是自己还稍微有点脸面,就一根白绫吊死在房里算了!” 谢老爷这个谢夫人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咬牙切齿的怒道。 “父亲……” 谢奕和谢行双双跪下,含泪恳求父亲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要使其母落入太不堪的境地,好歹绕过她的性命。 “你只知道说我,那你自己呢?你和刘氏那些恶心的丑事又怎么说?你以为装模作样的把刘氏送回旬州,就能把一切都盖过去吗?” 谢夫人忍了许久,可是谢老爷的态度彻底刺伤了她,不问青红皂白就怀疑她,辱骂她,还想她死,简直太可怕了。 方才喝过的药也生效了,谢夫人小腹剧烈的疼痛着,她声嘶力竭的仰头看着谢老爷,只觉得从来没有看清楚这个男人。 她实在是以为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于可笑,她根本就不知道腹中的孩子是何时有的,更加不知道所谓的奸夫是谁,但是又一切又都无法说清,她切切实实的被逼入绝境。 “啊?” 无意中又听到了父亲曾和大嫂刘氏有染,谢行实在太过于震惊。 万万没想到,母亲也爆出了父亲的丑事,对于母亲刚才的爆出的炸弹,谢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非常想有人能够突然跳出来告诉他,这场闹剧是假的,全部都是他听错了。 谢行看着愠怒的父亲,和脸色苍白,缩在床上呻,吟发抖的母亲,只觉得内心受到了大刺激,在这一天,他以为慈爱的母亲和一直尊敬崇拜的父亲,亲人们一切过去的形象都被彻底的颠覆。 谢老爷只顾着生气,却一时不察,被谢夫人揭了老底,在亲儿子们面前彻底的颜面扫地,踉踉跄跄的扶着桌子站稳,一口老血又从喉咙里喷了出来。 “父亲!” 谢行和谢奕赶紧扑上去扶着谢老爷,这时候谢夫人终于也忍受不住腹痛,也嘤咛一声躺在床上,翻了个白眼彻底晕死了过去,身下渗出的血迹慢慢的染红了被褥。 第150节 兄弟两人此时都手足无措了,故了这个顾不得那个,看着父母尽皆倒下,个个头大如斗,恨不得分出三十六臂来。 最终两人分别各顾一人,谢奕负责谢老爷,并且带他去别的院子休息,而谢行负责看护照顾谢夫人,两兄弟各忙各的,一起照顾着父母。 好在,谢夫人和谢老爷的病情经过大夫来扶脉诊断,也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谢夫人是受了刺激,加上流产后大出血,而谢老爷是怒极肺腑,这才吐血,两人都是需要调养,目前性命无忧。 忙活了两三天后,谢奕和谢行这才能够喘一口气,两兄弟碰面后各自苦笑,短短几天内都瘦了好几圈。 尤其是谢行,因为是小儿子的缘故,在爹娘面前没有身为长子的大哥,和天分出众的二哥那么有存在感,但是相比较之下,小儿子没有责任也没有负担,因而性子也更加的天真和浪漫,平日里一点也没有经过什么大事,一心只在书院读书。 现在谢行被迫知道了家里父母的秘密,内心郁卒不已,整个人也瞬间成熟了。 终年勤奋朝政,忍病上朝的工作模范谢老爷,因为吐血也难得请了病假,家里来了一*的同僚来探望,因着陈芸已经叫人把谢夫人有孕的消息透了出去,所以不少不知道内情的同僚,探病时,还来祝贺谢老爷老来得子。 当着外人的面,谢老爷也不好表示什么,憋的又喉咙一阵阵血腥气上涌,只是脸上青红交好,病情更加恶化了。 没过两天,谢老爷就叫人把谢夫人孩子没有保住,小产的消息散了出去,知道谢家的许多人都唏嘘不已。 等到三天后谢老爷一脸病容的上朝,身形消瘦,倒是好多人觉得容易理解了,谢老爷毕竟年纪不轻了,大家都以为谢老爷是老来得子太欢喜,孩子却没多久就胎死腹中,大喜大悲之下,这才心情郁结,身心俱损。 面对党内同僚的安慰,谢老爷只能咬着牙接受。 因为谢夫人到底是自己儿女的母亲,谢老爷自己本身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把柄在对方手上,原先谢老爷想让谢夫人自尽的,这下为了不使儿女寒心,又怕谢夫人乱说话,只把谢夫人关在院子里,家中一概家务都由陈芸协同府中管事打理,对外宣称谢夫人是生病不能见人。 谢老爷依然在追查谢夫人的奸夫,虽然谢夫人咬死了不肯承认,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会骗人的,若是真没有鬼,孩子怎么怀上的,谢夫人又怎么会堕胎。 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陈芸莫名其妙的接手了中馈,也觉得有点出乎意料。 当初埋在谢夫人身边的人,她一直没有用上,但是谢夫人自己总是不断地使些小动作,另陈芸无比闹心,如鲠在喉。 于是,为了一劳永逸,所以陈芸之前趁着谢夫人生病,让谢夫人身边的那个钉子把谢夫人的药换成了假孕的药。 服药后,此药的效果和妊娠期一个多月的脉象一致,所以大夫都没有发现。 而谢夫人自作聪明,喝下了堕胎药,堕胎药本来就是虎狼之物,加上假孕的药相互一对冲,效果就是如同流产般的□□出血,看起来像是胎儿流掉一样。 轻松ko掉谢夫人,陈芸倒是面对谢奕时毫无愧疚,只是看着谢奕每日六十五度角望着窗外发愣的傻样,不免多了一点耐心去应对。 “打起精神来!出去散散心要不要啊?” 拍了拍谢奕的后背,陈芸充满诚意的建议道。 但是家里出了这么多事,父母身体都垮了下来,谢奕哪有心情玩乐,对于陈芸的想法,只是摇了摇头。 “你……多照顾些母亲……” 由于谢夫人被关了起来,谢奕担心小产后身体失调的母亲,只能让现在管家的陈芸尽量照顾一下她。 “放心,亏待你不了你娘,份例什么的依然和她之前的完全一样,还有宛如天天去呢,只是你娘轻易不能出门而已。” 穷寇莫追的道理陈芸也是知道的,她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就是个大的,这一下子可把谢夫人整的够呛,估计半条命都没了,因而既解气又满足。 又过了几天,陈芸收到了罗明珠的来信,里面还夹着一张喜帖,她家里终于给她定下亲事了,不久后就完婚,因而邀请陈芸过去参加婚礼。 好朋友的终身大事,陈芸当然不能错过,拖着谢奕准时去了婚礼的现场。 一身喜服的罗明珠,正坐在梳妆台前和母亲说话呢,看着陈芸来了,顿时激动的站起来,不顾长长的裙摆,扑进了陈芸的怀里,眼睛也激动的红了起来。 “真好看!” 陈芸扶住明珠的肩膀,从上到下的好好打量了一下,只觉得罗明珠今天格外的美。面上抹了淡淡的胭脂,妆容挺浓,但是就着鲜红的嫁衣,格外的相称,只显得人面桃花,娇羞动人。 “二娘。” 罗明珠吸了吸鼻子,她之前苦恋予深,幸好被陈芸劝住,如今就要有自己的一份幸福了,再回想之前鬼迷心窍般的行为,只觉得无限感慨。 “一定要幸福啊。” 千言万语汇成了这句话,陈芸的眼角也有点湿润了。罗明珠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她一贯拿她当妹妹的,此时倒是有种类似娘家人的不舍。 婚礼前的罗明珠也闲不了多久,就被叫去补妆了,陈芸到底是外人,只能出去和其他夫人们坐在一处。 “谢二奶奶好啊。” 西平侯夫人柳氏恰巧也来参加婚礼,正坐在陈芸不远处和一圈贵妇寒暄着,看到陈芸来了,主动和她打起了招呼。 “夫人竟也在。” 陈芸相当的惊讶,她曾经在寺庙和柳氏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但是柳氏既是侯夫人,又算是长辈,如此热情的对她,难免让陈芸心里头多想了些。 “罗夫人是我表妹。” 柳氏一向是个善解人意的,因而主动和陈芸解释了起来。 只是她在娘家时是庶女,而罗夫人是嫡女,是她姑姑的女儿,两人关系倒是也不亲近。 “真是巧啊。” 陈芸没想到竟然柳氏和罗家还有这层关系,和柳氏坐在一处,小声的说起话来。 “说起来,谢二奶奶有三个侄女?可是都有了婚配?” 刘氏说了一会儿后,终于走入了正题。 “是啊。大侄女是我大哥和大嫂的嫡女,已经嫁人了,另两个侄女倒是未曾婚配的。” 第151节 陈芸猜不到柳氏到底想干什么,只能有一句回答一句。 “我看着二奶奶性格爽利,又能干,人又长的着实出色,我虽未见过你的几个侄女,可都说侄女肖姑,若是另外三个侄女与二奶奶有一半的相似,那必然是好人才啊。” “我十分喜欢二奶奶,处处都满意,只觉得合该我们是一家人才对啊。可惜二奶奶嫁人的早,我们大哥儿没福气了。我看二奶奶好的紧,我还想着,我们大哥儿就该娶个这样的姑娘才好呢。府上的女孩儿既是还有未曾婚配的,我倒是有心一求。” 柳氏口里的大哥儿,正是她的继子江云哲,对于江云哲已经二十五岁了还是条光棍,柳氏实在是一桩心事,近期终于好说歹说,这才从江云哲口中得出了一星半点的话头,说他喜欢谢家二奶奶这样的姑娘。 柳氏曾经为江云哲物色了很多相亲对象,但是江云哲哪一个也看不上眼,最后柳氏也是无奈,只能想到若是侄女肖姑,娶不到原版,但是侄女应该也能行啊。 陈芸万万没想到,竟然柳氏是有这个意思,还想给自己的侄女说媒。 她想着,璇姐儿是庶女,身份上配不得,大概柳氏想求的,应该是璟姐儿了。 “呵呵,侄女们的婚事,各有哥嫂在操心,我这个外嫁的姑姑,也是说不上话啊。” 陈芸说的也是实情,她一个做姑姑的,也没法越俎代庖替哥嫂和侄女决定什么。而且侄女们到底是未婚女孩儿,在这种场合里谈论起来,柳氏又不是正经的提亲,难免有点不太好。 “那是自然,我自会和侯府二夫人联系,只是今日一见,和二奶奶投缘,不免多说了两句。” 柳氏也没有失望,该打听的她已经打听的差不多了,今天她主要是想试探一下,也看看陈芸的意思。 她是怎么也闹不清楚,究竟江云哲是怎么和陈氏有交际的,算起来,大概也就是当初在寺庙里远远看到过一次? 柳氏嫁入西平侯府时,江云哲还不会说话,这些年母子感情相处下来,她是真的拿江云哲当自己儿子看的,因而便不想江云哲走了岔路,和有夫之妇有什么牵扯。 只有那些京都里的浪荡公子哥儿,才把眼睛放在别人的妻室上头,柳氏对于这样的行为,十分看不上眼。 陈芸的眼睛清澈,依旧一派坦然,柳氏也没有看出什么一二三来,只能想着大约她和自家大哥儿是没有什么的,大哥儿也是一面之缘下,才有些欣赏之意。 江云哲这些年一直在军营里,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女人都没有,清心寡欲的堪比和尚,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类型,柳氏也不忍拂其意思,若是陈家的女孩儿确实好,那就为江云哲定下也未尝不可。 婚礼结束后,陈芸走出罗家不多久,柳氏也去了和陈家相熟的忠勇侯府,先私底下表达一下意思,若是陈家二爷和二夫人也有意,那便正经的再次求亲。 江云哲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因为一句无心之言,要被柳氏坑了。 他如今经贺将军的推荐,调任皇宫的御林军指挥使,虽然官职并不怎么显赫,但是却不似朝中任何一方势力的人,明显颇得皇帝信任,每隔一日还教小皇帝刘瑞武艺和骑射。 恭王这边有意招揽江云哲,派出了沈穆清联系江云哲,对于沈穆清身上的气质,别人也许感觉不出来,但是在行伍混了这么多年的江云哲嗅觉灵敏的多,很能判断是不是同类。 只是江云哲有自己的使命,正在暗中调察着,对于投靠了恭王的沈穆清,只能敬而远之了。 陈家二夫人姜氏,自从听说了西平侯夫人有意憬姐儿做长子儿媳妇,陷入了纠结当中。 江云哲是个优秀的青年,这无可挑剔,西平侯府是老牌贵族,底蕴深厚,只是柳氏的名声可不怎么样,江云哲自己年纪也大,又不是世子,这就打了折扣。 而且比起江云哲,姜氏和二老爷更看重沈穆清这个前途光明,能力超群的年轻人,若是能让景姐儿嫁给沈穆清,那才是好亲事。 只是沈穆清和恭王那边走的近,有传闻说恭王想要把长女许给他,这就更让他们只能另外作他想了。 “你说什么?” 这边江云哲听说母亲要给自己议亲,一口茶从嘴里吐了出来。 “娘亲不会害你的,已经好好打听过了,应平侯府的姑娘家教不错,三姑娘又是谢二奶奶的亲侄女,想来侄女肖姑,也是不差的。” 柳氏觉得没什么问题啊,最主要的是江云哲的年纪越拖越大了,他们老两口有生之年抱孙子的愿望便更加强烈了。 “母亲别瞎想了,赶紧去和陈家说说,此事作罢,我不会答应的。” 江云哲哭笑不得,赶紧表态,他虽然对谢二奶奶有些兴趣,可不代表愿意做她的侄女婿啊,平白小上一辈。 “那怎么成?” 柳氏强烈的反对着,表示江云哲今年必须成亲。 “母亲勉强不了我,你知道的。亲事莫要再提,找理由取消,或者是把陈家姑娘说给二弟,不然到时候你定下婚事,也没有新郎拜堂。” 江云哲少年时就敢单枪匹马的从家里逃出去,去投军到征南将军的大营里,自然不是一般能被人要挟的人物。 柳氏也明白他的性子,那是自小说一不二的。知道自己误会了,白出了力,这下里外不讨好,倒是有几分泄气,又要为之前请人去应平侯府说亲的事头疼。 但是陈家还没有回应,他们这边单方面也不好毁约,柳氏只能另辟他想,也管不了许多,让人透出将来江云哲依然要回到万州驻守的。 最终过了一个月,姜氏左右衡量,陈家才让人传来消息,婉拒了柳氏。 姜氏舍不得自家儿女到时候离自己,既然江云哲这般没有追求,只能忍痛弃了这个女婿人选 而陈云这边,也正有些犯难。 谢夫人被禁足在屋里休养身体,宛如每日过去陪伴,倒是不愧是亲侄女,又贴心又温柔,让挂念着母亲消息的谢行不免内心感激。 他这段日子过的也艰难,知道了父母的密辛,原有的世界和三观一样都崩塌了,只是那是父母,要说别的也没立场,日日煎熬着,还要担心父母身体。 宛如是个吃货,有吃的就每天开开心心,对比谢行的苦闷阴郁,像一束阳光照进了屋子。 宛如又是自家表妹,谢行从宛如这边打探了几次母亲的消息,两人过来二去就熟悉了起来。 谢行经常送宛如一些外面的精巧零嘴,还会不惜精力,跑去城西专门买上一份如意糕,带给宛如。 谢行的行为完全讨好了宛如,加上他又温柔又英俊,身上带着读书人的翩翩气质,也是迷人的很。 宛如从来没有在别人的眼里,感受过这种存在感,有人只因为她是宛如才喜欢她,又合她的心意,关键好吃的特别多,宛如的心便完全向谢行这里。 “表嫂,你说过我可以嫁给喜欢我的人,每天想吃什么都能吃到,我不给二表哥作妾了,我想和三表哥在一起。” 陈芸发现谢行和宛如关系太过亲密,宛如还给谢行绣了鸳鸯戏水的荷包,是吃了一惊,赶紧找到宛如问着,毕竟谢行是有婚约的人,宛如这样叫私相授受了。 而宛如则记着陈云的话,主动眨着眼睛说起来。 第152节 陈云顿时亚历山大了,她是说过这话,但是不代表宛如和谢行就能成啊。 陈云也找侄子让他帮自己替宛如留意过人家,她毕竟是小户庶女,一般比较好的人家也不会看得上她,还是找家世殷实,人又上进的,对宛如更好。 “可是三弟有了婚约啊。” 陈云一说,宛如这才明白过来。她又不傻,自然知道自己是嫁不得谢行了。 “我喜欢表哥,不然,我做妾也行……” 虽然有些伤心和遗憾,但是宛如本来就是为了做妾而来的谢家,给哪个表哥做妾都行的。 陈云有点无语了,知道宛如这边是没有办法挽救了,只能和谢行沟通。 见到陈云,谢行的脸皮涨的通红,他和宛如的关系被二嫂撞了个正着,别提多尴尬。 “你已经有了婚约,如今是想让宛如做妾?” 作为嫂子,陈芸觉得谢行勾引单蠢少女的做法有点不大地道,因而便开口直接问道。 “不,我怎么会想让宛如做妾!婚约一事,我自会和爹说的。” 谢行的语气坚定,他本来就不想娶武将家的女儿,现在又喜欢宛如,便不想委屈所爱的人。 “哈?” 谢行来真的了,陈芸只能震惊地看着这个平日里山水不漏的年轻人,竟然有种几日不见,刮目相看的冲动。 “爹那里我去说,自然会给宛如一个公道的。” 自从谢夫人出了事,谢行对他爹也是失望的,原先不反抗只是没有遇到喜欢的,现在为了宛如,他愿意去背水一战? 第64章 谢三 “你爹不会同意的。” 陈芸笃定的对谢奕道。 她虽然有点敬佩起谢行的勇气和想法,但是年轻人做事终究是欠考虑的,谢老爷指望着利用谢行和武将这边联姻而壮大局势呢,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就让他放弃婚约。 谢奕也是十分惊讶,突然看不懂这个弟弟了。在他的印象里,三弟是个性子软和,安安静静读书,但是天分一般,也没有什么脾性,很没有存在感的人。 之前谢奕十三岁就中了府试的案首,十六岁中了探花,在京都里都是一时无两的,又因为和三弟没差几岁,到了三弟十二三岁时,没少人拿他们兄弟做比较过,三弟一般都是腼腆的微笑不语。 而且谢奕到底是谢行的亲哥哥,他考虑不到的,谢奕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 谢行读书一般,之前的功课谢奕也看过,这一次府试应该也是没有戏的,年纪轻轻的官宦人家的公子,若是自己没有出身,便只能走恩荫的路线了,和他们大哥一样从郎官做起。 本来郎官就只是个闲职了,京都里这种无权无势的小官多得是,若是谢行再没有靠谱的岳家,又因为妻室的原因惹恼了父亲,谢行将来又该怎么办呢?难道只能一个小官做到老吗? 而且人心是会变得,将来谢行在外面碰了钉子,难保他会不会就此后悔,然后埋怨表妹啊。 “我会再劝劝三弟。你尽快帮表妹找个人家,我们帮她出些嫁妆,将人许出去吧。” 谢奕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觉得现在家里真是多事之秋啊。 谢夫人现在被禁足了,但是中馈是陈芸在掌,总要念在她是谢家儿女的亲娘,谢夫人只除了不能再出院子之外,倒也没有过得太差,而且因为实在查不出这个奸夫是谁,谢老爷也没有阻止儿女们看望谢夫人。 “恩。” 陈芸点了点头,婉如是被谢夫人邀请过来的,谢夫人和弟弟已经谈妥,要婉如做妾,而谢夫人偏生又出了事情,这事古怪不又不光彩,谢奕等人忙不迭帮她遮掩呢。 要是真的把婉如送回去,到时候她说道起来,谢夫人的丁点体面都没有了,还是只能一床被子捂住算了。 谢奕当晚派人把谢行邀请到自己院中,在西厢置办了一桌酒席,请他一起喝两杯。 “二哥,这就是你那个通房撞死的地方吗?” 谢行进屋落座后,左右环顾了一周,虽然屋子已经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大门和四周的柱子都涂上了大红洒金的漆,室内铺陈也以金红打底,桌椅靠垫等都是秋香色金钱蟒花样的,看起来华丽异常,但是谢行依然还有种阴森的感觉。 之前谢奕的通房明月撞死在屋里,听说死状凄惨,谢府的下人们传言纷纷的,谢行也听了几耳朵,实地来看时,看到大红洒金的柱子,不免联想一二。 谢奕本来含笑看着弟弟,但是被谢行这么一说,顿时笑意消散的飞快,明月撞死时的场面太血腥暴力,谢奕根本不愿意提及和回想。 “呵呵……吃菜吃菜,这是你嫂子从侯府带过来的厨娘做的,菜式和味道很不错。” 开端和想象中不一样,谢奕只能胡乱笑了笑,重新把话题岔过去。 谢行挑了挑眉,看了二哥一眼,乖乖的动了筷子,从一盘子看起来五颜六色,像是凉拌肉丁的菜种夹起一筷子。 “唔……好吃。” 咽下嘴里的,谢行的筷子忍不住又第二次落到这道菜上,确实味道超级好,吃进嘴里咸香滑嫩,回味悠长。 “这是茄煲。” “把才下来的茄子,切成碎丁子,用猪油炸了,再用鸡肉脯子合五种菌类,新笋,豆腐干子,各色干果子,都切成丁儿,拿鸡汤煨干了,拿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了。要吃的时候儿,拿出来,用炒的鸡瓜子再拌一拌,才好吃。” 谢奕看到谢行吃的赞不绝口,竟是夜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便搁下筷子,跟谢行介绍起这个菜。 “二哥平日里相当有口服啊。” 吃到一半,哥俩推杯换盏间,谢行不觉对天天能吃到这般美味的谢奕,心生羡慕了。 “你二嫂出身侯府,既是岳父母的掌上明珠,宝贝娇女,宫中又有个疼爱她的姐姐,自然嫁妆丰厚,所用不凡。” “所以,你说要娶婉如表妹,我就不太赞同。纵然大丈夫不该在妻室的嫁妆上用功,但是娶了出身不错,岳家有力的妻子,带给你的资源之丰厚,是你现在始料未及的。不仅是朝堂上,生活上的,便是将来你的子女也多了外祖家这一层依仗。” 第153节 “三弟啊,娶妻是大事,为男子的纵然不似女子般嫁人定终身,娶对了妻子,也能够改变你的生活和人生轨迹的。而若是娶不对妻子,到时候或成怨偶,终日后宅不宁,或是再移情其他女子,到时候妻妾不相容,更是永无宁日了。” 谢奕这话说的可谓是掏心掏肺了,说的时候,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大哥,叹息了一声,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青梅酒,又亲自为谢行倒上了一杯。 “二哥……” 谢行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自然知道二哥确实是为自己好的,而且话里话外也是尽力提醒,他所说的确实也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谢行的嗓音有点哽咽。 小时候他还暗暗嫉妒过二哥,二哥读书好又得父母宠爱,他的光芒称的他更加黯淡无光。 但是现在,大哥远走旬州,母亲又因为不光彩的事被父亲禁在院中,而一直如神祇般敬仰的父亲,却也行为背德,和大嫂曾经有过丑闻。 就是家中曾经视为模范的亲人们,给了谢行无法言说的阴影,让他在这曾经一直视为主心骨和充满依赖的家中,顿时有种无人可依的孤凄感。 所以说,谢行才会格外的喜欢婉如,那个娇憨的姑娘,虽然不如其他姑娘那样兰心蕙质,一点就通,但是她的笑容,就是那么奇异的让他有种归属感和温暖的感觉。 那个整日吃吃喝喝,没有烦心事的姑娘,就像个小太阳,简单明了,单纯稚嫩,让他也想要过一种简简单单的生活,如果妻子是婉如的话,大概他们就不会和父母一样,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却各自有不能见光的情人,恶言相对如仇人般。 “答应我,好好考虑再做决定。这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也关系到婉如的幸福啊。如果你考虑清楚了,各方面都衡量过,仍然要娶婉如,那我也会支持你。” 谢奕拍了拍谢行的肩膀,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道。 谢行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抽了抽鼻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比谢奕小上三岁,现在依然是少年的样子,再次感觉到家人的宽厚和暖心,谢行的心里一阵阵暖流涌动。 饭后,谢行自回去了,而谢奕独自在西厢做了许久。他坐在靠窗的罗汉榻上,孤独的抱着一个绣着描金线童子戏莲图的引枕,看着窗外出神。 一直到月上中宵,谢奕才拖着步子走回房中。 过了几日,陈芸白日里正在看府里的账本,就看到婉如期期艾艾的找了过来。 “表嫂,我是不是不能和三表哥在一起呢?他最近都不来看我了。” 一向没心没肺的姑娘,眼底明显带着失落,捏着手里的帕子抬头问陈芸。 “再等等吧,男人们要考虑到东西比较多,若是过段时间他还过来找你,那就是他想好了,以后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对你负责到底。要是他改变主意了,那表嫂和你一起骂他一顿出气,然后表嫂再帮你寻门好亲事。” 陈芸只能拉着婉如的手,尽力安慰道。 “他要考虑多久呢?我做妾都不行吗?” 婉如觉得有点受伤,表哥们一个两个的,做妾都看不上她,是她吃得太多了吗?还是长得太丑了? “嘘……做正妻多好啊,委委屈屈的做妾,一辈子腰杆低下去就直不起来了,便是三弟久了也会看不起你的。” 陈芸觉得婉如哪里都好,就是这个思想,相当的让人受不了,动不动就要做妾,做妾真的那么有意思吗? 婉如心里也有感觉,知道表嫂一直不太喜欢她说做妾的事,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鼓着腮帮子听话的等着了。 谢行和罗家大姑娘已经订过亲,等到明年春天时就能够过礼入门了,时间倒是也比较丰富,足够谢行慢慢想清楚。 终于半个月后,谢行才又提着一包山楂糕,重新出现在婉如面前。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呢!” 婉如难得的没有先扑向食物,而是直接扑入了谢行的怀里。这半个月她的日子可不好过,整日胡思乱想的,差点好几次的想去找谢行,问问他自己愿意做妾的话,他也不答应吗? 谢行这阵子瘦了不少,要和婉如在一起,他身上的担子和压力与日骤增,他想过很多,终究还是觉得自己舍不得婉如,他并不是那种天资出众,注定出将入相的人才,可能就只能平庸到老,因而仕途上也就不做追求了。 “别哭了啊……乖,表哥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拍了拍婉如的脑袋,谢奕像哄只猫儿一样温柔又宠溺,让婉如的眼泪更加一串串的掉落,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三表哥啊。 谢行其实也想过让婉如做妾的,若是婉如做妾,那么他也不用纠结了,就可以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而且婉如也未必不会不乐意,甚至一开始婉如就表达过,愿意做他的妾这样的想法。 但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就会舍不得她受一丝一豪的委屈,而且他也不能保证不作出宠妾灭妻的事,到时候只能三个人痛苦。 大哥曾经有个宠妾,大嫂也是贤惠大度的,但是现在他什么样了呢。大嫂和亲爹有不能见人的关系,宠妾也被卖了,大哥直接被爹赶回了老家。 二哥曾经也有侍妾,但是现在两个通房侍妾一个据说疯了,送到了下乡庄子上嫁了人,另一个撞死在二哥面前,之前他和二哥一起吃饭时提起了这个撞死的妾,二哥的脸色骤然就变了。 大嫂和二嫂看上去都是极好极好的,结果她们一个给大哥戴了绿帽子,一个和二哥那个撞死的妾死因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怎么还敢让婉如做妾呢。 谢行想清楚了,晚上等谢老爷回来,就单独去找了谢老爷。 “你说什么?” 谢老爷低低的咳嗽了一声,之前伤及肺腑的伤势还没有好利索,他看着这个一向乖巧的儿子,完全不能相信,就连最小的儿子,现在也开始叛逆起来了。 “父亲,请答应让我和罗姑娘退婚吧。我想娶婉如。” 到底谢老爷有点积年的威信,谢行在他如鹰皋一般的锐利目光下,身体本能的瑟缩着,但还是坚持挺着胸脯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若实在喜欢这个婉如,等婚后可纳她做一房贵妾。” 谢老爷尽管想起谢夫人就觉得恨之入骨,但是婉如怎么说也和她沾亲带故的,虽是庶女,但是做一房贵妾也勉强可以。 他也是男人,理解男人心有所爱的想法,但是谢老爷觉得这和谢行的婚约并不冲突,反正婉如是庶女,出身又不显,不够格做嫡妻,那便做妾就好了。 “我不想委屈婉如。” 谢行声音低沉,但是态度却很坚定。他是男人,说出去的话要一言九鼎,他说了不会委屈婉如,就是不会。 “退婚?婚姻大事岂是儿戏。我不许!你听好了!要么老老实实纳那个女人做妾,要么我就把她赶出去。三郎,你给我脑子清醒一点!” 谢老爷真的被谢行气的眼前发黑,随手一只杯子就扔到了他的面前,砸在了谢奕的胸口处,茶叶也有一些粘在了他的衣襟上。 “父亲,求求你了,我这辈子也没有为过什么求你,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我发誓,以后一定不会违逆父亲。” 第154节 谢行苦苦哀求着,但是谢老爷反而愈加的生气,更是劈头盖脸的一阵痛骂。 “你若是非要一意孤行,就给我滚,我们谢家容不得低三下四的女人做儿媳!我也没有你这样蠢笨不堪,分不清明珠和石头的儿子!” 但是谢行难得的一直没有退缩,他来之前已经下定了决心,多难也要做到。 “父亲……” 他跪在谢老爷身前,任他踹着打着自己,也毫不动摇。这一生,他只有这一次任性,想要娶喜欢的人做自己的新娘。 “别在我眼前脏了我的地,出去跪着,想不明白,也别叫我父亲。” 谢老爷一脚踹在了谢行的肩膀上,把他踹的身子趴在了书案前的地毯上,尤不满足,他才不是能够轻易向儿子妥协的人。 谢行老老实实的膝行到外面,努力挺直着腰背,跪在地上。 就这么坚持着一跪就是一夜,到了第二天,谢老爷上朝时,依然没有再看他一眼,身边的下人们来来往往,没有人敢靠拢过来。 谢行脸色苍白,膝盖已经全部麻了,但是强撑着自己的意志坚持着,陈芸知道后,她一个妇人,不好去谢老爷的前院,只能赶紧遣人过去劝谢行,先起来回去,慢慢再计划。 但是谢行一直站着,到了中午时,没有吃饭加上身体达到了极限,谢行还是晕倒了,被下人们七手八脚的抬进屋里。 谢行的膝盖已经严重淤血,被陈芸请来的大夫说,他要是再继续下去,膝盖就要废了,现在这段时间要好好调养,每天用药敷膝盖。 “唉,这可怎么好。” 陈芸叹息一声,她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据下人们说,谢行的膝盖伤的很严重,肿的那个厉害,裤腿都挽不上去,只能把裤子全部脱下来上药。 “呜呜……都是我的错。” 婉如不知道从哪里,也知道了谢行跪了一夜的事,赶过来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他,看着他受伤的地方,自责得不得了,哭的眼睛都肿了。 谢行到底是娇生惯养的长大,跪了一夜加上半个白天,晚上撑着吃了几口饭,喝了药,夜里就忍不住发起烧来。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病了好几天,谢行彻底起不来床了,就连婉如也跟着伺候谢行,瘦了好几圈,她开始不厌其烦的在谢行那里说,自己愿意当妾,便是谢行不要她,只要他好起来,她也愿意。 但是谢行依然倔强的坚持着,半个月后,谢老爷才踏足他的屋子。 “你还是坚持要退婚吗?” 谢老爷觉得谢行受了这么一场大罪,总算是态度会改变吧?到底是亲生儿子,谢老爷虽然之前气的狠了,让谢行跪了那么久,但是谢行的脉案和药房,他也是每日都会看的,很关系他的身体。 “是。” 谢行的嘴唇熬得发白,干裂着,原先俊朗的脸也瘦的眼眶凹陷,只是眼底的坚持,依然没有褪色,他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跪在谢老爷脚下,脊背撑得笔直。 他的眼睛光芒太盛,谢老爷看了两眼就别过眼,竟然会觉得被灼伤了般。 “哼!除非你死,否则与罗家的婚事不会改的!” 气的甩着袖子,谢老爷扔下硬邦邦的一句话就转身而去,但是在小院门口时,被跪着的婉如拦下。 “请姑父垂帘,别生三表哥的气,一切都是婉如的错。” 害的人家父子失和,婉如是个纯良的姑娘,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特别是看着三表哥病成那样,她更是恨不得自己去替他,劝谢老爷时也是真心实意的。 “确实是你的错。” 谢老爷看了一眼跪着的婉如,只觉得这个姑娘相貌平平,一看就不是个聪慧相,离想象中那种妖妖娆娆的样子更是差了老远,就为了这么个要什么没有什么的女人,儿子竟然忤逆他,还一直倔头倔脑的不肯服输。 都是那个女人的错,姑侄都一样,不是好东西。谢老爷连谢夫人都跟着埋怨上,若不是她没事把侄女接过来,怎么会害的自己儿子被婉如勾引。 对于自己的儿子,谢老爷还是有点下不去手,谢行都病成那样,惩罚都不能做到,但是对于婉如,谢老爷可丝毫不会留情。 第二天,谢老爷就命人突然闯入了婉如的院子,把正准备去照顾谢行的婉如拘了起来,连同行李并三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一起把她押进了马车,带走了。 “什么” 陈芸听说时,婉如已经被带走了,她赶紧让人出去打听,追赶,但是依然没有找到,婉如就像飞丢了的风筝,再也找不到了。 “你爹到底要做什么?” 没敢和谢行说,怕他受了刺激,陈芸赶紧告诉谢奕,让他去找谢老爷,看他到底把婉如弄到哪里去了。 谢奕也是被亲爹的土匪行径气的浑身发抖,柿子专挑软的捏,婉如有什么错呢,不能冲三弟下手,就冲着婉如去。 “父亲,你只会对个弱女子下手吗?你究竟把婉如送到哪里去了?” 谢奕与谢老爷怒目相对,他真的越来越觉得亲爹行事太过让人厌恶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作为兄长,竟然由着三郎胡闹,我还没找你呢!你倒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来质问我!我养你们兄弟这么大,倒不如一个才接触没两个月的女人?这就是你们对我的回报?养条狗都比你们强!” 谢老爷啪的一巴掌扇到了谢奕的脸上,把他的嘴角打的流出血丝。 “父亲你把婉如弄到哪里去了?” 谢奕心里头彻底对于父亲失去了尊敬之心,坚持着看着谢老爷,这样一个只顾利益,把儿女当做联姻的工具,行为背德,又草菅人命的男人,便是他以父亲之名,也无法再让他甘心低头。 “已经送到郊外嫁人了!” 谢老爷被谢奕的眼神和态度气了个仰头,喉头又腥甜起来,一边捶着胸口,一边恨恨的道。 他这辈子做了什么孽,枉他半生执着,辛苦奋斗到了首辅,结果子孙没个成器的,他便是赚下了家业,给这些不肖子孙也守不住的。 弄到了答案,谢奕也顾不得谢老爷,赶紧冲出门去,让人去郊外找婉如的消息。 第65章 外放 第155节 谢奕手头的人,都是谢家的,没几个能用的,没办法,谢奕还是只能求助妻子。 陈芸一直挺喜欢婉如的,知道婉如的下落后,自然没有二话,赶紧让自己这边的人去郊外找,并且也给予深送了信,让予深帮自己在外面多方打听。 京郊包括七八个县城,连同周边的村子,要追查一个女子的下落,实在是范围太大了,多余的消息谢老爷那边再也问不出来了,茫茫人海里寻人,可是个费心的活。 但是陈芸一个是考虑到婉如毕竟是良家子,再怎么说也是首辅的侄女,就是为了自己的脸面,谢老爷也不能随便把婉如送给什么太上不了台面的人家,所以农户和小商户那里也是不用使力去找了,倒是能省一部分力气。 一直到过了七八天,予深那边才传回消息,婉如有消息了,被谢老爷送到了京都附属比较偏远的慈安县,嫁为一个三十多岁的县令做继室。 虽然谢老爷只是姑父,但是婉如的家里把婉如送到谢夫人这里,就是已经商量好了婉如的归属,谢老爷又是长辈,自然可以代行职权,而且还给婉如贴了嫁妆,也说不上是做的不对。 只是婉如路上时,被婆子看管的很严,为了防止她闹腾,一路上都被喂了蒙汗药,直到成亲时,都是昏昏沉沉的。 那县令也是个有城府的,巴不得跟谢老爷能够扯上点关系,哪怕仕途上谢首辅不提拔他,说出去自己和首辅沾亲带故,官场上也有了一道护身符。 因而生怕出了意外,婉如头一天到了慈安,第二天县令就急着成亲过礼,洞房夜,他自然能看出婉如有恙,又被婆子喂了药,神志都不清醒,但是县令也顾不上别的,巴不得赶紧生米煮成熟饭。 等到予深让人找过去时,婉如已经嫁人两天了,她恢复神智后,发现自己成了亲,已经是他人妇,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三表哥身边了,而且县令夜里更是不顾她的意愿又再次强行成事。 种种打击下,婉如彻底的心灰意冷,便趁着夜里没有人守着的时候投了井,第二天被下人发现时,身体已经在井里泡的浮肿了。 当地的父母官,娶了一个背景神秘的女子为继室,新婚不足三天,新娘就投井自尽了,这个新闻在当地飞速的传开了,百姓众说纷纭,流言满天飞。 若不是打听到这起流言,也不能这么快发现婉如的行踪。 看了予深传回来的信后,陈芸长长的叹息一声。她两辈子加起来,没有见过谢老爷这么恶心的人,黑心烂肺的程度无人可及。 对外人如此狠心也就罢了,关键婉如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心上人啊,就这么强硬的害了如花少女的大好生命,真真是让人恨得磨牙。 谢奕知道婉如已经投井后,愣愣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倏尔间,两行眼泪哗的流了下来。 之前谢行很多天没见到婉如,已经觉察到异常了,谢奕命人不许把婉如被谢老爷的人带走的事告诉谢行,只是说谢老爷也把婉如禁足了,如今婉如和谢夫人在一处,不许人打扰。 谢行的这几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膝盖也没有太大的损伤,能够下地走路了,他毕竟年轻,恢复力也强,最近一直闹着要去看谢夫人和婉如,被谢奕找借口看住。 但是很快谢行就会觉察到异常了吧,婉如不在谢家了,这个消息也瞒不住的,若是让谢行知道了婉如已经死了,还是因为谢老爷的缘故,谢行该受多大打击啊。 “我恨他……” 谢奕喃喃的说着,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神情前所未有的悲伤。 陈芸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谢奕将脑袋后仰,靠在了她的肚子上,忽然一转身,把脸彻底的埋在了陈芸的怀里。 随手揉了一下谢奕的脑袋,感觉到谢奕的肩膀在抽动,陈芸只能沉默的站着。 谢奕是真的对自己的亲爹绝望了,他和大嫂有染,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但是当他们的关系被曝光后,父亲第一反应就是要害了知道真相的儿媳,以此封口。 若不是陈氏背景强硬,自己又有手段,父亲在朝中也需要陈家的姻亲关系,陈芸也不会现在这么轻松的站在这里。 而怀了父亲孩子的大嫂,则被父亲连同大哥一起送回了旬州,就算内心深处再不想承认,谢奕也知道,大嫂现在必然是没有命了。 可恨的是父亲让大哥受了奇耻大辱,只因为大哥行为不当,害他丢了脸,就把大哥遣回旬州,在那里终老。 父亲常年忽略母亲,自己又自身不正,而母亲和外人有染,怀了孩子,虽然也有错,但是父亲不问青红皂白,不顾儿女,直接想要害死母亲,也实在太过刻薄寡情了。 现在父亲又因为三弟想要娶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做妻子,让他损失一门姻亲,就对名义上也是自己侄女的婉如下了如此重手,强迫她嫁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丝毫不考虑自己儿子的心情和想法,这样虎狼之心的父亲,怎堪再配称为“父亲”。 “为什么要是他……” 谢奕尽管知道自己的想法十分不孝,但是看着父亲这样在外面看着冠冕堂皇,正派清明,实际上满腹私欲,毫无人性,他真的既希望自己没有这样的爹,又恶心又绝望。 尽管谢奕和陈芸这边一直试图拦着,但是谢行一个大活人,能跑能跳,又是主子,下人们并不能怎么着他,还是被谢行闯到了谢夫人的院里。 当谢行发现婉如并不在谢夫人院里时,就意识到一定是事情有不对,就直奔陈芸那里。 那个时间谢奕还在官署没有回来,陈芸看着眼睛通红的谢行,只能沉默以对。 “二嫂……求你,告诉我宛如的下落吧……她到底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谢行眼睛里都是一道道的血丝,他知道婉如一定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下落不明的,都是因为他,若是他不坚持要娶婉如,没遇到婉如,没爱上婉如,那个姑娘,该还是能够过最简单的日子,每日吃吃喝喝以食忘忧。 内心里都是无言的悔恨,谢行已经快恨死自己了,都是他不成熟,欠考虑,若是胆子再大一点,直接带宛如走就好了,不用让她一个女子承受这样的结果。 “二嫂……” 谢行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执着的看着陈芸,最终陈芸受不过他的眼神,又怕直接说婉如已经死了,到时候谢行再崩溃后,想不开,只能含糊的道。 “婉如被你爹送出去嫁人了,具体送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你二哥和你爹大吵一架,也没有问出来。” 陈芸只能满心的抱歉,这对年轻人的悲剧谁也不想看到的,一切都是谢老爷那个罪魁祸首。 “我知道了。” 谢行的眼睛彻底的黯淡了下去,仿佛骨子里的生命力彻底的消逝了一般,许久后,哽咽着点点头,颓然的转身离开了。 等谢奕回来后知道了,赶紧到谢行屋里试图安慰他,但是谢行自此再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只是日日的沉默静坐在床前,看着婉如绣给他的荷包出神。 荷包的针脚很一般,只是上面的图案活灵活现,一尾胖鲤鱼活泼的跃然其上,谢行沉默的抚摸着荷包,让冰凉的布料上都带上了怀念的温度。 他想起当初,婉如把荷包给他时,指着鲤鱼笑嘻嘻的说它看上去很好吃,那时的一颦一笑,言笑晏晏,仿佛还在片刻之间。 如今谢行愿意把全世界的鱼都捧到婉如面前,让她尽情的吃,只求她能够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谢行睁开眼,是婉如傻傻的笑容,闭上眼,耳边则是她笨拙的试图讨好他,“表哥,我可以做妾呀!” 这个傻姑娘,从小在家里就没有享过什么福,一个被忽视的庶女,和姨娘在偏僻荒凉的小院子里过活,还要被嫡出的姐姐欺负,但是依然自得其乐,保持着天真善良的本心,丝毫没有抱怨过什么。 等到被父亲送到谢家,又倒霉的遇到了他。 第156节 谢行不管别人是如何去看婉如,他也知道,她不机灵,不聪慧,死脑筋,爱贪嘴,心很大,万事不操心,但是只有一个宛如,能够在他阴郁的站在母亲的院子里,递给他一块蜜腌果脯,“别伤心,给你好吃的。” 其他人都可以嫌弃和看不上婉如,但是唯有谢行知道,婉如有着比所有的人都要干净清澈的眼睛,和温暖善良的心。 虽然真的说起来,谢行和婉如相知相爱的时间并不那么长,只有短短不到的两个月,但是谢行却觉得自己的另一半心已经被劈开,让婉如带走了。 剩下的这一半,已经枯萎和慢慢腐烂了。 那个心里和眼里,除了好吃的,只有自己的蠢姑娘被送走了,而大秦这么大,他该去哪里找呢。 在所有人没有预料到的一个午后,谢行一件衣服也没有带,只是带上一个小厮说要去书院,但是半路上把小厮甩开,再也没有回来。 谢老爷听说谢行离家出走后,又怒又气,撂下狠话谁也不许去找,早晚等他在外面过不下去时让他爬回来。 但是谢奕知道谢行此时的绝望,依然和陈芸偷偷的令人打探谢行的消息,最后一次有人在京外的春陵县看到谢行时,他正在一家木匠铺子里做帮工。 谢行让人替自己给哥嫂传个话,说他再也不会回京都了,要出去找婉如,活到哪一天,就找到哪一天。 直到这一年的秋天,直到谢奕将要带着陈芸离开京都,前往滁州任职时,依然再没有谢行的音信了。 谢老爷到底没有撑住两个月,没想到分文没带,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儿子竟然这么硬气,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于是四处派人去找,但是丝毫不见谢行的影子,谢行好像消失了一般。 因为新郎跑了,谢家没有儿子能够联姻了,最终和罗将军家大姑娘的婚事,也只能作罢。 谢老爷亲自上门帮谢行退婚,赔礼道歉,礼数周到的让罗家没有挑出毛病,但是回来后自觉老脸被丢了个干净,头一件事就是开了宗祠,把谢行的名字划掉了。 谢家三爷莫名其妙失踪的消息,倒是也在谢老爷的有意控制下没有外传,谢行素日在京都里也不是很招摇,除了几个知交会上门打探,倒是再无风无浪。 本来长子废了,远去旬州老家,最小的儿子,又远遁他乡,不见踪影,谢老爷自当没有这两个儿子,就只剩下谢奕这一个还凑合的儿子,自然是不舍得他离开京都的。 但是谢奕实在厌倦了谢家的这些事,也不想再在谢老爷身边呆着了,他不能再和原先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心肺的过日子。 他亲自去小皇帝刘瑞那里请命,主动要求离开京都,外放做官锻炼,真正的在当地做点实事。 刘瑞其实还蛮喜欢谢奕这个姨丈的,长得好看,又挺有才华,关键还想做实事,做皇帝的,有这样的臣子,能不喜欢吗? 虽然有谢首辅的影响,刘瑞也不敢和谢奕太过推心置腹,但是刘瑞倒是有种任人为用的观念,只要能够得用,并不会看重出身,因而和谢奕君臣相得。 之前曹州的事,被谢首辅看在曹家的面子上,算是压下来了,而且因为在整个北方都贫穷积弱的大局面下,和曹州一样荒地遍野的周府和村子也相当的多,曹州也就并不那么显眼。 便是各州长官报到朝廷的数据已经美化和掺了许多的水分,北方的大环境也是不好,地方上财政一穷二白,税赋收也收不上来,国家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免收税赋,鼓励耕种。 但是实际上,北方地区都免税,之前国家也拨款赈灾,出钱出力,况且地多人少,应该不至于落到如此局面,但是刘瑞年幼,权臣当道,吏治越发*不堪。 北方的很多地方,朝廷不征收税赋,许多地方官员也要私下找明目收税,收上来的钱粮并不上缴国库,而是由胆子大的官员贪墨,一层层往上孝敬,更上面的官员们,收到不断进贡上来的好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因为这些人牵连甚广,一层接着一层,之前曹州高拱贪下了朝廷的救灾款,也没有事,更助长了歪风邪气。 独善其身或者不同流合污的官员,反而要被排挤,故而这些事也没有人搬到明面上说。 所以说,即便南方富的流油,但是税赋也支撑不了全国,朝廷国库也没有多余的钱粮扶持北方了,振兴北方迫在眉睫,急需要一批实干派的官员过去落实经济,早日恢复税赋。 谢奕也是出于这一方面的考量,他是在庄子上见过真正的穷苦百姓是什么样子的,更想要在地方上做一点事。 加上陈芸也托了大哥的关系为谢奕走动说项,好歹谢老爷也答应了,但是首辅的儿子做个小吏也让谢老爷怪没面子的,最终让谢奕去滁州的川府做知州。 谢奕离京前,带着陈芸又回侯府住了两三日,此次离开京都,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也不好说了。 本来陈芸是说什么都不愿意离京的,她才愿意离开父母和谢奕一起去外地呢,而且她还要担心父母和常在宫中的姐姐呢。 但是她在进宫时和姐姐偶尔说起时,没想到陈蓉竟是十分支持。 本来陈蓉是尽量的不想给陈芸增加压力,陈芸怎么说也是出嫁女,重担她自己能够担起来,加上侄子予深和予溪都出仕了,还有两位兄长,能用的人也有,所以不至于让陈芸去挑大梁。 但是偏偏现在的局势,陈蓉的计划里,有需要用到陈芸的部分。 现在朝中局势陷入一种诡异的风平浪静中,以谢首辅和恭王,加上失势的南派三方势力,倒是能够互为对手,维持平衡,但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特别是这两年,因为北方干旱,免除了税赋,全国的税赋都压在了南方那边,南方的局势也就不太稳定起来,兴起了豪强圈地的风气。 当地的百姓交不起高昂的赋税,于是把自己的土地低价签给当地的名门望族,由农户变为佃农,这样他们的土地收入就变成了分成制,佃农只收三成,七成归主人所有。 而原先如果农户们不卖地,税赋就要占总收成的九成,甚至十成,一年到头干活等于白出力,谁也不想这样下去,虽然把地卖出去,自己留下来的收成也只够不饿死,但是总比白出力好多了。 而达官显贵们收购了大量土地,自有其他方法,能够规避和隐藏一部分税赋,只要上下关系打点好了,自然会净赚收成。 这样一来,这些人就等于发国家的财,国库的税赋收缴不足,但是当地的官员和豪强们却富的流油,很多地方还屯起了私兵,过得比皇帝还滋润。 有了钱后,部分人就开始不甘寂寞,想要进行政治投资了。 就陈蓉私下的消息所知,恭王那边的人就和南方的几个豪门颇有瓜葛。 而且陈蓉听了自己这边的人调查后,心里总有种心惊肉跳感,若是恭王得了南方豪门倾其财力的支持,这样下去,不过几年,各方面准备成熟,恭王就要反了。 恭王现在有了钱,自身名声也很好,唯独手里缺兵。但是他手下已经笼络了几个能带兵的人,又有钱,起兵是早晚的事。 恭王这边已有反意,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就不多了,必须在他羽翼未成,毫无防备的时候动手剪除。 所以陈蓉这边有一个计划,要逼一下恭王,尽快的把他身上这个潜在的祸根掐掉。 而且对于谢首辅那边,也要做好打算,陈蓉计划,现在刘瑞已经虚岁十一了,若是计划顺利,解决掉恭王的不久,也要解决掉谢首辅,到时候刘瑞挑一个世家女进宫为后,成亲后就能亲政了。 但是计划里需要陈芸的协助,所以陈芸跟着谢奕外放,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要不离京距离太远,就足够了。 所以出宫以后不久,陈芸就改变了态度,支持起谢奕外放不说,还发动陈家,让陈家大哥帮谢奕一把,搞定谢老爷和外放的地方。 滁州是离京都最近的一个州,更是北方到京都的一个唯一的关口,不仅位置重要,离京畿也算距离不太远,从京都到滁州,快马加鞭七个时辰,就能赶到,相比别处,已经算是不错了。 第157节 既然离京外放已经是定居,谢奕和陈芸回侯府小住时,倒是都不清闲。 谢奕这边是日日都要跟着陈家大哥学习滁州的资料以及商讨各种发展地方经济的方法,不断地吸收着经验,知州是正六品官,一般京官外派,都会默认高一级,这可以算是谢奕真正的为任一方的起点。 虽然谢老爷那边也为谢奕准备了很多有用的信息,甚至还为他备了两名门客扶持,但是谢奕和谢老爷有间隙,家还是那个欣赏大舅哥这样的实干派能吏,还是更喜欢从陈家这边求助。 陈芸这边,则是不断地安抚着蒋氏。蒋氏年纪渐长了,喜欢儿女都在身边,之前陈芸哪怕嫁了人,还能时不时的回娘家,特别是谢夫人又被禁足了,陈芸没有正头婆婆管着,日子过得无比滋润。 但是陈芸一旦和谢奕离京,蒋氏就不能时时见到了,虽然有书信,但是总不及亲自见面。 最反对谢奕外放的,就是蒋氏了,无数次的想让老侯爷去劝阻谢奕,甚至想进宫和陈蓉说说,让她想办法不让女儿离京。 “你这狠心的孩子!若是姑爷外放个十年八年的,你娘还不知道能不能见你第二面呢!” 蒋氏无比的伤心,陈芸也眼睛酸酸的,望着蒋氏头上已经几乎白了的头发,内心酸楚,只能搂着母亲安抚。 “不会的,我娘是要长命百岁的!你女婿一定会很快的回京!” 陈芸觉得,按照姐姐的计划,可能她不用两年就会借机回来了,只是话不能明着说,被蒋氏带的也多了几分离愁之意。 第66章 出行 因为谢奕的出京任职的调令已经下来了,因而只在侯府住了三天, 陈芸和谢奕就赶着回了谢家, 准备收拾好行装离京。 路上, 谢奕和陈芸一起坐在宽大的马车里,拂开一侧的窗帘, 看着外面商业街上飘扬的旗帜, 熙熙攘攘的人流, 表情有一丝惆怅。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离京上任,等咱们再回京都的时候, 估计就要拖家带口, 带着一群孩子们一起回来了。” 谢奕从懂事时就跟着父亲在京都生活, 多年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对他而言, 旬州只是名义上的故居,从来没有什么印象,京都才是他真正的故乡。 不过,想着多年以后,儿女成群, 承欢膝下, 带着孩子们回来, 谢奕又突然开心了起来。 “呵呵……” 陈芸剥了一个炒银杏果子放入嘴里,只是瞥了谢奕一样,笑的有点意味深长。 他还真敢想啊,还一群孩子, 问过她的想法了吗?还是说,他能自己生啊? “夫人啊……咱们……” 谢奕也想起来了,他的“孩子们”还需要陈芸一起使力的,目前他还连陈芸的身子都没有沾上呢,“孩子们”确实有点太遥远,于是谢奕狭长的桃花眼水亮的望着陈芸,俊美的脸上笑的很是暧昧,挨近了陈芸的身子,凑上来主动给陈芸剥着银杏果。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马车剧烈的颤动了一下,似是前面撞到了什么东西,谢奕一下子倒载在座位下面,脑袋扎进了前方放着杂物的大篓子里。 “唔唔……” 谢奕两只手胡乱摆动着,因为篓子太深,口宽脖子细,占了谢奕的半个身子,他埋在被褥里,憋闷的叫嚷着,试图努力把脑袋探出来。 “哈哈哈哈哈……” 陈芸捂着肚皮笑的半躺在座椅上打滚,因为笑的太开心,眼泪都出来了。 谢奕扎进篓子里,依然保持着倒载的姿势,翘着屁股扭动着,背对着自己,这一幕简直太逗了,她可以笑上一个月。 马车两侧各有一个可以进来的侧门,趁着赶车人不在车上,这时另一边的车厢门无声无息的被推开又关上,速度极快,一个穿着青衣,蒙着头脸的身影飞快的跳了上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也随之飘了过来。 陈芸是闻到血腥味才从突然抬头的,不算宽敞的车厢里突然闯进了一个男人来,空间瞬间狭□□仄起来,谢奕还在喝扣在脑袋上的篓子较近,陈芸没来得及开口,一把锋利的匕首就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姑娘,姑爷,路口有侍卫在搜查逃犯,好几辆马车都堵在前面,暂时咱们还要等等,有你们还好吧。” 外面,容和从前面的另一辆马车上跳下来,弄清了为什么马车突然停下后,就来到陈芸这边的车厢前,敲了敲车门问道。 “唔……还好。” 陈芸咽了下口水,小心的侧了侧脖子,那把匕首极其锋利,冰凉的贴在肌肤上,让她的后背连同脖子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黑衣人正目光凌厉的看着她,陈芸也不敢随便乱说话。 距离实在太近了,陈芸能看到有湿润的液体不断地从黑衣人的肩膀处渗出来,洇透了衣料,血腥气味愈发浓重起来。 容和没有发觉到异常,和陈芸汇报过情况后,转身继续回到马车上了。 这时,谢奕终于从篓子里把脑袋□□了,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闹腾了一番,浑身出了一层薄汗,脸上都热的通红起来。 他没等和陈芸抱怨什么,就突然意识到了车厢里竟然还有一个存在。 ”不许乱说话,否则令夫人的脖子就保不住了。“ 黑衣人把匕首更向陈芸的脖子处逼近,刀刃上折射出了一道锋利的寒光,刺入谢奕眼睛中,谢奕脸色飞快的从红润开始褪色,变得苍白起来。 男人一袭黑衣劲装,身材高瘦,虽然看起来受了重伤,却丝毫未表现出一点忍痛的感觉,坐在陈芸的身侧,手里要挟着陈芸的匕首拿的很稳。 “要不你把刀子对着我吧,我们,我们都不会乱喊的,我夫人她……” 谢奕的喉结不断地上下滑动着,两只手滑稽的举在肩膀之上,这是他和陈芸打闹时被陈芸揍一顿之后的被养成的习惯动作,他努力鼓起勇气,声音颤抖着低声建议道。 “不必。” 黑衣人的大半张脸都被黑色的布巾蒙着,看不到表情,手依然稳稳的按着匕首,对着谢奕简洁有力的轻声道。 陈芸的眼睛一直往黑衣人身上瞟,受制于人的滋味并不好受,她一边伺机而动寻找机会,一边总觉得布巾之上,黑衣人的眼睛有点熟悉。 她的眼睛扫过黑衣人的手,骨节分明有力,手指纤长匀称,是双典型的漂亮的男人的手,甚至更仔细的去看,黑衣人那双眼睛深沉凌厉,但是形状也很好看,标准的杏核眼双眼皮。 陈芸略略沉思着眼前的状况如何脱身,努力忽视脖子里那把快卡进肉里的匕首。 谢奕看着陈芸被匕首卡住脖子的样子,既恐惧又着急担心,恨不能分分钟窜上来以身相替,嘴唇蠕动着,想继续劝说黑衣人。 陈芸发现谢奕的急切后,只能再分出精力,给了谢奕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但是对于谢奕能够主动提出把人质换成自己,陈芸还是觉得有点暖心的。 这时马车外面的走动声和嘈杂声更清晰的响起来,甚至还有金戈撞击的铿锵声,外面似是有一队带着兵器的侍卫在搜查什么。 第158节 鉴于搜查的具体对象正在眼前,陈芸再傻也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们的人品不太好,正好撞上了眼前这个想脱身的“祸头子”。 “你们到底再找什么?前面是我们主子的车架!我们主子可是当今太后娘娘的亲妹子,清河县主,也是你们能随意打扰的吗?” 看着侍卫们都态度严肃又霸道,还要一一搜查侯府的马车,容和与郑嬷嬷等人在车内也坐不住了,赶紧出来阻拦道。 另外,赶车的壮年男人是陈芸的陪嫁,他和几个同样出身侯府,年轻力壮的男侍卫,一起挡在了陈芸的马车外。 “我们在找逃犯,若是被他混进了你们车内,到时候贵府主子更有麻烦了。” 侍卫们听说这几辆车的主子颇有出身,便都有一点的胆怯味道,他们这些小喽啰,哪有胆子得罪贵人,只是差事也是养家糊口的依仗,其中的小队长,站出来主动介绍道。 他们近三十人追一个受伤的逃犯,竟然还让他给跑了,回去必然会挨派头,而且这条街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和两边的商户,要找起人来就很费力气,根本做不到不透风声和消息。 找不到逃犯,到时候主子面前必然讨不了好,因而侍卫们都比较急切的搜查着,从前面的马车一辆辆的细心搜过来。 “我们就没有看到有什么可疑地人,反正你们不能过去打扰主子!” 容和半分不退,带着人阻拦道。 “吵什么?难不成还要搜我的车?” 陈芸从车窗外探出头来,脸上遮不住的都是戾气,只一个眼神,就让为首还想分辨两句的侍卫住了嘴。 做他们这一行,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为首的第一个要清楚,看起来这个县主就不好惹,看上去感觉那个该死的逃犯也不会躲到车里,因而侍卫小队长飞快的赔礼后,带着侍卫们继续找其他的地方了。 路口堵着的人群和前面的马车都散了,陈芸这边的马车也缓缓的动了,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辙辙声,掩盖了马车里的说话声。 陈芸呼出一口气,拉好了马车的遮光帘,从车窗边小心的转身,身后一直抵着她后腰的匕首,则又重新飞快的移到了她的脖子上。 “这位大侠,找你麻烦的人已经帮你打发走了,那你是准备什么时候放了我呢?” 陈芸看着黑衣人的眼睛,尽量态度平和的问着。 黑衣人流了很多血,但是丝毫不见虚弱,看起来必然是训练有素的样子,而且从小陈芸就在外祖家长大,见惯了来来往往的军人,陈芸能感觉到黑衣人身上属于行伍出身特有的气质。 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很神秘的人物,不知道做了什么惹恼了京都御城司的侍卫,满天下的追他,陈芸更是打定主意少与之牵扯。 “等到了安全些的地方,我自然会离开,夫人勿要多言。” 抓捕自己的侍卫们都已经离开了,黑衣人却丝毫不见松懈,冷冷的对着陈芸道。 他就端坐在马车上,和陈芸,谢奕三个人排排坐,车厢内气氛凝滞着,只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马车又经过了一个比较繁华的街口,在转角处,黑衣人迅速收起匕首,无声无息的从马车的侧门窜了出去,直接跳到地上,赶车的车夫一点都没有察觉,和来时一样,消失的迅即又利落。 “抓……” 眼见着那个凶神终于离开马车,担忧了一路的谢奕扯开了嗓子,正要喊人呢,被陈芸飞快的捂住了嘴。 “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马车外面,车夫回过身来问着。 “没有!” 陈芸一边阻止谢奕出声,另一边对着外面斩钉截铁的道。 谢奕瞪大了眼睛,很是不解的看着陈芸,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让自己喊人来抓那个胆大包天的逃犯。 灼热的呼吸喷在陈芸的掌心里,她看着谢奕安静下来后,就立刻甩了甩手。 “你不要命了?那个逃犯一看就是高手,就凭我们外面那些侍卫,根本挡不住,惹恼了这个凶徒的话,万一他死前拉着我们垫背呢!” 陈芸低声呵斥着谢奕,说的话听上去挺有道理的,谢奕立马就信了,脸上的表情充满抱歉,他也是一时情急,没有考虑全面。 实际上,陈芸看着马车的坐垫上,用血迹匆匆写成的两个小字内心翻腾着。 那是刚才的黑衣人留下的,在他一离开车厢,陈芸就发现了,所以才赶紧移动身体,一屁股坐在字迹上,阻止谢奕爆漏信息。 红色的两个小字,是“桐记”,那是一个店铺的名字,陈芸知道这是姐姐的消息渠道,姐姐和宫外传消息,一般就是从这里,而他们想要联系姐姐,也从桐记那里传消息最快。 桐记是一家杂货铺,另外掌柜的还负责给新人净身,开在皇宫承安门,黄门出宫必经的地方。 那里很多这样的净身铺子,号称黄门一条街,街上住的最多的就是退役的黄门。 很多想要把孩子送入宫中当差的家庭,就会通过介绍人,把自家孩子送来这里,找师傅净身,哪个师傅给净身的,哪个师傅负责推荐和调理这些刚净身的孩子。 在众多铺子中,桐记毫不惹眼,但是里面的人都是陈蓉所信重的,知道很多秘密,若是这里被发现,绝对要折陈蓉一支臂膀。 马车上,陈芸越想越觉得坐立不安,黑衣人的身份到底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但是就凭他知道桐记的秘密,就不该等闲视之。 而且,黑衣人的气质和遮了大半的面容,总让陈芸有种熟悉感,忽然,她猛的拍了一下大腿,啪的一声,把谢奕吓了一跳。 那人不就是…… 等马车一到谢府,陈芸就立即叫来了郑嬷嬷,耳语了几句话后,郑嬷嬷就急切的出去了。 陈芸这边一则是快要离京了,另一则担心姐姐那边的突发状况,回去后就一直烦躁的不得了,偏偏又来了葵水,整个人像个要随时爆炸的皮球。 夜里,第三次把谢奕从床上踢下去,谢奕泪汪汪的捂着腰趴在床下,好半天没起来。 好不容易等他爬上床,陈云还在辗转反侧的胡乱翻身。 “乖啊,让我抱抱。” 谢奕强搂住陈芸,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不顾她踢蹬着又踹的他膝盖酥疼,坚持两条腿压上了她的腿,另一只手还放在陈芸冰凉的小腹上,为她暖着肚子。 被牛皮糖粘在身上一样,陈云被谢奕压实在胸口处,有种沉甸甸的重量,从他掌心传出的热力也温暖着她的身体,陈云奇异的竟然觉得有丝安心,也不再闹腾,如同鼓鼓的皮球慢慢的放了气,情绪和缓下来。 第159节 她确实有点太焦躁了,这样在任何境况下都是于事无补的。 等到三天后,陈芸和谢奕即将离京,陈芸才从郑嬷嬷那里,得到姐姐那边的消息。 多亏陈芸派人立即通知了桐记的掌柜的,果然当天夜里就有一群人趁着夜色突袭,但是桐记的所有人已经早就撤离了,他们在京里还有其他据点,主力毫发无损,最终以桐记失火店铺焚毁而告终。 桐记里面之前有内应的,已经及时找了出来,提早解决掉。 但是其他人还是不敢张扬的,桐记掌柜的和几个常在外面跑的人都藏在了隐密处,暂时无法出来,目前陈蓉也不敢再恢复信息渠道,传递消息的途径就少掉十之六七了。 但是好在陈荣已经有所计划,倒是可以稳住局势,还可以借由另外的人来传信。 陈芸离京后传信就只能通过予深那边了,由蒋氏按照事情缓急进宫,或者是通过那个人来传信,陈芸有预感,以后大概他真的是能发挥关键作用的一环好棋。 谢奕离京前一夜,谢老爷难得提前回府,置办了一桌酒席为谢奕饯别。 席上谢老爷推心置腹的说了许多自己在地方上为任的经验,他虽然不太赞成谢奕这么早就出京,但是孩子想要锻炼自己,提升能力,做父亲的也自然要支持。 “我为你准备了两个门人,他们以前一直是我身边能得用的,以后到了地方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多听他们的意见,也可以传信回来。” “好在滁州也不算偏远,虽然整个周县都贫瘠,但是你若是肯用心,自当大有可为。记住,不要好高骛远,遇事也不要强行出头。” 本质上讲,谢老爷只有谢奕一个还算成器些的儿子,自然是有几分慈父之心的,因而方方面面,从生活到处理政务,谢老爷能想到的都毫不藏私的把经验传达给谢奕了。 谢老爷本身也是从底层小官一步步爬上来的,他的经验既实用又珍贵,原本暗地里谢奕还有些抵触心理,迫切的想摆脱亲爹的阴影,但是听着听着,倒也不像原先那么抗拒了。 毕竟是不是真的为自己好,谢奕是能分辨的,这样一来,他的内心更复杂了。 “二郎,你也长大了,许是之前我们父子确有嫌隙,但是血浓于水,到底掩盖不了。有些事,也只有你到了我这个位置的时候,才能体谅和理解。” 谢老爷头一次在谢奕面前没有摆出严父的架子,不像之前那样端着道貌岸然的姿态,而是像个邻家叔伯般,脸上带着老男人那种独有的沧桑味道,又慈和又温情,并且亲自给谢奕倒了酒,两人碰了碰杯子,各自一饮而尽。 两人一直谈到三更,谢奕这才带着一身酒意回房间,陈云已经睡了,他借着月光的银辉,坐在床头的凳子上,撑着腮看着陈芸的睡脸,直到黎明将至,仍无睡意。 说实在的,谢奕算是彻底明白,他爹要是想和什么人拉近关系,有的时候,真的是能做到极致,真的无法让人厌恶。 第二天一早,谢奕又去谢夫人那里拜别,看着母亲怏怏的躺在床上抹眼泪,脸色蜡黄,就算受到了精心的照顾,也到底不如之前有精神气了。 谢奕最放心不下母亲,昨晚又和谢老爷说起过,谢老爷和他保证,看在他们几个孩子的面子上,谢奕走前对谢夫人什么样,离开后还对谢夫人什么样。 目前的状况下,这已经是极好的了,谢奕无法开口让父亲忘了母亲对他的侮辱,也无法让谢老爷原谅谢夫人,那么彼此相安无事,就算和很好了。 “娘亲,我会给你写信的。” 谢夫人的样子看起来相当的绝望,谢奕努力讨好她,但是始终是要走的,儿子不在身边,自己只要想到以后只能暗无天日的被关在屋子里,谢夫人就崩溃的落泪。 她现在因为心情关系,身体也不行了,小产后有点女人症,每次来月事就流很多,身体虚弱,精神也垮了。 “我的二郎……” 谢夫人搂着谢奕的袖子不放开,她不想一个人被留下,想和谢奕一起离开。 “娘亲,不然我和爹说说,你回旬州陪大哥吧。” 没办法,谢奕只能尽力让谢夫人过得好点,以后他走了,就真的鞭长莫及了。 早些时候,谢夫人是必不肯同意的,但是她现在对谢老爷彻底的死了心,与其在这里被终日关着,无亲无故的,不如回家乡好歹还有儿子陪着。 “嗯……” 谢夫人答应的很快,而谢奕悲伤的看了一眼母亲,怎么说也是当初曾经深深疼爱过他的亲娘,谢奕看着沦落到眼前这一步的母亲,内心既酸楚,又怒其不争,百味杂陈,眼泪也落了下来,但是依然保证自己会帮她。 谢奕走前就这么一个要求,谢老爷思考了一会儿后,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到了现在,京都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谢奕去留恋的了,他反而十分迫切的想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和幸福,摆脱之前那些阴影。 拜别双亲后,陈芸跟着谢奕上了马车,一路上尽管已经尽量轻装简行,依然带足了四个马车的东西,另外还有三辆马车坐着仆从,二十几个侍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路了。 第67章 蚂蝗 因为带的人多,行李也多,出京后陈芸等人在路上的速度并不快,车轮滚滚,压过两行不规则的痕迹,后面是扬起的漫天黄沙。 他们走的是官道,道路还算平坦,车队两旁都是荒芜的农田,离京都近的地方,还时而有农民在地里收割小麦,算是有点欣欣向荣的气氛。 但是,随着路途离京都越远,反而越发荒凉贫瘠,都是长满了野草的荒地。 灾年过去后,之前受灾的农民元气依然没有恢复过来,逃荒加上饿死冻死的人数太多,很多土地荒芜了下来,偶尔路过的几个农民,也是衣衫褴褛,面容枯瘦。 苛捐杂税重时,“四海无闲田,农夫尤饿死”,但是现在北方都不收税了,依然过得这般惨淡,倒是让人无法理解了。 行过半日,已是午后时分,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陈芸喊人停下车休整,开始准备做饭。 “看起来外面的情况依然不太好啊……” 谢奕从马车上下来,皱着眉看着满目荒凉的土地,不由自主的感叹着。 他想过北方整体情况都不会好,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差,空出了这么多荒地,他未来的官途,可谓是任重道远啊。 “对啊,对你的考验很快就要开始了!” 陈芸也下了马车,跟在谢奕身后,听到他的感叹跟着道。 坐了半天车,她的屁股都有点麻了,眼见着其他人在刷锅打水,热火朝天的做饭,她决定午饭前拉着谢奕散散步松散一下。 穿过长满野草的荒地,这一片田野疏阔的不见尽头。 若是没有穿越前,陈芸也许会不解,为什么荒地无人开垦,若是开荒种田,一家人齐心协力的辛苦点,至少温饱是不用愁的。 但是亲眼见识到了这个时代落后的种田工具后,以及苛刻的土地政策后,陈芸就彻底的沉默了。 虽然大秦已有铁质犁地的工具,有牛车,有板车,但是很少有农户能够配备齐全,甚至有把铁锨都算是富裕的了。 第160节 佃农的工具可以借主人家的,但是私人土地就不行了,只能出更多的力气,获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说私人小家庭,能够在能力范围内耕种的土地是有人力限制的,并不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原始的工具,加上国家不允许私人开荒,传统男耕女织式的家庭农业生产条件,大部分土地始终掌握在资产阶级手中,普通农民的日子还真的不太好过。 顺着小路走了大概一刻钟,陈芸发现了一条小溪。 “有水,有水!” 陈芸还是比较激动的,拖着谢奕赶紧过去。 为了赶路方便,加上做饭喝水等用途,考虑到各种突发状况,他们一路上带着一整车水的。 但是有水也总要节约着来,路上洗脸洗手什么的是没有的。 秋天虽然天高云淡,但是午后秋老虎还是挺厉害的,空气又干又燥,陈芸觉得脸都不太舒服了。 蹲在小溪边洗了手脸,陈芸从袖袋里摸出了一盒自制的面脂,那是她根据古方,用花瓣,梅蕊上最新鲜纯净的雪水,花油等纯植物提炼制成的,气味芬芳又保湿补水。 谢奕忍不住也过去洗了脸,看着陈芸在仔细的涂着面脂,香气幽幽的随着呼吸袭入肺腑中,陈芸刚洗过的脸,皮肤莹润白皙,像吹弹可破的蜜桃。 谢奕看的心痒痒的,越看越喜欢陈芸,便也凑过去,嬉笑着像陈芸要求,给自己抹一点。 “男人家涂脂抹粉,看着娘里娘气的,不给!” 陈芸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谢奕,收好手里的那个精致的玉盒,重新放回袖袋里。 科科,提炼这么一小盒面脂很不容易的,耗时耗力耗财物,她废了多大功夫啊也就才有几盒,又不敢制多了会放坏。 眼下出京去滁州,也不知道那边的环境如何,才不能随意浪费。 在陈芸看来,除了她自己之外的别人用,她都觉得是浪费。 “如此小气。” 谢奕知道陈芸盒子里的是好东西,当初更是亲眼见过她忙里忙外的调制,听到陈芸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自己,一点面脂都不舍得给他用,撇了撇嘴角,悻悻的道。 “略略略……” 陈芸吐了吐舌头,她就小气了怎么破!他一个大男人还惦记老婆的脂粉,才可笑呢。 谢奕看着陈芸粉润的丰唇吐出的丁香小舌,心里更瘙痒难耐,像被一只嫩呼呼的小爪子撩拨了一下。 趁着陈芸转头看小溪,不注意的功夫,谢奕贼兮兮的蹭过去,用自己的脸颊蹭着陈芸娇嫩的脸颊。 “不给我用,我就蹭你脸上的!” 他灼热的呼吸吐在陈芸皮肤上,脸贴脸的肌肤相互接触,蹭的麻痒又微热,但是这么明晃晃吃豆腐的做法,没蹭几下,就被陈芸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大了你的狗胆!” 陈芸摸着自己被蹭了几下的脸,心里有点微微的异样,她似乎越来越不太抵触谢二了。 刚才他凑过来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拍地上,扣都扣不下来,反而嗅到他身上独特的年轻男性的气息,有一瞬间的脸红心热。 据说每个人身上的荷尔蒙散发出的味道都不尽相同,男女间最初的也是最原始的吸引,就是荷尔蒙之间的互相吸引。 陈芸摸着鼻尖,真是见了鬼,她方才,似乎觉得谢奕身上的味道还挺性感的。 谢奕“只蹭蹭”就挺开心的了,虽然被拍了一巴掌,脑袋还有点疼,身影也倒退着站不稳。 但是他之前三不五时的被揍几下,因而早就习惯了这种对待方式,面上笑的得意,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欲求得逞的孩子气,看着陈芸的目光又有着成年男子的露骨和热度。 只是没等谢奕再继续多开心一下,他后退时一脚踩在了衣袍的后衣角上,绊了一跤后摇晃了下身子,一下子跌入溪水中。 “啊……救命,救命!” 溪水虽然清澈见底,但是汩汩流动着水速还挺急的,谢奕仰躺在水里,两只手胡乱扑腾着,他不会水,也从来没有到过水边这么近的距离,因而内心惶恐万分。 岸上陈芸绿鬓红颜般的清丽容貌渐渐在他的视线内模糊起来,谢奕内心涌上了强烈的不甘,他还没有好好和夫人完成生命的大和谐,也没有儿女绕膝,怎么舍得就这么死呢! 早知道他会这么突然死在路上,他就不拖了,不会再这么近爱情怯,哪怕事后被夫人打死也要近她的身啊…… 谢奕绝望的眼前发黑,闭上了眼睛,我的心爱的夫人啊,就这么要离你而去了吗? 正凄凉悲伤着,谢奕突然转念一想,他死后,夫人还这么年轻,他们也没有子女,夫人必然是要另嫁吧,到时候,他的妻子,就会变成别人的夫人了…… 啊,不,不行的!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奕一想到自己的老婆要嫁给别人,她的美丽,她的锋利,她的智慧,她身上所有可爱动人神奇迷人的地方,都要由其他男人欣赏,谢奕觉得自己死了也能气活过来。 他,他还能再抢救一下。 “救,救我啊……” 救我啊,夫人。 谢奕勉强的又睁开眼睛,看着对岸上陈芸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内心充斥着绝望和希冀交融的痛苦。 “喂,谢二,你戏怎么这么多!赶紧自己从水里站起来!” 陈芸清凉的声音传来,她抱着臂看着谢奕这一场复杂的自导自演,一时之间,又是好笑,又觉得他智障的想让她再度把他按在水里,淹死他算了。 “啊?” 第161节 谢奕双手撑在水底的鹅卵石上,尽力撑起身子,果然,溪水只有半个人那么深。 谢奕坐起身子,抹了一把脸,在水里时他被呛了好几口,不停的咳嗽着,鼻孔里也呛出了水,难受的泪汪汪。 “窃玉偷香视为贼尔,现在恶报到了吧!” 陈芸站在岸上,欣赏着谢奕在水里表情茫然的样子,有点恶意的道。 此时,透明的水珠从谢奕的下颚处滑落,他的面容极为俊美,出水芙蓉般诱人,衣衫被他胡乱扑腾的动作弄乱,露出了锁骨,黑发如墨湿漉漉的滴着水,凌乱的散在身后,一双桃花眼清澈又纯净,配上微张的唇,像不染纤尘的佛子,又如月光下敲窗的精魅,陈芸咽了下口水,感觉自己有点被他诱惑到了。 “自己的媳妇儿,哪里算得上偷……” 谢奕无辜的顶嘴,溪水潺潺,他好几次试着站起身子,但是都打滑,只能继续坐在水中,对着陈芸伸出一只手。 陈芸还站在岸上,见他如此笨拙,只能朝他走过去,探出身子拉着谢奕的手,一个用力,将他从水中拉了起来。 谢奕起身时,随着惯性撞进陈芸的怀里,湿漉漉的衣服也沾湿了陈芸的衣衫,陈芸皱起眉来,没等到动作,谢奕就突然侧过脸吻上了她的唇。 他湿润的唇在陈芸的唇上辗转反侧的研磨着,轻轻咬着她滑嫩的唇瓣,用舌尖一遍遍的描摹着她优美的唇形,采撷着她独有的芬芳。 陈芸先是一把将吻着自己的谢奕推开,谢奕的唇离开她时,两人嘴角还有一丝银丝,谢奕显然意犹未尽,与陈芸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还是不断的试图仰着脸亲过去,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唇色鲜红欲滴。 轻笑一声,陈芸一把按下谢奕,将他反身推倒在岸边,自己压了过去,趴在谢奕身上,再度凑近了他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就更加热烈起来了,完全由陈芸所主导,她不断的变换着角度,如同想要把对方吞进去般,两人辗转着交换津液,一丝透明的银线从谢奕的嘴角划落,陈芸轻咬了下谢奕的舌根,整个深入他的唇齿间,继续欺负他的舌头,带着他的舌尖一起在狭窄的口腔里旋转。 热切的吻到两人都呼吸不畅,陈芸喘息着扒开谢奕的衣襟,从他流畅的下颌线条开始亲,顺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咬了两下,她很喜欢谢奕的喉结,是他身上很性感的一部分。 就这样火热的用舌尖一路湿漉漉的逶迤着,又打着圈的□□着谢奕的锁骨。 谢奕也是激烈的粗喘着,完全沉浸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欢爱中,迷失了神志,被陈芸轻扯着胸口的红豆啃噬着,抑制不住的从唇角溢出一声难耐的叹息。 陈芸亲过瘾后,又用手掐着他一边的红豆揉捏,感受着那一侧又热又肿胀的小红豆,膨胀着硬如石子,坏心肠的只欺负他一侧的部分,趴在他不太宽厚却劲瘦结实的胸膛上,听着谢奕咚咚咚的心跳声,陈芸也觉得浑身发热。 谢奕没一会就忍受不了,嗓子里发出一声似痛苦似欢愉的轻哼,扯着陈芸的手覆盖在另一侧被一直冷淡的那粒红豆上,被揉掐着拉扯,又用湿滑热烈的舌头吮吸着□□着,陈芸的另一只手开始在他坚实的腹肌处游走着,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数着他的腹肌。 虽然谢奕是属于肩不能提手不能挑,又不太运动的那种弱鸡,但是小腹处陈芸还是数出了有六块腹肌,这大概也算天赋异禀了。 趴在谢奕的身上继续亲吻着,陈芸的手不老实的深入他的胯骨处,在裤带处打转,隐隐摸索着,拉扯着他丛林里最边缘的毛发,却绝不往下继续行动。 谢奕被激出了一身汗,下面早就高高的撑起,醒的发疼,他原先掐着陈芸的腰肢,在她挺俏的丰臀上揉捏着,此时腾出手来胡乱拉扯着裤带,不断的用下身蹭着陈芸的耻骨下面。 陈芸的小手顺着他的腰带松开处,灵活的探入,一手握住了坚硬灼热的昂扬,感受着他的硬度和丝滑般的触感。 被那只微凉的小手一握,谢奕的小兄弟就激动的吐出一点透明的液体,眯着眼舒爽的叹息一声,更紧的贴着陈芸,他的手也从陈芸的衣角探入,在兜衣下握着柔软的山峦,以及细滑的皮肤。 陈芸刚准备直接拉下谢奕的裤子,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喊叫声。 “姑娘,姑爷,吃饭啦!你们在哪里?” 是容和找了过来,午饭做好了,出来散步的主子们却好久没看到人影了,容和不放心,一边焦急的喊着,一遍到处乱走。 “啊……” 陈芸听到有人过来了,不满的呻,吟了一声,一下子软倒在谢奕身上,野战什么的,就是这点不好,随时会被发现。 “呜呜……” 陈芸的手从谢奕的裤子里拿出来了,结果谢奕正不上不下的,因而很不甘心的咬着陈芸的耳垂,在她身上胡乱的蹭着,哼哼唧唧的继续求欢。 谢奕心里十分埋怨这个没眼色的丫头,好不容易抓到了机会,他还想献身呢,干嘛要来打扰。 “乖啊,下次吧!” 容和随时都可能找过来,陈芸觉得还是不要让她辣眼睛了,拍了拍谢奕的脑袋,抚摸着他的狗头,安抚道。 “不要,不要!” 谢奕像被都弄了半天,却把刚吃到嘴里的糖掉了出来的孩子,委屈的直叫,嘴唇在陈芸脸上胡乱的亲着,抓着她的峰峦处不放,坚硬的部分热度依旧,明显的蓄势待发。 “先起来,一会儿再帮你。” 陈芸无奈的按住谢奕,自己直起腰来,望着谢奕裤子上鼓起的大包,他目前是走不了,自己也只能继续替他揉捏着。 “容和,我在这里,一会儿回去了,你先回去吧。” 挥了挥手,陈芸在远处对着容和喊着,不让她继续靠近。 容和听到陈芸的声音,这才发现她和姑爷正在溪边,看起来有点事情,不想自己过去打扰。因而容和放下心来后,就转身回去了。 陈芸重新把手放回谢奕的裤子里,替他上下撸动着,谢奕闭上眼睛,想象陈芸粉白的小手在自己紫红色的粗大处,虽然没有真刀真枪的上阵,光是想象这个画面,就够他兴奋了。 直到一盏茶的时间,陈芸的手都酸了,这才释放出来。 用溪水沾湿了帕子,陈芸擦了擦手,让谢奕自己清理了一下,等谢奕桃花眼中的情,欲都消散了,这才和谢奕一起回去。 吃过午饭后,谢奕和陈芸回到马车上,正食髓知味的想再撩一下陈芸来一发时,这才感觉腿上有点不对劲,又麻又痛。 他拉开裤脚,一看两只小腿上都趴着三两只小指肚大小的虫子,红色的肚子,胖鼓鼓的蠕动着,身体的一大半已经扎进了他的肉里。 “啊!!!啊啊啊啊啊!” 谢奕看着眼前的画面,绮思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崩溃的一头扎入陈芸怀里,嘴里还尖叫着。 “冷静一点,是蚂蝗而已。” 陈芸也凑过去看了看,估摸着是谢奕之前掉到溪水里时被蚂蝗粘在腿上了,他一直没有察觉。 是蚂蝗“而已”? 第162节 谢奕继续惨叫着,像只被捏住的惨叫鸡,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渗人的一幕,强忍着恐惧拍着,那些虫子却钻进了他的肉里,他越动,它们钻的越是深入。 不同于陈芸的云淡风轻,谢奕是安静不下来,胡乱的挣扎着,最后陈芸被他吵得受不了,又揍了他几下狠的。 “姑爷怎么了?” 在马车外听着车厢里的动静,容和等人面面相觑,在外面试探的问着。 “姑娘有话好好说,别和姑爷生气!” 周嬷嬷以为是谢奕又惹到了陈芸,在外面摇着头劝着陈芸,挺多人在呢,姑娘行为得收敛一点才好。 “二爷,您怎么了!用不用我来帮您!” 柳宴听着谢奕的喊声,也急的要命,估计二爷又被二奶奶欺负□□了,二奶奶太过分了! 他嘴里问着,事实上也随时做好了准备,要冲到车上去拯救二爷。 “帮我把盐拿过来!” 陈芸阻止了谢奕胡乱拍打着的动作,从车窗外伸出头,对着丫头吩咐道。 大秦的盐是粗盐,等拿到盐后,陈芸用手帕包住,在脚下踩碎,把盐末撒在谢奕被蚂蝗叮咬的部位,揉搓着,盐浸到了伤口处,谢奕又再度疼的惨叫。 蚂蝗从伤口处爬了出来,陈芸一一踩死这些东西,又让容和上车收拾干净,谢奕这才松了口气。 “以后我再也不下水了!” 他发誓般的说着,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也是觉得丢脸又赧然。 清澈的溪水里竟然有这么可怕的东西,谢奕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确定再也没有其他虫子了,这才表情松懈下来,心有余悸的道。 这么一闹,谢奕也彻底的安静下来了,不再想着求欢,午间休息了一下,一行人又继续赶路,想在天黑前到达驿站。 谁料,又行到快要傍晚时,路经一处山间的时候,突然天气转阴,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下的又快又急,完全看不到征兆,马车上有很多东西,侍卫们和仆从们又都骑马,或者驾车,走的时候也没有带雨具,陈芸只能先让大家找个地方避雨。 前面的侍卫先行探路,打听道山半腰有个荒弃的土地庙,于是过来跟陈芸汇报。 “行,就先过去避避雨吧。” 外面电闪雷鸣,马车的车厢又是木质的,陈芸怕漏雨淋湿东西,便只能让大家一起往山上走了。 山间的路超出想象的泥泞不堪,马车颠簸着上坡,每辆车跟着三五个侍卫牵引,怕突然惊了马,胡乱在山路上奔跑,掉下山去。 有几个坡度比较高的地方,陈芸和谢奕也跟着下车步行了,深一脚浅一脚的,等大家都到达破庙门外时,每个人都是溅了半身的泥,看起来狼狈不堪。 第68章 防备 身上一半是*的雨水,一半是泥水,大家都浑身冷的瑟瑟发抖,前面的侍卫推开破庙的木门后,陈芸和谢奕等毫不犹豫的赶紧冲了进去。 庙里破败不堪,两边各自有缺胳膊少腿的几个木头椅子,地上还有破烂的布料等物,高台上,有两座断了手脚,彩色的外表全部斑驳剥落的神像,在点亮的火把光照下,看起来有点阴森可怖。 “好冷啊……” 谢奕抱着臂小声嘀咕着,要是平时早就抛下脸面凑到陈芸身边要抱抱,要挤在她的怀里了,但是此时下人们呜呜泱泱的都挤在不是很大的破庙里,在那么多人的注目下,他还真的不好意思太没有下限。 “再等等,一会儿就好。” 陈芸也很冷,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哆嗦,在宽大的衣袖下握着谢奕的手,相比来说,谢奕手上的温度还是比她要高一点的。 现在这么多人目光睽睽之下,他们也没有办法换衣服,只能等着了。 容和以及周嬷嬷等人,已经在尽量收拾神像后面的地方了,在这蛛网密布,灰尘成堆的地方,能收拾出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是相当不容易的。 谢奕握着手里凉莹莹又柔弱无骨的小手,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起来,更紧的握在手中,像是守财奴握住了最珍贵的宝贝般,恨不得含在嘴里,揉进身体里。 然后因为乐极生悲,用力太大,把陈芸的手握痛了,被陈芸在腰上掐了一把。 “嘶……” 谢奕的身体突然扭了一下,疼的嘴角一抽搐,像个半个身子被掰折的螃蟹,有点僵硬的歪斜着身体,只是他的手,依然没舍得放开握住陈芸的那只手。 角落里忙着打扫卫生的柳宴,幽怨的看了一眼主子,把方才的这一幕尽收眼底,可怜的二爷啊,天底下多少温柔善良又美好的女子呀,怎么非要在二奶奶身边受虐。 女仆们都一直忙里忙外,又扫又擦的忙了一个时辰,容和那边才将将收拾好,神像前方开始用厚重的麻布拉起了一道帘子,请陈芸和谢奕一起过去。 掀开帘子,陈芸和谢奕都赶紧换衣服,条件简陋,也没有办法好好梳洗了,只能就着烧开的热水简单的擦了擦手脸,再好好通了一次头发。 因为这场措手不及的大雨,耽误了他们的行程,今天他们没法按照预期进度赶往驿站了,只能全员一起在破庙将就。 晚上依然是吃的简餐,主要是蒸热了的干粮,以及封在罐子里的卤鸡鸭,糟鹅掌等冷菜,还有之前做好的百合酥,如意糕,翠玉豆糕几样甜点,就着屋里的破桌烂椅做成的柴火,周嬷嬷又为陈芸和谢奕熬了一锅冬笋玉兰梗米粥。 喝下热热的米粥,陈芸这才舒了口气,坐在火堆前,感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跳跃的火焰光芒印在人脸上,在橙红色的火光下,她整个人看起来又温暖又清美。 谢奕也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他从来没有野外住宿过夜的经验,今天淋雨,浑身粘上泥,夜宿破庙,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虽然过程不太美好,当做一种特别的人生经历去看,也就能熬过去了。 由于破庙窄小,便不拘主仆了,除了陈芸谢奕,以及容和,容与,周嬷嬷,柳宴几人围着一个火堆,另有婆子丫头还有侍卫以及小厮等人各自几人成群,围着火堆烤火,聊天取乐。 盘腿坐在地上的虎皮垫子上,陈芸望着身后断胳膊少腿的阴森神像,捅了捅谢奕。 “你看这是哪个神仙啊?表情这么狰狞。” 谢奕冷不防的顺着陈芸的目光一眼看去,正好看到泥塑的头颅一小半已经被削掉,怒眼圆睁,身上剥落了彩色的一层外衣的神像,顿时吓得后背发凉,毛骨悚然起来。 深夜,外面的大雨哗哗的下着,间歇还有电闪雷鸣,在燃烧着火把以照明的破庙里,还有外表七零八落,面容一点也不平和的神像,周遭角落里形状诡异的影子,谢奕联想到一起后,脸色都青了,只觉得好恐怖好恐怖啊,要不是屋里还坐着这么多的下人,他简直能分分钟的尖叫出声。 第163节 这时,陈芸拉了拉抱膝蜷缩在火堆前,低着头的谢奕,谢奕一抬头看向陈芸,只见火光映照下,陈芸的嘴唇殷红,像刚吃完了死孩子,从嘴角往下还有一串类似血迹的红色,她的眼睛翻白,表情狰狞着做着鬼脸,把谢奕吓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没控制住的惨叫了一声,像只被人拍了一掌的蚂蚱。 “哈哈哈哈……” 陈芸都要被谢奕的表现逗死了,这个怂货简直胆子太小了,她捧着肚子笑的滚进了周嬷嬷的怀里。 满屋子人都被谢奕的尖叫所吸引,都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谢奕尴尬的脸都红起来了,柳宴勇敢的挺直了腰板,试图用自己的小身板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谢奕自觉丢了大脸,只能继续抱着膝盖埋住脸,听着陈芸清脆的笑声,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不,他不能这么就这么怂下去。 突然直起身子,勇敢的抬起脸,谢奕拉过陈芸,在她的嘴角用手指抹了一把,入手是殷红的颜色,他把指尖送到鼻子跟前嗅了嗅,闻到了一股甜香,顿时明白了,陈芸刚才是涂得口脂故意来吓他。 “你这个淘气丫头。” 把粘了口脂的手指在陈芸鼻尖划过,谢奕故意宽容的笑了笑,用甜到发腻的语气对着陈芸宠溺的道,气度丰神如玉,俊美似谪仙。 拖了他这副唇红齿白小郎君,芝兰玉树弱官人的好面相,尽管谢奕方才怂的让人侧目,但是如今他表现的像换了个人一样,又让人很快的忘记他丢脸的一幕了,只觉得他颜如敷粉,姿容既好。 陈芸被谢奕寒的浑身一颤,但是看着谢奕漆黑水润的桃花眼深情的望着自己,陈芸都觉得好像审美都被带偏了,她以前并不喜欢谢奕这种俊美太过的类型,面像太俊美,总是看上去显得有点风流,但是现在突然被谢奕的颜击中了。 “干嘛突然这样……” 她从谢奕脸上移开眼光,为了掩饰这一刻的失神,嘴里咕哝着。 陈芸的嘴角原先就有故意涂上去吓谢奕的口脂,鼻尖上又被谢奕用沾了红色口脂的手划了一下,脸上看上去有点好笑了,像只脸上颜色不均的花猫一样。 容和等年轻些的仆从都看着陈芸捂着嘴偷笑起来,陈芸瞪大了眼睛一时有点不解,难得的傻傻的样子,让谢奕更是又惊喜又爱怜,若不是这么多二辖旁人在场,他就要把陈芸揽进怀里好好怜爱一番了。 还是周嬷嬷笑够后,取了帕子为陈芸擦脸,这么闹腾了一会儿后,有些仆从就有点困了,三三两两的躺倒在火堆边,只留下侍卫们轮流守夜。 陈芸和谢奕也在一边躺在虎皮褥子上,陈芸枕在谢奕的胳膊上,丫头婆子们睡在另外一边,刚好隔在最外边。 “给你讲个故事吧……” 雨夜,这么多人,还躺在自己男人的怀里,陈芸有点兴致高昂起来,此时最适合讲鬼故事了。 “恩……” 谢奕挑了挑眉,他说到底还是正统的那种读书人,小时候读四书五经,长大了读的书种类杂起来,但总的来说都是很正经的文学类,或者历史类,警示名言类等,并没有想到鬼故事这一茬,因而天真的对陈芸的建议表示也有点兴趣。 陈芸方才看着周嬷嬷帮她擦脸的帕子上绣了一朵牡丹,顿时有了灵感,开始讲起来。 “从前有个书生,长得俊美出色,读书又好,进京赶考,暂时住在一间破庙里……” 她的声音有点柔和,清清淡淡的,讲起故事来,很吸引人,不仅谢奕在听,好多丫头婆子也在竖着耳朵听。 “上元节,书生出去赏灯,花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猜灯谜时次次都猜中,在一个挂着诗迷的牡丹灯笼下,遇到了同样在猜谜,穿着绿裙红袄,体态轻盈婀娜,美貌无比的小姐,书生毫不费力的猜中了诗迷,让小姐很崇拜,书生对于美貌又文雅贤淑的小姐也是一见钟情,于是两人说起了话来……” “小姐□□娘,住在湖西,是个失祜的孤女,带着一个丫头来赏灯,特别喜欢这盏双头牡丹灯笼,于是,书生就把赢来的灯笼送给了小姐……小姐对于书生也有了情谊,一起并肩逛灯会,等到花市的灯会都散场了,游人渐渐的稀少,小姐和书生谁都不舍得回家。” “今朝月下相遇,感觉并不是偶然,我曾经听人说起缘定天成四个字,大概现在就能够了解了。” “小姐含羞的说着,书生也心头一动,想起自己住的破庙就在这附近,就邀请道,寒舍就在咫尺,佳人能否光顾?” “小姐含羞带怯的答应了,让自己的丫头先提着灯笼回了家,自己转而和书生一起回去。小姐长得太美,又和书生很投缘,于是两人共赴巫山,同床共枕了。天亮后,小姐就回家了,自此半个月,每天晚上小姐都会来寻书生。“ 陈芸还在继续讲着,由于这个故事有点离经叛道,堪比市井里通俗的话本了,但是在市井里的戏本子中,这种一言不合就这样那样的段子并不少见,特别是书生小姐互许终身的,谁都看过这么一两部,因而也不算太稀罕,只是把一群小丫头听的面红耳热的。 就是谢奕也来了精神,昏暗里,搂着陈芸腰肢的手有点不太老实起来,陈芸只是继续讲她的故事。 “有一天,住在破庙附近的一个老翁来寻书生,在门外的缝隙里,隐约看到书生和一个红粉骷髅一起并排坐在灯下,大为惊骇。” 她说到这里,只觉得谢奕的身子忽然僵硬了,陈芸抿嘴一笑。 “第二天就找到书生,对他说,你要有大灾祸了啊,你与阴间鬼魅共宿却不醒悟,很快被她吸尽了体内的阳气后,就要命赴黄泉了。” “书生很害怕,于是就和老翁详细说了事情的缘由,老翁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湖西找一找,打听一下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小姐在,书生于是听了老翁的话去打听,却是听说这位□□娘的小姐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于是书生很害怕,当天晚上住在老翁家里,问他出主意,老翁说灵泉寺的方丈大师有个符很灵的,你可以去求一个来。于是,书生赶紧第二天又去求了符,果然,此后半个月,再也不见春娘来了。” “于是书生放松了警惕,和友人喝酒酩酊大醉,把符也丢在了路上,晚上时,春娘又如约而至,哭泣着问他,为什么这么久不见她,因为外人的话怀疑她。又过了十来天,老翁又去庙里寻书生,发现书生已经死在了一口棺材里。” 故事说到后半段,格外的瘆人,配合着外面的风雨和雷鸣,不仅谢奕被吓的头发直竖,大气都不敢喘,听故事的容和等人也吓得瑟瑟发抖,心里暗骂主子不肯好好的说故事,又来吓人,以后绝对再也不信她的邪。 “此后呢,老翁就把这个故事逢人就对他讲,以免其他年轻男子受到诱惑而丢了性命,有人问老翁怎么分辨美貌的小姐是不是精魅所化,老翁道有个方法,就是在风雨夜打雷的时候,偷偷看看美貌小姐的舌头,若是精魅所化,她的舌头就很长。” 陈芸把故事讲完,然而这并不是□□处,而是突然暗地里一笑,又轻轻趴在谢奕的面前道。 “夫君,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舌头……” 她声音又低又轻,在谢奕看过来时吐出一段粉舌,然后成功的把谢奕又再度吓得浑身炸毛。 “啊……” 他吓的尖叫一声,惊醒了外面已经睡着了的仆从们,一时之间大家虽然不敢明着抱怨,但是都有点腹诽二爷,大晚上一惊一乍的。 “什么人?” 这时候,本来打着哈欠守夜的侍从,也被谢奕的尖叫吃了一吓,精神起来,重新看着黑乎乎的门外,只看到有一个黑影从寺庙的窗边一闪而过,赶紧喝道。 “怎么了?怎么了?” 其他人也被这一声吸引了注意,都凑过来问道。 “好像有人……” 侍卫自己都有点不确定的揉了揉眼睛,风雨夜这里又是半山腰,怎么可能有人呢,方才那个人影,真的不是他看错了吗? 陈芸这时候也披着衣服拉谢奕坐起来,顾不得继续吓人,不管怎么说,出门在外小心点好,她不放心的招呼身边的婆子过去传话,让侍卫们多几个人轮流值班,大家提高警惕。 第164节 有了陈芸的吩咐,二十个侍卫分成四组,五人一起,轮流值夜,每个时辰换一次班。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的偶尔响着,到了后半夜,大家几乎都睡熟了,停在外面棚子里的马车上,摸进了好几个人,但是还没等搬空里面的东西,就被守夜的侍卫发现了。 “快起来,有强盗!” 几个侍卫都是训练有素的,赶紧抄着武器跑出去,临走前喊起了睡梦里的其他人。 陈芸一个激灵醒过来,赶紧穿好衣服,把谢奕等人揣起来,屋里重新点亮了火把。 一半的侍卫和男仆守着屋里,拿好武器,另一半的人追出去,和偷东西的那些黑影们搏斗。 尽管黑影们带着长长的砍刀,但是到底是乌合之众,比起府里的侍卫们还是差远了,很快的这些人就被制服住了。 除了有五个人摸到马车里,还有五个等着在外面接应,都被侍卫们一锅端了,全部制住后拿下,只有两个侍卫手臂处被砍刀划过,其他人都没有事。 被绳子一一绑缚住,侍卫首领向陈芸复命,此时,陈芸和谢奕都穿戴好出现在门口。 “问问他们是什么人,到底想干嘛?” 陈芸觉得自己人品真的爆发,这么偏僻的破庙都能遇上强盗,得亏他们这次出来带的人不算少,侍卫们又都是有本事的,可不是那种沽名钓誉之徒。 而是当初陈芸的外祖父蒋老将军,在陈芸成品时送给陈芸做陪嫁的人,这些人都是他手下精心培养带出来的,上沙场都可以,曾经过受军营的魔鬼磨练,能力非同寻常。 黑影们在灯光下一照,陈芸和谢奕都皱起了眉头。他们看起来穿的破破烂烂,身上带着补丁,武器也很落后,没有个正经的刀剑,地上扔着一堆斧头,砍刀,长棍,其中砍刀还只有两把。 “哼,狗官,你们这些天杀的,该剁碎了喂狗的东西,想怎么你爷?” 一个刀疤脸,一脸横肉的男人冲着他们淬了一口,一脸嚣张的道。 谢奕哼了一声,让侍卫再好好抽他几下,让陈芸等人进屋,自己亲眼看着侍卫们审问这些抓到的凶徒。 一开始这些人死活不说,但是侍卫首领挨个卸了他们的胳膊或者大腿,疼的他们鬼哭狼嚎的,这才有人开始吐出真话。 谢奕瞪大了眼睛看着侍卫的手法,内心震撼了一下,只觉得太过眼熟,不禁被唤起了之前的记忆,这一招陈芸就在他身上用过的。 再看看这些训练有素的侍卫,谢奕可以笃定,他们的来历一定和自己还未曾谋面的,陈芸的外祖父有关了,陈芸的“手艺”,应该也是在外祖父那里学的。 经过半晚上的审问,天明后,谢奕脸色发青的进了屋,陈芸睡醒一觉后,便听他说了起来。 原来这些人是一伙山贼,曾经也是良民百姓,但是前年开始遭灾,庄稼颗粒无收,赋税也交不起,只能携家带口的出逃。 本来他们想去南方的,听说南方富的流油,地里五谷丰登,还风调雨顺,但是到了南方后,反而南方的县市长官们都不许开城放人,怕风涌过来逃荒的灾民影响本地形象,本地治安,也怕影响自己治下的吏治,耽误自己提拔。 这样他们只能联合起来,一起在城外做点劫道抢劫的营生,以此来糊口。 等到听说朝廷免除北方税负,还发救济粱款,他们都很激动的回乡,人人想更好的发展,毕竟大家还是向往回乡的。 但是等他们回乡,才知道不是想的那么好,朝廷的救灾粱款经过当地官员们从上到下的一层层盘剥,已经所剩无几了,相对于一贫如洗的农户们来说,杯水车薪。 他们经历了希望,又再度失望,加上穷到买不起粮食种子,地都种不起了,只能重操旧业。 这批劫道者本来想干一批大的,到处找目标,深恨官僚们贪污*,但是不敢袭击衙门,平日只能从路经的富户和商户下手。 但是当日下雨时,远远的看到有一行人一起过来破庙避雨,远远观察过后,感觉他们的气势并不是普通商户,更像是要走马上任的官员,便有了想法。 比起守卫森严的衙门,在这里动手是最好的,只是他们守到了后半夜才冒雨行动,就想来一个突然袭击,却没想到这批人带的侍卫太厉害,防备意识真的挺强,硬是被看到了。 “狗官,你爷爷才不怕事!” 劫道者中有个胖子,他们本来就生计难以为继,想到被抓后大不了一个是死,因而也是扯着嗓子骂,只是刚骂了两句,就被人卸了下巴,说话呜呜啦啦的。 第69章 劫匪 还没有就任就遇到了劫匪,谢奕心头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这个开端可不够吉利。 把该知道的信息都审问出来后,谢奕命人把这些劫匪们全都捆绑起来,等到早上他们一行人继续赶路时,就把这些人一并带走,等到了滁州,就送到府衙里一并问罪。 没办法,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又急着赶路,也不可能就这么把这些人放着不管,只能当做累赘带着走了。 经过审问,谢奕发现,这些人都案底复杂,没少作恶,而且这十个人也并不是这伙劫匪的全部人员,还有几个成员没有出来,在附近山上的老巢里看着家,另外那里还有劫匪们的家眷。 虽然没有杀人掳掠,但是他们之前抢劫行商的过客和周围县城的富户时,把人家的女眷也都顺便抢回去了,里面美貌的小姐就卖到楼子里,相貌清秀的丫头留下来给他们做女奴。 因为这一行来钱快,他们又都是孔武有力的农家汉子,昧良心的事有一就有二,做顺了后有了点资本,反而不愿意再走正路了,回去种地有什么好的? 于是索性联合起来占山落草为寇,倒是把这个被逼无奈才形成的农户劫道队伍,生生弄成了土匪窝。 因为谢奕他们还在路上,还没有正式上任,顾不得,也分不出人手继续去盗匪们的老本营,去追捕捉拿剩下的那几个人,又一想,留下来的反正也是妇孺居多的,所以谢奕只是把逮到的这几个人带回滁州问罪,准备其他的人等审问过后再来抓捕,一一问罪。 “果然是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啊……” 从这些人身上,谢奕感受到了赤,裸,裸的人性,他们都是原先正常的农夫,时也命也,因为一时的一叶障目,走上了歪路,后来不仅不悔改,反而再吃到了甜头后越走越远,最终沦落到匪寇一途。 陈芸点了点头,也表示同意。 可不是嘛,这个年头想要做点坏事,真的是很容易的,穷则思变,要么越变越好,要么就越变越差了。 经历了昨天夜半时分的吵嚷捉贼,一大早上大家都有点困倦,于是吃完早饭后,陈芸把时间延后了半个时辰,让大家在破庙里最后歇一歇,再行赶路。 破庙内,大家熙熙攘攘的挤在一处,门口十个盗匪一字排开,捆着手脚的仍在外面,有专人看着,为了防止这些人胡乱骂人,连嘴都给他们堵上了。 随着外头的日头渐渐升高,待他们离开破庙时,丫头婆子们开始把铺在破庙里的褥子寝具炊具等一一收拾了往马车上抱,山里空气清新,周围静谧,气氛平和热闹,陈芸觉得倒像是一堆人野营一样。 雨后天晴,蓝天格外的纯净,天高云淡间,陈芸坐在马车里,撑着腮看着远处的风景,半山腰树木郁葱,比起昨天时的凄风冷雨,景色倒是颇有野致。 谢奕往后面瞥了一眼,十个盗匪照样被绑着,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被几个侍卫驱赶着往前走,偶有几个盗匪眼睛东瞟西望的,想要伺机逃脱,被侍卫们看到,就得挨上几个窝心脚,更甚了还要拿马鞭抽两下。 第165节 他总有种错觉,好像他们的队伍并不是新官上任,带着家眷赶路,而是流放途中,带着犯人们赶路。 一行人快要下山时,经过一个小小的陡壁,这时候突然从山下围上来一伙儿女眷为首的暴徒,有的哭嚎着,有的表情激愤,个个膀大腰圆,颇有乡下泼妇们的架势,包围了他们的队伍不说,见到人更是二话不说就动手。 这帮女眷们年纪从十几岁到六十几岁的都有,中间夹杂着五六个大汉,头上绑着布巾,人人都带着各种简陋的武器,甚至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手里还抄着带着一个锅子,从山下直冲着陈芸他们的队伍而去。 谢奕之前也想到,抓了昨晚上的这些盗匪,剩下的没有过来的漏网之鱼,可能还有人过来营救他们,但是从昨天夜里的实际作战经验看,毕竟这些盗匪还是空有一把子力气的庄稼汉。 而且经过严刑审问,他们中剩下的也人数有限,完全可以被侍卫们拦下,因而谢奕和陈芸他们也就都没有放在心上了。 结果,因为这点疏忽,事情一下子出乎意料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盗匪们剩下的那几个同伙,竟然连同一起占山为寇妇孺们,都呼应而来,足有三四十个人,特别是女人们,个个看起来都无所畏惧的样子,硬闯硬上,立刻就和他们自己带的下人们混战到一处了,把整个队伍都冲的七零八落。 其中,一个六十多的妇人拿着一条扫帚疙瘩就狂暴的到处抽人,把上前阻拦的柳宴直接抽倒在地上,还骑在他身上,不断地用扫床的短扫帚疙瘩敲着他的脑袋。 几个男人们个个气势汹汹,手里扛着砍刀,女人们则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什,只顾哭嚎着往上扑,用手里的东西胡乱打着。 有部分妇人,看到自家男人被捆的像个粽子,更是激愤不已,扑到盗匪们身上,七手八脚的解着绳子,被侍卫们拦下后更是又挖又挠又咬的,像疯狗一样。 虽然妇人们实质上造成的伤害有限,但是架不住人多,又视死如归的看起来什么都不怕,只顾着乱打一顿,加上突如其来的一阵突袭,还真的让她们解救出几个劫匪来,然后更是两伙人乱成一团。 当时的场景极其混乱,为了尽快控制住局势,侍卫们出手也毫不客气起来,其中一个人一剑砍下去,一个正在扑上去掐着脖子,正在咬车夫脸的粗壮妇人,半个脑袋就被削掉了,鲜血喷了三尺高。 另外也有一个小厮,被一个劫匪的砍刀砍断了一只胳膊,正抱着胳膊哀嚎不已。 陈芸和谢奕的马车也被几个妇人不断地试图闯入,周嬷嬷,郑嬷嬷和容与等人正在外面和她们厮打着,但是她们到底都是深宅大院里出来的,怎么比得上常年干粗活的农妇,很快就被压在下面挨揍。 到处都在混战成一团,陈芸皱着眉,从马车上掏出一把小弓,拉弓射箭,接连几箭嗖的从车窗飞出,刺在这几个妇人的要害处,把周嬷嬷等人救了下来。 大概是看清楚了主子就在这辆马车上,一帮劫匪有两个人飞快的冲了过来,嘴里一边骂着“狗官去死吧”,一边拿着砍刀向着他们而来,到处胡乱砍着。 有几个侍卫看到后,赶紧飞快的解决掉手边的那些妇人,过去帮忙,陈芸在马车上赶紧喊着,让周嬷嬷等人走远点,侍卫们虽然来得及时,但是陈芸所在的马车还是被一个劫匪的砍刀砍伤了马腿。 拉着车的马疼的两只蹄子撅了起来,长嘶了一声,失去了控制,陈芸和谢奕在马车上被颠的都扑倒在座位下面,陈芸撞到了额头,谢奕撞到了胳膊,都痛的无法起身。 随后那匹马一直在胡乱蹶着蹄子,乱冲乱奔起来,拖着马车横冲直撞,陈芸和谢奕如同呆在一个摇晃的罐头里,头晕脑装的跟着跌来跌去,几个侍卫们争相过去拦截,但是都没有人能近的了已经疯狂的马身。 最后那匹马拉着车一路狂奔,在一个陡坡前彻底的跪到,马失前蹄后,连马带车一起顺着小山坡滚了下去。 陈芸感觉自己在马车里三百六十度的翻了至少三圈,不断地撞来撞去,托了马车的做工和质量都很好,这么摔也没有把车厢摔散架,反而在陡坡上滑下去时,竟然还弹跳了两下。 就像是小时候玩的木质积木,从桌上掉下去时,总要弹动着翻滚几圈,落地时还有一阵钝钝又沉闷的声音响起,而换成真人所乘的木质车厢,就反而比直接摔下山坡造成的伤害更严重。 最后失去意识之前,陈芸感觉一直胳膊牢牢的抱着她的脑袋,替她护住了要害。 有点陡峭的山坡最下面,是一条水速又急又快的河,因着昨天下的大雨,河水更丰沛,水流更湍急了,马车经过长长的山坡,一路上弹跳着坠落,落到河里就散了架。 陈芸被凉水一激,神志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都疼,河水又深又宽,眼见着游不到对岸就被水流冲远了,只能暂时调整姿势。 谢奕伤的比她要严重许多,一条胳膊不自然的垂在身侧,整个人砸入水里后依然没有醒过来,身子直往下沉。 想着之前谢奕在小溪里都折腾半天,估计是不会游泳的,担心谢奕被呛死,陈芸赶紧游过去把谢奕的身子捞起来,水速太快,短短的一段距离,陈芸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够到了谢奕的身体,赶紧解开谢奕的腰带把两人的手腕绑在一起。 幸好她捞到了一块车厢的碎片木板,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谢奕仍到了木板上,自己也扒着木板顺着水流飞速的滑下来,中途还有一段类似峡谷漂流一样的地方,从高低直接往下冲击,沿途还有形状陡峻的岩石。 滑下来后谢奕趴着的木板已经被岩石撞飞,幸好水流不再那么急了,陈芸抱着谢奕如同灌了水的铅球一样沉的身体,费力的水里保持不沉下去,慢慢的往前游。 一直到过了大半日,才终于这条河不知道第几个分支的小河中,摸到了对岸,一旦爬上了岸,陈芸立即如同死狗一样瘫倒在地上,老半天爬不起来。 之前在水里时,早就把她所有的力气都消耗殆尽了,全靠着一股精气神和不想死的执念,这才牢牢拽着谢奕的身体没有松开,打起自己的精神不断地往前游。 不得不说,这样的生死局下,非常的考验一个人的感情和良心,累急时,陈芸维持自己一个人不淹死已经不容易了,无数次的想松开抓住谢奕的身体。 但是之前在马车上,谢奕毫不犹豫伸过来的那只胳膊,还有再往前时,谢奕为他挡过的箭,对着她软软的笑着时的样子,在破庙里被她的鬼故事吓得直往她怀里缩的样子,尖叫的样子,情动时那双桃花眼闪亮亮的样子,这些都突然地一一在陈芸的脑海里浮现,让她怎么也无法放弃救谢奕。 两个人辛苦的水里挣扎着,陈芸又要害怕谢奕被激流的水呛死,还要费力抬高他的脑袋,一个人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和精气神,以至于现在上岸了完全的脱力了,浑身的肌肉酸疼不已,绝对两只胳膊都肌肉拉伤了。 入夜后,不知道自己在哪一处荒郊野岭的河岸上,陈芸依然靠着绝佳的毅力撑着自己站起来,先是看了看谢奕的情况,他依然没有醒,但是一摸额头,身上发起了高烧,呼吸粗重。 尽管陈芸在河里时已经尽量的抓住谢奕了,但是谢奕还是被呛了一肚子的水,并且陈芸摸着谢奕的头,他的头上被马车撞出了很大的一个包,扒开眼皮底下也有眼内淤血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 叹了口气,陈芸先摸索着,按照记忆把谢奕被撞的脱臼右胳膊给接上了,然后挣扎着费力把谢奕拖到树下,去捡了柴火来。 接下来,更考验她的就是野外生存了。首先,是怎么生火。 自然,她的身上是没有火折子的,落水后身上的荷包等物品已经被水流冲走了,唯留着一把总是随身携带的镶着红宝石的匕首。 按照前世里看各种野外探险节目的经验,陈芸先是试图钻木取火。取了两段树枝相互摩擦,可是一直到两只手都累的颤抖不已,手心磨出了硕大的水泡,也没有一星半点的火星。 一屁股坐在地上,陈芸连沮丧都顾不得了,谢奕受了伤又在水中呛了水,夜里的气温降下来了,急需生火来取暖。 若是再受了凉,他的高烧更是不会好转了,这个时代又没有青霉素,很多强壮健康的人一场高烧就丢了命。 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陈芸摸出手里的匕首皱着眉看了两眼,突然想到了另一个法子,只希望这个法子能够灵吧。 她找来一块岩石,用匕首狠狠地砸在石头上,匕首的材质是非常稀罕的精炼钢,在掉落下来与岩石接触时,迸发了几丝火星,飞快的一闪而逝,陈芸一看有戏,赶紧把树枝拖近,又砸了一下。 几点火星崩到了待燃的树枝上,过了一会儿冒出了烟来,陈芸小心的吹了吹,慢慢的树枝上起来了火苗。 升起了火后,陈芸又去捡了些柴火,然后翻捡着自己和谢奕的袖袋,她只剩下一把匕首,还有脖子上一块质地绝佳,莹润细腻的羊脂玉。 而谢奕袖袋里,则剩下一支看起来样式古拙的紫玉簪,玉簪头上包着一小节金子做的簪帽,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买来的,大概是要送她的。 陈芸把簪子上的金子拆下来,这一点金子大概也能值一两左右的碎银子,目前他们也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了,正好明天用这个钱为谢奕请大夫看看。 把谢奕移到了火堆边,因为野外没有被褥,谢奕又发着高烧,陈芸怕他烧坏了脑子,每隔一盏茶的时间,就用从中衣上撕下来的衣角去河边沾了凉水,为他擦一遍手脚和额头,脖子。 她的外衣已经解下来盖在谢奕的身上了,又找来一大摞树叶,简单的盖在他的身上,给他保暖。 第166节 就这么折腾了一夜,陈芸一夜无眠,不断地来回照顾着谢奕,到了早上自己也难免头重脚轻的。她努力撑着,在林子里捡了两样野果,都奇酸无比,也闭着眼咽下去补充能量。 剩下的两个果子,挤出汁水喂给谢奕,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但是能多吃点东西也是好的。 短暂的休息了两个时辰,太阳照在身上暖意融融的时候,陈芸把谢奕背在了背上,费力的驮着他一点点的往前走,找个有人烟的地方为谢奕好好诊治一番。 一直走到了中午,这才出了林地,陈芸的浑身已经被汗水浇湿了,这两天她吃过的苦头,简直回忆都不愿意去回忆,脚上和手上都磨起了水泡,浑身体力透支了,但是终于看到了一个还算人烟阜盛的村子。 像看到了希望一样,陈芸咬着牙背着谢奕继续往前走,她发誓,如果这一场无妄之灾过去以后,她非要谢奕每天都背着她不可。 走进了村子,陈芸没有急着敲门,家家户户差不多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她把谢奕先放下,自己绕着村子走了一圈,虽然家家户户看起来都过得不怎么样,但是她还是挑了一户房子相对来说不是很破旧,做午饭时烟囱冒出的烟最浓密的房子,敲响了大门。 一个身后背着个一岁多的瘦娃娃,面容有点憔悴的妇人打开了大门,看到门外站着两个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是长得如姑射仙人般的男女,张大了嘴巴愣在了原地。 “你,你找谁?” 许久后,三十来岁的大姐才找回了神志,眼睛依然没有从陈芸精致清艳的脸上扒下来,张嘴露出一口黄牙问道。 “大姐,帮帮忙吧。我和夫君回娘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伙盗匪,带的财务和奴仆都被抢走了,我们两个好不容易才跳了河逃出来。我夫君现在又病倒了,求大姐能借贵宝地让我们歇一歇,想法让我这夫君养养病,等我们给家人传了信,一定会让家人好好报答你的。” 陈芸努力装的可怜兮兮,看起来很柔弱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和谢奕的气质根本就遮掩不住,只能真假掺半的编着话。 大姐一看陈芸和谢奕身上的穿戴,以及样貌,就知道他们必然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看起来确实像是遇到了强盗,现在世道不太平,路上遇到歹人的几率很高。 他们村子靠河特别近,土地肥沃,前年开始的旱灾对他们的影响算是小的了,而且去年开始朝廷又免了税赋,虽然难免要交给里正以及县令一点钱粮,但是日子起码是能过下去的。 对比同县其他的村子,他们村已经是最好的了,人人艳羡,其他村的姑娘哪怕做小也要跑来他们村,只为了能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大姐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这两人也不至于在家里呆太久,暂时帮个忙应该没问题,何况人家说了还会报答,于是温和的对陈芸道。 “妹子你等等,俺说了不算,进屋去问问俺男人,他同意了,你就带着你夫君上俺家来好好歇歇。” 说完后,大姐让陈芸先在门口等等,随后赶快背着孩子进了屋子,去和自己的男人汇报。 她是做饭做到一半,才出来开门的,如今刚一进屋,就被一只筷子扔在了脸上。 “懒婆娘,出去墨迹那么久作甚!老子饿死了,还不快继续上饭!你是觉得有了儿子我就不敢休你了是不是?现在有的是黄花大闺女想嫁来俺们村,再让我不满意,就趁早带着那些赔钱货滚,老子自娶鲜嫩的大闺女回来暖被窝!” 一个同样三十许,矮矮粗粗的男人,一脸霸道的横像,冲着妇人淬出一口浓痰。 一边烧着火的小女孩,衣衫褴褛的趴在灶台前,揽着两个更小的,连裤子都没有的女孩,麻木的看着这一幕,而妇人也是习惯了被这样粗鲁的对待,脸上堆出讨好的笑意。 第70章 失忆 “当家的,外头有两个人想来咱家歇歇脚,出门在外不容易,他们又在路上遭了强盗,大妹子她男人看起来病得厉害……” 大姐是典型的热心肠农家女,看着陈芸和谢奕样子都长得好看的出奇,遭遇也让人同情,更是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只是大姐的话还没有说完,又被暴起的男人一脚踹了个跟头。 “呸!败家蠢婆娘你好大的胆气!这一家之主还想换个人当当?我倒要看看谁敢让那两个丧门星进屋!有病自去死,凭啥还想来我家,没得惹一身晦气!” 矮胖汉子把自家婆娘一顿收拾后,又骂骂咧咧的推开屋里的门走出去,要去门外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丧门星,拖着一身倒霉气想进他家。 但是汉子刚踹开大门,看到了正在扶着谢奕的陈芸,他不敢相信的望着眼前的女人。 虽然衣衫凌乱,头脸都染上一层土,但是皮肤细腻又白嫩的和豆腐一样,眉眼俊的和仙女一样,一看就是出身在很好的人家,出入乘车坐轿的小姐。 他这辈子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女人,比起这个女人,他们村首富陈大狗新娶来做小的桂花简直跟鸡屎一样。 曾经汉子以为自己看到过的长得最好看的女人,也就是之前当长工时,村外员外家的二小姐了。 那样好看的小姐,他们穷人家的汉子远远看一眼就够私下里百般回味了,现在居然看到了比员外家的小姐还要更高不可攀的仙女,而且竟然还能离这么近,并且这个又美又仙的俏媳妇,还落了难。 狠狠咽了下唾沫,脑子里飞速闪过无数的念头,汉子满脸的横肉瞬间笑成一朵菊花,看起来极其猥琐不堪。 汉子搓了搓手,热切的对陈芸道,“小娘子快进来坐,快进来坐,我们家那个老娘们也没说明白,可怜见的,小娘子这般遭遇,听说是遇到了强盗?” 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过来,嘴里熏人的臭气也袭了过来,竟然还试图想要来拉陈芸的手,但是被陈芸闪身避开了,她犹豫了一瞬间,各个利弊都考虑到了。 眼前的男人不怀好意的心思简直太明显了,看着陈芸打量的目光,又淫邪又露骨,让陈芸私下架着谢奕胳膊的手陡然攥成了拳,真的很想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扔到地上喂狗。 前方显然是狼窟,一个矮胖的猥琐男随时可能对她不利,但是谢奕又一直没有醒过来,陈芸也怕再耽搁下去,谢奕到时候高烧不退,烧坏了脑袋,变成智障什么的怎么办? 恨恨的偷着掐了谢奕一把,嫁给这种男人有什么用,十次有八次都只能成为她的拖累。 硬是挤出一个假笑,陈芸一把将谢奕推到男人的怀里,至于谢奕被吃豆腐什么的,她才不会管呢。 “那就要麻烦大哥了啊,我夫君现在又病得厉害,能借宝地给我夫君找个大夫看看吗?费用我们自己出就好。” 汉子没有摸到“仙女”的小手,怀里又被推进一个男人,心里顿时十分不喜了,只是看着这个小白脸,皮肤水嫩又泛着一点红润,看着特么比女人还好看,心里又妒忌,又有点好奇,偷着摸了摸谢奕的手。 啧啧,果然是没干过活出过力的好命小白脸,这手嫩的,摸着比他家才一岁多的儿子还软。 虽然谢奕比汉子要高,但是毕竟矮胖汉子是干惯了农活,力气一大把的庄稼汉,随手驾着谢奕就进了屋,还能腾出一只手来,在陈芸踏进家门后把大门拴上了。 陈芸跟着汉子往屋里走,内心也是不太平静。 她之所以选择冒险,一个是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是哪里,顺着河水漂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在哪个村了,另一个是也不知道县城的方向在哪里,远不远。 而且最关键的是没有交通工具,她总不能一直扛着谢奕走,若是随便离开这个村子,既耽误谢奕的病情,又毫无头绪,只能先在这里将就两天了。 若是陈芸不是曾经在外祖家学过功夫,身手还算可以,怀里还揣着一把削铁如泥,吹毛断刃的匕首,估量着自己遇到大部分的情况都能应对,是绝对不敢冒这个险的。 她给自己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无论如何,为了谢奕也只能选择冒险一次了,陈芸觉得在这户人家里,自己要随时把神经绷紧了,一旦跟着这个猥琐男进了屋子,想出去就有点困难了。 不得不说,陈芸想的很对,一旦进了屋子,矮胖汉子就把谢奕随手扔在了屋角的稻草堆上,不顾屋里儿女和妻子都在看着,就往陈芸那里扑去。 第167节 一路上,嗅到小娘子身上深幽的香气,那种似甜似暖的香气实在勾人,汉子的下面早就竖起来了,反正他们已经是遭了强盗,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也不怕家里找过来。 汉子早就打定主意,要把这个仙女一般的俏媳妇弄到手,啧啧,这样的极品,天天搂着睡觉,日子岂不是过得比神仙还美。 陈芸万万没想到这个猥琐男这么猴急,只能一脚踹过去,正好踹在他已经充血的□□上,顿时男人杀猪一样的叫了起来,捂着下身东倒西歪的。 “啊,当家的?” 大姐愤恨的瞥了陈芸一眼,赶跑过去,搀扶着自己男人上了炕,结果被疼痛难忍,对着她的男人暴躁的又一巴掌扇倒在炕下。 本来大姐是个热心肠,想着帮帮落难的大妹子,但是在自家男人把他们夫妻二人迎进来时,大姐一眼看到自家男人望着大妹子的眼神,就知道坏事了,他一准是看上这个大妹子了。 看着自家男人意图不轨,把人家汉子扔到一边就猴急的要睡了大妹子,大姐心里既恨他,又忍不住恨上了陈芸。 尽管自从嫁给自家男人,大姐就天天挨打挨骂,前几年没有生儿子时,简直日日都要被打的在地上打滚,但是她家男人是有一把子力气的,又会侍弄庄稼,别人家都肌一顿饱一顿,他家粮食就尽够吃的。 农户女,一万个不满意,也抵不上这一个好处啊。 特别是在她娘家,荒年都吃不上饭呢,自己家还有满缸的粮食,哪怕是看着缸里的粮食,挨打她都满足了。 而且大姐总觉得现在不一样了,她生了儿子,有了盼头,自家男人暴躁忍忍就过去了,等到他老了,也就不这样了,自己到时候有儿媳妇伺候,还能抱孙子。 现在,好几户还算过得去的人家,当家的都娶了小,那些小娘们长得都细腰大屁股的,她们这些媳妇哪个不背地里冲着她们吐唾沫,为了一口粮食就不干人事的东西。 之前好几家的大嫂们就都羡慕她,在本村里,他们家过的就算上数一数二的了,但是她男人不找小的。 就是为了这个,大姐都要好好伺候自家当家的,好好哄着,不让他也找了那些年纪轻轻又生嫩的婆娘。 结果,她一时好心,竟然引狼入室,想要帮助的大妹子,被当家的看上了,大姐心里又酸又苦。但是现在大妹子不从当家的,还弄伤了他,大姐又觉得她不识抬举了。 “你怎么还动起手来了!男人的那个地方怎么能随便打,打坏了怎么办!” 大姐很生气,从地上爬起来,又冲着陈芸虎着脸骂。 陈芸已经被这大姐的三观彻底的迷醉了,她开始理解,前世里有新闻,孕妇帮自己老公诱骗年轻女性□□,那个脑残孕妇,估计就是大姐这种女人了。 自家男人对别的女人不怀好意,不仅不上来劝阻,还怪起受害人踢得地方不对,陈芸是服气的。 挽了挽袖子,陈芸尽量忍住心里的嫌恶,看着还在炕上捂着下身打滚的男人,走过去,一把揪住了他油腻又满是头屑的长发。 “不长眼的东西,你姑奶奶的便宜也敢占!再敢胡乱想些有的没的,就给你把裤裆下面那点零碎剁碎了喂到你自己嘴里嚼碎了吃!” 陈芸把怀里的匕首掏出来,对着汉子比划着,匕首的刀尖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划,就渗出了血迹。 满屋子的人都震惊了,三个瘦小又脏兮兮的小丫头瞪大了眼睛,大姐看着陈芸眼睛都瞪的脱了框,活像一头猪突然会说话一样。 这个看上去娇滴滴嫩生生的大家小姐一样的人物,到底是什么来头?出口就是堪比乡野村妇骂街的话,动作更是粗暴的直接动了刀子,就连他们庄户人家,妇人也是不敢朝男人动手的。 汉子也被这个变故惊呆了,以为是个随便能占便宜的小娘们,谁知道这么烈性子。 “喂,你去把我夫君抬到床上来,我夫君若是死在这里,我就把你男人切碎了喂狗!我可是连强盗都能打得了,不然也不可能在那么多强盗堆里,救下我夫君逃出来。” 陈芸指挥着大姐,让她去把谢奕也抬到炕上来,随即松开威胁过男人的匕首,走到饭桌前。 她嫌弃的看了看桌子上刚摆上来的饭菜,农家也没有什么好饭,乌黑的饼子窝头,像是野菜的团子,稀拉拉的粥,不加油星又炒的稀烂的野菜。 但是饿了一天肚子也受不了,怎么也要补充□□力,陈芸把拽过一边的毛巾擦了擦手,随手拿起一个菜团子,三两下的啃了起来。 一旦陈芸松手,矮胖汉子才不信这个邪性,感觉下身的疼痛刚缓解,就下床暴起,立誓要拿下陈芸,小娘们不服管教,就要硬揍,女人都是不长记性,多揍几顿才能听话。 只是,跟背后有眼睛一样,陈芸在男人拿着腰带来抽人时,一把拽住了腰带,手上用力一带,把男人摔了个狗吃屎,然后拿着碎布绞成的裤腰带,用力的抽着男人的头脸。 大姐看着当家的又挨了打,嗷的一声扑了过来,想要和陈芸拼命,陈芸手上一个用力,卸下了男人的一条胳膊,把手里没吃完的菜团子塞进男人哀嚎的嘴里,又啪啪两巴掌扇在了大姐的脸上。 大姐弓着腰,低着头,像个火炮一样对着陈芸的肚子就要撞过来,陈芸飞起一脚,踹在了大姐的肚子上,也是一样卸掉她的一条胳膊,陈芸突然发现,这个技能相当的有用。 被搁在一边的一岁多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陈芸麻利的用麻绳把这夫妻俩背对背的绑在了他们家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做完这一套动作整个人累出一头汗来,三个瑟瑟发抖搂在一起的女孩无助的看着,都愣在原地,一起流泪。 陈芸直起腰,指挥着一个没有裤子的小丫头,让她抱着自己弟弟哄哄,然后吩咐年纪最大的那个,“你过来,我问你点事,你老实回答,若是听我的话,等我过两天走了,就放过你爹娘,若是你不老实,我就把你们一家人都杀了,一把火烧了!” 虽然觉得这样威胁孩子不太地道,跑到人家家里直接鸠占鹊巢有点没素质,但是陈芸觉得但凡这对极品夫妻不这么渣,她也不会这么做。 只会老老实实的当个最有礼貌的客人,等到谢奕病好他们离开时,还会送上财物以兹感谢。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只能这么下去了,陈芸威胁完小丫头,就开始一步步的套话,不多久,就差不多知道了大概。 这个村子叫阮家村,隶属于浮祥县,离县城大概二十里路。她爹叫阮二柱,村里人都喊二柱子,她娘姓边,娘家在毕庄村。 她自己叫大丫,今年九岁了,两个妹妹就是二丫,三丫,小弟弟一岁半了。 陈芸听到她说自己年龄,都有点震惊了,大丫长得瘦的和豆芽菜一样,身子骨又小,看上去最多五六岁呢,两个没有裤子穿的妹妹,一个七岁,一个六岁,后面还有两个妹妹,都被亲爹溺死了。 一听这个,陈芸就知道,这是典型的重男轻女家庭,男主人素质低,女主人脑筋不清楚,陈芸皱着眉头想,幸好自己不是生在这样的村子里,不然真的会崩溃的。 穷不可怕,这种麻木又腐朽,机械的只为活着而活着的日子,才最可怕。 陈芸本来想让大丫去请大夫,但是听大丫说,最近的大夫都在县城里,二十里地太远了,她连鞋子都没有,也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也只能叹气。 “那村子里有人生病了怎么办?” 如果大丫说他们都不治病,只等死,陈芸就彻底五体投地的服。 幸好大丫说不是,一些小病熬些草药就能好,生了重病,就找巫医,一般不会请大夫过来,或者是把冰人雇车拉到县城医馆就诊。 “身上发热,你知道要熬什么药吗?” 陈芸摸着谢奕的额头,他还是浑身处于高热状态,已经烧了两天了,用打湿的布巾敷着,不一会儿布巾就被捂热了。 “知道,阿娘之前病着,也是发热,叫俺帮她熬了草药就好了。” 第168节 大丫点点头,不同于两个畏畏缩缩看着小弟弟的妹妹,她年纪最大,已经懂事了,对于陈芸的观感是相当的复杂。 这个长得好看极了的姐姐,打了她爹娘,占了他们家,还把她爹娘绑起来,大丫理应痛恨的,但是姐姐并不凶,也答应自己,只要她帮着姐姐好好照顾这个同样长得特别好看的哥哥,等哥哥病好时,她就会放了自己爹娘。 而且还拿出一块摸着又滑又温的玉佩,说这个玉佩很值钱,她走的时候就把这个玉佩给自己。 陈芸让大丫出去找草药,她现在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与她了。 另外,大丫出去时,被嘱咐了不能告诉外人自己家来了人,也不能透漏爹娘的情况,对外只说爹娘中午有急事,回了姥姥家,过两天回来,妹妹生了病,这才出去采药。 对于农村的情况,陈芸不是很了解,她前世就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但是她隐约大概知道一点,村子里串门的情况很普遍,大家都很熟悉,很容易发现问题,所以把所有能想到的状况都做了准备。 果不其然,大丫刚一出门,就被隔壁的大婶问了起来,她娘怎么没出来? 大丫按照陈芸教的话去说了,大婶很热情,主动说自己家还有草药,要给她拿过来帮她煎。 “不用了,谢谢牛婶,俺自己来就好了。俺娘走之前叫俺看家,说不叫外人来串门……” 畏畏缩缩的说完,大丫坚持不肯让牛婶过来自己家,好在牛婶悻悻然的哼了一声,就不再坚持。 牛婶平时最爱贪小便宜的人,村子里二柱子家过得数一数二的,家里粮食尽够吃,所以每次牛婶过来他们家,都要顺走一点吃的。 之前把他们家里晒的干玉米偷走了两条,被她指桑骂槐的骂了大半晌,这个大丫知道,牛婶自己也知道。 牛婶大概是以为二柱家的走之前,怕自己过去他们家顺东西,这才嘱咐了大丫不许让人进去,心里暗自骂着二柱家的小气的毛都抠不出来,只能去找其他交好的妇人一起来说二柱家的闲话了。 大丫把草药拿回去,在锅里煮了好半天,熬出一碗翠绿的汤汁,端给陈芸。 看着这碗绿的不正常的汤汁,陈芸犹豫了片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因为谢奕昏迷着灌不进去,只能陈芸喝一口,然后托着谢奕的脖子,嘴对嘴的给他渡过去。 幸好药汁并不算太苦,只是生涩的厉害,皱着眉费力的灌进去一碗药,陈芸长长的喘息了一声,喂药的时候,她几乎是屏息的,赶紧去漱口。 连喂了两次,到了晚上,谢奕就有点退烧了,把陈芸喜得要命,只想着让谢奕赶紧好,他们好离开这个村子,赶紧找到人先回京都再说。 也不知道容和,周嬷嬷他们是什么情况了,陈芸只能猜着,找不到自己和谢奕,大概他们也会回京都报信吧? 晚上为了防止大丫他们乱跑,放开二柱子夫妻,陈芸只能把她们也绑在一起,现在她实在顾不上许多了,能少添点麻烦就少一点吧。 夜里陈芸一直趴在床边照顾着谢奕,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直到天放大亮时,感觉自己的头发在动,陈芸猛地抬头,果然看到了谢奕已经清醒过来。 “你终于醒了!快要折磨死我了!你这个天杀的!” 陈芸喜的眼泪都出来了,从意外掉进河里,一路上她都经受着巨大的压力,担心谢奕会出事,而且一个人带着另一个昏迷的人逃难,还有落入陌生之地的恐惧和孤独感,都在折磨着她。 “姑娘是什么人?” 谢奕懵逼的看着陈芸哭泣着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受了几下后有点疼,这才抓住陈芸的手,用一种特别纯真的目光看着陈芸问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陈芸拍了谢奕的胸口一下,只觉得自己内心压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又哭又笑的,泪珠还挂在腮上,眼睛湿漉漉的,清澈的草地上的露水,只是裂开嘴笑着的时候,幅度有点大,顿时看上去有点冒傻气。 “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望着眼前的姑娘脸上真切的笑意,傻乎乎的样子,谢奕只觉得内心里开出的一朵花被她掐下,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是却第一眼就对面前的女子莫名的信赖。 “再装就不像了哈!” 陈芸掐了一把谢奕看上去茫然又无辜的脸,感觉他装的很挺像那么回事的。不过戏精就是戏精,天天那么多戏,现在竟然还给她玩失忆梗! 她坚持不肯相信,谢奕也就不再多言了,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委屈的看着陈芸,一醒来把一切都忘了,这种感觉也很奇怪的好吗?他也需要适应一会儿。 给大丫几个松了绑,陈芸的心情有点不错,只觉得轻松起来了,在等两天谢奕的身体彻底好了,他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没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大拖累在身边的感觉,真的太棒了,陈芸觉得给自己一个支点,她就能上天。 感觉谢奕暂时应该吃点粥养一养,陈芸让大丫熬浓一点的粥,看着大丫小心的数着米下锅,又过去帮她抓了两大把。 “没关系的,你尽管放米,等我们离开时,就会给你财务补偿,绝对比这点米值钱,你们赚大发了!” 因为陈芸没法搞定农村里的各种灶具生火做饭,只能让大丫来做饭,莫名有点压榨童工的感觉,大概是大丫实在长的太小了,她都有点罪恶感,因而大方的许诺道。 哼着轻松的调子,陈芸打了水过来,要给谢奕重新擦脸,走到床前,看着谢奕目光沉静的目光,他的表情太过于一言难尽,和平日里简直判若两人,她突然有点违和感。 醒来后忘记一切的谢奕,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陌生又简陋的环境,他躺着的床榻上还有一种难闻的味道,被子目力可及处,有两处泛黄的污渍。 屋里还有一个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女子,随意挽着一个最简单的吉祥髻,两边有几丝凌乱的发垂在脸颊上,俏丽又清艳。她认识自己,之前看到自己醒来时还流了泪。 谢奕在心里猜测着陈芸的身份,姐姐?妻子?大概就这两种可能吧? 陈芸的心开始乱了起来,不会真的就这么狗血吧,她的表情带着外焦里嫩的炸裂感。 “喂,谢二,你不会是来真的吧?你真的把我忘记了?不,你真的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恩,忘记了。” 看着陈芸终于肯接受事实相信自己了,谢奕呆呆的点点头,他早就说了啊,是真的全部都忘了。 “那我走了,再见!” 陈芸有这么一刻,非常,非常的想直接把谢奕扔在这里算了,自己回去,她管他去死呢。 她毫不犹豫的扭头往外走去,谢奕眨巴着眼睛愣愣的看着,连起身都忘记了,也不知道她究竟弄得哪一出。 但是都走到门口了,陈芸又用力咬了下牙,一跺脚,气势汹汹的往回走去,进屋后一把揪住了谢奕的领口。 “你这个杀千刀的倒霉鬼!一脸的倒霉相,走远一点啊,你倒霉到我了!谢二,老娘要和你拼了!” 第169节 陈芸嘶吼着提起谢奕的领子,情绪太过激动,唾沫星子都要喷出来了,不住的摇晃着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崩溃过。 第71章 回答 到底这人还活着,又是自己丈夫,发泄了一顿后,陈芸还是不能真的把谢奕丢在这里。 她捂着良心,痛心疾首的看着仿若一只单纯小绵羊一样的谢奕,若是她的良心再稀薄一点就好了,现在这个失忆又狗血的大累赘,她又要背着了啊。 “快喝药,赶紧退烧我们就上路,先回家再说。” 陈芸又端过来一碗翠绿的药汁子,硬邦邦的塞给谢奕,让他赶紧喝光。 不管他的脑子到底怎么样了,还是先让他能站起来,到时候离开村子,回京都,也是好大的一个挑战呢。 瞅着绿的诡异的药汁,谢奕小口的舔了一口,然后皱起了眉头,好涩,嘴里像是在啃树皮树叶一样的感觉。 “喝不下去……” 他坚定的推开手中的药碗,老实的承认道。 陈芸又想揍他了,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二话不说,右手一下捏起了谢奕的下巴,把药直接往他嘴里灌。 “咳咳……” 碧绿的药汁沿着嘴角滑下来,陈芸一碗药灌完后,谢奕直接呛的咳出了眼泪。 大丫姐妹三个,在门口处小心的望着眼前的两个人,看着陈芸粗暴的动作,都一致的缩着身子,这个姐姐好凶哦。 喂完药,陈芸又把做好的杂粮粥给他端过来,谢奕算是被她弄怕了,赶紧主动拿过勺子,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粥并不难喝,还是挺香的,就是里面的粮食特别粗,对于吃惯了精粮的谢奕来说,喝完半碗粥,感觉嗓子都划的不舒服。 陈芸见谢奕还剩下半碗粥,也不强行灌他了,把粥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就伸手摸了摸谢奕的后脑勺,果然摸到一个鼓起来的包。 “疼不疼?” 她用力的按了一下,试探的问道。 “疼……” 谢奕被她按的嘶了一下,整个脑袋都钝钝的疼。 陈芸皱起了眉,她就知道,谢奕失忆了,肯定跟之前在马车上翻下山坡有关系,陈芸记得好像是谢奕一直搂着自己,用胳膊护着她的头,所以她没有事,但是谢奕自己的脑袋被撞了好几下。 “慢慢养着吧……” 大概是脑袋后面有淤血了,陈芸暗暗地想着。 “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谢奕期期艾艾的,问出了心里存疑已久的话。 虽然他现在脑袋混混沌沌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感觉上,大概眼前这位,很大几率是他的妻子了。 “我是你娘!” 陈芸恶意满满的笑了一下,扶着谢奕重新躺回床上,打算着,如果到今天他的烧能彻底退下去,明天大概他们就能离开这个村子了。 “你一直都是这么……恩?” 谢奕无语的皱着眉,被陈芸的粗鲁噎到了。他在努力的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娶这样的女人呢。 “对,对你是一直这个风格。怎么,又不习惯了?” 陈芸坐在他的床边,为谢奕拉上被子,双手撑着腮看着他。 “那我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 谢奕身体还是虚弱的,努力回想着之前的记忆,想的脑袋尖锐的疼起来,只是依旧混沌,而且喝过药后,他又开始疲劳起来,尽量打起精神来问着。 “你是首辅家的二儿子,我是侯府家的二女儿,我们大概属于政治联姻?你又弱又风流,脑袋还不清楚,这种绣花枕头型的男人,根本也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啊。” 仔细的摸了一下谢奕的额头,感觉不太烫了,陈芸这才觉得放下心来,只是随口说完后,她自己倒是皱了眉头。 真的说起来,她对于谢奕始终还是有点偏见的,这些印象都还是停留在最初的时候。 不得不承认,第一印象太重要了,导致她一直没有更新过对谢奕的观感。虽然一开始谢奕确实是个脑残,但是也被她收拾的挺惨了。 再后来,谢奕莫名其妙的对她表白了,对她也真的说不上不好,主动把小妾都处理了,平日里也算比较老实听话。 从秋荻时为自己挡箭那次,还有之前遇到强盗惊马这次看,谢奕对她算得上是真诚了。 哪怕这个人有再多的缺点,也架不住他在危急关头,对她的感情从来没有犹豫过,真的是尽量对她力所能及的好。 陈芸早就明白,人无完人,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辈子,她也算是遇到过几个男人,其中自然是周定光最出色,陈芸本身就是性格略强势,更喜欢能够让自己仰望的男人。 但是周定光太过骄傲,哪怕他再好,也不会把她事事放在前面,更是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想都不会想到要一起解决,一起承担,一个人擅自做好了决定,主动舍弃了她。 不能把自己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去并肩经历风雨的男人,怎么能一起承担生活。 相较之下,谢奕性格偏软,有很多小缺点,胆子小,又有点怂,行事还带点小天真,爹娘更是比较极品。 但是谢奕也有他的优点,对于他认定的人,是掏心掏肺的好,看着是个傻白甜,在日常相处中,更能够包容她。 陈芸自己呢,从来对谢奕没有耐性,除了粗暴就是冷嘲热讽,极少做点什么为谢奕着想,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 甚至她连掩饰都不做,谢奕真的不知道吗? 陈芸看着已经闭上眼睛,被她的回答打击的一脸委屈的谢奕,难得的有点温柔的佛了拂他俊秀的眉眼。 第170节 冲出天机的不耐烦和冷淡,他又怎么可能体会不出来呢,身边的人时时嫌弃自己,这种感觉并不太好受吧,所以谢奕被她日常的粗暴以待后,总是一脸的委屈。 说起来,谢奕也是年纪轻轻就少年得志的探花郎,出身也好,遇到她的前二十年,都是一路春风得意的,但是比起周定光,谢奕真的在陈芸面前没有那么骄傲。 如果当初陈芸嫁不是谢奕,她想了想,可能婚后两人的关系只能是彼此客气疏离,冷淡僵硬,她的三观本质上就和本土的男人大相径庭,不可能在大秦的贵族阶层,找到能够合拍的男人。 只是区别在于,别人大概不会那么明着宠妾,陈芸不能骗自己,哪怕再老实的小妾,她也会觉得碍眼,不能接受和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对待男人同样也不会客气手软,有的是办法害的他直接断掉仕途,只能对她言听计从。 她自己本身就是县主,完全不必也不想夫贵妻荣,她就是这么自私的人,她自己一个人荣就好了,男人什么的靠边站。 但是和谢奕,真的就没有把日子过成这样,反而后来两人真的关系还算比较和谐亲近的,哪怕这种亲近是完全建立在谢奕的让步,和谢奕全方位的主动上。 甚至在陈芸看来,谢奕就像条小型宠物犬,虽然战斗力低,没什么安全感,但是有顺滑好看的绒毛,孤独的时候抱起来,也觉得蛮乖巧,唯一的优点就是全心全意的信赖她,喜欢她,从身边扯开就又自己扒过来。 日常粘人,看着她的目光就闪闪亮亮,能靠近她再占点便宜就很开心,不管她怎么粗暴,依然在挨过揍后对她摇尾巴。 这种性格的男人,相处久了,陈芸也很难骗自己说就是觉得不萌。 “我也没有那么差吧?” 许久后,陈芸以为谢奕已经闭上眼睡着了,谢奕突然又睁开眼,望着陈芸道。 嘴上再不客气,可是行为是骗不了人的,谢奕想起他刚醒时,她的眼泪和笑容,还有她刚才温柔的动作,嘴角有点上扬,完全能感觉到她粗粝中的柔软。 是啊,没那么差。 陈芸也释然的笑了一下,捏了捏谢奕的脸,“赶紧睡吧,早点把身体养好,我们好离开这里。” 等谢奕又重新睡过去,陈芸这才离开谢奕,招呼大丫她们吃完饭,再给二柱子夫妻俩喂饭。 老把主人绑起来也不是事儿,陈芸皱着眉走进厢房,俩人因为一直被绑了两天,便溺都弄在裤子上了。 但是眼下他们势单力薄,谢奕也完全抵不上用处,万一把这个猥琐男放了,他招呼村里人一起上,陈芸一个人也扛不住那么多孔武有力的男人啊。 待二丫喂给两人各自两个野菜团子,陈芸重新给他们把嘴堵上,还是原样的关着,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你们村的大人平时去县城都怎么去啊?” 陈芸问着大丫,把自己一直戴着的玉佩给了她。 “村东头陈大叔家里有板车,都找他拉着驴车进城,每次给两个铜子。” 大丫既害怕陈芸,又对手里的玉佩爱不释手,哪怕是孩子,也能感觉出来手里的东西很值钱。 打听清楚后,陈芸心下有了计较,她想着等谢奕身体好一点,就跟他一起租个车上路,二十多里地,单靠走可不容易。 到了夜里,谢奕浑身出了一身的汗,陈芸折腾的一夜给他擦了好几次的身体,半晚上都没睡着,好不容易到天亮时,谢奕的情况才算稳定下来。 早上谢奕醒来后,烧退了,人看着也比昨天有些精神了,陈芸把玉佩给了大丫后,就完全毫无压力的搜刮了主人家里所有的粮食,还把他们家唯一的一只鸡宰了,让大丫炖成汤,给谢奕补身体。 大丫还是个孩子,杀鸡只能让陈芸动手,她按照前世的经验,先让大丫烧了一锅滚烫的热水,把那只老母鸡掐着嗓子烫死,又拔毛,开膛,弄得一片狼藉,像一场杀人案的现场。 “阿芸,你看起来真吓人。” 谢奕坐在床上围着被子,一眼不错的看着陈芸忙里忙外的扑腾,尤其是给鸡剖膛时溅了一身血,脸上雪白的肌肤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看着格外的触目惊心。 他一大早起来后,坚持要和陈芸重新认识一次,知道了陈芸的名字后,就这么喊她阿芸了。 陈芸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刚才的过程她也是在强忍着恶心的,院子里倒出了好几盆的血水,她大概能猜到自己这时候应该就像个变态杀手一样了,此时听着谢奕的话,冷冷的笑了一下。 “还有更吓人的时候,若是你再不赶紧养好身体,恢复记忆,我就把你也开膛放血。” “然后把我吃掉?” 谢奕完全不在意陈芸的恐吓,笑容清澈的像夏日的湖水,对陈芸越来越喜欢,大方的敞开怀抱,表示随便她来欺负。 他已经很快的摸清楚陈芸的特点,知道她就是这样嘴硬心软,其实对他很好很好,她一个侯府贵女,为了他能做到这么多,谢奕的心里又软又暖。 “做成汤喂狗!” 陈芸浑身血淋淋的,恶狠狠的瞪着谢奕,看上去不是一般的凶残,要过去掐一顿谢奕,但是对上他含笑的桃花眼,莫名其妙的也就算了。 翻出屋子里女主人的一件外衫换了,陈芸让大丫炖鸡汤的功夫,自己又把染上血迹的衣服洗干净晾上。 幸好这个村子的院墙还算不低,不然陈芸一个陌生人在二柱子家大喇喇的洗衣服,被隔壁邻居看到,又是一场风波。 大丫炖鸡汤时,香味传了出去,隔壁的两家人都闻到了,久不闻肉香的两家人,都在心里暗骂不已,牛婶和隔壁的花子婶,在外面砰砰砰的疯狂敲着门。 “柱子家的?你们回来了?” 听着外面的动静,陈芸傻了眼,没办法,只能忍着恶心进隔壁屋子,把二柱子拎出来,拿出匕首威胁他出声,把这两人赶走。 “敲什么敲?滚!” 刀尖杵到了眼睛前,刀刃闪着寒光,二柱子的额边渗出汗来,只能听话的照办。 二柱子的脾性一向不太好的,牛婶和花子婶没敲开门,只能大声的在外面骂骂咧咧的。 他们家都还有病歪歪的老人孩子呢,这么多年的邻居了,他们家吃上肉了,连碗汤都不分吗?简直太过分了! “阿芸,要不把人放了吧……” 看着陈芸把外面的人打发走,又要重新把矮胖男人拖回去,谢奕看着他裤裆处屎尿的痕迹,还有屋子里散发出的恶臭,有点不忍的道。 到底他们才是鸠占鹊巢的人,哪怕陈芸和他说过他们目前的情况,以及这个男人对她曾不怀好意,谢奕也觉得这惩罚也够了。 “蠢货闭嘴好吗?放了他,然后他叫来一堆村民,我们还能走得了吗?你要留下来给光棍当媳妇就自己留下来,别拖累我。” 第171节 傻白甜又开始说胡话了,陈芸一边把二柱子往屋里推,一边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他要当圣母就自己当,她可不能陪着他犯傻。 “怎么会……” 谢奕的声音软下来,看着男人可怜兮兮的被陈芸粗暴的按在椅子上绑起来,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他虽然觉得阿芸这样很不好,做的有些过了,可是万一真的出现阿芸说的状况怎么办,他不能拿媳妇儿去冒险啊。 鸡汤做好后,陈芸端给谢奕一碗,自己喝了一碗,剩下的让大丫她们也来喝。 大牙受宠若惊的接连摇头,这么好的东西,她可不敢喝,那只鸡平日里可是娘的宝贝,因而陈芸怎么劝都不肯喝,只是给弟弟倒了一碗,喂给他喝了。 给谢奕热敷了一下脑袋后面的包,谢奕拽着陈芸的手撒娇说头好痒,浑身都痒,想洗澡。 他素来好洁,这两天都盖着脏乎乎的被子,衣服也没有换,因而觉得有点难忍。 陈芸因为他之前说了傻话,不想搭理他,加上他的烧刚退,不想再让他着凉,因而装作没听见,硬是把他的爪子捏开。 “阿芸,别生气嘛,是我的错。” 谢奕硬是缠着她下床,紧贴在她的背后,谄媚的道。 “滚开,别烦我。” 陈芸一脚踩在谢奕的脚上,然后看着他痛的在原地跳脚,这才觉得痛快不少。 她要收回之前觉得他还不错的话,这个二缺,身上哪里有萌点! 他刚才又犯蠢,简直除了拖后腿再也没别的用处。 陈芸一直板着脸,到了晚上开始在二柱子家里翻找钱物,拿着匕首重新进去威胁他们。 反正她已经把玉佩赔给他们了,等她走了,他们可以去当掉,差不多都能把他们整个村子买下来,她才是最亏的好吗。 最后从家里翻出了一吊钱,这是他们全部的家当,陈芸拿着钱,又打包了几个野菜团子,准备明天路上吃。 谢奕像只被主人踢开的宠物,一直期待的看着陈芸,但是又不敢靠近,只能安静的看着她做各种准备。 等到陈芸忙完,一脸疲惫的坐下来歇息,谢奕这才端来一盆烧好的热水,主动蹲下来为她洗脚。 “我没找到浴桶,你也没办法泡澡解乏,这几天辛苦你了,明天我们还要赶路,你就先泡泡脚解解疲乏。” “我知道之前说错话,考虑的不周到,没有为你着想,让你不高兴了,确实是我的错,阿芸不要和我生气好不好,以后我一定不让你有一点危险。” “阿芸,我们是夫妻,要相处一辈子啊,我知道我有很多的不足,也让你不太满意,但是你可以好好和我说,我都会改的,不要生我的气,对我耐心一点行吗?” “你一生气,不理我,我就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谢奕耐心的为陈芸脱下鞋袜,先把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试着水温合适,这才放入水中,为她细致的揉搓着脚背,脚面,轻轻的说道。 他的侧脸在昏暗的烛光下,朦朦胧胧的像带着一层柔光。 陈芸皱着眉毛,眼底莫名的有点潮热,她吸了吸鼻子。 有的时候,谢奕是真的挺让她烦的,觉得这人蠢成那样,完全是拖后腿的料。 但是有的时候,又觉得有点暖,要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能更耐心一点。 毕竟他是个傻白甜,也没有多少阅历,不像她两世为人,没有经历过人心险恶,她得理解一下是不是。 “阿芸,不管之前我们过去是什么样,现在都不一样了,就当做我们重新认识了一次,作为夫妻,我们也重新开始。我会努力当个好丈夫,阿芸对我也有一点信心好不好?” 谢奕说的很真诚,那双桃花眼认真的望着陈芸的眼睛,双手搭在她的膝盖上,忐忑的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只把所有都交给陈芸决定。 陈芸咽了一下唾沫,她现在有点矛盾。 没道理她现在嫁给谢奕,就要和他捆绑一辈子,她又没有第一次情节,不必强行凑合。 想走她可以找机会和离,要摆脱谢奕有的是办法。 毕竟有的时候,谢奕又蠢又没用,和他在一起,真的可能会强行拉低自己孩子的智商。 但是,仔细考虑一下,她和谢奕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好啊。 虽然之前她不太欣赏谢奕这一型,面如傅粉,唇红齿白的小郎君,但是看久了,谢奕长得还挺好看的,赏心悦目。 关键是又很喜欢她,要在大秦再找一位这样毫不犹豫的为她洗脚的男人,也有点困难的。 她对谢奕说不上好,甚至嫁给他后,就搅乱了谢奕的人生和他的家庭,但是谢奕却义无反顾的喜欢她。 他给了她弥足珍贵的一颗真心,珍贵到陈芸想到要放手都会舍不得。 过去的已经过去,她也没必要硬拉着不放,未来他们的日子还很长呢。 再说相处这么久,陈芸已经有点习惯谢奕的存在了。 “以后看你的表现了。” 莫名其妙的,陈芸就脑袋一热,别别扭扭的扔下了这句话。 但是,看着谢奕一瞬间逃出生天的表情,陈芸自己也笑了起来。 其实再多的分析,也都是给自己找到的借口。 陈芸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倾向谢奕了。人心是最不可捉摸的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悄悄地对谢奕动了心。 他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也抵不住她对他有想法,想继续和他一起生活下去。 第172节 因为陈芸思考的时间有点久,谢奕其实有点小紧张的,最后总算是得到了理想的回答。 谢奕一下子松了口气,兴奋地环住了陈芸的腰,因为蹲着身子的缘故,一下子把脸埋在她的胸口。 “阿芸……” 谢奕觉得内心幸福的快要爆炸了,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抒发出来,这时陈芸一把推开了他。 “你的头发有味道了!” 第72章 晕倒 明明之前那么浓情蜜意, 陈芸却突然说了一句他的头发有味道,让谢奕顿时就像一只被戳爆的气球, 胸腔里那些刚冒出来的幸福的泡泡,都一一碎掉。 “啊啊啊啊……你怎么这样!” 谢奕羞愤交加,抓狂的强行一脑袋扎进陈芸的怀里,拿头发胡乱蹭她的衣服。 之前他就说要洗头发,结果阿芸不搭理他, 害得他一直忐忑不安, 以为自己惹她生气了,也不敢乱提要求了,结果现在她又要嫌弃他的头发有味道。 “好了啦, 你忍忍吧, 病还没有好利索呢,别着凉。” 陈芸伸出一只手来, 抵在谢奕的脑门上,将他的脑袋从自己的怀里推开,保持着两个拳头那么远的距离, 忍俊不禁的劝道。 说完后,她看着谢奕依然备受打击的脸,嘴角牵出一抹灿烂的笑意。 谢奕看着陈芸笑得好看,原本清丽动人的面孔更是在只燃着一支蜡烛的黑夜里,比月光照进屋子里的清辉还要耀眼,嘟着嘴突然往前一凑,啵的一下吻在了陈芸的唇上。 嘻嘻嘻, 谢奕亲到后,心情顿时大好,看着陈芸挑高了眉梢望向自己,心满意足的眯着一双桃花眼,回味般的道。 “你的身上也有鸡血的味道!” 废话,她白天刚杀了一只鸡。 比起谢奕只亲了一下,就眉开眼笑,和占到天大的便宜了一样,陈芸则更加爽气了,直接用手压住谢奕的后脑勺,利落的一个转身,把他的上半身压在土炕上,俯下身子结结实实的吻上了他。 谢奕的眉毛颜色深浓,但是眉毛长得很整齐,像是修过了一样,眉飞入鬓,额头处还有不太明显的美人尖。 陈芸的目光一寸寸的在谢奕的脸上梭巡着,他的双眼狭长,眉骨高,眼窝有点下陷,衬的鼻梁越发笔直高耸,当真是红颜美少年。 陈芸先从美人尖处落下湿漉漉的热吻,随后逐一吻上了他好看的眉毛,如蜻蜓点水,又似蝴蝶留恋花间。 接下来,她的唇从他如雪山般的鼻梁吻起,一点点的舔舐着,从鼻尖再落到了薄薄的唇瓣,轻轻辗转吮吸着,随后,陈芸忽然想起了一个传闻,人说面相上,薄唇的人最是薄情。 于是,热吻慢慢的变成惩罚似的啃咬,将他上下唇瓣□□的朱色殷红,舌头又越过毫无抵抗之力的两排贝齿,进入口腔深处搜刮着,掠夺着。 不仅要拖出他的舌尖互相缠绕着,纠缠不休,还要时不时的轻咬一下,感受着谢奕越发粗灼的呼吸,和敏感的轻颤。 透明的津液从彼此的嘴角流出,更增添了一丝□□的气氛,直到彼此的呼吸都有点不畅,被她压在身下的谢奕,某个部位也早就蠢蠢欲动了。 谢奕更是热情的继续回应着陈芸的动作,可是陈芸突然停了下来。 “闭上眼睛。” 谢奕有点摸不着头脑,依然没敢睁开眼睛,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在乱动个不停,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轻展,火热的气氛下又这么不上不下的卡着,他委屈的说道。 “我没有睁开啊!” 陈芸被他逗的扑哧一笑,方才略直起的身子,又压回谢奕胸口,“没说你。” 她把头转过去,看向另一边靠近灶台的土炕上,只见炕头上趴着的,从大到小的四个身影,都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在好奇看着他们方才的举动。 “喂,你们几个小娃娃,都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因为二柱子家里只有这么两间屋子,一间大的房间,连着灶台,有两张土炕,屋子里差不多除了一张木桌,就只有一个木制的碗柜,一个放脸盆的面盆架了。 另一个小厢房,被陈芸关了二柱子夫妻,屋子里更是贫乏的可怜。 陈芸有点懊恼的用威胁的目光瞪着那四个小鬼,直把他们都吓住了,各自乖乖的闭上眼睛,最小的那个一岁多点的男孩,也被大丫搂在怀里,这才重新把脑袋扭回去。 方才太大意了,只顾着亲热,被孩子们看了个正着,她总有种摧残幼苗的内疚感。 谢奕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啊,原来屋子里还有四个小孩子在呢,他亲的太投入了,完全把他们忽略了。 “啊啊啊啊啊……” 想到不能继续下去了,谢奕懊恼的直拍大腿,他本来就只有上半身靠在炕上,这一拍不要紧,用力太大,直接把自己拍的坐在了地上。 而趴在谢奕身上的陈芸,也被他带的一下子随着谢奕跌落到炕下,猝不及防之下,不可抗的强大冲力让陈芸直扑向谢奕,整个身子撞在了谢奕的身子上。 “啊啊啊啊……” 这下子,谢奕是真的杀猪叫起来,陈芸膝盖撞上的位置,正好是谢奕某处已经昂扬的部位,本来男子那处就是整个身体中最脆弱的地方,这下好了,谢奕痛的一下子飚出了眼泪。 陈芸哭笑不得的赶紧爬起来,看着哭唧唧的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打滚的谢奕,只能拽着他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扯起来,扶着谢奕躺回炕上歇着。 过了许久,谢奕这才觉得下半身的剧痛趋势减弱了,他扭脸望着已经吹熄了蜡烛,和自己并肩躺在炕上的陈芸,在被子下面摸索着陈芸的手。 “都是你的错,快帮我揉揉。” 谢奕小声的凑近了陈芸的耳朵,灼热的呼吸喷进了她的耳蜗里,不甘心的提着要求,捏着陈芸的手往猥琐的方向探去。 陈芸也转过脸来,和谢奕面对面,任凭谢奕的动作没有反抗,只是也轻轻地对着谢奕的耳边道,“不怕我帮你把那块肉揉掉下来?” 谢奕的身子直接僵住了,许久后乖乖松开陈芸的手,扭过脸平躺着望向天花板,仿若一条突然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我怕啊!” 第173节 陈芸嘿嘿嘿的缩在被子里轻轻的笑着,两只手固定住谢奕的脸,朝向自己,给了他一个甜美的晚安吻。 “好了,赶紧睡吧,明天一大早要起来赶路呢。” 谢咸鱼顿时又活了过来,感觉自己还能再拯救一下。 第二天五更时分,鸡鸣过的第三声,陈芸就拉扯着谢奕起来。 等他们穿戴好后,陈芸拿起一个轻巧的破布包袱,里面是昨天准备好的野菜团子,加上二柱子家里所有的存款,一串铜钱。 走之前,陈芸捏了捏大丫的脸,嘱咐她,“半日后再解开你爹娘的绳子,把玉佩拿给你爹娘看,让他们找间当铺当掉,当做是我们夫妻二人住在你们家的补偿。” 虽然二柱子猥琐的要命,边氏也是个拿捏不清的人,但是陈芸也懒得和他们计较了,毕竟她也没有吃亏,就让他们发笔横财吧。 按照大丫指引的方向,陈芸和谢奕走到村东头的一户人家前,让谢奕过去敲了敲门。 她觉得特别是在农村,若是身边有男人在,还是让男人出面比较安全些。 “娘的,大清早就来寻晦气?” 谢奕连敲了三次,许久之后,才有一个汉子不耐烦的在屋里骂骂咧咧的回应道。 这个时间,哪怕是勤劳庄户人家,大多数家庭也是都刚刚起来的。 特别是陈大狗,昨天夜里刚搂着腰细腿长的小老婆胡闹了一通,一大早没睡醒就被吵醒,自然心情更是糟糕不已。 “路过的异乡人,想搭贵府的板车去县城。” 犹豫了一下,谢奕尽管很习惯隔着大门喊话,但是他们已经落入这种困境了,也只能学着适应,因而也扯着嗓子回话。 谢奕的声音和说话的腔调明显有别与乡下农户,陈家隔壁的两户人家,也吱嘎一声拉开了大门,探出一个脑袋来看热闹。 “呦,书生看着眼生,哪里人啊?怎么一大早就过来敲门?吃过饭了没有?要不要来家里吃上一口热的?” 陈大狗家隔壁的一个老婆子,目光灼灼的看着谢奕那张俊美的小脸,眼睛都直了,推开大门走出来,热情的对谢奕招呼道。 因为陈芸和谢奕的衣裳都是精致又贵重的贡缎面料,经过之前又是落水又是睡野外,已经皱巴巴的不像样子了。 更加上陈芸身上更是杀鸡时被溅上了血点子,所以他们俩目前穿的衣服,都是从二柱子家里顺来的,从他们的衣服中挑了最干净整齐的换上。 谢奕穿着庄户人家常穿的麻布青衫,洗的干净,但是颜色已经发白了,看起来只有五分新。 原先头上的碧玉簪已经落水时被冲掉了,此时发髻上只绾了同色的布条,他身上的气质本就文雅清和,因而看着就像个寻常的,甚至有点落魄的书生,完全不惹人怀疑。 “不,不用了……” 谢奕被老婆子拉扯着衣服袖子,连忙摆手,但是并不太管用,老婆子做惯了农活,力气可比谢奕大得多,粗手粗脚的,甚至老婆子还趁机摸了谢奕的手,脸上的笑容堆蹙起来,像是一朵绽开的菊花。 “书生,别客气,快进来歇歇,饿了吧,老婆儿给你做豆汁儿喝。” 因着村里各户几乎都没有受灾,土地又丰沃,所以家里粮食尽够,老婆子说话也有底气。 如今这四里八乡的人家,有谁能随便说喝豆汁儿就能喝的上的,平日里有点豆子都要留着,如今用来待客,老婆子也算奢侈了。 看着老太婆年纪一大把了,还贼心不死,陈芸内心相当的无语,这个村子到底是什么状况啊,不管男女都色气满满的,说好了农村的劳苦大众都乡心淳朴,保守规矩呢。 暗自把手指关节捏的咔咔作响,若不是现在形势不等人,她早就上前拖开这个色老太婆,赏给她两耳刮子了,她的人也敢随便占便宜。 “大娘,不用了,我们夫妻急着进城呢。” 谢奕拽不开老太婆的手,陈芸直接上前,拉住了老太婆粗糙的像砂纸一般的手,用力把她的爪子从谢奕袖口拽出来,面上却做出温婉的表情,嘴里柔声拒绝道。 这边,谢奕感觉到陈芸和老太婆私下里激流涌动的暗战,内心有点甜甜的,阿芸这是吃醋了呢。 “嘿你这个老寡妇,看着年轻书生裤腰带都绷不住了啊!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年纪了,还以为那是三十年前,能说勾搭谁就能勾搭谁呢?” 从不远处,另一户农家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四方脸汉子,一手扣着牙,另一手扣着肚皮,大声嘲笑道。 “滚你娘的!” 老婆子啐了一口,这才看到谢奕身边站着的婆娘同样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美貌,不禁暗自用眼钩子在陈芸脸上狠狠挖了几下。 老婆子年轻的时候,也是自负美貌,十里八乡中都出名的美人,只是命不太好,后来年纪就轻轻死了男人,一个女人家拉扯着孩子,很是和村子里撩闲的汉子们有些勾勾扯扯。 但是她自己也挺能干的,庄稼上一把好手,便也不想再嫁后受管束,反而就这么守了寡,只平日里和闲汉勾勾搭搭。 如今美人迟暮,但是攀比之心却一如既往,老婆子对于陈芸那是又妒又恨的。 “你们是夫妻?看着像小情人从家里私奔的吧?啧啧,现在的大闺女……” 乜着眼睛,老婆子不怀好意的试探道。 “我们是三媒六聘正经的夫妻,路上遇到了一点事,这才流落贵宝地。” 没等陈芸回话,谢奕就不高兴的反驳道。他见不得别人往陈芸身上牵连上一星半点的不是,因而俊美的面孔也难得的板了起来。 谢奕的长相是俊美浓艳型的,面上严肃起来,看着很有点禁欲的感觉,更是吸引人了,老婆子的眼睛更是恨不得粘在谢奕身上,只恼恨自己年轻的时候,怎么没遇到这样的极品。 就在陈芸已经憋得不耐烦时,陈大狗终于敞开大门,从自家出来了。 “怎么了?” 作为本村的首富,陈大狗是有些端着气派的,但是这一乍看到陈芸的面容身条,立时把原先不耐烦的拿腔作调,就都变了,整个人态度判若两人。 陈芸看了一眼陈大狗,就装作羞怯的垂下头,给了谢奕一个暗示的眼神,她烦死这个到处都是淫邪念头的村子了。 谢奕本身也极其讨厌这个男人看陈芸的目光,根本没等陈芸暗示,就自己主动走上前来,把陈芸挡在了自己的背后。 “这位大哥,小弟带着拙荆有急事需要进城,你能不能通融一下,尽快拉车带我们去呢,我愿意付双倍的车费。” 第174节 这也是之前陈芸就和谢奕讲好的,为了尽快离村进城,不出别的意外,能用钱解决的就用钱解决吧,就算路上车夫起了别的念头,一个人她自认还是能对付的了。 一听说有双倍的车费,陈大狗也眼睛一亮,看不出来啊,这两个穿的也并不像是有钱人,身上还是有点钱的。 “行,我马上拉车过来。” 庄户人家,流动资金都很少,陈大狗也全靠着有辆驴车赚钱,如今十分痛快的答应了。 很快的,陈大狗从自家院子里拉出了一辆破破烂烂的地板车,热情的招呼着陈芸和谢奕上车。 只是上路后,陈大狗就开始和谢奕套话了。 “小兄弟,你们是哪个村的啊?” “我,我是京都人士,带着妻子来此地寻亲,路上出了点意外。” 陈芸在车上老老实实的装鹌鹑,谢奕不太擅长编谎话,简单的把之前陈芸告诉他的人设都说上了。 陈大狗嘿嘿一笑,“你家什么亲戚在这里啊?京都那么大老远跑过来,不容易啊。” “额,一门远亲……一个姑母之前在京都时与我家失散多年,家父嘱咐我来此地务必找到。” 谢奕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编了下去,鼻尖也开始冒汗了,非常不想车夫再问下去。 “嘿嘿……” 陈大狗像是听到了谢奕的祈祷般,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莫名的一笑,还没等谢奕把松了的那一口气提起来,就赶着板车经过一处密林,忽然停了下来。 他已经打听了一路,基本上知道他们两人在这里无亲无故的,京都山高皇帝远的,两个人出事了家里人也不会知道的,可以放心的动手了。 “小娘子,乖乖下车吧?” 下车后,陈大狗急不可耐的搓了搓手,并且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尖利的刀子,一把按住了谢奕的肩膀,朝着谢奕的脖子比划。 他是想着处理掉谢奕,然后在陈芸身上爽一把,就拉到县城里找家楼子里高价卖了的。 这样的极品,能卖上千两银子呢,他这辈子连同他儿子孙子,都够嚼用了。 反正小娘子已经嫁了人,也不担心破了身子掉了身价,让他爽一把也没有什么。 因为陈芸长得太过招人了,陈大狗也是见过点市面的,知道自己守不住这样的大美人,尝尝味就卖掉算了,换来一大笔钱,他刚好再纳个小的。 陈芸叹息了一声,感觉这个符祥县简直有毒,这村子的男人女人,除了猥琐就是不正经,各个居心叵测。 不过转念一想,陈芸觉得,这大概就有国家的原因了,主幼臣强,吏治腐败,天灾人乱,便乡情不永,人人心如鬼蜮,这个国家从上到下都是乱的。 只有政治上好起来,等着刘瑞正式亲政,稳定国家,这才能海晏河清,肃清风气。 谢奕脖子上被竖了一把刀子,倒是难得的镇定,望着陈芸的目光,带着自己也莫名的信心。 “小娘子,你乖乖听我的话,把衣裳赶紧都脱了,让我爽一把,我就放了你们,好好带你们去县城。若是不然,我动动手,你男人的脖子就要和脑袋分家了,到时候,你还是逃不了!” 陈大狗信心十足,一般女子遇到这种情况,无不颤抖的六神无主,痛哭流涕,他轻易就能得逞,到时候绑着这个小白脸,在他面前干着他的媳妇儿,多刺激啊。 干完后自己爽完,就把男人解决掉,女人卖了换钱,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气啊。 他的目光太过于赤,裸裸,从上到下的打量着陈芸,就像是用眼神就能把陈芸剥光一样,并且内心狼血沸腾的,不住猜测着她衣裳底下是何等的风情,这皮肤,这乳儿,这腿,想来一定是个极品。 陈芸从班车上下来,看着倒是镇定,只是两只手不断地绞着衣角。 “大哥,求求你别伤害我相公,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说着说着,陈芸就捂着脸蹲在地上,似是哭了起来。 呵呵,知道小娘子这算是彻底崩溃了,娘们就是娘们,反正这处树林荒郊野岭的,也不怕她跑了。 陈大狗不屑的扭头,从怀里摸出一根长绳,就要绑住谢奕。 这个男人也是个没用的,肩不能提手不能抬的小白脸,只会读书管什么用呢!这年头,要有钱有力气才能活得下去。 陈大狗反手扣着谢奕的胳膊,利落的就要绑绳子时,突然脖子上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老实松开我男人,还能给你个活路。” 陈芸把刀锋往陈大狗粗硕的脖子里用力扎了一下,扎出了几丝血迹,冷冷的对他说道。 “呸!” 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子啄到了眼睛,陈大狗暗骂一声,是他大意了,这小娘子怎么能够这么快的时间内窜过来的呢,他也是搞不明白。 “娘们动什么刀子,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我掐死你男人。” 陈大狗也不是个一般的人,迅速腾出一只手掐住了谢奕的脖子,只等着陈芸稍微一松动,就转过身制服她。 陈芸才不想和他拼蛮力,匕首的刀刃牢牢的顶着他的脖子,用脚尖突然踹了一脚陈大狗的膝盖,在他控制不住的条件反射要跪的时候,另一只手用力一扯,把他的一条胳膊缷了下来。 陈大狗惨叫一声,另一只手掐住谢奕的脖子还想用力,谢奕瞅准机会也开始挣扎起来,双腿努力的踢蹬着踹向陈大狗,但是陈大狗竟然还坚持着不松手。 眼看着谢奕的脸色已经憋得发紫了,陈芸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把匕首用力往陈大狗的脖子里捅去,刀身直接捅了个对穿,陈大狗的后脖子处,出现了一个染着血的刀尖。 谢奕骤然感觉脖子上被掐着的手突然力气变轻,赶紧两只手扣着挣扎出来,掰开陈大狗的手。 只是他自由后,一扭头猛地一眼,就看到了陈大狗脖子上被□□了一把匕首,眼睛瞪得老大的惨像,顿时被吓了一跳,两只腿倒退着一下子跌倒,后脑勺重重的磕在了停着的板车上,整个人瞬间晕了过去。 陈芸一下子把匕首从陈大狗的脖子间抽了出来,殷红的液体喷射在草地上,陈芸把匕首在陈大狗衣服上擦了擦,走到谢奕晕倒的地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亲眼见证了刚才谢奕莫名其妙的平地摔,内心也是大写的服气。他们中间到底谁才是女主角啊,为什么谢奕倔强的非要把所有的女主角戏份都揽在自己身上。 第175节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嘤婴……今天终于能早点更新啦……自从app按照回复时间出现后,不太好的评论都被顶成楼,作者菌的玻璃心碎了一地,小仙女们快来抚摸我,要亲亲,要抱抱,还要举高高……【哇快看,作者菌撒娇的样子,是不是像个六百斤的狗子 第73章 当铺 “嘿, 醒醒!” 陈芸拍了拍谢奕的脸,但是谢奕的脸上毫无动静, 若不是还有呼吸,她都要觉得谢奕是被吓死了。 没办法,谢奕一直不醒,陈芸只能叹着气把谢奕拖到板车上,幸好陈大狗死了还留下一辆驴板车, 总算不用她再背着谢奕上路了。 老实说, 陈芸真的都要羡慕起谢奕的好运道来了,有自己这样的老婆,杀人弃尸, 居家逃难都是一把好手, 而谢奕就只要躺在地上装死就好了。 妈的,她也要想要作女主角啊, 整天苏苏苏嘤嘤嘤,什么都不要管,就有人负责照顾自己, 负责摆平一切。 不过心里抱怨归抱怨,陈芸还是只能任命的做条汉子,赶着驴车一路往前走去。 驴车不同于马车,操纵起来倒是真的不太灵活,脚程也慢,幸好陈芸马术不错,也算是有些经验, 这才磕磕绊绊的抽打着一步不停的往前走。 荒郊野岭的,她也没有什么方向感,就只能随便找个方向,向北而行了。 这一次,陈芸的运气就不错起来,赶了半天路,把备着的野菜团子一个人都吃掉后,她终于和谢奕一起来到了符详县的县城。 虽然说是叫县城,也就只比村子里好上一些而已,看着与京都的热闹程度差了天上地下那么远,街上走着的人大多数都打着补丁的旧衣,偶尔有穿的好些的,也是步履匆匆,看着并不那么光鲜,总有种灰头土脸的感觉。 路边摆小摊买各种杂货的,也都普遍面黄肌瘦,一脸疲态。 陈芸之前入城时,均匀的把脸上抹了一把灰,看着虽然脏兮兮的邋里邋遢,发髻也有点凌乱,但是奇异的在这个小县城的大街上并不惹眼,反而倒是能够天衣无缝的融入其中。 只是毕竟一个女人单独拉着板车,汉子倒是躺在车上一动不动,还是特别了些,来往总有人瞅几眼。 “大娘,这里的医馆在哪里啊?” 陈芸再次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抹脸,赶着车停在一处卖茶果子的大娘身边,用有点沙哑的嗓音问着。 好在这次的大娘还算不错,并不那么坑爹了,把陈芸当做丈夫生病的农妇,好心的给她指了路。 “你家男人怎么了啊?东边是咱们城里的百味堂,里面坐诊的林大夫,号的一手好脉息,就是要价贵,只给有钱人看病。你还是再往西走两条街,找一笑堂的陈大夫吧,他家的出诊费便宜,药也便宜。” 大娘看着在板车里一动不动,身形瘦削的谢奕,叹了口气,很可怜的看着陈芸。 本身她自己就是年轻时原配丈夫死了,又改嫁的,知道年纪轻轻的女人死了丈夫日子会过的多艰难,因而极为热心肠的为她介绍了本城的医馆信息。 “谢谢大娘!” 经过了那个莫名有毒的村子,陈芸现在终于体会到好心人的温情,难得的心里头一热,千恩万谢的对着大娘稽首,这才赶着板车继续上路。 她自然要去找百味堂的大夫看诊了,但是听说价格不便宜,只能先找个当铺换点银子了。 有这么个娇弱的一碰就晕,不碰还能平地摔的丈夫,这败家老爷们儿,只会浪费钱,陈芸相当的有怨言。 等他们回去,她一定要把谢奕所有的私房钱都压榨出来痛快的花掉! 在当铺门口,陈芸犹豫了一下,目前她和谢奕手里还有一根簪子,一小块金子,她把随身带着的玉佩给了大丫,谢奕身上还有一块碧玉通透的翡翠,陈芸掂量着,就先当掉这一块好了。 有的时候,来当的东西越贵重,反而越压不上价,最容易被坑,陈芸也是有数的。 特别是看着当铺的朝奉扫了她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村里的邋遢妇人,加上她带来的玉佩水头很好,又主动要求死当,大朝奉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一脸的刻薄。 “皮石一件,死当三十两。” 大朝奉拖着长腔的吆喝着,压价压的实在太狠。 他看着陈芸,觉得可能是祖上传来的,或者是家道中落后留下的旧日好物。这两年大家普遍都过得不怎么样,很多的商贾倒闭破产,可能眼前的女人家也是其中之一呢。 “呸,我这玉佩三百两都买不下来,如今便是当了,打个对折也不止一百两,你坑谁呢?” 陈芸一把夺过来玉佩,简直要气疯了。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价格也压的天理难容,真把她当成无知的村妇了吗? “五十两,多一分都没得。进了铺子里的东西,还能卖的上原来的价?” 大朝奉撇了撇嘴角,感觉陈芸不是很好说话的人,肉疼的又多加了二十两。 “一百两,少一分我都不卖了!我是急着用钱,但是低于一百两我宁愿不给我男人治病了,把玉佩留着作嫁妆再嫁!” 陈芸特意把话说的又绝又狠,她也知道,越是一般小地方的当铺,越是相互勾结,对于价钱定位都是有规矩的。 现在哪怕她从这家出来,再转变了整个县城,也绝对不会有第二家当铺出嫁哪怕超过一个铜钱,因而便直接把路堵死了。 大朝奉直接惊掉了下巴,这些年他也算是见多了来当东西的人,像陈芸这样咬死了价钱哪怕不要钱,也不低价处理,实在另类。 这是怎么一种守财奴精神啊,为了不低价卖掉,男人死了都不在意。 “我,我去问问东家。” 看着陈芸不好糊弄,直接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大朝奉赶紧叫住了她,说要回去屋里和主家商量一下。 过了好半天,陈云等的不耐烦了,直接都出了门,正要赶车时,才有当铺的伙计把她叫住了。 “大姐啊,你怎么走的这么快!” 伙计也很无语,来当东西的多了去了,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强势的女人。 “九十两,再多就没有了!” 因为陈芸的玉佩实在品质极好,大朝奉和主人家一商量,都觉得舍不得这么肥的肉,只能继续忍痛再加价。 “一百两少一分都不当。” 陈芸继续咬牙坚持着,毫不退步,一脸这个男人死了我大不了再嫁下一个的表情。 第176节 “算了算了,看你一个女人家,男人又病着,就一百两,我们亏大发了。” 大朝奉实在压不下价格,最后只能无奈的答应下来。 毕竟就是一百两他们也是赚翻了,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个质量的良才美玉,他们转手就能卖高价。 陈芸捏着手里的一百两的银票,出门后忍不住脸上就有点得色。她前世里从小最爱的,就是跟着亲朋好友逛街时杀价了,哪怕后来做了律师,酬劳颇丰,小有身家了,依然喜欢杀价带来的成就感。 这一次也算兴尽而归了,多亏了前世的经验,这才能不至于吃太多的亏。 杀价除了口才,最重要的就是打心理战了,彼此互相激流暗涌,彼此博弈厮杀,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 而且陈芸也没有拖太久的时间,等到下午时,正好捡了百味堂的林大夫坐诊,老大夫百无聊赖的坐在宽大的桌子前打着瞌睡,看着在门口停下来的陈芸,也没有起身招呼。 他的诊费在符祥县出了名的贵,好在手艺也好,多年来也积攒了好些口碑,但是很多达官贵人,都喜欢找他看诊,既安心好得快,又有面子。 此时看着陈芸一个村妇打扮,赶着驴车的妇人,一心只觉得她可能付不起高昂的诊费,便不主动列入潜在顾客行列。 “麻烦大夫帮我夫君看一看,他脑袋磕在了板车上,晕了过去。” 陈芸拖着谢奕从板车上下来,进了医馆后,就赶紧介绍谢奕的情况,让大夫诊脉。 “诊脉十两银子,开药再另计。” 林大夫身边的小徒弟,先问价格,望着陈芸的目光中带着一点的鄙夷,乡下人也敢找他们百味堂的林大夫看诊,付得起费用吗? “劳烦大夫赶紧诊脉吧,只要能治好就行,我付得起费用。” 陈芸也没有觉得人家问诊先问钱有什么不对,又不是现代有财政支持,国民医疗系统制度完善的医院,人家这里的医馆相当于私立医院,医生自负盈亏,她不能让人家赚不到钱啊。 林大夫用眼神制止了小徒弟继续谈诊费的问题,他经常出入本地达官贵人的府上,也是见多识广的,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人并不是寻常人出身的。 把谢奕安排到床榻上,林大夫坐在床边沉吟良久。他果然号的一手好脉息,很快就发现了谢奕昏迷的原因,扒拉着他的眼皮翻了翻,根源就是又再次撞到了后脑勺。 原先那里就撞到过,淤血未散,现在旧伤处又添上了心伤,幸好谢奕年轻,体力和体质都还不错哦,这才能抗住了,不然换个年纪大些的,绝对不能这么折腾。 “不算太严重,下午时人就能醒。我开两副药让他先吃两天养一养,不过脑后的淤血什么时候都化完了不好说,总归至少要半个月,慢慢养着才能都化干净。” 大夫诊完脉后,看着陈芸认真负责的道。 陈芸赶紧答应下来,看着大夫挺有把握的样子,也就不是很担心了,反正不影生活的话,等人醒了再回去养伤也来得及。 从医馆里拿着药出来,陈芸又带着谢奕在城中心找了家客栈住下来,初到异地,人生地不熟的,可不能在这种小地方上掉链子。 药费加上房费,刚好八十两用光,陈芸在客栈里扒拉着剩下的二十两银子,有点犯愁。 这个时候,交通不发达,也没有靠谱的信息渠道,他们要赶回京都只能去买马,马在这个时代,是挺值钱的东西,而且一般人购买也要渠道。 所以大部分人家,都只能买得起驴子,用驴子拉车,作为短途代步。 他们能当的真的有限了,身上陈芸掂量着,怕惹眼短期内当铺是不能再去了,二十两银子够他们一个月的生活费房费,但是买一匹马至少还需要百八十两的银子。 谢奕直到晚上才醒过来,一说话或者移动身体,就觉得头晕恶心欲吐,比之前的反应要严重很多。 “你有了?赶紧老实交代,孩子是谁的?” 陈芸用帕子擦了擦谢奕头上冒出来的汗,为了转换下气氛,顺便减压,嘴里依然故意道。 “死鬼,人家清清白白跟了你,你说孩子还能是谁的。” 谢奕苍白着脸,倒是挺捧场,真的捧着肚子,做出一股幽怨的样子,把陈芸逗的手里的药碗都差点打翻。 她托了小二在后厨帮她熬药,一口一口的喂了他喝上。 “好好喝药,养好身子,不要亏着肚子里我的大胖儿子。你之前写了那么多份的休书还在我那里存着呢,若是生不出儿子来,就把你休掉。” 陈芸为谢奕擦着嘴角淌出来的药汁,看他乖乖喝完了药,便继续逗他。 谢奕一听说休书,脸上的表情就不乐意起来了,委屈脸望着陈芸,当初被陈芸逼着写休书休掉自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 想想谢奕也觉得不可思议,当初在陈芸手上,他真的没少被她折磨,结果还是死心塌地的喜欢上她。 “我什么时候写了休书啊?为什么要休掉你?” 谢奕眨着眼睛,看起来无辜又纯良,装作没有恢复记忆的样子。 其实他昏迷后清醒过来时,已经都记起了一切的,但是黑历史什么,完全不用再提了,还是把如烟往事俱忘却吧。 “弄弄清楚,是我休你,是我给你的休书,你自己手抄了二三十份呢。兹有恶夫谢氏……” 陈芸听着谢奕的话,知道大概他还没有恢复记忆,便也不太计较。反正谢奕目前看着也没有影响到生活,等到回了京都再让姐姐帮他找个御医诊断下看看,实在恢复不了,也不强求了。 她乐滋滋的想着休书里的句子,关键还是谢奕自己写的,也觉得相当有才,便一字字的默背着,只是没说几句,就被谢奕挣扎着起身覆盖住嘴,因为动作太大,又捂着嘴开始反胃。 看着谢奕又恶心想吐,陈芸不逗他了,赶紧重新让他躺着。 唉,变成林黛玉一样的谢二,陈芸真的已经无奈了。 “为了给你治病,我已经把你的玉佩都当了,咱们去京都买马的钱还没有呢,你身子这么娇弱,又不好生养,又没用又费钱,每一条都够我休你好多次了。赶紧把病养好了去给我赚钱,赚不来钱一天抽你一百次。” 陈芸想起来就喋喋不休抱怨着,谢奕自知理亏,但是被说的这么百无一用,他也觉得没面子啊,低声嚷嚷道,“怎么不好生养啊,你试试啊,绝对让你三年抱俩!” “呸,你先起的了床再说。” 陈芸使劲儿捏了一下谢奕的脸,直把谢奕捏的俊脸变形,这才罢休。 谢奕一直在客栈养了五天,这才能下床走动,不再恶心呕吐了,摸着脑后的包,也像是小了很多的样子,可见林大夫开的药倒是真的很不错。 第177节 若不是现在急着回京都,陈芸都想让人打一副仁心仁术的锦旗给他了。 “喏,拿着这个匕首去当铺,上面镶着的红宝很值钱,宝刀淬炼的也很锋利,少了一百两你不绝对不松口,装作不当要走的样子,或者可以换一匹马。” 陈芸自己当过一次了,为了防止再次被认出来,在异地,她的背景来历不能深究的,到时候惹来了有心人的注意,反而是麻烦。 嘴里之前撂狠话让谢奕去赚钱,但是他一个书生,又不能去搬砖,做不了力气活,去抄抄书什么的,也就最多得三两个小钱,时间久利润低,要想得到块钱,只能靠当铺了。 就和前世的信用卡一样,要想在身无分文,工资没发的情况下活下去,就只能透支信用卡。 谢奕皱着眉,接过匕首却迟迟的没有答应,而且捧着匕首的样子有点难过。 他知道这把匕首陈芸一直都带在身上的,很是珍惜爱护,像是极心爱之物。而且她之前用这把匕首杀了陈大狗。 这把匕首对于陈芸来说,既是防身利器,又是极有来历的宝贝,如今却因为一匹马就要当了。 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谢奕,从来没有为银钱烦心过,如今突然遭遇了一次逃难般的生涯,倒是银钱上捉襟见肋起来,还连累阿芸要当掉最珍爱之物。 “没关系啦,良珂再重要也是一把死物而已,我们如今能尽快的赶回京都才最重要。等回去了,再让人来赎回匕首就是了。” 回了京都自己的地盘上,到时候他们就能够如鱼得水了,想什么办法不能重新把匕首弄回来啊,因而陈芸倒是割舍的痛快。 “恩,到时候我一定要帮你把它找回来。” 谢奕眼睛有点红通通的,发誓般的说道。 到底是他委屈了阿芸,他一个男人这么没用,处处拖累着她,谢奕也觉得内心不太好受,只能将来对阿芸更好才能报答美人恩了。 他抚摸着匕首,小巧的手柄,刀鞘上镶着做工精细,闪闪发亮的红宝,匕首握着沉甸甸的,有点冰凉的感觉,最上面的柄上,用古文写了良珂二字,大概便是匕首的名字了。 牢记了匕首的样子,谢奕决定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赎回它。 另外,他之前总是只会挑珠宝首饰这种凡物来增给陈芸当礼物,谢奕突然想到,陈芸拿着良珂时闪闪发亮的眼睛,和收到珍贵又美丽的首饰,根本就不一样。 谢奕这才突如其来的感觉到自己的不足之处,他之前送礼太不走心了,根本就是只顾着自己的心意,自以为是,用自己的想法来取悦她。并不是所有的美人,都最爱珠宝首饰的,他用心的程度还不够啊。 实际上,他尽管喜欢阿芸,但是日常相处,还是站在谢公子的角度去对待陈芸,而没有在了解她的基础上,真正的去接纳和包容独一无二的她。 难怪之前他们一直迟迟的毫无进展…… 谢奕若有所思的出了门,等了大半日,他兴高采烈的回来了,终于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钱呢?” 陈芸伸手,匕首当掉了,银票呢,要是谢奕敢低于一百两出售她的良珂,侮辱她的良珂,她一定要狠狠揍上他一顿不可。 “没有钱。” 谢奕摇了摇头,但是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但是我要到了一匹马!” 头一次去当铺当东西,这也算得上是他独一无二的经历了,当铺的大朝奉一眼就看出谢奕是那种没有社会经验的书生,或者落魄家族靠典当来过日子的公子,价格压的非常低。 谢奕知道绝对不能当的价格太低,还要买马上路的,只能硬着头皮,坚持着自己的价格,一言不合做势要走的精髓他还是没有学到位。 他就坐在凳子上安静的对峙,用眼神使劲儿盯着大朝奉,坚持要么给一百两,要么给马。 最终大朝奉答应用匕首换马,手下典当物品后,让人给谢奕牵来了一匹枣红色的牝马。 陈芸跟着谢奕走下客栈的楼梯,在后院的马厩里,看到了他们的马。 “你瞎啊!这么瘦的马怎么坐两个人!” 一看到马,陈芸就立刻回头赏给谢奕两个爆栗子,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的乱揍,这个白痴,眼睛长到头顶上吗? 这匹枣红马又瘦又老,恨不得皮肤都耷拉下来了,就这样的马,换了她的良珂,然后还要骑着马回京都? “啊……啊,头又疼了,不行了不行了,打死人了啊。” 谢奕被揍的抱头鼠窜,最后使出苦肉计来,喊的声音又大,故意夸张一百倍做出很痛苦的表情来。 “打死你算了啊!我自己一个人回京都!” 陈芸不敢继续打谢奕脑门了,就踢着他的小腿,气的青面獠牙。 这样的男人,谁要就赶紧拿走吧,她是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 第74章 回京 74 “可是……我们有马了啊!” 看着陈芸一脸的崩溃, 谢奕捂着脑袋被揍的躲在一边,但是还是偷偷挺起胸膛, 有点开心的道。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通过努力终于达成的任务啊,当铺的那些人可不好说话。 “还笑,你还笑!” 陈芸又扑过去,两只手不住的掐着他的腰间嫩肉, 还掐脸, 谢奕躲也躲不开,又肉疼,只能左右闪躲着呲牙咧嘴的被欺负。 “唉, 唉, 大庭广众之下,阿芸你不要再动手动脚啊, 你,你再打我,我就……” 谢奕挨不住陈芸扑过去一顿乱掐, 只能试图恩威并重的讲道理。 “你就怎么了?说啊!” 陈芸眼睛一瞪,发现谢奕还敢威胁她了,立马又痛打了他几下,气势汹汹的问着。 第178节 “就,就更喜欢你啦!” 谢奕的手突然抓住了陈芸的两只胳膊,固定在腰侧,贼眉鼠眼的瞅了瞅四下无人, 迅速的亲了一下陈芸,笑容如春阳般,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水亮亮的看着她。 科科,抖个机灵就想把事圆过去吗? 陈芸两只胳膊一下子就挣脱出来谢奕的钳制,一个白鹤展翅,就把谢奕的脑袋夹在了自己的臂弯下,夹的他啊啊啊的叫着。 “路上这匹马要是撑不住两人的重量,我就把你扔到半路上!” 威胁完后,陈芸把谢奕的脑袋松开,看着他踉跄的退后一步,然后身子一下子撞在了马厩的围栏上。 那匹枣红色的牝马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谢奕被陈芸收拾的像个小鹌鹑一样,适时的一声长啸嘶鸣,感觉像是在笑一样。 谢奕深感没面子,连一匹马都要来嘲笑他,这日子还有没有法过了! 喂,你还敢笑我! 谢奕拍着马匹,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生气的瞪它。 不管怎么说,马也算到位了,陈芸就拖着谢奕去采购了一些路上要带的干粮和水壶,火折子,毯子等备用物品,差不多把剩下的钱都花尽了。 幸好符祥县和京都距离也还可以,打听好了路线,陈芸又去把簪子上面的小块黄金换成碎银子,第二天一大早,两人重新上路。 因为那匹枣红马实在太瘦,两个人乘坐,上路后的速度就特别慢,陈芸只能一路上抽打着谢奕出气,慢慢的往京都赶。 到了中午晚上,两人都是吃着干巴巴的硬包子,馒头扛过去,幸好陈芸还预备了一罐子酱菜。 晚上时,两人夜宿荒山,捡了树枝燃起篝火,两人相对而坐,吃着烤包子加上酸辣酱菜。 包子皮干了后硬邦邦的,谢奕费力的啃着,他中午时就吃的不多,嫌弃太硬太干,毕竟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少爷,吃起苦来还不是很习惯。 但是一整天赶路,到了黄昏时分,陈芸就能听到身后谢奕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唱歌。 “你为什么就能吃的这么香?” 谢奕一口一口秀气的咬着包子,味同嚼蜡般的吞咽着,看着陈芸把酱菜放在包子馅里,一口一口吃的津津有味,很是不解。 要说起来,陈芸平时才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那种人,嫁过来时专门带了一个厨娘,宫里还三不五时的给她送御制的点心,她连米都一定要吃碧梗粳米。 所以谢奕很不解,为什么陈芸看着丝毫不挑剔,像是随时都能够随遇而安呢。 “本来就很香!” 陈芸翻了个白眼,谢奕身上这股骄奢淫逸之气,是没救了的。 当初红军叔叔五千里长征时还啃过树皮草根呢,现在他们吃几个冷掉的包子,还不是小意思吗? 再说了,烤包子配上酱菜,嚼久了味道还挺好的,反正她一口水一口包子的吃着,一点也不觉得干。 “你是不是偷偷买了两种不一样的包子,故意给我最硬最难吃的啊?” 突然,谢奕想到了另一个可能,顿时脸色发黑,嘴里的包子更是硬的要命,开始担心起陈芸故意来欺负他,把最难吃的给他吃这个可能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陈芸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谢奕伤心的想着。 “嘿,我们交换吃。” 谢奕把手里吃了没几口的包子给了陈芸,硬是从陈芸嘴里,把剩下了一半的包子抢了下来,使劲咬了一大口。 然后,他更加悲伤地发现,其实包子都是一样的味道,陈芸手里的并不比他的好。 情绪一激动之下,刚刚吃下去的那口包子,却没有及时吞下去,而是卡在了嗓子里。 “咳咳……” 谢奕咳嗽的脸红脖子粗,憋得有些不能呼吸了。 陈芸就在看着他自己作死,直到谢奕憋的一阵阵的两眼发黑,这才好心的走过去,在他的后背用力一拍。 谢奕终于喷出了卡在嗓子里的那口包子,捂着胸口,万万想不到自己差点在一个包子身上栽跟头。 “吃呀!” 陈芸笑眯眯的拿着包子往他嘴前送,但是谢奕死活不肯再吃了。 “哼!” 陈芸瞅了他一眼,这也算是个经验吧,下次谢奕再敢这么不知死活,从她嘴里抢吃的,就噎死他! 吃过晚饭,两人躺在简单铺着毯子的草地上,没有枕头,陈芸就躺在谢奕的肚子上。 “啊,天上星星好多!” 这时候是纯天然无污染的星空,天色如最幽深的幕布,涵盖了地上的所有物。 这一晚,谢奕才算第一次彻底感受到什么叫幕天席地。 陈芸心情尚好,为他简单理顺了京都的谱系关系,谢奕失去记忆了,回到京都也是个麻烦。 “也不知道我们回去后,你爹会不会不让你外放了。好不容易能出京,就遇上了这一出。” 说着说着,陈芸想到回京后的麻烦,也是头大如牛了。 “朝廷的任命文书都下达了,不是儿戏,我爹也不是无视法度的人,肯定还会去滁州的。” 谢奕安抚着陈芸,让她放宽心。 第179节 “哎,你什么都忘了还能去做官吗?” 陈芸觉得好神奇,谢奕自己叫啥都忘光了,还能记得治国策吗?他的回答凭什么这么笃定啊。 “能的,这些东西不会忘记。” 谢奕觉得有点心虚,没有直接承认自己的记忆恢复了。 他觉得还是失忆的这段时间,陈芸对他才好起来呢,而且还保证了自己可以和她重新开始。 说起来,谢奕喜滋滋的觉得,自己受了一次伤后,和陈芸的关系有了质的提高,顿觉这场伤的值得。 郊野露宿一夜后,两人一路紧赶慢赶,都愈发灰头土脸。 也算他们转运了,运气好,就这么一路不歇的赶路,实在不容易,就连枣红马都疲惫不堪,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时回到了京都。 “啊,终于回来了!” 陈芸呼吸着京都里繁华的尘烟味道,只能发自内心的叹息着,没想到她离开京都会这么快再回来。 也不知道周嬷嬷他们的情况,陈芸是有点担心的。 若是他们也早就回京和家里说过他们当时的情景,说不定他们这会儿再回去,要变成惊吓了。 “走吧,尽快先回侯府。” 陈芸归心似箭,拖着谢奕在瘦小的马匹上策马奔腾。 果不其然,当她和谢奕狼狈的顶着一身的尘土站在侯府的门外,要求门人通报时,出来的就是被搀扶着望眼欲穿,担心着她的蒋氏等人。 尤其是蒋氏,一看到陈芸,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有眼泪直流,堪堪要晕倒。 “姑姑你可算是回来了!” 予溪也在家里,听说陈芸回来了,赶了过来,此时连忙搀扶着蒋氏,也是一脸激动。 回到侯府,重新梳妆打扮后,陈芸这才和谢奕一起进了中堂,蒋氏的情绪好转了些,搂着陈芸死活不放手。 陈芸这才知道,当初他们在半山腰遇到了强盗,陈芸和谢奕的马车惊了马,胡冲乱撞的从山坡滚下去,其他随从下人都被这一变故惊住了。 因为被强盗们拖住了手脚,一直等侍卫们拼死把在场的强盗都歼灭砍杀,这才腾出人力下山去寻。 在场的盗匪老弱妇孺一概不放过,几乎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就连己方也死伤了一半人。 主子们全都生死不知,其他人都也都没有了主心骨,尤其是在他们发现山坡底下是水速湍急的河流,沿着河水找了很久,只发现了零碎的马车碎片。 大家都心里一沉,知道眼前的情况已经凶多吉少了,周嬷嬷等人带着侍卫们在河边下游找了两日,都没有一丝音信。 没办法,他们到底还是人力有限,加上主子暂时不在,还携带着很多的物资,也不敢在外面久呆。 本来他们要去滁州的,但是主子是去上任的,现在上任的人都没有了,只能带着东西回京都尽快的报信。 一听说陈芸失踪了,蒋氏顿时就晕了过去,老侯爷知道后,也赶紧命人沿着河流仔细的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没发现尸体,他们内心始终保留着一线希望。 “娘亲,没关系的。” 陈芸在蒋氏怀里,轻描淡写的把她和谢奕的经历说了说,蒋氏听说谢奕头部受伤失忆,激动的更是赶紧招呼他过来 自己身边。 “你们夫妻这次可是糟了大罪!” 蒋氏感叹着,立马让人去叫大夫给谢奕诊断,担心谢奕身上留有隐患。 只是大夫诊断后,说是问题不大,脑后的瘀血慢慢养着就化了,加上谢奕谈吐也没有生变,样子也和之前一样,蒋氏这才安心了一点。 “已经派人去亲家老爷那里报信啦,姑爷你可放心!” 陈芸先是带着谢奕回到侯府的,谢家还没有人通知呢,因而想到后,蒋氏赶紧帮着谢奕给谢府报信。 “这次遇险,你们回京都后就不要出去外放了吧。” 蒋氏实在被二人吓怕了,生怕陈芸再生意外,之前那一场意外,已经让她去掉了半条命般。 这些日子,更是寝食难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全是陈芸死状凄惨,喊娘的场景。 “出京外放,是朝廷下达了正式文书的,姑父怎么能不去。” 予溪是知道规矩的,谢奕还是要回去滁州,所以劝慰着祖母。 “你这个小孽障,当初为什么要生你!凭白让我一身的牵挂。” 蒋氏伤心难言,轻捶了下陈芸的肩膀,又恨又心疼,一头银丝再也没有黑色的影子,陈芸的心也心酸难奈。 差一点再找不到人,京都里就要为他们办丧事了,所以陈芸和谢奕的这番奇遇,也是京都里的热谈。 回到京都的容和,周嬷嬷等人,因为保护主子不利,都已经关起了来。 老侯爷亲自命人去陈芸谢奕失踪的地方找,务必不论生死都要看到人才死心。 如今陈芸终于回来了,也能够把这些人都放出来了,容和一见着陈芸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顿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出来,抱住了她的大腿, “姑娘啊!我好想您!还以为要见不到您了!” 若是陈芸身亡,身为伺候她的人都要追究责任的,轻则卖掉,重则送去府衙审问画押。 因而容和她们看着陈芸没有缺胳膊少腿,平安归来了,都是俱为惊喜。 第180节 她们伺候了陈芸多年,也都相处出感情了,平心而论,陈芸算是好主子,因而下人们也真的将主子放在心上。 陈芸抚摸着容和的脑袋,笑的温暖。 “我是谁啊,怎么会有事!” 她的生存能力又得到了长足的进步,陈芸回想一路上的经历,倒是感觉自己突破了太多,再有一次肯定会过的更好些。 这次还是多亏了容和周嬷嬷等人,撑着最后一点凝聚力,在他们遇险后维持着队伍中心不散。 这才把他们的东西带回京都,帮陈芸和谢奕他们俩向侯府传达消息,那段时间她们更是不眠不休的找人,陈芸也很感动。 重新把身边伺候的人都带着,陈芸这边还要打算着第二次上路的东西,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多带侍卫。 现在外面真的不太平,人带少了,对方人多的话,会吃亏的。 在怎么不舍得娘家,只是嫁了人就多有不自由了,陈芸又得和谢奕一起回谢府了。 在之前刚回城后,虽然通知了谢老爷,但是总不能人都不到场后, 并且,作为亲儿子,谢奕出了那么大的事,谢老爷也是担了不少的心,与情与理,他们都要回去看看,因而陈芸和谢奕没有在侯府过夜。 谢老爷知道谢奕平安归来,也不是不惊喜的,他身边如今只有谢奕一个比较有能力的儿子。 尽管儿子不听话想抽他,但是谢奕若是出事,对他来说是更是打击。 之前谢老爷刚收到信息,也是发动底下人的去找,内心饱受煎熬,老年丧子不管在哪里都是悲惨事。 儿子和儿媳一起失踪的时日,他也是看着面上憔悴了很多。 谢奕单独和谢老爷呆在书房,二人静坐相对无言。 “此番去滁州的路上吃了大亏,你可还要再去?” 谢老爷许久后打破沉默,主动问及道。 “去!” 谢奕回答的很坚定,他当初就是不想留在这里,留在这座乌烟瘴气的宅子里,才申请外放的,现在怎么可能变。 他早就厌倦了京都的种种,立誓在外面的天地闯一闯,有所作为。 “这次的意外必定不会重复,我会亲自进宫和陛下申明原委,等再过两日休整一下,我就带着陈氏上任。” 谢奕冷静的做好了打算,说给谢老爷知晓。 见儿子终于成长成现在的样子,内心成熟又坚定了些,不再怯懦,没有被这次的强盗们吓破胆子,谢老爷老怀欣慰。 “听说路上你受了伤,现在都好了?” 谢老爷想起谢奕似是受伤了,便关心的探问着。 “儿子无事。” 谢奕的记忆早就恢复了,只是没找到机会说给陈芸听而已,想到这个,他就有些心虚。 从谢老爷那里离开,谢奕回房,看到陈芸在厢房外面打转。 “阿芸?” 谢奕不知道陈芸在做什么,只能上前拥着人询问道。 “你失去记忆了,但是我没有啊,你的心肝宝贝小妾碰死在这里,看着我就觉得阴森的很,充满怨气。” 陈芸皱着眉,面不改色的从厢房路过,只要想到这里死过人,就对谢奕没什么好声气。 “明月终归死了,就不要再去想了。” 谢奕跟着陈芸回屋,尽力劝陈芸道。 “好你个谢二,你自己说,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了!你故意耍我的?” 陈芸早就觉得谢奕太过于诡异,谢奕都失去记忆了还和谢老爷说话仍然丝毫不受影响,像是一切都记得,一样的样子。 谢奕说完后脸都白了,知道自己露了陷。他原因就不打算隐瞒陈芸的,只是没找到机会说。 “嘶嘶!” 谢奕的耳朵在陈芸手里转了好几个圈,只能痛苦的哀叫。 “在客栈的时候。” 谢奕老实承认,然后被陈芸痛揍一顿。 “看着我犯傻很高兴?” 陈芸气炸了肺,之前天天给谢奕讲京都的各种姻亲关系,感情白费口舌,他想起来了都不吱一声。 “我就是想重新和你开始,不想你再想起之前和我关系不好的日子。” 谢奕默默的挨揍,事情爆发了,只有小声的分辨。 陈芸依然生气,冷着脸不说话,谢二百般讨好都没有用,像只被主人嫌弃的宠物犬,无精打采的。 第二天,谢奕为了讨妻子欢心,给个好脸色,也为了赎罪求和,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符祥县,打听良珂的信息,帮陈芸把匕首寻回来。 只是他的人快马加鞭来到在符祥县,动手翻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匕首,说是被卖给了一个达官贵人,一层层装不懂,让谢奕很是焦躁。 第181节 他答应过陈芸,要帮她把匕首拿回来,如今竟然是成了大话王一样的程度,让谢奕很没面子。 另一边,沈穆清坐在书房里,看着手里的匕首发愣。 这是恭王府的长史送给他的,恭王知道沈穆清喜欢冷兵器,所以投其所好,这本不是稀罕事。 只是沈穆清看到匕首的第一眼就愣住了,原因无他,太眼熟了,这是曾经他送给陈芸的,和他的雨落剑,刚好是一对的。 沈穆清联想起之前的传闻,谢奕和陈芸就任的半路上遇到了强盗,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大概也能猜到。 身无分文的两个人,是为了回来,陈芸把随身携带的匕首给当了。 反复掂量着手里重量不轻的匕首,沈穆清左手轻轻敲着桌面,在思考怎么处置才好。 不仅谢奕在追查匕首的消息,陈芸也派人打探着,只是一直杳无音信。她心疼伴随多年的匕首,尤如自己的半身一般,找不到如何甘心,顿时吃不香睡不好的。 但是就在陈芸失望丧气时,原本没有消息的匕首,在谢奕再一次临离开京都前,被人当作临别礼物,送了回来。 打开锦盒,陈芸摸着凉盈盈的匕首,仔细里外都看遍了,终于确认是良珂。 送礼的人没有名号,显然是知名不具,但是谢奕和陈芸也都不是很在意,高兴大于好奇。 “到底是谁送来的?” 谢奕猜了一圈,以为若是有心人想要通过这把匕首来做点什么,总会透漏出一二的,但是一直到临走,都没有看出问题。 再一次,谢奕和陈芸一起离京任职,不同于上一次完全的意气风发,这一次两人属于二进宫了,特别是谢奕,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完全的沉稳下来。 劝阻不住女儿跟着姑爷离京,但是又想念女儿,可怜父母心,蒋氏为陈芸送来了二十个侍卫,还有谢老爷也一并为谢奕两人带了好多侍卫。 这一次他们正式的出门带侍卫,比起原先的二十余人,光侍卫就浩浩荡荡六十多人,整个队伍更长了,一直近三天,才走到了滁州。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又是手动防盗,最近在强推上啊,收益依然不太好,所以晚上不睡了,一小时后更换。。晋江的防盗被破,又被秒盗了,百度后很悲桑~~作者菌辛辛苦苦码上六千字,难道一两毛都不值的吗? 第75章 府衙 谢奕的官职在滁州算得上是不大不小了, 而且加上他人没到,但是背景早就在滁州当地传遍了, 消息渠道比较广的官员们,早就热烈的讨论过几波了。 谢奕的履历最光辉的一笔,大概就是当朝首辅的儿子,妻室一族更是皇亲国戚,其他的, 探花, 翰林院侍读,这些大家反倒寻常视之,也都不太看重。 各路当地的官员富贾都心知肚明, 谢奕是铁板钉钉的上面有人, 又前途无量的,与他交好, 给他面子,就是给首辅面子。 人家是有来历的官二代,出京外放都是来刷履历的, 所以不管是上峰还是下面的官员,对他的能力都没有什么预期,他们知道只要客客气气的多提供方便,不去得罪他就够了。 所以谢奕刚来到滁州,就前所未有的受到了上至州府的郡守,少史,议曹, 下至滁州的六个县的县令在内的所有官员的热烈欢迎。 当天谢奕他们到中午时,才来到川府,就在郊野遇到了主薄,他带着两个人已经蹲守了快半个月了。 “小人是川府县主薄黄仁俊,来迎接知州大人。” 黄仁俊是个典型的天圆地方面向的年轻人,一双三角眼滴溜溜的转着,看起来特别的精明强干,对着谢奕那叫一个鞍前马后。 谢奕在京都时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京都的官员贵胄多如狗,宗亲和各种有爵位,在京都数得上名号的世家权贵,更是多如牛毛。 在京都时,谢奕自问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任上可能会遇到各种艰难和阻力,现在北方的大环境影响,州县的条件差,他都准备好吃苦受累的准备了。 但是万万想不到,先迎面而来的,却是糖衣炮弹的侵蚀。 由主薄这个当地人带路,谢奕他们很快的入城,但是黄仁俊却不带着谢奕等人先到府衙,而是来到一处修葺一新的高门大院前,新漆成朱红色的大门看起来气派非凡,门外还有两座雕塑的栩栩如生的石狮子。 “由于府衙年久失修,历任知州大人们都是借宿在其他住处。此处空宅子是当地商贾陈陶安所献,您在任期间就住在这里吧。宅子有什么不满意之处,大人就尽管吩咐小人。” 黄仁俊脸上带着热切的笑容,主动对谢奕解释道。 谢奕眨了眨眼睛,随着黄仁俊的带领下,走进大门,面上故作高冷的点了点头,实际上却是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不像个乡巴佬进城一样见什么都新奇。 对于官员借助民宅,在本朝也不是新鲜事。 本来大秦就有“官不修衙”的惯例,这个谢奕多少知道一些。朝廷有诏令,地方“无得擅修廨舍”,更是对地方官府修衙之事控制很严。 在这项诏令下,如果地方官私自修建官衙,劳民伤财,不向朝廷汇报,将受到弹劾、处分。而如果汇报了,朝廷也基本不会批复,因为朝廷没有这项预算。 而在朝廷的工程立项与预算日程表中,修衙门通常被列为“不急之务”,远远排在其他公共工程的后面。 再加上地方官三年一任,大家都会忍忍算了,借住在别处,以免劳民伤财的修了府衙,没住上两天又要走人了。 谁会冒着坏名声的风险去主动修缮府衙,前人栽树而后人乘凉呢。 但是也并不是说就一个修缮府衙的官员都没有了,若是忍受不了,非修不可的官衙,所需资金,官员们就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有的地方官将自己的俸禄或财产拿出来,或者接受民间富民、士绅的个人捐助。 这是这样的事例,倒是很少有。 所以,一般各处的府衙都是极其破旧,漏风漏雨是常事,甚至很多更是破破烂烂的堪比危房,甚至有的地方府衙还真的在雷雨天倒塌,砸死过人。 “到任之日,见使宅楼庑,欹仄罅缝,但用小木横斜撑住,每过其下,栗然寒心,未尝敢安步徐行。”这种事情,已经成为常态了。 谢奕等人相继穿过大门,进门后,里面更是雕梁画栋,假山石树一应俱全,虽然比不上京都的锦绣堆簇,也是相较之下水准不低了。 因为律法上规定了任何建筑不许高过皇宫,面积不许大过皇宫。否则就是僭越,就是大不敬之罪。 所以京都里的建筑,达官贵人们修葺时,通常都故意弄得比较矮一点,以示对皇帝的尊敬,这也是京都的建筑特色了。 但是山高皇帝远的滁州,显然就没有这个规矩了,这处院落是标准的高门深户,院墙高耸气派,庭院深深,在内宅里,就能完全隔绝了外面的车马喧嚣。 后面的陈芸也跟着谢奕一同进来,人前落后谢奕一射之地,环顾着内院的格局和装饰,都觉得超出预期的不错。 她人长得清丽绝艳,身边又环绕着一群婆子和美婢,看起来很有气势,黄仁俊联想到她的身份背景,更觉得夫人也不好得罪,赶紧低头作揖问好。 第182节 夫人长得如此天香国色,而且看着谢奕对着她相当的在意,伏低做小的样子,黄仁俊更是觉得自己挖掘到某个容易忽略的点了,更是对陈芸上了心,一心欲讨好。 若是惹夫人不高兴了,吹个枕头风什么的,他们做的再多也没有用。只有和夫人保持不错的关系,弄清楚夫人的喜好,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倒反而会从夫人那里得到帮助。 “这是府里下人们的身契,还请夫人收好。” 黄仁俊知道,后院一般就是这位夫人说了算,便立马巴结的送上了下人的身契,以图在陈芸面前表现一下,留个好印象。 原先的内院里,有八个扫洒跑腿的下人,还有两个婆子并四个丫头,一并给了陈芸。加上他们本身就自带的一群用习惯了的下人,倒是瞬间七进的大宅不再空空荡荡了。 好在宅子够大,盛得下这么多人。 接下来,陈芸指挥着下人们搬家收拾东西,而谢奕则带着黄仁俊在隔壁的会客厅,一起谈起川府的一些基本情况。 “今日大人先好好休整,明日小人再带您去府衙处理公务,您看如何?” 谢奕初来乍到,一路长途奔波的,去府衙了解和处理公务想来不急于一时,谈了半个时辰后,黄仁俊准备自觉告辞之前,本着关心上司的原则,非常贴心的对着谢奕建议道。 也确实不急的,谢奕再想表现,也不至于一上来就吃相难看的想刷名声,因此极为痛快的答应下来。 而当天晚上,院子收拾好后,没等谢奕的屁股坐热,就又收到了郡守的邀请函,邀他明日晚间时分赴宴,滁州大小官员们都想与他认识一下。 这种接风宴关系着以后与上下级的关系,人际交往是要做的,人家先伸出了橄榄枝,自己就要识抬举的接上,所以谢奕是不得不去的。 翻来覆去看了两遍邀请函后,谢奕也非常客气的回了一封信函,用词文雅有礼,含蓄的表达自己非常期待赴宴。 “赴宴就赴宴,要是你敢带回来两个上峰赏的侍妾什么的,就等着死吧。” 一路风尘仆仆,陈芸舒舒服服的泡了个花瓣澡,想起谢奕之前说过明天有宴会,便躺在床上时对谢奕警告道。 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宴会往往都少不了女人助兴,甚至宴会上十分没有下限,舞女们衣饰□□,更有很多人家专门养了绝色的舞姬歌姬,用来赠人。 基于这些情况,陈芸觉得自己想的可不算多。 因为泡过澡的缘故,她浑身香喷喷的,两颊还带着一丝红润,灯下肌肤饱满剔透,看起来愈发的如珠似玉,惹得谢奕咽了几次口水,两眼恨不得粘在她的身上。 “我哪里敢!有夫人一个就是此生大幸了,怎么还敢再随便收受美人恩。” 对于陈芸的警告,谢奕内心既有点小得意,觉得夫人在意我,又有点蠢蠢欲动,态度上便格外的端正,以期讨好陈芸,得到点福利。 之前他们在半路上流亡,谢奕又受了伤,加上银钱不足,回京的路上条件恶劣,纵然谢奕和陈芸已然交心,陈芸也不再抵触谢奕的亲近,但是总是没有机会让谢奕吃肉。 回到京都后,条件是好了,但是因为谢奕没有及时汇报自己恢复记忆的事,加上寻找匕首不利,陈芸也没有心情理他,夜里,谢奕只能自己在一旁急的挖耳挠腮。 现在人在异乡,各项工作急待铺陈开来挑战自己,谢奕内心难得的既摩拳擦掌,又有点不安,更迫切的想从陈芸身上得到些慰藉。 “算你识相。” 不管真假,陈芸听着谢奕的话,还是十分顺耳顺心的。 看着陈芸似是心情不错,谢奕便一把挥开纱帐,层层叠叠的纱帐掩住了他们的床内风光,谢奕的手在被子底下不老实的摩挲起来。 陈芸懒洋洋的轻哼一声,成年男女,已婚夫妻嘛,过个性生活也算正常。 大概是前面短暂的几次暧昧都是被陈芸压在身下,所以谢奕这一次格外的温柔,使尽手段想要在美人面前搏得面子。 在被子底下,谢奕整个人覆盖在陈芸身上,从眉眼处细碎的吻着,一路短暂的停留,唇齿在小腹上轻咬了两口,来到了□□丰美的领地。 陈芸闭上眼睛,一阵又一阵的湿热感,澎湃着最原始的激流,浑身如踩在云端,舒爽又难受。 她的全身官能都在叫嚣着,颤抖着,身体从来没有这么的水泽丰沛,陈芸觉得自己像涨潮时的寄居蟹,不断地被海浪冲刷着。 谢奕在被子底下半跪着,隐秘的床榻上,两人的鸳鸯被内鼓起一个大包,他两只手在陈芸滑嫩的大腿内侧抚摸柠掐,额头的汗不断地滴落在陈芸的腿上,每一次都让她兴致迭起。 过了许久后,谢奕眼睛激的通红,掀开被子大口的喘息着,直起了身子,只是腰间的肌肤火烫,腰部不断的用力,一双桃花眼牢牢锁住陈芸的脸,根据她蹙眉的程度,往刁钻角度上使劲儿。 陈芸也热的浑身出了一层黏腻的汗水,但是肌肤蒸腾出的热度依旧带着一股甜香,谢奕也近身闻到了她身上的馥郁,更加爱不释手,动力充沛,身形一动换了个更深入的姿势,陈芸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处,既不耐的想要结束,又不住的一次次在通往极乐的路上颤抖着。 帐子里二人的呼吸皆是粗喘,带着隐秘的特殊气息,如枝叶繁茂的盛夏,又如高温里又迟迟未下的雨。 酸杨枝木的大床做的极为结实,两人翻来滚去的依然没有响过,陈芸小死过一次后,也被谢奕撩起了兴致,整个人一翻身,骑在了谢奕劲瘦有力的腰间。 时而纵马疾驰,时而压在他的胸膛上研磨着,间或一巴掌拍在他的身上,让他又痛又爽,更是强兵利器,彼此厮杀不绝。 一晌贪欢,陈芸和谢奕都精疲力竭身心舒爽的沉沉睡去,第二天两人都是被周嬷嬷和容和叫起来的。 谢奕早上开始就要去府衙了,自然不能和陈芸一样赖在床上,看着她像个猫儿一般懒洋洋的翻动着身体,洗漱完后匆忙准备出门的谢奕又羡慕又嫉妒,临走前,忍不住在她脸上香了两口。 周嬷嬷看着这对小夫妻越发的腻歪,忍不住眉开眼笑,这样下去,小主子就能来了。 第一胎最好生个男孩儿,这样自家姑娘的压力也就没有了,往后是儿是女,都顺其自然最好。但是要是第一胎生个女儿,也是先开花后结果,姐姐带着弟弟跑。 脑海里已经设想到将来陈芸怀孕生产后,自己再伺候小主子的场景,周嬷嬷仿佛马上就能看到将来的小主子一样,疼爱又期待的望着又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的陈芸,也不再过去打扰。 清早,谢奕穿着崭新的官服,神采奕奕的一路跟着天没亮就在外面等着的黄仁俊,去了府衙。 虽然做好了一万个心理准备,看到破烂到房顶的一角茅草都被吹掉的府衙,谢奕真的真是大开眼界。 “大人您小心点,这边的房顶上可能还会往下砸碎石等东西。” 黄仁俊鞍前马后的为谢奕介绍着府衙的基本情况,看着谢奕站的位置不对,还尽职的提醒。 谢奕:…… 这样恶劣的办公环境,偏偏除非自己花钱,不然不会改变的,谢奕也只能在书房捡了一处不缺角的地方安置书桌,先试试再说。 陈芸那边一直又睡到快中午,这才醒来收拾一番后,准备吃饭,谢奕的那一份,已经叫人去送了。 第183节 午饭里除了陈芸爱吃的卤味和茄煲,三鲜五果汤外,还加了当地的时令野蔬,叫莼菜,青的像绿帽子,绿油油的一碟子,只有梗而没有叶子。 陈芸夹了一筷子,感觉自己在吃草一样,但是吃完后,老是有一股植物的辛香感在口腔里回味。 饭后,陈芸伸了个懒腰,带着容和几个一起在大宅里转了转,花园亭榭一应俱全,小石桥下的池塘里,还养了一池的锦鲤。 “姑娘……” 这几天,容和就在找机会吞吞吐吐的想和陈芸说什么,但是每次将将要开口时都要脸红一下,方才她为陈芸拿过一点馒头,看着她搓成屑扔去池子里喂鱼,在陈芸身后咽了咽唾沫,又再次开口了。 “恩?” 陈芸懒洋洋的回过头,一双杏仁般的眼睛清清凉凉的,仿佛能看进人心里去,她大概已经猜到了容和的想法,但是看着这个平日里泼辣大胆的丫头,现在羞答答小鹿乱撞般无法开口,也是乐事一件啊。 “姑娘,我……” 容和捂着脸,不敢继续看陈芸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又说不下去了。 “唉,让你烦死了,姑娘,我替她说,容和姐姐,她想嫁人了。” 一边的容与,不像陈芸这般坏心眼的等着看热闹,她是急性子,这几天被容和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给弄得无比焦躁。 从谢府带来的春波,也捂着嘴偷笑不已。 “你……谁要你替我说来着!” 容和羞恼不已的跺了跺脚,要跑去撕打容与,脸上红的和抹过胭脂一样。 “嫁人啊,算算容和与我同龄呢,我早嫁了人,你也该当了。看重谁了呀?要不要我帮你去探问探问人家的心思?嫁妆也该给你备起来了啊!” 陈芸喂完了鱼,笑看着容和,有些不舍得问道。 容和,容与都是从五六岁起就伺候陈芸了,可以说她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了。 这些年下来,彼此都感情深厚,陈芸想着容和要嫁人了,有自己的家,无法像过去一样,把所有的心思放在自己这里,竟也有点吃醋的感觉。 “是柳宴。他,他说了要娶我。” 提到心上人,容和平日里的爽利都消失了踪影,嘴角都翘了起来,神情中掩饰不住的幸福。 要说起来,之前柳宴见了容和,都有点像耗子见了猫般,于是容和就愈发爱逗他,每次都撩拨的柳宴炸毛。 偏偏容和是二奶奶身边得用的大丫鬟,体面是一等一的,柳宴想到自家的二爷都惹不起二奶奶,更是自觉逼着容和这个小魔王。 但是前段时间,陈芸和谢奕在半路上遇到强盗的那一次,柳宴被强盗山上一个脾气暴躁,膀大腰圆的女人骑在身上痛打,对方还掐着柳宴的脖子一心要掐死他。 虽然男女有别,但是柳宴和自家主子谢奕一样,都是平时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典范,力气弱,干不过常年下地干活的强盗女眷,也是能理解的。 正巧当时容和就在柳宴旁边,她既焦心的怕有人冲到自家主子车上,又要和那些强盗撕扯,端的是忙不过来,一转身,看着濒临掐死的柳宴,赶紧过去一拳头锤在女人的头上。 容和虽然没有和陈芸一样学过功夫,可是跟着陈芸在彭城外祖家这么多年来,也多少会个一招半式的,气势也很足。 一拳头把女人打蒙后,容和扯着女人的头发,用力一拉,将她从柳宴身上拖起来,抽出一支插在鬓边的金钗,用锋利的一头使劲乱扎一气,把妇人扎的痛晕过去才肯罢休。 正巧她这边刚打服了一个强盗女眷,陈芸那边就忽然惊了马,马拉着车迅速的倒下山坡,他们一起傻了眼。 随后就是疯狂的找人,容和在心里不断地求神拜佛,求主子平安,柳宴好几日吃不下去饭,嘴角鼓了很严重的一个包。 找不到主子,要回京都报信时,柳宴死活不回去,就要到处去找谢奕,被容和打了一巴掌,拎着衣襟扔进马车的。 “谁还不是忠仆怎么的?” 容和想要尽快赶路,去侯府报告主子的情况,早一点报告主子的消息,早一天就能安全。 路上柳宴不吃饭,容和就掰开他的嘴强喂,柳宴天天担心着二爷,吃不香睡不好的,情绪完全不好的,多亏了她的照顾,柳宴才能撑住身子,等到陈芸和谢奕回家。 本来主子找到了,柳宴也该松一口气了,但是他反而越来越紧张,每每看到容和就要脸红脖子粗的。 这么可爱的表现,容和自然忍不住要调戏一下他,她找机会把柳宴拦到花园里,原想着欺负一下就好,但是莫名其妙的两人说着说着,突然柳宴凑过去啃了她一口。 “既然你和柳宴都一起商量好了,那么我也就只好成人之美了。等二爷找柳宴商定好婚期,后面你就安心备嫁” 陈芸拍了拍容和的手,很愿意自己身边的人获得幸福。 第76章 蜜枣 “你说什么?不可能!” 下午从外面回来的谢奕, 听到陈芸很自然的说着容和,柳宴的事, 感觉不比初次看着漏风的府衙来的更震惊了。 如同容和从小就在陈芸身边伺候她一样,柳宴也是七八岁起就开始伺候谢奕,与谢奕感情深厚,忠心耿耿,对于柳宴, 谢奕自问还是了解的。 柳宴应该喜欢那种温柔娴雅, 知书达理的姑娘,容和这丫头谢奕也算了解,是所有丫头中最似其主的了。 之前陈芸不把谢奕当回事儿, 那丫头就真的敢不把谢奕放在眼里, 连样子都不做一下,两只眼睛明晃晃的写着无个字:我看不起你。 这样的女人, 温婉两个字谈不上不说,就是长相也就是堪堪清秀而已,根本不出挑, 板着脸的时候,看起来还特别的凶,柳宴怎么可能喜欢她? “怎么,我身边的人还配不上你的小厮了?” 陈芸听着谢奕的话感觉很不高兴,放下手里吃了两口的松糕,面色不善的逼视着谢奕,微微眯起了眼睛冷冷的质问着。 “当,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阿芸如此清灵高华,仙姿艳逸,能在你身边,哪怕是只猫儿狗儿,也早被熏陶的不似凡物了,更何况是随身侍候的大丫头,容和自然更是品貌出众的。柳宴能娶到容和,简直是他天大的幸运!” 谢奕像个天生带有危险探测功能的小动物,一旦发觉陈芸的态度不对,马上第一时间进行找补,拍着胸脯说的铿锵有力。 哎,死道友不起贫僧,他尽力了,但是好言救不了该死的鬼,他只能为柳宴的将来掬一把同情的热泪了。 “哼,算你有眼光!” 第184节 陈芸瞅了瞅谢奕,重新拿起手里的松糕,继续有滋有味的吃着,心里面盘算着要给容和陪送什么嫁妆。 从小容和就被家人卖到侯府,卖的都是死契,从本质上说,她已经和原生的父母彻底的没关系了。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固有的心理习惯,在大秦,容和以及所有签了死契的奴仆,多年来早就对亲生的家人没有概念了,从此以后他们与主人荣辱与共,主人所在的府中,就是他们的家。 同样的,主人也有义务供这些人吃喝,衣食,月例,并且提供住所,甚至包婚嫁,帮他们养孩子,而他们所生的后代,便是家生子。 并且买得起奴仆的都是达官富贾,府邸自然都是修缮精美,铺陈华丽,在府中的生活环境和日常条件也比外面衣食无着,穷困潦倒好很多,所以比起失去自由,很多人倒是对主人的家更加有归属感。 陈芸这些年与容和感情甚好,某些程度上说,她已经把身边长期陪伴着自己的人都视为家人了,对家人,自然是想给最多最好的,期盼着她能够幸福一生。 “我让周嬷嬷看了看黄历,两个月后的十二月有一个吉利的好日子,不如就让他们那一天成亲吧?” 陈芸吃完松糕,伸出那只沾了糕饼屑,看着莹白细腻的手,五根纤秾合度的修长手指在谢奕面前晃了晃,示意他为自己擦手,嘴里与谢奕商量着婚期。 谢奕自觉地拿出手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为她仔细擦拭着手上的油腻和糖渍,最后擦干净后,还一直不舍得放手,捏在手里又软又舒服,像品味古董般不住的把玩着。 “这个你看着办好了。” 谢奕把自己的五根手指,与陈芸的手指交叉相扣,两只手深深镶嵌着合为一体,不太在意的道。 “恩,也行。那我给容和出二百两的陪嫁银子,你这边至少也要为柳宴出上三百两的聘礼啊!” 陈芸不是个小气的人,很快的制定了陪嫁的规格,容和是她身边第一个出嫁的丫头,也是一个标杆性质的,以后她身边的容与,也要按照这个数走,银子二百两,还有附带两件纯金的头面,各种布料和器皿。 既然要风风光光的替容和操办婚事,就肯定各项程序不含糊,陈芸想着她这边出嫁妆,自然作为男方,谢奕那边也要出聘礼的。 “啊?” 谢奕眼睛瞪大了,他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 不同于陈芸嫁妆丰厚,土地田产铺子收拾样样俱全,是个十足的小富婆,谢奕很早就意识到,自己真的是穷多了。 他之前在京都时毫无私财,唯一的钱财就是月例的二百两银子,不过好在有其他想买的东西,要什么直就接去账房那里支取就可以了,最多和掌管家中中馈的娘亲打声招呼。 谢夫人是谢奕的亲娘,又素来宠爱他,对亲儿子自然各种照顾,花销方面,他们兄弟三个都不设限制,基本上有求必应,长久以来,所以谢奕都是甩手掌柜的风格,需要钱了就随意支取。 而现在来到滁州,谢奕才惊悚的发现,自己现在外放后算是独立了,但是独立后他目前一无地产二无生财之道,只靠俸禄大概连下人们的月例都发不起,竟然变得这么穷了。 临走时,陈芸自然从谢府的家中支取了一部分银子,用来维持路上的花销,以及在外地的生活。但是这个银子也一直掌管在陈芸手上,所以谢奕目前还真的替柳宴出不起这三百两的聘礼。 谢奕感觉扎心了,望着陈芸的样子有点狼狈和羞赧。 “银子不是在你这里,由你掌管嘛,你就从账上支钱吧。” “你自己没有私房钱吗?还是小气成这样,三百两都不舍得出?” 陈芸故作生气,捏着谢奕的脸质问道。 她其实也知道谢奕不能有私产,日常领钱都走中馈,他们二房的小库房,基本就只放置一些古董字画什么的,但是谢奕手头有没有小金库,陈芸就不知道了,因而想要压榨一下试试。 “我又不是女子,成亲后有丰厚的陪嫁,是真的两袖清风啊,哪有私房钱。除了阿芸外,我一无所有。” 这还说着了,谢奕之前真的是月光族,从不攒私房钱的。他被陈芸捏了脸,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坦然的摆着一副无辜脸看着陈芸。 “况且我要是有钱的话,早就修缮一下府衙了,如今府衙破烂的大抵连街上乞丐住的都不如。” 谢奕想到了自己糟心的府衙,内心更是充满郁卒,他要在那里日日办公,呆三年的地方,连刮风漏雨都扛不住,眼见着天要冷起来了,今年冬天怎么过谢奕还不知道呢。 陈芸捂着嘴笑的两肩一耸一耸的,她已经听带着小厮去送饭的周嬷嬷说起来过了,谢奕的府衙又老又旧,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除了谢奕有书案书桌外,其他人都只能坐个条凳。 “穷就要想办法赚钱啊,不然要不我养家,你只负责美貌如花?” 陈芸打趣着谢奕,不过想想她反正也有钱,谢奕又这么软,一直撒娇讨好卖萌的任她欺负,包养他倒也无所谓的。 到时候她是霸道金主,谢奕是被她包养的金丝雀,别说,还真的挺让人期待。 但是谢奕再怎么样刷下限,本质上也还是男尊女卑社会所浸淫出来的,听着陈芸的揶揄,心里相当不是滋味,很有骨气的拒绝。 “才不要,我会想办法拿回来钱的,我是你夫婿,怎么可能用你养家!” 在他看来,只有小白脸才靠女人养呢,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养不起家养不起老婆就是无能,“美貌如花”又是什么鬼? 由于大秦并不流行高薪养廉,所以谢奕的俸禄真的只够普通的几口之家过日子,想要像如今这样拥奴唤婢,住着高床软枕,过有质量的生活,自然是维持不住。 只是同样是官员,有的人就过得全家苦哈哈,有的人就“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怎么样在不贪污,做个好官的前提下,能够发家致富呢? 这就成了如今的谢奕,摆在面前的第一个难题。 一直到晚上,谢奕要去赴郡守的宴会,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一出正院,就看到柳宴在外门处等候,已经安排好了他出门赴宴要乘坐的轿子,只等着服侍谢奕上轿。 “好你个小子,什么时候和夫人那边的丫头搭上的?如何不说与我听,反而是夫人那边先知道?” 谢奕说着说着,倒是真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他和柳宴关系多亲近啊,结果柳宴要成亲了,他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柳宴白嫩的脸上顿时浮起一层血色来,害羞的低下头去,嘴里嗫嚅着,“本来我想找机会正经和二爷说的,是,是她太心急了。” 说起来,两人确定关系的时间还真的不长,当初他莫名其妙在花园里亲了一下容和,那是他此生做过的最大胆的事。 只是他当时尚未表明心迹,一时昏了头才冲动之下对容和无礼,也做好了被狠揍一顿,甚至告到主子面前的心理准备。 容和被亲厚,初初的惊愕后,立即转而有些羞怯,但是在抬头看着柳宴连脖子根都红透了,样子比她更羞怯之后,反而狼变了,一把扯着柳宴去了树林深处,大胆的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上来。 柳宴完全想不到,不仅容和喜欢他,还那么“热情”的喜欢他,与他在一起时总爱钻林子,毛手毛脚的粘着他。 第185节 真的说起来,柳宴觉得自己绝对是高攀了。 平日里,小厮们扎堆聚在一起,也会私下里谈论女人,府里哪个俏丫头性子辣,哪个家里老子娘在主子面前得用,哪个长得好看的丫头得主子器重,有前途之类的话题没有少说。 目前小厮们公认最想娶的丫头,排名第一的就是容和了。 容和是侯府出身,在二奶奶身边近身伺候,深得主子信任,在府里很有脸面,自己能力又不错,很是撑得起场面,这样的姑娘娶做妻子,自己也跟着得一份体面,因而好多小厮们想娶。 甚至之前在谢府时,管事的儿子也是想过和容和套近乎的,但是容和根本不搭理他。 而自从柳宴几次梦里醒过来,裤子都湿漉漉的,梦里的女人都是容和的脸,他就知道自己大事不妙了。 但是容和这么有人气,柳宴掂量着自己,虽然是二爷近身伺候的小厮,但是并没有比别人更机灵,更会来事,府中比他长得好比他有本事的小厮多得是,容和肯定不会看上自己。 只是比起来,他和容和算是接触较多的了,而且容和也不像讨厌自己的样子,这是柳宴唯一的安慰了。 一朝突然惊喜砸落下来,柳宴都还在我喜欢的姑娘竟然也喜欢我,这个幸福中晕陶陶的,容和倒是心急的要定下来亲事,和他成婚了。 在容和看来,柳宴害羞的样子,皮肤又薄又白,红彤彤的染上绯色,样子别提多让她心痒痒了,恨不得一口吃掉他,赶紧成婚,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吃掉他了。 “哈哈……看起来你还真的对那个丫头有点意思啊?” 谢奕看着柳宴的表现,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他不是被那个泼辣的丫头强逼着就好了,既然人家两情相悦,自己也就是祝福的份儿了。 “放心吧,夫人要给你们好好操办一下,到时候让你们风风光光的成婚,也算是我与夫人的一点心意了。” 拍了拍柳宴的肩膀,谢奕坐上了轿子,连他身边的小厮都要成家立业了,他也不能继续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了,该好好考虑考虑如何养家,如何让妻子孩子过得更好。 特别是到了郡守的府邸,在宴会上被一一引见了当地的大小官员,人人都对他脸谱化的客气热切,让谢奕内心有些百感交集。 不管怎么说,他爹靠着自己的能耐做到了一朝首辅,给他也留下了余荫。不仅在家里时,供给他衣食无忧,随便花钱的舒心日子,在他外放后,也是靠着他爹的面子才引来别人的热情和礼待。 他以为自己出京外放后就是独立了,其实后面的路还长着呢,事实上他至今都在受着他爹的荫庇,别人看他,也还是谢首辅之子,而不是谢奕。 将来,他至少也要给自己的孩子留下点什么,像他享受过的,他爹的荫庇一样,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以自己为傲,将来别人介绍他时,都是谢奕之子,让他和自己一样有较好的起点。 滁州的郡守宋春阳,当初是靠着岳父发家,娶了太常的女儿为妻,本来去年是妥妥要上升的,但是奈何南派势力不行了,宋春阳只能平调到滁州。 他觉得如今阻挡自己晋升的原因,就是现在他有个南派岳父的关系,现在是清流一派掌权的时代了,因而宋春阳对于谢奕更是有点超出寻常的热情和客气,想通过与谢奕交好,在谢首辅那里挂个名,打通关节,成功升职。 宴会的档次相当的高,气氛一片歌舞升平,美酒助兴,歌舞伎们腰肢款款的摆动,有些人的眼睛都粘在了舞女轻薄衣衫下的雪嫩肌肤上,目光淫邪的恨不能把人直接按倒在地。 只是,地方不对,谢奕以为北方的大环境,官员们必然都过得苦哈哈的了,结果上任才发现,官员并没有受苦,还是照样住大宅,享美酒,只有百姓在受苦。 “来来,谢贤弟吃一些吧,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一边看着歌舞,享受着物女们间或抛来的媚眼,水袖轻甩在身上撩起的暗香浮动,宋春阳笑呵呵的抚掌,指示谢奕去看桌子上放置的一盘颜色暗深的蜜饯枣子。 这是什么好东西?看起来这边也并不是很贫瘠啊,谢奕狐疑的望了一眼宋春阳,觉得他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才对。 捻起来一个枣子,谢奕放入嘴里吃着,味道有点奇怪,既有蜜饯类的甜腻,又意外的有点药味,想来是用什么特殊的工艺浸泡过。 一旁的议曹看着谢奕吃了一个枣子,同样猥琐的笑着,也捻起一颗枣子放入嘴里,三两下吃完了,对谢奕感叹着。 “果然谢大人也是识货的啊,这小东西可不是寻常得见的,养起来不容易,咱们宋大人是个惯会享受的,这才凑齐了这么些。” 经过议曹的提醒,谢奕这才发现,并不是每个桌子上都有这样一碟蜜饯枣类的,除了他之外,只有官职较高的几位大人桌上,才有一碟。 又吃掉一颗枣子,谢奕仔细品味着,怎么也觉得味道寻常,并不是什么奇珍,本来还想着自己好歹是京都来的,怎么也不能太没见过世面,便强忍住好奇,没有去问。 几人一边看着觥筹交错,观赏着衣衫轻薄的舞女献计,手里也没有停下,浅浅一碟子蜜枣,几乎人人都吃的没剩几个,一个胡子花白的少史,更是意味深长的笑着,把一碟子蜜枣全部吃光了。 一直到深夜,席上的众人全部醉醺醺的了,宋春阳这才表示宴会就到这里,让大家即兴而散。 他使了一个颜色,自有两个轻饶妖媚的舞女过来,凑近了谢奕,一左一右的依偎过来,其中一个眼尾上挑,腰肢纤细的舞女,更是把小手抚在谢奕的胸口,满眼惊喜的看着他。 她们都是宋大人畜养的舞姬,主要用作平日里官场结交,赠送出去的,因而身子清白。她们被送去哪里,全靠宋大人计较,对方是好是坏无从选择,但是如今被送给谢奕,更是觉得幸运至极,再欢喜不能了。 一来,她们看到谢奕年轻又极为俊美,这样的小郎君,怎么能有人不爱。 二来,连郡守都客客气气的与之结交,家世必然不弱,二人更是惊喜,若是进了谢大人的后院做姬妾,受他宠幸,就彻底攀上高枝了,再生个一儿半女,这辈子就稳妥了。 桃红柳绿,各色妖娆的舞姬恨不能贴在谢奕身上,看着他的目光都火辣辣的,谢奕觉得后颈上都冒寒气,赶紧把人推开,但是两个舞姬贴的极紧,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好当众和女人拉拉扯扯的。 舞姬们衣衫都薄,稍微动作就有些似调戏,,谢奕只是碰了一下她们身子,手底温热又香软的触感,让他吓得就赶紧不敢再动作了,他苦笑着看向宋大人,并不是谁都想要消受这美人恩的。 “飞鸾,画壁这二人都是清白身子,几年来在我府上磨练歌舞,算是勉强能看,不如赠与谢大人,多两个房里人,闲散时也是个消遣。” 在场的官员们几乎都收到过宋大人送的舞姬,质量和官职成正比,但是怎么说绝大多数都相当的妖娆美丽,无人不欢,以女人做礼物,增进与下属们的感情,也算是宋大人一个保留的个人特色。 “谢谢宋大人的美意,我……” 毕竟是上峰所赠,谢奕总还要客气一二的,但是他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 “哈哈,谢大人好艳福啊,宋大人特意挑了在场最艳的两个给了你,倒是让老夫羡慕不已。” 胡子花白的少史大人,笑的时候胡子一翘一翘的抖动,似乎真的是发自内心的艳羡谢奕。 “想来谢大人也是我辈中人,方才看着你吃了那枣子,就知道你肯定是个识货的,如今又得宋大人送的美婢,真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又一个官员过来,拱着手对谢奕笑道。 从京都来的,又是首辅家的公子,官二代加上是少年郎,似乎风流一些倒是更符合大家早就在内心贴上的标签,不这样才是不正常的。 但是谢奕等他们说完,浑身僵硬着不敢乱动,怕碰到两个舞姬的身体,依然坚持着推辞,“谢谢宋大人的美意,只是下官已有妻室,娇妻美且贤,下官能娶到她已该惜福,其他女人皆不能再入我眼,因而只能固辞不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好困好困啊,周末会好好修修前面几章的文。 第77章 养女 第186节 “两位还是赶紧放开我吧, 在下并无心纳妾,在场这么多大人都在看着, 并不愿意使两位难堪。” 谢奕坚定又温雅的拒绝了宋大人赠送舞姬的好意,随后轻轻拂袖,示意飞鸾和画壁放开粘在他衣服上的手。 他本就长得极为俊美出色,这一番言行和动作并不激烈,也不给人难堪, 但是反而更显的风度逼人, 当真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飞鸾和画壁听到谢奕拒绝了自己,两人面上都讪讪的, 却不舍得放手, 还想撒娇卖痴的搔首弄姿,怎么会有男人能抗拒得了送上门去的女人呢? 但是她们的执着, 在接触到谢奕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平和温润的抗拒之色时,都不约而同的有种震慑之感, 反而轻易再不敢造次,只能望而却步。 有的男人主动拒绝美姬艳妾,总有种口是心非,亦或是勉为其难之感。 但是谢奕并不是,他的目光太清正和雅,却让人轻易就能探知,他是发自内心的对妻子忠贞不渝, 不想做出一点让其不快之事。 三言两语间,她们很快的就感觉出谢奕和那些□□熏心的大人都不同,而又被他身上那安静儒雅,不矜不伐的力量所折服,更觉得自己粗陋鄙薄,不配与之相伴。 虽然有人总说,“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对男人来说,三妻四妾,姬妾成群并没有坏处,反而更加惹人羡慕。 可是谢大人就是与众不同,主动拒绝诱惑,立场鲜明的表现出自己的抗拒,当一个人的内心坚定时,任何的诱惑都只是分花拂月的一刹风动,半点力量都不具备。 飞鸾和画壁内心情怯,失望之余,主动退后一却之地,内心都酸楚难当。 二女只能暗暗羡慕眼红的想着无缘得见,又运气惊人的谢夫人,在她们而言,若是自己能做一天的谢夫人,哪怕下一秒就此死去,也不后悔。 时人君子之风,往往凛于内而非形于外,处其情雍容自若,探其意豁达潇洒,不露锋芒,宠辱不惊,谢奕的此番举止,倒是有了其中的几分味道了。 纵然他拒绝了美妾,宋大人也是抚着胡须微笑以对,面上丝毫没有不悦,只是内心叹着,此子或可成大器。 为官者,往往会面对两种诱惑,财或者色。色授魂予而毫不动心,坐怀不乱,保持本心,光这一点,就很难的了。 “谢大人到了怀里的艳福都能推出来,想来尊夫人是管教有方啊。” 年纪轻轻的官二代,起点高,背景深,长得好,似是把天底下所有的好处都拢在自己的手心里了,在场的诸人纵然无从表现,也难免羡慕嫉妒一番。 可是见如今他连姬妾都不要,生怕家中的葡萄架倒下,这样的不自由,不痛快,在场的诸人中,有浅薄些的,不免要有些沾沾自得。 起码这一方面,自己比他是强上些的,家里妻子是向自己低头妥协的,美姬娇妾想怎么左拥右抱都行。 总有人觉得,无法自由的拥着美人被底风流,夜夜新郎,是人生一大憾事,没了这份自由,就是有再好的家世和背景也没有用。 有好事者,眼中看着谢奕都带上些同情之色,他惧内啊,这么一想,反而觉得他更加接地气了,如此看来,谢奕又无形中拉近了和大家的距离。 也有聪明一点的,瞬间想到谢奕的妻室乃是当今太后的亲妹,当今陛下的姨母,还被封为县主。 能娶到这样自身不俗,又背景雄厚的妻子,自然要好好哄着捧着的了,谢奕此举倒是可以理解,是个聪明人的做法。 包括宋大人,也是基于这个理由而这样想的。 宋大人没有再难为谢奕,依然态度亲切自然,如沐春风。 最终谢奕顶着众人各色的目光,毫无钝涩之色的坐上了回家的轿子。 有些不拘小节色气满满的官员,就在宋大人府上小憩一宿,拥着美貌的舞姬释放一下,对于这种举动,宋大人也是支持和欢迎的。 谢奕喝酒不多,坐在轿子里,隔着窗帘打量着其他人,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同路,也坐在轿子里的主薄黄仁俊。 黄仁俊主动撩开轿帘,和谢奕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 “方才在大人那里,桌子上的枣子是什么做成的?看着很受欢迎的样子。” 同样撩开窗帘的谢奕,犹豫了一下,示意柳宴和轿夫,待两人的轿子紧挨着靠的极近,谢奕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 枣子他觉得有点异常,只是吃了两颗,没尝出什么不对来,但是观其他人的反应,肯定是有古怪的。 黄仁俊咧嘴一笑,他看着谢奕吃的面不改色,还当他早已经知道呢,毕竟京都繁华,这些花活很多人热衷于此。 “此为养好的金鞭枣。” 黄仁俊说完后,看着谢奕还是不解,没想到他倒真是表里如一的君子之风,只能再继续详细介绍了一下。 所谓金鞭枣,就是把晒干的极品金丝枣,放入用鹿鞭,牛鞭,马鞭,狗鞭,鳖精等极阳之物煮成的浓汤中浸泡吸收。 等到枣子把汤汁吸收干净后,再佐以鹿茸,附子,肉苁蓉等药材一起放入埋在深土中的坛中腌制,等到一个月后再取出食用,整个过程精细复杂,故而称之为“养”。 这样的金鞭枣制作工艺相当的繁琐,故而比较难得些,一般人都没机会吃。 男子服用,能够壮阳益气,精固血足,夜御女子而金枪不倒,很有些保健效果,特别是对上了点年纪的男人,非常见效。 谢奕听过后有点难以置信,小小的枣子竟然还有这种作用!难怪之前那个胡子花白的议曹,吃的时候表情那么猥琐。 不过男人嘛,服用点壮气益血的东西不算多大事,只是谢奕自己觉得有异,只吃了两颗枣子,没敢多吃,所以目前一点感觉也没有。 “大人本就年少英武,此枣后劲绵长……” 黄仁俊隐讳的提醒了谢奕一句,知道他不贪色,那么这些奇淫巧道,自然无法投他所好。 谢奕不太当回事,直到深夜回家后,陈芸已经睡了,他轻手轻脚的洗漱完躺在床上。 嗅着陈芸的体香,谢奕体内热血沸腾,一朝触发后,就陡然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人轻巧的蹭了过去,解开陈芸的衣衫,直接跪在了她的两腿之间,埋首在她□□那处水泽充沛的领地,添咬吮吸着。 “讨厌……” 陈芸半梦半醒间,被谢奕打扰起来,本来极高的起床气,因为身体的舒爽和刺激,倒是都被代谢掉,身体时不时的颤抖一下,尤其是最敏感的那粒珍珠,被谢奕用齿尖摩擦轻咬,更是前所未有的刺激。 她的两只白生生的腿儿,被他扣在了胳膊的臂弯处,整个人像是被挤压的海绵,一波一波的榨出透明的汁水,浑身像被水洗过一般。 第187节 一夜间,谢奕翻来覆去的变换姿势,没皮没脸的什么都做得出来,最后就连一向接受度很高的陈芸,都感觉吃不住了。 陈芸一脚踹开他,裹紧了被子,却又被他拖着那双小巧的莲足,重新像扒开粽子般,从被子里翻出来,打开腿心贯穿后,还硬是掐着她的腰提起来放置在自己身上。 “以后你不许再骑马了,要骑的话,只能骑我!” 谢奕毫无下限的在陈芸耳边喘息着,体内的洪荒之力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快感渐次灭顶般袭来。 第二天陈芸还在睡梦里,谢奕就起床了,偷偷摸摸做贼一样光着身子下地穿衣,不敢吵醒陈芸。 胡天胡地的闹了一夜,被陈芸不断威胁诅咒着,最后他精疲力尽的入睡后,第二天早上却毫无后劲不足的乏力感,精力反而相当充沛。 谢奕去府衙后,黄仁俊贼眉鼠眼的戳了戳他,“大人昨天可是通体畅快?” “咳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奕捂住嘴巴轻咳了两声,面上一腔正气凛然,无辜的望着黄仁俊装傻。 下午时分,从府衙回来,谢奕一路上磨磨蹭蹭着,他自知昨夜闹得有点太过了,所以今天他就怂了,不太敢回家。 于是谢奕只得带着柳宴,在街上寻摸着有没有可心的点心铺子,或者是新奇的小物,好买回去赔罪。 刚来川府,毕竟还是人生地不熟,谢奕和柳宴一路走着,穿过几条商铺较多的街,路口尽头就是比较破旧的民房。 这处是城西,住的大部分都是穷人,房子低矮破旧不说,来往的人也都是面黄肌瘦或者面色泛青,一身补丁摞着补丁的短打。 有两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子,从谢奕身边跑过时,一时不察撞到了谢奕身上。 “快给公子磕头!” 较大的那一个赶紧按着弟弟跪下,他多少懂点事了,看着谢奕穿着华裳,身边还带了仆从,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公子,他们完全惹不起的。 “没事,快起来吧。” 小孩子不懂事,小小的脏手把谢奕月白色的衣袍抓上了一个乌黑的手印,吓得小哥哥战战兢兢完全不敢抬头,只是谢奕也没打算和孩子计较,语气温和的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起来。 十一月,天气已经冷起来了,可是两个孩子都还是衣衫单薄,补丁打不完的地方,漏出泛着青色的肌肤,孩子们都没有穿鞋子,光着脚在路上跑着。 谢奕走到城西时,看着满眼的贫穷和悲苦,内心深处就有些百感交集,如今看着两个孩子,更是心头沉重,他摸出钱袋,一人给了一个碎银锞子,让兄弟俩拿回去给大人。 他作为一方父母官,住深宅大院,睡高床软枕,宴会照样歌舞升平,对破旧的府衙怨言重重,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人衣食无着,住的房子并不比他年久失修的府衙好些,孩子穷的鞋子都穿不上。 两个小孩子拿着银子飞快的窜了,而谢奕再往前走,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 “贱婆娘,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种赔钱货留在家里让我晦气,还不如卖了换点粮食多吃两顿。” 一个破衣烂衫的男人,抱着一个三两岁的小女孩,从家门口冲出来,稍后,一个脸色蜡黄,身形削瘦的妇人挠头散发的冲了出来,哭嚎着抱住男人的腿阻拦着。 “你不要把初六卖了啊,天杀的你已经卖了两个女儿了,最后一个你就不能让我留下吗?” 男子一手抱着女儿,一只手抓起女人的头发拎着在手上转了一圈,一脚踹在了女人单薄的身体上。 “给我滚回去!赔钱货留在家里白费粮食吗?光我儿子就养活不动了,哪有粮食给她塞。” “呜呜……我会再多做些针线的,我养活初六……” 女人被又踹又打,奄奄一息的伏在地上痛哭,而看着父母打闹的小女孩,小小的年纪就眼神麻木,不哭不闹的乖乖伏在男人的肩膀上。 不管什么情况下,男人打女人都是极为刺眼的,谢奕在一旁看不过眼,赶过去一把拉住了男人高高扬起的胳膊。 “有这把力气怎么不去外面干活,多赚点钱养活一家老小,在家里打女人算是什么本事!再说了,豺狼都知道疼惜幼崽,自己的亲身骨肉怎么就能狠心的去卖掉!” 谢奕本就长得俊美,穿着打扮又十分不俗,看起来如这片房屋低矮,破破烂烂的街上十分的格格不入,眼下被他抓住了胳膊教育,男人用力甩开,狐疑的看了他两眼。 “小白脸起开!老子打自己的女人,要你管的宽!这个世道,去哪里出工能赚到钱?那些狗官和奸商互相勾结,自己吃香的喝辣的,从我们这些穷人身上恨不得榨干了喝血,哪有口粮养个赔钱货!” 尽管男人很垂涎的看了一眼谢奕腰间金灿灿的荷包,很不耐烦的一把将女人推进门里,继续抱着孩子绕过谢奕要走。 他的性子本来就暴躁,只是碍着一看谢奕就不是普通人,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才到他们这边,他可惹不起的。 谢奕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自己当初一心想着为民做点实事,结果却丝毫不懂民生之艰,自己耽于享受。 前面,又有一户人家大门敞开,里面哭哭啼啼的,一个圆脸的妇人从大门里走出来,嘴里还念叨着,”真造孽啊,留下一串那么小的孩子,自己过不下去就投井,孩子怎么办?“ 这条街上,入眼都是触目惊心的悲剧和眼泪,这里的人贫穷,麻木,像是被遗落在另一个世界里,无望的活着,不止谢奕,就是柳宴都脸色沉重。 最后两人离开的时候,身无分文,把钱都分给了母亲投井,家里还有四兄妹吃不上饭的人家,还有一些给了要卖女儿的男人。 天都黑透了,谢奕才回来,陈芸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她本来要过来痛快的揍他一顿的,昨晚上他闹的她一夜没睡好,一整天昏昏沉沉的不说,腰酸背疼的整个人像是被榨干了一样。 谢二竟然还敢反攻她了,胆子忒大了,必须好好打一顿了,让他知道谁给他的勇气都不好使,这个家里必须只有一个说了算的。 但是陈芸还没等开口,就惊讶的看到他的怀里笨拙的抱了一个小女孩。 ”哪来的孩子?“ 陈芸瞅了瞅小女孩,身上脏兮兮的,很瘦很瘦,一张小脸上瘦的没了肉,只有两只眼睛看上去特别大,占了半个脸。 “唉……反正我们夫妻还没有孩子,就留下这个丫头吧,以后做个养女。” 谢奕也是一言难尽,他给了孩子爹钱,让他不要卖掉女儿,但是孩子爹收下钱,却坚持要把女儿硬塞给他。 孩子爹明确的说了,这个女儿他不要了,家里也养不起,跟着谢奕也能吃点好的,比在家里一起饿死受穷的好。 最后,谢奕只能无奈的“买”回来一个孩子。 陈芸听了谢奕说了一路上的见闻,也跟着唏嘘了一把,让周嬷嬷把孩子抱下去好好洗个澡,这么小的孩子,乖乖的不哭不闹,让做什么做什么,看起来也着实可怜。 第188节 “天下这么大,穷人何其多,你今天能买回她一个,但是穷困潦倒,卖儿鬻女的人家这么多,你买的完吗?你解救不了世人,但是为官一任,你可以造福一方百姓。” 陈芸拍了拍谢奕放在桌面上的手,知道他还是有些稚嫩,不过没关系,只要今后继续成长,就能很快的成熟起来。 一个傻白甜要成熟起来,就要经历更多摧心折肝的事情,慢慢变得麻木,变得冷静理智,以后才能破而后立。 谢奕深深的望着陈芸的眼睛,一路上回来时,他想了好多,千头万绪的牵牵绕绕,他第一次有种茫然感,但是陈芸短短的几句话,就令他破开迷雾,心头有种热血澎湃的感觉。 对着她点了点头,谢奕沉声的道,“我会的,一定会在这里做出成绩,让我制辖的百姓都衣食无忧,平安喜乐。这个孩子,我们就给她取名字叫小初吧,铭记使命,不忘初心。” “恩,谢小初,这个名字不错。” 莫名其妙多了个养女,陈芸倒是挺快的接纳了,她点了点头,觉得名字还可以。而且小初这个孩子实在太乖巧了,小小年纪乖巧的都让人心疼了。 周嬷嬷那边给小初洗了足足三遍,才算把她身上的灰都给搓干净了,孩子的头上还有虱子,从出生起大概就没有洗过澡。 小初一直让干嘛干嘛,就是周嬷嬷给她搓疼了,也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缩在浴桶里老老实实的,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洗过澡,周嬷嬷又给她喂饭,小小的人儿,足足吃了两大碗米粥,差点把整个脸都埋进碗里,并且只吃米粥,脸上桌上精致的点心和鱼肉,时蔬都顾不上吃。 直到周嬷嬷强行过去把碗给她夺过来,小初才这才恋恋不舍的抬头,大大的眼睛依然瞟着桌子上的吃的。 “可别积了食,慢慢来,你小人胃口也小,吃饱了就好,不要硬往里塞,没人和你抢。” 周嬷嬷在旁边一边看着,一边叹气,摸了摸她吃到鼓起的肚皮,这孩子有点没饥没饱,不叫她再继续吃了。 小初吃完饭,周嬷嬷就把她送到陈芸这边,方便陈芸和谢奕一起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养女”熟悉下感觉。 因为家里没有小孩子,小初的衣服暂时没什么小衣裳,只能让她穿着大些的丫头的衣裳,周嬷嬷还为她把那头细黄的长发给编成了一个双环髻,两边嵌着蓝宝和小铃铛,看着倒添了几分可爱。 “小初,叫爹啊。” 谢奕也是第一次亲近这么小的女孩,之前他大姐的女儿小时候,谢奕还忙着在书院读书,对于这个小侄女是有点陌生的,如今看着小初,倒是突然有点自己升了一辈的满足感。 他总算是当爹了喂。 小初两只眼睛怯生生的看着谢奕,嘴巴闭的紧紧地,乖乖的站在原地。 “这是你娘啊,不叫爹的话,不然你叫声娘?” 谢奕揽过小初僵硬的身体,想抱抱她,又不太会,之前一路上他都是半扛回来的,谢奕努力对着小初满怀期待的笑着,随手拿出腰间挂着的双鱼环佩,递到小初的手里,算是给她个玩具。 “小初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有新的爹娘了。” 陈芸看着小初沉默的拿着玉佩,克制的摸了摸她的头,也没有强逼她开口说话,这么小的孩子,乍然遇到变故,谁都会蒙一段时间的,况且过去在原生的家庭时,她过得也不好。 等到最新成型的家庭成员见面会结束后,谢奕依然还是有点兴奋,他做了爹,阿芸做了孩子娘,以后他们就真的永远会在一起,有了孩子牵绊,他们再也分不开了! 谢奕拉着陈芸手不住地在脸上摩挲,胸口的幸福感满满的。 “阿芸,你什么时候再给我们小初生个弟弟妹妹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又周末了!开森~~ 第78章 经济 “再说吧, 这个那是我说了算的……” 陈芸敷衍了一下谢奕,生孩子什么的, 也要看缘分啊。 “你说了不算,那我说了算!我再努力一点,你就肯定三年抱俩!” 谢奕摸着下巴喜滋滋的盘算着,他对阿芸这块地很有信心,自己再勤奋一点播种, 大概就会很快收获小娃娃的。 原先谢奕对孩子还不是很热衷, 毕竟他也才刚过弱冠之年,孩子也不急于一时,但是自从一时兴起收养了小初, 他突然对于自己和阿芸的孩子无比的渴盼起来。 一个真正的, 属于他们二人血脉延续的孩子,真正的让他们一生羁绊, 哪怕等到他们就此老去,百年后也有人惦记他们,祭祀时, 把他和她的排位放在一处供香。 谢奕越想越是心头痒痒的,脸上挂着蜜汁微笑,恨不得今晚卖力“耕种”,明天孩子就能呱呱落地,后天就能跑来跑去的叫着他们“爹”和“娘”。 “呵呵……” 陈芸看着谢奕笑的发傻,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他突然“反攻”的事情了,她憋了一天的气就等着谢奕回来揍一顿呢, 她的腰到现在还疼。 “忘了关心你,昨天睡的好吗?” 把五指关节捏的咔咔响,陈芸用一种十分危险的笑容看着谢奕,一双手捏在了谢奕的耳朵上,用力一转,谢奕的惨叫就响起来。 “啊啊啊……” 陈芸将谢奕扭到床前,一把推倒在床上,拉过一边的引枕往他身上猛抽。 虽然引枕是用纯棉花缝制的,十分柔软舒适,打起人来不算疼,但是架不住陈芸手脚并用,完全把谢奕当沙包了,隔着引枕痛殴他,一直打了一刻钟,陈芸也气喘吁吁的,这才停下来中场休息。 “嘤嘤嘤……不是我的错啊!夫人明鉴!” 谢奕俊美的脸上两颊有些薄红,眼角还有一点破碎的眼泪,刚才在床上被捉过来翻来覆去的挨打,此时衣衫凌乱,中衣的衣襟大大的敞开,像一条脱水的美人鱼,还是被狠狠蹂,躏了一番的那种,雪肤黑发,看着倒是更惹人想欺负了。 只是他挨打后也不求饶认罪,反而无比委屈的说自己没错,倒是让陈芸有点另眼相看。 士别三日,难道谢二就不是当年的小怂货了? “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我的错?” 陈芸掐着谢奕的脸,凑近了他诘问道。 “对,都是你的错!” 第189节 谢奕的眼尾处还有零星的残泪,说完后,抓住陈芸掐自己脸的那只手,往怀里一带,在陈芸柳眉竖起,即将再次揍他时,突然翻身压在了陈芸的身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投下扇形的阴影,用一种极其认真的目光看着陈云。 “可不都是你的错,都怪你太美,像仙女一样,我这等凡夫俗子完全无法抵抗,看到你的脸就迷了心智,闻到你身上的香气就控制不住自己,听到你的声音就再也不想从床上下来。” 说完后,谢奕低头就缠绵的吻上了陈芸粉润的红唇,里里外外温柔的舔舐着侵袭着,昂首时,勃颈上有青色的动脉闪出来,陈芸一只手扶在他的肩膀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推开。 被亲了一会儿后,谢奕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陈芸的衣襟,在兜衣底下抚弄着,他自己的衣襟也已经大开,紧贴着陈芸的身体。 陈芸的鼻腔间弥漫着年轻男性情动时,所散发出的极浓的青草香气,只看到一颗黑色的头埋首在自己的胸前忙着。 二十岁的男人,身上既保留着少年的清爽,身形骨架依然有点偏瘦,但是眼中又有成年男子面对喜欢的女子时,旺盛又炙热的□□。 这个时候的谢奕还是挺性感的,陈芸昏昏沉沉的想着,算了,都送到嘴边的肉了,还是先吃下再说吧。 她这边默认了谢奕的美男计有用,谢奕也偷偷松了口气,继续卖力的动作起来,芙蓉帐里一片□□无边,耶,今天晚上终于能成功混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谢奕继续去府衙办公,陈芸懒洋洋的起来吃早饭,周嬷嬷带着已经喂过早饭的小初进来。 这孩子还是认生,乖乖的让站就站让坐就坐,看着怯怯的,依然一句话也不开口说。 “奶奶,您和二爷这事儿弄得太草率了,二爷随随便便就在外面抱个孩子回来,您又就这么认下来了,偏巧孩子年纪小,外面人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爷偷偷和人在外面生的,说什么的都会有,对您和对二爷的名声都不好……再说了,您认个养女这么大的事儿,总要和京都里的老爷,还有老夫人他们说一声吧。” 周嬷嬷让容和领着小初在一边玩,为陈芸端上一碗八宝茶,有点不赞同的看着她道。 陈芸先是突然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嬷嬷和容和她们已经改变了称呼,原先都是和未出阁时一样,喊她姑娘的,现在她和谢奕感情好了,又自动叫回奶奶了。 下人们的风向都是跟着主人走的,最是灵敏,陈芸喝着手里的八宝茶,倒是突然有点明悟了,原来她和谢奕的事情,还真的不止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是从上而下牵连着不少人在意。 至于小初,陈芸望着在远处看着容和给她做荷包的小人儿,摇头笑笑。 “小初的事情没有那么复杂,只是看着孩子这样小,身世又可怜,虽然是二爷买回来的,但是这么点的孩子又能干什么,就是养着玩吧,也权当解闷儿。二爷估计也是这个意思,不会大肆摆酒的,也不打算记入族谱,将来孩子长大了,我们给她贴一副嫁妆的事。” 虽然古代一般都是养儿防老的“养子”居多,但是陈芸他俩却要弄个养女,是有点奇怪,只是她昨天看着谢奕僵硬的抱着小初回来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可爱,便默认了这个孩子。 小初虽然出身悲苦,但是既然有一番因缘,就是和他们夫妻二人也是有缘分的,合该小初成为他们的孩子,也算是行善积德做好事了。反正他们家也不缺孩子的吃穿用度,多少个养女也养的起。 “既然您认下这孩子了,也就这样吧。” 周嬷嬷最初不太赞同,是觉得他们认下小初做养女有点太随意了些,他们夫妻都年轻,孩子年纪又小,很容易让外人起误会,不过总归一个女孩而已,问起来解释两句也就是了,小初的身世也不必藏着掖着。 他们这样的人家,对于亲生骨血自然是极为看重的,哪怕是庶出子女,待遇也得过一般小门户的嫡出孩子了,但是非亲生的养女,怎么对待也就全看个人的心意了。 再怎么样也不是亲生的孩子,将来婚嫁,外面的人也自有一杆秤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周嬷嬷觉得小初的来历有点不太上得了台面,他们这样的人家,二爷在外面买了个女孩回家养,这算什么事儿。 “听说民间有说法,好多夫妻多年未孕,保养个小女孩回来养,不久就能怀孕。怎么说您和二爷认养了这孩子也是福报,不久您也就有喜讯了呢。” 周嬷嬷转念一想,陈芸嫁人也两年了,还没有孩子,保养个小女孩回来,说不定助孕呢,也就不去在意小初的出身了,养着就养着吧。 陈芸笑了起来,算是服了周嬷嬷,竟然这么快就能想的这么曲折又偏远。 目前陈芸和谢奕还没有孩子,陈芸倒是不急,她和谢奕感情这才升温几天呢,而且二人世界都没过两天,也不想太快有孩子。 谢奕和陈芸在滁州的生活也慢慢进入正轨,到了十二月,天气冷起来,寒风呼呼的刮着,还有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 谢奕没办法,还是找人重新把府衙的屋顶铺上一层新瓦,好歹下雪不往屋里飘了,只是室内依旧是冷的出奇,冷风刮骨一般透过窗棂往里刮,在书案前坐上一会儿,整个人的手脚都会冻的麻木。 一个月内,谢奕冻的受了风寒三次,差不多天天都是头痛咳嗽发烧流鼻涕的重复着,陈芸也被他弄得很崩溃,晚上听着谢奕的咳嗽声,搓鼻涕的声音,要不是病号太可怜,一度非常想把他丢出去。 没办法,只能自己出马,陈芸每隔一个时辰让人去府衙,给谢奕等人送一次滚烫的羊肉汤。 另外她派人去谢奕的府衙,修修整整,不吝惜钱财,屋里一个火炉不够暖就升起三个火炉,半个屋子都是火炉,把透风的门窗都堵严了。 不知道是谢奕终于习惯了还是三个火炉管用了,总知道了年前的时候,他总算不是天天顶着红通通的鼻子,夜里咳嗽个不住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府里的煤炭用度大增,加上供应谢奕府衙的煤炭,一个月能燃千斤,而川府少林,煤炭就比京都贵些,且还是黑炭居多,无烟的白炭以及银霜炭更是少有,有价而无市。 古代的交通运输也比较落后,运输成本高昂,纵然去别处大量采买供给府中,但是花销亦是甚大,就是陈芸家底丰厚,临走时又从谢府的账上支了万两的“安家费”,也很快有点捉襟见肋了。 于是,深夜里,谢奕和陈芸夫妻二人,都表情持重的在炕桌前相对而坐,陈芸手里拿着这两个月的账册,两人一起发愁赚钱的问题。 谢奕的俸禄相当有限,本地其他官员,例如主薄黄仁俊,还有其他的下属,都一家老小住在一起,吃住方面相当普通,也能勉强够用。 但是谢奕家大业大,带的下人以及侍卫们也都多,一直维持在一个固定的生活准备上,他又不想法设法从百姓以及富贾那里榨钱,这样一来别人做官能赚钱,谢奕真的就是反而往里贴银子。 光每日供给谢奕以及坐班的属下的羊肉汤,都不止一个月的月银了。 “不然把不必要的侍卫和伺候的人都送回去吧,咱们这边精简下人手。” 开源节流,如今开源做不到,谢奕就只能想到节流了。 “恩,可以。” 陈芸点点头,其实她也发现了,毕竟谢奕出京是外放做官,出来磨砺自己的,生活上就应该和当地的其他官员看齐,然而他官职不大,但是生活起居的排场依然还是和以往在家中差不多,这样也不合适。 从另一个方面来看,陈芸随着谢奕一起来川府,也收到过当地官员太太的请帖,出去拜访过其他的官太太,另有官员太太来他们家中做客。 但是包括宋大人的夫人在内,都对陈芸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始终隔着一层什么一样。 他们住着当地高墙大院,虽然是富贾贡献安排的,但是奴仆成群,家里富贵锦绣,一看就是富贵春深的日常生活做派。 纵然大家都知道谢奕和陈芸出身好,所以压根不缺钱,谢奕也没有贪污受贿过,并且还挺勤于政事,但是给人的观感就是不太好,看起来他们夫妻二人,生活作风都不踏实,没有真正的试图融入当地,像一般官员那样清廉俭朴的过日子。 经过陈芸一番提醒,谢奕也才猛然间感觉出来,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嘛,他一个知州,连郡守都对他客客气气的,本身就不太对的。 “那咱们要不要换个房子?总是住在人家府上也不太好,到时候没有那么多下人了,咱们也买个不大的宅子搬过去吧。” 在人手方面,夫妻二人达成共识后,谢奕继续建议道。 第190节 如今他们的宅子,是川府首辅沈万春无偿提供的,沈家主要是经营米粮铺子,另外还有当铺,客栈,杂货铺子,田产等遍布滁州,就连京都,也有他好几家铺子。 可以说,沈家掌握了滁州一半的经济命脉,和各路官员也一直保持着友好和谐的关系。 沈万春这个人相当的有生意头脑,更是有着从一个杂货铺的小管事做起,短短三十年间,成为滁州首富的传奇经历,甚至若不是他行事极低调,一直扎根滁州没有把事业版图向京都等地扩展的太厉害,在京都也能混出个富贾名号来的。 陈芸和谢奕搬进宅子后,也曾宴请过沈家人,感谢他们的慷慨和义举。 而沈家人也相当的有眼色,既不会过度的谄媚,也不会太过于高傲,并没有因为他们住了沈家的房子而提出什么要求,而是始终维持着不卑不亢,友好又热心的表面形象。 除了之前谢老爷试图把自家的小孙女给谢奕做妾,再也没有提出过其他的想法,被谢奕拒绝后也没有太过于失望,以后就只是偶尔送到府里一些鲜果等不太贵重的东西,看起来是极真诚的想和谢奕交往。 但是谢奕总是怀疑,可能沈老爷有什么动作,是完全绕过他的。 沈家的生意和铺子那么多又鱼龙混杂,田产广阔,甚至还经营着铁铺,大秦的盐铁虽然并不是收归国营,但是沈家也不可能一丝的纰漏也没有,生意一点也不需要官府通融,不然沈老爷也不会和当地官员交往那么密切了。 但是谢奕从来没有接受过沈老爷的请托,也没有听到其他同僚说起过沈家有什么事,这么想来,大概□□成的原因,就是他们私下有接触交往,还有各种往来,而把谢奕绕过了。 “恩,也行,反正这边的房价便宜,一栋小房子花不到二百两银子。” 陈芸也点头表示同意,川府到底也只是小县城,房价并不高的,他们把多余的下人和侍卫都送回去后,也用不着住很大的房子,真正的融入当地,过他们目前这个层次应该过得生活就可以了。 “只出不进也不好,总要想个办法赚钱的。” 陈芸双手撑着腮看向窗外,除非他们一直啃老,缺钱了再从谢家要钱,或者花陈芸的嫁妆钱,不然按照如今这个只出不进的生活状态,他们很快就要过不下去了。 什么晒盐,发明玻璃,开采石油,写戏本子,发明杂交水稻,开酒楼等等穿越女的标配,陈芸都一一想过,然后因为术业专攻的原因,自己又一一都在心里划掉。 想来想去,她要另辟蹊径的赚钱,还真的不太容易。而且有些能赚到钱的,也因为手下无能人管理或者谢奕和她自己的身份,而不能涉及。 “对啊,咱们该考虑点经济学问了。” 谢奕也学着陈芸,双手撑住腮,胳膊肘放在炕桌上,两人都捧着脸,面对面的看着对方,一起绞尽脑汁的想着什么生意进项多,间或两个人四目相对,看着彼此的动作不免相视而笑。 陈芸主动把脸凑过去,亲了谢奕一口,她的吻浅尝辄止,但是谢奕很快的追了过来,两人隔着桌子温柔又缠绵的接吻,没有太多的情,欲,只要温情无限。 窗外飘着雪,寒风呼啸着,内室温暖如春。 好在赚钱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无法速成,日子还是继续平稳的过下去。 容和在十二月的月底,如愿的嫁了柳宴,新婚后照常回来陈芸身边伺候。 只是到底已婚妇人的下限就深不见底了,如今容和再不是婚前提起柳宴就脸皮泛红,或者在府中人前和柳宴见面都不好意思互相对视的那个淳朴羞涩的姑娘了。 现在容和不仅怎么调戏也不会再羞涩难当了,反而听她提起柳宴,笑的一脸食髓知味。 作为陈芸身边第一个嫁人的丫头,容和开头后,陈芸也便为其他的丫头打算,正好要送回京都一批人,有意中人或者想留在京都的丫头,就送回去婚配。 而跟着陈芸的,就在谢奕身边或者府中的侍卫中找婚配对象了。 容与厚着脸皮主动表示,自己没有什么意中人,由陈芸看着安排就可,而春波作为谢奕之前的丫头,跟在陈芸身边伺候的时日也不算短,忠诚度是比较高的,她也表示不要回京都,婚配由陈芸看着安排就好。 其他的二等丫头和三等丫头,还有陈芸谢奕这边的小厮,有的想回京,陈芸便准备好信函,给留在京都的赵嬷嬷,让她在府中为这些人拟定婚配对象,也鼓励自由恋爱,互相看对眼的,找赵嬷嬷申请即可。 陈芸手下的人都还算省心,一切也都进行的还算顺利,就连谢奕写信回家,告诉谢老爷自己收养了个养女,谢老爷也没有多说什么。 京都依旧老样子,大臣世家们在清流一派和恭王一派中站队,由于北方的税赋不征收,只靠南方的税赋支撑全国太过紧张,南方百姓的日子过得越发艰难,由恭王一派上书,北方的农业已经恢复过来了,请求恢复北方的赋税,减少南方税赋。 由此,恭王在南方的呼声越来越高,连南方荒僻村子种地的百姓,都知道恭王是当朝贤王,甚至自发的在家中为贡王祈福设醮。 而小皇帝刘瑞,反而因为年纪小,之前加重了南方赋税,在百姓心里没有存在感,提起来只有一句“善于听信谗言的昏君”。 而北方各地农民,听闻朝廷又要恢复税赋,很多刚刚才能缓一口气的人家,又都愁白了头发。 这一年的春节,是陈芸和谢奕单独过得第一个春节,虽然只有两个人略显冷清,但是夫妻感情日益升温,倒是也日日耳鬓厮磨。 小初在他们家生活了一段日子,也明显长胖了,只是依旧不开口说话,一度陈芸都怀疑她是哑巴,在年后的有一天,周嬷嬷兴冲冲的跑来告诉陈芸,小初说了来谢家的第一句话。 早上容与为小初穿好衣裳,忘记给她系上斗篷就自己去忙了,小初被拉出门后,突然说了一句,“我冷。”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啦少年菌出现啦~~~这里说一下上一章小初作为养女这个梗,好多仙女们觉得有疑问,男女主收养这个孩子有点随便,觉得不合规矩。 这里解释一下啊,古代确实养子多,养女只有童养媳更多,但是到了谢二和陈二这种层次,或者是哪怕一般的人家,收个养女也不是稀奇的事情,貂蝉还是歌女呢,大司空王允一样收了她做养女。 再那啥一点的,乾隆皇帝还收养了小燕子做义女呢,也没人说啥啊。 但是并不是说做了养女,就立马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养女始终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物质生活方面是有提高了,但是谢家殷实,又不会因为和孩子吃穷,这一点反而无足轻重。 至于上族谱,养女养子上不上族谱,全看养父母要不要给他上,就是庶出子有很多都不会上族谱呢,更何况养女。谢二和陈二也不打算给孩子上族谱,没有什么理由上族谱吧,正式的摆酒都不会,毕竟只是一个被家长硬塞给谢奕的孩子,不至于为了她特意费很大的精力,顺手抱回来养着,就当做是做好事了。 小初这种的,就是作为养女养着,称为姑娘,身世摆在这里,并不会像有的仙女们说的那样,涉及到排行,摆酒都没有,顶多算半个主子吧,将来婚嫁也并不会和正经的亲生儿女一样的,只是为她寻个家境殷实或者有前途的,贴补一份嫁妆。 相同层次的人家,也别人也不会因为她是养女,就会特别另眼相看,拿她和正经的亲生孩子相比,小初的身世也没有遮着掩着的必要,但是确实给陈二和谢二做养女,小初的整个人生是会不一样,起点也会高很多,但是不至于就那么夸张。 陈二和谢二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很正经的收养小初,一般不孕不育的才会正经的去弄个排行,上族谱。他俩以后还会生亲生的,只是当时的情形下谢二不得不把小初抱回来,两人觉得小初可怜,那么小的孩子要说直接做丫头仆人,又觉得有点不忍,这才收养在身边,其他人大家也会根据自己的位置去看待小初,比如陈二娘和姐姐,完全不必把小初当回事儿,顶多见面给个见面礼而已。 如果觉得这个设定接受不来,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啦。 第79章 治农 小孩子初到陌生的环境中, 总要有个适应期的,自从小初开始说了第一句话, 慢慢的话就多了起来,性子也被养的越来越活泼起来。 虽然还是有点羞怯少言,但是长了肉后又被打扮的白白净净,看起来是相当的乖巧可爱。 小初小小年纪遭逢大变,最终是认了陈芸和谢奕叫爹娘, 自己原先的爹娘在哪里, 这种话则从来没问过,大概也会慢慢忘记吧。 陈芸每天给小初讲故事,和她一起玩时, 都忍不住想着, 要是她自己以后生的孩子也这么乖就好了,不是小恶魔, 天天淘气让她操心的话,十个八个她也愿意生啊。 第191节 甚至陈芸还让人抱来一只刚满月的小黄狗,取名叫麦芽糖, 给小初让她养着玩,娇娇嫩嫩的小狗一口的小奶牙,叫起来的时候让人心都要化了。 其实说是给小初养的狗,每天陈芸自己也都玩的开心极了,带这丫头一起给麦芽糖缝制小褥子小毯子小衣服。 “娘,麦芽糖一定要穿衣服吗?” 小初乖乖的坐在一边,看着陈芸为挣扎着的麦芽糖穿上一件鲜绿色的小披风, 好奇地问道。 “哈哈……对呀,它也会冷的。” 陈芸侧过身去亲了小初一口,随口说道。 其实冷不冷她也不清楚啊,但是给小狗穿上披风什么的真的很可爱啊。 “哦,我还以为它身上毛绒绒的不会冷。” 小初重新抱过已经披上小披风的麦芽糖,拿着小脸蹭着玉米身上短短的绒毛。 陈芸捧着脸看着小初和玉米玩,果然小孩子和小动物最配了。 小初已经三岁,正好是最可爱的时候,而且和他们两个也比较和的来,陈芸的日子再也不憋得慌了。 两个人经常一起花上两个时候等一笼鸡肉冬笋馅的包子,或者一起在小院子里荡秋千,放纸鸢,相当的快乐。 陈芸和谢奕远离京都的亲人,只有他们夫妻两人相伴,加上谢奕平时白天也公务繁忙,所以有这么个小孩子陪着,一天天时间也过得很快,又快又乐。 偶尔其他的官员夫人们有宴会的时候,陈芸也会带着小初去参加宴会。对于小初的身世,陈芸除了注意不当孩子面说之外,一直在外面没有避讳,坦坦荡荡的承认小初的来历。 谢奕刚来川府时间也不久,加上小初的亲生父母也是有根可查的,陈芸态度坦然,毫不避讳,并不藏着掖着的,时间一长,反而大家也都对小初不甚关注了,只当他们夫妻二人行善积德,想早日求子。 谢奕对于小初也是越来越喜欢的,直呼想要陈芸给他先来生一个女儿,有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长得像陈芸,多好啊,到时候母女两个一起宠爱,谢奕想想就要热情澎湃了。 “若是我们有女儿,到时候你就也教她几招有用的功夫,到时候女儿嫁人了,也不会吃亏。” 谢奕总结自身的经验,痛定思痛后,郑重的对陈芸说道。 “真的?你可想好了啊,到时候我们母女俩一起动手揍你的日子可不远了。” 陈芸想想那场景,谢奕依然还是家里食物链的最底层,被欺负的嘤嘤嘤,也是美好的让人颤抖啊。 谢奕挠了挠头,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之所以突然这么心血来潮,就是年后川府发生了一件比较轰动的案子。 当地有一户姓李的人家,男人是杀猪的屠户,总是喜欢喝完酒打人,连续两任老婆都受不住他的折磨,相继早早过世,第三任老婆迟迟娶不上,没有人家敢把女儿许给他。 于是李屠户便只能喝完酒打孩子出气,唯一的儿子总是护着两个妹妹,于是经常被李屠户打的遍体鳞伤,有一次李屠户又喝醉酒打儿子,一下子失手,把亲生儿子又打死了。 两个女儿既担心恐惧自己接下来要被打死,又痛恨李屠户,杀了她们的母亲和哥哥,于是在一次李屠户睡觉时,合伙把李屠户绑在床上,用枕头闷死了。 两个女孩杀了亲爹后更惶恐了,席卷了家里的钱财就去投奔乡下的舅舅家,直到李屠户的尸体在家里腐烂了才被邻居发现。 县衙的捕快去李氏两个女孩的舅舅家探问时,两个女孩儿吃不住吓,便迅速承认了,一时之间整个地区都哗然。 李屠户的恶名在当地本身就是鼎鼎有名的,人称“李屠妻”,妻子儿子都亲手被他打死了,却是死在了自己的女儿手中,也算是报仇雪恨了。 按照大秦律法,两个未到及笄之年的女孩儿杀了人,是要判刑舂的。刑舂是专门对妇女犯罪施用的一种刑罚。 在施以黥、劓等肉刑后押送官府或边境军营,服晒谷、舂米之劳役。 这样一来,两个小女孩的一辈子就都毁了。但是纵然“法不容情”,但是两个孩子总还是可怜的,让人唏嘘不已。 谢奕判完案子后,也不免想到,这世道女子总是弱势的一方,将来为自家女儿寻夫婿时,一定要好生擦亮双眼。 并且,做为女子最好是像阿芸一样,自己刚强些,这样才能不管在什么环境都能活的好。 不提谢奕的思想升华的另陈芸也惊喜,一到春天,谢奕的工作就陡然忙了起来,经常晚上回来也宿在书房。 春天的时候,朝廷重新恢复了北方的税赋,不仅北方地区的百姓怨声载道,各县市官员征税的压力也都大起来了。 如今没有南方的税赋顶着,北方的税赋是有压力的,必须上缴的税赋要能满足全国一半的经济运行,这数量可是相当的庞大。 大旱之后,北方虽然也恢复了近两年的时间,但是朝廷的救济粮款到位情况不同,加上官员们层层盘剥,真的分到百姓手中能够满足日常生活的钱粮很少,杯水车薪。 很多在大旱时期没有缓过来的百姓饿死,或者成为流民,四处逃荒,留下了不少荒地,但是朝廷征税的指数并没有降低,作为当地官员,如果完成不了业绩,无法如数上缴规定税款,就会影响考评和升官。 而且因为很多地区百姓少掉近三分之一,大量田地荒芜,因为大秦律法,税赋和土地田亩数挂钩的,一般农户也不敢开垦土地,承受不住高额的税率。 这样一来,如果如实上报,表示无法完成往年的税赋征缴,朝廷到时候就会派专人调查,也会很容易发现当初救济粮款没有落实和发放到位,这才导致大量农户饿死或者流离他乡的事情。 救济粮款的事牵扯太广泛又太复杂,认真查下去从上面到下面基层的官员,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为了不东窗事发,只能将收缴的税赋维持在往年同等水准,加重秋天要征收的税赋,从农民手中把少掉的赋税收回来。 春夏正是农忙季节,谢奕带天天加班着人在田间地头走动,寻行乡间,劝课农桑,恪尽劝农职责。 他去下身子去寻访,就很容易发现,现在种田的农户和地亩数,与他手头资料里的户籍数对不来。 按照每户人口加上所种田亩数,与要上缴的税赋差异很大,实际上收不了那么多钱粮上缴国库的。 “什么?课以两倍重税?” 谢奕听着议曹大人徐怀远的话,有点难以置信的再次问了一遍。 “没什么,总之最后我们肯定会一分不少的把钱收上来。” 说不定还有得赚。 徐怀远呵呵笑着拍了拍谢奕的肩膀,不再和他多说什么。 第192节 对于手段还生嫩的谢奕,他们都不太在意,反正好好供着就行了,人家有个背景强硬的亲爹,三年后是妥妥往上升官的,不用操心。 他们自己却还要好好打点上下关系,面上的政绩自然不能做的不好看。 谁愿意自己辖下税赋都收不起来,人口数越来越少呢,这不就是赤,裸,裸的表示自己无能,无法担当大任嘛。 因而大家不是一个起跑线的,目标和想法也不一样,自然本地其他官员和谢奕是走不到一起去的。 其他人皆见怪不怪了,地方本来就有地方的思路,要灵活变通。 这两年北方的农民大部分都恢复的差不多了,两倍的税使使劲儿也能收上来,再从其他地方挤一点,保证完成任务,所以北方大部分地区的官员都不太当回事。 谢奕却觉得整个三观又被刷掉一层,他们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轻易开口就是两倍的税,根本没有人在乎交完税赋后,剩下的粮食够不够当地的农户维持生计。 做官不就是为了给百姓谋利益吗?他们这算是什么? “大人,我们怎么能随意糊弄了事!如今摊派的税赋是按照之前的人头数和土地田亩数,算不得准的。 为今之计,最应该的就是重新核查户籍,有些不在了的人都销户,重新丈量土地,上报农户人数,调整税赋金额。” 谢奕继续争辩着,农户少了,荒置的土地就多了,大秦是按照每户的人头税和摊丁入亩来计算税赋。 风调雨顺的年间百姓们上缴税赋都并不算轻松的,若是再加上一倍,必然民心不稳,很多人要三餐不继了。 自来滁州也有小半年了,谢奕非常反感当地的吏治风气,不是因为他们抱团平时基本不带谢奕,而是当地的环境下,官员们和百姓们的利益基本上都是对立的。 没有人真正的是为了情怀在为官,甚至像谢奕这般想法的反而要被嘲笑。 官员们都高高在上,各自为营,谢奕自己想做点什么实事都找不到有人能够指引或者辅助他。 看着谢奕一脸愤青的样子,徐大人也有点生气了,可不能因为谢奕就毁掉他们滁州这么多官员的前途,拖了他们后腿。 人家曹州等地严重的县区都要少掉一半的人口,也不见他们上书朝廷请罪,完不成往年的税赋任务,他们这边自然更不能落后了。 “上报是不成了,谢大人还是年轻了些啊……” 徐大人叹着,没办法,对愣头青就要说的明白些,于是喊谢奕重新坐下,下人们上了茶,两人一边喝茶,徐大人一边和谢奕细说。 因为朝廷的救济粮款,一层层送到他们手中时,就是因为各种明目少掉了近乎一半多的。 这样一来,他们往下再进行分发下去的钱粮也没有多少了,导致在旱灾中饿死的农户人数过多,若是都进行上报的话,到时候朝廷定然要派人来查的。 若是一朝被查到,人家上面的自有办法应对,他们这些下面的官员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何况这个事情也不是解决不了的,反正他们的税赋不能少太多,户籍人数也没什么人去查。 这两年只要不遇到极端条件,慢慢寻机会把上报的人数往下降些,把死亡人数维持在一个并不惹眼的数字上,过个几年就能填平这个窟窿。 现在的主要矛盾,就是死去的农户和多出来变成荒地的田地与税赋的矛盾,所以他们这边要正常收缴,保持政绩,就得想其他办法。 谢奕这边听着徐大人的话,心头一片冰凉,这是要弄虚作假,把窟窿转嫁到农户身上啊。 知道自己是说不通的,谢奕只能沉默以对,徐大人还以为谢奕明白了,这才放下心来。 徐大人是个年逾五旬的老头,瘦削的身材,脸上一笑起来有点慈祥的感觉。 “你才来地方,慢慢就明白了。” 徐大人用过来人的口气,和谢奕慢慢道。 从徐大人那里出去后,谢奕头一个就叫过黄仁俊,他是当地的主簿,对当地的基本情况都了然于胸。 谢奕问他要救济粮款的分发纪录,自己粗略一比对就知道数据作假严重,禁不住一点盘查。 他们把专款专用的救灾粮花到哪里去了,这是个问题。 回到家里,谢奕也继续愁眉苦脸,觉得这事有点太大了。于理,他应该向上峰报告救济粮款的事,对贪污这笔公款的官员进行彻查,让这些人认罪服诛。 这种贪污腐败,不顾百姓死活的官员,根本不配为任一方。 但是根据徐大人的说法,这事儿跟本就是上面也都知道的,向上峰告发反馈是不行了。 救灾粮款从中央下发时有专门的巡查使进行检察,现在明显是巡查使失职,而人选都是谢首辅一派推荐的。 这事太大,谢奕一个知州根本就管不了,也没法掺合,但是谢奕又觉得不能不闻不问,既然知道了,装糊涂对不起良知。 若不是徐大人说起朝廷下拨的救济粮款,他还不知道原来这笔钱粮款项并没有落实到位,这才导致往年农户大量的死亡和流失,根源竟在这里。 徐大人既然敢大剌剌和谢奕说起来,自然也不怕他知道后会如何,这事谢奕根本做不了什么,就是知道了也只能和他们一道,老老实实完成任务。 就连去年曹州的乱子,也是被压下来,一点水花都不冒。他们还能怎么办? 有曹州的这个靶子在前面顶着,其他地方更是无所顾忌,没什么好怕的。 北方的地方官员,都是一层层上下级互相守望的,这样密切的关系网,大家都是一个船上,要是翻船谁都要掉水里。 在书房里思考了一夜,谢奕在天方大白的时候,终于挣扎着拿起笔,给谢首辅写了一封信。 “你一夜没睡?” 早上在饭桌上看到谢奕的脸色发青,有点诧异的问道。 “是啊,” 谢奕食不知味的咬着一个小包子,就着手里的桂仁八宝粥勉强喝了两口。 陈芸知道他这段日子真的很忙,也就不再过问了,只是关心的让他多吃点。 第193节 吃完饭,谢奕又去了府衙,找黄仁俊要真正的救济粮款分发情况,他知道黄仁俊手里必然还有一本账。 “大人,这几年的水浑着呢,您又何必非要弄清楚。” 黄仁俊依然是不能给他的,无奈的想要阻止谢奕继续纠缠下去。 真不知道这位大人犯了什么糊涂,装不知道不好吗?反正出事了也牵连不到他自己身上,何必找那么多不自在。 谢奕没有从黄仁俊那里拿到底册,但是也不想这么算了,派自己这边可信的人继续追查下去,去打探实际农户分发到的钱粮,以此类推,想知道,到底中间贪污的银两有多少。 而且谢奕有个方向,沈家和宋大人等人都走得很近,他一介商贾,在滁州相当有地位,恐怕他们昧下没有下发的救济粮,有一部分也是沈家代销的。 谢老爷的信十来天才到,信里着重和谢奕讲了和光同尘四个字,这就是他的答复。 谢奕犹豫好久,感觉自己又孤独又愤怒,最终仍然没有停下调查,想以沈家为突破口。 一边艰难的调查着救济粮款的事,谢奕几次在乡间巡视时,也难免农民们种地十分的不易,从种子到工具,各种短缺。 提高当地的农业收成,让农户们都尽量能吃饱饭,是谢奕外放时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他特意请示了自己的上峰长官宋大人,想了好些办法写成了《治农策》,以期在川府进行先一步的实践,改善当地的经济环境。 由官府出钱购置一批农用工具,允许农户进行租借,等到秋天时用一旦粮食偿还,提高了农业效率。 很多贫穷的人家,连地里的种子也买不起,没有种子,种不了多少地,秋天就收成不好,恶性循环了,所以谢奕相出由官府统一采购质量上乘的种子,先行赊欠,等到秋收后偿还。 滁州多山坡,种田颇为不易,收成也不好,只能渐渐荒芜。 除了鼓励种粮食外,还鼓励在山坡处种桑树果树,养蚕缫丝,给村里的人增加一个创收的机会。 在每年二月、五月青黄不接时,由官府给农民贷款、贷粮,每半年取利息二分或三分,分别随夏秋两税归还。 《治农策》里还有水利建设的申请,兴修水利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从官府里的帐支走钱财,如果势头继续这么厉害的话,秋收后也能把钱还清了。 宋大人捧着《治农策》,内心一万个纠结。 谢奕想的确实不错,能看出是非常用心之作,想法也很新颖实用,具体有没有效果还要看后续的实施情况。 他能理解作为一个有为青年,谢奕想要做点实事博得名声,为将来的仕途升迁打下基础。 但是这个想法毕竟只是一家之言,能不能成功还另说,前期的投入是很大的,万一收不回来,还容易伤害当地的原有政策,使民心大乱。 而且国有法度,作为当地的官员,他们也没有权利私自进行各种政策的改变,只能写奏表上书,取得朝廷同意了,才能这么去做。 若是谢奕只是个寻常的小官,宋大人肯定不会为他想这么多,看都不会看,谁管他想到了什么政策,创新有风险,维持原样多省心,只要能收上来税赋,则比多做那么多的无用功强太多。 但是眼下,谢奕上有首辅撑腰,宋大人也怕得罪了他,而且宋大人也不是不好名的,《治农策》想法总是好的,若是真的成功了,他也能赶上与有荣焉。 《治农策》交上去后,倒是在朝中引起一小片轰动,谢奕是谢首辅亲儿子,小皇帝刘瑞又很欣赏谢奕,觉得这篇改革很好很有前途,也没有多加难为,朝臣根据各自的利益,开始站队争相讨论起来了。 最终在春末,朝廷答应川府地区率先实施新政策,当作试水,若是能够成功,则可以在全国推行。 第80章 想赢 三月末, 川府地区的村子里,村民们进行着火热的农耕, 田间地头上,人人都在讨论着知州大人的新举措。 家里没有粮吃不起饭了,可以去官府申请借粮,家里急等着钱用,可以去官府申请借钱, 春耕没有种子可以耕种, 也可以先去官府赊欠种子,由官府给农民贷款、贷粮。 关键是利息还并不重,每半年取利息二分或三分, 分别随夏秋两税归还。若是还不上, 土地收归国家,本人根据借粮借款的数额, 判罚多少年的徭役。 这个政策让一直处于被压榨阶层的农户们相当的不敢置信,但是大家都很兴奋,每日的新鲜话题都围绕着这个政策。 只是因为政策太美好了, 反而大家更加疑惑,恐惧,深怕其中蕴藏着什么更大的阴谋,而不敢去率先尝试。 谢奕这边等了足足五天,推行的政策无人响应,就连农用铁质工具,也没有人申请租借, 这么冷淡的局面,是谢奕始料未及的。 “唉……” 晚上吃着饭,谢奕还是在发愁这个问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也许是利息定的太高了? 不施行这项新政,谢奕还不知道,原来官府在农户们心中的信任度这么低,连这么优惠有力的政策,都要犹豫很久,无人敢尝试。 但是前期的投入他们已经付出了,川府官库的银两一半投入到购买铁质农具和购买种子中,另一半预备用作借款和够粮款。 因为本地所设官仓的米粮要用作储备,不能私自下发,所以谢奕特意还联系了本地的大商贾沈万春,费力的与他谈妥,将来以最实惠的价格从沈家的米粮铺子里购买米粮,以作将来农户们的借贷所用。 若是这项新政策在当地一直推行不下去,前面的努力付诸东流也就算了,到时候他自己怎么收场? 这件事已经上达天听,若是不成功,好好的为民办实事的新政策就会变成笑料,他以后在官场上还怎么混下去。 “吃饭就吃饭啊,干嘛愁眉苦脸的。” 陈芸看着谢奕一筷子夹起一根鸡髓笋里面的姜块,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食不知味的咽下去,有点无语的敲了敲他的头。 “我是真的愁啊……” 谢奕吃下去后才发现是姜块,赶紧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汤。 从年后开始,他的工作忙起来,体重也跟着持续下降,现在已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因为时常去巡行乡间,风吹日晒的,原先俊美白皙的肤色,也像是涂上了一层蜜汁般。 谢奕吃完饭后,回到卧室里,趴在窗前的贵妃榻上,像个慵懒的宠物般,依然在绞尽脑汁的思考每一个流程和细节,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才导致农户们丝毫对新政策不动心。 “不是朝廷已经批准你在川府实行新政策了吗?还有什么难题?” 陈芸坐在谢奕的身边,摸着他顺滑的发丝,不解的问道。 她是真的感觉谢奕竟然有工作狂天分,天天早出晚归忙政务不说,现在竟然还把工作的情绪带回家,他们都有五六天没有过夫妻生活了,这在之前简直是不能想象的。 以前夫妻生活最热衷的就是谢奕了,天天一熄灯后就泰迪上身,到处胡乱蹭着她,不断的毛手毛脚,像个小狗般粘着她亲不够舔不够的。 第194节 这才多久,他就已经把所有精力倾注在工作上了,回家要么睡的像条死狗,要么就在想别的,陈芸简直要怀疑自己魅力下降了。 “唔……” 谢奕听着陈芸的问话,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想想陈芸也不是没见识的普通妇人,有的时候他自己想不出到底自己是哪里出问题了,可能是只缘身在此山中,说不定告诉陈芸,她能够看出什么问题呢。 陈芸专注的听了谢奕讲起来政策施行情况,在弄清楚他的苦恼后,她简直要笑出来。 “这还不简单?没有人敢去借,你就找几个农户做托率先去做呗。城门立信没听过吗?仿效古风,如今农户们不信任官府,但是你只要让农户们亲身的体会到了好处,总会有识货的农户想要一试,这样才能一路顺利推行。” 陈芸不像谢奕想的那么远,而是从实际出发,看起来解决困难的手段灵活多变,比起谢奕想的那么复杂,陈芸更喜欢直面一个个问题,各个击破进行解决。 “啊?……” 这样也行吗? 谢奕有点惊讶,陈芸给他出的这个主意,他之前还真的没往这里想,只是想着怎么样改善政策,能够获取他们的信任,果然是一叶障目了。 但是,这样做不就是指使人弄虚作假,带节奏了吗? “你管用什么办法呢,反正最终达成目的就好啊。” 陈芸撇了撇嘴,想起之前现代时的一句名言,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 实行一项新政策可不就是这样嘛,不管手段是什么,只要出发点是好的,最后的结果能够达到目的,就是好的办法。 谢奕犹豫了一下,最终觉得也还真的是这个办法更加省力。他从陈芸这边获得了灵感,顿时思路得到了扩展,心情一时间阴转晴了,翻过身来,抱着陈芸的腰把脸埋在她的小腹处开心的蹭着。 “阿芸可真是我的贤内助啊!” 谢奕心头一直压着的难题迎刃而解,整个人眼前的世界都亮了起来,也有了兴致,于是夫妻俩好几天没有进行的某项夜间活动,又重新恢复了起来。 第二天,谢奕又补满了血槽,重新生龙活虎的投入到新政策中去。 而京都里,则更是风云迭起。 江云哲骑着马刚出宫,狭路相逢,就迎面遇到了也骑着马带着几个人的沈穆清。 “江大人无恙否?”
 沈穆清笑着抱拳,在马上坐的稳稳的。 “沈大人别来无恙。” “听说沈大人刚从江南回来,看起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啊。” 江云哲穿着武将的皮弁衣官服,在马上也同样坐的身姿笔直,那张看起来显得有点稚嫩的娃娃脸上气势惊人,带着铸山煮海的锐气。 他的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沈穆清道。 “幸不辱命。” 沈穆清恣意的随口谦虚了一句,有点恶意的看着江云哲与往常别无二致的动作,猜测着自己在这里再拦着江云哲一会儿,说不定能他回去,前几天才重伤的他,血就要渗透在战甲外面了。 之前江云哲暗中带人窥探恭王和江南那边的关系,像条随时要盯着人去咬的疯狗。 而恭王那边也厌恶盯着自己的江云哲,怕自己在江南联合当地豪强私自养兵的事情被他查到,就派出一群精心培养的王府死侍去刺杀江云哲。 恭王派出的七八十人几乎全军覆没,但是想来江云哲也不会太好过。 两个人你来我往间,沉默的彼此用眼神和气场厮杀着,都是一步不退的样子。 “可要恭喜沈大人,越来越受到恭王器重了,那么重要的差使都交给你去做。” 江云哲眉飞入鬓,冷冽如刀,面上的表情淡淡,他们俩谁不知道谁呢。 他知道沈穆清的意思,此时沈穆清他就在拖时间,知道他受了伤,存心不让他好过。 他胸肋间每喘一口气都疼的发麻,伤口处一直鼓鼓的刺痛着,但是这些他都像疼在别人身上一样,毫不在意,依然八风不动的骑在马上。 总归是皮外伤,之前他在战场时,遇到了不下几百次比这样的伤口更难受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忍忍就过去了。 江云哲的面色丝毫未变,只有额角仔细看,方能看出一点的汗迹,脸上没有血色。 他知道恭王派沈穆清去江南练兵,以及代替恭王出面,私下笼络江南的豪强。 江云哲早就知道,沈穆清若不是己方阵营的一员,就必然有朝一日成为劲敌。 而沈穆清听了江云哲的话,眼神也微微一暗。 他和江云哲分属两边阵营,彼此心中各自有数,原先还有点英雄惜英雄的特别感觉,但是现实如刀,容不得半点游弋。 两人互相对视良久,沈穆清率先转移视线,策马越过江云哲而去。 随着恭王越来越信任沈穆清,有些不能见光的任务就交给他去做,现在沈穆清自知已经深陷其中,再无脱身可能。 江云哲一路回到了西平侯府,这才把紧咬着的牙关松开,进屋后扶着墙站稳,铁甲下的衣衫都被血染透。 他之前摸到了一点恭王和江南豪强往来密切的消息,知道他们在江南屯了私兵,江云哲便悄无声息的也派人打探,寻找关键证据。 养兵要用钱的,江南再富庶,供恭王取用也必然是用了非法手段,恭王的不臣之心,几乎已经铁板钉钉了。 他之前也潜入过恭王府,想探听一二,但是王府内部守卫森严,人员戒备,他自己也勉强脱身,差点交代在那里。 恭王那里终成大患,江云哲如今已经被恭王视为眼中钉,主幼臣强,此时更不能胆怯,退一步都不行。 他受伤后依然若无其事的上朝,处理工作,也是为了以此震慑,毕竟皇帝刘瑞能用的人还是少。 第195节 不同于太后陈蓉手中的另一处势力,江云哲是贺将军亲自挑选,为刘瑞送上的一把利刃,他所效忠的人,唯有刘瑞。 宫里,刘瑞在围场中连射三箭,箭箭直入靶心,还年幼稚嫩的脸上,表情一片阴霾。 他的功夫都是每隔一日江云哲进宫指点的,加上刘瑞向来是用心的人,做什么都追求极致,因而身手在这个年纪来说,已经相当不错。 “陛下,您该歇歇了,太后娘娘命奴婢每刻钟都提醒您停下休息一会儿。” 刘瑞身边的黄门陈兴尽职的递上一条温热的帕子,提醒陛下道。 听到陈兴提起太后娘娘,刘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霾。 帝王心术,坐拥这锦绣河山就要比常人多用脑子去看去想,至高无上的权利中揉碎了的,是最防不胜防的人心诡谲。 皇权是世上最危险的诱惑,这条狭窄的通天之路只容许一人经过,哪怕是至亲之人,也要退后一射之地。 接过黄门递过来的帕子,刘瑞想起母后最近的异样,将帕子在手心里捏的皱起来。 他小小年纪,在宫里需要依仗陈蓉这个母后,宫外能用的人也有限,更需要每一步都小心谨慎,不行差踏错。 下午,从围场回来后,刘瑞和往常一样去陈蓉的宫中拜遏陈蓉,进行每日的问安。 陈蓉知道这一两年刘瑞和江云哲走的很近,江云哲的来历她也知道,还算得用,能力和忠诚度毋庸置疑。 但是刘瑞自从在江云哲的指导下磨练功夫,相当的沉迷,每日除了听太傅讲课,都会花至少两三个时辰练武,陈蓉越来越不满意了。 大秦以文治国,在陈蓉看来,刘瑞的年纪尚轻,更应该跟随大儒好好学习经子史集,治国之策,将来亲政后才会成为合格的一国之君。 “皇儿,武力并不是世上最强的力量,你为君王,更不可逞莽夫之勇,不能沉溺武学而耽误正事。” 陈蓉劝诫完,又命人给刘瑞端来一碗杏仁露,自从有一阵刘瑞的饮食不安全后,他的吃穿用度就尽可能万分小心。 至今刘瑞也不会轻易碰别处的食物,尽管他是整个大秦最有权势的少年,坐拥天下,富庶四海,可是依然每日只吃最简单的时蔬。 “谨遵母后教导。” 刘瑞在母亲面前一向很乖,答应的也毫不犹豫,平时就让陈蓉甚少操心,此时陈蓉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多唠叨了。 只是看到刘瑞端过杏仁露只抿了一口就放了下来,陈蓉见后颇为无力的一叹。 刘瑞十一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不肯多吃东西,因而看着很瘦,身高抽长后更是整个人瘦成一幅骨架,面色终年苍白,一双眼睛黑黝黝的,似古井清谭。 要不是刘瑞学武身板还算不错,并不常生病,陈蓉更要担心了,只能想方为他寻最可靠的厨子,指望刘瑞能多补一补。 “这杏仁露最是养胃,母后身边的人亲眼看着厨娘熬的,皇儿放心再喝些吧。还有桌上的白灼莲心,几样你平日爱吃的小菜,多吃一点。” 像个寻常的慈母般,陈蓉拉过刘瑞坐在身边,为他劝饭。 莫名的,刘瑞想起再小的时候,他父皇还在世,他的弟弟平王也还在世,他们兄弟俩一起住在皇子专门辟居的城阳殿。 当时他和平王都是淘气的年纪,争执后被平王推倒摔伤了腿,并不太严重,只是擦破了皮,流了血,但是毕竟都是小孩子,刘瑞哭后平王也吓哭了。 在被母后知道后赶过来,刘瑞第一次见到她发那么大的脾气。 不顾父皇也在场,母后一巴掌摔在了平王生母如嫔的脸上,让她管好自己的儿子,还当场告诉刘瑞,若是下次有人再敢动手就让他狠狠的打回去,有事她担着。 如嫔的脸色很难看,在父皇面前细声细气的哭着,但是母后一脸无畏。 好在父皇觉得母后生气的样子更为火辣惊艳,这件事只一笑而过了,但是刘瑞从此更加亲近母后,小时候他觉得母后身边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这世上只她一人会无条件的爱他助他互他。 当初父皇大行,他初即位后,也是母后和他一起走过最初那段艰难的日子。 只是他们母子守望相助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刘瑞深色复杂的夹了一筷子莲心,勉强咽下,但是依然还是放下了筷子,再也无法咽下第二口。 陈蓉的面色黯淡了,刘瑞小小年纪胃口不好,吃不下太多东西,也是让人烦恼。 目前刘瑞虽然没有长成,也没有后宫,但是依然很忙,早上要上朝,下朝后跟着太傅读书,下午时候习武,晚上时候依然要埋头读书。 所以陈蓉劝了他几次,看他还是没有胃口的样子,就只能放他离去。 这个孩子走了,陈蓉又抚着肚子,摸着她的另一个尚未成型的孩子。 恭王之事如同随时会掉下来的利剑,永远悬在他们母子欣赏。与其等到他羽翼丰满,最后做好万全准备再行逼宫,陈蓉决定利用先机赌一把。 若是赢了,她将踩着恭王减去的羽翼,扶着刘瑞踏上真正的皇权顶峰,若是输了,他们母子皆朝夕不保,失去一切。 陈蓉抚摸着纤细如葱根般莹白细腻的手指,指尖上精心养护着朱红色的蔻丹,日常置于金玉镂空而成的甲套之上,这双手呵护的如此之好,但是陈蓉透过剔透无暇肌肤,仿佛依然能看到上面粘上的洗不去的殷红。 她从来不是纯良无辜,攀扯着他人而生的藤蔓,反而她是更加凌厉的箭宇,一朝挽弓,箭无虚发,势如破竹。 甚至她如今的地位尊容都是她挣扎着一步步从后宫的修罗场拼杀出来的,她从不心软,也不相信救赎。五五分的成功几率,已经能够让她拼死一搏了。 刘瑞成长的很快,已经快十二岁了,等到明年他十三岁时,刚好就能成亲亲政,所以他们的计划必须要尽快的实行。 陈蓉已经为妹妹去了信,若是他们能赢,她就留下腹中的孩子,这辈子她总是为他人而活,最后一次,她想为了自己自私一次。 恭王于陈蓉而言,更像是一只失去控制的瑞兽,曾经他给她无边的慰藉,带着微光破开漆黑的夜,然而他只是星子,永远与她遥不可及。 之前的多年,陈蓉一直完美的做好避孕,恭王并不是那么容易失去防备之心的,所以才能让她找机会一次达成,如果说恭王完美的行事中有唯一的漏洞,大概就是她自己吧。 她以自己为饵,如蜘蛛般撒下了巨大又浓密的网,接下来,就是真正的较量了。 远在滁州的陈芸,正在清点着侯府为她送来的两大车各种吃穿花用的物品,长长的单子足足列了三页,蒋氏还专门写信嘱咐陈芸,为姑爷多多进补。 哪怕她在京都,已经听说了滁州的川府,谢奕正在搞一项从未有过的大工程,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因而特意送来各种药材,让陈芸做好贤内助。 而随着这车物品一起送来的,夹杂在货品中的另一封信,让陈芸则罕见的有点心神不宁起来,她看着兴奋地在身边绕来绕去的小初,垂头望了一眼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 第196节 不过,陈芸也没有辜负蒋氏的心意,让人专门给谢奕送去熬好的补品,暗示般的提醒他已经好久不见的娇妻等着他回家。 如今川府各种优良的条件已经不止吸引了本地农户的积极参与,田垄上忙碌的农夫们脚不停歇。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接下来大家就突然胆大起来,他们有的租借了农户开荒,有的借粮借钱,日子能过下去了,也就有动力劳作,期许着一个丰年。 谢奕更是忙的脚不沾地,一个月能有半个月的时间,是和属官们一起住在破破烂烂的府衙,就连其他同僚,也慢慢地从嘲笑和冷漠,转向热心帮助,一起行动。 大家都不是傻的,此事难行,但是一旦成功了,便是名利双收,铁板钉钉的升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昨天晚上本来想换来着,睡着了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大家,土下座。。。 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啊啊啊啊~~~一直到本文完结,都不再卡着时间手动替换了。 第81章 怀孕 “你还知道回来?” 陈芸在晚上快吃饭的时候, 才终于看到谢奕回来的身影,语气酸唧唧的问道。 她问完后自己也有点想笑, 这口气可真像被冷落的深闺怨妇了。 “夫人可是想我了?” 谢奕换好衣服后,笑嘻嘻的凑过来,亲昵的环着陈芸的腰身,深深的嗅着她脖颈间的甜香。 自从这阵子工作劳碌,风吹日晒的外出巡查, 谢奕原先偏白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 只有那双桃花眼亮的惊人,灼然如星光般,盛在了两颗漆黑的瞳子中。 谢奕确实是瘦了, 连原先衣服的腰身, 也宽松了一指有余,不过他瘦归瘦, 但是身上的肌肉更加的坚实了,抱着陈芸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坚硬的胸膛还有劲瘦有力的腰。 “谁要想你!一出去就没日没夜的像脱了缰的疯狗一样, 还能记得家门口朝哪个方向开吗?” 陈芸挥手捶了一下谢奕的胸口,口气依然幽怨,只是她的捶是真的捶打,哐哐的打了没两下,谢奕就痛的忍不住弯下腰了。 “为夫已经体会到夫人的热情了……” 谢奕苦笑着揉了揉痛的呼吸都不舒服的胸口,温柔的搂过陈芸陈芸,和她并肩坐在桌前, 不顾陈芸的反抗,把她的头往自己肩上按着,右手也顺着她的脊背骨骼从上到下的摩挲着,像挠着某种又危险又好看的惊人的大型肉食般,小心的顺着毛。 陈芸一开始只是借题发挥一下而已,她知道,也能理解谢奕现在确实外面比较忙,正是关键的时候,所以若不是她需要谢奕回来配合她进行某项夫妻活动,也不会想来打扰他。 但是谁料自己的话一说出口,陈芸就真的有点忍不住埋怨了,如同这世间的很多女人一样矛盾着,丈夫不上进,要嫌弃他整日在眼前碍眼,丈夫若是太上进了,又要怨他为了工作冷落自己。 只是世间安得双全法呢,陈芸借着这股有点酸楚的怨气,爆锤了谢奕一顿,心情这才舒缓下来,看着谢奕也觉得有种小别胜新婚的热切。 “是我的错,是我不对,这阵子太忙,冷落了阿芸,以后我尽量每天都抽时间回家吃晚饭。” 谢奕也很上道,一边顺毛一边赶紧认错,把自己有点粗糙了的脸往陈芸娇嫩的如同花瓣般的脸颊上蹭着,屋里一时之间气氛宁馨。 “哼,谁要天天看到你。” 陈芸嘴上说的不客气,只是也有点脸颊发热起来,也知道自己这是无理取闹,蛮不讲理的欺负谢奕。 她前世时,一直最烦有的姑娘一谈恋爱就作天作地的,仿佛自己就是宇宙霸主,一流泪就是七彩琉璃,必须让人哄着顺着。 但是这时候陈芸突然能理解这些人的心理了,爱情并不是二十四小时都讲理的,有的时候真的会莫名其妙的觉得委屈,会想要一个毫不犹豫的拥抱,和闻言软语的抚慰。 “你不想看到我,可是我想天天看到阿芸啊,看不到阿芸我就吃不香睡不好,浑身不舒服。” 谢奕依然口气柔软,但是并不是低三下四的卑微,更是更加圆润和成熟的温柔。 陈芸觉得谢奕这个方面是真的好,也许是早期他们俩磨合的时候足够长久,所以现在才能如此的契合,谢奕在情话方面的天分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吻着她的耳朵尖开口的每一句都让她甜到发腻。 陈芸枕着谢奕的肩膀,这个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又傻又怂,但是不知道什么起,他的肩膀变得如此宽阔有力,像是真正的能够遮风挡雨,撑起一个家的男人了。 晚饭后,两个人躺在床上,俱是年轻又气血旺足,加上陈芸给谢奕准备的补药,谢奕觉的一闻到陈芸身上沐浴过后抹的玫瑰气息,就有点兴致高昂了。 往常两人虽然这方面都很合拍,但是大部分时间陈芸总想着在上面压着谢奕,其他时间就是两人轮流反攻,这次谢奕先让陈芸骑在自己身上呼风唤雨,将两人同时带往情天欲海的深处,随后趁着陈芸短暂的失神后,突然将她的身体翻过来。 “喂……” 陈芸不满的趴在枕头上,浑身懒洋洋的,手指尖都不想动,因为整张脸都伏在枕头里,声音有点闷声闷气的。 谢奕终于如愿以偿的解锁了新的姿势,他喜欢陈芸背对着他时,脊背上突出的蝴蝶骨,还有光洁白皙的脊背肌肤,往下是流畅优雅的曲线,翘起的部分小巧浑圆,两瓣蜜桃般的小山紧紧挨在一起。 “就这一次……” 谢奕的目光紧锁在在她圆嘟嘟的丰美领地里盘旋,声音有些低哑,一双手从陈芸的身下深入,揉捏着,身子也覆了上来。 他总算是理解了,为什么陈芸总是喜欢在场面把控着,看着爱妻乖巧的趴在身下,跪伏在床上,那种居高临下的驾驭感,以及从上到下骑乘般的爽快感觉,简直让谢奕乐不思蜀了,一遍又一遍的以吻封缄。 “说好了就一次……” “谢二你大胆了……” “你等着,我马上就要来揍你……” “不要咬我啊……” 陈芸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说好了一次,结果好长好长时间都没有结束,陈芸的语气渐渐强烈起来,威逼利诱都出来了,但是谢奕恍若不闻,在最满足的那一刻,张口咬在了陈芸的脖颈处。 “都被你压扁了……” 事毕,陈芸四脚朝下趴在枕头上喘着气,感觉自己像一只刚停下发条的青蛙般,累的就差呱呱叫了。 “没有……还是圆的……不然我再给你检查下?” 谢奕把她捞了起来,将陈芸按在了自己的怀里,双手熟练地为她揉捏着身上使用过度而酸疼战栗的部位,揉着揉着,尤不知足的手开始不怀好意的游走。 第197节 “滚……” 陈芸硬撑着打起精神,一脚踹向他的小腹,抱着被子滚向了床里。 谢奕在她身后声音低沉的笑着,像棉花棒撩在耳朵里,痒痒的又有点舒服。 第二天一早,谢奕什么时候走的,陈芸也不知道,她醒后懒洋洋的坐在榻上,小初蹦蹦跳跳的拿着一个兔子灯。 “爹给的。” 小初既宝贝,又得意的冲着陈芸炫耀道。 因为是哄小孩玩的,所以兔子灯并不算精巧,是乡间稚拙淳朴的手笔,也不知道是谁送给谢奕的,他又拿回家哄孩子。 “给我玩玩。” 陈芸冲着小初招招手,但是小初一脸警惕的看了一眼陈芸,随即就要转身往外跑,被跳下床榻的陈芸一把从后面抱住了。 “哈哈哈……让你不给我玩,现在不仅灯是我的了,你也要陪我玩啦。” 小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胖起来了,白白嫩嫩的,面上有点娇憨,像地主家的傻孩子,让陈芸不仅感叹着周嬷嬷的喂养实力。 她双手搂住小初胖嘟嘟的小身子,强行在她鼓鼓的小脸上亲了好几口,看着她扑腾着手脚像一尾被擒住的胖鱼,这才把人放下。 半个月后,陈芸上午在陪小初吃一笼鸡肉馅的小包子时,刚吃了一口就觉得恶心,赶紧放下包子出去稀里哗啦的吐了好一阵。 就算她自己没生过孩子,但是长这么大总见过孕妇的,稍微一猜,就知道自己大概是有了,赶紧让周嬷嬷把擅长妇科的赵嬷嬷叫过来。 赵嬷嬷是个胖乎乎的看起来非常慈祥的老妇人,手脚轻便灵敏,坐在陈芸身边,摸着她的脉时,还笑着跟陈芸说了好几次“没关系的奶奶,您放松下些。” 唉? 经过赵嬷嬷的提醒,陈芸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屏住呼吸,内心咕咚咕咚的狂跳着,热切的期待赵嬷嬷说出结果。 赵嬷嬷摸了两遍脉息,又详细的问过陈芸的末次月事,最后郑重的告诉她,确实是怀孕了,孩子大概一个半月了。 听到赵嬷嬷语气肯定的告诉她这个消息,孩子目前长势不错,母子康健,陈芸总算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孩子很争气啊,在姐姐的信没有送到的时候,就自己偷偷跑来了,之前陈芸还担心自己赶不上姐姐的计划呢,这样一来,大概她怀孕的日子和姐姐腹中的孩子差不多,大概也就能够帮上忙了。 “终于盼到了奶奶您能有自己的骨肉了,我要赶紧给老太太写信,她老人家都惦记了好久。” 周嬷嬷知道陈芸怀孕后,激动地直抹眼泪,情绪远比陈芸来的剧烈和惊喜,她吸了吸鼻子,说完后赶紧转身跑出去,要去给蒋氏送信。 作为一个结婚即将三年的已婚少妇,陈芸大概能想到身边的亲人对于自己一直没有孕事的忧虑,但还是是没想到周嬷嬷会这么夸张,可能只有她自己觉得自己连19岁都不到,还是很年轻很年轻了,可是身边的人可不这么想。 这个时代姑娘大多数是十五六岁就出嫁了,虽然陈芸以现代的眼光看,十五六岁还太小,但是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生活模式,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在大秦这边,十五六岁的姑娘,大都已经懂事早熟,是少女怀春的年纪,比起现代时还上初中高中的孩子,这边的姑娘,已经做好准备,能够随时出嫁,承担起一个家庭,并且做一个母亲了。 甚至按照大秦的思路风俗,若是出嫁一年后没有得子,大部分的姑娘就都要开始面临婆婆丈夫等身边人的压力,和自己给自己设置的压力了。 像陈芸这般自己一直不当回事,提起孩子老是神在在的,甚至开始时都没想好要不要孩子的人,还是异类的,甚至一直纵容陈芸,一点都没有催促过或者给她压力的谢奕,也是比较少见的。 中午,陈芸的菜谱已经全部按照赵嬷嬷的安排变更了,力求营养丰富,对身体好,对孩子也好,就连她起身坐下,都有丫头立马扑上来扶着她。 “不用这样吧?” 陈芸被她们这样大惊小怪,太过于在意的态度弄得自己也有点七上八下起来,她相当不习惯,感觉这是小心过头了啊。 “您这是第一胎呢,再小心也不为过啊。” 周嬷嬷坚持着自己的一套,满脸慈爱的为陈芸盛了一碗碧梗米的米饭,还细心的为她把鱼肉都挑出了刺,厨房里还专门炖了乌鸡红参汤,撇去了汤上的一层浮油盛给陈芸。 但是陈芸刚喝了一口汤,就立马恶心起来,似乎这孩子特别讨厌鸡肉的味道,之前也是吃鸡肉包子时出现了恶心的症状。 稀里哗啦的吐完后,陈芸感觉胃里的酸水都要吐出来了,许久后才直起身子,漱口后觉得胃里好受多了。 这臭小孩,才刚来不久,就要在肚子里秀存在感了。 “奶奶反应这么厉害,肚子里一定会是个爱跑爱跳的少爷。” 等陈芸吐完,重新搀扶着陈芸回到饭桌前,周嬷嬷喜滋滋的道。 “男女都一样,乖乖巧巧的才最好。” 陈芸并没有生儿生女的偏好,反正老天给个啥,都就当做恩赐,都会很喜欢,好好抚养孩子成人。 只是吐完后,陈芸拿着筷子看着一桌子菜,就连平日里很爱吃的豌豆黄,都没有了食欲,丝毫没有想夹进嘴里的感觉。 “我吃不下去了。” 把筷子放下,吃不下去就不要硬塞了,这是陈芸从前世的保健书中所学到的。 书中说,你特别想吃什么,就是身体在释放信号,身体内需要什么,而如果不想吃时,就一定不要硬塞,就是身体在暂时的排斥。 按照这个理论,坚定地推开手里的饭碗,陈芸离开饭桌,愉快的啃了两个当地的特产水果,皮薄水多的“薄桃”。 这个薄桃有点像前世的杨桃,但是没有五个星星一样的棱角,而是皮很薄,一剥就能看到里面厚厚的果肉,汁水多,味道清甜。 现在只有吃点水果,她才会觉得比较舒服些。 “您这样可不行啊,现在孩子还没有长大,正是要好好进补的时候呢。” 周嬷嬷担心的看着陈芸一口没动的菜,不断试图拿着各种点心劝陈芸吃一点,但是陈芸真的不想吃,肚子里依然像是吃饱了一样,一点也不觉的饿。 “真是个挑剔孩子,恩?” 陈芸拍了拍依然平坦的腹部,也不生气,她明白,这才是十月怀胎的开始呢。 第198节 她只是更多的觉得真是神奇啊,自己竟然腹中也有了一个小人儿。从今起,她生命中的亲人,她愿意用生命去爱去珍惜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这个孩子,是从她身体中剥离出来的,又终将独立的个体,一个她存活于世的最温柔的证明,会无条件的亲近她,依赖她,维护她,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她愿意倾尽一切无条件的去爱她或者守护她。 “娘”是最柔软又有力量的称呼,又是一道满是温情的束缚,世上所有的女人终会被冠上这项甜蜜的负担,用十个月的艰辛和痛彻心扉的生产,来换取一个更加美好的新生。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后,这一整天下来,陈芸根本什么都无心去做,满心都在想着,肚子中将来的他或者她,会长什么样子,是像自己还是谢奕,性格会不会乖巧,智商会不会高点,将来长大后会做什么。 越想越漫无边际,但是充满希望的诉求总是容易让人快乐的。 她自己完全无心吃饭,午饭没吃,也拒绝了下午茶的点心,除了两个薄桃后,再也没吃什么,但是也丝毫不觉得饿,肚子里像是饱餐了一顿般胀胀的。 陈芸自己不饿,但是世上还另有一种饿,叫做周嬷嬷觉得你饿。 陈芸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最着急的就是周嬷嬷了,生怕饿到陈芸和肚子里的孩子,直到晚上谢奕回来,周嬷嬷都还在滔滔不绝的的给陈芸介绍菜谱,想要努力找到她现在喜欢的东西。 有哪道菜,只要陈芸点点头,说明天做吧,就能让她开心好久。 谢奕回来后,尽管看着屋子里的人和陈设都没有变过,依旧满室甜香,但还是很敏感的感觉出气氛的些微不同。 “这是怎么了?” 谢奕率先问道,走过陈芸的身边小心的揽住她的腰。 才一天没有看到,谢奕就莫名的有种感觉,觉得陈芸一定是哪里发生变化了。 陈芸本来想卖个关子,或者是谢奕自己猜,但是没控制住,本来她还算平静的心情,在看到谢奕的第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就甜的透心润肺,内心根本控制不住想要和谢奕分享这个喜讯的洪荒之力。 “也没什么,只是今天诊了脉,我现在有喜了,肚子里的孩子,大概一个多月了。” 谢奕完全听傻了,像被千万惊喜砸中一样,愣在了原地出身,随后看着陈芸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的身体,内心的激动和澎湃,简直要爆炸了。 “啊……我们要有孩子了!” 许久后谢奕才反应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扑上去,把陈芸搂进怀里,笑的傻傻的,刚才迈的步子都有点同手同脚,抱着陈芸的动作也极其的小心,仿佛抱着个易碎物品般。 他的另外一只手颤抖着轻轻摸着陈芸还完全没有起伏的肚皮,脸上的表情惊喜交加,兼之现在外面的事情进展的还不错,对谢奕而言,简直就是双喜临门了。 “我的孩子……” 像个老农夫终于看到了耕种多年的土地长出了苗儿,谢奕嘴里喃喃的,始终望着陈芸的肚子,舍不得移开眼睛。 “你孩子还没有出来呢,从你进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我啦!有了孩子,就不要孩子娘了吗?” 陈芸故意敲了下谢奕的额头,很不满意他的态度,为啥眼里就瞬间只有孩子了呢,她这么个大活人就在眼前,谢奕却只盯着个没影子的肚子看。 “怎么会!阿芸永远在我的心里排第一位!因为孩子是阿芸给我怀的啊,我才这么喜欢他。” 谢奕终于从陈芸的肚子那里移开眼睛,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看着陈芸内心溢满了柔情和幸福,凑过去轻轻吻了下陈芸的脸,毫不犹豫的说道。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已经适应了陈芸有喜这个消息,谢奕重新小心翼翼的放开陈芸,情绪依然激动着,起身饶着屋子走来走去的,甚至还想要去外面的田垄上再跑八百里。 谢奕的脑子里开始不停地打算着,首先要赶快给自己亲爹和岳父母写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其次呢,还要照顾好阿芸,多准备些营养丰富的食物给阿芸补身体。 另外,产婆也不知道当地有没有好的,不然写信回去从京都里带人过来吧,大夫至少也要预备个吧,谢奕也听说过女人生孩子如过鬼门关,他自己无法以身相替,只能竭尽所能的做好完全的准备。 十个月后,孩子就呱呱落地,要给他准备好乳娘,准备取一个好名字,准备教他读书认字,请先生。 谢奕也不知不觉的发散思维,想的也更加遥远起来,胡七胡八的连儿子娶媳妇的事都想到了。 夜里,谢奕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陈芸也难得的没有睡着,两个新手爹娘,毫无困意的讨论着未来的孩子,从名字到长相性格,像你还是像我。 两个人躺在床上,拉上外面的帐子,帐子里黑乎乎的,像一个封闭的小世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人幸福的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昨天不好意思啦,自己睡着了,忘记换防盗章了,仙女们请来打我吧~~ 另外,如果有防盗章,都是一小时左右就换掉的,只要改过标题,内容就是换了。 第82章 账本 因为爱妻为自己怀了孩子, 即将要当爹的谢奕第二天开始,一整天都看起来心情极好, 对谁都笑的像是捡了宝贝般,原先就极为俊美的脸上,更显的容光照人。 就连巡视乡间工作,也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暗自红脸偷着打量,甚至还有胆子大的乡间小姑娘, 专门打扮的干干净净, 头发梳的锃光瓦亮,在谢奕眼前晃来晃去。 谢奕现在还处在极度的兴奋中,看什么都很顺眼, 暂时没什么事都让他不高兴了, 就连看着太阳都不刺眼了,甚至还专门问了几个有孩子的属官, 问人家孩子多大了啊,男孩淘不淘气,女孩长得好不好看, 末了还拍着对方的肩膀,把对方拍的一脸的懵逼。 于是,不到半日,府衙里上下都知道谢奕喜当爹的新闻了。 有性格谄媚爱拍马屁的下属,不免凑到谢奕面前说几句好话,有些譬如“恭喜大人喜得麟儿”这种还算寻常,另有更夸张些的, 就什么肉麻的话都说得出口,还有什么“公子必然文治武功样样非凡”,“有子肖父,必如文曲星下凡”之类的的。 短时间内,谁要是不会说两句吉祥话,简直不敢在谢奕面前出现。 “女孩儿也很好啊,像夫人那样又美丽又可爱。” 只听着下属恭喜自己,全部说的是男孩儿,谢奕尤不满足,其实女孩儿他一样也很开心很喜欢啊。 “是啊,是啊,大人若是得女,必然貌若春华,琦年玉貌。” 正在说话的属官听到谢奕的话先是绊了一下,然后飞快的继续描补着,偷眼抬头看着谢奕,倒是诚心实意的觉得,大人若是真的有女孩,而且肖似父亲,肯定是绝代佳人了。 因为之前布置的工作都已经走上正轨了,谢奕倒是也能略略轻松些了,也不加班加点了,瞅着时间一到了下午,就立马往家赶,完全被那个才一个月大的胎儿勾的魂不守舍了。 “咱们大人何至于这么开心……“ 等谢奕走后,胖胖的少吏陈旺搂着主薄黄仁俊的脖子,轻声议论起来。 要说起来,谢大人年纪也不大啊,这个年纪得了第一胎,用得着开心成这样吗?又不是七老八十才得了幺儿,真正的当宝贝一样。 第199节 ”呵呵,你就不懂了吧……“ 黄仁俊偷偷附耳过去,悄声和陈旺说去了八卦。谢大人之前莫名其妙的从城西一户穷人家买了一个小女孩做义女,也不少人知道,其实挺让人奇怪的。 一般年轻的夫妻,没谁会莫名其妙的弄个养女在身边,他们因此猜测着,必然是谢大人或者是夫人,生育艰难,这才养个女孩儿来“招弟”。 民间是有这种传说的,没孩子的夫妻,若是在外面领养个女孩做福报,过段时间就会有自己亲生的孩子被这个女孩招过来。 虽然谢大人还年轻,但是成亲也有两三年了,夫人一直无子,确实也是心急了吧,现在终于有了孩子,可不就是高兴地找不到北。 哦,竟然是这样。 陈旺表示受教了,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猥琐的凑在黄仁俊耳边嬉笑着,“你说到底他俩是谁不行?” 是夫人怀上孩子,激动的花好月圆艳阳天的谢大人,还是成亲两三年没有孩子,收了养女的谢夫人啊? “去你的!” 黄仁俊拍了他一下,接下来的未尽之言两人就心照不宣了。 谢大人正是年少风流的时候,出身好,自己又是探花郎,长得更是风采灼人,但是偏偏只守着谢夫人一个人过日子,连个侍妾都没有,那么多送上门去的小美人都视而不见,清心寡欲到这个地步,说他没毛病,你信? “哈哈哈哈……” 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笑的有些打跌,上天果然是公平的,长得好,出身高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他们能够自由的享用美人。 “走走,黄大哥,小弟我那里前儿才梳笼了一个美人,咱们一起去喝点酒,乐呵乐呵。” 陈旺拉着黄仁俊邀请道,黄仁俊也不和他客气,对于外面这些野路子的女人,一向哥俩好,互相分享,甚至三个人大被同眠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谢奕回到家后,照例是先拥着陈芸偷香一口,然后凑到她依然平坦的过分的肚子前打招呼,“好孩砸,你爹回来啦!” 更衣后,谢奕直接坐在陈芸不挪窝了,趴在她的肚皮旁边,哪怕是隔着衣服,也像是怎么也看不够般,舍不得移开眼睛。 “怎么感觉孩子还没有长大呢?” 过了一会儿,谢奕光过眼瘾已经不够了,便动手摸着陈芸的腹部,感觉和昨晚的时候一样啊,便忍不住问道。 陈芸如今吃什么饭都没有胃口,不只是不爱吃鸡肉了,是过渡到米饭都不能吃,就连喝汤都会吐,只能吃点水果,感觉身上不太有力气。 因而懒洋洋的斜倚在贵妃榻上,只是用力一捏,把谢奕要毛手毛脚的往自己衣服里到处摸的手拍下来。 “你滚开,蠢到我了!你孩子才一个月,能长多大!” 谢奕听到陈芸这样说,这才觉出自己确实是关心则乱了,摸着被捏痛的手继续傻笑。 到晚上吃饭时,陈芸不想闻到饭菜味,便直接不过去吃了,倒是把谢奕和周嬷嬷急的团团转。 如今在陈芸怀孕的问题上,这两人空前的一致起来,总觉得陈芸不吃东西对自己和对孩子都不好,想尽办法的让她多吃一点。 特别是谢奕,听周嬷嬷说起陈芸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也是着急的不行。如今她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儿,补充营养都嫌不够呢,怎么能吃那么少。 有了谢奕的支持,周嬷嬷更是让厨房做出了不下三十道清淡又有营养的菜色,指望着陈芸一样尝一口,也能半饱了。 只是陈芸肚子里的孩子倔强的只爱吃水果,陈芸看着一大桌子的菜,更是感觉胃里堵得慌,一点也咽不下去。 “不如我明日问问其他的大人,他们夫人怀孕时都吃些什么?” 谢奕脸上专属于“蠢爸爸”的笑容终于收起来了,小心的扶着陈芸的腰,试着问道。 “千万别!没用的,人和人情况都不一样的。不是大夫已经过来看过了嘛,前三个月不开胃也是有的。” 陈芸不像他们那样少见多怪,本来怀孕就是很容易改变体质和胃口的,孕妇的症状千奇百怪的,什么样的都有。 陈芸记得,以前上一世时,她的一个女同事怀孕时更难伺候,什么味道都闻不得,闻到就要狂吐,连上班时他们和她说话都要离的远远地,不然会让她闻到他们“呼吸的味道”。 这个“呼吸的味道”的梗,他们当时足足笑了三年,后来孩子生下来后,那个女同事也跟着他们一起笑,说起来时自己也觉得纳闷,当时怎么会那么奇怪。 现在陈芸就完全能够理解了,不仅理解,还得感谢肚子里这孩子不算太折磨人,毕竟能吃水果也还可以,比起什么都吃不下还是强一些,反正她也不饿,而且爱吃水果的孩子,起码皮肤会好一点吧。 陈芸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等到孩子快三个月时,这才莫名的胃口大开,谢奕刚放下心来,庆幸她的好胃口,又被她吃得太多给吓到。 孩子还没有出生,谢奕感觉自己这个当爹的心就没有好好放下来过,从最初的狂喜,转而担心陈芸吃不下饭,吃得下饭后,又担心她吃得太多。 现在谢奕已经随着周嬷嬷学了一肚子的“妈妈经”,什么禁忌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怎么照顾孕妇,甚至生孩子的一些准备工作,都已经学会了,不禁说的头头是道,甚至连产房都准备好了,川府最好的接生婆那里也打过招呼。 比起大秦大多数男人都是等着抱孩子的做法,谢奕应该算得上是孕期最有参与感的爹了。 陈芸现在几乎要一天吃五顿的状态,晚上常常吃好几碗饭,不到半夜就饿醒了,然后谢奕就被陈芸推醒,说自己饿了。 “半夜吃多了会积食的,咱们悠着点吧?” 大半夜,谢奕有点困倦的望着陈芸吃了一盘合欢酥,一盘鲜肉虾仁卷,一碟子萝卜糕,还有一碗鸡蛋羹,现在正在用油乎乎的手撕着白切鸡的鸡腿吃,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 陈芸不理他,直到自己吃完了半只鸡,这才打着饱嗝停下来,觉得舒服了不少,然后等谢奕为她擦干净手和脸,又重新抱着肚子躺回去了。 谢奕侧躺着搂住陈芸,另一只手小心的摸着她现在已经稍微凸出来的肚子,比起最初总是害怕孩子营养不够长得不好,开始已经担心起将来陈芸会生下一个白嫩嫩的小胖子。 想着现在小初胖乎乎的样子,谢奕有点忧虑,难道这地方的风水就是出胖娃? 日子就在谢奕的胡思乱想中飞快的度过,到了五月末,天气开始频繁的下雨,由于川府早就在谢奕的带领下做好了水利工程的工作,倒是平稳的度过了,但是其他地方,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曹州东部地区的泾川河已经连日的暴雨已经决堤,洪水冲垮了村庄的房屋,并且一直涌入了城区,城中水深超过一米。 原先曹州就因为救灾粮款克扣,导致死亡人数很多,现在又遇到了洪水,勉强活下来的农户们连同城区的百信,全部往周边州县逃难。 周边的州县一时接纳不了这么多难民,只能关闭城门,大量百姓流离失所,找不到收容的地方,饥饿和穷困让他们开始集合起来,用各种办法抢掠资源,导致曹州附近的州县全部犯罪率高升。 因为川府之前实行了新政策,给了农户极大地生存和发展空间,导致了很多人听说川府这边的重农政策很好,跑来投奔。 第200节 谢奕听说了大量的难免涌进川府,整个人也开始头疼起来。 虽然难民带来了劳动力,但是他们人太多,不稳定因素也很高,有些人正道走的艰难,就寻摸着邪门歪道,川府的县城里偷窃之风盛行,甚至抢劫的事件也频繁发生。 因为川府的政策都是针对本地的农户,而户籍之外的群体则无法享受到这样的好处,导致很多曹州地区的居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取一个当地的户籍,在当地安家落户。 为了获得户籍,他们有的卖儿鬻女来赚取最初的原始资金,缴纳给官府,获得本地的户籍,以享受本地户籍的居民待遇。 有的则把美貌的女儿嫁给其他有户籍的村民,大多都是三四十岁穷困潦倒的光棍,通过女婿来共享户籍带来的好处。 眼看着滁州的地区因为曹州的洪涝灾害,情形一天比一天乱,谢奕十分的担心,又开始了加班生涯,想办法解决川府的乱子。 谢奕的上级宋大人,本来应该是最头疼的人,他最初的想法也是关闭滁州各个县城的城门,这样一了百了,简单粗暴的阻止难民们蜂拥过来,造成混乱。 但是谢奕却不赞同这么去做,堵而抑之,不如疏而导之,哪怕难民们不是滁州的百姓,也是活生生的人命,他们作为父母官,怎么能只在意自己的政绩,不把人命和百姓的重托放在心上。 因着谢奕独特的身份地位,所以尽管宋大人不赞同谢奕的意见,但是在谢奕表示自己会全权处理,承担责任后,便听任谢奕去安排解决了。 谢奕一边心忧政事,现在川府地区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来下决断,出现的各种问题都需要他来主持大局,同时谢奕也放心不下家里怀孕的妻子。 不能回家的时候,总要抽出吃饭的时间,往家里写一封短信,问的事无巨细,关心着陈芸的身体健康和孩子的成长状况,还不忘在信里嘱咐着陈芸不要吃太多。 没几天,陈芸手里就积累了一小摞谢奕的信了,她回信虽然回的简短,但还是把这些信按照日期每天都好好收在匣子里,心头有淡淡的感动。 她如何也想不到,曾经厌恶的,总是感觉像是绣花枕头一样的男人,有一天会成长为如今这样可靠的男人和父亲。 都说怀孕是试验男人是否有责任感的试金石,陈芸觉得谢奕现在几乎可以拿82分了,剩下的分数防止他骄傲,变成666慢慢返还。 为了改善当前混乱的局面,谢奕加强了城中的安全警戒。 他不仅使府衙的衙役们日夜轮班在城中巡视治安状况,还听从建议,从城区雇佣了一帮给人帮闲的闲汉,以每日两个钱的价格雇他们在城郊处巡逻,以维护治安。 一旦抓到偷窃或者抢劫的,就都投入府衙的大牢里,等到按照罪行宣判后,统一看管安置,在田间或者工程建设中进行劳役。 很快的谢奕那边案卷就积了量尺厚,府衙的属官们人人都跟着加班加点的审案子,宣判罪行,而这些被抓到的窃贼,受审时倒也不胆怯,在他们看来,不管是劳役还是投入大牢,总是一顿饭少不了的,起码饿不死。 为了防止难民增多导致户籍混乱,谢奕已经让人停止户籍增加人员了,对于逃荒而来的难民进行统一的登记和安置,在村子里建了好几个棚子,起码让他们短暂的有个安身之处。 难民们也要吃饭,暂时他们的伙食由官府提供,都是最简单的稀粥,不饿死就好了,这些人也不会有什么打的要求。 随后谢奕发布政策,鼓励农户们每家都领着几个难民一起开垦耕种。 只要每天管一顿饭吃,到了秋收后分些粮食就可以了,多几个劳动力一起干活,就能开垦更多的荒地,地里收成更多,到时候交完税赋也能剩下足够过日子的粮食。 这道政策倒是两相有利,都得实惠,既能给难民们一条活路,又能让本地的农户们多个帮手一起劳作,有不同意的不想参与劳作,觉得报酬太低,就只能驱逐出城。 到时候他们或是到别处逃难,是生是死还不好说,或者是继续做强人在道路上劫掠,都不是好的选择。 一般的农户们都还是会自己衡量的,所以对了他们来讲,接受政策是最好的出路,尚不如呆在川府,还有一处容身之地。 难民们经过半个多月的统一安置,倒是都慢慢的融入到了川府,好在川府还算是地广人稀的,这才能够勉强容纳这些人。 川府的蒸蒸日上,在这个时候这才慢慢的显示出来,对比其他相邻的州县,只有川府的百姓们,就算劳累,也都充满希望,地里的粮食长势良好,官府提供各种方便,水利设施也健全。 最终曹州的洪涝灾害也遮掩不住,民间到处流传,都是因为当地的贪官把朝廷拨款修缮河堤的钱贪污了,用了次品偷工减料,这才导致河水决堤,淹死了数以万计的百姓。 事情闹得这么严重,谢老爷那边再也不能帮高拱按下了,内心不免对他更加的恼怒,这个扶不起来的东西,就那么缺钱吗?什么钱都敢往上面伸手。 刘瑞对于曹州的事情相当生气,在早朝上命大臣们一起商讨解决曹州洪涝灾害的办法,另外派了专门的钦差大臣,过去查滁州的账本,曹州的郡守高拱等几位官员即刻免职,责令尽快押解进京受审。 而高拱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自己这一茬点背,闹得太大已经难以善了,可依然不甘心垂首就擒,就这么断送人生和性命,因而决定冒险一次,垂死挣扎一下。 他很快的安排好老婆孩子以后,便带着几个忠仆,以及傍身的银钱等物,在朝廷的钦差大人来到曹州前,就扔下依然被洪水包围的州县百姓,擅自潜逃了。 但是天理昭昭,之前高拱主动被动的贪污了大量的款项,主使了泾川的豆腐渣工程,害死了不少人命,也带歪了整个北方地区的风气,所以他在偷偷逃出来不久,就遇到了一伙儿江湖游侠。 也算他倒霉,身上携带着大量的财务,虽然小心遮眼,但是在路上依然被人发现了,这伙人的行事风格颇有点亦正亦邪,威胁着问明白高拱的身份后,把他所带财务抢的一干二净,还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本密帐。 此账是高拱私下存留的,除了他自己贪污的款项外,还包括从上到下其他官员的参与情况,以及在朝廷免收北方税赋时,依然偷偷以其他名目收取钱粮的账目。 高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能长久混下去的人,必然不是自己吃肉不让别人喝汤的主,有好处大家都能跟着他吃上肉,所以他才能在曹州立得住。 账本内容如果被知道内容的有心人看到,必然会大吃一惊,公布出去,更是天下哗然。 因为涉及到朝廷赈灾款项,救济粮款,以及私下收取的,还有这些年从税赋中做的手脚所获得不法收入,都能有迹可循,甚至还包括高拱往上面打点人情的费用。 某年某月送给某官员什么财务,都记得一清二楚。 兼之高拱也算是清流一派的人,所以他上贡的钱财,还有一部分是供给整个派系作为经费开支的,此事清流一派中的一大半官员都有涉及,甚至就连谢首辅都是知情人,也收取过官员孝敬。 拿到密帐的游侠儿,随意翻看了一下,虽然看不懂内容,但是也知道能被高拱随身携带的账本,必定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们把钱财和账本留下后,把高拱等人也都杀死在了郊野。 杀一个臭名昭著的贪污犯,显然是没有压力的,游侠中有一位听说过川府的谢知州,对他颇为崇敬,是他心中的第一位好官。 谢奕如今在滁州曹州等地颇为有名,是百姓们称赞的好官,川府地区现在更是人人都想挤破头过去求生的好地方,环境适宜,政策也好,发展的极为快速。 于是游侠儿发了一笔横财后,专门跑了一次滁州,趁着夜色把账本送到了谢奕的府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仙女们,本文已经即将进入完结倒计时啦~~~预计四月初完结,从一月到四月,陪伴了大家三个月的时间,作者菌非常的满足。 另外打个广告哈,下一本开个现换换口味,重生之尽欢,求一波预收哦~ 大龄未婚的小保姆,一朝重生成故事很多的美貌少女,人生得意须尽欢~~ 第83章 合作 “奶奶……外面有人隔着墙往咱们这里扔了一个包袱, 侍卫们打开一看,是一本册子。” 第201节 深夜, 谢奕还在外面没有回来,有婆子进来回禀,称有人隔着院墙丢进来一个包袱。 “是什么,拿进来我看看!” 陈芸晚上吃的太多,正抱着肚子在床上躺着呢, 听到人说起竟有如此奇怪的事情, 便顿时来了精神,忍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吩咐人把册子带进来。 过了一会儿, 周嬷嬷拿进来的是一本厚厚的账册, 陈芸相当的奇怪,为什么有人会送给他这个干什么。 陈芸随手翻了翻张账册, 只是没看几眼,便被里面的内容震惊到了,就立马收起来了原先漫不经心的姿态, 神情慢慢的变的凝重起来。 她一眼不错的认真看着账册,琢磨着里面的暗帐,因为前世陈芸刚毕业时接触的就是经济类官司,自己也做过很多功课,所以看着这本暗账倒不难。 陈芸很快的就被里面详尽的内容吸引住了,她一页页的看着,猜测着这本帐的主人该是谁, 结合里面的官职和内容,陈芸很快的就弄清了事情的眉目,有很大可能,这本帐是曹州的郡守高拱的私帐。 账本里面囊括了整个曹州地方的官员,以及赈灾巡查使集体盘剥赈灾两款的证据,大半个清流一派的官员都牵涉其中,甚至陈芸还在里面看到涉及谢老爷的关键证据。 究竟是谁送来的账册,这本帐又是真是假呢? 陈芸看完后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着,若是这本帐确有其事,那么这就是将来谢老爷下台的黑料和铁证,光这本私账上记载的,就足够谢老爷以及整个清流一派的官员们名声黑透了。 想了一会儿,陈芸命人拿来纸笔,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把账本重新抄录了一遍,一直到天方大亮,这才疲倦的搁下毛笔。 不管真假,提前预备总是有备无患的,虽然这本帐出现在他们家确实太过稀奇,送账本的人来历已经不可考据,可是陈芸内心有个很真切的预感,这本帐一定会派上用场的,在不久的将来。 谢奕一直过了三四天,等到深夜,才又拖着一身的疲惫再次回家。 天气渐渐热起来,日头越来越毒辣,谢奕的皮肤由好看的蜜色转变为健康的小麦色了,每次回来都要黑一度,看的陈芸相当的担忧。 谢奕自己不去注意防晒,又没有化妆品的,倒是真的不方便。 而且古代并没有物理防晒产品,让谢奕撑伞又不可能,大男人晴天举把油纸伞,绝对会被当成脑子有病的。 “就这么黑下去,等到夏天的时候,晚上熄了灯我可能真的看不到你了。” 陈芸一只手撑着左腮,看着谢奕狼吞虎咽的在吃晚饭。 他忙起来就没有时间吃饭了,久了也就不饿了,若不是回家陈芸问他吃了晚饭没有,他自己都忘记吃饭这回事儿了。 虽然谢奕之前肤色白皙,容貌俊美,看着总有点弱书生的感觉,但是现在谢奕飞快的往糙汉的方向狂奔了,陈芸又觉得看着好别扭。 谢奕一口吞下了一只虾饺,冲着陈芸笑的得意,“晒黑了更好,我就可以在暗处保护你了。” 他讲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说完后自己先傻傻的笑起来,好看的桃花眼清清亮亮的似一汪深潭,那笑容还是原来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喏,我和你说件事。” 陈芸看着谢奕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中间她自己也没忍住,跟着吃了四五块蜜汁叉烧,并半碟子莲子酥,这才开始说起账本的事情。 谢奕原先还是埋头喝着热辣辣的鸡皮酸笋汤,听到陈芸说起了怀疑账册是曹州郡守高拱的暗账后,眼神也飞快的转变成幽深专注的神态,抬头看着陈芸专心的听她讲,忘记了手里喝着汤的动作。 “账本呢,我看看。” 谢奕顾不得继续吃饭了,放下饭碗就冲着侍女们挥手,把晚饭撤下去。 比起陈芸,谢奕其实在外面知道的还要更多一些,比如说高拱畏罪潜逃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附近的几个州县,而且最近的新闻是高拱的尸体在霸县一个小荒山上被发现了。 如果说高拱的死是死有余辜的话,那么这本账本是怎么被发现的,又是谁把账本扔到了他家。为什么要选择给他呢? 如果账本不是真的,那么到底是有什么阴谋在等这他呢。 陈芸让人把账本拿给谢奕,谢奕随手翻了翻,就皱起了眉头。 这本帐真的写的太真实了,如果说是个阴谋的话,那也弄得太像了。 “天已经晚了,阿芸你赶紧休息吧,我把账本拿到书房去研究。” 谢奕在账本上翻到了自己老爹的名字,心脏一直蹭蹭的往下沉,他飞快的把账册盖上,对着陈芸招呼道。 他已经不抱希望陈芸没有看到账本的内容了,里面牵连甚广,还有他亲爹的罪行,估计陈芸早已经知道了,谢奕暂时并不想和陈芸讨论谢老爷这个父亲,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好好想一想。 “你也知道也已经深了,还去什么书房,赶紧好好休息吧。反正这本帐我已经交给你了,又没有人来抢,你今晚就好好睡一觉吧,睡醒后再看。” 谢奕的脸上带着遮不住的疲惫感,下巴还隐隐有青色的胡茬,这段时间太过于操劳,他一个人连轴转,管理着偌大的川府地区,仗着年轻熬得有点太狠了,眼睛都已经有点凹陷了。 陈芸看着怪不忍心的,便温言劝道。 “我知道,没关系的,我看完就去睡。你乖乖先睡,你不睡觉的话,肚子里我的孩子也不能好好休息。” 谢奕吻着陈芸的鬓发,内心温情无限,他抱着陈芸稍稍有点粗了的腰围,感觉自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有点松弛了,惶惑的情绪也跟着稍稍退散了些许。 是的,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有一个深深爱着的小家,是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比起原生家庭里屡屡让他失望愤怒的父亲,他深□□更是成为他的精神依仗,他的内心终于开始安定下来。 哪怕前路再是荆棘,他所爱的人都能给他乘风破昂的无边勇气。 坐在书房的书案前,谢奕继续翻弄着账本,看着一些关键的信息。 这本帐本的内容简直是一个北方官员们不良行为的微型缩影,不仅是曹州地区,就连朝廷派来用以监督的巡查使,也参与其中,自然里面牵涉的最高官员就是谢首辅了。 谢奕原先一直以为,父亲除了和大嫂有过背德的行为,在生活中为人太过执拗固执,对儿女妻子刻薄寡恩外,在朝堂上起码是合格的一位国家栋梁。 谢老爷在外面的形象一直是很好的,提前他来,一直都是公无私,尽职尽责的象征,他在公务上的所作所为是无可指摘的。 之前谢奕曾经最佩服的人,就是谢老爷,哪怕是现在,外人对于谢老爷,也只有万分好感的。 他的气质儒雅,目光清正坚定,接触他后都能感觉他颇有大儒之风,行事光风霁月。 但是现在透过账本,谢奕看到的信息却并不是如此,只有满目的钱权交易,高拱和清流一派的其他官员,之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去贪污,就是因为谢老爷的放纵。 高拱他们这样做,坑害了大量无辜的百姓,只顾着贪图眼前的利益,利用职务做掩护,贪污朝廷发放的公款,以次充好,严重损害了国家和百姓的利益。 第202节 但是谢老爷却屡次为他遮掩,甚至还接受了他们送来的大量钱财。 谢老爷纵然自己没有利用官职之便疯狂和恶意的敛财,但是他是知情人,并且为了清流一派的总体力量,以及至于其他官员的参与,几次在涉及朝廷拨款的钱粮上,都暗中帮助高拱。 就是谢老爷本身,也收受了高拱送来的巨额赃款,用以在清流一派中作为党争伐异的资金,作为一国首辅,和整个派系的指路人和领袖,他都是不合格的。 想起之前谢奕自己写信回家,说起了自己的上峰等人瞒报以前的农户死亡数量,以压榨百姓两倍的税赋,来填平自己从前的窟窿。 谢老爷却阻止他把事情都漏出来闹大,北方这边的吏治并不是一个两个人的问题,在大环境的官员们都这样去做时,谢奕一个人站出来是于事无补的。 他一个人对抗不了整个北方地区的官员群体,反而到时候可能会激怒大家,遭到疯狂的报复。 若是事情闹得太大,局面就不可控制了,很大可能是谢奕一个经验不足的新人被挤兑的无处容身,仕途也断送了,因此反而要求他和光同尘,管好自己就好。 谢奕现在又重新陷入了矛盾之中,他到底该拿这本帐怎么办,而这本帐,又是真是假的呢。 京都里,此时谢老爷也在书房中皱着眉,他桌前还留着两个茶盏,书房里看起来刚刚来过客人,如今,茶水尚未凉透。 谢老爷最近真的有点一头包,高拱的事情闹出来,整个清流一派都被南派和恭王的人疯狂的反扑,一连又爆出好几起贪污案,都是清流一派的官员。 虽然暂时没有人把事情推到他的身上,告他一个监管不力,但是谢老爷自己也能感觉出来南派和恭王有点隐隐要合作的趋势。 这势头可不是一般人可以阻挡的,若是他们达成利益一致,进行合作,到时候清流一派势弱,后果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承担得起的,就连谢老爷自己,也要逼得致仕。 而且因为高拱的案子闹得太大,从上到下的人都盯得紧,高拱虽然畏罪潜逃死在半路上了,但是他贪污的这个案子却依然在查着。 有高拱身边的下属曾经透露过高拱那里还有一本私人账本,谢老爷已经暗中派了两拨人去高拱的府邸私宅,家人中找了,都没有找到。 若是真的有这么一本帐全部记录在册,那么这要是落入别人手里,后果可就无法承受了,要牵连上很多的人,可能清流一派就彻底的不存于世了。 谢老爷又想起了江云哲刚才说的话,现在,他确实感觉到自己也需要一个盟友了。 若是真的如江云哲所说,恭王早有不臣之心,到时候恭王年轻力壮,又手段超群,他当了皇上,他这个首辅的作用和如今新帝年少,朝政由他把控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而且谢老爷真的也不敢保证,恭王上台后,会不会在朝堂上大面积的换上自己的人,他这个首辅做不做的下去,还要另外两说。 恭王确实和江南那边的官员联系更多,江南那边的官员对于恭王也十分的信服,一旦恭王上位,他们也能跟着调动职位,从南方走向京都和中枢。 而同样是来自南方的南派一系,本身的根基就扎在南方,所以恭王上位后,以他们与南方一脉的关系,肯定不会如清流一派一样,反而可能更如鱼得水。 百般思量后,谢老爷还是决定同意江云哲的要求,与他倾力合作,站在小皇帝刘瑞这一边。 而且谢老爷还与小皇帝的外家应平侯府是姻亲,于情于理若是他不帮刘瑞那边,也无法得到恭王的信任,与其等着束手就擒,不如背水一战。 谢老爷打定主意后,不免也要拿出几分诚意来,而且由于江云哲的到访是秘密行动,怕引起有心人的关注,谢老爷专门派了自己府中一个脸生的侍卫过去传信,两人约见在章台路的一间秦楼楚馆中。 楼下歌舞升平,舞姬们露着一截白肚皮,衣着也□□的充满了诱惑,但是谢老爷和江云哲,却谁都没有把眼睛放在她们那里。 两人安之若素的在二楼的包间雅座中,尽管周身环境充满了□□的诱惑,但是他们一点也没有被侵蚀到,两人的眼神清明,心都不没有放在这上面,如今,两人正彼此分享着各自的情报。 江云哲这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手下折损了十之五六,才终于有点摸到了恭王和南方官员们勾结的证据。 南方豪富的原因,就是有源源不断的货币补充,恭王竟然和南方的官员们在南方私自铸造钱币,铸造钱币的矿场目前还没有找到,但是江云哲已经禀告了小皇帝刘瑞,从刘瑞那里的皇室私人护卫中派人去追查。 造反是一件需要耗费很多的活动,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为了短时间内积蓄最多的力量,就必须要有钱有兵,为了养兵,钱也是最重要的。 放眼整个大秦,来钱最快的暴利行业,除了盐就是铁了。 事情也就如江云哲猜的那样,恭王两样都插足了,但是恭王相当的谨慎,为了在出事后第一时间撇清,所以自己从来不在南方露面,也从来不自己留下一张带着字的纸。 除了派遣心腹之外,就是由沈穆清替他跑腿联系。 江云哲等人费了很多力,才查到了恭王私自铸造钱币的地址,混了进去,继续暗自打探着消息,力求找到更多的证据,找机会一举扳倒恭王。 在谢老爷同意与自己合作后,江云哲和谢老爷分享了恭王的情报,两人一起谋划着从江南这边的铁矿入手,让恭王的野心暴露出来,不反也要提前逼着他反。 谢老爷一直暗自猜测,江云哲的身后肯定有人,但是江云哲一直不肯明说,是征南将军贺大人,还是陛下,还是太后娘娘娘,但是谢老爷想来,必然是三个人其中之一。 这也是谢老爷敢和江云哲合作的原因,谢老爷这种老油子,不见兔子不撒鹰,只让他自己冒险的事情,收获不比风险大,他是不会参与的。 若是江云哲身后没有人,谢老爷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合作了就尽心尽力的帮忙。 到底谢老爷也做了多年的首辅,在京都人脉广泛,办起事来效率也高,是江云哲望尘莫及的,简单的来说,两人目前的合作,倒也称得上是双赢。 因为南派和恭王走在了一起,本来已经被清流一派压得毫无反抗之力的南派,也跟着提了起来,而谢首辅和江云哲,以及陈家等保皇一派,也互相联系紧密。 两方目前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中,恭王也极其头疼江云哲死盯着自己咬的行为,南方那边到底是铺开的摊子太大,保密方面无法做到完全的保密,被江云哲打探到不少机密。 于是恭王那边陆续又派出几波的死士去暗杀,可是都让江云哲逃了过去。 眼看着江云哲拉拢到了谢首辅,恭王立马和南派一起针对着高拱利用职权侵占国家拨给百姓的救灾资金的案子,从里面做文章,力图将清流一派狠狠踩下去。 高拱那里传说中的账本,恭王和南派那边都派出人去找,但是高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家人们谁都不知道有账本这回事儿,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找到。 加上清流一派人数最多,恭王和南派短时间内不太可能让谢老爷掉血太严重。 这段时间以来,整个京都的局势都不稳起来,两方先是小打小闹的互相试探。 很多人心想在里面分一杯羹的人,都纷纷站队。但是更多的人,却还在观望当中,谁胜谁负不敢轻易下注。 就在两边气氛胶着的时候,恭王那边私自铸币的证据找到了,在灵州一处很小的矿中发现了一个铸币场。 到底南方和北方的距离甚远,没等证据被送到江云哲这边,铸币场那边也觉察到了事情有变,有了早就做好的准备,索性釜底抽薪。 恭王派人把铸币场的所有长工杀了,当晚放了一把火,把庄子烧得一干二净。 虽然铸币场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来,暂时攀扯不上恭王,但是被逼着损失了江南的铸钱小魔方,恭王依然还是很恼火。 第203节 就在恭王也不好过时,陈蓉又紧急的找人联系恭王,扔下了一个大炸弹,她意外怀孕了!并且之前没发现,现在月份大了,肚子里的孩子眼看着要藏不住了。 陈蓉穿着宽松的宫廷襦裙,在密殿里一看到恭王的身影,就扑上来心烦意乱的哭着。 ”怎么会这样?“ 恭王实在惊讶,陈蓉肚子里的孩子都有三四个月了,最近他很忙,许久也没有进宫了。 他看着陈蓉一向坚定而媚态天生的脸上,难得的一片荒乱,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是茫然的和依赖的,陈蓉的眼泪一串串的落下来,昏黄的烛光下,颗颗似珍珠。 美人泣泪,总是让人心软的,便不太忍心出言苛责他。 恭王找人为陈蓉重新把脉了,确实是最后一次他们在一起时怀上的。他皱着眉望着陈蓉,还是有些不解,之前他们那么多年来都没有出一点事,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那一次肚子有些不舒服,服过避子汤后不久就吐了,大概是都吐出来的缘故,避子汤没有见效。“ 陈蓉面上也十分懊恼,她和恭王私下里来往是一回事,小心谨慎些并不能如何,但是陈蓉作为太后,珠胎暗结了以后,到底怎么处置呢,就落得很被动的局面。 “我,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正好我妹妹也怀孕了,到时候假作是我妹妹的孩子,养在我身边。” 陈蓉小心的摸了摸腹部的肚子,仰着脸看着恭王道。 第84章 谋反 恭王刘怿的侧脸隐在昏黄的烛光下, 看起来在沉思着。 他已年近三十,面容依旧俊朗, 五官的轮廓鲜明,只是当初与陈蓉初识时,他还是眉飞入鬓,眼神冷冽如刀,身上满是江湖匪气的少年郎。 如今在朝中多年浸淫, 刘怿却早已经退掉当初的江湖气, 变得更圆融,儒雅端方,看起来更易让人心生信任。 谁都知道, 先帝死后, 刘怿现在已是宗亲中铁板钉钉的第一人和主心骨。 陈蓉面上很是惶惑,忍不住用帕子遮着脸, 抹着眼泪,内心却在冷静的暗暗打量着恭王刘怿。 她有那么一瞬间,很突然的意识到, 现在的刘怿与她印象里那个在珈蓝寺后山的树下饮酒的冷厉少年,根本已经是两个人了。 她想着的,爱着的,遗憾着的,一直是当初的刘子玉,哪怕后来先帝病逝,她又和已经是恭王, 早就更名为刘怿的他,暗中走在了一起,也不过是狗尾续貂,欺骗自己圆一个早就破碎的梦。 陈蓉此生最大的转折就是年少时阴差阳错的进宫,虽然很快就逼着自己适应后宫的修罗场,在先帝面前争宠。 她为了家人,孩子而天天陷进红粉疆场,手上沾染上了再也洗不干净的热血,内心却越来越苍凉。 陈蓉一直无比的厌弃在深宫中的这段身不由己的日子,连哭和笑都要披着一层假面。 她这些年念念不忘,又放不下的,既是当初外表冰冷,放纵不羁,但是内心热诚又有侠气的刘子玉,其实也是当初还未进宫时的自己。 想明白后,陈蓉如同恍然一梦般,也觉得自己实在可笑。 那个她爱的少年,早就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在时光的雕琢中,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他们谁都无法重拾往日,永远无法再和当初一样单纯的爱恨。 “阿蓉……” 刘怿回身揽住了陈蓉,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抚摸着她漆黑如羽墨般的青丝。 他并不缺孩子,刘怿现在一个王妃两个侧妃,府上还有几个姬妾,嫡出庶出的孩子加起来有五个,所以尽管内心仍然爱着陈蓉,但是刘怿真的不希望有这个多余的孩子来节外生枝了。 “我知道是我妄想了……我们之间只能有一夕的欢愉,其他的都是多余。” 陈蓉闭上眼睛,眼泪痛快的落下来,两只手攥成拳头,放在刘怿的肩膀两侧,像是随时要推开他,她的声音颤抖着,表情隐忍又带着绝望。 刘怿沉默着,他知道如果这个孩子若是打掉的话,他和陈蓉两个就再也没有以后了。依着陈蓉的性子,将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的关系。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哽在喉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不管当初他是以着什么样的心情重新接近陈蓉,刘怿都是爱着陈蓉的。 这辈子如果他还有能够称得上是爱情的东西,都已经给了陈蓉。 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还是小小的少女,牵着胖乎乎的妹妹轻声哄着,语气温柔的让他心头一动。 而那时候他正斜倚在桃树上,看到她们走近后,他从树上跳了下来,故意发出声音吸引她的注意。 等到陈蓉然后一转头,就看到在桃花树下的自己,她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费力的抱起那个胖成肉球的妹妹搂在怀里,像只受惊的母猫,两只眼睛睁的圆圆的。 刘怿大概从那时候起,心就已经被她打动了。 他轻轻一笑,走近这个还未长成,已经容貌惊艳的女孩,故意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拿在手中一刻也未曾离开的长剑突然出鞘,寒光闪闪中,将满枝桃花绞成漫天的花雨,淹没了她的惊呼声。 她是他这辈子第一个非常想要得到,又求而不得的人,也是他一直想要收进怀里小心安放的倾世明珠。 “我会想办法的,你走吧。” 许久后,陈蓉已经收拾好情绪,除了眼睛依然略红,看起来像是刚哭过,表情依然坚韧笃定,眉眼间有些微的失意,但不掩锋芒,还是那个后宫第一人的当朝太后,大秦第一尊贵的女人。 尽管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但是陈蓉的容貌依然艳若桃李,正当盛年,岁月赋予了她愈成熟愈惑人的美貌,也给了她坚强又灵慧的性情,凭借着美貌和聪慧,她在先帝后宫脱颖而出,宠冠一时。 刘怿看着陈蓉,知道她是要下决断了,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浅薄的如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但刘怿还是有点恐慌。 她是他早已在世事艰涩中无坚不摧的内心里,最后一寸温柔的领地。 “阿蓉,我不是那个意思,孩子你想留下,就留下吧,我会帮你。” 刘怿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妥协的这么快,他叹了口气,掰正陈蓉的身体,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她是他最后的温柔,也是他最大的软肋。 他永不会忘,在皇家宴会上,他远远的看着她对着先帝巧笑嫣然,那时候刘怿握紧了青筋暴漏的拳头,甚至有种恨的想要毁灭眼前一切的冲动,连他自己也被这汹涌的怒火淹没了。 他以为她不过是个女人,他能够轻易的放下。 第204节 但是现实撕裂了他不堪一击的谎言,连自己也没有办法欺骗,他从来没有一刻放下过心爱的女人被抢走的痛苦。 他依然,爱她。 就像他曾经以为“那个女人”在他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他早就厌烦了她每日装扮的明艳照人,空守着屋子无望等待着父皇到来。 到了晚上,等不到父皇的临幸,她就把满腔的痛苦和怨恨发泄在他身上,撕打啃咬着他,又哭泣着跪地祈求他原谅自己。 但是他还是为了她,愿意倾覆所有。 “这个孩子,你真的愿意接受吗?” 陈蓉听到刘怿妥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看着刘怿问道。 刘怿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揽着陈蓉的肩膀坐回宽大的酸杨枝木的精美大床前,将陈蓉莹白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阿蓉,你愿意为了我,为了这个孩子,取舍一些东西吗?” 想到如今的局势,刘怿觉得与其防不胜防的等着江云哲和谢首辅一起来咬自己,还不如早作打算。 现在江南那边是他的命脉,却总是被人盯着,无法施展手脚,刘怿心里也憋闷。 幸而他之前已经借着江南那边的财力培养了自己的实力,这些年陆陆续续做了很多的准备,要说起来,刘怿自认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只是江云哲背后的人到底是贺将军还是小皇帝刘瑞,亦或是其他人,刘怿还没有摸透。 刘怿还不敢确定,现在到底有多少人站在刘瑞那一边。 纵然蒋家的蒋老将军年纪已大,但不管是驻守西北的蒋老将军,还是驻守东南的贺将军,手头都有着至少十万的大军,又是铁杆定钉的保皇党,若是处理不好,他们任何一方势力都有可能进京勤王。 刘怿做再多的准备,手头的兵力也无法与两边的将军抗衡。 再者,两位将军都积威多年,又驻守边疆,若是他们有什么异动,大秦的屏障就要坍塌,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小国,就要一扑而上了。 刘怿并不想冒着国家覆灭的危险,去动两位将军,也不想丧心病狂的毁灭这个国家。 虽然他现在极为信任沈穆清,但是沈穆清毕竟还年轻,经验也不足,接替不了两位将军,在军中的威望也太浅薄,无法号令贺家军和蒋家军。 再拖两年,刘瑞就成长起来了,到时候他要做什么手脚,就更加困难千百倍。 刘怿对着自己这个便宜侄子,内心相当复杂。 刘瑞并不像先帝,先帝弱点一大堆,好色,又行为荒唐,根本不足为虑,所以他动动手,先帝就死在了行宫女人的床上。 但是刘瑞这个孩子,行止有度,极为自律,又十分勤学好问,心机深沉。 虽然目前还不能朝纲独断,但是小小年纪就能在朝中的两派中坐稳宝座,政务上也展露出头角,是个天生的帝王之才。 之前刘怿曾设计在刘瑞的食物中下毒,但是被刘瑞逃过一劫,从此后刘瑞一直很小心,竟然再也没有让他找到机会。 若是这孩子是自己亲生的,刘怿再不会有什么担心了,但是眼下的问题就是,这个孩子并不是他亲生的,也碍到他了。 “取舍什么?” 陈蓉侧过来呢看着刘怿,冷冷的问着刘怿。 “你有没有想过长久的与我相伴,正大光明的站在我的身边,让这个孩子不用假托别人的身份,能长在你我身边……” 刘怿的话说的极近诱惑,但是他话里的意思,不免让陈蓉打了个冷战,她一把从刘怿的怀里把自己的手拽了出来,表情震惊的站了起来。 “你竟然……” 陈蓉浑身都冷的颤抖,脸色苍白的看着刘怿,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发誓,一定会让刘瑞好好活着,这辈子少不了他的荣华富贵。到时候你依然还是整个大秦最尊贵的女人,你我的孩子,定会有最尊贵的身份。” 刘怿温柔的看着陈蓉,摸着她如同挂着露水的玫瑰般娇嫩的脸颊,声音带着诱哄。 “阿蓉,你也是爱我的对吗?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你早该是我的妻……” 他附在陈蓉的耳朵旁,如同一条嘶嘶的蛇,让陈蓉整个后背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刘怿看着陈蓉像是饱受冲击的样子,也没有继续逼她,他此时觉得,这个孩子出现的时机,也许恰到好处呢,能够推陈蓉一把,让她早作决断。 陈蓉看起来一直失魂落魄的,短时间也没有办法做出选择,刘怿体贴的让她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这才离开了宫殿。 等到刘怿走后,陈蓉这才松了一口气般的坐回了床榻。 女人都是天生会做戏的高手,当她真的狠下心来时,男人是不能理解的。 要说陈蓉还爱不爱刘怿,大概陈蓉自己也是矛盾的,她说不出不爱。 但是比起一个虚无缥缈的许诺,她更喜欢能够握在手心里的东西,如今她的儿子已经是皇帝了,她不需要再辗转一次,求一个未必成真的可能。 况且,陈蓉早已下定决心,除了之前在先帝后宫里,为了求生,为了家族荣耀,被迫着争宠,她早已经立誓,天下间再也没有人能够让她重复过去,卑微至此。 陈蓉又过了半晌,这才偷偷的借着密道离开宫殿。 下午时分,刘瑞又从武场练武后,转而去陈蓉的宫中请安。 陈蓉看着日益长大的儿子,温柔中有一点失神。 刘瑞长得并不像先帝,除了那双有着刘氏家族特有的眼尾上钩的眼睛外,其他更多的,都是像她。 陈蓉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刘瑞白胖的婴儿时期,五官精致的像个小姑娘,长得非常像陈芸,那个她一手带大的妹妹。 那是她们母子最亲近的时光,后来刘瑞慢慢长大,就要根据大秦皇室的传统,自己择殿独居,她虽然关心刘瑞,但是毕竟不能长久相伴,慢慢的,他们母子也越来越有距离感。 第205节 “皇儿长大了呢……” 刘瑞吃饭依然让人操心,所以尽管日日练武,活动量很大,但是身形还没有抽长,并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少年那样身高挺拔。 但是刘瑞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婴儿肥,因为瘦削,反而轮廓清晰,倒是看着有一种难以名副的成熟感。 刘瑞默默地看着陈蓉,在陈蓉摸他的脸时,也没有躲开,突然,他黑黝黝的眼睛望着陈蓉,认真的问道。 “母后最爱的是我吗?” 陈蓉轻轻一笑,为刘瑞正了正搭配常服而佩戴的冠冕,肯定的对她说,“当然了。” 没有什么诱惑,能够让一个母亲放弃她的儿子。 刘瑞和陈芸,是她唯二最为疼爱的人,尽管一个没能亲手带大,一个又在她还小的时候突然进宫,但是他们都是她心里最柔软的逆鳞和最坚硬的铠甲。 她的爱情,毫无保留的都消耗在了刘怿身上。 但是她的人生中,爱情并不占太多的地方,她的儿子,她的家人,才是她最后的依仗和支撑,而这一点,刘怿还没有意识到。 刘瑞的目光深有难测,定定的看着陈蓉,似乎在估量她是不是说谎。 陈蓉脸上的笑意依然平和,眼睛清晰明澈,儿子长大了,心里开始有各种想法了,特别是他还是一国之君,天家的母子之间,总是和一般人家的母子关系,有些不同的。 过了几日,刘怿一直没有催促陈蓉的意思,倒是陈蓉似真似假的给了他回信,表示绝不可能。 再过半个月,很快就要到圣寿节了,尽管刘瑞年纪还小,但是作为帝王该有的排场,也丝毫不缺。 江云哲这边和谢首辅这边,也有点着急了。 他们原先准备从沈穆清那里入手,沈穆清替恭王出面跑腿,总要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的,但是沈穆清偏生贼的很,事情都处理的干干净净。 而且他的警觉性相当的强,身手又好,基本上各种追踪和侦查,都能够让他发现,并且回避,南方那边和恭王的联系,也都不在明面上,一时之间,恭王这边像一块没有棱角的骨头,倒是难以下口。 “没有真的,就制造假的。” 谢首辅终于在江云哲似真似假的透漏中,摸出了他身后的人,也更加的积极起来。 江云哲也发了狠,恭王那边越拖下去越是敌强我弱了,必须要加紧处理,才能有机会翻身。 于是,在他们紧锣密鼓的筹划下,一辆从南方而来的马车在闹市突然惊了马。 马拉着车在闹市横行,四处乱闯,踩踏,甚至连伤了四五个摆摊的小贩,马车上的一个大箱子也滚落下来。 惊动了巡城的守卫后,在几位守卫们的帮助下,终于把马控制住,赶马车的车夫和押送马车上货物的男仆都受了伤。 他们表示自己是恭王府的下人,这趟差事是恭王交代的,因而抢着搬落在地上的箱子,急着要走。 可是越急越容易出问题,两个人一抬箱子,可能是之前把箱子的底部摔裂了,箱子突然漏了,底部的木板掉下来,随之掉下来的,还有一件龙袍,一副配套的珠帘冠冕。 黄橙橙的颜色,一看就是皇家才能用的,上面绣着金色的龙纹,就是没见过世面的百姓们,也都知道这是龙袍了。 既然车夫是恭王府的,那么这龙袍也就是恭王私藏的。 这个方法虽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是流言却传的很快,恭王私藏龙袍,想要谋反的事,不用几天就传遍了京都。 全程哗然,毕竟之前恭王的“贤王”形象竖立的响当当,谁都知道陛下全赖恭王辅佐,百姓们对于恭王也是都十分信任。 人证物证都在这里,闹市中的百姓们亲眼目睹,于是事情很快的就呈报到朝中。 对于恭王私藏龙袍意图谋逆的消息,朝中的很多大臣们都不尽信。 这个龙袍发现的时机就很耐人寻味,简直和小孩子过家家的一样,就那么突兀的出现一辆惊了马的马车,那么恰好的当众箱子漏了,调出来龙袍。 大家都不蠢,一看就是有心人要带节奏的手笔,十之八九,恭王一定是被迫扣上这个帽子的。 南派和宗室成员,以及一部分站在恭王这边的世家,都要求详查这个事件,以洗刷恭王的冤屈。 就连民间的很多人表示不能接受,找各种理由为恭王脱罪,特别是南方地区的官员们,都联名上书给陛下,要求明察。 那两个赶马车的,在事情闹大后就主动自尽了。但是这件事能查的东西还很多,比如龙袍的手笔,到底是谁做的,很多人愿意出这个头,为恭王平反,顺便在恭王那里搏一个存在感。 但是谢首辅等人就是想要趁乱搅浑水,加上有陛下的支持,如今恭王就因为“谋逆”已经被送往御城司审判了,恭王府也被搜查一番,又在恭王府中搜到了前朝的玉玺。 这下是铁板钉钉了,恭王必有反意,甚至就连龙袍案都没有详审,虽然还是有很多人不相信,御城司飞快的为恭王定了罪。 恭王这么快就被下了牢狱,倒是让很多人吃了一惊的。 由于他是宗室亲王,又是当今陛下的王叔,总不好大刑逼供,倒时候让刘瑞蒙上一个“刑讯王叔”的不良名声。 但是正常审问,恭王一直声称“不知情”,说自己“被冤枉的”。 偏偏如今证据都没有办法推翻了,两个自尽的下人确实是恭王府中的,眼下正逢圣寿,不方便处置犯人,因而恭王一直关在牢狱里。 本来还想提审恭王身边的心腹,恭王“谋逆”,如沈穆清等人,也丝毫不能拖了干系,但是沈穆清却第一时间逃跑,整个城中搜寻了两三次,都不见人影。 于是沈穆清身上“逃犯”的身份,是一直洗刷不了了,倒是从另一个方面,更加重了恭王是犯人的证据。 若不是恭王指使沈穆清做那么多坏事,沈穆清干嘛心虚的逃跑。 半个月后的圣寿节,整个京都张灯结彩,街上摩肩擦踵,热闹非凡。人人都在大街小巷中庆祝着,当天的月色特别美。 夜里,一伙儿黑衣人偷偷的窜到御城司的大牢,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打昏了侍卫,把恭王就出去带走了。 “王爷。” 趁着夜色,黑衣人把恭王送到了城东一处大宅子里,一进去,沈穆清就跪在恭王身边,显然一直在这里等着。 恭王笑了笑,只是再怎么心理素质高,内心坚定,这段日子的牢狱之灾,对他也是一场折磨,特别还是这种雕虫小技。 第206节 而朝廷根本就没有打算仔细审核,恨不得一个谋逆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就这么压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们~~~少年菌这么萌这么可口,不收藏一下作者咩。。。 另外,推荐一波新文,少年菌的存稿现言,重生之尽欢,收藏一下嘛~~ 大龄剩女小保姆,有朝一日成为相貌璀璨充满故事的少女,人生得意须尽欢。 第85章 准备 “王爷,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沈穆清坚定的看着刘怿, 脊背挺得笔直, 似乎只要刘怿一声令下, 他就可以随时赴汤蹈火。 刘怿对于沈穆清相当的满意,这个人十分好用。聪明, 有大局观, 忠诚, 身手也好,有这样的手下如虎添翼, 这一两年间, 很多刘怿不方便出面去做的, 都由沈穆清去办, 而且办的极为出色。 刘怿并不是很轻易就能够信任人的, 只是他自信沈穆清想要的,只有他能够给他,除了为自己办事,沈穆清再也不可能实现夙愿。 这是一场很公平的交易,沈穆清把自己交给刘怿, 甘心作一柄刀锋染血的利器, 而他则在大业已成后, 给予沈穆清想要的。 “你去联系我们的人吧。” 原先刘怿没有计划这么快的就暴露自己,而是想要再增强实力,慢慢鲸吞蚕食,最后兵不刃血的成功发动政变, 谋权夺位。 但是现在外面的人都在逼他,外有江云哲和谢首辅虎视眈眈的一直盯着他,内有刘瑞一直对他心怀戒备,刘怿明白,此事若不是刘瑞指使的,并不会轻易就被那样儿戏的阴谋所打败。 刘瑞比他想的,更有警惕心,他还在犹豫,而刘瑞早已经对他起了杀心。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件所谓的私藏龙袍案,就是这样,他完全是被诬陷的,但是没有人在意他是不是真的做了。 甚至事情的真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权利和大义掌握在哪一方,刘瑞和谢首辅等人合谋,已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将他收押在牢里,把他推入万夫所指的局面中。 既然已经逼得他不得不反,那么刘怿想着,逼到这个份上,自己再无路可退,也无需再继续隐忍下去了,只能破釜沉舟,接受成王败寇的命运抉择。 “谨诺。” 沈穆清垂下头去,掩去了眼底的情绪,声音清冷干脆,好像早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事成之后,便如你所愿。” 刘怿拍了拍沈穆清的肩膀,居高临下的站着,看着这个年轻人有一瞬间的动容。 沈穆清所图事大,投靠刘瑞基本完全不可能实现他的心愿,那么,就只能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一起奋力一搏。 关押恭王的大牢被人劫狱成功,恭王被救出后失踪的消息,到了更晚些的时候,也紧急的上报给谢首辅知晓。 宫里众人依旧沉浸在圣寿节的欢天喜地,歌舞升平中,谢首辅听着御城司的长官使人过来报信,他听着黄门的低声耳语,顿时神色冷凝了起来。 “爱卿,可有何事?” 由于谢首辅坐在最靠近刘瑞的下首处,刘瑞也看着有个黄门过来找谢首辅说了两句话,随后谢首辅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劲了,因而好奇的问道。 “恭王不久前从牢里逃出来了,有人去御城司大牢里劫狱。” 谢首辅犹豫了一下,想着如果要全城戒严,抓捕恭王,那么肯定需要陛下的旨意,此事完全瞒不住,便只能简要的说了一下。 这次因为忙着圣寿节,京都里人山人海,倒是不好找人的。恭王等人杀死了御城司侍卫们近二十来个人,成功劫狱,如今行踪不定。 他说完后,刘瑞的脸色也有点泛冷。他们都知道,恭王逃出去后,必然不会轻易罢休,一定要趁他恢复元气进行反攻之前抓到他,不然就是纵虎归山,其害无穷。 大殿里的宴会上,宫廷杂技班子还在进行着杂耍表演,场面惊险刺激,赢得了阵阵低呼声和鼓掌声。殿堂内部灯火澄澈通透,刘瑞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的官员们,或沉浸在表演中,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聊天,内心突然有种荒凉感。 这个江山的真正主人,只有他自己,恭王逃狱后,危害最严重的也只有他自己。 不远处,陈蓉也坐在上首,与一群太妃们一起看戏,下面坐着一同进宫贺寿的官员们的女眷,她的面孔有一半隐在背光处,看着神情莫名的带着冷意。 刘瑞看了一眼母亲,又很快的转过视线,望着谢首辅点头。 “一切,就交给首辅了。” 因为刘瑞还没有亲政,虽然是名义上的国家最高领导人,但是实际上,朝政大权和总方向还掌握在谢首辅手里。 刘瑞知道谢首辅等人和恭王已经是不死不休了,把事情交给谢首辅,也算是找到最佳人员,谢首辅必然会全力以赴。 好不容易宫廷的宴会散场,已经是深夜了,大臣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一同出宫,谢首辅的步履匆匆,路过时,看到应平侯老侯爷正拉着西宁侯一起相约再喝一杯,也只是微微点头。 对于应平侯老侯爷这个亲家,谢首辅还是比较不熟悉的。 在他看来,应平侯能力平庸,但是偏生有几个好儿女,陈家大爷和二爷,都十分不错,更遑论在宫中的太后娘娘了。 作为天子外家,哪怕应平侯府一家人什么都不是,天天啃老本,也足够显赫三代,以及自家远在滁州的儿媳妇,谢首辅也觉得不能小看。 就是这样一个人,和西宁侯关系倒是不错,西宁侯的名声在京都里算是烂透了,荤素不忌,贪花好色,也是恰好有个争气的好儿子。 江云哲年少有为,如今更是刘瑞的心腹,陈江两家如今关系良好,想来少不了有刘瑞这个原因在。 之所以前段时间,恭王那么轻易的就被下到牢里,审判结果也无从辩驳,朝廷支持恭王的势力,以及南方的势力,虽有动静,但是起不了作用,就是陈家在其中起了关键的作用。 陈家大爷在朝中多年经营,如今一旦施展手脚,那是相当的不同凡响,他竟然与朝中各派官员,以及其他的利益方和世家们,关系都十分不错,这才成功的压下了这场即将开始的大乱。 这样对事态的把控能力,平日不显山不漏水,但是遇事方显应平侯府的宽广人脉和良好人缘,这般厚积薄发,实在让人心生战栗。 谢首辅心头有点警惕,陈家的能力比想象中还要重要,并不是之前表现出来的与世无争,只做纯臣的态度。 江云哲也很快的听说了消息,派出人在整个京都里搜索刘怿的消息,特别是让人守住了城门,以防刘怿进出京都,造成大的眼中损失。 谢首辅第二日就当朝宣布了恭王已逃离狱中的事,借着刘瑞的旨意全城戒严,四处搜索恭王的踪迹,并且把恭王府围的水泄不通,一旦恭王与府里的人联系,他们就会第一时间知道。 第207节 而恭王他们则藏身在城西过往的一处大宅中,知道这处宅子的人很少,目前还要躲着点,怕被人看到。 恭王是有自己的私兵的,以前都是沈穆清为他训练的,如今沈穆清继续替他出城召集私兵,只等着时机一到就攻进城来,到时候兵临城下,一下子猝不及防。 除了自己的军队外,恭王还有多年之前的一个盟友,对方也是需要他的支持。如今,正是用到这个盟友的时候了。 万寿节过后半个月,刘怿一直没有找到,刘瑞和谢首辅的人都很不满意,但是恭王和沈穆清等一种亲近,真的和人间蒸发一样。 后宫里,陈蓉有点震惊的看着一个不起眼,以前在她的宫里专司扫洒的小黄门。 “娘娘,恭王殿下问您考虑清楚了吗?让您再做最后一个选择。” 小黄门毫无惧色,凑在人堆里压低了声音,突然上前一步主动的说道,而在场的人中听到话的,只有陈蓉能听到。 这个人埋藏的很深,平日里完全没有漏出过一丝的马脚,如今突然跳出来,必然是恭王的用意和震慑。 陈蓉的面色难看,如今计划已经都按照她预先设定的轨迹在走了,但是宫里也不知道刘怿当初到底埋了多少人手和势力。 想到如今恭王逃脱牢狱,这柄悬在颈侧的利剑,也就随时虎视眈眈的等着反扑,陈蓉的心情十分不佳。 “什么选择?” 陈蓉把黄门叫进屋,屏退周围的宫女嬷嬷,问着黄门,她之前已经给过刘怿一个回答,现在刘怿又要来逼她了吗? “这里有一包□□,您放在陛下的碗里吧,里面的东西并不是让人死,只是会让人身体不适。恭王说,等事成之后,您就是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来您生了孩子,就立孩子做继承人。” 黄门的声音又尖又细,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来,里面是白色的面粉,放在桌子上。他自己既然暴漏了身份,就没有想过能顺利脱身。 加上黄门本来就是被断了子孙根,尘缘已了,无根无基,他决定为恭王办事后,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等黄门出去后,陈蓉皱着眉看着桌子上的油纸包,她的内心迅速的猜测着,恭王近期大概会有动作了。 小心的把□□收起后,陈蓉让人传信给大哥和侄子,让亲人们早做准备。这段时间陈家作为陈蓉的娘家,也是出了不少力气的,陈蓉也知道朝廷上的事全赖大哥进行周旋。 现在宫里已经不再安全,刘瑞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因而现在刘瑞的食物要过了很多次的检查才能端上饭桌,更有贴身侍卫更有不间断的保护他,倒是保证了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好困啊啊啊啊 第86章 政变 该来的总会到来,在七月初四的夜里, 刘怿决定破釜沉舟, 发动了政变。 当天夜里, 先是宫中的保和殿莫名的失火,火势烧得越来越大, 引得一堆黄门和宫女们惶恐不安的四处逃跑, 拥挤中不少人被推倒踩伤。 也有几名困在大火中没有逃出来的黄门和宫女, 整个内廷吵吵嚷嚷,乱成了一团。 由于保和殿在宫廷中处于中轴, 里面的人又多, 这里起火, 与刘瑞住的承乾宫距离极近, 又是深夜, 一片混乱中,黄门仆射陈豪赶紧召集了内廷侍卫们一起去承乾宫护驾。 “陛下,保和殿走水,奴婢护着您先行离开这里。” 陈豪跪在刘瑞的寝殿外大声喊着,刘瑞在睡梦中早就被外面的吵嚷声惊醒过来, 迅速的召人进去伺候更衣, 并且让陈豪进去。 “现在火势扑灭了吗?” 刘瑞一边换衣服, 一边问着陈豪。他估摸着这个时间已经不短了,按理说应该是灭火了才对。 “奴婢无能,现在火势无法扑灭,陛下还是先行撤离吧。” 陈豪低着头, 大半夜跑来跑去查看情况,忙碌不堪,额头已经有一层细密的汗珠了。 怕火势继续蔓延下去,刘瑞只能一边带着人撤离,一边命人赶紧扑灭大火。 “去通知太后等人了吗?” 想了想,刘瑞还是决定离大火比较远的宁安宫,到底还是半大的少年,如今宫里乱成一团,刘瑞担心太后的安全。 刘瑞这里刚到宁安宫,陈蓉也已经带着人一起出来,正好在宫外两个人正面相遇了。 刘瑞身边带着一半的宫内侍卫,另外一半人都在保和殿那边稳定局面,用各种手段灭火。 “皇儿,可是无恙?” 陈蓉最近这段日子,时常觉得心脏跳得很激烈,左眼皮也不断的跳着,总觉得要出事,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现在果然应在了宫中的大火中。 “无事。” 刘瑞摇了摇头,与陈蓉执手一起往宫内走,他的面色有点苍白,眉峰紧紧蹙起,担心着宫内的情形。 就在这时,突然一支利箭从后方射了过来,擦着刘瑞的胳膊钉在了地上,陈蓉尖叫一声,扑在刘瑞的身上,刘瑞身边带着的黄门和侍卫们赶紧将刘瑞他们围在中间。 随后没有等大家缓过神来,就是一片箭雨袭来,几十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突然涌了进来,手持刀剑,与侍卫们战成一团。 “陛下快走。” 陈豪护着刘瑞,肩膀处也被流矢划出了血,赶紧一边以身体挡住乱飞的箭,一边拥着刘瑞和陈蓉一起进宫。 “让人给江统领报信!快去传信。” 刘瑞一边走着,一边招呼跟在身边的小黄门三思,他身边三思的功夫最好了,让他赶紧冲出去把羽林军叫过来。 陈蓉担心刘瑞受伤,也赶紧护着刘瑞,在众人的保护下躲进了宫里,几名黄门合力关上了大门,把门栓闩上。 看着刘瑞暂时安全了,陈豪松了口气,一下子扑倒在地上,肩膀的伤口处流出的血液也是黑色的,显然箭头上带毒。 “快看看你有没有伤到!” 陈蓉的手都发着抖,流着泪上下胡乱摩挲着刘瑞,生怕他也被毒箭所伤。 万幸这段时间为了防备刘怿的来袭,刘瑞身边的黄门都是带着功夫的,护的刘瑞严严实实的,倒是没有受伤。 第208节 宫内的黄门和侍卫们都守在门口处,他们暂时逃了进来也不安全,黑衣人随时都有可能攻进来。而那些黑衣人说话并不是大秦的口音,倒像是其他周边国家的。 刘瑞看着陈豪在地上痛苦的蜷缩着翻滚,眼中也带着惊惶,他从小就是陈豪带他长大的,对他忠心耿耿,如今又为了保护他而中毒,让刘瑞的眼中也带着一丝泪意。 陈蓉紧紧搂着刘瑞,现在就祈求着御林军快到到,内宫侍卫们人不少,应该能撑住一时半刻的,到时候他们还能有救。 他们坐在大殿里,内心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声音,这时,宁安宫里的几个宫女悄无声息的接近了陈蓉和刘瑞。 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这个一直伺候陈蓉的宫女锦绣一把将刘瑞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一把锋利的匕首比住刘瑞的脖子。 “娘娘,恭王说已经给过您选择的机会了。” 这个宫女是从陈蓉刚进后宫时就伺候她的,这么多年来帮陈蓉处理了很多不能见光的阴私事,很得陈蓉的信任,为了防备恭王,陈蓉这两年已经在宫里处理了好几批宫女了。 前段时间,陈蓉还又重新梳理了自己宫中的人员信息,把所有带着不安定因素的人都换了出去,以为是彻底清理掉了恭王在她身边埋着的人手。 但是竟然连锦绣都是恭王那边的人,让陈蓉实在料想不到。先帝去后才几年,恭王就已经在内宫渗透了这么多人,他到底是不是一开始就抱着利用自己的想法,陈蓉不得不这样想了。 “锦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陈蓉齿冷心更冷,眼睛里的怒火要把锦绣灼透了。她自认对锦绣还是相当不错的,因而对于锦绣的背叛,陈蓉真的既愤怒又失望。 “回娘娘,奴婢一直都是恭王的人。” 锦绣手中的匕首拿的很稳,看着陈蓉在自己回答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也没有在意,带着刘瑞慢慢往大殿外面走去。 刘瑞在之前锦绣提到恭王时,眼神就慢慢暗了下来,此刻配合的在锦绣的钳制下往外面走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 陈蓉焦急的看着锦绣,恨不得以身相替,急忙带着人追了出去,而此刻周围的人看着锦绣钳制着皇上,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打开门。“ 走到宁安宫的朱红色大门时,锦绣对着守门的侍卫和黄门喝到。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点犹豫,只是皇上就在她手里,也不敢不遵。但是外面是什么情况,诸人谁也不敢保证。 ”给她把门打开。“ 陈蓉嗓音沙哑的道。 她的心口刺痛的不能呼吸,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被匕首顶着脖子的刘瑞,心尖打扎一样,恨死了自己太过于大意,计划中总有防不胜防的漏洞,她不该冒这么大的险。 陈蓉现在努力撑着自己保持理智,不要太过关心则乱,知道暂时他们还需要刘瑞,所以刘瑞的安全还能保证,接下来怎么把人救出来,就要好好想一想了。 大门吱呀一声推开了,外面的羽林军还没有到,内廷的侍卫们还在和黑衣人战在一起,虽然侍卫们人数多,但是黑衣人功夫普遍不错,箭矢和又带着毒,倒是以少胜多拼了个势均力敌。 看到锦绣劫持着皇帝出来了,黑衣人和侍卫们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接下来就有黑衣人对着天空发了一个信号弹。 “恭王今天晚上会进宫来?” 陈蓉默默看着天上绿色的信号弹,皱起了眉头。安阳宫里有一处通往宫外的密道她是知道的,她已经命人重兵守着了,若是恭王敢从那边出现,他们就会马上知道。 但是,眼下看着锦绣和这群黑衣人的动作,这么有恃无恐,看起来密道边守着的人拦不住恭王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陈蓉就看到恭王带着一队重甲卫兵远远的过来了。遥遥的,保和殿处依然有烟雾蒸腾,看起来火势依然没有控制住。 “阿蓉。” 刘怿看着陈蓉苍白的失去血色的脸颊,内心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他若是真的想要对付陈蓉,也不用等到现在了,早在他被迫从牢狱中逃出来时,就可以到处散布自己和陈蓉的关系。 当朝太后和王叔偷情,秽乱宫廷,这桩桃色新闻若是传了出去,将来陈蓉的名声绝对就保不住了,百年后也会被列入“妖后”的名录中,这对于陈蓉才是最致命的打击。 但是刘怿并不想这么去做,他早就已经猜到,大概陈蓉也参与到了和刘瑞,江云哲,谢首辅等人一起陷害自己的计划,逼得自己“不得不反”。 就算是陈蓉又一次的先背弃了自己,刘怿绝望的发现,他依然还是不忍心对她坏。他依然还要再最后抱着一线的期待,想要和她在一起。 哪怕再过多少载人事音书,她在刘怿心中,都是当初漫天桃花中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绝色少女。 “阿蓉,你可以再一次的做个选择。选他,还是选我。” 刘怿再一次的给了陈蓉一个选择,跟在他身后的沈穆清,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的微妙,只是很快的就消失不见。 陈蓉闭上了眼睛,控制不住眼底的湿热,没有出声,刘瑞全程都睁着眼睛,看着陈蓉的表情,在知道陈蓉一直没有放弃过他后,他眼中的淡漠和冰冷之色也消失了一些。 刘怿的内心一片荒凉,他为了她一退再退,对方却丝毫没有动容,他不觉自嘲的一笑。 “那就亲眼看着吧,看着你的儿子变成我的阶下囚,看着我荣登大宝,成为天下第一人。” “你做梦吧刘怿。你是不会成功的。” 陈蓉再睁开眼睛时,眼底已经是一片的坚定之色,冷冷的对着刘怿喝道。 “你是指望着江云哲进宫救驾吗?还是指望着谢首辅带着一帮文臣过来?” 刘怿相当的自信,他早就已经在外面让人拖着江云哲了,还有五万的精兵在沈穆清的带领下已经突破城门,赶到皇宫外面随时待命了。 另有五千的铁甲卫兵,从密道源源不断的进来,跟着他一起攻陷皇宫。 到时候他可以挟天子写下退位诏书,并且由刘瑞再最后下一道圣旨,说自己亲小人,远贤臣,恭王殿下其实是被诬陷的,解决掉江云哲,谢首辅后,再由恭王继位。 ”刘瑞,你若是肯服输,按照我的要求退位,我还可以留你一命。“ 刘怿走近了刘瑞,示意锦绣放开钳制刘瑞的匕首。 现在整个皇宫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另外原先就是他这一派的朝臣,也都不会反抗。刘怿相当的自信,哪怕是江云哲进宫救驾,也无法和他对抗。 第209节 等到锦绣手里的匕首一放下,陈蓉就扑过去了,急切的搂住了刘瑞,现在宫里已经是恭王的天下了,他们无处可躲。 ”我不会听你的。“ 刘瑞大声的对着恭王说到,倒是让恭王有点诧异,看起来刘瑞这个孩子还有几分骨气。 “先前看在你是我侄子的份上,给你一条生路,既然你这么不乖,那么就不要怨我这个叔叔不讲情面。” 说完后,刘怿就走了过去,示意手下的人把刘瑞绑起来。 第87章 身份 “大胆,谁敢碰朕!” 刘瑞从陈蓉的怀里挣扎着出来, 挺直了脊背, 一双眼睛冷冰冰的扫视着恭王身边的黑甲侍卫, 小小年纪看起来威仪十足。 本来还想上前的侍从们,倒是都被他的目光逼视的不敢近前了, 一时之间有点犹豫不决。 “尔等投靠反王刘怿, 皆为乱臣贼子, 若是现在弃暗投明,朕在此立誓, 绝不追究尔等的前罪。但若是继续与反王沆瀣一气, 那么所有参与的人都夷族论处!” 刘瑞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哪怕到了这个局面, 面前就是刘怿带来的重重兵甲, 面上也丝毫没有一丝的怯懦,目光清正,虽然比恭王矮了很多,但是气势上丝毫不不输给他。 刘怿皱着眉头,看着迟迟不敢向前的侍卫大喝, “你们还犹豫什么!” 侍卫们像是突然反应过来, 开始向刘瑞围拢过来, 而这时候,刘瑞对着也簇拥上来保护自己的黄门和侍卫们大声疾呼道,“诸君忠心可鉴,今日可与朕共战反王!” “愿与陛下同生共死!” 诸位侍卫们声音整齐划一, 声音汇集到一处,气势磅礴,一致重新拿起武器,尽管人数上比不过刘怿带来的四千重甲卫兵,但是谁都没有后退一步。 “哼,不知死活。” 对于这些人,刘怿一点也没有看在眼里,轻蔑的一笑,看着刘瑞,只觉得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太过于天真了。他既然敢逼宫,就已经拿出了全部的实力,也做好了完全的考量。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一片哗然之声,纷繁嘈乱的脚步声以及铁甲和兵器划地的声音陆续传来,金戈相撞的声音清脆,远远地传了过来,有大量的侍卫们从城门进宫,涌了进来。 领头的,是一个高瘦又熟悉的身影。 刘怿的眼中带着一丝的狂喜,这是成功了,沈穆清已经控制住京都的局势,带着人成功的杀入宫中,说明宫中现在已经被他们的人包围了。 刘怿现在带过来一千多侍卫,另有四千多人在密道处阻拦着陈予溪的人,这五千人是绝对忠诚与他的死士,而沈穆清所指挥的那部分兵力,则是由他一直带着训练出来的。 “见过王上,幸不辱命。” 沈穆清走近刘怿,单膝跪下,周围的士兵们迅速的列队站好,看起来行止有素,纪律严明。 “干得好,江云哲可是拿下了?” 如果说京都里有什么人能让刘怿觉得可能成为沈穆清的对手,那么肯定就是江云哲了。这个人是忠诚的保皇派,哪怕是之前刘怿派人三番五次的去暗杀江云哲,都没有成功。 刘怿也想过威胁江云哲的家人,毕竟西宁侯还是挺不靠谱的,贪图酒色,还男女不忌,京都里一等一的无用之人,但是他设下陷阱,西宁侯却没有顺理成章的踩进去。 按理说他不该有这个脑子的,只是刘怿想到西宁侯如今和应平侯老侯爷关系日益亲近,便觉得西宁侯是铁杆定钉的站在了陈家这一边。 西宁侯这块骨头,一时半会儿有陈家护着,也没有办法啃下去,让刘怿懊恼的不行。 “是。” 沈穆清点头应道,眼神沉稳,让刘怿更加满意起来。 “哈哈哈哈……” 刘怿狂喜的大笑,如今京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只要除掉江云哲和谢首辅一脉的清流一派,朝中大臣想必也会很乐意拥他为帝的。 这时,刘怿转过身来,指挥着人要重新去把刘瑞拿下。 刘瑞这边看着面前大势已去,再抵抗下去只能徒增伤亡,只能让侍卫们停止抵抗,自己和陈蓉一起束手就擒。 刘怿让人先把刘瑞和陈蓉关进宁安宫的大殿里,等着他解决掉外面的事后,就逼着刘瑞退位下诏。 陈蓉跟着刘瑞往宁安宫殿里走去,走到一半,深深地看了一眼刘怿。 内宫的侍卫们也被刘怿让人全部带下去看押起来了,刘怿带着沈穆清一起往大正宫走去,准备稍后就召见大臣们进宫。 外面,士兵们安安静静的守着,刘怿一进大正宫的大殿,忽然惊讶的看到大殿内站满了朝臣,如同平日里早朝时候一样,文武官员分列而站,手拿板笏。 但是现在还是黎明时分,并不到早朝的时候,刘怿一进了大殿内部,心就猛地沉了下去。 这时候,走在刘怿身后的沈穆清,命令两个侍卫把大殿的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关上了。 “反王刘怿,所犯谋逆大罪,如今你家眷已经全部收押大牢,劫持陛下意图逼宫的事所有朝臣俱都看到,你可愿俯首认罪?” 江云哲从武将处出列,看着刘怿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朝臣中,之前刘怿已经联络好的南派官员,个个都心虚的低着头,眼看着恭王要倒了,他们谁都不想再趟这次浑水。 而刘怿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如果说现在他还什么都不明白,那就太傻了。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环环相扣,甚至包括沈穆清在内,都可能是一个诱他上钩的饵。 “竟然是你背叛了我。” 刘怿转身,眼睛平静的看着沈穆清。他多年苦心谋划,一朝事败,就在于过于信任沈穆清了。 刘怿身边能用的人不少,但是沈穆清太过于出色了,加上他的身份刘怿早已命人核查过,万不会出错的,有这么大的把柄,刘怿用起来也放心。 “你的身份也是造假的吗?” 他向着沈穆清问道。 第210节 “没有。” 沈穆清依然是长眉入鬓,冷冽如刀的样子,眼中无悲无喜,回答的很肯定。似乎他到底是谁的人,他的身份揭破了也完全没有关系。 “这我就不明白了,你祖父既是因为通敌叛国而被先帝夷了三族的沈国清,那你为何还要背叛于我?其他人可知道你的身份?你现在仍然是叛国之人的后代,根本不该存活于世。全天下只有我能为你祖父平反冤案,你为什么还要背叛我?” 刘怿最不解的就是这个了,因为沈穆清的身世牵连的是先帝时期的冤案错案。 作为先帝的儿子,刘瑞应该子不言父过,若是一旦为沈家平反,就是承认了先帝昏聩,误会忠良,千载之后史笔如刀,这样抹黑自家父亲的名誉,刘瑞绝对不会同意去做的。 只有刘怿去做这件事,才没有负担,他和先帝是兄弟,关系并不太大,也没有心理负担和舆论负担,更不用操心先帝的名誉。 朝中大臣们听到刘怿揭破沈穆清的身份,都暗自讶然。 当初十几年前的沈将军通敌叛国大案,不少历经两朝的老臣都印象极深。 实在是沈将军太冤了,盖因当时大秦正好和尤聂两国交恶,尤聂国人都高大健壮,身形矫健,并且主将立乐和狡猾多智,相当的难缠。 恰好沈将军奉命出征平乱时,因为军中出现奸细而连败两次,折了一万兵马。但是胜败乃兵家常事,沈将军和刘瑞的曾外祖蒋老将军,并称大秦双雄,也是相当的有实力的。 如果再给沈将军一点时间,必然能重整旗鼓,打退尤聂的。偏偏那时候,先帝刚刚继位,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就对沈将军的败仗非常不满。 而且沈将军此人最大的不足之处,就是有些贪色,他的府中刚好有异族女子为妾,是不是尤聂国的人还是两说,而且那个妾是三年前就纳了一直养在府中,沈将军出征尤聂,根本没有带来。 但是沈将军私养异族宠妾的事情还是被当时对他不满,担任监军的罗诚豪告发,参上了一本,有心人又继续描补,就变成了沈将军通敌叛国。 先帝也没有细查,又派了当时刚出头的贺将军前往战场,接替了沈将军,沈将军押解回京。沙场临时换将带来了相当不良的影响,贺将军费了足足两年,才击溃了尤聂国。 确实在沈家搜出了异族侍妾,先帝直接判了沈将军叛国罪,夷三族,当时牵连甚广,从沈家八十岁的老太太,到刚刚出生嗷嗷待哺的幼儿,全部立斩,由于人数众多,菜市口的血染了半条街。 沈穆清听到刘怿说完后,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眼中带着一丝苍凉,仿佛积年的沉珂被抖落出来,只有深深的叹气。 “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某不能因为私人的恩怨,而助纣为孽。” 其实说实在的,沈穆清现在对于当初上一辈的事情,怨念已经慢慢的淡了。而且他来到京都后,陛下已经在太后娘娘的说服下,愿意将来为沈氏一族平凡。 如今眼看着刘怿要倒了,他内心真的没有多少喜意。 为了沈家的冤案,沈穆清前二十年就没有痛快过一天,总是无法放下,后来又痛失一生挚爱。 沈家其实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少记忆和温情。当初祖父被冤枉,全家夷三族,他尚年幼,因为是外室子反而躲过一劫。 因为沈穆清是外室子,所以沈家大门都没有进过,知道他存在的人都不多。 沈将军的冤案实在太惨烈,一片忠心,名声赫赫的铁血将领,只因先帝的一声令下而夷平三族,让所有忠君爱国的将领都心冷齿寒。 所以沈穆清的存在被蒋老将军私下知道后,内心不忍沈将军血脉断绝,便收养在府中,从此他改名换姓的有了他另一个身份,随母姓,叫做周定光。 沈穆清的生母一直到死之前,才为他讲了自己的身世,这个前半生一直努力想要进入沈家大门的女人,告诫他一定勿忘先祖,将来有机会重新光耀沈氏门楣。 沈穆清知道实情后,对于先帝昏聩,以及祖父含冤不白而死的事情充满了愤怒,那时候他正好十六岁,这件事从此就压在他的心头,总想着能够有一天让祖父沉冤得雪。 他在过于在意这件事了,反而拘泥于此,一度失去了方向。蒋老将军曾经希望他能重新过他自己地人生,甚至愿意为他和自己心爱的外孙女牵线。 蒋老将军只有两个庶子,都不太成器,将来无法接管蒋家军,沈穆清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军事上也有天分,蒋老将军存心想要培养他做接班人的,待沈穆清娶了自己的外孙女后,便慢慢把自己一手带起来的蒋家军交到他手里。 毕竟逝者已去,前人终归黄土,先帝后来也过世了,是非功过已经都不重要了。 但是沈穆清始终意难平,一旦娶了陈芸,就和那个错杀他全家的先帝有了亲戚关系,新帝是先帝的亲儿子,不会为了他损害先帝的名声,那就无法为祖父平反了。 在年少气盛的沈穆清看来,无疑是一种背叛。 于是沈穆清自以为深思熟虑的做了决定,忍着心痛先推开了陈芸的手,两人从此缘分断绝,换得蒋老将军的一声叹息。 陈芸十五岁后就订了亲,而他在难耐的痛苦和相思中游走江湖,在大漠黄沙或者孤烟冷雨中,一天比一天更觉得后悔。 直到某一日,他接到了一封特殊的信,是陈蓉派人找到了他,为他另外指了一条路。怀着一种救赎自己的心情,沈穆清改回原来的名姓,踏入了西南的战场。 “沈将军叛国案,另有内情,是非对错,朕找到证据后一定还沈氏一族一个公道。” 刘瑞在黄门和侍卫的环绕下,换好了九龙戏珠的朝服和冠冕,推开大门走了进来,对着刘怿说道。 沈穆清根本没有带着城外的那四万私军进宫,他带来的只是羽林卫。外面刘怿带来的重甲侍卫,已经被早已埋伏好的羽林卫大军制住。 刘怿的脸色灰败下来,过去果然还是太小看这个侄子了,他竟然能够下定这个决心,倒真是不简单。 刘怿后悔极了,果然应该在他还没有长成之际,前两年就该动手的。哪怕当初扶持平王,也不会让自己落到现在的下场。 看着刘瑞进来,满朝文武一同跪下,山呼万岁。 江云哲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边的沈穆清,也是在昨天的时候,他才临时见到了突然出现的沈穆清。 最初江云哲对于沈穆清的身份半信半疑的,毕竟之前他和沈穆清可以说是死对头了,在他的心里,沈穆清一直是恭王身边的一条咬人的狗。 直到沈穆清拿出了陛下的诏令,江云哲这才知道,沈穆清才是他们最大的一道暗棋。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嗷嗷,小可爱们好久没有在作者有话说看到少年菌了啊,想我了没? 少年菌其实很苦手写逼宫和政变啊,太考验智商了,而且查过好多资料,历史上写的都太简略了,甚至很多我们看着都很儿戏,比如北魏时期,尔朱荣诛杀异己朝臣,为了自己上位,命人引导百官于行宫西北,告之朝臣说要祭天,不能请假。百官聚集之后,尔朱荣捡个高台四处望,立马于上,大声叱责说:“天下丧乱,先帝暴崩,都是你们不能辅弼造成。而且朝臣贪虐,个个该杀!”言毕,纵兵大杀, 史称“河阴之变”。 很多史上逼宫的材料都是直球,只有四个字,闯入宫中。这咋写呢,所以少年菌就有点掉智商了,感谢爱我哒小仙女们包容我。 至于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逼恭王先反,而不是让沈穆清抓到恭王的证据高发他呢,是因为恭王之前埋得挺深,宫中有好多他的人,沈穆清不会知道一切,所以为了把这些人清理出去,以及把恭王的势力都一网打尽,摸透了他所有的势力,这才要费这么多大力绕一圈。 第88章任务 88 刘怿兵败如山倒,又证据确凿, 被刘瑞当朝宣判, 谋反大罪理应夷族, 但是念在刘怿身为皇亲的份上,都是天家骨肉, 刘瑞便判了刘怿的家眷一同发配岭南的关外流放, 三代不能回来。 至于刘怿, 则终生圈禁在荒岛上。 通过刘怿之前破釜沉舟的逼宫行动,宫内宫外刘怿的势力已经彻底的被摸清楚了, 现在也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第211节 把之前追随刘怿的南方一派朝臣, 也都被撸下官职, 数罪并罚, 牵连人数甚广, 甚至南派也有官员参与其中,一同下了大狱。 一时之间,反王刘怿从之前闻名大秦的闲王,变成过街老鼠般,尤其是朝臣官员, 原先附庸拍马都来不及, 现在则恨不得立马撇清关系, 生怕自己也跟着沾上一丝一毫。 南派的势力已经去了十之六七,现在朝中唯有谢首辅所领导的清流一派一家独大,刘瑞依然因为年纪的问题无法彻底的亲政,需要有人在朝堂上为他稳定住局势。 论功行赏后, 谢首辅加封了太子太保,无头一时无两。 而江云哲和沈穆清等其他人,也都论功行赏,这二人因为青年才俊,又深得陛下信任,倒是并称京都双璧。 到了这一年的冬天,在冷风呼啸的吹进人骨头缝里时,刘瑞开始准备选秀,明年大婚后就着手亲政。 本来这事该是太后陈蓉负责,但是她早在刘怿大败后就对外宣称身体不佳,缠绵病榻足足半个月后,决心清修礼佛,于是长途跋涉,躲去了五台山。 而刘瑞本身由于年纪小,后宫一个女人都没有,所以这次选秀需要补充进来的女子就不少,加上人人都觉得这是好时候,皇帝青春正好,若是做第一批入宫的宫妃进宫,哪怕做不了皇后,也能多与陛下相处几年。 趁着陛下年轻好好培养感情,青春年少时期的感情最是真挚,若是真的在陛下心里挂上号,这辈子也值了。 所以因为刘瑞选秀的事,宫里宫外着实热闹了一阵,一时之间”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事实上,生个儿子若是天资有限,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但是生女儿的话,只要长得好看些,就能够有机会近身伺候天子,一本万利的大好事。 一旦家中女儿受了陛下青眼,作为天子外戚,半个皇亲国戚,既分光又富贵,三代之内都能在京都横着走。 尤其是当今天子的外家,应平侯陈家的例子在明明白白的摆着,因为是当今天子的外家,如今陈家两兄弟皆在朝中担当重任,手握重权,又被陛下所信任,陈家从三流的没落侯爵,眨眼间又成为京都一等一的豪门。 作为天子官宦侯爵的人家都开始把目光放在皇后这个位置上使力气,而宫外的普通人家,家中有美貌的女儿,也都暗自期待,准备送女儿入宫参选。 很多京都的达官显贵,走不了太后的路子,也都纷纷积极表现,想走陛下的路子,看在自家办事得力的份上,为自家女儿在后宫争得一席之地。 也因为刘瑞选秀的火爆消息,倒是终于把刘怿谋反的阴影冲淡了很多。 而滁州的川府,谢奕在府衙里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你说什么?” 谢奕本来端着一杯茶的,因为沈穆清刚才传达的陛下说的话太过于出人意料,往嘴里喝水的动作都顿住了,一时不察,茶杯里的热茶倒了一裤子。 “陛下有口令,命我尽快带着谢夫人一起去五台山陪伴太后娘娘。” 沈穆清此行很低调,执行的是秘密的任务,因而只是简单地带了几个人和一辆马车。 “唔……” 谢奕的眉头皱起来了,陈芸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开始高高的鼓起来,肚子里偶尔会和他互动的小宝宝,勾的谢奕工作都三心二意的,一心期待着宝宝出生,工作都没有什么吸引力饿了,只想回家陪妻子陪宝宝。 这下陛下莫名其妙的传来口令,说让陈芸去五台山陪太后,别说陈芸如今行动都不太方便,那他怎么办?还不知道要陪多久,他难道会惨到连自家孩子出生的第一面都见不到了吗? “拙荆产期将近,此时不太方便出远门啊,况且一路长途,舟车劳顿的,我能问问,陛下为什么要让拙荆去五台山陪伴娘娘吗?” 谢奕小心翼翼的问着,心里实在猜不透皇上的想法。 他知道自家媳妇是太后娘娘宠爱的妹妹,太后娘娘一向对她疼爱有加,怎么舍得让她在临产前没几个月的时间,再去那么大老远陪她呢。 “陛下的决定,岂是我等为人臣子的可以揣测的?谢大人慎言。” 沈穆清依然保持着清冷的语调,看着面冷心冷的样子,倒是让谢奕一时哑口无言了。 确实是,他们从小读书就被灌输了忠君爱国的观念,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命令妻子去陪太后,必然是有原因的,怎么能容他来质疑。 “谢大人尽管放心,令夫人和太后娘娘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必然不会害她的。” 沈穆清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其他的再多,他也不能透漏了。 “臣谨诺。” 微微叹息了一声,谢奕只能表示自己遵旨了。 带着沈穆清先来到自己家里,谢奕一路上的气压都有点低,很想跟着陈芸一起去五台山,但是川府这边的工作都需要他一手负责,况且他是一方官员,皇命在身,又怎么能轻易离任。 “去请夫人过来。” 谢奕回家后,先带着沈穆清来到正房用来待客的东厢,命人去请陈芸过来,先让他俩见一见,再和陈芸说陛下的安排。 过了一会儿,陈芸听说谢奕带着客人上门了,也好奇的走了过来。 如今她怀孕五个多月,但是一直努力用前世比较科学的方法补充营养,所以只有肚子高高鼓起,胳膊和双腿都还纤细如昨,背后看起来一如未怀孕前。 等陈芸进屋,沈穆清的眼睛不觉盯在她红润的脸颊上,看起来她的样子变了太多。 比起少女时期的神采飞扬,顾盼神飞,现在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温柔,眼睛中的傲气和凌厉也都没有了踪影,转而变成了真正的平和与满足。 看起来你过得很好。 沈穆清感觉自己的喉咙哽住了,内心又酸涩又释然。 陈芸一进屋里,第一眼就看到了沈穆清,他的存在感毕竟很强,气势如风竹般,自己也是吃了一惊。 “阿芸,这是从京都而来的沈大人,沈穆清。” 谢奕忙不迭的过去揽住陈芸的腰身,对着陈芸介绍道。 沈穆清的事迹已经从京都传到了滁州,他以身冒险,做了陛下在反王那里安插的内应,最终为铲除反王做出了突出贡献,是以这事他们早都传开这个消息了。 “沈大人,这是拙荆。” 谢奕又为沈穆清介绍了自己的妻子。 沈穆清轻咳一声,把目光从陈芸的脸上收起来,对着陈芸点了点头。 第212节 两边介绍完后,谢奕带着一丝担忧的情绪,向陈芸转达了陛下的口令,陛下要求她尽快跟着沈大人一起去五台山那边陪伴太后。 “好的,我知道了,请沈大人容我两日收拾些东西再行上路。” 其实陈芸早就做好了准备,之前,她已经接到了陈蓉的信件,知道陈蓉的计划,便猜到哪怕恭王刘怿垮台,她也早就打算留下肚子里的孩子。 沈穆清再度颔首,比起谢大人叽叽歪歪的舍不得放人,谢夫人则爽快许多。 晚上,等谢奕与沈穆清一起吃过饭,又安排他先住在谢家歇两天,这才急匆匆地回房去。 屋里忙成一团,周嬷嬷正在带领丫头们写单子,准备收拾远行的行囊,因为陈芸吩咐可能会在五台山生产,便连给孩子准备的东西都要一起带去。 “阿芸,你知道陛下让你去五台山,还有陪伴娘娘,是有什么事吗” 谢奕看着陈芸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倒是觉得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是的,我知道啊。但事这事暂时不能和你说。” 陈芸摸了摸肚子,笑眯眯的说道。 “啊啊啊,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个时候去!难道我要见不到我孩子人生之极为重要的初次见面吗?” 谢奕哀嚎着,不放心也不开心。 “乖……” 陈芸捏了下他的脸,看着他和个被主人即将踢出门外的大狗狗一样,觉得有点可爱。 第89章终章 “要不然你也把打包成行李带走吧……” 灯下,陈芸正看着容与为她匆忙间拟定的物品清单, 侧颜柔和又精致, 把谢奕看的心里痒痒的, 便蹭过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好啊,看你是愿意被切成六块还是八块, 装进箱子里, 我带你去五台山。” 陈芸轻轻一笑, 搁下手里的清单,戏谑的说道, 随后又在谢奕不太老实的手腕上狠狠掐了一下。 “嗷呜, 好凶……” 谢奕疼的泪汪汪的, 刚才没忍住, 他的手从陈芸鼓起的腰上, 慢慢挪到了因为怀孕而涨大了两个尺寸的胸口,因而被陈芸掐了一把,捂着手腕委屈的吹着。 “忍不住想嘛……” 谢奕斜靠在引枕上,尽管刚才被掐了,还是想粘着陈芸, 因而摸着陈芸的肚子碎碎念。 自从陈芸怀孕, 谢奕已经度过了五个月的禁欲时间了。 之前过了三个月, 陈芸告诉他说已经可以恢复某项夜间活动了,但是谢奕顾忌她肚子里的宝宝,总觉得有点别扭,就一直没尝试过, 只是偶尔揩点油。 陈芸没时间理她,在炕桌上拿着毛笔不断地在单子上增增减减,按照她估摸的时间,至少要在五台山呆到孩子过了五个月,才能经得住长途跋涉,自然东西要准备齐全。 “阿芸,之前你见过沈大人吧,在侯府的时候,我记得当初沈大人和予深的关系还挺好,沈大人曾经在侯府小住过一段时日呢。” 谢奕看着陈芸不搭理自己,又继续自说自话,想起了之前陈芸和沈穆清初见时的生疏,和陌生人一样,以为陈芸是忘记自己与沈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了,因而提醒道。 “恩。” 陈芸顿了一下,然后可有可无的回应了一声。 当初她和沈穆清在彭城时,几乎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彼此最是熟悉不过。 小时候她为了去校场,总是偷穿侄子的衣服,最初沈穆清误认她是男孩儿,还邀请她一起撒尿来着。可以说,沈穆清曾经是她最亲近的朋友,伙伴,情人。 而且沈穆清也是她从小可以想培养的丈夫人选。那时候她还是天真的想着,既然大秦的男人都三妻四妾,那么她就为自己培养一个守身如玉,三观相合,能和她一对一过下去的“小男友”。 彼时豆蔻,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们变成了最生疏的陌生人,相逢时连句客套都多余。 “真豪杰沈兄亦如是。” 谢奕其实对于沈穆清还是挺佩服的,他就是谢奕最想成为的那类人,坚定,有信仰,有能力,又身手了得。 加上在反王身边卧底两年,最后作为关键人物,一举帮助陛下拿下反王,把反王的势力清理的干干净净,更是一项传奇经历。 而且最重要的是,谢奕感觉自家媳妇儿应该喜欢沈穆清那样的男人更多些。 “哦。” 陈芸随意迎合了一句,继续整理物品清单,最后谢奕说着说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只能哀嚎着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宝贝闺女,爹爹不能在你出生的时候第一个抱到你了,爹爹会终生遗憾的。” 滚了一会儿,谢奕抱着引枕,凑到陈芸耸的高高的肚皮上,埋脸蹭着。 因为陈芸的肚子鼓的高高的,根据有经验的婆子相看,都说怀的十有八九是女孩儿,而根据经验,若是怀男孩儿肚子会尖,所以谢奕就总是叫肚子里的宝宝闺女。 而且比起男孩儿,谢奕想到要有一个像陈芸这样好看的小闺女,喊自己爹,乖乖的被他抱在怀里疼着宠着,就激动的不行。 “本来你就不会第一个抱到孩子啊,产婆才是第一个,怎么样你都要遗憾终生。” 陈芸虽然嘴上仍然在逗谢奕,但是心里对于谢奕还是挺满意的,毕竟比起本土重男轻女,传宗接代这种的直男癌思想,谢奕能够发自内心的疼爱呵护女儿,还是让人觉得略可爱的。 “产婆那个不算啦……” 谢奕被陈芸提醒,想想也是,便不再纠结第一个抱到孩子的问题了,只是内心依然遗憾,不能在女儿刚出生时就见到她。 “宝贝儿,爹爹暂时不能陪着你和你娘,你要乖乖的呀,好好地在娘亲肚子长大。” 万般的不舍,但是终归是皇命难违,谢奕只能吸着鼻子,温柔的摸着陈芸的肚皮。 第213节 “你也要乖啊,要是在我去五台山的时候敢管不住自己的腰带,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到时候你家闺女就要换一个爹了。” 陈芸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先打个预防针的,这段时间她怀着孕,谢奕也是久旷之身了,他又正好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万一在她孕期忍不住出轨了,她可不是垃圾桶,能够回收垃圾。 她说话的语气照样温柔,但是谢奕就是觉得心里有点发毛,赶紧举着手保证。 “夫人尽管放心好啦,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乖……” 陈芸拍了拍他的脸,内心还是挺相信他的,谢奕目前改造的相比之前来说,简直改头换面了,不过反正她还是会派人暗中看着他就是了。 第二日一大早,谢奕起床后,在庭院里看到了正在舞剑的沈穆清。 “沈兄剑法超群,实在令人惊叹。” 谢奕安静的看了好一会儿,沈穆清执剑的身影翩若惊鸿,长剑如芒,寒光飒飒中清姿卓然,看的谢奕颇有种荡气回肠之感。 直到沈穆清最后挽了个剑花,收起长剑,谢奕这才惊叹的开口道。 “谢大人。” 沈穆清不太爱说话的样子,在晨光中长衫玉立,剑芒依然银光耀人,他简单的和谢奕打了个招呼,便爱惜的用纯白色的锦帕擦拭着长剑。 谢奕在石桌上看到了沈穆清的剑鞘,凑近了去看,只见剑鞘的边缘都是用顶级的用宝石镶嵌着,上面的纹络古拙又精致,光看剑鞘,谢奕就能看得出沈穆清这剑不一般,必然是极品。 沈穆清擦拭完了长剑,又拿过剑鞘把利刃封住,剑柄上也缀着红色的宝石,在阳光下既华丽又红的耀眼。 谢奕在移开眼睛的最后一瞬,突然看到了沈穆清剑柄上的两个字,随后问道,“这剑叫定光?” 沈穆清摇头,爱惜的摸着剑柄,“这剑叫雨落剑。” 雨落,良珂,这一把剑,一把匕首,本是一对雌雄剑,是当初蒋老将军送给二人的,只是最终,他还是辜负了那个对他恩同再造的老人。 沈穆清没有解释上面的定光二字,但是谢奕的眼中却带着一丝莫名的神色,他突然觉得,这把剑的样子和镶嵌,让他有种很眼熟的感觉。 谢奕沐浴过后,回到了正房,陈芸也刚刚起床,正在妆台前梳妆,谢奕凑了过去,在她的妆奁中随意翻着,为陈芸带上了一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金簪。 “夫人丽质天成,仙姿玉色,此生娶得如此佳妇,可谓三生有幸,愿与夫人白首齐眉,鸾凤相携。” 谢奕透过铜镜,看着陈芸微微丰润了些,依然眉眼如画,轻吻在她唇畔,如宣誓般说道。 陈芸忍不住唇角逸出一丝甜笑,侧过脸也亲了他一记,大早上就这么甜,谢奕是喝了蜜吗? 等陈芸离开妆台,走到屏风后换衣服时,谢奕在她妆奁的第三层盒子里,看到了一个从前见过一次的翡翠飘花小玉剑,剑身上雕着“定光”二字,和沈穆清的那把剑上的字一模一样。 谢奕的心忽的下沉到谷底,在亲眼来验证之前,他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当初他和陈芸新婚不久,他就偶尔从梳妆台上看到过这柄小小的玉剑,只是后来陈芸就把剑收起来了,在也不曾看到。 说不出什么感觉的吃完饭,谢奕照例去府衙,陈芸则带着小初一起玩儿,顺便教她背两句诗。 整整一上午,谢奕都心神恍惚,手里的案卷看了好久,还是那三行字。 到底,自家妻子和沈穆清是什么关系呢?他所看到的,都是巧合吗? 谢奕仔细的回忆着陈芸见到沈穆清的神情,虽然只有两次,但是他们看起来完全和陌生人一样,言行举止透着生疏和冷淡。 最终,谢奕受不了自己胡乱猜疑,脑子里各种想法快要把他弄得崩溃了,于是提前决定回府,准备和陈芸好好谈谈,问问她的那把匕首和玉剑的事。 因为谢奕白天几乎都不回家,所以看到他回来了,门房的下人们都觉得有点奇怪,在正房的屋里没找到陈芸,谢奕皱着眉来到后院。 只看到陈芸和谢奕背对着自己,远远的站在亭子旁的一株梅树下,似乎在说着什么。他们两个人的距离不远不近,维持在一个看起来比较生疏的观感上。 但是沈穆清一袭白衣飒飒,陈芸则是一袭飘逸的红衣长裙,背影看起来身姿轻盈一如少女,似乎他们两人说到什么,陈芸微微仰头,看着沈穆清。 两个人站在树下的画面,看起来竟然特别的和谐,有一股风月静好的味道。 谢奕内心像是被野狗的爪子狠狠的抓了一下似的,忍着不适悄悄地靠近了他们,猥琐的躲在了一株万年青的树丛下,听着他们的谈话。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原因肯出山相助,都该好好谢谢你。” 陈芸后来知道了沈穆清的身世,也大概能猜到他的心结。 而且她知道,恭王一事多亏了沈穆清肯以身相助,这两年潜伏在恭王身边换取他的信任,沈穆清过得也不容易。 如今姐姐和外甥成功摆脱了恭王这个潜在的大威胁,她也由衷的感谢沈穆清。 “我来京都,只是后悔了。” 沈穆清的声音低沉,一个字一个字的都放佛敲进了谢奕的心里,他们果然是认识的。 “你该往前看了。作为京城双璧的沈公子,身边自然不会缺佳人相伴。” 陈芸微微一笑,她从来不相信有什么感情是能够天长地久的,也不会自恋到认为沈穆清真的就对自己情深难舍,在她看来,再深切的感情,经过几年也会慢慢淡了。 “我是真的后悔了。总是想着,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执拗,如果当初你肯挽留……” 我们是不是,如今还会幸福的在一起,你腹中孩子的父亲,便由我来当了。 沈穆清苦笑了一下,后悔两个字有表里入心肺,字字痛得他锥心泣血。 年少不识爱恨,一生唯有一人最心动。 他可以仗剑而行,从容面对江湖浩大,也能屈能伸,不惧朝廷的风云诡谲,却只在她一人面前一败涂地。 “哪有那么多如果呢,世间事人人无法预料,我们只能随遇而安。冷掉的茶,何必再端起来呢。” 陈芸说得云淡风轻,当初刚从彭城回来,与沈穆清分手时,她也怨过气过,但是终归还是释然。没有缘分,何必再强求,如今她和谢奕,过得也安稳幸福。 第214节 听了陈芸的话,沈穆清的脸上一下子黯然了。 多年来的陪伴,他教她功夫,偷偷带她溜出将军府,两人一起在市井中游走,共同分享一份胡同里的美食,第一次牵手,共同约定要一起遍访河山,看大漠黄沙,苍山洱海,这些经历和过往,如今便只是她口中,一碗冷掉的茶。 “不走回头路,也别惦记已经错过的人,这样才不会错过等在前面的人。” 陈芸叹息了一声,她并不是冷心冷肺,只是已经断掉的红线,何必再硬扯在一起,徒增困扰。她如今已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的母亲,总要顾虑身份。 她选择了婚姻,就会在婚姻期间忠于丈夫,决定了养育儿女,就不会在“母亲”这个名词上给自己抹黑。 说完后,陈芸侧过身子走了两步,一脚踢起了一块石头,正好打中了趴在灌木丛里的谢奕的头。 谢奕自以为无声无息的靠近,其实不管是她还是沈穆清早都已经发现了,只是沈穆清不想理他,而她想着谢奕既然好奇,也不会背着他和其他男人有什么瓜葛。 被石头在额头砸起了一个鼓包,谢奕灰溜溜的从灌木中起身,然后忿忿的看了一眼沈穆清。 我把你当个偶像,你却心里惦记着我老婆? 沈穆清微微向着谢奕点了点头,没有在意谢奕的眼神杀。他知道自己做法不地道,不管如何佳人罗敷有夫,他就该保持距离的。 但是他从来不是君子,也不是好人,哪怕再无耻,也想最后问一句,也想告诉她,他是真的后悔了。 “你偷偷摸摸的躲起来干什么?” 陈芸故意伴着脸问道,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的。 “我只是路过的……” 谢奕不想承认自己那么猥琐,强行狡辩道。 沈穆清看着他们夫妻俩的互动,心碎程度愈加严重,只能眼不见为净,默默地转身而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要骗我装作不认识?你说啊,你说啊!” 看着沈穆清离开后院,谢奕再也忍不住了,像个小怨妇一样,眼睛红红的对着陈芸嚷道。 他刚才为了维持最后的风度,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毕竟被拒绝的不是他,是那杯“冷掉的茶”,但是等到冷茶终于走了,谢奕终于憋不住了,有种自己被深深伤害的感觉。 他是满心赤诚的对着陈芸的,结果她却和旧情人装的那么像,把他当傻子看。 从他们方才的只言片语里,谢奕已经能猜出他们的关系了,必然是旧相识,还是特么有感情的旧相识。 这个认知,让他极为惶恐难安。 “阿芸,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我们不是夫妻吗?” 谢奕执拗的望着陈芸,那双桃花眼里盛着星光的碎片,粼粼的割着自己和对方的心脏。 陈芸揉了揉肚子,心里暗骂沈穆清最后还要坑她一下。 “谢奕,冷静一点,我们回屋去说。” 陈芸拉着谢奕慢慢的走回屋子,盛怒中,谢奕依然控制着自己的步伐,怕他走得太快影响陈芸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原本想着一路走回屋子的这段时间,能让谢奕的情绪稳定下来,但是陈芸回到正房,在贵妃榻上坐下来,就看到谢奕故意离她远远地,坐在了桌子边。 “好了,你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谢奕一路上想了很多,之前很多的片段都如浮光掠影般在脑海里闪现。 之前陈芸新婚时,真的对他算不上好,没有耐心,也根本没想和他好好相处下去,这里面固然有他自己的原因,但是现在想来,她心里另有其人,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吧。 “我六岁开始,第一次在外祖家,就认识沈穆清了,那时候,他还叫周定光……” 陈芸倚在柔软的引枕上,慢慢的开口讲起来。 她自认为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过去的旧情不会影响现在的生活,但是显然,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这么想的,他对她很没有信心。 谢奕一直沉默着,听陈芸简单的讲了他们的关系,然后按照自己的理解,慢慢炼化出其中的重点。 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的功夫都是沈穆清教的,她的祖父很支持他们两个人,不然就算彭城风气再开放,又怎么会男女大防都不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他们交往。 “早在我决定和你成亲的时候,我就已经彻底的放下了,过去的事情,你没有必要再继续追究下去。我都不在乎你在我之前还和那么多女人牵扯不清呢,人生在世,该往前看才好。” 陈芸自认已经解释清楚了,但是看着谢奕的态度仍然没有软化,便有点不耐烦了。 “既然你们关系匪浅,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在我面前装的好像是不认识一样,如今不是今天我正好撞见了,你会一辈子不告诉我吗?” “你拿着当宝贝,随身不离的匕首,是和他一对的,你一直收藏着的玉石,是他送你的,还刻着他的名字,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却不知道它们的意义,只是看你喜欢,所以我也跟着当宝贝一样。你觉得我就活该傻的不配知道一切吗?” 谢奕是真的觉得伤心,在他们夫妻二人中,他愿意做付出最多的那一方,愿意无条件的退让,因为他爱她,所以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那个位置上。 永远像条小狼狗一样,粘着她,讨好她,被推开无数次,伤害无数次,也执着的凑过去,像没有受过伤害一样去爱。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难过,没有痛觉,他只是爱一个人,这不是原罪,他愿意承担起丈夫的责任,对她忠诚,永生挚爱,对他们的孩子期盼和宠爱,但是他更期望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是对等的,他的付出能够得到回报。 谢奕只希望他的爱意,能够得到至少十分之一的回应和反馈。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干嘛闲的没事要再和你说一遍,和反刍一样把那些已经抛弃的东西再拿出来和你晒一遍。不能普普通通的把过去就当做过去吗?过去是属于沈穆清的,将来却是谢奕你的啊。” 陈芸真的觉得心累,这大概就是他们相差了整个时代的三观最为不一致的地方,她不愿意追究过去,他却要穷追不舍。 “你还是不明白,我只是不想你什么事都瞒着我。我是你的夫君,可你真的拿我当做夫君一样信任依靠了吗? 谢奕的表情是控制不住的痛心,他只觉得夫妻这么久了,枕边人却根本就不了解他,连他要的是什么都理解不了。 比起和沈穆清的那段过去,他更在意她的欺瞒,很多事情,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让他知道,就这么把他排除在外。 陈芸只觉得和他讲这么多都是白费口舌,烦躁的撸了一下头发。 第215节 “你不知道的东西可多了,我难道还要一一的都告诉你吗?知道了你就会觉得快乐?好啊,你既然要知道,那我全部告诉你好了。” “你大哥当初在城外遇到劫匪,身上的衣服被抢光了,被你爹发配回旬州,是我找人做的。因为你大哥对我出言不逊,还差点对我动手。你姐夫身边的那个侍妾,也是我安排的,因为我觉得你姐姐天天拿着贤惠说别人,自己却压根连个妾都不给你姐夫纳,双标的让我恶心。还有你娘怀孕的那件事,也是我让人下的致人假孕的药,因为你娘太烦人了,总想给我找麻烦,和我作对,我不愿意把精力空耗在和你娘无意义的宅斗中。” “还想知道什么?哦,曹州郡守高拱的贪污案,那本账本我已经抄了一遍早就送给了陛下,还有我肚子里怀的一定会是双胞胎。” 其实陈芸之前也犹豫过,到底要不要把自己做过的事告诉谢奕。毕竟事情关乎谢奕的家人,她觉得再极品,那也是谢奕的家人。 特别是后面,他们的感情开始好起来,她也想和谢奕这么一直过下去,就越来越觉得找不到机会讲出来,怎么说,这些事情也都会像个打结的疙瘩一样,存在他们的心里。 如今被谢奕这么一闹,陈芸索性都讲了出来,这样也好,她也不用犹豫不决了。每件事她都不后悔这么去做,再换一千次,回到过去,她也还是会这么去做的。 有些贱人,不把他彻底的踩在脚下,他就永远不会消停。她的手段固然也有点过激,但是对付那样的极品,不用电特殊手段,根本压不住。 与其每日里鸡毛蒜皮的不得安宁,空耗她的时间和精力,她更喜欢一朝定乾坤。 听到陈芸这么说了,谢奕猛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后退了两步,凳子都踢倒了。 ”竟然是你……“ 他大哥年纪轻轻的,就因为陈芸而失去了名誉,在京都里备受耻笑,仕途也断送了,被亲爹放弃。他的姐姐,因为陈芸给姐夫送去的小妾,而夫妻感情被破坏。 他的娘亲,因为陈芸而被父亲怀疑,被关在了院子里,最后只能离开京都跟着大哥回祖籍。 而且她还亲口承认,她连他们的孩子,也要利用。 谢奕顿时觉得这个世界太魔幻了,自从娶了陈芸,他的家人们翻天覆地的变化着,全部因为这个女人,一家子不得安宁。 “对,就是我,而且我不后悔这么去干,我没错。人贱自有天收,天不收只能我来收了。而且,我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去害人,必然是有原因的。你们家的这些人,敢惹我,那么就要做好被我收拾的准备。难不成只准他们那么对我,还不许我还手了吗?” 陈芸自从都说了出来后,心里反而轻松了,态度愈加的坦荡起来。对,她就是睚眦必报,就是宁肯她负天下人,也不许天下人负她。 不怕你残忍,她也不是好人。 世间没有只准贼挨打,不准贼吃肉的道理。谢大郎,谢大姐,谢母,这些人敢挑衅,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先撩者贱,指望她苦苦隐忍,陪着他们鸡毛蒜皮的陷在无意义的相斗中浪费光阴,她可不愿意。 如果谢奕不能理解她,那么他们这夫妻关系也算是走到尽头了,陈芸觉得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正好明日就要启程去五台山了,就留下这段时间给谢奕好好考虑吧吧。 “这段时间我们可以相互冷静一下。这就是我,你能接受,到时候就去五台山接我们母子回来。若是不能接受,到时候我会假死掩盖身份,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孩子你要,我就留下,偶尔会来看望,你不要,自合其他女人爱生几个生几个。” 陈芸其实也不太能理解,怎么事情就突然走到了这一步,不过倒也能够想明白的。 明面上看,是因为沈穆清的这段过去,但是实际上,却是他们的婚姻内部,本来就是处处疮痍,摇摇欲坠了,只是缺了一个爆发的理由,过去的幸福都只是披着一层窗户纸的美好假象。 听着陈芸干脆果决的下了决定,谢奕苦笑了一下。 她总是这样,明明是两个人的关系,她却总是一个人拿所有的主意。 到了晚上,谢奕睡在了书房里,辗转半夜,谢奕一直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会儿全是陈芸的恶形恶状,世界上最狠毒无情的妇人一定非她莫属。 一会儿呢,又开始想着她的好。她是典型的嘴冷心热,再嫌弃他,她也在蝗虫漫天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往回跑来救他,她关心民生疾苦,个性坚强,又有决断。 她比一般的妇人格局都要开阔许多,虽然在内宅驻扎,但是对外面的局势了如指掌,聪慧凌厉,如同经霜的寒花,又美又傲。 不可否认,陈芸改变了他的人生和观念,因为她,他不再浑浑噩噩的做他的富贵公子,吟诗作赋歌舞升平。 他有了理想,有了奋斗的目标,他还想做更好的人,忠君爱国,真正的青史留名,为民谋利。 实在睡不着,谢奕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大半夜的硬是闯进了沈穆清的客房里。 “我很讨厌你。都是因为你,现在我们过不下了。” 谢奕进屋后,直接一屁股坐在沈穆清的床榻边,对着他道。 “是吗?” 沈穆清再黑暗里睁开眼睛,声音里竟然难掩愉悦感。 “你死心好了,我才会不会给你机会呢。” 被沈穆清话里的得意激怒了,谢奕爆锤了一下床榻,赶紧补上一句。他就是把陈芸硬拖下去,也要拖满一辈子,才不会傻傻的放手,成全这对狗男女呢,就要让沈穆清一辈子看不见吃不着。 越想越生气,谢奕继续捶着床榻出气。 “我讨厌你,也嫉妒你。我要是你这样的人就好了,会功夫,气势强,又够狠,还从小和她一起长大,能够真正的和她并肩同行,在她心里能和她地位平等。” 只有在黑暗里,谢奕才敢承认,他就是嫉妒了,沈穆清才是陈芸会喜欢的那类男人,他们夫妻间,都是他主动粘上去的,一旦他不主动了,他们的关系也就土崩瓦解了。 “我也讨厌我自己。明明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值得爱,她对我的亲人用尽手段,害的谢家如今七零八落,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毒了。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的不想让她走。” 说到最后一句时,谢奕捂着脸,掌心里慢慢的湿润了。 其实,他虽然怨着陈芸,但是也知道,一切也不能全部怪她。 谢家的诸人,也都如堆放不稳定的柴火,陈芸只是抽掉了其中的一根,就全部崩溃倒塌。她加速和催化了他们的结局,就算没有她的参与,他们那样下去也总会走向相同的结局。 但是,到底那些被陈芸整的很惨的人,都是他的血脉至亲,谢奕为自己做不到与他们同仇共忾而愧疚。 沈穆清叹了口气,他到底是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冤孽,这辈子和心爱的人无法结为夫妻不说,看着心爱的女子成亲,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现在竟然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的情敌了。 “我只知道,后悔是世间最心痛而无用的事了,只有在错过后,才会明白,当初自己拥有的是多么可贵。我没有成过亲,但是夫妻之间难道不是应该互相包容吗?她的性子就是这样,自己一点也不肯吃亏,又见不得总是别人吃亏。” 沈穆清淡淡的说着,但凡陈芸的事,他一直关注着,从陈芸成婚起,他或者从予深的口里打听到,或者暗中默默地观察着,该知道的几乎都知道了,大抵知道谢奕是为了什么不痛快。 这事,就要自己想明白,想明白了,自然能够宽容和解,想不明白,就要一辈子解不开这个疙瘩。 谢奕通过像沈穆清倾诉了一下,倒是内心的烦闷有点减少了。他在黑暗里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对着沈穆清道。 “去五台山这一路上,就拜托你多照顾她了,毕竟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其他的,我会慢慢想清楚的,总之,先告诉你,你已经是凉了的茶,入不得口了,就不要再做异想天开的白日梦了。” 第216节 临走之前,谢奕还不忘故意重重的捶了几下沈穆清的腿,纾解下私人愤懑。 沈穆清控制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人真的太幼稚了,真的能够放心把他心爱的女子交给他吗? “凉茶还可以再加热一下,你要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阿芸肚子里的孩子,我愿意当自己亲生的一样好好照顾,由我当孩子的爹,你放心吧。” 在谢奕临出门前,沈穆清追补上了一句,把谢奕气的在门槛前狠狠绊了一跤。 “你还是做梦去吧!” 第二日,陈芸吃过早饭,就指使着下人们把东西抬到马车上,直到跟着沈穆清上路,也没有看到谢奕的踪影。 呸,谁稀罕! 陈芸抱着肚子在马车的软榻上滚着,努力表现的洒脱,只是一路上脾气变得很坏。 周嬷嬷,容和她们都知道主子临走前和姑爷吵了一架,姑爷临走前还偷偷的把她们找去,让她们一路上好好照顾主子,因而也没有人敢招惹,只是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 将陈芸送到了五台山,沈穆清倚着马车,抱臂远远地望着她上了太后娘娘命人来接她的软轿。 “阿芸……” 沈穆清忍不住的喊了一声。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曾经他们一同在蒋老将军的书房里读过这句诗,他那时候偷看着她还稚嫩的脸庞,回去后暗自在纸上誊抄了好多遍。 想着她说过,想去很多地方经历不同的夏雨冬雪,想走很多的路,过很多的桥,看大漠黄沙,看江湖浩大。 他会带她一起去的,从青春相伴,到百岁其居。 那时候,他确实是这么想着的。 谁料一梦恍然,他莫名的丢掉了青春相伴的女子,以后,他和谁一起去看那么多的风景,和谁一起从夏雨冬雪到阴晴圆缺呢。 陈芸听到沈穆清叫她,从软轿旁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周定光,我走了!” 周定光,再见吧。 不要遗憾,也不要再等我了,将过去的经历珍藏在心底,我们都开始过新的生活吧。不要再因为过去,而错过了将来。 确定自己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陈芸坐上了轿子,慢慢的消失在山脚。 周定光揉了揉发烫的眼角,也回过头走自己的路。 他们命运曾经在多年之前交叉重叠,又各自分开走远。相爱是两个人的事,而回忆,却只属于他一个人。 她先是遇见,后来也是一生之远。 五个月后的春天,阳光灿烂,万物生机勃发,陈蓉在初六日,生下了一个小小的女婴,眉心处有天生的一点红印。 陈芸抱着肚子,看着姐姐倚在床头,面色复杂的摸着女婴的小脸,凑过去费力的吻在女婴的眉心处。 “这是姐姐给我生的女儿啊,真好看,那我这个做娘的,就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潇儿怎么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陈蓉听着陈芸取得名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 “好啊,就叫潇儿。” 比起陈蓉生潇儿时没怎么受罪,陈芸就有点惨了,这个孩子像是故意要折磨陈芸,为她远在滁州的亲爹出口气一样,一直折腾了陈芸两天一夜,这才在一个太阳初升的时候,呱呱落地。 这个孩子比潇儿晚出生八天,但是在母胎里吸收的营养就好,因而和刚出生时就有些瘦小的潇儿放在一处,看起来勉强也能冒充个双胞胎了。 “潇儿是姐姐,以后爱护妹妹,我看妹妹就叫宁儿吧。” 陈蓉觉得自家女儿的名字由妹妹取了,那妹妹的女儿,就该让自己取了。她只希望妹妹的这个孩子,和自家妹妹一样,平静安宁的长大,一生喜乐。 陈芸生了孩子后,就向外面放出了消息,京都侯府的蒋氏等人,也都知道陈芸生了双胎,两个女儿。 蒋氏难免有点遗憾,做娘亲的,谁不盼着出嫁的女儿一举得男呢。 但是蒋氏听说女儿出生了双胞胎后,大女儿的病慢慢竟然好转了,因而相当喜欢这两个女孩儿,不免也觉得这两个女孩儿命里是带福的,特意写信过去,带了几车的好东西,送给还没有见到面的两个外孙。 就连谢首辅那边,听说了自己有了两个一胎双生的孙女儿,也是命人送了不少成双成对的珍贵的金玉等物,出手相当的大方,还专门派人上山来看望两个孙女。 远在滁州的谢奕,也同意收到了陈芸写的信,知道了自己真的有了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女儿,由太后娘娘取名宁儿。 这几个月中,他们二人一直没有联系,谢奕没有往山上递消息,陈芸也没有往山下送信,这还是第一次二人通信,并且还是由陈芸主动。 终于等到她主动一次,其实谢奕也在堵,他在乎她这么久的时间,稍稍退一步,她会不会往前走一步。还是说,他退一步,她就彻底的退出他的生活呢。 现在,谢奕终于等到了自己的答案,前尘往事,恩怨寥寥,都已经成为了过去,是是非非也不值得继续计较下去,他们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行人莫听旧时怨,陌上花开缓缓归。” 谢奕展开信纸,在最后的最后,还有一行匆匆添上的小字,谢奕看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小初,你有妹妹啦,等爹把这边的工作都结束掉,就去接你娘和妹妹回家!” 放下手里的信,谢奕欢呼一声,脑海里设想着女儿萌萌的样子,出去把小初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又在小初的尖叫声中,把她放下来,自己又赶紧跑去吩咐柳宴,府里所有的下人全部增加两个月的月例银子。 等到宁儿和潇儿差不多四个多月的时候,刘瑞的皇后人选已经确定了,是西宁侯府江云哲的胞妹,陈蓉要回宫帮刘瑞预备和操办成亲的事,便决定立时回宫。 因为不舍得年幼的女儿,陈蓉只得对外宣称和潇儿有缘分,自己因潇儿而身体恢复健康,便决定把妹妹的女儿养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