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 楔子 前方,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而下,两侧是高而陡峭的悬崖,阴森森的似乎像要压迫下来,抬起头,只能看见窄窄的一线天,阴沉而诡秘。 风刺骨的寒冷,卷起地上的沙砾,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男站在高处往下看,带着一种睥睨的气势,冷眼看着这场几乎称得上是屠杀的战斗。 单方面的屠杀。 远处的人已经溃不成军,追击的军士整齐有序的迫近自己的目标,手的利箭,如蝗虫一般蜂拥而去,将原本就所剩无几的敌人冷酷的杀死。 漫天箭如急雨,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溃散的人群,一抹纤细娇小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水碧色的衣衫,乌黑的长发,手紧紧握着一把长剑,似乎想与前面的士兵一起抗敌,但旋即被身边忠心的手下紧紧护着,往后方退去。 护卫被箭雨射死了,立刻又有新的补上,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保护着那纤细的人影。 男人静静的看着,英俊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来。 就像这带着血腥气息的寒风,冷的似乎能让人结冰。 他举起手,动作漫不经心的近乎慵懒,立刻,身后的人将铁胎重弓恭敬的送到手。 “就算那些不怕死的侍卫能替你挡下箭雨,可这一箭,我看你又如何躲。” 他冷冷开口,微眯起眼,屏了息,将那十二石的铁胎重弓拉成满圆,搭弓上箭,瞄准了下面那被护着不停后退的纤瘦人影。 “嗖”地一声,箭如风雷呼啸,激射而出。 第一章 序章1 一般说来,被摔到头,不外乎以下几种下场。 第一,头盖骨破个窟窿,鲜血脑浆咕嘟咕嘟往外冒,这人想不死都不成! 第二,第二,摔个神智不清神经断裂,生活不能自理。 第三,第三,也就是最最常见的一种,外表无恙,不过脑袋壳里面就少了一点东西了,俗称“失忆”。 那么,凤属于哪种? 大梦谁先觉?平生…… xx的!平生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凤眨巴眨巴眼睛,缓缓醒来的时候,脑竟然完全是一片空白。 糟糕!睡太久睡糊涂了吗? 她想爬起床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关节都僵硬的可以,就像是……就像是睡了很久的样,睡得都快成了僵尸! ……呸呸呸!怎么能这么想?这不是咒自己吗? 凤立刻做了个百无禁忌的手势,然后才想起来,往四周看了看。 但一看之下,就怔住了。 这……是哪里? 为什么很陌生的感觉? 大而空旷的屋,家具很简单,都是寻常可见的样式,一色的布置,乏善可陈,只是在靠墙的小几上放了个冰纹素白胎的瓶,里面斜斜插着一枝红花,开了半朵,隐隐有暗香盈袖,清雅出尘,和屋里那种寻常之极的普通,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自然而然的,凤的注意力被那朵红花给吸引了过去。 记忆里似乎见过,非常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 等一下!我是谁? 为什么忽然不知道我是谁? 凤猛地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 这个问题不但严重而且迫在眉睫,谁都知道自己谁,可为什么她醒过来却不知道呢? 凤瞪着眼使劲回想,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打算回忆的更深的时候,后脑勺就一阵疼痛,像是有人在用力的扯她头发一样,疼得凤无法再想下去,只好狐疑的伸手摸摸后脑勺。 手指触及,一个凸起的肿块,像是被什么东西使劲敲出来的…… ……辣块妈妈!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敢敲我闷棍? 凤一边摸着那还在胀痛的肿块,一边咬牙切齿。正在这时,前方传来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个。 凤连忙抬头看去。 面前站着三个人,她按照顺序缓缓看了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年约二十岁的美人,很有大姐姐的风范,面容慈祥,只是现在满脸担忧焦急之色,见凤醒了过来,又惊又喜,关切的表情溢于言表。 美人有很多种,其一种就是慈眉善目,让人看了如沐春风,尤其那美人还正好关心自己体贴自己的话,那春风就更像是钻进了衣领里,浑身都舒泰了。 凤看着那美人微微一怔。 感觉很熟悉,一定是认识的人……难道…… 对了!一定是这样!不然她为什么那副担心又惊喜的表情? 于是凤毫不犹豫的握住对方的双手,闪耀着一双纯洁无辜的星星眼,亲切的、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娘?!”美人闻言,一双杏眼顿时瞪得比核桃还大,脸色古怪,直勾勾地盯着凤半天挤不出一个字儿来。 凤也疑惑地看着她,满脸无辜外加求解若渴的表情。 沉默。 还是沉默。 房间里安静的似乎能听见呼吸声。 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凤清清嗓,正想开口说第二句话,问“你们是谁?”,可惜还没来得及张嘴,那三人默默的,很有默契的退到了门外。 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是在商量着什么,凤好奇地竖起耳朵听去,却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个人再次走进屋来。 美人挂着满脸无数黑线,走到凤身前,低头看向她,神色越加古怪了,眼角还隐隐含着晶莹的泪光。 半晌,美人张开了嘴,吞吞吐吐道:“我……我其实是你姐姐……” 美人看起来似乎很受打击,跌跌撞撞的到墙边蹲下,一边画圈圈一边碎碎念:“难道我看起来已经这样老了?呜呜呜呜~~~~” 呃……认错……是姐姐不是老妈,不过还是有亲属关系的家人,就算蒙对了一半吧…… 凤静静地流下庐山瀑布汗。 再转头看向第二个满脸焦急的人。 八、岁模样的小男孩,眉清目秀,模样乖乖巧巧,也很安静,一双眸黑幽幽的,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凤,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年纪虽小,但整个人有种奇特的、不似小孩该有的沉稳和镇定。 小男孩见凤也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神色间突然显得有点惊慌,连忙低下头去,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您……想得起我是谁吗?” ……谁? 凤的回答是无辜地眨了眨双眼。 确实,这个男孩看起来很眼熟,说不定也是认识的……但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还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味,觉得非常熟悉……似乎在自己醒来之前,这味道一直在鼻尖萦来绕去…… 见凤迟迟没有回答不说,而且还有两眼发直的趋势,那男孩轻轻地叹口气,低声咕哝:“看来是真的了……师傅,徒儿能力不够啊……” 凤闻言甚感委屈。 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们又不肯说,怎么怪得自己嘛! 于是把心一横,再次闪耀着一双纯洁无辜的星星眼,亲切的、甜甜的叫了一声:“弟弟?” 静的小男孩立刻变了脸色,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凤,深呼吸,再深呼吸,使劲深呼吸,然后惊叫—— “您叫我弟弟?这……这这这这这……” 小男孩明显被惊吓不小,本来镇定沉稳的表情一扫而空,那样惊讶和不可思议的神色,倒显得他像是个八、岁的孩了,而不似之前少年老成的模样,虽然那神情很抽,抽搐得就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肌肉一样,然后一直“这这这这这”个没完,愣没把下半句话说出来。末了只能呆站在那里,看着凤继续“这这这”。 凤目瞪口呆地看着男孩就在自己面前彻底僵化掉,结结巴巴说不出句完整的囫囵话来。 难道叫他弟弟很可怕? 难道他不是自己的弟弟? 难道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就是件这么惊人的事情? 难道自己想不起来姓甚名谁就是件那么惊人的事情? 难道…… 凤见小男孩惊吓不小,小小的面孔上满是惊惶的神色,突然于心不忍,于是问道:“那你是我什么人?” “我是……”男孩刚说出两个字,抬眼看着凤,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我是元钧啊!娘~~~” 一声“娘”出口,脆生生响铛铛,也炸得凤顿时魂飞魄散。 “你怎么把我也给忘记了?娘!” 元钧还在一声声哀哀切切地呼唤,可凤早已什么都听不进去,脑里全是一片嗡嗡嗡的杂音。 娘? 娘?? 娘??? 难道自己连儿都这么大了?那谁是这孩的爹啊? 还有,自己到底是谁?是哪个倒霉催的?怎么会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凤困惑苦恼地抓头,正在努力对小男孩的话进行咀嚼消化和理解,耳边传来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很好听,语调缓缓,带着一丁点儿不经意的慵懒和漫不经心,闲地解开了凤的疑惑。 “你姓凤,单名一个字,大家都叫你小或者阿。” “哦~~~谢谢。”凤恍然大悟,看也不看的就向对方道谢,但旋即觉得有点古怪,慢慢抬头看去。 二十来岁的年纪,年轻的很,不过—— 看身材,看胸部,是个再明显不过的男人,可是那张脸……那张脸…… 凤看得有点发呆。 这人生得一张姿容芳华的脸庞,堪比盛放牡丹,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眼波转动间端得是撩人之色,天然的妩媚姿态,漂亮的不像男人,却又货真价实是个男人。 男人也长得这么漂亮,真是没天理了! 凤彻底愣住,可随后马上反应过来,脑开始急速的回忆。 这人更加的眼熟,而且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嘴角慵懒的笑意,都让自己觉得非常熟悉,非常亲切的熟悉,自然的就如同呼吸一般。 他和自己的关系,一定一定非常地不同寻常! 凤一边使劲回想,两眼就直勾勾的盯着美男大饱眼福。 妖!实在是妖! 什么时候见过男人也这样风情万种的?偏生一点娘娘腔都没有,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番神秘的韵味在里面,叫人一见难忘。 可为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和自己是什么关系? 明明觉得非常亲切,但就是想不起来,脑里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 美男见凤一直死盯着自己看,活像捞本儿的似的看,活像八辈没见过帅哥那样的看,终于忍不住眉毛一扬,开口了:“想起来我是谁没有?” 娘哟!谁说女人一颦一笑可倾国倾城的?眼前的这男人扬扬眉毛,就足够让无数花痴女人前仆后继,甘心拜倒石榴裤下! 见凤傻愣愣的还是死盯着瞅,明显没把自己刚才的话听进去,美男再次问道:“想起来我是谁没?” 连问了几声,凤这才听见,连忙擦了擦口水,快速把处于花痴阶段的大脑切回正常。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圈,脑飞快的思考。 听语气,和自己不是应该很熟,而是铁定很熟。 凭感觉,和自己不是铁定很熟,而是不一般的熟。 那么……根据推理……这次不会再错了吧? 凤于是第三次闪耀着一双纯洁无辜的星星眼,亲切的,甜甜的对着帅哥叫了一声,“大哥~~~~” 噼里啪啦碰! 眼前摔倒一片。 所有的人都毫无意外的摔到了地上抽搐,除了凤这个罪魁祸首。 而且她还浑然不觉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解地看着正在地上挣扎的两人。 美人姐姐死死抓住墙壁抽搐不止,小正太帅哥大字型趴在地板上努力地蠕动,美男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冲着凤就大声吼:“谁是大哥?我有那么老吗?是你相公!相公!” ……原来又错了…… 凤觉得十分挫折。 猜了三次,三次都错了,而且还错的十分彻底,彻底到屋内三人都在满脸黑线…… 等一下……刚才那大帅哥说什么?说他是我什么? 凤猛地睁大了双眼。 要是没听错的话…… 他说他是我的相公?也就是说—— 搞了半天,原来自己已经是个嫁了人的黄脸婆? 第一章 序章2 镜里的人长了张小巧的瓜脸,精致秀气的面庞,双眸亮晶晶的,十七岁,正是青春无敌的年纪,但脸色比较苍白,似乎刚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嘴唇也是淡淡的粉色,整张脸没有什么血色,显得有些虚弱。 身材娇娇小小,虽然因为生病的关系瘦弱了些,不过还是看得出来健康的时候,应该是一个充满了活力的女孩。 长长叹口气,然后放下铜镜,凤颇有点悲哀的长吁短叹。 看镜里自己的模样,哪里像已经嫁人了嘛?而且还已经有了个岁的孩?算下来岂不是八岁就嫁人了?就算女孩早婚,也不至于早到这种程度吧?那就不就是赤裸裸的恋童了吗?而且—— 自己嫁的人,居然就是眼前这个名叫楚羽的人妖! 凤死死盯着楚羽,两眼瞪得都快要喷出火来。 “你刚才说什么?”半晌,她才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来。 “我说,我是你相公,就是丈夫,一般昵称是官人或者老公。”楚羽闲的盘腿坐在榻上,一边啃着当宵夜的包,一边若无其事地开口。 “可是为什么会是你?”凤怎么都不愿意相信。 毕竟眼前的男人一张脸比自己还漂亮,“官人”?还相公?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而且怎么看,这人也不像是个岁孩的爹! “怎么不是我?”楚羽忽然转过头来对着凤笑了一笑。 那一笑,简直颠倒众生! 凤毫无意外的刹那失神,好在及时清醒过来,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继续问:“咳……那我……我为什么会嫁给你?” 这个问题一定要问,而且要问清楚! 就算真像他们说的那样,自己不小心撞到脑袋摔傻了,失去了记忆,但突然之间钻个人出来口口声声是你老公,稀里糊涂的,总不能别人说是就是吧? 那这黄脸婆也当得太容易了一些! 凤话音刚落,就发现楚羽飞快地扫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倒并不显得惊惶或者心虚,就是暗沉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若无其事的回答:“自然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卿卿我我,于是顺理成章,结为夫妻。” 听到“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卿卿我我”十个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凤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激灵灵的一股寒气直从脚底窜了上来。 ……为什么会有种超级恶寒的感觉? 尤其是……从楚羽那张人妖脸嘴里说出来,这十个字怎么听怎么别扭! 凤越想越古怪,可对于丧失了记忆的她来说,不论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楚羽身旁,毫不客气的抓起包就往嘴里塞,彻底无视掉楚羽心疼的眼神,边吃边问:“刚才你说我叫凤?” “没错啊,青泓国凤将军的独生女。”楚羽回答。 哎呀?原来自己来头还不小嘛!将门虎女,不错不错! 凤闻言大喜,转念一想又问:“那你呢?是什么人?” “我?什么人都不是。”楚羽笑嘻嘻的回答,浑没半点正经,“就是你凤大小姐的丈夫而已,无官无职,闲人一个!” “哦……”凤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吃软饭的!难怪长了这样一张脸。” “噗嗤!” 这话噎得楚羽当场就喷了出来,本想反驳,转头见凤皱眉还在苦苦回忆,眼珠转了转,立刻变了念头,顺着她的话应道:“反正我和你是两口,这是事实,想不起来不要紧,过去的事情我慢慢告诉你。” 凤听了,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那个大大的肿包还在呢,摸着都疼。 她忽然想起来:“我是怎么撞到头失忆的?” 而且古怪的是,自己左胸也有一道伤口,像是被箭所伤,还未完全愈合,动动手臂都会扯得疼,只是……照旧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受伤的了。 凤认真的看向楚羽,但楚羽居然转过脸去,避开了她疑惑的目光,眼神游移,支支吾吾了许久,才小声地嘀咕:“那个……那个嘛……是有人暗算你,你躲箭的时候撞到头的……” ……有鬼!百分之百的有鬼! 楚羽这表情明显在隐瞒什么,让凤狐疑起来,可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楚羽那只狡猾的狐狸已经把话题岔了开去。 “这里是我一个朋友的地方,安全的很,不用担心那些要暗杀你的人追来,不过也不能久留,等你伤口好一点,就必须离开。” “暗杀?”凤敏锐地捕捉到楚羽话所流出的讯息,揪住不放,连忙追问道:“为什么要暗杀我?” 据楚羽说,自己是青泓凤将军的独生女,凤将军在青泓国又位高权重,算得上是名门望族、权倾一时,先皇也十分信任,那么会是谁要杀自己呢? 谁有这么大的胆敢杀自己? 凤的疑惑都流露在脸上,楚羽看了,哪能不清楚她正在想什么,笑了笑,板起脸,正色道:“有人要暗杀你,当然是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 “因为你惹了太多烂桃花,欠下的风流债多得还不清,所谓‘爱你爱到杀死你’,就是这个意思啦!”楚羽脸色严肃,说得一本正经,但嘴里的话让人听了哭笑不得。 凤肯相信才有鬼! 意料之的,鼻孔对着楚羽重重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当然,被楚羽这样开玩笑的一打岔,凤也没想到再追问下去,而且也没看见楚羽转过脸去的时候,忽然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苦笑来,转瞬即逝。 夜色已经很深了,凤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刚爬上床,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连忙又跳下来,双手叉腰站在楚羽面前。 “你怎么还不出去?” 可惜凤再怎么学悍妇状都没效果,她身材娇小,尤其是在楚羽面前,更是需要仰着头看,光是身高上就输了一截!哪里有泼妇骂街百分之一的气势? 楚羽低头俯视,忽然嘴角一裂,龇牙笑得奸诈。 “我为什么要出去?我可是你丈夫哦~~” 他故意把那个“哦”字拖长了声调,听进凤耳朵里那个刺耳啊!二话不说用力拽住楚羽。 “你说而已,我还没承认呢!” “什么承认不承认的?”楚羽不满的挥开她手,“我说是就是。” “那我还说不是呢!”凤几乎要吼出来了,双手紧紧拎住楚羽衣襟,气急败坏,“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你口说无凭,哪能光听你说,我就是你老婆了?不算不算!绝对不算!你给我另外找地方睡去!” “不要!”楚羽斩钉截铁的一口拒绝,“夫妻同房天经地义,倒是你别半夜来偷袭我才是!” “偷袭你?”凤闻言立刻怪叫起来,“别臭美了!去睡地上!” 楚羽再次斩钉截铁的一口拒绝:“我才不要睡地上!对皮肤不好!” 他伸手摸摸自己脸颊,还不忘翘起小指头晃了晃,“要睡地上你自己去!人家这么漂亮的脸蛋,一定要好好保养才可以~~” “……”凤此刻很有迎面给他这“漂亮脸蛋”一拳头的冲动。 “可是你是男人吧?有点风度成不?怎么可以让女孩睡地上?” “讨厌~~”楚羽闻言忽然竖着兰花指做出一副娇羞相,“人家虽然身是男儿身,却有着一颗纤细的女儿心~~” “……”凤顿时哑口无言外加石化,被眼前的家伙彻底雷到风凌乱、外焦里嫩。 半晌,她才僵硬地、沉默地缓缓松手,还顺便替这“拥有一颗纤细女儿心”的家伙理了理衣襟。 然后默默无语,流下两行宽宽海带泪,仰头四十五度角看着天花板。 难道自己竟然饥不择食到连这种人妖都不放过的地步了?凤啊凤,你也实在太没有眼光了吧? 一旁,楚羽见凤放开了自己,连忙一个翻身就钻进了被窝,死死抓住床铺不松手,还扭过头来,露出胜利的笑容:“你自己解决睡觉的问题!” “你太狡猾了!”凤大叫,连忙去拽他,“给我起来!起来!” “不要!”楚羽很无耻的耍起了无赖,“那边有被枕头,你就睡榻上好了。” “为什么是我?你滚去睡!” 两人就谁拥有在床上睡觉的资格开始了激烈的交涉,不时传出“哎呀!”、“呱啊!”之类的惨叫声和怪叫声。 屋外,美人姐姐和正太弟弟蹲在地上—— “我赌今晚娘会输。” “我压楚羽赢!” “……那不都是一样吗?还赌什么?” “…………” 第一章 序章3 推荐,收藏,俺都要!大家请多多嘛~~~ 第二天,凤黑着两个熊猫眼圈蹲在榻上发呆。 想不到居然输给了那个人妖!结果害得自己要在榻上睡一晚,硬邦邦硌得腰酸背痛,不过……想想也有好处,至少和那个人妖在一起,贞操的问题不用担心了…… 就他那没事就翘着兰花指号称“一颗纤细女人心”的模样,是女人都会放心! 反之,男人可能就要不放心! 一大早的也不知道这人妖就跑哪里去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起床,还顺手甩了床被蒙自己头上,然后就没了声响儿,直到不知多久以后,才传来美人姐姐的敲门声。 “小,起来吃早点。” 美人姐姐推门进来,凤抓抓蓬乱的头发,傻乎乎的反问了一句:“早点?” “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多吃点,才有体力赶路。”美人姐姐名叫慧心,做得一手好菜,将一大盘食物端到凤面前。 “赶路?”凤抓起饭碗就猛刨。 不说还没发觉,真的好饿,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 一时之间,只见筷与饭粒齐飞,吃得那叫一个壮怀激烈战况惨烈。 “我们要尽快出城,离开这里。”见凤的吃相过于难看,慧心无奈地叹口气,伸手替她拭去嘴角的饭粒,道。 “诶?回很克(为什么)?”凤大惑不解,塞满了食物的嘴巴艰难地开口。 她现在脑袋瓜里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想不起来,还打算在这里多留几天,抽空好生回想回想,看看能不能恢复记忆呢! 慧心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来:“总之我们要早日离开。” 凤越发觉得困惑:“多留一天也不可以吗?” 慧心还没来得及回答,楚羽已经一脚踩进屋来,听见凤问,便接口回了一句:“当然不可以。” 他大大咧咧地在凤身边坐下。 “泥活了户换(你说了不算)!”凤毫不犹豫的表示抗议,嘴里还没咽下的饭粒顺势喷了楚羽一脸。 “……”楚羽沉默的伸手抹去满脸大大小小的饭粒,然后面孔扭曲表情狰狞,“你说了才不算!这里我最大!” 臭小!死丫头!居然敢喷我这么美丽无双的面孔一脸饭?真是可恶! 楚羽瞪圆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凤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慧心见势不妙早抄起空饭碗溜之大吉,丢下两人杵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瞪了许久,瞪得眼眶都发酸了,凤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相公!”楚羽好整以暇的回答,“没听过夫为妻纲?” 见凤依旧愤愤地瞪着他,楚羽于是又闲的补充了一句:“忘记了你那缺根筋的脑听不懂,简单的说来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不准有异议不准有不满更不准问东问西刨根问底。” “暴君!”凤大叫。 楚羽双手叉腰笑得异常得意:“谁叫我是你丈夫?” “我会让你变成前夫!”凤咬牙切齿道,“然后就重新出发寻找人生的第二春!” 她一脚踏在圆凳上作慷慨激昂状,一手叉腰一手握拳,双眼闪耀着对金光闪闪未来的憧憬。 刹那间,背景仿佛是壮阔的礁石大海,波浪翻滚,惊涛拍案,卷起千堆雪。 “第二春?你个已经嫁人的少妇没资格说这些。”楚羽嗤之以鼻。 “很快就会从少妇变寡妇!”凤毫不认输的死死盯着对方,笑得恶狠狠。表情概括起来就是三个字“杀死你”。 “你有那本事就不会受重伤一命呜呼了。”楚羽无聊的掏掏耳朵,仿佛刚才凤的威胁不过是耳边风,根本不放在心上,表情概括起来也是三个字“藐视你“。 凤越发觉得气结,开始怨恨起自己来。 呜……都什么烂眼光啊!嫁了个人妖不说,还是个这么毒舌又讨人厌的人妖!她这个女人真的是正常人吗?难道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不然怎么会连人妖都不放过? 她开始第二次蹲地默默无语,脸上缓缓流下两行宽海带泪。 可楚羽似乎丝毫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见凤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状,不但不柔声安慰,还粗暴的一把拎住她领提了起来。 “拜托,你这招从小到大都对我用过无数次了,有一次成功的吗?还不给我换衣服去,等下要出发了。”他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 “……原来我和你还是青梅竹马?”凤被拎得毫无反抗能力,扭头憋闷地问。 “废话,我早就说过了!不然除了我还有谁敢娶你?”楚羽二话不说就将她丢到屏风后,然后转身背对。 虽然愤愤又不甘,凤还是乖乖的听话开始换衣服,可想想还是别扭,探个头出来叫道:“不准偷看!不然我把你剁成包馅料!” 回答她的是楚羽重重的异常响亮的一声冷哼,充满了不屑:“偷看你?别自作多情了,你花钱请我看都没兴趣!” “……”凤越来越有想把他剁成包原料的冲动。 而那边,楚羽还在喋喋不休:“能让我有冲动的身体,是那种结实又健壮,肩宽腰细,一双长腿,富有弹性的蜜色肌肤,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多余的肌肉,最好还有伤疤,充满了野性的魅力——” 他越说越陶醉,伸出双手在空气比划着自己的身材。 “……”正在换衣服的凤忍不住再次探出头来,“……楚包,你说的那是女人吗?” 怎么越听越别扭? 可惜正陶醉在自己想象的楚羽根本没听见,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这样,才是能让我爱不释手的男人!啊!男人!” “……” 凤沉默的把头收了回来,专心地穿衣系带。 同时开始自我鄙视。 ……会专心听这个包人妖说话的自己,绝对是个百分百的蠢蛋! 对失忆的凤来说,目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就算偶尔有印象,也是模模糊糊的一种感觉,完全捕捉不到,也回想不起来。所以,当大家都聚拢到一块儿商量离开事宜的时候,她只能竖起耳朵听,完全没有发言的余地。 不过从三人的话里,好歹算是听出一些端倪。 目前,以楚羽为首,四人正处于被追赶追捕追杀的阶段,而且对方势力相当庞大,几乎是把他们逼进了举步维艰的境地。 上次一场短兵相接,就几乎要了他们一行人的命!虽然在同伴的舍命帮助下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可凤还是受了重伤,差点一命呜呼,好在身边有个精通医术的小正太元钧,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只是元钧医术再怎么精湛,也只能治愈身体,没法把小被撞飞的记忆给找回来…… 凤双手托腮正在努力回想,一旁,就如何出城的问题,三人已经讨论激烈的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确切的说,白热化的只有楚羽和慧心,元钧夹在两人间无奈的翻白眼。 “如今青泓已经完全落入了西炎国的手,此处更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正全城通缉我们,尤其是小,若不乔装,怎么能有把握离开这里?” 听起来,楚羽说的也不无道理嘛~~ 凤抿住嘴唇点点头。 青泓?西炎? 凤想起来,昨晚楚包曾经大概告诉过她,这片土地上分成多个国家,金越、青泓、西炎、北夜、嘉麟、东离等等,本来各个国家之间实力相当,时战时合,这样的割据状态已经持续好几百年,但忽然间,西炎国在新登基的皇帝带领下,与北夜结盟,大肆开始了对四邻国家的侵略,企图称霸。紧邻的青泓首当其,猝不及防下被西炎大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攻入京城,而大军在边境被北夜军队牵制住,竟来不及回转救城,以至于被西炎占了青泓国都。青泓尚未登基的小皇,也在城破之时下落不明,成为西炎和青泓目前正在寻找的重点目标。 而楚羽和凤,也是被列为剿杀之列的青泓重臣遗孤,所以才会被迫逃亡,随时有生命的危险。 毕竟,他们还在西炎皇帝的势力范围之内,一个不小心,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再无翻身的可能。 而说到西炎的年轻皇帝,楚羽的评价只有两个字—— “恶魔!” 便不肯再多说。 凤想得正出神,冷不丁领一紧,又被楚羽给拎了起来。 “你的意见呢?”他问道。 凤还没来得及回答,元钧和慧心已经忙不迭的发表了抗议。 “楚……楚大哥,别对凤大小姐这样凶啊,她伤才刚好……” 这是元钧犹犹豫豫的声音,童音软软的,听了就叫人从心里暖到骨里。 “楚公请你放开太……姑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慧心抓狂的抗议声,听了就叫人从心里抽到骨里。 楚羽都统统装成没听见,翻了翻白眼,无视慧心的愤恨瞪视,扭头又问了凤一次:“怎么样?你的意见?” “呃……”凤抓抓头,犹豫着开口,“乔装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听见凤这样说,原本使劲瞪着楚羽的慧心忽然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急忙开口,“我有个好主意!” 楚羽眯起一只眼看过去,一副不太相信的神色:“好主意?” 凤倒觉得满感兴趣,连声追问:“快说快说。” “不是要乔装出城吗?那小可以扮成男人。”慧心笑眯眯地开口,“西炎要抓的,是身为女人的小,还有身为人妖……呃,男人的楚羽,对吧?” 她问。 除了楚羽之外,都点头表示同意。 “……我刚才听见你先叫的人妖哦……”楚羽有点不满。 慧心有样学样,也学之前楚羽那样无视掉任何抗议,然后继续:“所以,只要我们乔装之后,他们就抓不到我们了,因为不知道我们会装扮成什么样,对吧?” 这次凤和慧心还没来得及点头,楚羽倒是哉的吱了一声:“这主意还是不错嘛~~” ……这算是在夸奖慧心姐吗? 凤皱眉想。 “那么,你想让我们装扮成什么模样?”楚羽又问。 也许是之前的夸奖让慧心觉得受到了莫大鼓舞,再次信心满满的说:“我的建议就是,身为女人的小扮成男人,而身为男人的楚羽就扮成女人!绝对可行!” 此言一出,房间里顿时沉默下来,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怎么样?不错吧?” 慧心得意的很。 半晌,楚羽才慢吞吞地开口:“你说……让我装女人,小装男人?” “没错!”慧心使劲点头。 “西炎要抓的,是我和小,一男一女。”楚羽继续慢吞吞地说道。 “楚羽扮了女人,小扮了男人,就是一女一男……”元钧也慢吞吞地接上。 “咦?”慧心似乎发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一男一女,和一女一男……”凤最后概括总结,“这两种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吓?”慧心被这么一说,才终于想到自己到底失误在什么地方。 “不……不对吗?”慧心颤抖着小声问。 “当然不对!” 楚羽、凤和元钧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吼道。 “呜……”可怜的慧心咬着手帕,自觉地蹲在墙角默默泪。 三人见状不约而同的决定集体无视她,很有默契地转过头去继续商量出城大计。 楚羽道,“不过慧心的话也未必全都不行。” 他低头想了想,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笑意来,然后对着凤,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哉游哉地开口。 “你就等着当新郎吧!” 第二章 出城01 收藏,推荐,大家多多给嘛~~~星星钻石眼状看 平心而论,装扮成娶亲的队伍,是比简单的女扮男装要好混出城的多。 毕竟,西炎要找的是两男两女四个人,而娶亲的队伍男男女女少说也有十来个。 树要藏就藏在树林里,这是百试不爽的真理。 可是……凤还是觉得有点诡异。 伪装成娶亲的队伍,这没错呀!但为什么,坐在花轿里头盖红帕身穿大红嫁衣的人,会是楚羽那个包原料? 而自己这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却要穿上男装骑在马上扮新郎? “这样,就算是双重伪装了啊~~”楚羽笑眯眯的解开了凤的疑惑。 双重伪装? 凤看看扮成媒婆的慧心姐姐,再看看扮成小丫头一脸沉默的元钧,最后看向一身凤冠霞帔的楚羽。 越看越觉得别扭。 虽然慧心扮成媒婆八卦不足漂亮有余,虽然元钧男扮女装装成丫头倒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可至少还算人模人样,不至于那么离谱,但楚羽…… 他正掀起一边大红的喜帕,从下面对着凤抛了个媚眼,脸上抹了厚厚一层脂粉,几乎连本来面目都看不出来了,捏尖了嗓娇滴滴地开口:“相公~~” 顿时吓得凤差点没从马上摔下去。 娘哟~~这到底是一些什么怪胎啊? 凤忍不住嘴角抽筋。 娶亲的队伍吹拉弹唱,开始往城门的方向行去。 凤骑在马上挤出一脸所谓“幸福”的笑容来,心不在焉的随着队伍前进,可刚到城门,却被守卫的兵丁拦下。 “站住!” 守城的小队长高高举起一只手,阻止了队伍的行进。 队伍只好停了下来,小声的议论纷纷。 凤不由得回头看了看。 慧心已经夸张的扭着腰肢走了上来,靠近那小队长,媚笑着开口,“官爷,这是怎么啦?可别耽搁了新人的良辰吉日啊~~” ……老实说,慧心演起戏来还真是投入,敬业的很,活脱脱就是个职业的八卦媒婆姿态! 凤一手摸着下巴感慨。 他们真的是在考虑逃命吗?可为什么自己总觉得更像是在玩快乐的换装游戏?以楚羽为首,玩得那就叫一个投入加高兴! 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慧心的媒婆美人计似乎没起什么作用,虽然她拈着绢猛抛媚眼,虽然那小队长还是短暂的失神了一下,可马上就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来,大声斥道,“去去去!无论什么人出城,都必须盘问审查,管你是娶亲还是死人呢!” 凤早不露痕迹的退到花轿旁,略侧低身,小声问道,“楚包,怎么办?” “别轻举妄动,看看情况再说。”花轿,旋即传来楚羽低声的回答。 凤点点头。 这时,小队长带着两个属下已经来到花轿前。 “里面是什么人?” “新娘呀~~”慧心连忙过来赔笑道。 “下轿,也要查看!” “这……”慧心一副为难的神色,还想分辨几句,可看见小队长唰地把雪亮的刀刃拉出鞘一半,立刻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闭上了嘴。 楚羽倒也机灵,乖乖的下轿,然后和凤等人来了个排排站。 小队长一双眼睛看过去再看过来,最后把目光落在凤脸上。 “你是新郎?”他疑惑的问,“可本官爷看起来怎么觉得你比一般的新娘还漂亮?” 凤挤出来的僵硬笑脸顿时抽搐了一下。 “新郎都这模样,那新娘会是什么样?”小队长不依不饶,“给本官爷把盖头揭开!” 楚羽扭扭捏捏的迟迟不肯,那小队长连吼了几次都不见她(他)掀起盖头来,又把刚刚还鞘的刀拉了一半出来。 “你揭不揭?” 楚羽这才羞答答地掀起了红盖头,眨着一双桃花眼,表情是完美无缺的新娘娇羞状。 “官爷~~” 他捏尖嗓娇滴滴一声,凤顿时只觉一阵恶寒,鸡皮疙瘩唰唰唰地掉了一地。 那小队长却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勉强吱声。 “……新娘……比新郎官好看!”他看了看楚羽又看向凤,“果然真的是娶亲的!” ……新娘比新郎好看就是真正娶亲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凤哭笑不得。 不过既然那二百五的小队长没有起疑心,那这道城门,应该还是能顺利过关吧? 凤的如意算盘还没敲响,那小队长色迷迷的一句话,顿时让她僵住。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所有出城的人,都一律要搜身!” 搜身? 这下事情大发了!凤求助的看向楚羽。 楚羽也微微蹙起了眉头,显然是正在思考怎么应对。 一旁,慧心又笑着迎了上去,“官爷,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不会有什么不妥的,搜身……对新娘来说,不太好吧?” 小队长从鼻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何将军下令,要特别注意有没有人男扮女装或者女扮男装,对于女人脸的男人或者人妖尤其要特别注意!搜身必须进行!” …………………… 凤发誓,她绝对听见了身边的楚羽,低声但是清楚地骂了三个字“***”…… 不过话说回来,这劳什的什么何将军还真是有点闲情逸致,居然会下这种命令? 女人脸的男人……不就是指正扮成新郎官的自己吗? 至于人妖……除了楚羽还有谁? 她开始有点哭笑不得了。 小队长一副想要揩油的色迷迷模样,让两旁围观的群众都觉得过分,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声。 “新娘都要搜身,还让人家姑娘怎么嫁人啊?” “一定是看新娘漂亮,真是过分!” 既然处在被人同情的一方,楚羽自然顺应潮流地,装出副娇怯怯的模样来,还不胜娇羞的往凤那方挪了挪,身体语言就是“官人,救我”。 凤只觉得一阵恶寒从脚底窜上来,再迅速的流遍全身,浑身毛孔倒竖。 不知道的人,眼所见楚羽是个貌美的娇弱新娘,亏得他身材高挑,居然也没人觉得不对劲,而“新郎官”身材娇小,比新娘还矮了大半个头,难道这么多人,眼睛都是瞎的不成? 凤越想越觉得嘴角抽搐,可为了不引起疑心,还不能在脸上流露出丝毫异样的表情来。 眼见那小队长淫笑着往前跨一步,四个人就齐刷刷的往后退两步。 再跨前一步,再往后整齐划一的退三步。 饶是楚羽诡计多端,也对眼下的状况不禁大感头疼。 一动手,毫无疑问就会暴露身份,四周又都是西炎的官兵,把守严密,一旦正面冲突,全身而退的可能性非常小。 但不动手的话,那色狼小队长一摸上来,没摸到xx却抓到两个大包在胸口,还是要穿帮! 难道这就扯破脸皮动手? 眼前这群当兵的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只要一根手指就搞定!可是……一旦身份这么快暴露,小就危险了! ——开打,穿帮,被何弼那王八蛋抓住! ——不开打,穿帮,还是被何弼那王八蛋抓住! 怎么想都是同样的下场!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那就没什么顾忌,大闹一场,搅得个天翻地覆,反正不让何弼好过!可现在身边有个凤,失忆的凤,她身份如此特殊,绝对不能被抓住!而且,还有元钧在!这两人,无论是谁,都决不能落到西炎手里,否则,青泓就真的完了! 想到此,楚羽不被察觉地向慧心微微点了点头,慧心立刻明白过来,眼睛眨了眨,表示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若是身份不得已暴露,第一件事就要保得凤安全! 第二章 出城02 推荐,我所欲,收藏,我亦所欲也~~~~ 两人打定主意,正在这紧要关头,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喝止了色狼小队长的行径。 “住手。” 嗓音低沉,带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 凤循声看去。 从城楼上缓缓走下一个人来,长身玉立,儒雅斯,白净的面孔完全当得上“英俊”二字,只是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双手背在身后,闲的模样。 凤微微皱起眉来。 虽然这人给人感觉很随性,但不知为什么,总给她一种威胁感…… 而且不光是她,凤敏锐的感觉到,身边的楚羽忽然全神贯注戒备起来,尽管外表上看不出端倪,但凤百分之百能肯定,楚羽很戒备这人,非常的警惕。 这个人……是谁?居然能让一直漫不经心嘻嘻哈哈的楚羽全神戒备,活像一只竖起了满身刺的豪猪! 那人缓缓走近,西炎的士兵立刻恭恭敬敬的往两边分开,让出道来,还有人行礼。 “何将军!” 何将军? 难道他就是何弼? 凤闻声不禁多看了何弼两眼。 走近了,才发现这人面庞虽然英俊,气质也斯儒雅,但一双眸却带着邪气,整个人因此显得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也难怪楚羽会高度戒备了,连凤自己,都条件反射的警惕起来,留心着他的一举一动。 何弼绝非简单人物! 此刻,只见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凤一行人身上缓缓扫过,末了嘴角一勾,微笑问道,“成亲的?” 凤点点头。 何弼没再多说什么,脸上笑意更胜,可一双眸精光四射,紧紧盯着他们。 一个是千娇百媚、眼含桃花,凝眸处风情万种的新娘,虽然……脸上的粉搽得太厚了些,妆也画得太浓了些,快要看不出来本来模样了。 另外一个新郎官也是面容俊秀,眉如远山眼若秋瞳,虽然以男人来说,身量略显矮小,不过气质大方,倒和新娘称得上一对璧人。 两人皆是气宇不凡,尤其那漂亮的新娘,更是在这人群显得异常显眼,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刚才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城门前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自然也一早就看到了这对璧人,见那猥琐的小队长一再刁难,才缓步下楼来,有心解围。 只是…… 何弼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凤和楚羽,笑得越加神秘兮兮,让人完全摸不到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楚羽知道此人目光犀利,一个不留神就会被看出破绽,当下行动越加小心翼翼,眼睛飞快的朝何弼一扫,马上又低下眼去,不敢多看。而他的这动作在旁人看来,就是一副娇羞的样。 至于凤,由于完全猜不透此人底细,更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慧心却捏着手绢,娇滴滴的靠了上去,“大人~~” 她明知此人就是何弼,故意不叫将军,果然,何弼微微一笑,还没开口,身后的小兵倒忙不迭的吼起来:“大胆!敢对何将军无礼?” “哎呀?”慧心装得大吃一惊,满脸惊惶又不敢相信,“这么年轻就是将军了?小女真好佩服呀!” 她明目张胆的拍马屁,何弼并没有把她挥开,任由慧心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一双眼却死死的盯住了楚羽。 像是要把楚羽浑身衣物都剥光,然后再将他劈成两片似的,狠狠地盯着。 凤越加觉得怪异了。 难道楚羽和这叫何弼的人,有什么过节梁不成? 被一个男人用那种“火辣辣”的目光死盯着瞧,谁都会不自在的,尤其楚羽现在装扮的是待嫁新娘,更应该羞涩局促,甚至手足无措。 而楚羽也很好的扮演了这个角色。 只见他翘着兰花指,像是不胜娇羞地把喜帕扯了下来,遮住脸,恰到好处的掩住自己,然后低着头,慢慢靠到凤身边,再转过头去,就像是为了避开何弼的目光一样。 虽然凤清楚的听见楚羽在她耳朵边,几乎是蚊哼哼一样低语两个字,“当心。” 自然是要凤当心何弼。 何弼是什么角色,楚羽怎么会不清楚? 俗话说“阎王好说小鬼难缠”,西炎皇帝是恶魔,而何弼就是那恶魔身边最难缠的“小鬼”!啊!不,大鬼!色鬼!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是个非常难打发的厉害角色! 虽然早就预料过可能会正好遇到何弼,所以故意在脸上多抹了好几层粉,妆化得很浓,连慧心都说看不出本来面目了,但何弼精明异常而且目光如电,难保不会被他瞧出什么端倪来,还是小心为上! 楚羽心想。 可就在这时,何弼忽然朗声大笑起来。 “原来是成亲的啊!”他一边笑着一边看了看凤身后那队娶亲的队伍,继续道,“这是喜事,天大的喜事,本将军也要恭喜二位。” 他刚说完,话锋忽然一转,连表情都变了,精明阴狠:“但是皇上有命,不得放过任何漏网之鱼,就休怪本将军无礼了。” 何弼此话一出,四周立刻响起嗡嗡嗡的窃窃私语。 凤警惕地往后稍微退了退。 何弼闲的踱着步,慢慢走到凤面前。 凤背上冷汗直流,可脸上还得挤出个笑容来,强颜欢笑,对着何弼抽搐嘴角:“何……何将军,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去,若是误了良辰吉日,可怎么办才好?” “放心,误不了。”何弼漫不经心的挥挥手,又踱到楚羽面前。 他靠的很近,近得让旁观的人看见了,都觉得甚是无礼,偏生何弼丝毫都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一直盯着楚羽,脸上又浮现出之前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楚羽不由得往后退,可何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笑嘻嘻道,“新娘这是要去哪里?” “……”楚羽不敢吱声,怕被何弼听出是他的声音来,只把头扭到一侧,心里憋气无比。 要不是如今处于被人追杀的境地,他早把这混账王八蛋揍得鼻青脸肿生活不能自理了,还轮得到他当众调戏自己? 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必须忍下这口气,以免牵连暴露了小和元钧…… 但何弼明显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楚羽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头上盖着的喜帕已经被何弼扯了下来,四周传来齐刷刷倒吸冷气的声音。 第二章 出城03 倒不是因为楚羽长得多么倾国倾城美艳无比,而是何弼这样的动作,对女来说岂止无礼?简直是冒犯了! 楚羽立刻就明白过来现在自己要摆出什么表情才最合适。于是一脸惊慌失措的神色,睁大了双眼,万分害羞,又局促不安的侧过脸去。 何弼嘿嘿一笑,“姑娘莫怕,只要本将军验明正身,就放你们出城。” 他嘴里说得客气,可出手却一点也不客气,伸指硬是抬起楚羽下巴,将他的脸扳了过来正对着自己,目光炯炯,毫不避讳的在楚羽脸上扫来扫去, 然后手指不易察觉地,轻轻地在楚羽下巴肌肤处摩娑。 旁人看不出来,连靠的最近的凤都没发现。 这哑巴亏,只有楚羽自己知道,心里早就破口大骂无数句“混账王八羔杀千刀的猪”,天南地北的污言秽语,将狂吃自己豆腐的何弼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这口气啊!他还得忍! 何弼见这位漂亮的“新娘”毫无反抗能力,越发恶劣起来,干脆拉起“她”的手,脸上笑意更盛,没有半点正经,哪里像个堂堂的将军?简直就是个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登徒! “真是佳人!”他笑嘻嘻的,“佳人配才,想必姑娘的未来夫婿,也定是人龙凤吧?不然岂不委屈了姑娘这般好相貌?” 说完,还有意无意的往凤的方向扫了一眼。 按理,老婆被人当着面调戏,做老公的都会跳出去据理力争,毕竟谁都不想戴那顶绿油油的帽。凤也机灵,知道做戏做全套,如今楚包正被人狂吃豆腐,自己这个当“老公”的,也该是拍案而起的时候了,于是—— “你要对我娘做什么?” 凤大喝一声,袖一挽就要上前理论,可何弼轻轻地使了个眼色,几把明晃晃的钢刀就唰地拉出了鞘,整齐对准了凤。 “……识时务者为俊杰……” 凤见状默念了一句,很没骨气地停下了脚步,陪着笑脸,慢慢往后退,离开刀刃的杀伤范围。 楚羽见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又抽搐。 ……所谓忍字头上一把刀! ……再所谓,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可我xx的为什么还是要继续忍? 这个色狼王八蛋!就知道遇到他不会那么便宜了事!居然敢吃我豆腐?等过了这关看我怎么收拾你! 楚羽心愤恨不平的想,但脸上却半点都不能流露出来。 他很担心会被何弼认出来…… 尤其是……在何弼那双犀利的眼下,楚羽自己都没把握能瞒得了多久…… 何弼似乎很享受这位漂亮的“新娘”局促不安又惶恐的模样,脸摸过了,手牵过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豆腐也吃够了,才慢条斯理的放开楚羽,往后慢慢退了两步,笑道:“这位姑娘果真好相貌,请原谅本将军刚才无礼,因为姑娘的模样……” 他忽然露出一种伤心的表情来:“姑娘的模样,和本将军一位旧人颇有神似之处,一时情不自禁,冒犯了。” 何弼说完,又长长的,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曼声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声音哀切,饱含思念。 事实上要是何弼下一秒会对着蓝蓝的天空,甩泪高喊:“红啊!花啊!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回到我身边?”,都不会让人觉得怪异。 因为四周围观的人,包括何弼手下的士兵,都整整齐齐的“哦”一声,恍然大悟。 原来何将军一反常态纠缠这位姑娘,是因为这姑娘长得很像他的那个“旧人”呀!何将军真是深情种!让人感动万分! 只有楚羽一行四个人的感受截然相反。 凤激灵灵打了好几个冷颤。 妈妈哟!遇到个人妖包已经够怪了,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很正常的何弼,也脑明显秀逗得可以! 寒! 超级寒! 超级恶寒! ……不过为什么……总觉得何弼口的那个“旧人”,自己一定认识的呢?而且不但认识,还会很熟! 凤强行按捺住那种怪异的感觉,斜眼偷偷看了看楚羽。 楚羽脸色无异,可心里正那个跌宕起伏千回百转,早就不知骂了几百几千声“放屁放屁放屁”! 何弼你这个王八蛋!你骗得了天下人也骗不了我!去你的什么“人面桃花”!去你的什么“笑春风”!你就编吧你!明明是个不择手段的阴险家伙,装什么大情圣?还敢当众吃我豆腐?这笔帐!我记下了! 一行四个人为了不被看出端倪,都硬绷着个微笑的表情,生怕被看出什么不对劲,早已经面孔僵硬,偏生何弼还慢条斯理地来回打量着他们,脸上还是那种神神秘秘的笑容。 慧心上前一步,身段妖娆,神情妩媚,俯身行了个礼,娇声问道:“将军,我们可以出城了吗?” “这个嘛……”何弼伸手摸摸下巴,目光落在楚羽身上,意味深长地看了许久,然后再看向凤。 凤心里咯噔一下。 和之前那带着戏谑的目光不同,何弼此时的眼神,精明凌厉,仿佛能直看到人心里去,看穿所有隐藏的秘密。 凤微笑着,毫不畏惧的迎向他的目光。 虽然失忆了,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是个什么人,但凤还是下意识的知道,自己从来不是那种会乖乖给人审视,让人挥来喝去的人! 就算何弼是将军,她也并不觉得害怕! 何弼看了她许久,脸上笑意突然一敛,高声叫道:“来人!” 四人一听,心顿时提到了嗓眼儿。 楚羽更是大惊。 难道何弼还是认出来了? 这下可大大不妙,绝对不妙!何弼武功了得,自己要应付他已经很吃力,而且周围都是西炎的士兵,重重包围之下,能逃出去的机会当真小的可怜! 还是……先下手为强? 凤也紧张万分。 她虽然目前只知道自己是凤将军的女儿,但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么危险! 青泓灭国,她就是被通缉剿灭的重要目标之一! 一旦被何弼认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四个人冷汗潺潺而下,偏偏何弼还闲的很。 随着他叫人的声音,跟随的士兵围了上来。 何弼这才又慢条斯理的,举起手,懒洋洋的挥了挥:“开城门,放他们出去。” ……………… xx的!你个大喘气的王八蛋! 四个人吓得差点齐刷刷软倒,连忙稳了稳身站住,同时在心里怒吼! 第三章 天罗地网01 没料到会如此轻易的就从何弼手里溜出来,大大出乎楚羽意料之外。 若论交情,他和何弼的交情岂止“有来往”三字所能形容的?简直就是孽缘!孽缘! 那王八蛋做事不按常出牌,向来出人意料,也难怪楚羽会沉着一张面孔,警惕不已了。 但既然何弼肯放他们出城,管他是不是计,能离开得越远,对他们一行人来说就越安全,当下哪里还敢多停留?唯恐横生枝节,一路马不停蹄飞沙走石,沿着官道狂奔。 只苦了那些不知就里的轿夫和乐手,莫名其妙跟着跑,跑得气喘吁吁半死不活,唢呐吹得就跟快断气似的,要不是都穿着娶亲用的红色吉服,只怕被人听见了还以为是哭丧的呢。 一直来到处小树林,远远的看不见城门,也看不见高站在城墙上的何弼了,队伍才慢慢地放慢了脚步,凤和元钧也同时长长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被发现了呢!”元钧睁大了眼睛,拍拍心口,典型小孩的动作,显得十分可爱。 凤何尝没被吓得脚软? 刚才何弼忽然收敛笑容大叫“来人”的时候,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眼,生怕被认了出来。 毕竟何弼缠了楚羽那么久,扳着脸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看光了,一副色恶鬼的垂涎相,虽然楚羽一张脸搽得跟个白粉墙似的,但是也难保不会被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不过……既然何弼开口放他们出城,应该是没认出来吧? 凤不敢确定的心想。 仅存的一点记忆里,自己似乎没和何弼打过交道,但直觉也认为这人不好惹而且难对付! 也许是猜到了凤此刻在想什么,楚羽走到她身边,揭起喜帕一角,对凤道:“那家伙最会玩儿阴的,小心为妙。” “你和他认识?”凤听出了楚羽话里的言外之意,忍不住问。 楚羽嘴角抽搐两下,“算……认识吧……”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道。 ……什么叫算认识?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至于这样吞吞吐吐的吗? 凤不满的斜了楚羽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直觉,凤老觉得楚羽有很多事情瞒着她。 到底自己在失忆前做过什么? 到底眼前的这三个人,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是自己关系亲密的人? 毕竟自己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别人说什么,也只好听什么,至于真假,倒暂时没那么重要了。 至少能肯定一点,自己的确是在被人追捕! 从何弼的反应,还有楚羽等人紧张的反应来看,西炎在追捕自己,这事儿是丝毫不掺假的,如今和楚羽等人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于情于理,都该好生配合才是! 凤脑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也不能怪她起疑,实在是楚羽这“丈夫”出现的太莫名其妙,被西炎追杀的也太莫名其妙,再加上失去了记忆什么都想不起来,心里怎么都觉得别扭。 更何况…… 楚羽的言行里,也太多可疑的地方了…… 短短时间内,凤已经想过很多,越想越是生疑。 楚羽哪里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自顾自的对慧心道:“虽然离了城,但依旧在何弼的势力范围之内,我们还是要步步小心。” 慧心点点头,自去付钱给那队娶亲的队伍。 他们四个人虽然不是成亲的,但这些轿夫还有吹啦弹唱的乐手,可全都是百分之百的普通老百姓,不过付钱演一场戏而已,如今他们已经出城,自然银钱两讫,各不相干,也免得连累了这些在乱世混口饭吃的普通人。 慧心刚打发走无关的旁人,楚羽就从树后窜了出来。 趁着刚才的功夫,他已经换下了凤冠霞帔,擦去了脂粉,恢复了男装打扮,虽然是普通布衣,白色的衫,但依旧掩不住那股骨里透出来的风华与妩媚。 而一旁,慧心拿着寻常服饰过来,要帮凤换上,凤怔了怔,连忙问楚羽:“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别问。”楚羽半眯着眼,就回了俩字儿。 凤眉一皱,还想再问,但马上醒悟过来。 楚羽正不露痕迹的冲着她使眼色。 不过是离开了城而已,并不算就安全了,西炎的追兵随时都会出现,哪能现在就放松警惕? 被慧心拉到树后去换下了新郎喜服,凤这才发现,慧心给自己换上的,依旧还是男装,不由得讶异。 似乎是猜到凤在疑惑什么,楚羽闲的声音从大树前方传来:“暂时还要委屈你扮男人,以免节外生枝。” 想想也对,凤就没再吱声。 跟着楚羽改走山路以避开追兵,山势陡峭,不多会儿马匹就无法通行,只能靠双足继续前进。 楚羽凤等人还好,元钧不过是个八、岁的孩,一路兼程,早就撑不住了,小脸刷白,额头上冷汗直流。 凤眼尖,见元钧实在走不动了,连忙叫住楚羽停了下来,然后关心地问元钧:“你还好吧?” 元钧一张小脸苍白,累得直喘气,冷不丁听见凤问自己,居然吓了一跳,仰起脸来恭敬的回答:“我……我还好,还能走的。” 凤皱起眉。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元钧口口声声叫自己“娘”,但和他之间的关系却总觉得十分疏远。元钧在自己面前恭敬顺从的过分,哪里像自己的“孩”?倒更像是对自己有种畏惧感,轻声细语的,唯恐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而且,让凤介意的还不止这个! 按照楚羽所说,他是自己的“丈夫”,而元钧是自己的“儿”,那么元钧就该叫楚羽爹才是,但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听见元钧这样叫过楚羽? 他对楚羽的称呼,一直都是叫的“楚先生”,尊敬,却不亲近。 虽然自己不止一次看见过楚羽利诱元钧叫自己“美人哥哥”,可惜小家伙不买账,依旧一板一眼地叫“楚先生”。 多处疑点看来,这个自称是自己老公的楚羽,只怕才是最可疑的人物了! 凤正思绪万千,耳边突然传来楚羽嘻嘻哈哈浑没正经的声音。 “小钧钧,你叫我美人哥哥,我就背你走。” 凤听了差点没晕倒。 到了这个时候,楚羽那人妖包原料依旧不忘勾引小孩!美人哥哥?没叫你人妖叔叔就不错了! 凤二话不说,一把揪住楚羽衣襟就开始磨牙:“难道不叫你美人哥哥你就要丢下他不管了?亏你也是大人,还和和小孩斤斤计较!” “哎呀,人家开个玩笑嘛~~~”楚羽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小你太紧张了啦!讨厌!这样会长皱纹的哦!” “……”凤默默地松开了手,然后扭头问慧心,语气严肃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我可以谋杀亲夫宰了这包原料吗?” 慧心沉默着缓缓摇头。 那边,楚羽被凤明显针对自己而来的杀气视而不见,笑嘻嘻地弯下腰,将元钧背了起来,同时嘴里还是不忘讨便宜。 “小钧钧,还是美人哥哥好吧?你看,都不惜消耗自己的体力背你哦,你要记得美人哥哥哈!不能忘了人家哦!” 元钧趴在楚羽背上满脸黑线。 被楚羽这么一打岔,原本紧张兮兮的逃命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四个人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行去。 走了不到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小山谷,不远处是一条岔路,楚羽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始终对楚羽怀有疑心,凤对他的一举一动都相当留意,见他停了下来,于是问道。 楚羽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望着不远处的岔路,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会儿,才回头对凤道:“要从此处去边关,有三条路可选,一是走官道,但是如今路上都是西炎兵,搜查严密,是走不通的,那就只有眼前的两条路了。” 他抬手指向左边的岔路口:“走这边,从万仞峰翻过去,绕过平原,就能到边关和你爹凤将军会合,但要花上至少一个月。” “那最后一条路呢?”凤皱眉问道。 “是的。”楚羽指了指右边的岔路口,“这条路直通月牙谷,但路途险恶,绝山依谷,更有猛兽毒蛇无数,是处绝险的所在,人迹罕至,出名的死路。” 听楚羽娓娓分析,凤斜眼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打算带着我们走月牙谷吧?” 楚羽笑吟吟地开口:“置之死地而后生,正因为月牙谷是死路,西炎的追兵才最少。” 一想也确实如此,凤倒也没反对。 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听起来有点道理。而且,后面西炎追兵虎视眈眈,前面路途未卜,若是走官道,光是应付潮水也似的西炎兵就应接不暇了,而走万仞峰的话,时间消耗太多,实在不行,想来想去,也只有月牙谷是唯一的选择。 听到月牙谷如此凶险,元钧的小脸早青了一半。 “有……有毒蛇?”小家伙战战兢兢地问。 楚羽这次倒爽快,干脆地点头:“而且很多,据说月牙谷有处地方,就是传言的蛇窝,被毒蛇咬到的人都会全身发青溃烂而死哦。” 元钧大概比较害怕毒蛇,听见楚羽这样说,干脆整张脸从青变黑,趴楚羽背上一只手死死拽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在随身的小挎包里使劲摸,掏出几颗红色的药丸来。 “这是能防山间瘴气的药。”他一人分发一颗。 凤拿着药丸狐疑地犹豫不决,可楚羽看也不看就扔进嘴里,还饶有兴致地对着元钧开玩笑:“真的能防瘴气?那遇到毒蛇怎么办?你这个小庸医,别乱治哦!” “我……我才不是庸医……”元钧弱弱的低声抗议。 可惜楚羽根本就没把元钧的不满放进眼里,扭头对其余人道:“月牙谷多艰险,大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凤依旧捏着那颗药丸没吞进嘴里,带着怀疑看向楚羽:“既然月牙谷艰险,难道就定要硬碰硬,不能避其锋芒?” 听见凤这样说,楚羽突然咧嘴一笑。 那笑容十分之欠扁,像是对方的问题在他意料之,又像是早就猜到了凤会有疑问,更像是成竹在胸,早就有了完全的计划。 “当然不能硬碰硬!要真是贸贸然进去月牙谷,不用西炎动手,我们自己就是去送死。”他一张脸笑嘻嘻地,调头看了看前方的岔路,然后对着凤笑得一脸奸诈。 “月牙谷是出名的绝路死路,可并不代表月牙谷两边的山峰也是绝路死路。” “……”听了楚羽这话,凤突然有种想踹他的冲动。 这家伙早说不就好了,干嘛之前可着劲地渲染月牙谷有多可怕多恐怖,搞了半天根本就是在忽她! 虽然凤觉得自己也不算是那种一板一眼正儿八经的人,可眼前的这个楚羽,明显性格更加恶劣! 一面爬山爬得挥汗如雨,凤一面在心里默默盘算。 等找到机会,一定要好生揍这家伙一顿! 虽然自己失忆了,虽然关于楚羽的事情基本上都想不起来,可有种感觉是一定确定而且肯定的,那就是自己的失忆,一定和他脱不了关系!只怕根本就是这包原料一手造成!不然自己为什么总有种想揍他的冲动呢? 唔~~~手好痒! 第三章 天罗地网02 点击,收藏,推荐~~~~ 挥泪拜求~~~~ 元钧年纪虽然小,但毕竟也有重量,楚羽背着他一路攀爬,却丝毫不显疲倦,反而还时不时开开玩笑,精神十足。 反观凤,毕竟重伤初愈,早就汗如雨下。 她拭了把汗,看着前方带路的楚羽,心里嘀咕。 这家伙看起来一张人妖脸而且吊儿郎当,但从现在的状况看来,只怕这人功夫底相当的好,背着元钧在这种陡峭的山崖上攀爬,一个多时辰了,却依旧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的倦色! 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无官无职闲人一个,就是吃软饭的,只怕他的话,未必能信。 而且……他口的,关于自己的来历,究竟是真是假? 楚羽实在太不能让人信任了! 可是,慧心和元钧却十分的相信他,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但是……骗自己,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自己失忆是千真万确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偶尔在脑会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么他们这样大费周章,究竟目的是什么? 凤对楚羽三人越加生疑,可脸上神色依旧,并没有表现出来。 在得知真相之前,实在没必要这么快撕破脸面不是? 前方是个小树林,地形稍微显得平缓了一些,四人正要往那方奔去,楚羽却突然脚步一停,像是不经意地往身后看了看,嘴角一勾,不露痕迹地冷冷一笑,旋即连忙追上凤,朗声道:“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他将元钧放了下来,朝慧心使了个眼色,慧心会意,若无其事地将元钧护在了身后。 凤擦了擦汗,往四周看去。 只见此处树木众多,三面都是陡峭的悬崖,只有一处出口,怪石嶙峋,颇有险恶之像。 凤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这地形,不是绝佳的埋伏场地吗? 如果有人埋伏在四周,只消弓箭,自己就算是有三头臂也无法抵挡! 她越看越疑,忍不住对楚羽道:“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里比较好,此处地形凶险,容易埋伏——” 她话未说完,楚羽已经笑嘻嘻地接过话去:“确实如此,不过如果我们不自投罗网,又怎么能引出何将军大驾呢?” 楚羽话音刚落,小树林外就传来一声熟悉的笑。 “好好好,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小羽儿成全了?” 小……小羽儿? 楚羽顿时嘴角抽搐。 这王八蛋还真敢叫! 人未到,声先至。 随着何弼那朗朗的笑声,他率着手下从小径转角处走了出来,手一挥,身后的士兵一拥而上,成半圆状将凤等人围住。 凤瞪大了双眼。 眼下的局面,怎么看怎么像自己自投罗网,刚好钻进了何弼的埋伏圈! 楚羽不是说走月牙谷这条路,才能避开何弼的追捕吗? 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羽从眼角瞥见凤怀疑地瞪着自己,连忙对着她做了个手势,示意稍安勿躁,一切让他去应付。 却不知凤对他的怀疑,如今已经是疑到不能再疑了! 也根本就不再相信他了! 何弼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一双眸精光湛亮,先是看了看楚羽,然后看向全神警惕的凤。 “哎呀呀,大名鼎鼎的凤大小姐,之前在城门处,本将军真是失礼了。”他目光炯炯,眨也不眨地盯着凤,末了竟突然弯了弯腰,对凤道,“还望多多恕罪,凤大小姐,啊,不,太后!” 太后? 何弼这四个字一出,凤彻底懵住。 什么太后? 太后……不就是皇帝的娘,先帝的老婆吗?而且也该是老态龙钟的老太婆才对啊!何弼为什么会对着自己叫太后? 难道自己看起来已经那样老了? 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感皮光柔滑,没有皱皱巴巴也没有阡陌纵横,弹性十足,绝对青春无敌,哪里像老态龙钟的太后了? 见凤满脸不相信的表情,何弼笑起来:“凤太后人品出众,荆钗布衣也难掩高贵气质,何弼又怎么认不出来呢?” 他说完看向楚羽,还是笑道:“再加上太后身边有楚公为伴,如此绝代风华的人物,让人过目难忘。” 何弼一边说,一边暧昧的冲着楚羽眨了一下眼睛。 楚羽顿时寒毛倒竖。 可他脸上并未流露出来,反而出乎何弼意料的,也露出了笑容。 楚羽本就长得俊美无比,一双桃花眼更是风情万种,只见他嘴角轻轻往上一勾,笑得三分妩媚三分撩人再加三分的欲说还拒,眼波流转,目光在何弼脸上转了转,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也许是这笑容太勾魂儿,何弼居然愣了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笑吟吟地开口:“小羽儿,你这样看着我,后果会很严重哦。” 楚羽嗤笑一声,“严重?” 他往前迈了一步,不知是有意抑或无意,刚好将凤与元钧都掩护在身后。 “你不辞辛苦一路跟着我们,无非是想知道我们会在哪里接头,然后一网打尽。”楚羽也是一派笑语晏晏,可声音却冷冰冰的,带着浓浓的敌意,“真可惜,你达不到这个目的了!” 听见自己的布局全被楚羽一口道破,何弼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那也没关系,反正,只要抓住了你和凤后,就是天大的功劳。” “哼!”楚羽冷哼一声。 看着两人这番言语来往,凤只觉得自己根本插不上嘴。 也许是失忆的关系,她对楚羽,总是不太信任,而且隐隐约约的,觉得和他之间总有种古怪的氛围,像是鱼刺在喉,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异常的难过,却怎么也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再加上元钧和慧心奇怪的态度,也让凤对楚羽的怀疑越来越深。 如果自己真如何弼所言,是青泓太后,那么说,口口声声说是自己老公的楚羽,又是什么人?难道是青泓皇帝?不可能呀!如果他真的是,为什么何弼对待他的态度和对自己的截然不同? 如果说何弼对自己,至少还带着一些尊敬的话,那对楚羽,就完全是轻佻并且肆无忌惮的调笑,说不出的暧昧。 还有元钧,静而乖巧的元钧,在这场局里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 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娘”,难道他也是青泓元氏皇室的人? 眨眼的功夫,凤脑里已经转过无数的念头。 楚羽,她并不能全盘的相信;何弼,更是需要处处提防。 自己失去的记忆里,到底遗落了什么样重要的事情? 第三章 天罗地网03 点击……收藏……推荐…… 继续求~~~ 也许是调笑够了,何弼突然把脸一沉,高声喝道:“来人呀,给我拿下!” 他身后的立刻出列十多个轻装士兵,手里提着类似渔网的东西迅速包抄了过来。 楚羽见状脸色一变。 这东西是何弼的独创,用铜丝织成渔网,上面满是倒刃尖刺,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再加上列阵者身形转变,委实叫人避无可避,就算你能侥幸躲开,若是被上面的倒刃尖刺稍微挂到一点,也是立刻剐去你一层皮,再加上喂了麻药,更是者立倒。自有这东西以来,栽在这上面的青泓义士不知有多少,人人闻之色变。 想不到为了抓住他们,何弼居然不惜动用了这个? 看来他是下定决心,就算不能活捉,也要留下尸体了! 凤见此物尖刺倒刃锋利,再加上那布阵的士兵来势迅猛,根本连躲开的机会都没有,心知这东西厉害,当下也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全神贯注。 元钧早吓得小脸刷白,躲在慧心身后发抖。 见转眼间,自己手下已经将凤和楚羽等人围在间,插翅也难飞,何弼还是笑眯眯的:“这叫天罗地网,小羽儿,我知道你武功很好,不过能不能破了这阵,就看你有没有做漏网之鱼的本事了。” 随着他说话的功夫,那十来个士兵突然身形变动,暗红色的身影晃动,只听得一阵铜铁交击的声音,铜网已经朝着楚羽凤他们迅速收拢来。 凤暗叫不好。 若是被这东西挂到点,只怕也会割去你一层皮肉,当下二话不说,头一低,躲过迎面而来的一层铜网,可刚躲过,兜头一层又到,逼得凤连连后退。 另一边,楚羽也轻巧地躲过了一波攻击。 何弼看得津津有味,笑嘻嘻的再次开口:“小羽儿,怎么总是躲呢?光是逃,可破不了阵的哦。” 楚羽的回答是白眼一翻。 凤却知他所言不假。 铜网阵看起来简单,但要破它,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一层接一层,第一次攻势尚未褪尽,第二波又到,让人应接不暇,不要说自己赤手空拳不敢和那锋利的刀刃硬碰硬,就算有兵器在手,也未必能轻易破得了! 何弼一脸笑嘻嘻没正经的样,吊儿郎当,想不到居然如此辣手狠毒! 眼见铜网阵迅速收拢来,将四人围在间,只要何弼一声令下,只怕就是血肉模糊的下场。凤连忙往后退,慧心早将元钧抱了起来不住往后退去,小孩吓得瑟瑟发抖,将脸埋在慧心怀里,又不时担心的抬起来看向凤,小声嘟囔:“娘……” 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小,铜网上锋利的倒刃倒钩近在咫尺,看得人心惊胆颤。 凤只恨没兵器在手,不然好歹能抵挡一阵。 楚羽也被逼得不停后悔,可是,即使如此,他也依旧一直挡在凤慧心等人之前。 眼角看见元钧一张小脸吓得血色全无,楚羽笑起来。 “小钧钧,怎么怕成这个样?”他扭头轻松地笑道,“这东西不过是抓鱼用的,一根手指头就能破了,小钧钧别怕哦!” 对面,何弼闻言也嘿嘿笑起来:“一根手指头就能破?” 他边说边伸出一根手指,闲地晃了晃,道:“小羽儿,别夸下自己都做不到的海口哦!” “做不到?” 楚羽冷哼一声。见铜网顷刻间就会落到自己身上,依旧不慌不忙,眯起眼,回头看了看元钧,笑嘻嘻地开口,“小钧钧,看美人哥哥给你变戏法——” 话音未落,只见一条白色的人影在铜网间穿来闪去,令人眼花缭乱,伴随着一阵尖利刺耳的铜丝铁刃摩擦声,电光火石间,眼前一晃,那白色的人影已经再次站回凤面前。 一样的落脚点,一样的站立姿势,而和之前不同的是,他的手里还拽着一张铜丝网,网上鲜血淋漓。 前方不远处,那布阵的士兵有的被自己的铜网裹住,倒在地上痛苦呻吟,有的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姿势怪异瞠目结舌。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他们根本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楚羽破了这天罗地网! 楚羽看了看手里铜丝网,缓缓抬头,好看的眉毛一扬,对着何弼笑起来,表情满是挑衅与不屑:“你说我做得到做不到?” 何弼见状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又恢复了之前那轻松的神情,脸上的笑容也丝毫未变。 “好功夫!”他赞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哼!”楚羽的回答是一声冷哼。 凤一直注意着楚羽的一举一动,见他不费吹灰之力破了铜网阵,自己的猜测也终于得到了证实。 楚羽果然有着一身高深的好武功! 只是,从他刚才的身法上看,此人的武功都是江湖路数,与兵家功夫截然不同,而且招式略带阴柔,虽然楚羽使出来很好看,姿势飘飘欲仙,但……如果何弼下令西炎兵一拥而上,他的这身武功,又有多大的施展余地呢? 战场搏杀不比江湖比武,无论再美妙的姿势、华丽的招数,都敌不过千军杀来、万箭齐发! 而且,那铜丝网上布满利刃,楚羽空手去抓……只怕他的那双手,现在也已经是伤痕累累! 凤担心地看去。 果然,只见鲜血沿着铜丝网缓缓往下滴落,楚羽的白衣上也溅染了一些,不知是对方士兵的鲜血,还是有他自己的…… 何弼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朗声道:“小羽儿,你敢空手抓我的天罗地网,你可知上面喂了麻药?不出三步,就算是熊也会倒。” 楚羽依旧那副毫不在乎的模样,耸耸肩,语带讥笑:“那可真厉害,不过,我又不是熊,对我未必有用!” 听他这个时候还有闲情逸致与何弼耍嘴皮,凤突然没来由地焦躁起来,更多的,是担心。 她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见到楚羽受伤,自己心里会猛地一紧! 明明……明明是不能信任他的呀! 明明……他隐瞒了自己很多事情,是不能随随便便相信的呀! 可是为什么会担心呢? 凤甩甩头,挥去脑那股莫名的思绪,定定心神,上前几步,靠到楚羽身边。 楚羽没想到凤会靠过来,显然有点出乎意料,扭头看了看她。 凤二话不说,抓起他手掌看去。 翻开的刹那,却愣住了。 楚羽的手掌上满是鲜血,可奇怪的是,想象血肉翻起的可怕画面并未出现,他的手掌完好无损,根本没有受半点伤,连划伤都没有! 怎么会如此古怪? 铜丝网上倒刃锋利,就算是挂到也会轻易去掉一层皮,血肉模糊,怎么楚羽赤手去抓,反而丁点儿事都没有? 见凤狐疑地瞪着自己,楚羽猜到了她困惑什么,简短的回答:“金丝手套,刀枪不入。” 不远处,何弼也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我倒是忘记了,你有那位高人送的金丝手套,薄如蝉翼却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小小的天罗地网,自然不在话下了。” 他说完,懒洋洋地举起一只手,身后士兵会意,弓箭齐刷刷地对准了凤等人。 “唉,我也累了,小羽儿,你乖乖投降好不好?”何弼笑嘻嘻道,“不然可别怪我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哦。” “我去你的怜香惜玉!”楚羽实在受不了何弼这家伙一口一个“小羽儿”的亲密语气,吼道,“你还有什么阴招都给我使出来!别装得一副好人的嘴脸!” 何弼听了,倒也丝毫不以为忤,笑容未变,脸皮厚得天下无双。 “哎呀呀!小羽儿啊小羽儿,你嘴硬不要紧,可别连累了青泓的凤后和你一起变刺猬,不然的话,你就要成为青泓的千古罪人了哦!” “…………” 现在不单是楚羽,连凤也想踹这王八蛋一脚了! 第三章 天罗地网04 何弼再次挥了挥手,身后的西炎兵端着弓箭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凤心里暗叫不妙。 此处地形狭小,易守难攻,是处埋伏的绝佳地势,可问题是,现在埋伏的是西炎,踩进埋伏圈的却是自己啊! 自然是不妙不妙大大不妙! 见西炎开始群拥而上,楚羽也收敛了嬉笑的神情,紧张地防备着。 若西炎攻来,今天就是一场恶战,全身而退的机率,实在是太小了! 正在这紧要关头,空突然传来一种古怪的尖啸声,旋即,有东西重重落到他们和西炎兵之间的地面上。 “砰砰砰”几声,一阵浓白色的烟雾马上弥漫开来,将这片平地和小树林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浓烟之,一尺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同时还有呛鼻的火硝味。 何弼猝不及防,大惊之下,又闻到那股火硝味,暗叫不妙。 只怕此处有人埋了硝石火药,一旦引发,这里地势狭小,己方人数众多,躲闪不及,定会遭受重创!而且这突如其来的烟雾,让手下人来不及防备,正惊慌失措,浓雾完全摸不清方向。 这股浓烟同样也让凤自顾不暇。 那呛鼻的火药硝石味道熏得凤连声咳嗽,同时使劲睁大了双眼往四周看去,却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浓烟,什么都看不见,依稀传来人声和咳嗽声。 她不敢喊人,如今大家都被笼在烟雾之,己方也好,地方也罢,不知道对方所在,若是自己冒冒失一喊,反而会让何弼得知自己的正确位置。 而且…… 这就正是个逃脱的绝妙良机! 凤拔腿想逃,可茫茫烟雾,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连楚羽、元钧和慧心,如今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身后隐隐传来一声咳嗽,声线稚嫩,似乎是元钧的声音。 凤大喜,连忙往那个方向摸去。 瞎摸象般走了几步,元钧的咳嗽声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 凤连忙循声过去,同时小声问道:“元钧?” 也许因为四周太嘈杂了,元钧并没有回答她。 眼前的白雾隐隐约约出现一个身影,凤睁大双眼认真辨认,正在犹豫不决,对方却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人手掌宽大有力,难道……是楚羽? 凤脑刚闪过这个念头,那人已经拉着她迅速地离开了。 浓烟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那人的手紧紧抓住自己,忽而往左,忽而往右,动作迅速无比。等到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远远地离开了那处小树林了。 之前的浓烟呛到了凤的嗓,她咳嗽几声,转头看向那个带自己离开的人,却狐疑地皱起了眉。 只见那人约莫二十多岁年纪,手里缓缓摇着把象牙扇骨素白折扇,一身玄色衣衫,样式普通却做工细致考究,英俊的面孔,剑眉入鬓眉眼浓黑,一双眸精光湛亮,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隐隐一股迫人的气势。 ……当然,和楚羽那包原料相比,相貌也许没有楚羽俊美风流,却多出一股阳刚的男气概,也是个难得的美男了。 那人见凤看着自己,脸上露出笑容来,上前一步:“太后——” 可他的脚步并未跨拢,就硬生生停下。 凤不知何时已经将匕首对准了他的咽喉。 她动作奇快,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连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最好的回答。 “你是谁?”乍见陌生人,凤并未放松警惕,而是将锋利的匕首牢牢对准了对方咽喉要害,喝问道。 “……在下姓卫,人称卫七。”那人倒也不慌不忙,见匕首对着自己要害,双拳一抱行了个礼,就像没看到凤的全神戒备似的,微笑道:“太后真是贵人多忘事,把在下也给忘记了。” “卫七?”凤把这个名字在嘴里默默念了两遍,皱了皱眉。 此人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但名字很陌生,脑海里没什么印象。 可是见他顾盼间眉眼含威,神态镇定自若,又不像怀有恶意…… 凤想了想,略后退一步,可手里的匕首还是指着卫七,盘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卫七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把手里的折扇一收,回答:“在下乃青泓皇宫侍卫总管。” “总管?”凤狐疑地看着他。 卫七脸上突然露出一种悲伤的表情来:“自城破之后,在下偷生至今,前日侥幸得知太后下落,才连忙找来。” 他说完,抬眼看向凤:“上苍保佑,可让在下找到太后了!” 见卫七欣喜神色不像是装出来的,凤心里也不禁嘀咕,莫非当真是自己人? 卫七一直留意着凤的神情变化,一看略有松动,当下从怀里掏出一个乌沉沉的扁平木匣来,打开,取出一块铜质的牌来。 说是一块,其实更像半边,像是把一块完整的令牌从间凿开,上面花纹繁复,雕刻出老虎的图样。正面,“青泓二字”只有一半,背面,用小篆铭上了“御前行走令”等几个小字。 卫七将牌递出,道:“这是可调动青泓御林军的虎符,另一块就在太后身上,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凤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心里暗道,他怎么知道自己身上带着好几块令牌之类的东西的? 之前也问过楚羽,但这些金牌银牌铜牌具体是做什么用的,楚羽也不是很清楚,只提醒她这些东西很重要,一定要贴身藏好。如今见卫七拿出那虎符来,顿时想起那堆叮叮当当的东西里,还真有这么一个差不多样的。 在衣囊里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摸出来和那块牌一对,果然正好对上,丝丝入扣,连花纹都不差分毫,确实是真货,不是仿冒得来的。 有此信物为证,凤的疑惑打消了十之八,把匕首缓缓收回,忽然想起一事来,慌忙叫道:“糟了!楚羽他们还没逃出来!” 说完转身就想回去救人,却被卫七连忙拦住。 “太后,回去不得!”卫七叫道。 “为什么?”凤怀疑地瞪他一眼,“那何弼心狠手辣,楚羽等人凶多吉少,难道你要我见死不救?” “当然不能见死不救,只怕救回来的,会是催命的阎罗,将我们陷入死地而不知。”卫七不慌不忙,开口道:“那楚羽来历不明,而且……” 他欲言又止,满面为难之色。 “而且什么?”凤急忙问。 她本就对楚羽起了疑心,如今听见卫七这样说,心不免又猜疑了几分,连忙催促着快说。 “而且,在下这段时间一直暗跟随,同时观察楚羽行踪,发现他暗地里与西炎却也有往来。” 卫七话音刚落,凤就厉声喝道:“不可能!” 话一出口,凤自己也愣了愣。 为什么会不假思索就认为不可能? 楚羽的一言一行,确实疑窦之处太多,再加上和那何弼眉来眼去的,让人想不怀疑他也难啊! 像是早就猜到凤会这样说,卫七微微一笑,继续道:“太后若是不信,在下也无法。”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来:“楚羽与那西炎将军何弼私下往来过密,设好圈套哄骗太后,想要诓出太后身上一件要紧的东西,可恨他为人狡猾,做事滴水不漏,在下竟无法拿到他半点证据,不然太后何至于犹豫不决?” 卫七退后一步,双手抱拳,恭敬地行了一礼。 “在下自知无法让太后信任,但恳请太后千万别了楚羽的奸计,断送掉青泓最后的希望!” 卫七神色严肃,那一脸的诚恳忠厚,让人无法不相信此人绝对是一副忠肝义胆满腔热血为国为民。 凤抓抓头,没吭声。 她性素来光明磊落,不是多疑的人,之前对楚羽处处防备,也是因为对方露出疑窦破绽太多,怪不得惹人怀疑,如今见卫七拿出了货真价实的信物,先就信了七分,再见他态度诚恳,又信了两分,十成之已经信了成,当下笑道:“我当然信——” 话刚说了一半,脑突然闪过几个字,被凤敏锐地捕捉到,急忙问:“等一下,什么要紧的东西?” 楚羽和何弼到底是想诓出她身上一件什么要紧的东西? 听凤询问,卫七也脸色一变,惊讶地反问:“难道太后不知道?” 卫七满脸惊讶万分的神色,让凤看了心不禁打起鼓来。 什……什么东西那么要紧? “到底是什么?”凤连忙又问了一次。 卫七扇搔搔头,显得忧心忡忡,半晌,才犹豫着开口:“此物关系着青泓存亡,乃皇室的象征,丢失不得,太后真的想不起来?” “……”凤心虚地咧嘴一笑:“事情太多,记……记不清楚了……” 她多了个心眼儿,没说自己失忆一节,只追问那要紧的事物到底是什么。 卫七似乎也并没有起什么疑心,折扇唰地一声展开,然后皱着眉头,长长叹一声,似是惋惜无比:“玉玺有着莫大的关系,可千万丢失不得啊。” “哦……”凤听着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正把匕首重新插回靴筒里,猛地回过神来—— “玉玺?” 她大叫一声。 卫七反倒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惊异地看向凤。 “玉玺?你刚才说玉玺?”凤一脸表情扭曲。 卫七憨厚老实地使劲点头。 “没错,青泓玉玺!” 第四章 卫七01 青泓玉玺,传说是着名美玉和氏璧琢制,螭虎钮,用大篆刻着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据说是青泓开国太祖自一湾寒潭之无意间捞得,后来得了天下,更称霸诸国,国力一时无两,世人皆称其为“霸主”,就将此玉玺作为传国宝物,一代代传了下来。 而其他国家觊觎此宝早已很久,更在不知不觉流传开一种说法,说这玉玺乃是霸主的象征,谁能得到这传说的玉玺,谁就能称霸天下,成为各国公认的霸主。只是一直忌惮青泓的国力,才不敢贸然动手,哪里知道半途杀出个西炎,联合北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青泓国主大丧之时,奇兵突起攻下了青泓国都,玉玺也随之下落不明。 而凤既然是青泓太后,自然所有人都指望在她身上得知那玉玺的下落。 何弼一路穷追不舍,很明显是为了玉玺,还有楚羽,设局取得她的信任,自然也是为了玉玺! 至于卫七……他倒是老神在在,摇着扇气定神闲地任由凤把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上上下下看了个够,依旧那副正气凛然刚正不阿的神情,再加上之前拿出了虎符作证,大有“真金不怕火炼”的架势。 凤瞪了他许久,末了开口道:“你说你是侍卫总管,为何我不记得你?” 卫七把扇又摇了摇,轻松地笑道:“在下多年前早已辞官,太后不记得我,也是情理之。” 一想确实如此,再加上现在自己又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不要说记得,就算记得只怕也想不起来,凤干脆懒得再想,反正每次一回想,头就像要裂开似的痛,还不如顺其自然。 她回头看了看来时的方向,还是有点担心,问道:“那边怎么办?” 卫七冷笑一声:“太后用不着为他们担心,楚羽本来就和何弼是一丘之貉,怎么会有事?” 凤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那方皱了皱眉。 她并不担心楚羽,有点放不下的,是元钧! 那孩安安静静的,乖巧听话,懂事的很,只是年纪太小,被楚羽哄来做那场戏,未免有点可怜…… “……太……太后?” 卫七见凤迟迟不吭声,已经唤了好几声。 “什么?”凤这才听见,连忙回头。 “追兵很快就会追上来,太后,我们是不是早点离开比较好?”卫七客气地问。 “……没错。”凤点点头,刚抬腿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去哪里,做什么,之前都有楚羽拿主意,她只用照做便是,如今楚羽的把戏被揭穿,之后的路,都要自己决定了。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失忆的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凤想得有点出神,没留神卫七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青泓太后年纪轻,这是普天之下都知道的事情,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小丫头! 见她一副娇娇小小的样,若非事前知晓,不然谁能相信,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女孩,会是大名鼎鼎的凤大小姐,青泓众星拱月的太后娘娘! 只是,以她这个年纪来说,即将压在她双肩上的胆,会不会太重了? 卫七不宜察觉地轻轻叹了口气。 从月牙谷有惊无险地出来,卫七带着凤一路往北。 北方,凤的父亲凤大将军,正率兵和北夜军队对抗,双方久战不下,僵持很长一段时间了。 对凤来说,如今唯一可行的,就是去漠北边关找到自己的父亲。只要和凤将军见面,无论是国事还是自己的私事,自然迎刃而解。 对她的这个决定,卫七也没有反对,只是摇着折扇,笑呵呵地说了句“全听太后示下”,就细心地护着凤往北而去。 秋季,酉时未到,太阳已经西斜。 树林边有个小水潭,平时野鸭都栖息在这里,如今天色已晚,都扑打着翅膀纷纷回巢,可还没等挨到鸟窝的边,一阵劲风突地袭来,便纷纷被击晕在地。 卫七袖一拂,将力道收起,手折扇轻巧地抡了个圈儿,上前捡起两只野鸭。 凤坐在一旁双手托腮,闲地开口:“想不到你抓鸭也蛮在行的嘛。” 听出凤话里那股风凉劲,卫七神色未变,只是拎着两只野鸭晃了晃,扬扬眉,笑道:“在下行走江湖多年,早练就一身野外求生的本事,只是要委屈太后,吃这难登大雅之堂的野味了。” “大鱼大肉吃多了,换换口味也好啊。”凤也笑嘻嘻地回答。 两人这几天同行上路,卫七对凤一路上是呵护备至,照顾得无微不到,再加上他成天笑呵呵的,让人不知不觉间生出亲近之心,两人关系熟稔不少。卫七浪荡江湖多年,性不羁,言语间多有犯禁,凤也并不以为意,逐渐变得跟朋友一样,谈笑风生。 两人一边说笑,卫七一边早熟练的将野鸭褪毛,架到火堆上翻烤,不多会儿,就烤得焦黄滴油,香气喷喷,闻之令人食指大动。 秋天太阳下山得早,两人刚吃完,夜幕已经落了下来,四周黑漆漆的,只有火堆发出的光亮,在凄冷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暖。 凤伤口还没有愈合,身体虚弱,怕冷的很,吃饱之后就毫不客气的睡下,养足体力明天才好继续赶路。 正睡得迷迷糊糊地,耳隐隐传来一缕笛音,和着夜风若有若无地飘来。 夜宿荒郊,本来就不像在家里一样,能够大床暖被高枕无忧,凤睡得浅,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如今莫名传来笛声,更是彻底清醒了。 她抓抓头,坐起身来,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 火堆燃的正旺,但原本守在一旁的卫七却不见了踪影。 “到哪里去了?” 树林里到处都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飘渺的笛音,若有若无的在夜空盘旋,轻轻的,淡淡的,可是笛声宛转扬,隐隐一股清越之音。 凤整整衣衫,叹口气。 “大半夜的不睡,难道跑去吹笛了?” 这个地方半点人烟都没有,凤见到的活物,除了那堆倒霉的野鸭,就只有卫七,如今传来笛声,自然就是卫七那家伙了,难道树木草还会吹笛不成? 凤凝神听了半晌。 为什么会觉得这笛音似曾相识,就像是很久之前就听过,如此熟悉? 难道自己和卫七,当真是早就认识了?虽然想不起来,可潜意识里还记得……而且……随着这笛音,不知什么时候起,脑里朦朦胧胧地闪现出一些片段来,似乎是很久之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抓不到重点,就像一串被扯散了的珠,乱七八糟的滚了出来,却缺乏一根主线串联起来,凌乱而模糊。 她听了许久,也使劲回想了许久,可脑偶然想起的记忆片段杂乱无章,根本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叹一声,只好放弃。 失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也不用指望现在就能回忆起来。 凤又侧耳听了听,辨清声音来处,笑了。 “真是,要显摆自己乐器造诣好,也犯不着半夜吹吧……”她嘀咕着,循着笛音找去。 卫七并没有离开很远,距离他们夜宿的地方大概数丈,凤轻易地就找到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卫七带着笑意的声音却早一步传来。 “吵醒太后了?” 凤仰头,看着高坐树枝之上的卫七。 “半夜吹笛,还真是风雅。”她笑道。 卫七轻笑一声,一跃而下,手一支玉笛,短得出奇,不过七寸来长,洁白晶莹,上好白玉所制,小巧玲珑,只是怎么看都像是女之物,卫七拿着,未免有点别扭。 见凤盯着玉笛好奇地看,卫七笑起来,若无其事地将笛收进怀,开口:“太后怎么不睡?明天路途坎坷,太后还是多休息恢复体力比较好。” “反正都醒了,出来逛逛也好。”凤回道。 “听太后言下之意,还是怪在下吵醒了您?”卫七咧嘴一笑,打趣道。 凤并没有马上回答。 两人慢慢走回宿营地,围着火堆坐下,卫七刚想说点什么,不料凤却先开了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四章 卫七02 推荐票!点击!收藏!泪眼求~~~ 不提防凤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一时之间,卫七愣住了。 见对方迟迟没有回答,凤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是什么人?” 短暂的惊诧之后,卫七已经回过神来,嘴角挂上素日那轻松的笑容,缓缓摇着折扇,笑着问:“太后何出此言?” 凤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借着火光看向卫七,慢慢说:“你口口声声说曾是侍卫总管,可这几日我留心观察,你言行举止根本不像侍卫,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 卫七听了,只是笑着并不言语。 “你既然能拿出虎符为证,按理我也不该怀疑。”凤继续道,“只是你言行间露出破绽太多,让我不得不怀疑你自称的身份。” 听到此处,卫七才收起扇,在掌心里敲了敲,依旧带着笑意,缓缓开口:“原来太后早已识破了在下。” “只是既然早已识破,为什么当时不拆穿我呢?”卫七紧接着问。 “想看看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凤不慌不忙说完,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而且你如果当真是侍卫,怎么会一直自称‘在下’?” 卫七彻底笑了起来,用扇柄搔了搔头,然后突然叹一声,也不知是惋惜,还是放松。 “阿啊阿,想不到你就算失去了记忆,一样聪明过人,观察力入微。” “你叫我什么?”一下听见卫七叫自己叫得如此亲密,凤眉头皱了皱,“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 “一早就发现了。”卫七轻松的笑道,“我救你出来之时,你居然问我是谁,那时候我就猜到,你定然是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不然怎么会连我都不记得?” 卫七一席话,不但没有解开凤的疑惑,反而让她变得警惕起来,柳眉倒竖,防备地看向卫七,右手已经摸到了靴旁,只消顺手一掏,就能将那把锋利的匕首掏出来,对准任何敢有心冒犯的人。 “你到底是谁?” 她厉声问了第三次。 见对方全神戒备,犹如临敌的雪豹一般,卫七依旧不慌不忙,脸上笑容丝毫未变。 “我是卫螭。”卫七笑着回答:“卫七这个名字,还是你给我起的。” “是吗?”凤还是警惕地看着他。 见自己身份已经被拆穿,卫螭也不再口口声声自称在下。 “我并不算骗你,当初承蒙凤将军推荐,我才能成为御林军侍卫总管,只可惜天生不喜欢被约束,做了不到三个月,就辞官而去,为此一直觉得对不起凤将军的另眼相看,也没脸面对,就干脆浪荡江湖,做了个游手好闲的散人。”卫螭解释道:“后来西炎大军压境,凤将军担心你,于是命我潜入,将你找到并带往北疆与他回合。” 他这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听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凤微微点点头,问出最后一个疑问。 “你既然已经辞官,为什么还有能调动青泓御林军的虎符?” 卫螭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再次笑起来:“现任侍卫总管逃到了北疆,凤将军为了能让我行事方便,便将这虎符借了来暂时交给我保管。” 他说完,如释重负般松口气,才继续说:“也幸好有此物,阿居然头部受伤很多事都想不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岂能那么轻易就证实我的身份呢!” 疑惑全部打消,凤也收起了戒备之心,恢复了之前轻松的神态:“假冒朝廷命官,这可是罪不可赦。” 她话还没说完,自己先笑了:“不过出主意的是我爹,要论罪的话那我自己也逃不了,也就只有视而不见了。” 听见凤开起了玩笑,卫螭心一块大石头才彻底落下地来,紧绷的神经一松,不露痕迹地吁了口气,脸上神色却没有半点改变。 两人解开了误会,默默坐了一会儿,此时离天亮还早,但凤被这样一搅和,彻底没了睡意,干脆坐在火堆边烤火。 秋夜的树林,凉风刺骨,寒意袭来,虽然火堆边温暖,可凤还是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夜风吹得耳边碎发乱飞,她伸手掠了掠,一抬眼,却见卫螭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看我做什么?” 凤生性磊落大方,少有闺阁女的娇滴滴和欲说还羞,当下想也不想,就笑着问。 卫螭听见问,半晌没答话,许久,才幽幽叹一声,开了口。 “很多年没见了,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你重逢。” 一句话顿时引起了凤的兴趣。 她如今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何不趁此机会问一下卫螭呢? 似乎……他和自己认识已经很久了的样…… 主意打定,凤笑着开口问道:“你怎么当初会说自己叫卫七?” 卫螭缓缓摇着扇,闲地回答:“说起来这还是你给我起的呢。” “我?” “当然是你。”卫螭点点头:“当年你说卫螭这个名字不好记,而且字太复杂懒得写,就顺口起了个卫七。” 他一边说,一边仰起头来,长长叹一声,那表情颇有无可奈何你乱叫于是大家一起叫的认命和哭笑不得。 “……”凤听了哭笑不得。 原来自己还有给人乱起绰号的毛病? “……那我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那就说来话长一言难尽了。”卫七把头低了下来,“不过,我与你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凤将军的兵营里。” “兵营?”凤扬扬眉,问。 卫七笑起来:“你自小跟着凤将军,是在军营里长大的。” 原来如此…… 难怪自己一身武功,和楚羽的的江湖路数截然不同,更像是求实用多过花哨的兵家功夫,招式简洁而且杀伤力大…… 既是凤将军独生女,又从小随着父亲生活在兵营里,这一身扎实的兵家武功,就是最好的证据。 凤回想了一会儿,才又笑着继续问:“那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卫螭突然脸色一变,袖一拂,一股劲风顿时将火焰扑灭,两人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 “怎——”卫螭行动突然,凤刚问了一个字,只觉得嘴上一紧,已经被人捂住了嘴巴。 卫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身边,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凤立刻反应过来。 看样,是追兵追上来了? 可是为什么之前丝毫都没有察觉? 凤心困惑,但黑暗一片寂静,她也不由得下意识地屏息,凝神静听之下,顿时明白为什么追兵能毫无声息的就追了上来。 只听得周围漆黑的树林,传来嗤嗤嘘嘘的异声,像是有无数东西贴地而来,摩擦着草枯枝,发出的古怪声音,在黑暗听得异常清楚,直叫人头皮发麻。 这种声音……只有毒蛇在草丛游走时才会发出来! 一想到是大批毒蛇朝向他们而来,凤一张脸顿时发白。 她虽然不怕这东西,但一想到无数条蠕蠕而动的毒蛇,尽管黑暗还看不见,却也思之欲呕,实在恶心。 “怎么会突然有这麽多蛇的?”凤小声问道。 “此处就算有蛇虫等物,也不至于如此之多,只怕是有人驱使。”卫螭皱起眉,警惕地看向四周。 听见群蛇游走时发出的嗤嗤声越来越紧,四面八方都是,卫螭也不禁变了脸色。 他记得西炎将军何弼,出身乃是传说的锁魂崖,那是处神秘的所在,据说是古时遗族的居住地,但谁也没有真正见到过,只知道这个民族擅长使毒而且驯服毒蛇猛兽,但向来与世无争,更不屑介入各国之间的你争我夺,安安静静地过着他们长久不变的宁静日,只有何弼是个例外,当年突然出现,一身诡异的本事让人侧目,世人不知他底细,渐渐的就传出了他是出身锁魂崖的谣言,但何弼没有否认也没承认,也就一直传了下来。 如今满树林都是毒蛇,这本事,想来想去也有何弼才有这能耐了。 卫螭心里暗骂一声,伸手拍拍凤肩膀,指了指身后,示意后面听起来毒蛇的数量较少,应该是个突破口。 凤会意,脚下刚动了动,只听得不远处“砰”地一声响,旋即夜空绽放开一溜烟火,更像是信号,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醒目。 那烟火也甚是古怪,在夜空经久不散,仿佛照明一般,将原本黑漆漆的树林照得亮堂起来。 虽然不像白天那样明亮,但是也足够让凤和卫螭两人看清自己现在的处境。 只见距离自己落脚处越二十步距离的地方,密密麻麻,全是各色毒蛇,正在不停蠕动,吐着蛇信,夜风吹过,一股腥臭迎面而来,闻之欲呕。 凤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鼻。 毒蛇数量太多了,除非他们能飞,不然被团团围住,怎么都逃不出去。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被群蛇围在间,插翅难飞。 第四章 卫七03 “哪里来这麽多毒蛇啊?” 见无数毒蛇吐着信蠕动而来,饶是卫螭再怎么胆大心细,也不禁变了脸色。 那些蛇红的绿的黑的花的,大小各异五彩缤纷,虽然种类各异,但很明显,只要被小小咬上一口都不是好玩的,正围着两人,形成了一个圆圈状。 很快的,就会爬到凤卫螭脚下。 两人本来想往树上躲,但一想就算上了树,那蛇沿着树干爬上来,树枝上躲避的地方狭小,只怕死得更快,当下也就不免放弃了这个念头,改想别的法。 他们本来都是聪慧之人,只是这蛇群数量太多,一时之间也不由得无计可施。 眼看毒蛇就快爬到他们面前,黑夜里突然响起一缕飘忽的笛声。 那笛音轻飘飘的,曲调奇怪,不似一般笛发出的声音那样清越扬,而是略带急促,听起来颇有异族曲音,在夜空传来,和着风声分不清何处飘来,添上了几缕诡异的味道。 可古怪的是,本来正在前行的群蛇,在听到这笛音之后,居然停止了下来,纷纷盘在原地,探头探脑,红信伸缩,腥气逼人。 见蛇群不再朝着自己逼近,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既然看上去这些毒蛇不会马上攻击自己,那就有寻找脱身之道的机会了。 “对付蛇虫……”凤很没良心地把卫螭往前推,自己躲到他身后,同时嘀咕道,“雄黄是最好的。” 老实说,虽然她并不怕蛇,但一下看到这麽多,还是觉得恶心。 卫螭又何尝不是?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使劲往后退,也不知是怕被蛇咬到还是被蛇发出的那股腥气熏到,反正两人就在那儿你推我我推你,丝毫不讲义气。 听见凤念叨“雄黄”,卫螭嘴角抽搐了一下。 “雄黄?这荒郊野外的哪来雄黄?等你找到雄黄,我们早变成它们的宵夜了!” “既然不想变成宵夜,那就想想办法啊!” “听说蛇虫怕火,我们用火烧?”卫螭提出个建议。 “火烧?也好——不好!”凤听了,先是点头,但旋即马上使劲摇头,“一点都不好!” “为什么?”见自己的提议被轻易的否决掉,卫螭也不恼,一脸不耻下问的憨厚表情。 “那不是废话吗?”凤倒也很尽职地解惑,“你要火烧连营八百里可以,前提是我们没被困在树林里,不然岂不是一样变成烤猪?” 她一边把卫螭往前推,一边继续道:“虽然放火这招是很不错啦,当年陆逊一把火就烧得诸葛孔明那叫一个相见恨晚,但现在放火,只会让我们变成两只烤小鸟,去和阎王爷相见恨晚!” “雄黄没有,放火也不成,既然如此,那就想想办法怎么脱身啊!” 无可奈何地被凤推着当挡箭牌,卫螭一边念叨着“没义气没义气”,一边问道。 “我哪里知道?” 两人正在拉扯,没发觉那笛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群蛇又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哇~~要过来了要过来了!”卫螭眼尖,首先发现,看到毒蛇吐着信朝向他们游动过来,顿时惨叫。 “不会吧?”凤也慌了。 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变成群蛇的宵夜? 她不要啊~~~她还什么都没想起来,现在就死掉,那实在是让人太不甘心了! 两人正在手忙脚乱之际,凤脑突然闪过一点片段,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心念刚转,口里已经喊了出来。 “把笛给我!” “笛?”卫螭一怔。 “就是你刚才吹的那支!”凤叫道。 卫螭虽然不知道凤要笛做什么,但当下二话不说,抽出笛就递给她。 群蛇已经慢慢的,朝向他们包围过来。 形势危急,凤也顾不得犹豫,当下就把笛凑到了唇边。 一缕笛音旋即传出。 和之前那鬼魅的笛声有点类似,但没有对方的笛音宛转,只能说是勉强成调而已,间或一下锐声刺耳,听得人一身鸡皮疙瘩。 “好难听……”卫螭受不了地皱眉。 他虽然知道丫头在音乐曲调上天资平平,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难听到如此人神共愤的程度! 她好歹也算是世家之女啊! 卫螭满脸黑线地看向吹得正起劲的凤。 ……退一万步说,就算丫头笛吹得好,现在也不是炫耀显摆的时候吧?那毒蛇就快扑上来了—— 咦?扑上来? 卫螭目瞪口呆地看着在原地不动的蛇群。 刚才这些蛇明明是正在朝向他们围过来啊,怎么现在都盘在地上不动了呢?蛇头都朝着他们这方,红信伸吐,嗤嗤作响。 卫螭愣了片刻,反应了过来。 “你懂驱蛇?” 凤这才把双唇略离开了笛:“看起来像是懂。” 她耸耸肩。 老实说,为什么自己会懂这个,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刚才生死关头,下意识就想了起来。 咳,想那么多干嘛?反正等记忆恢复了,自然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于是凤并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加思考,见群蛇只是盘在原地不动,自己和卫螭还是被围在间,当下想了想,对卫螭道:“怎么办?” 卫螭见凤懂得驱蛇之术,早已镇定下来,温温一笑:“既然你懂驱蛇之术,那简单,叫它们让出条路来。” “呃……”凤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卫螭不解地问。 “没……没事……”凤眨了眨眼,将笛又凑近了唇边。 却没有马上吹奏。 ……唔……应该……应该是这样的吧…… 她犹豫着吹出了几个音调。 照例荒腔走板。 照例听得卫螭捂耳朵。 可是那些蛇却非常听话,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居然当真让出一条路来。 见群蛇都往一处汇拢去,后方,顿时现出一条通道来。 卫螭记得,往后面没几步远,就是潺潺的河水。 只要……过了河,应该就能暂时阻挡这些蛇了吧? 他想着,又往前方的蛇群看了看。 这一看,却让他顿时汗毛倒竖。 原本盘在地面上动都不动的毒蛇,随着凤吹出的曲,正迅速地朝向他们游过来。 花的红的绿的黑的,五颜色大大小小,纠缠成团,看起来真是恶心又恐怖。 “你……你吹得什么曲啊?为什么这些蛇反而更兴奋了?”卫螭大叫,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凤跑得比他更快,早就溜到了前头,同时还不忘还一句,“我……我明明是让它们退开啊!” “我看你根本就是让它们更加激动了!” “才怪!根本就是你的烂笛不对!” 凤心知也许大概真的是自己吹奏的曲不对劲,才让这些蛇追了上来,但嘴上丝毫不肯认输,然后很没良心的,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那支无辜的笛上。 眼疾手快地接过凤丢过来的玉笛,就算是疯狂逃命,卫螭也依旧不忘小心地收进怀里放好:“别丢我的笛!很宝贵的!” “切!不就玉笛而已?值几钱银啊?”凤嗤之以鼻。 看卫螭也不像没钱的,干嘛拿着根笛当宝贝?这个时候,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都赶不上自己的命重要! 毒蛇就快追上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本来就有武功在身,如今生死关头,潜能发挥之下,逃得更是那叫一个快!可身后群蛇紧追不舍,嘶嘶的声音在黑夜里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卫螭再是胆大,也不禁觉得头皮发麻,鼻尖突然闻到一点水气,顿时想到前方有一条河,只要跳下河去,应该能暂时躲过此劫。 他心念转动,已经来不及征求凤的意见,伸手就紧紧抓住了凤的手。 前方传来哗哗的水声,听上去水流颇为湍急。卫螭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看样这段河水十分凶险,但问题是,被河水淹死,和被毒蛇咬死,哪一个生还的可能性比较大? 老实说,这两个选择,卫螭一个都不想选,可是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再考虑,身后群蛇逼近的声音越来越大,再迟疑就真的要去和阎罗王相见恨晚了,于是再不犹豫,拉着凤的手,就跳进了湍急的河水里。 落入水面的刹那,他似乎听见了那缕飘渺诡异的笛音再次响起…… 第四章 卫七04 想不到居然强推了,真是很意外~~~ 嗯嗯~~~~今天两次,等晚上再一次,还请大家多多泉! 多多点击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泉感激不尽! 筋疲力尽地爬上河边的草地,卫螭心里大叫侥幸。 幸好毒蛇没有下水,似乎是在他们跳河的刹那,那神秘的笛音又将那些毒蛇唤了回去。 不过到底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他和凤在刺骨的河水里浮浮沉沉泡了半宿,河水湍急,根本就找不到地方,好不容易发现一处水流较为平缓,才算是得救。 折腾了大半夜,卫螭的体力也算是到了极限,可是他来不尽喘气,就紧张地看向身边的人。 跳到水之后,他生怕湍急的河水把自己和阿冲开,一直死死抓住对方的手,如今脱离困境,他才发现凤纤细的手腕上被自己抓出一圈淤青的指痕,但也顾不上心疼,将她湿漉漉的身体翻转了过来。 凤双目紧闭,也许是因为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大半夜的关系,原本殷红的双唇毫无血色,脸色苍白的可怕。 “丫头?阿?阿?”卫螭将凤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脸颊,柔声唤道。 可凤毫无反应。 “丫头?”卫螭隐隐觉得不对劲。 怀里的人气息微弱,浑身冰冷,怎么看,情况都非常不妙。 难道—— 卫螭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 他往凤身上细细看去,只见她左胸处的衣物上,不知何时起,一点淡淡的血迹晕染开来,越来越大,越来越红,将她月白色的衣衫染红了一片。 卫螭暗叫不好,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小心地解开了凤的衣物,将衣领褪下她左肩,露出伤处来。 果然,她左胸上的箭伤已经裂开了,血水沿着伤口流了出来,将包裹伤口的绷带都几乎染成了深红色,触目惊心。 这可糟糕了! 卫螭皱起眉来,将凤衣物掩好,抬头往四周看了看。 他们此时正身在一处山谷,河水在这里拐了个弯,水流不算很湍急,才让他们有机会拽住河边的草丛爬上岸来,三面是山,巍峨耸立,前方是片郁郁苍苍的树林,看上去山清水秀,却荒无人烟。 卫螭叹口气。 当务之急,是要找处安静的地方让阿好生疗伤。那一箭本来就差点要了她的命,如今伤口裂开,情况凶险至极,要是发炎感染,只怕阿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就要再次丧命于他眼前…… 当时的不敢置信与心痛,他不想再尝第二次! 再次打量了一次四周环境,卫螭便抱起昏迷的凤,大踏步的往前走去。 半山腰上有不少山洞,卫螭找了个作为自己和凤暂时的栖身所。 身上湿透的衣物早被他用内力烘干了,如今脱下外套铺在地上,将凤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 旁边升起了火堆,暖暖的,让凤本来苍白的脸色也不知不觉间带上了一点血色。 卫螭握了握凤的手。 没有之前那样冷冰冰的,像雪一样冷了,稍微有了点体温,但还是很冰,双唇雪白,两眼紧闭着,气息微弱。 卫螭叹了口气。 凤虽然自小跟着凤将军在军营里长大,学得一身兵家功夫,但毕竟是个女孩,而且不久前才受过几乎致命的重伤,如今跳水逃生,不单体力严重透支,关键是伤口在冲击之下竟然裂开了,如果不好生处理那箭伤,只怕凤的情况会更加凶险。 自己身上带有金创药,但也不知道能不能起效…… 而且…… 阿她……毕竟是青泓国的太后!是元彦的未亡人! 一想到早已死去的青泓国君元彦,卫螭双眼突然一眯,眸里精光一闪,竟是危险无比,同时冷哼了一声。 卫螭的脸色突然之间变得很难看,但旋即,又慢慢的舒缓下来,恢复了平时的表情。 他低头看向昏迷的凤,犹豫了半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便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凤的衣裳。 轻柔的衣物一层层离开了凤的上身,逐渐裸露出雪白的肌肤来。修长的脖,光滑浑圆的肩膀……凤身形虽然娇小,却出乎意料的有着一副玲珑有致的好身材。 卫螭虽然不停地在念叨“坐怀不乱坐怀不乱”,可眼光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瞄了瞄。 顿时,竟像毛头小一般脸红了起来,慌忙收回眼光,不敢再乱看,同时心里也不禁苦笑。 想他卫螭卫七公,出身名门武全才,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什么样的美人没抱过?怎么偏偏就对怀里的这个丫头念念不忘?还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救她?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卫螭不禁连声叹气。 凤凤大小姐大名鼎鼎,出名的可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美艳动人绝色无双,而是当她一旦提刀上马战场对决,等闲几个彪形大汉都不是她的对手!再加上当年曾单身匹马潜入西炎,盗走了西炎军一份绝密的军事件,还惊动了西炎国君亲自出马,两人战成平手,后来西炎国君虽然将件夺回,但凤二字,也从此天下闻名,人人皆知。 不过……对卫螭而言,凤大小姐一旦被惹毛了之后,落下来的铁拳……啊,不,粉拳,可不是寻常人能承受得起的…… 光想到当年这丫头一拳就打得碗口粗的旗杆应声而折,卫螭的脸不禁绿了几分。 考虑到自己可能会面对的后果,再看看怀里的人苍白的脸色,卫螭还是决定舍己为人,就算会被凤大小姐揍得鼻青脸肿满头包,也得替她上药! 小命儿要紧呐! 再说了,凤大小姐可不是不讲理的人,情势危急,想必也不会怪罪自己的吧…… 卫螭不敢确定的心想。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用干净的巾帕将凤伤口周围的淤血擦去,他才抠出一团雪白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了伤口上。 那药药性清凉却略带虎狼,刚抹上的时候,凤就算是在昏迷,似乎也感觉到了不适,“嗯”了一声,微微皱起双眉来。 撕下衣角将凤伤口包扎好,正要替她穿上衣服,卫螭却迟疑了。 手的衣衫还是湿漉漉的,要是就这样给她穿上,只怕会着凉…… 唉……罢了……反正等阿醒来自己八成都会被当成色狼揍一顿,还不如干脆就“色”到底算了! 卫螭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盖在凤身上,将她的衣物晾在火堆之上烘着,突然间,从凤的衣服里,骨碌碌滚出一样东西来。 卫螭好奇地捡起来一看,却愣了愣。 那是一块小小的扇坠,羊脂白玉,晶莹剔透,应该是男之物,不过阿怎么会小心地收在身上呢? 卫螭把扇坠翻过来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背面,歪歪斜斜地刻着一个“”字,笔画稚嫩,刻得十分难看。 只是……既然阿将这东西很珍惜地放在贴身衣袋里,对她而言,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吧? 卫螭想着,将扇坠又原样放了回去。 第四章 卫七05 推荐和收藏,拜求~~~ 身后传来低低的呻吟声,卫螭连忙俯身看去,柔声问道:“阿?你好点了吗?” 可回答他的,只是凤微弱的喘息。 脸色越发惨白了,丁点儿血色也无,卫螭担心地伸手摸了摸她额头,触手冰冷,就像摸到冰块似的。 “怎么会越来越冷?”卫螭紧张起来。 他身上携带的伤药也算是万挑一的上品了,如今看起来,似乎对凤根本没起什么作用,虽然止住了血,但对伤势并没有起效。 “不可能这样的……”卫螭心犯疑,可现在而今眼目下也顾不上再去思考其原委。阿的身体越来越冰冷,要是任由这样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看着凤苍白的脸色,卫螭犹豫了片刻,旋即下定了决心。 “罢了罢了,等你清醒后要杀要剐我都认了……”他嘀咕着,解下自己衣服,精赤了上身,将昏迷不醒的凤抱在怀里。 他的身体火热,可怀里的人浑身冰凉,肌肤相触,温差过大,让卫螭也不禁抖了一下,但马上将凤抱得紧紧的。 凤一直昏迷着,根本不曾清醒过,惨白的双唇间或溢出两声痛苦的呻吟,似乎十分难受,身体软绵绵的,要不是卫螭用结实的手臂圈住了她腰,整个人就要往地上倒去,根本没有半分力气。 卫螭抱着她,不顾怀里人冰块似的,想要用自己的体温让凤暖和起来。 也许是察觉到有了热源,凤下意识地往卫螭温暖的怀里拱了拱。 卫螭一手抱住她以免滑下去,一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接。他闭上眼,将自己的内力缓缓地往凤体内输去。 不知过了多久,卫螭才发觉怀里的人身体逐渐暖和了起来,他连忙看去,只见凤原本紧皱的双眉不知不觉间已经舒展开来,似乎没有之前那样难受了,体温虽然还是偏低,但也不再像块冰似的,有了点儿温度,只是神智依旧不清,双眼闭着,沉沉昏睡。 发现凤情况好转了点,卫螭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将凤又抱紧了一点,正在此时,却见她双唇蠕动,像是要说什么。 “阿?你说什么?”卫螭连忙将耳朵凑近,想听清她说的话。 “……”凤将头略仰了仰。 “阿?”卫螭又小声地问了问。 随着这声轻唤,凤原本紧闭的双眼微微张开了一点,眼神涣散,虽然看着卫螭,却没有焦距,更像是看着不知名的远方。 “……元彦……”她无意识地,轻轻地开口。 可就是这两个字,却让卫螭的脸色一下变了。 冷酷,敌视,甚至带着厌恶。 即使是在昏迷之,她依旧念念不忘那个男人吗? 那个软弱又温吞的男人,要不是因为身为青泓国君,又怎么能娶阿为妻? 他根本就配不上阿! 一想到阿居然在昏迷还念着元彦,卫螭就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儿! 当初听见婚讯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凤怎么会答应嫁给元彦的? 难道仅仅因为元彦是青泓国君,而凤是凤将军之独生女?如果真的是那样,无非也就是一场政治婚姻,互相得利,“相敬如宾”也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可婚后两人恩爱亲密,人所共见,又不像是政治婚姻,倒令卫螭心里一直存了老大一个疑团,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听阿神志不清叫出元彦名字,卫螭心老大不满,可元彦已经死了,他再不爽,总不能和个死人争吧?当下也只好装作没听见,将阿抱紧了一些,思绪却早已不受控制的飘到了霄云外。 “我叫元彦,字绵祧。” 记忆里,那个男人的音容笑貌不知何时清晰起来,和他见面的那一幕,已经过去了很久,却清楚的就像昨天才发生一样………… “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照顾阿了。” 男人容貌清雅,身着黄衫,神色安详温和,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对着自己缓缓开口。 他是突然出现的,就像在自家花园里闲庭信步一般,闲地,也是突然地就出现了众人眼前。 从他自报姓名开始,所有的人就已经知道了他是谁。 卫螭也不例外。 甚至,在他刚出现的刹那,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但是等他亲口说出自己姓名之后,卫螭还是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青泓国君姓元,单名一个彦字。 元彦身上没有为君者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和高高在上的架,反而亲切随和,让人一见之下,亲近感油然而生,和蔼的更像是邻家大哥哥,怎么看都不像身为一国之君的男人。 即使身处困境,四周都是敌人,他依旧不慌不忙,脸上总是带着那抹温和的笑容,让人看了如沐春风。 当然,在卫螭看来,就怎么看怎么讨厌! 明明刀都架到脖上了,怎么还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难道他就一点也看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样危险的处境?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横看竖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发号施令的都不是他元彦! 可是为什么,凤一见到元彦出现,会像是安心似的立刻松了一口气,即使自己并未脱困? 难道元彦就这样值得她信任? 不问前因不问后果,全无保留的信任? 仅仅是因为她和元彦青梅竹马? 还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 姑且不论原因是什么,反正他卫螭看元彦就是不顺眼! 情人眼里出西施,反义词就是情敌眼里出东施! 如果元彦当真有本事,怎么会对西炎的侵略束手无策? 如果元彦当真有本事,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一命呜呼,留下千斤重担落在妻肩上? 如果元彦当真有本事,怎么会让阿如此年轻就要挑起复国的重任? 如果元彦当真有本事…… 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想起元彦那个家伙来,卫螭不满地哼了一声。 老实说,在阿面前,他的性算是收敛了很多,不然依着他素来张狂霸道的性格,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手,哪里会这样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 只是……阿不是普通女啊! 卫螭心里很清楚,他要的,并不是一时的欢娱啊! 怀里的人轻轻动了动,顿时将卫螭游离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阿,你醒了?”卫螭低头看向凤。 要是阿当真清醒了过来,那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凤的脸靠在他胸前,脑袋低着,长长的头发散乱地将面孔都遮去了大半,呼吸急促。 卫螭觉得不太对劲,伸手拨开凤凌乱的长发,却见她脸色奇异的潮红,双唇干裂,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而是异常的高温。 “糟糕!” 卫螭暗叫不好。 凤毕竟伤口未愈,又被冰冷的河水泡了半宿,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了,如今伤势恶化,发起了高烧。 之前是冷的像冰似的,如今是滚烫的就像火烤一般。 “水……”也许是烧糊涂了,她的两眼半闭半张,漆黑的眸失去焦距地看着不知名的一点,茫然又无神,嘴唇干得几乎快要裂开,低低地呻吟。 “水……这里哪来的水?”卫螭见她这个样也不禁慌了。 说实话,这照顾人的事情,他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做,从来都是被人伺候惯的他,如今不是因为情况特殊,又怎么会和凤单独在一起?又哪里知道,会让自己照顾一个病人? 他还从来没做过照顾病人的差使! 如今见凤难受地低吟,喃喃念着要水,卫螭又不是大罗神仙,哪里变得出清水来给她润唇? 转念之间,卫螭突然想出个荒唐的念头。 他低头,轻柔的将自己的唇覆在凤的双唇上,湿润的舌尖缓缓舔过她干裂的唇瓣。 果然,这招还算有效,凤不再念着要水了,只是……两唇相触,卫螭的心猛地乱跳了一下,可是还来不及心猿意马,就旋即发现,阿的呼吸炽热如火,体温高的可怕,情况已经越来越危急了。 “……”卫螭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将凤抱了起来,大踏步走到洞口,将手一根青竹管状的东西对准了朗朗晴空。 “嗖”地一声。 一道紫色的烟雾就随之窜上了半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第五章 雪柳山庄01 大家~~多赐点推荐篇吧~~~现在的票数实在让我有点灰心啊~~我能保证至少每天一更,但请读者大大们也给在下一点信心好伐? 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像是龙脑香,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微苦,却让空气里多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 凤微微睁了睁眼。 淡青色的软烟罗纱幕,柔柔地被水晶挽拢住。小阁内,残灯半明半灭,床头博山炉内香尚未燃尽,一缕轻烟缓缓地飘散在空气。 窗外,夜色已经被曙光转为深蓝琉璃般,渐渐地亮了起来,薄薄的夜雾缓缓散去,带来凌晨破晓之时,那独有的一点清冷之气。 凤只觉得昏昏沉沉,头重的很,身体酸软,像是躺了很久,浑身上下都不得劲。 不过……这里是哪里? 记得自己最后的意识,是被卫螭那家伙拽着跳了河,她根本来不及抗议,就被湍急的河水冲得头晕眼花,然后…… 为什么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这房间怎么看都是女的闺房,布置得干净素雅,一尘不染,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不过…… 和自己醒来之前所处的环境,这落差也太大了吧? 凤挣扎着想要下床,可是,也许是因为躺太久的关系,她只觉得手脚无力,根本使不上劲儿,身一软,脑袋就毫不客气地磕到了床边。 “咚”地一声,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也正因为这声响,屏风外守着的侍女这才从瞌睡醒过来,连忙进来,见凤正捂着额头哀哀叫痛,连忙上前扶住。 “凤大小姐,您终于醒了?” “哎哟……疼啊……”凤一面揉着自己可怜的额头,一面看向那侍女。 完全陌生的面孔,相貌普通,不过看起来还满顺眼的。 “你是谁?”她问。 “奴婢名叫翠儿。”翠儿轻盈地行了个礼,便将凤扶好,慢慢地让她躺下,“凤大小姐请先在此等候,奴婢去通知主人。” “主人?”凤头疼得厉害,也懒得理会,任由翠儿一溜小跑就出了房门,只是咕哝,“遇到个卫七就够古怪了,怎么现在又多出来个主人?” 她嘀嘀咕咕地念叨了一会儿,只觉得头越来越疼,可随着疼痛的同时,一些凌乱的画面随之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是过去记忆。 散,乱,而且零星。 记忆里,有着楚羽混没正经的嬉笑,有着元钧乖巧听话的顺从,还有金铁交击时发出的刺耳声音。 自己像是和人针锋相对。似乎是在战场上,却又不像,但一刀一剑,生死搏杀,都是那么真实…… 还有…… 还有一张温柔的清雅面庞,熟悉的如同自己的呼吸一般,总是带着微笑,包容着自己从小到大的任性与胡来! 那是谁呢? “……元彦……” 不知不觉间,凤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名字,旋即马上回过神来。 元彦? 自己为什么会叫出这个名字? 而且又是为什么,在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自己居然会觉得隐隐的难过,就像是一个自己很亲密的人,突然之间永远离开了自己似的? 她正想着这名字发神,耳畔传来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凤循声看去。 只见卫螭一脸喜出望外,正朝向她急急奔了过来。 “阿,你可算是醒了!” 他高兴地道。 “……” 凤眨眨眼,没有回答,眼神却飘向了卫螭身后的人。 那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一身素白的衣裙,腰间系着深青绿色的腰带,相貌甚美,只是左脸颊上一道血痕破坏了那张漂亮的面庞,像是泪痕一般,从眼角直到腮边。 见凤盯着自己,那女嫣然一笑,膝盖微曲,行了个礼。 “妾身姓段,名雪柳,凤大小姐,久仰大名。”她似乎并不介意自己脸上的疤痕,对凤道:“这里是雪柳山庄,凤大小姐光临寒舍,妾身自当一尽地主之谊,还望凤大小姐莫嫌弃雪柳山庄简陋为是。” 凤也知自己盯着别人看不太礼貌,早已收回目光,客气地回道:“段庄主真是太客气了。” 她听宋雪柳自报姓名,又得知此处名叫雪柳山庄,既然以自己名字令名,想必眼前的女就是山庄主人。 段雪柳听凤称呼自己“庄主”,也不置可否,只是抿唇微微一笑,又道:“凤大小姐的伤还未痊愈,若是不嫌弃,请放心在此养伤。” 她说完,转身对着卫螭行了一礼:“公,雪柳先行退下了。” 卫螭点点头。 段雪柳这才慢慢的往后退去,直到房门处才转身出去,态度十分恭敬。 凤看得大觉有趣。 这段雪柳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简单人物,而且年纪也比卫螭大不少,怎么会如此毕恭毕敬? 公? 还称呼卫螭“公”? 见凤好奇地看着自己,卫螭摇摇扇,笑起来:“看我做什么?” “在猜测你和段庄主的关系。”凤倒也毫不隐瞒,开口就道:“她怎么叫你公?” 卫螭听了,扇闲地摇了摇,脸上的笑容越发憨厚老实:“你不妨猜猜?” “猜?”凤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人几眼。 嗯……镇定,看起来真是镇定的很,又是那脸“真金不怕火炼”的诚恳表情! 她想了想,也闲地开了口。 “她是你的下属?” “对。” “这里也是你的地盘?” “是。” “我们摆脱了追兵?” “没有。” “可是这里很安全?” “没错。” “是你带我来这里的?” “正确。” “我的伤势如何?” “……” 两人一问一答,甚是默契,卫螭回答得毫无停顿,根本连想都不曾想过答案,可凤的最后一个问题,却让他微微怔了怔。 凤一直在留意卫螭的神色,见他没有马上回答,于是扬扬眉,问道:“很严重?” “……倒也不是。”卫螭这才摇摇扇,慢吞吞地回答:“只是之前你的箭伤裂开了,大夫说,最好静养一段时间,等伤口彻底愈合后才能继续赶路。” “原来如此。”凤听了,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左胸处的伤口。 触手还有点隐隐的疼痛,不过已经好很多了…… “伤药是谁换的?”她问。 “当然是翠儿。” 面对这个问题,卫螭很无耻地撒了谎。 嗯,其实也不算撒谎,顶多算是撒了一半,因为来到雪柳山庄之后,给凤换药换绷带这些事,确实都是翠儿做的,他也不算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是? 不过…… 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他绝对不会告诉凤,在来到雪柳山庄之前,给她换药的其实就是自己! 对! 打死他也不说! 第五章 雪柳山庄02 正如卫螭所言,这雪柳山庄虽然目前处于西炎的势力范围,但何弼似乎颇为忌惮此处,并不敢来搜查骚扰,也因此,凤才能在雪柳山庄安静的养伤。 没有了追兵,没有了餐风露宿,没有了提心吊胆,按理说,凤的伤势应该好的很快,可情况却正好相反,她伤口的愈合速度,远远比一般人要慢。 当段雪柳把这个情况汇报给卫螭的时候,他只是皱了皱眉,一脸沉思,却并未多说什么。 段雪柳惯于察颜观色,见自家公若有所思,汇报完毕之后就安静地退了出去。 精致的房间内,便只剩下卫螭一人。 将手里的书卷放下,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看去。 外面绿树婆娑,虽然早已是秋季,可雪柳山庄内的花草树木似乎并未受季节影响,依旧苍翠碧绿,只偶尔见一两片枯黄的,随着秋风缓缓落到地上。 花木掩映间,隐隐见到飞檐一角,那是凤居住的回波楼,精巧雅致,和四周的景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景衬楼,楼是景。 卫螭看着回波楼,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给凤换药时的情境来。 他当时携带的金创药,不说是举世无双,也算天下难觅的极品了,止血生肌,对刀剑造成的伤口有着奇效,可为什么一用在凤身上,就完全没用了呢? 虽然能依靠她自身的愈合能力,让伤口慢慢好起来,但那样消耗掉的时间,就实在太多了…… 后有追兵,前有阻拦,还有下落不明的玉玺,至今不曾露面的青泓小太…… 每一样,都迫在眉睫! 可偏偏掌握这一切关键的凤,却在这节骨眼上失去了记忆! 他急啊,可又急不得! 难道当真要等到阿恢复记忆的那天,自己才能功成身退? 卫螭知道自己一向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可偏偏在凤的事情上,耐心好得出奇! 也许,是因为他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吧? 秋,夜色降临的很快。 当凤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翠儿隔着纱帐柔声细语:“凤大小姐,晚膳备在了落芳阁,公正等着您。” 凤撑起身来,长长出口气。 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调养,她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并不影响日常生活了,她想早点离开找到自己父亲,可卫螭却说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等伤口痊愈了再走,以免路上又出岔。 想想卫螭的话也不无道理,凤也就点了头。 段庄主准备了不少衣物,都是上好的面料,做工精细,翠儿替她换上,又细细地梳好长发,才搀扶着她往落芳阁走去。 落芳阁依山傍水,窗棂都是细致雕花镂刻,诺大的房间用屏风巧妙的分割开来,布局精致,偏厅内设着一桌酒菜,菜肴精美,都用一色的冰纹瓷器盛着。 桌边坐着一人,玄色衣衫,正极有耐心地等待。 而段雪柳却站在他身后,并未同桌。 段雪柳先看见凤,连忙上前迎接,漂亮的脸上带着笑,做了个手势:“凤大小姐,请。” “段庄主太客气了。” 虽然不知道段雪柳在卫螭面前为何那么恭敬,但凤这时便显出她身为世家之女的教养来,一样礼数也不缺,礼貌周到,对着段雪柳微笑颔首。 卫螭这时也早就站起身来,目光落到凤身上,不禁一愣。 此刻的她,换下了那身朴素衣衫,穿着的,是段雪柳精心准备的衣物,样式华美。水碧色的衣裙,外面一件月白色长袍,广袖流仙,袍下端用金丝细细地绣出凤凰图案,随着走动在烛光下若隐若现,腰间一根玄色腰带,绣着大红色云纹,颇有古风。黑色的长发并未梳成复杂的宫髻,而是简简单单地束起,饰以金环,用一根金钗固定住,便再没有其他装饰品,甚至连耳环都没有,却在眉梢眼角间隐隐流露出一股贵气,有着仿佛天生便该昂首阔步,处在众人之上的自信与骄傲,举手投足间,是旁人无法比拟的从容与大气。 卫螭一时之间,竟看得怔住了。 他怎么会忘记了呢?眼前的女孩,虽然年轻,却早已见识过千军万马,经历过风云对决,更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一国之后! 即使她本人并不以此自傲自居,却天生就是万人之上,那份从容,那份大气,仿佛是刻在了她的骨里,即使并未身着礼服冠冕,依旧轻而易举的,能让周围的人感觉到那股独特的气场—— 王者之气! 见卫螭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凤笑起来。 “看什么?” 她并不知此时卫螭心里如何的思绪起伏,也不知自己的这副装束,给卫螭多大的触动,只是和往常一样笑着开口。 即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如何高贵,凤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也许是因为从小跟着父亲在兵营里生活的关系,她并不是很介意和别人身份之间的差别,是高贵的太后也好,是普通的丫头也罢,没必要非得分出个上下三等来,就像她,身为凤将军独生女,母亲又是公主之尊,按理说出身够高贵了吧?还不是一样能和普通的士兵一起啃窝头,又和做杂役的小伙头兵爬树掏鸟窝,更经常被哭笑不得的校尉提着甩回凤将军营帐,一觉醒来之后继续顽皮! 就连嫁给元彦之后,也是没事就喜欢便装出宫,元彦也从不干涉。 她大概算得上是史上最没自觉最没架太后了吧? 或者说,也是史上最粗神经女人! 换个女人被卫螭那样盯着看,怎么着都会觉得扭捏,可她素来磊落豪爽惯了,不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反倒觉得有趣,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脸没洗干净?” “……”卫螭这才不露痕迹地收回目光。 他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客气地行礼。 “卫螭见过太后。” 见卫螭突然客气起来,凤一愣,旋即笑道:“怎么又‘太后’、‘太后’的叫上了?” 听见凤这样说,卫螭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坐。” 凤倒是老实不客气地坐下,眼角瞥见庄主段雪柳还恭敬地站在一旁,于是开口道:“段庄主怎么不坐?” “这……”段雪柳犹豫起来,悄悄看了卫螭一眼,见卫螭点点头,才放心坐下。 这一幕,凤都看在眼里,只作不知。 “这些菜,不知合不合凤大小姐胃口?”段雪柳客气地问。 “合,简直是太合了。”凤笑吟吟地,筷点了点桌上丰盛的菜肴,然后斜眼看向一旁喝酒的卫螭,“有某人的烤野鸭做对比,什么菜都是好吃的。” “……”听见凤戏谑自己烤鸭手艺烂,卫螭倒是稳如泰山不动声色,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半眯着眼继续品尝美酒。 段雪柳听见凤笑话自家公,想笑又不敢,只得强行忍住。 第五章 雪柳山庄03 点击~~~推荐~~~收藏~~~ 这顿饭吃了约莫一个时辰,窗外,夜色渐浓,雪柳山庄各处渐渐点起了灯笼,远远看去,一点一点又一点,仿佛点缀于山间树林的星星,暖暖的光亮。 段雪柳将凤送回房间,便告辞离开了。 洗漱沐浴过,翠儿又换过伤药绷带,凤却瞪着窗外的夜空发起了愣,怎么也睡不着。 让翠儿下去自己休息,她便干脆推开了窗户,倚在窗边看星星。 与卫螭这段时间的相处,感受和楚羽截然不同。 卫螭能干,而且势大,他一路上陪着自己,确实比较安全,也比较省心,可不知为什么,她总是隐隐的觉得哪里不太踏实。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段雪柳对卫螭那种恭敬得过分的态度吧?还也许……是卫螭偶尔会流露出来的,与他平时憨厚老实相截然相反的霸气吧? 而楚羽,她却觉得更加复杂了。 按理,楚羽身上疑点太多,她不得不怀疑,再加上那人说话藏头露尾的,总像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同样不知为什么,对于楚羽,虽然怀疑,虽然不信任,却从来没有那种不踏实的感觉。 就像是明知他会笑嘻嘻地骗人,也会下意识地照做一样。 古怪,真的很古怪! 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楚羽那个包原料,凤轻轻地摇了摇头,可就在这时,太阳穴一下钻痛起来,疼得她抱住了脑袋。 好在头痛只是转瞬即逝,可脑海,却突然出现了一幕熟悉的场景。 那人站在厅,漂亮得近乎妖媚的面孔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双眸看着他身前的一个人。 一个穿着身明黄色衣袍的人,衣服胸前绣着五爪金龙,温的面孔一反常态地严肃。 而自己,就像是躲在窗外,偷看着厅的两人。 楚羽和元彦。 元彦似乎说了一句什么,楚羽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眼神,似是不舍,又似无奈。 他看着元彦,静静地看了很久。 最后,楚羽还是笑了起来,和往常一样,眼波流转,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出门去,片刻之后,折了一支柳枝回来,递给了元彦。 元彦面无表情,却伸手接了过来。 楚羽这才真正的转身离开,踏出房门的刹那,自己听见他曼声吟了八个字。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清清楚楚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钻进自己耳朵里。 如今,依旧清晰地刻在自己的记忆里。 为什么当时楚羽会说这句话? 凤抱着头怔怔地想。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不知不觉间,凤轻声念了出来,“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她低低地念着,“楚包,你为什么会对元彦说这句话?为什么要这样说?” 楚羽,你和元彦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凤正楞楞地回想着,耳突然钻进来一缕清扬的笛声。 淡淡的,轻轻的,在夜色若有若无。笛声萧索,长而清冷,又带着一丝儿婉转,一丝儿缠绵,细听之下,只觉这笛音竟是柔情似水,情思百结,却不知为何给人无可奈何之感,个的犹豫不决,让本该清越干脆的乐声也变得飘忽起来。 凝神听了片刻,凤不觉心里一动。 难道又是那家伙大半夜的不睡觉噪音扰民? 她披上衣物,循声而去,果然在落芳阁旁找到了吹笛之人。 月色清明,那人依旧一身玄色衣衫,在月光下专注地吹着笛,眼神却飘向了不知名的某处。 一曲未完,却嘎然而止。 卫螭朝向凤转过身来,笑道:“我又吵醒你了?” “本来就没睡着。”凤缓步走近。 卫螭手里拿着的,还是那根短小的白玉笛,在前段时间的亡命居然都没有遗失,可想而知卫螭对这笛的重视与珍惜。 知道卫螭不是穷光蛋,而这根笛也就样式古怪了点,平心而论值不了几个钱,但他既然这样珍而重之,凤也只能猜测,八成是某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送的吧。 “你认识锁魂崖的人?”没头没脑的,凤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卫螭闻言顿时一惊,连忙追问:“怎么这样说?” 凤指了指卫螭手里的笛,开口道:“这种样式的笛,只有锁魂崖才有,所以我猜你是不是认识锁魂崖的人,不然怎么会有这笛呢?” 卫螭听了,并没有马上回答凤,而是举起自己手里的玉笛细细看了看,神色讶异:“原来这是锁魂崖的东西?” “怎么?你一直不知道?”现在换凤惊讶了。 卫螭笑起来:“她给我的时候什么都没说。” “原来如此。”凤恍然大悟,点点头,也就没看见卫螭眼一闪即逝的精光。 将笛收进怀里,卫螭才再次看向凤,只是这次的目光多出一种探索的意味,若有所思。 “阿。”他轻声唤道。 “啥?” 卫螭细细看着凤双眼,慢慢开口:“你都想起来了?” “没有啊。”凤不知卫螭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摇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这笛是锁魂崖的东西?”卫螭毫不放松,一双精光湛亮的眸死死盯着凤双眼,留心着她每一处微小的表情。 见卫螭一扫平时那副老实相,变得精明异常,凤倒觉得好笑起来:“只是突然想到的,我也不晓得为什么知道这是锁魂崖之物。” “当真?”卫螭似乎还有点怀疑。 “反正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见卫螭那副半信半疑的神色,凤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并未撒谎,你爱信不信。 卫螭又仔细看了凤许久,末了,脸色慢慢松缓下来。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算了,大夫说过,欲速则不达。”他柔声道。 “嗯……”凤应了声,抬眼看见卫螭神色,嘴角一勾,笑嘻嘻地开口,“难道你不希望我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被凤冷不丁这样一问,卫螭脸色丝毫未变,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 “我自然是希望你越早想起来越好。”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诚恳,“只是记忆这码事,当真是强求不来的,也许你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想起来了也说不定。” “是啊。”凤听了,抬头看着夜空,不像以前的直爽,而是双眉微微皱起,仿佛若有所思。 卫螭静静地看着她。 凤算不上绝色,但在如水的月光下,她的侧面轮廓如同画笔画出来的一般,线条柔美,眼眸黝黑似水晶,眉梢眼角是藏不住的贵气。 怎是庸脂俗粉所能比拟的? 从这方面来说,元彦也不算全然一无是处,至少他能慧眼识珠,发现阿的与众不同,而不是单纯的以貌取人。 卫螭略带不爽的心想。 夜色越来越深了,寒意袭人。 卫螭轻咳一声:“很晚了,阿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凤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 卫螭刚转身,却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娇斥。 “卫七!” 他还来不尽回头,只觉颈后一股劲风袭来,当下条件反射,一个凤点头避开,足尖同时一点,整个身体都向前滑行而去,姿势优美。 避开了这一下攻击,卫螭才转身,却愣了愣,只见月光下,除了凤再无别人,而她一手握拳一手成掌,摆出了个古怪的起手式。 “阿?”卫螭大惑不解。 “想试试自己功夫恢复几成了。”凤笑道。 她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朝向卫螭攻来,速度奇快,几乎是眨眼间,人影已经到了眼前。 卫螭深知这丫头本事,自然不敢轻敌,微微一笑,身形一晃,已经躲开一下攻击,可凤变招奇快,上一拳拳势尚未使尽,就已经变拳为掌,横切而去,正是卫螭避开的方向。 掌风刮过卫螭面孔,只觉得隐隐作痛。 他不禁苦笑。 看样,凤的功夫已经恢复了至少八成。 两人在月光下缠斗,但大多是凤主动攻击,卫螭只是防守而已,不住后退。 毕竟凤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卫螭也不敢出全力,再加上之前凤就说过只是想试试自己功夫恢复了几成,更加不放在心上,就跟练招似的,神态轻松。 “阿,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啊。”卫螭侧头避过一圈,笑道。 可凤并未回答他,只是皱紧了双眉,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了,神色越来越严肃,嘴唇抿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出拳却是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狠了! “阿?”卫螭察觉不对劲,也收起了之前毫不在意的态度,开始认真起来。 格开凤手掌,卫螭急忙唤道:“阿!你这样用力,伤口会裂开!” 可凤就像是没听到一般,双掌一推,力道奇大,竟将卫螭也逼得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 卫螭觉得奇怪,可根本不容他细想哪里不妥,凤已经再次攻了上来。 她出拳疾如闪电,卫螭根本来不及格挡,只能堪堪侧头避过。 “砰”地一声。 凤一拳打在卫螭身后的树干上,双手环抱般粗的树干,似乎也不堪这一拳之力,摇晃起来,枝纷纷落下。 卫螭依旧维持着侧头的姿势,两眼看着凤。 而凤也是,还是一拳打在树干上的动作,并未将拳头收回来,目光炯炯,毫不躲避卫螭探究的眼神。 许久,卫螭才缓缓开口:“发泄够了?” “发泄?”听了他这句话,凤才笑起来,收回拳头,回答道:“我只是在试试自己功夫恢复得怎么样。” “是吗?”卫螭看着她。 仿佛没看到对方若有所思的目光似的,凤揉揉拳头,轻描淡写地说:“似乎还不错,伤口也不觉得疼。” 她说完,抬头对着卫螭嫣然一笑:“看起来应该很快就能动身了。” “……你没事就好。”隔了许久,卫螭才回答。 凤轻松地伸了个懒腰。 “活动了一下清爽不少。”她笑嘻嘻地道:“我先回去休息了,晚安。” “……晚安。”卫螭微笑着目送凤离开。 看着那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卫螭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思与犹豫。 之前听见她突然说出锁魂崖的时候,真的被吓了一跳,以为她已经恢复记忆了,可震惊过后,却是深深的担忧。 凤恢复了记忆,对他来说,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恢复了记忆,也就意味着,他苦苦追寻的目标终于有了线索,而多年来的愿望,实现也就指日可待,可是……他和她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自己的微笑和信任,就会彻底的崩溃。 以阿的性格,爱恨分明,一旦得知真相,可绝对不止挥拳相向那么简单…… 卫螭幽幽地叹了口气。 即使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也想赌一次! 就赌这一次! 第六章 边城秋易知01 伤口痊愈之后再上路,再加上不知道何弼是不是没再追来的关系,两人一路上轻松不少,很快地就来到了北疆。 北疆正处青泓和北夜两国交界处,两军交战,已经胶着很长时间。 安城是青泓大军驻扎之地,按理说,千辛万苦来到了北疆,凤应该先去找她父亲凤将军才是,可出乎卫螭意料的是,凤却带着他绕过安城,来到两国交界处的一个小镇。 还真是小,镇上不足百户人家,总共就一间客栈兼饭馆兼酒楼,往大街……啊,不对,是小街上一站,抬头就能从街头看到街尾,一览无遗。镇外是片树林,郁郁葱葱,不远处,是一望无垠的平原,隐隐可见牧羊人的身影。一条清澈的小河围着小镇蜿蜒而过,缓缓流淌。 “……” 卫螭沉默地站在镇口,抬头看了看牌坊上大大的掉色的“双喜镇”三个字,然后扭头看向一旁的人。 “为什么来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 发现自己一句话引得路过的镇民怒目而视,卫螭连忙换上素常憨厚诚恳的表情,一脸的无辜,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自己无心之过。 对卫螭怀疑的目光视而不见,凤蹲在牌坊边的山坡上,顺手扯了根草放进嘴里,一面慢吞吞地回答:“曰,非礼勿问。” “……从来没有曰过这句。”卫螭非常好脾气地也蹲到凤身边,看着牌坊下镇民来来往往,挑担赶牛,一派民间劳作的景象。 “你怎么知道没有曰过?说不定是路贡由虚乌有的记掉了呢。”闲地一边和卫螭抬杠,凤将扯下来的草轻轻放到唇边,一缕清越的乐声就随之缓缓飘出。 没有玉笛声扬,而是带着浓浓的民间小曲儿味道,轻快活泼,一听就知道凤现在心情不错。 卫螭不禁感慨。 这丫头虽然生长环境与众不同了点,但好歹也算是世代簪缨的世家之女,琴棋书画作为淑女必修课程,至少也该会点儿吧?可惜“礼乐骑射”这四样,她最擅长的是骑射,至于“乐”,卫螭只能说,此曲只应天上有—— 人间绝对难以想象的天上才有的难听!简直人神共愤! 可是你要说她没音乐细胞吧,偏生吹草又吹得扬动听,活泼轻快,一路上心血来潮就扯一根草吹个小曲儿,倒减了不少旅途劳累。 一曲吹完,凤站起身来,拍拍灰尘,然后指着不远处那间摇摇欲坠的客栈,铿锵有力地开口。 “今天就住这儿!” 一锤定音。 客栈名叫安静,老旧又破败。 卫螭靠在窗前,看着荒草丛生的院,长长叹一声。 怪不得这里要起名叫安静客栈,果然安静的很,除了那个死气沉沉的店老板,就只有他和阿两个客人,而且还是本年度第一批客人,没意外的话也会变成最后一批客人。 房间破旧,环境荒芜,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老板炒的青菜,味道还算成。 只是……早晚三餐都是炒青菜,难怪店老板会满脸菜色,吃了这几天下来,他都觉得自己快变成青菜了! 好歹他卫螭,也是人人尊称一声“卫七公”,算是浑身装束皆绮罗,风光去处满笙歌的潇洒,五陵年少,游戏人间,怎么一遇到阿这丫头,就什么都变样儿了呢?谁会相信养尊处优的卫七公会睡草席吃青菜还不能有怨言啊? 府县尽为门下客,王侯皆是平交人! 这才是他卫七公的写照! 而不是跳蚤尽为身下客,老鼠皆是梦里友。 要是被熟悉自己的人知道现在这惨状,只怕一个个都会笑得抽筋抽过去! 真是一世英名一朝丧! 卫螭哭笑不得地心想。 他猜不透为什么阿会带着自己来到双喜镇。难道是为了恶整自己?可阿虽然性野,但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现在而尽眼目下,她会有这闲情逸致来捉弄自己?凤将军在安城抗击西炎北夜联军,阿为何不先去找他,而是来到这个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边陲小镇?难道在这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小镇上,有什么事情会比与凤将军会合更加重要? 也许,是某样东西? 卫螭心下暗暗揣测。 只是他这几天留心观察,阿的言行举动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更加闲了,在这接近倒闭的客栈里晃来晃去也就罢了,还没事就叼着草吹小曲儿,问她,更是笑嘻嘻地打哈哈糊弄过去,什么都不肯说。 只是卫螭毕竟是卫螭,凤虽然隐藏得好,但一样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不知为何,每晚一到半夜时分,凤就会一个人悄悄出去,要过大约一个时辰才回来,然后第二天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若非卫螭细心,不然发现不了。 仰头看了看夜色,似乎快到亥时了,卫螭小心翼翼地将窗户虚掩,然后悄没声息地躺回床上去,装出一副熟睡的样。 果然,没多会儿,只听见隔壁传来房门轻响,接着,脚步声轻轻地,几乎是不可闻地往卫螭房间的方向过来。 卫螭还是继续装睡,发出轻微的鼾声。 那脚步声在房门外停了下来,似乎门外的人正在留心屋内的动静。过了一会儿,见没有异样,才继续轻轻地往外走去。 听见脚步声下了楼,卫螭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从虚掩的窗缝间看出去。 杂草丛生的院里,一抹熟悉的身影正迅速穿过,往客栈外走去。 “半夜三更的不睡觉,难道去见狐狸精?”卫螭戏谑般自言自语道。 只是开玩笑归开玩笑,他用脚趾想也知道凤瞒着自己每晚单独外出,一定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当然不可能是去见狐狸精,不过阿既然煞费苦心地瞒着自己,想必其还有什么原委与古怪,所以卫螭暂时也不想揭破她,只是打算暗地里瞧瞧这丫头到底在做什么。 见凤的身影就快消失在街尾,卫螭于是悄没声息地尾随了上去。 第六章 边城秋易知02 一路跟着凤,卫螭刻意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从不低估凤的本事,跟得太近很容易被发现,跟得太远又会失去踪影,所以一路上是万分小心。 好在凤大概以为他还在客栈蒙头大睡,倒也没怎么留意身后,径直就往镇外的小树林而去。 夜阑人静,四处都静悄悄的,镇口那片小树林没有了白日的郁郁葱葱,在夜色显得阴森而可怕。 凤脚步轻快,来到小树林的时候,也只是略停了停,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卫螭眼尖,见凤突然停下脚步,立刻躲到了树后,等凤继续前进,才又小心翼翼地跟上。 越往里走,树林越是黑暗,突然,夜色现出一点光芒来,一闪,旋即又是一闪。 卫螭见状不禁皱眉。 看起来,那很像是发出的某种信号…… 难道阿她…… 果然,凤接下来的行动完全证实了卫螭的猜测。 见到闪烁的火光,凤便毫不迟疑地往那边走去。 卫螭小心地跟随在后。 树林有一小片空草地,站着几人,凤也在其。 只见那些人相貌普通,都是布衣打扮,有两个看起来颇为眼熟,似乎就是这双喜镇上的居民,再普通不过的劳动人民,但现在都垂手而立,恭敬地站在两旁。 看这气氛诡异,卫螭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借着夜色将自己身形隐藏得半点不露。 他不敢靠太近,以免被凤发现,如今距离大约有三丈多远,听不清阿小声地说着什么,只能凭她的神情,还有那些镇民的神态动作,猜到也许是在下命令。 突地,凤比划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像是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的动作,但她两手之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是比了比,那东西大概是方形,约七、八寸左右长短,看起来像是什么印玺之类的。阿虽然只是那样比了比,可是周围的人立刻明白过来,纷纷点头应是。 卫螭不解地皱了皱眉,正在苦苦思索阿那手势是什么意思,脑灵光一闪,突然间醒悟。 难道阿手比划的,正是下落不明的青泓玉玺? 他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去,可那些人已经陆陆续续地转身离开了,林空地上,只剩下凤一人。 知道凤耳朵尖,卫螭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月光下,只见凤正仰头看着夜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却又似笑非笑,一双眸亮晶晶的,寒星也似。 过了许久,才见她身体微微一动,缓步往树林外走去。 卫螭心知她是要折回客栈,当下也悄没声息地,施展轻功赶在她之前回到了安静客栈,刚在床上躺下装出熟睡样,楼梯上就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和离开的时候一样,凤在他房间门前停了下来,安静了好一会儿,留神倾听房内卫螭的动静。 卫螭闭着眼,发出轻微的鼾声,心里也是紧张万分。 好在凤并没有起什么疑心,没一会儿,隔壁房门传来“咯”地一声,之后就再没了声响。 一宿平安无事。 心里头搁了事儿,卫螭可以说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辗转反侧不说,还得硬闭着眼装睡得香,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照镜,脸色灰败得比那蒙灰的镜还灰败,下楼看见凤却是满脸神清气爽,顿觉气结。 这丫头玩什么花样? “你脸色真难看!”偏偏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卫螭沉默地在桌旁坐下,看了看桌上的馒头夹炒青菜,半晌,敲敲桌,开口道:“你还真是吃得下啊?” “为什么吃不下?”凤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笑道,“比这更粗糙的粮食我都吃过。” “并不是人人都能一辈锦衣玉食的。”她闲地说。 卫螭闻言淡淡笑了笑。 也许是因为自小跟着父亲在兵营里长大的关系吧,眼前的女孩,并没有大小姐的娇骄之气,反而颇能吃苦,不论是雪柳山庄时的山珍海味,还是现在当早餐的粗粮馒头,一样甘之如饴。 或许……这就是她以一介大小姐还能颇得军心的原因之一吧…… 卫螭想着,不露痕迹地扫了眼身边的人。 凤似乎并没察觉卫螭正在打量自己,目光正看向客栈外。 双喜镇的居民都是靠耕种粮食放牧牛羊生活,一大早,狭窄的街道上就已经是人来人往,准备劳作去。 卫螭以为凤是在看着特定的目标,但顺着她目光看去,所见的不过是普通的居民。 不,也许并不普通,昨晚树林里见到的人,有两个就正牵着牛缓缓往镇口走去,一眼也没往客栈内瞧,就像平静客栈内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客人,和他们根本无关一样。 若非昨晚跟踪过,卫螭哪里可能知道,这两个看起来乏善可陈的普通人,背后会暗有乾坤! 而这处看起来偏僻的小镇,也是卧虎藏龙,背地里热闹的很呐~~~ 卫螭伸指挠挠头皮,不露声色地看向凤。 凤眼睛看着客栈外,思绪却是飘忽的,也不知正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脸色平静的很,看不出什么端倪。 “……”卫螭沉默地端起豆浆喝了口,也认命地开始啃馒头夹炒青菜。 有些事,现在还不到坦白的时候…… 他在等。 等什么呢? 卫螭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是一个机会吧!又也许是阿无意露出的一个破绽? 只是等待这个破绽,自己会需要等多久呢? 卫螭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那份耐心慢慢等。 又过了两天,每晚一到亥时,凤依旧会悄悄出去,在小树林与人会合,而卫螭也依旧悄没声息地跟踪在后。 到了第三天晚上,卫螭和往常一样,装出若无其事的样上床睡觉,快到亥时的时候,他闭上眼睛装睡,凝神听着隔壁响动。 果然,不一会儿,凤就轻轻地推开了房门,与平时一样先在卫螭房间门口略停了停,才继续往客栈外走。 卫螭还是悄悄跟在凤身后。 还是镇外的小树林,还是那些人。 卫螭藏在树后,留神看去。 和前几次不同,这次似乎那些人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凤的脸上带上了笑意,似乎颇为满意,正听着那些人的汇报,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那每天牵着牛出镇的大汉看起来就是这群人的首领,只见他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对着阿行礼。阿点了一下头,说了句什么,那人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低声说着什么。 相隔实在太远,卫螭什么都听不见,只能从他们的神情上猜测,可能是阿下的什么命令,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正在回报,而且看样完成的还很不错,阿非常满意。 只是……如果这就是凤来到这双喜镇的目的的话,一旦达到,自然也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而他,也就失去了弄清事情真相的最好机会。 或者说,是弄清青泓玉玺下落的最好机会! 只是刹那的功夫,卫螭脑已经转过无数念头。 他斜眼又看了看凤那边,心打定主意,脚下故意微微用力,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果然,随着这身细小的响动,凤马上朝向他的方向看了过来,神情一怔,旋即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卫螭还是藏在树干后,闲地摇了摇扇。 果然,凤的声音朗朗传来,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一个字一个字的,钻入卫螭耳朵里。 “既然来了,就别躲了,出来吧。” 卫螭一笑,将扇在掌心里敲了敲,才缓步走了出来。 第六章 边城秋易知03 “你耳朵还是一样尖。”卫螭笑嘻嘻的,手里捏着扇使劲摇,根本不管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凤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向他。 “这么多人真是好热闹。”卫螭装作没看见其他人戒备的神情,慢吞吞地走近,仿佛自己只是半夜睡不着出来散步一样,笑得一派诚恳外加纯洁无辜。 “阿你什么时候认识他们的?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听见卫螭开口就毫不客气地叫凤小名,那几人都明显吓了一跳,为首的大汉更是踏前一步,厉声呵斥:“大胆!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直呼太后名讳?” 卫螭撇撇嘴,反倒把扇一转,掩住嘴,小声问凤:“这人谁呀?” 完完全全一副欠抽的八卦脸。 凤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见卫螭对自己的手下非常感兴趣的样,凤挥挥手,那些人会意,连忙俯身恭敬地退下。 树林,只剩下卫螭和凤二人。 见四周静悄悄的再没旁人,凤才微微侧头,看了看一旁正仰头看天数星星的卫螭。 卫螭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之前那副诚恳无辜的表情一扫而空,吊儿郎当,就像自己只是半夜睡不着起来小解,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于是不小心撞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事情,这倒也罢了,偏偏还摆出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来,脸上写满“有本事你杀我灭口呀你来呀你来杀我呀”。 凤看得眉毛直跳,还真想干脆把他杀掉灭口算了,但转念一想,自己未必打得过眼前的家伙,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弃了杀人灭口念头,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卫螭用扇搔搔头,貌似很无辜:“半夜睡醒了起来散步。”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正气凛然,浑不像撒谎,虽然明摆着这人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凤又何尝不知这家伙耍无赖?当下只是嘿嘿冷笑一声:“散步?” “你这步散的会不会远了点?”她讥讽道。 听见凤讥笑自己,卫螭脸皮之厚,也算得上是世间极品了,声色不动,顺着凤的话就接了下来:“是有点远。” 说完还手搭凉棚往左右看了看。 “……” 凤反倒哭笑不得。 “只是,你又是为什么半夜在这里呢?”卫螭笑嘻嘻地问道,“难道也是半夜睡醒了起来散步?” 凤嘴角勾了勾,并没有马上回答。 卫螭似乎也没指望能听到答案,当下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不过每晚上都准时出来散步,阿你也未免太有闲情逸致了一点。” 这时,凤才开了口,语气一扫平时的轻松和亲近,而是冷冰冰的,毫无感情波动。 “你想说什么?” 卫螭笑起来:“不是我想说什么的问题,而是阿你到底想做什么的问题吧?” 他晃晃手指,转过头来看向凤,眸里精光一闪,转瞬即逝,旋即恢复了往常那笑吟吟的表情。 “阿,不要当我是傻。”卫螭指指自己眼睛,又指指自己耳朵,“我有眼睛,能看得到;有耳朵,能听得到。” 听了他这话,凤原本木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点淡淡的笑容来。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问。 “几天之前吧。”卫螭倒也不打算瞒凤,老老实实地开口回答。 “怎么发现的?我已经做得很巧妙了。”凤继续追问:“难道还是露出了什么破绽?” 见凤狐疑地盯着自己,卫螭倒是不慌不忙,捏着扇装模作样摇了摇,满脸无辜和憨厚老实。 “不,你做得非常仔细,若不是我留心,根本就不会发现。” “可你还是发现了。” “这个嘛~~”卫螭笑道:“谁叫你到了北疆不先去安城和凤将军会合,而是要来到这偏僻的双喜镇呢?” 凤闻言扬扬眉,颇有耐心地等待下。 “初到双喜镇的那天,我就已经起了疑心,再加上以阿你的个性,居然能按捺得住性待在这镇上整整十天,无所事事,每天就是闲逛,而且还一点都不着急,这就实在让我有点好奇了。”卫螭继续回答:“虽然你、客栈、还有镇上的居民,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却恰好说明,这个双喜镇,一点都不正常。” “……原来如此。”凤此时终于笑一笑,开口道:“是我太小心,反而露出了马脚。” 她说完,略停了停,才看向卫螭,双眼亮晶晶的,眨也不眨,过了许久,才慢慢的吐出一句话。 “卫七,我真的有点小看你了。” 卫螭笑而不答,坦然迎向凤打量的目光。 月光下,两人相视而笑,谁也没说话。 卫螭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娇小女,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出一丝儿蛛丝马迹来。可凤一直维持着那副淡淡的笑容,像是什么都胸有成竹似的,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妥,而且一双明亮的眸寒星般,带着卫螭所熟悉的清亮,平静地看着他。 过了半晌,卫螭才低下眼,嘴角微微勾了勾,似笑非笑的,眼一抹精光被他低头的动作掩住,谁也没有发现。然后,突然开口:“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想不到卫螭居然会主动提出回客栈,凤明显怔了怔。见对方已经调转身打算打道回府,才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在做什么?” 卫螭转过身,说出一个字:“想。” 他说完,摇着扇又笑起来:“只是想等你愿意告诉我。” 凤闻言,一双明亮的眸微微眯了起来,目光在卫螭身上一转,嘴角带上了一勾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的表情,倒是显得有点调皮,又有点精明,更像是带着点算计,如同一只小狐狸一般,狡猾而魅惑。 卫螭从没见过凤这样的神情,不由得看愣了。 凤就那样打量了卫螭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开口:“你跟我来。” “咦?” 卫螭一愣,可凤已经转过身,往树林的另一边走去,他来不及再问,连忙快步跟上。 第六章 边城秋易知04 昨晚的开幕式!太美了!还在激动~~~~~ 点击!收藏!推荐篇!!!! 从树林的另一头出来,是一座小小的山神庙,小到也就是在半人高的神像上盖了个屋顶而已,左右两边放着的是山神的法器等物,一概泥胎木塑,用白色涂料刷了一层,然后拙劣地草草勾了个轮廓出来,涂上颜色,就算是塑好了像。 神庙前的石头香炉早就长出了厚厚的一层青苔,上面插着几支残香,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供奉的了,早已只剩下个木棍儿,还在香炉内横七竖八的插着。 卫螭瞪着这神庙有点发呆。 阿说跟她来,本来以为会去见那些她的手下,但怎么也没想到,会带自己来这里和个泥胎木塑大小眼? 老实说,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 可凤却貌似很虔诚的,双手合十拜了拜,口还喃喃念叨着:“莫怪莫怪,千万莫怪,要怪就怪他不要怪我啊……” ……好吧!虽然他确确实实不信鬼神之说,但身边的小丫头一个劲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怎么想心里都觉得有点别扭! 好不容易等阿拜完了责任也推完了,卫螭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这是什么?” 他就不信阿半夜带自己来,就是为了看这泥胎木塑! 只怕是其另有乾坤吧! “山神啊。”凤倒是回答的快。 她抬眼看了看卫螭,缓缓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先去找我爹,而是要来双喜镇吗?” 卫螭摇头。 凤笑了笑:“我虽然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但是脑里总像是有人在对我说,要我来双喜镇取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她说完,幽幽叹口气,继续道:“我不知道是谁在对我说话,只是记得这件东西非常重要,后来从你的话里,我才猜到也许那就是玉玺。” “所以你才会先来双喜镇?”卫螭道。 凤点点头:“我想,只要找到了这样东西,那么很多事情,我应该就能想起来。” 她说完,对着卫螭淡淡笑了笑:“当时我怕你疑心,于是都在晚上出来寻找,想不到的是,原来这镇上早就安排下了大内侍卫,我们一到双喜镇的时候,就已经被认了出来,和他们取得了联系之后,才发现大家都不知道玉玺下落。” “也许是我当初藏得太好了。”凤微微苦笑:“如今我记忆尽失,哪里还想的起来?只是玉玺重要之极,也就只好大家没日没夜的寻找,大海捞针一般,总算是找到了头绪。” 听说已经寻到青泓玉玺下落,卫螭也顾不得再摇扇装闲,紧张地问:“那……那玉玺呢?” 凤只是淡淡笑着看向他,并没马上开口,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就在你眼前。” “眼前?”卫螭闻言连忙往四处打量,可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林,就是这破旧的山神庙,哪里有玉玺的影? 他狐疑地看着凤。 凤又是微微一笑,缓步走到山神庙前。 这次换卫螭眉毛跳了跳。 “别告诉我你让山神爷替你藏玉玺!” “你说的还真没错。”凤笑嘻嘻地,弯腰在山神庙左侧掏了许久,像是在硬掰什么东西似的。 卫螭好奇地探头一看,顿时惊慌的叫起来:“喂喂喂!你怎么把人家山神爷的大印都给掰了?你就不怕他老人家半夜找你算账啊……等下!大印?”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凤把山神的法器大印给硬生生掰断,那东西大约八寸大小,看上去像是用石头雕的,雕工粗糙,似乎就是随便地刻出了个方方正正的大印形状,上面刷了层白石灰,用一根早已褪色的破旧红布胡乱地绑在印钮上。 就是这样一个粗糙又难看的东西,凤却当作珍宝一样郑而重之地捧着,小心翼翼。 卫螭脑灵光一闪,霎时明白过来。 “你居然这样藏玉玺?”卫螭又是惊讶又是惊喜。 惊讶的是,想不到凤居然会这样堂而皇之地,把这件人人都想得到的宝物放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反而没有人会注意。 惊喜的是,作为“霸主象征”的青泓玉玺,想不到这么快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只是,那也意味着,他和凤这段时间的相处,也到了该分手的时候。 卫螭不露痕迹地低眼,隐藏过眼眸欣喜若狂的神色,可嘴角还是情不自禁地往上扬,泄露了些许内心的秘密。 凤似乎并未发现卫螭一反常态的神情,而是一心注意着手里的东西。只见她用力地把外面厚厚的一层灰泥掰去,逐渐露出间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来,最后撕开了那层油纸。 夜色,霎时间宝光流转。 凤手捧着一团羊脂白玉,玉色晶莹,正是传说青泓玉玺的模样,刻着八个大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卫螭定定地看着凤手的玉玺。 “这……这就是青泓玉玺?”过了许久,他才小声地开口,可语调里都是压抑不住的惊喜。 凤还是之前那副淡淡微笑的表情:“是啊,没错。” 她小心地将玉玺螭虎钮上的灰尘吹去,即使只有一丁点儿,也丝毫不松懈,见手的宝物一尘不染,才满意地松口气,对卫螭道:“天下人都在找这玉玺,不论藏得再隐秘,只怕都会被人发现,所以我才冒了个险,将玉玺外面刷上灰泥,装成这山神爷旁边的法器。” 凤说完,扬了扬一双柳眉,得意地笑起来:“这里每天人来人往的,谁又会想得到,天下人人皆想得到的青泓玉玺,会这样堂而皇之地就摆在他们眼前呢。” 卫螭大笑起来。 “好!非常好!你这招大有邪气,只怕北夜魔女也未必能比你更别出心裁!” “北夜魔女?”凤好奇地反问。 卫螭像是冷笑了一声,过了会儿才回答:“是个邪气的女人,做事怪异的很,很不好打交道。” “是吗?”凤听了,心不在焉应了声,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斜眼看了看卫螭,笑起来,“玉玺已经到手,我们明日就可以离开了。” 卫螭闻言一愣:“明天?” “难道你想连夜走?” “那倒不是……” 卫螭说着,目光在凤手的玉玺上一转,正在考虑要如何才能碰到这梦寐以求的宝物时,对方却先开了口。 “要不,先让你保管?”凤笑着说道。 “我?”没想到凤会主动提出将玉玺交给自己,卫螭明显一怔,狐疑地看向眼前微笑着的女。 “你武功好嘛。”凤笑吟吟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玉玺,然后朝着卫螭递出。 下意识地,卫螭连忙伸手去接。 这人人都想得之而后快的宝物,眼看就能得到手! 而变故,往往就发生在一瞬间! 卫螭本以为会接到玉玺,可没想到,他的手指还没有碰到玉玺,凤却突然松开了双手。 微笑着,松开了那双捧着玉玺的手。 饶是卫螭反应奇快,也来不及接住,眼睁睁地看着玉玺掉落在庙前石板上,“啪”地一声,顿时摔得粉碎! 第七章 螳螂与黄雀01 玉碎的声音并不大,清脆得甚至有点悦耳动听,可卫螭却立时刷白了脸。 “你……阿你……”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凤,身为青泓太后的凤,居然摔碎了青泓的至尊宝物玉玺? 那可是霸主的象征,更是青泓的象征啊! 面对卫螭不敢置信的双眼,凤只是浅浅的微笑,仿佛刚才在她手摔碎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酒杯,一个普通的饭碗,根本不值一,而不是天下人人觊觎的珍宝。 凤斜眼看了看地面上积雪似的碎片,才缓缓抬头,看向卫螭。 还是那浅浅的微笑,一双明亮的眸精光熠熠,竟是显得异常精明,可嘴角那勾冷笑般的淡淡笑意,却让此时的她看起来更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胸有成竹,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在她意料之。 卫螭何等精明的人物,虽然玉玺被摔碎的刹那,他始料未及,一时之间竟是愣掉了,可马上就明白了过来,顿时心一凛,暗叫不妙。 “玉玺是假的?”他厉声喝问。 “没错,是假的。”凤轻松地回答。 疑惑得到确认,刹那间,卫螭已经彻底清楚了前因后果,更清楚的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只怕是凶险之极。 饶是如此,他却一反常态地,慢慢笑了起来,满不在乎的笑容,可是瞧在凤眼里,却和他以往的笑容完全不同。 仿佛戴上了一层面具,没有了以前的亲切和自在,发自内心的无拘无束,而是虚伪甚至刻意,一切恰到好处,却让人看不透也摸不透。 “好个丫头!”他赞道:“只是不知你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凤笑得越发轻松愉快。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青泓好客,本宫身为太后,又怎么能失了礼数,被人说本宫不懂得招呼客人?”凤脸上笑容从来不曾变过,口气也轻松自在的很,就像是在对着一位认识很久的老朋友,发出了邀请似的。 “只是想请卫七公在青泓多留几天,以便让本宫一尽地主之谊。” 卫螭听了,神色丝毫未变:“我卫螭何德何能,居然能劳动太后凤驾留客?” “想不到在下这颗脑袋,还算是值点钱。” 听卫螭这半是玩笑半是讥嘲的话,凤眉毛也没动一下,只是一直盯着卫螭的一举一动。 过了片刻,才缓缓道:“岂止值点钱?” 她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卫螭:“简直是价值连城。” “哦?”卫螭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趣,居然双眼一亮,“值多少?十五座城池?” “……你以为你脑袋是和氏璧吗?”见卫螭开始耍无赖,凤倒是一点都不恼,反而很有闲情逸致的和他一问一答。 “既然不是,那又何必硬要留下卫七一介布衣呢?”他倒是一直都笑嘻嘻的。 “布衣?”凤一双眸突地精光一闪,目光在卫螭脸上转了转,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了,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若是布衣,那天下人岂不都要无地自容了?”她冷冷开口:“卫螭卫七公,西炎的皇帝陛下。” “卫螭卫七公,西炎的皇帝陛下。” 听见自己身份被一口揭穿,卫螭也并未显露出惊惶的神色来,而是不动如山,镇定自若。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躲避蛇群落水的时候,再醒过来,就什么都想起来了。”凤平静的回答。 “也就是说,在雪柳山庄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朕的身份?” “是的。”凤继续道:“权衡利弊之后,我决定继续装成失忆,这样,你也不会对我有所防备,才能让你上当。” “上当?”卫螭扬扬眉。 凤笑而不答,片刻后才慢条斯理开口:“如今本宫父亲与北夜西炎联军苦战不下,如果能请到陛下做客青泓,想必西炎大军也不得不撤回本国吧?” “换言之,太后是想用朕做人质,逼西炎退兵?”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卫螭也不再是那副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模样,虽然依旧是满不在乎的轻松笑容,眉目间却突然多了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虽然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那股浑身发散开的压迫感,却如风暴即将袭来之前的刹那,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危险,而魅惑。 凤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是个极有魅力的男,褪去“卫七公”的伪装之后,本就英俊的面孔上多出一股霸气,只属于帝皇才有的霸气,让他整个人显得无比耀眼。 所谓韬光养晦,却只是让他隐藏起本性而已! “什么人质?说得那么难听,本宫只是想请陛下在青泓境内稍作停留而已。”凤笑得一派无辜。 卫螭笑了笑,再抬眼看向凤的时候,眼原有的体贴和温柔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冷酷与杀气。 仿佛以前那个温柔、亲切又有点无赖的卫七从来不曾出现过,存在这世上的,只有西炎雷厉风行,冷酷无情的国君卫螭。 凤警惕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眼前的人已经完全褪去了伪装,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抑或说,是不可掉以轻心的对手! 卫螭也同样注意着凤。 两人不是没有交手过。 当年凤大小姐一战成名,对手就是他——西炎国主卫螭! 所以,对眼前娇小女的实力,卫螭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今晚一旦交手,只怕不会善了…… 他甘冒奇险潜到凤身边,目的就是为了玉玺,只要拥有了那传说的宝物,自己的霸主地位也就会得到各国承认,当之无愧了,但是,想不到自己机关算尽,反了凤的圈套。 这女,已非当年那个只身就敢独闯西炎的小丫头了! 想到此,卫螭再次笑了起来。 “看起来,我竟是小觑你了。” 这是之前凤对卫螭说的话,如今,他原样奉还。 凤闻言也是笑了。 只见她往后略挪了挪步,突地撅唇打了个唿哨。 尖利而急促的口哨声,在安静的夜里忽然响起,竟带上了种紧张的凄厉。 随着这声口哨,原本寂静无人的树林里,鬼魅般突然出现了无数人影,将凤和卫螭围在间。 “卫螭陛下,请。” 凤微笑着,对着卫螭做了个请的动作—— 请君入瓮! 第七章 螳螂与黄雀02 即使身处包围圈心,卫螭还是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一人身上。 “楚羽?”他开口问道。 “正是楚某。” 黑暗,一抹白色的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四周众人皆是身着黑衣,唯独他穿着件素白的袍,腰间系着条金丝盘花织锦腰带,乌黑的长发并未梳成髻,而是用一根翡翠簪挽住,流云一般披散在肩上,颇有离世缥缈之风,一双本就黑白分明的眸,在夜色里显得更加明亮,嘴角带着惯常的微笑,面如桃花,虽不言不语,却天生一股风流之态。 只见他缓步上前,在距离卫螭越约五步的地方停下,然后朗声道:“想不到陛下竟然还记得楚某,真是受宠若惊。” 卫螭冷哼一声:“楚氏有名曰羽,白衣卿相第一人!楚公深得青泓两代国君宠信,名满天下,朕又怎么会不记得?” “惭愧,惭愧。”听了卫螭的话,楚羽只是笑吟吟地谦虚,当然,从他的语气里可半点都听不出来“谦虚”的意味。 和楚羽你来我往几句,卫螭不露痕迹地微微转了转身体。 自己如今完全被青泓的人团团围住,而且麻烦的是,左边是凤右边是楚羽,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如果只有凤或者是楚羽一人,卫螭倒还有把握,也许能全身而退,但如今两人同时出现,若是一起攻上来的话,那自己就算再怎么武功盖世独孤求败,也不得不乖乖认输,跟着凤去青泓兵营走一趟,当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客人。 要真是那样,自己的脸面可就算丢到家了!身为堂堂的一国之君,谋求玉玺不成不说,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被抓住了当人质,不说后无来者,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只怕西炎卫家的列祖列宗都会气得从太庙里跳出来! 如今搞到现在这骑虎难下的凶险局面,归根结底,也是自己太轻敌了。 以为凤当真失忆,而放松了戒心,如今被反将一军,这滋味儿,也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一瞬间,卫螭脑已经转过无数念头,但英俊的脸上还是笑意十足,似乎并没把迫在眉睫的凶险看在眼里,一副胸有成竹云淡风轻的样。 “看来,今日太后是非得将朕留下不可?” 凤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但是四周的黑衣人却全部往内齐刷刷走了一步,兵刃全都对准了卫螭。 眼见局势已经是一触即发,卫螭暗地里地皱了皱眉。 敌众我寡,优势在哪边明显的很,白痴都看出来了,更何况包围圈心的三只狐狸? 卫螭眯了眯眼,脚步不露痕迹地微微挪了挪,手指也随之活动了一圈,慢慢握成拳,只等一击即—— 凤想抓住自己做人质逼西炎退兵,反过来,如果自己今日想要安然无恙离开,也只能先擒下凤! 擒贼先擒王! 凤一身高强的兵家功夫,若是一击不,则良机尽失,会反被她制住! 卫螭全神贯注地盯着凤,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寻找着对方松懈的一刹那机会。 也许是察觉到了卫螭突如其来的杀气,凤突地柳眉一竖,本来还算轻松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警惕地注意着卫螭的一举一动。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虽无踪无影,却让靠他们最近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一股压迫感,咄咄逼人,让人喘不过气来。 楚羽又何尝感觉不到? 事实上当卫螭脚步微动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留意,如今见卫螭一双眼睛直直地落在凤身上,顿时猜到他在打什么主意,当下全神戒备,只要卫螭一旦妄动,他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了,定要保得阿平安! 局势紧张得一触即发。 每个人都绷紧了弦,警惕着,戒备着。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一阵轻轻的笑声却缓缓响了起来。 卫螭竟然笑了。 他原本紧握成拳的双手不知何时,慢慢地松开了,之前那浑身的杀气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一扫而空。 “朕有个问题很好奇,希望太后娘娘不吝赐教。”他笑着开口,笑声清朗。 “……”凤并未马上出声,而是和楚羽对视了一眼。 之前卫螭还浑身杀气,压迫得人几乎连呼吸都不能,怎么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此人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根本就摸不透他的心思,如今见他竟然笑得如此轻松,凤和楚羽更加全神戒备。 过了片刻,凤才缓缓开口:“请问。” 卫螭先是看了看楚羽,嘴角扬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然后才把目光投在凤脸上。 “朕很好奇,这一路上,朕自问还算处处留意小心翼翼,却不知太后是何时与楚公取得联系的。”卫螭直视凤双眼,问道:“太后到底是如何瞒过朕的眼睛,设下这圈套的?” 设下这请君入瓮的圈套! 想他卫螭也算是一方枭雄,若是连怎么着了道儿都说不清楚,岂不笑掉别人大牙? 在这点上,他还算不耻下问。 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听见这问题,凤也笑起来,本来精明警觉的眼神突然带上了一些顽皮。 她俯下身来,扯了根草,贴近唇边,一首清扬的小曲儿便随之响起。 而几乎就在同时,卫螭身后,也徐徐传来吹草的乐声。 卫螭连忙回头看去,却见楚羽也不知何时扯了根草儿放在唇边。 他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你是用吹草的方式与楚羽联系的?”知道了其关节,卫螭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想不到凤居然胆大包天到就在自己眼皮地下捣鬼?堂而皇之的把情报都传出去了,自己却一丁点儿都没有察觉到,真是整日打雁还被雁啄了眼,老猎手也栽到了小狐狸手里! 这时,凤才冷冷笑了声:“卫螭陛下久居庙堂之高,又怎么会知道我青泓民间这些乡村小曲儿,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呢?” 看见凤嘴角那抹像是讥讽的笑,卫螭哑口无言。 实话实说,自己确确实实是栽在这民间的俚曲上了,不是吗? 解惑完毕,凤哼一声,眼那抹顽皮的神色旋即被精明警觉所代替:“卫螭陛下,请动身吧。” 她说完,目光在卫螭泰然自若的脸上转了转,冷冷笑起来:“陛下一直拖延时间,是想等救兵救驾吗?” 被凤一语道破天机,卫螭脸色顿时一变。但他毕竟心思深沉,旋即又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太后神机妙算,朕真是佩服。” “哼!” 凤明显已经不想再拖延下去,重重一挥手,身后的黑衣人顿时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卫螭见状不由得往后连退好几步,一双鹰眼也眯了起来,射出危险的光芒—— 他是卫螭!西炎国主,一代枭雄!怎么能轻易地就被抓为人质? 楚羽突觉一股凌厉的杀气,排山倒海般袭来,心也是一凛。 卫螭武功高强,更兼心狠手辣,如今撕破了脸不说,更是困兽犹斗,一旦开了杀戒,虽然他相信凭自己和阿联手定能将卫螭擒下,但只怕也得费很大一番周折,更何况…… 只怕现在卫螭,已经是起了杀心了! 也顾不上那么多!先下手为强! 楚羽打定主意,将手腕一翻,五指成爪状,身形如电,疾往卫螭而去。 卫螭听得脑后声响,知道有人偷袭,连忙回身格挡。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一条灰色的人影突地窜入卫螭与楚羽之间,硬生生接下了楚羽的攻击。 第七章 螳螂与黄雀03 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楚羽一愣。 那人武功颇好,不但接下了楚羽的攻击,还能有闲暇伸出左手,作势就要往楚羽脸上摸去。 见对方这古怪的招式,不像攻击更像调戏,楚羽心一凛,脑里顿时想起一个人来。 不会吧?难道是那王八蛋? 眼见那人就快摸到自己脸颊,楚羽怎么可能会被他这一下摸到?头一侧,白色的身影一晃,已经退到了两步之外,抬头看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还真是这王八蛋! 何弼笑嘻嘻地站在卫螭身前,穿着件灰色袍,密扣箭袖,一扫斯之态,而显得彪悍精干,一双邪气的眸亮晶晶的,眨也不眨地看向不远处的楚羽,似乎很满意对方看到自己就拉长了脸的样。 “你真是阴魂不散!”事实上楚羽一看见是何弼,也当真习惯性地拉长了脸,活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 以他和阿合力,虽然费力,但定能擒下卫螭,可如今多出个何弼,一对一单挑,还真难分出高下。 “鄙人乃西炎将军,护得陛下平安是为人臣的本分,又岂能说是阴魂不散?”何弼还是笑得一脸灿烂,旋即变得严肃起来,朗声说道,“只要能保护陛下安全,臣就算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虽然何弼这话说得一派正气凛然铿锵有力,但听在众人耳朵里,怎么都觉得是个让人笑不出来的冷笑话,包括卫螭自己,也一脸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更别提楚羽了,听得他眉毛抽搐,目光尖利得恨不得能在何弼身上戳十七八个洞。 只是如今局势再起变化,虽然楚羽恨不得能狂揍何弼一顿,但还是按捺住了扁人的冲动,眼神越过卫螭和何弼,看向他们身后黑漆漆的树林。 安安静静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难道何弼这家伙会单枪匹马营救自己的主?用膝盖想都不可能! 似乎是猜到了楚羽在想什么,何弼咧嘴一笑,突地撅唇一吹,发出声尖利的唿哨。 随着哨音,黑暗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何弼手下的人迅速围了上来,与凤的手下针锋相对。 “真抱歉,我从来不喜欢单独行动。”何弼笑道。 形势突变,凤倒也镇定,迅速地就对当前情况做下了判断。 本来一面倒的优势,因为何弼的半路杀出,而变成旗鼓相当,如今要擒下卫螭,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自己步步为营,卫七又何尝不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果然是恒久不变的真理! 只是,如今在这阴暗的小树林,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呢? 见己方如今优势尽失,楚羽和凤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如果说楚羽就像是人家欠他几百万一样拉长了脸的话,那凤就像是别人欠了她几千万,脸色阴沉,只有一双眸依旧精明,在黑夜显得格外明亮。 迅速权衡过局势,凤知道,既然没有了优势,也没有了百分百的把握,但毕竟还有几分可能性! 父亲在安城与西炎北夜联军久战不下,将士死伤无数,如果自己能擒到卫螭做人质,就能在尽量减小伤亡的情况下,解了青泓危机,虽然今夜注定会是一场苦战,但与战场上伤亡更多的将士相比,她更愿意用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利益。 下定了主意,凤将手一挥,黑衣人会意,便转身与何弼的手下打了起来。 而在凤挥手的刹那,另外三人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 几乎就在同时,楚羽身影一晃,已经出现在何弼面前,五指成爪,疾如闪电,直取何弼面门。 何弼反应奇快,见楚羽身形微动,就知对方意图,但没想到楚羽速度如此之快,眨眼间已经攻到面前,对方五指张开,径直插向眼睛等要害处,他知道厉害,抬手格挡,顺势抓住楚羽手臂,身体一沉,一腿踢向对方头顶。 楚羽灵活地避开,第二招又至。 他深知何弼出身乃是锁魂崖,功夫多有诡异,自然不敢轻敌,全神贯注对付何弼。 而对何弼来说,也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楚羽虽然和凤、元彦二人青梅竹马,乃是凤将军养,在将军府长大,但那位高人却将自己一身的本事都悉数传给了他,所以不像凤全然是兵家硬桥硬马的外家功夫,招式更多的是诡秘难测,一旦交手,是十分难缠的。 两人缠斗良久,只见一抹白影一道灰影,在夜色时而纠缠时而分开,不分上下,而一旁,卫螭和凤,却还是安静而警惕地互相对视,并未动手。 耳不时传来厮杀的声音,还有受伤时的惨叫,卫螭眉毛也没动一下,脸色严肃,缓缓开口:“难道太后对拿下朕很有把握?” “没有。”凤倒是爽快。 “哦?”卫螭扬起一边眉,好奇地反问。 “只是想,如果就这样让你扬长而去,也未免太叫人憋闷了。”凤笑道。 笑声未绝,人却突然暴起,疾如闪电,直取卫螭要害。 卫螭不敢大意,侧身避过,堪堪躲过一圈,拳风划过脸颊,竟有点隐隐的刺痛。 眼前看似娇小的女人,可是能把海碗粗的旗杆一拳给打折,还能若无其事的主儿,拳力可想而知…… 他伸出两指,点向凤手肘关节,想使个四两拨千斤,化解她的攻势,不料一拳未尽,凤却突然化拳为掌,对准卫螭脖脆弱处,反方向削来。 卫螭暗叫不妙,一个低头避开去,而就在同时,凤的第三招已到,他竟是无法避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就要被揍飞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面对凤的攻势,卫螭不但不避,反倒迎了上去,却在即将触到的刹那,身形油滑如鳗,竟往旁边滑开,恰好躲开凤一拳,手腕一翻,顺势捉住凤右手,而凤又岂能容他如此轻易就抓住自己?当下左手两指一并,直取卫螭咽喉要害。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卫螭哪里还能多想?条件反射伸手挡住,却被凤狠狠扣住了自己手腕。 两人顿成互相制衡之势。 一时之间,谁也动不了。 第七章 螳螂与黄雀04 见凤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卫螭却突地一笑。 “难道太后就这么想揍朕一顿?”他的脸离得很近,说话间,鼻息就若有若无地拂到凤脸颊上。 “好歹也算是曾生死与共,丫头,你可真狠心呐。” 卫螭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几乎悄悄话般,却让凤心里猛地一跳,脑闪过他和自己躲避蛇群跳水逃生的画面来,眼神不由得一暗,可旋即恢复过来,板着面孔斥道:“少废话!” 随着这声呵斥,本来正在恶斗的楚羽和何弼突然出现在两人身旁。 “撒手!” “放开她!” 几乎是同时,楚羽和何弼分别出手攻向卫螭与凤。 两人不得不回手挡住,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反倒解了卫螭和凤两人互为制衡,谁都动不了的局面。 两下里分开,四个人都略有些喘息,可眼睛还是毫不放松地盯着对方。 四周,西炎与青泓的士兵厮杀良久,地上横尸无数。 卫螭迅速地看过周围形势,心已经有了主意,对着凤笑道:“太后娘娘,可否听朕一言?” 凤眯了眯眼:“请说。” 卫螭上前一步:“相信太后早已心有数,今日想要擒下朕,是不太可能了。” “……”凤并未答话,而是冷冷地看着他。 卫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双方势均力敌,如此缠斗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谁都讨不了好,与其斗得你死我活,不如都退一步,如何?” 听了卫螭这建议,楚羽皱起眉,看了看凤,却见她神色木然,从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一直死死盯着卫螭,眼神凌厉。 许久,凤才缓缓开口:“你是想说,今日之事,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卫螭笑着点点头。 “但是你为何能如此肯定,本宫会答应你?” 听见问,卫螭嘴角一勾,朝着凤又走近一步,左手伸出,手掌缓缓摊开,露出掌握着的一样东西来。 因为角度的关系,楚羽与何弼都看不见卫螭手掌是什么东西,却见凤脸色一变,眼神顿时就沉了下去。 一时之间,都沉静了下来。 楚羽很想知道卫螭手到底是何物,竟能让阿变了脸色,可脚下却不敢轻易挪动。何弼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只要稍微露出点破绽,他就会突然攻击,破坏掉如今平衡的局面。 相对的,何弼也是同样的想法。 相互制约之下,两人竟然不能探头去一看究竟,即使卫螭离他们也不过几步的距离。 凤一直冷冷地盯着卫螭,偏偏卫螭脸上还逐渐露出淡淡的笑意来,像是笃定凤会答应自己,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过了很久,凤才再次说话:“好,就依陛下的意思,双方各退一步。” 此言一出,楚羽大感意外,而何弼却像是松口气。 “阿?”楚羽着急问道,可刚叫出她的名字,见凤使了个眼色,立时会意,沉默地走到她身后。 卫螭不慌不忙,将那东西收进怀里,又笑道:“青泓凤后,果然是名不虚传,杀伐果决,巾帼不让须眉。” 他缓缓说完,抬头看了看凤,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楚羽,心念一转,于是再次开口说道:“楚公,朕真是不明白,阁下名满天下,一向不喜被束缚,却怎么会如此积极地帮助青泓?难道是为了报答青泓两代国君的知遇之恩?” 楚羽听了,漂亮的面孔上神色依旧,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个淡淡的笑意来,隔了会儿,清亮悦耳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楚羽只是答应了已故的元彦陛下,要替他守护青泓。” 以及—— 守护阿…… 只是最后四个字,他并没有说出来。 “是吗?原来如此。”知晓了答案,卫螭并未多说什么,目光在楚羽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颇有玩味和探索的意思,末了收回来,在凤脸上转了转,眼神里那股意味深长的不明情愫,越加的明显起来。 许久,他才双手抱拳,对凤行了个礼,英俊的面孔早已恢复素日那高深莫测的笑,让人看不透也摸不透。 “太后娘娘,朕很期待下次交手,想必您会给朕一个惊喜吧?”卫螭微笑道,礼数周到,却倨傲:“天色已亮,朕,要先行一步了。” 说完,就带着何弼扬长而去。 何弼倒也听话,只是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对着楚羽飞了个媚眼,只怄得楚羽哭笑不得,又在心里暗骂了好几百声“混账东西王八蛋”。 眼睁睁看着卫螭等人消失在树林边,凤眉头皱了皱,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边,不知何时隐隐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光芒,在漆黑的夜空,仿佛朱砂浓浓的涂抹了一笔,将黑夜和白昼区分开来。 “……真的快天亮了。”凤喃喃道。 吩咐余下众人收拾残局,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楚羽才再次走到凤身边,问道:“你为何答应他?” “……”凤没有马上回答,隔了许久,才轻轻叹一声,道:“我果然小看他了。” 她说完,这才转身看向楚羽:“再打下去,只怕我和你都讨不了好,而且……卫螭他……似乎是手下留情……” 楚羽闻言皱起双眉:“为何这样说?” 这次凤没再说话,只是将头发略撸了些起来,露出雪白的脖,以及双耳。 “你看。”她低声道。 只见她颈项纤细,一双耳珠洁白浑圆,玉石一般,晶莹可爱,左耳挂着副样式精巧的红宝石凤尾缠丝金耳环,右耳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楚羽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大惊。 “难道他手里的,是另外一只耳环?” 凤点点头。 她从雪柳山庄出来之后,就恢复了女装,虽然以她现如今的身份来说,装扮未免太过朴素,装饰品也很少,不过身为女孩儿家,至少一根挽发的簪,一副精巧的耳环还是必备的,只是没料到,刚才和卫螭交手之际,居然会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了右耳的耳环! 也就难怪为什么当卫螭摊开手掌的时候,凤脸色会那么难看了。 耳朵旁边,就是颈部要害,他如果当真要下重手,自己岂有还手余地? 想通了这层,楚羽也是冷汗浃背,许久,才低声说了句:“这恶魔,武功比以前更高了……” 凤没说话,只是皱起一双柳眉,看向卫螭等人离开的方向,眼精光一闪,却旋即被另外一种复杂的情愫淹没。 天边越来越亮了,黎明即将到来。 凤仰头看了看,忽地笑起来。 一如往日那般灿烂的笑容,爽快,又有点顽皮。 “走吧,回安城。”她对楚羽笑道。 “我也很久没见老爹了!” 第八章 画角金戈01 安城处于青泓、北夜、西炎三国交界处。进,可制北夜与西炎,退,可守青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青泓大军驻扎的主要营地。 例来安城的守将,都是青泓国主最亲信之人,如今也不例外,乃是两任青泓国主都非常信任的凤长轩,也是凤的父亲,元彦的老丈人。 凤从双喜镇离开之后,就直接来到安城,父女俩见面,自然另有感受。 军大帐内,好不容易等三跪叩的君臣之礼见过了,其他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也都识趣的退下了,凤长轩看着不远处端坐的女儿,顿时就眼眶一红鼻一酸。 而凤同样鼻一酸眼眶一红。 然后—— “女儿啊爹的小阿诶~~” “爹啊女儿的小爹诶~~” 两人泪流满面痛哭流涕,父女俩抱头哀哀直哭,声音之大,很让人怀疑其实他们是故意在扯着嗓嚎。 ……以这对父女的个性来说,很有可能! 楚羽倒是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耳朵,可元钧还是第一次见到凤将军,又怎么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居然会是这么副德行?早被眼前父女重逢的戏码给吓得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出来。 见小家伙傻愣愣的模样,楚羽猜到了原因,于是俯头细声道:“没事,习惯就好了,凤将军就这脾气。” “可……可是……”元钧还是吞吞吐吐的,很明显还没从惊吓恢复过来:“母后她……” “呵呵。”楚羽闻言笑起来,伸手揉揉元钧头发:“你母后可不是普通女啊。” 他说完,看向不远处还在抱头痛哭,继续一声声“爹的小阿”、“女儿的小爹”叫个不停,抱完左肩换右肩,抱完右肩再换左肩的父女俩,漂亮的面孔上满是忍俊不禁的笑。 “再说了,你母后从小没娘,是凤将军一手一脚把她拉扯大的,俩父女都一个脾气,有些方面……”楚羽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在思考怎么措词,过了会儿,才带着一种憋笑的表情,继续道:“有些方面很——” 最后一个字楚羽没有说出声,不过元钧从他的口型,猜出来八成是个“蠢”字,沉默了片刻,回头看了看依旧还在抱头痛哭的父女俩,然后对着楚羽使劲点头。 对于楚羽和元钧在一边悄悄的大不敬,凤和凤长轩自然不得而知,俩父女好不容易是哭也哭够了抱也抱够了,亲情长的场面声泪俱下演完了,凤终于想起来该问正事儿了。 她把挤出来的眼泪一抹,扯过老爹袖里的手绢醒醒鼻,无视掉父亲心疼的眼神,开口问道:“爹,那东西呢?” “什么那东西?”凤长轩的注意力还在那手绢上:“臭丫头!这可是你娘留给我的,你居然敢拿来醒鼻涕?你老爹我都舍不得!” “切!娘留给你的手绢足足十来箱,三辈都用不完,还在乎这一条?真小气!”凤不以为然的捏住手绢甩了甩:“别岔开话题啦!英明神武的小爹,那东西呢?很重要的!” 凤长轩眼神心疼地随着那手绢也上下晃了晃,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死丫头,你就是这么叫你身为青泓栋梁的父亲的吗?小时候这么叫也就罢了,如今都是太后身份了还这么叫,也不怕别人笑话!” 凤笑得一脸贼忒兮兮:“外人?哪有外人?” 她伸手一指楚羽:“你干儿!” 随后又指向元钧:“我干儿!” “哪里有外人?”她笑嘻嘻地开口。 “哼!”见女儿耍无赖,凤长轩倒也不以为忤,反正他个性奇特,从小和女儿就没大没小惯了,倒也没什么,看了看楚羽和元钧,才又继续对凤道:“重要?重要你还往我这里塞?” 语气颇有不满,凤自然听了出来,也笑道:“那不是女儿信任小爹吗?小爹英明神武武功盖世卓尔不凡,不然女儿怎么舍得交给爹保管呢?” 凤毕竟还不足二十岁,虽然已经贵为一国太后,但其实也还是个孩,在父亲面前自然而然的就流露出了天性,嘻嘻哈哈,童趣毕现。 “嗯哼~~”听见女儿笑嘻嘻地给自己戴高帽,凤长轩只是从鼻里哼了一声,看起来这顶高帽戴得还颇为受用,当下走到大帐一旁的箱边,开锁取出一样东西来,不到一尺,用玄黄色缎裹得严严实实。 凤长轩把这东西小心地放到凤手。 扯开包裹用的玄黄缎,里面是一把不到一尺长的短剑,轻薄不似一般短剑,更显独特。 凤抽剑出鞘,一股寒气顿时扑面而来。 只见那剑身细窄,又轻又薄,银亮似雪,又似天上的寒星,隐隐透着股冷冷的光华,剑身靠近护手处镂刻着两个篆字“飞星”。 凤手指沿着剑身轻轻划过,心只觉百感交集。 飞星剑乃是当年元彦送给她的,她一直贴身收藏,上次若不是形势危急,自己也不会用此剑做信物,让使者带来安城调兵,只是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自己被人暗算一箭,差点毙命,更同时失去记忆良久,而之后发生的事情,更是不提也罢,如今再见飞星剑,种种过往潮水一般涌上心头,时而是元彦熟悉的温柔面庞,时而是卫螭冷酷的眼神,时而又是楚羽担心的表情。 想到楚羽,她轻轻叹了口气。 他本性不喜拘束,天生散漫惯了,只为元彦临终前一句“替朕守护青泓”,而甘愿挑下了这千斤重担! 她、元彦、楚羽,三个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却又复杂得连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 男女之情?兄妹之情?手足之情? 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只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的牵绊,千丝万缕错综复杂,却又固若金汤。 只因那份发自骨里的,谁也无法取代的信任! 可是人总会长大,一旦从天真的小孩变成大人,一些事情,也就悄悄的,悄悄的改变了。 记得当初元彦向自己求婚,她几乎没有考虑,就一口答应。 更记得在她和元彦的婚礼上,楚羽依旧笑颜如花,看不出丝毫异样,替元彦挡酒,来者不拒,喝得是酩酊大醉,醉得站都站不稳了,还笑着祝自己和元彦白头偕老,第二天,楚羽在房留了张写有“外出游玩勿寻勿念”的字条,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而再次出现,却是在元彦的临终之时。 元彦那场病,恶化得太凶猛太突然,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伤寒,吃药调理两天便好,自己才放心地前去北疆犒劳三军,不料突然之间,却传来元彦驾崩的噩耗,以及还是突然之间,带着元钧一起出现的楚羽。 她知道楚羽从来不会骗她,元彦……是真的走了,永远的离开了…… 而最让凤心痛的是,元彦是自己的丈夫,临终之时,自己这个妻却没能在他身边,这让她情何以堪? 一想到此,凤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飞星剑,眼也划过一丝悲伤的神色。 凤长轩和楚羽都察觉到了,也是沉默不语。 凤虽然坚强,从不对人说自己的伤心,可是,元彦的死,对她的打击,远远比想象要大。 但他们却帮不了忙,面对凤藏在心里的伤痛,即使亲如父女亲如手足,一样束手无策。 毕竟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有等她自己慢慢的接受事实了…… 也许是发觉自己的失神,凤眨眨眼,定了定心神,抬头对着凤长轩笑道:“小爹,谢谢你保管的这麽好!” 凤长轩听了,撇撇嘴,回答:“那是当然!交到我凤长轩凤大将军手里的东西,什么时候丢失过?” 他说完,还很自豪地拍了拍胸脯:“更何况这是我小阿拿来的,更要好生保管了!” “是是是,小爹最厉害。”凤随口应道,将飞星剑收入剑鞘,然后就很没孝心地当没听到父亲的叽叽呱呱,而是爱不释手地轻轻抚摸着飞星剑。 凤长轩看了,两眼瞪了一会儿,最后很不甘心地冒出来一句:“有了相公忘了爹……” 这句牢骚发得酸味儿十足,听得一旁的楚羽再也忍耐不住,“噗嗤”一声大笑出来。 第八章 画角金戈02 回到自己的帐篷,凤正想躺下歇息,眼角不经意间看到帐帘微微晃动,隐隐可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探头探脑的,想进来又不敢。 凤顿时猜到这人影是谁,当下笑着开口:“是元钧吗?进来吧。” 她话音未落,那人已经掀开帐帘,一溜小跑进来,果然是元钧那孩。 他像是想跑过来,但刚迈开步,却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还有凤的身份,于是又犹豫了,迟疑了一会儿,才礼貌却拘谨地小步走到凤面前,俯身行了一礼。 “儿臣见过母后。” 看见元钧低眉顺眼,连口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凤不禁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元钧这孩并非她和元彦亲生,说实话,她嫁给元彦也没多长时间,哪里有时间十月怀胎生小孩?只是在一次元氏宗亲的聚会上,她见到了元钧这孩。当时他排在最末尾,虽然是元氏一族的血脉,却向来默默无闻,旁支末裔,人丁更是稀少的可怜,到了元钧这一代,更是只剩下他一个人,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奶娘长大。凤见他身世可怜,再加上性静,不禁多留意了一些,元彦于是建议她不如认元钧为义,也免得这孩孤苦伶仃的,可怜。想想也对,于是她就认了这孩,哪知元彦随后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宣布,立元钧为太。 一石激起千层浪,谁都没料到元彦的这个决定! 不但凤傻了,突如其来成为皇位继承人的元钧更是傻了。 突然间成为众人瞩目的目标,元钧毕竟只是个岁的孩,哪里应付得来?本就拘谨的性,不免更加拘谨了七分。 而在凤面前,也越加的小心翼翼,有时候甚至是刻意的沉静。 凤又何尝看不出来? 元彦当初下这个决定,她震惊之际,也很快就想通了其的关节。 她与元彦一直无,于是其他的元氏宗亲无不对皇位虎视眈眈,暗地里更是结党成派,元彦心里有数,只不曾揭破而已,如今立了毫无靠山的元钧为太,一来可以断绝那些人的念头,二来,也算是暂时平衡了朝各派势力。更何况,自元钧认了皇后凤为义母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以前那个没有任何人撑腰的小皇了,身后的,是凤长轩和几十万大军。 凤家入朝三代,皆为栋梁,到了凤长轩这代,和先帝八拜之交不说,更娶了先帝唯一的妹妹淡月公主为妻,一时风光无两,到了凤,干脆成为了青泓皇后,凤家在青泓朝地位,可见一斑。 只是……朝政上的事情,勾心斗角,无法避免,可凤总是希望,眼前静乖巧的孩,不要这么早就被卷入那昏暗的漩涡当…… 至少……在自己面前,能看到这孩展露笑颜,不再是拘谨得连话都不敢说。 他毕竟还是个孩! 想到此,凤看了看身前垂手恭立的元钧,于是笑起来,招招手。 “怎么这么客气?过来。”她柔声唤道。 元钧这才慢慢的挪到凤身边,刚抬起头,见凤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连忙又低下头去,手指紧张的搓来搓去,嘴里嘟囔了半天,小声说出来一句:“母后,您的伤……” 凤会意,知道是问自己左肩上的箭伤怎么样了,当下笑着回答:“已经痊愈了。” “唔……那就好,儿臣放心了……”元钧再次抬起头来看着凤,清秀的脸颊上突然出现两团红晕,神色尴尬又内疚。 “儿臣……儿臣能力不够,未能及时治愈母后的伤,让母后受苦了……” 他说得断断续续的,倒是一派真诚,当真为了自己不能治好伤者而愧疚地皱起了双眉,倒让凤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安慰道:“没事,你已经尽力了。” “可是……”元钧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神色犹豫。 凤不禁叹气。 她是很喜欢元钧这孩,问题是,这小家伙唯唯诺诺的性就不能改改么?一直这么拘谨,枉费叫自己一声“母后”,恭敬,但是一点都不亲近。 算了,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希望关系慢慢就能亲密起来。 凤伸手将元钧揽到自己身边,摸了摸他乌黑柔顺的头发,开口问道“倒是这段时间让你跟着我们东奔西跑,累着没?” 元钧摇摇头:“楚先生很照顾儿臣。” “那是当然,他要是再让你出个什么好歹,本宫揍得他满脸桃花儿开。”凤哼一声,恶狠狠道。 元钧却一惊,睁大了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看向凤,忙忙的摇手:“楚先生是好人,母后切莫责怪他!” 也许是发现自己的话吓到了小孩,凤笑起来,拍拍元钧头顶:“放心,就算本宫想责怪,这家伙油得跟泥鳅似的,也怪不到他头上。” 说完,见元钧将信将疑的模样,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刚才是开玩笑呢。” “哦……”元钧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看得出来是当真为楚羽担心,唯恐自己的母后会责罚他。 过了会儿,元钧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犹豫着问道:“母后……儿臣……儿臣有一事不明……” “你尽管问。” “就……就是楚先生……”元钧吞吞吐吐的,半晌才说出自己想问的问题来:“儿臣不明白,以楚先生的本事,入仕拜相也应该是可以的,但为什么他一直不愿意接受呢?而且……儿臣见他与凤将军关系十分亲密,难道很早就认识了?” 凤听了,脸上笑意依旧,耐心地回答:“那是他自己生性散漫,觉得入朝做官诸多限制,还是现在这个样比较自由,不然又怎么会有‘楚氏有名曰羽,白衣卿相第一人’的说法呢?至于和本宫父亲的关系——”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才继续道:“楚羽是本宫父亲好友的儿,当年因为情况特殊,不得不寄养在凤家,以凤氏养的身份长大,所以,本宫父亲与他,其实情同父。” “原来如此……”解开了心的疑惑,元钧点点头,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问道:“那母后很信任楚先生吗?” 凤笑了。 “非常信任!除了先帝与父亲,他就是这世上本宫最信任的人了。”凤说完,看了元钧一眼,然后笑嘻嘻地开口:“当然,现在还有个小元钧!”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捏了捏元钧的小脸蛋,但突然之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手下不觉稍微用力了一点,元钧脸上吃痛,也“啊”的一声。 “我差点忘记了,楚包这家伙!害得我失忆这笔帐还没找他算呢!” 像是忘记了元钧的存在,凤握拳吼道:“而且这包馅料居然还敢趁失忆的时候涮我,自称我老公?真是皮痒了!”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母后向来豪爽,没有寻常女的扭捏,但冷不丁地见到太后娘娘如此动作,元钧还是被吓了一跳,随后想起楚羽的评价,便沉默地缩到了椅角,以免被误伤。 有个如此真性情的母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是祸是福啊…… 第八章 画角金戈03 当然“本朝太后揍得白衣卿相楚羽满脸桃花儿开”这样劲暴的事情,并没在青泓兵营上演。 好歹一个是名满天下的“白衣卿相第一人”,另外一个是青泓身份尊贵无比高高在上的太后,要真是追杀得满兵营上蹦下跳,大概青泓皇室的面也就荡然无存了。 虽然每每一想起来就觉得手痒,但考虑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实在不适宜做这种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所以凤还是忍住了揍人的冲动。 这死包,当初害得自己失忆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自称是她相公?就算是因为小时候被自己揍过很多次怀恨在心,也不带这样涮人的嘛! 凤越想越憋闷,看向楚羽的目光已经不再是看包馅料的级别,而直接上升到了要把包馅料上屉蒸的程度了! 只可惜楚羽别的长处没有,脸皮厚倒算是和那何弼有得一比,面对凤怨恨的目光,依旧喜笑颜开,吃嘛儿嘛儿香! 凤长轩不知道这码事情,倒还没觉得异样,只苦了知道前因后果的元钧,看见自己尊敬的母后满脸想揍人又不得不忍耐的表情,再看看罪魁祸首一脸装无辜写着“我是纯洁的不信你看我纯洁的双眼”的表情,于情于理,他都很想笑—— 狠狠的爆笑! 但问题在于,他知道一旦笑出来了,那母后面上可有点挂不住,于是只好拼命忍耐,憋笑憋得都快内伤。 日,看似安宁的又过去了三天。 这日例行的清晨定省完毕,凤正和元钧在帐内吃早餐,却突然听见远处呜呜呜的,传来一阵尖锐急促的号角声。 元钧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奇怪,可凤却腾地站起身,原本轻松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只听得那号声来得很快,不多会儿就传到营外,随后,倏然而止。 元钧不解地看了看帐外,又看了看凤,却不由得吃了一惊。 印象,母后总是轻松镇定的模样,很少看到她神色如此严峻,难道……这号声代表着什么吗? 元钧正在大惑不解,只听得帐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后,便传来凤长轩和楚羽的声音。 “臣凤长轩,有急事面见太后。” “在下楚羽,求见太后。” 凤毫不犹豫地朗声回道:“二位请进。” 她和凤长轩、楚羽虽亲,但毕竟是君臣之分,该有的礼节,不得不遵守。 凤长轩应声而入,身后紧紧跟着楚羽。 两人按礼行过,凤长轩上前一步,开口道:“启禀太后,西炎北夜联军再次攻城,如今离安城已经不到十里。” “果然来了。” 听见父亲这样说,凤只是低声嘀咕道,“忍了这么几天,猜他也到了极限了。” 她口的“他”指的是谁,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楚羽当下开口问:“但是以他现在身为西炎国主的身份,会轻易上阵吗?北夜那边又弃会心甘情愿的听他号令?” 凤缓缓摇摇头,想了想,继续说道:“卫螭这人做事狠毒而且出人意料,不去亲眼看看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至于北夜——” 说到这里,凤缓缓站起身来,一双柳眉微微皱起,来回踱了几步,才继续道:“北夜以骑兵闻名天下,这次朝主战,更是倾囊而出,大有吞下青泓的妄想,只是,为何这次只听见南阁主的消息,而东阁主却丝毫未动?” 北夜国制度与其他国家略有不同,国君之下,有东阁主、南阁主两位公侯,掌管朝大权,而这次北夜出兵,赞成的就是南阁主,而向来好战的东阁主,却出人意料的表示了反对。 也许是看出了凤在疑惑什么,楚羽靠近了几步,压低了声线解释道:“东阁主前不久去世,接任的是他的一位门生,但不过是傀儡而已,真正掌权的,是东阁主的女儿安陵郡主塔合儿,也就是人们口的‘北夜魔女’。” “哦?原来如此……”凤一手支腮,脑里突然回想起之前在双喜镇,和卫螭还没摊牌之前,他说的一句话来。 “是个邪气的女人,做事怪异的很,很不好打交道。” 怪异? 既然被世人称为“魔女”,做事定然有其怪异之处……只是……如今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大军逼近,安城要如何? 凤猛地一个转身,面向自己的父亲,问道:“爹……呃,凤将军可有什么主意?” 面对女儿的询问,凤长轩只说了一个字。 “守。” “守?”凤皱起柳眉,旋即明白过来:“本宫明白了,北夜骑兵势不可挡,却不擅长攻城,而西炎士兵擅长快速突击,却不善持久战,只要我方坚守城门不出,他们也奈何不得。” 凤长轩微笑着点点头,似乎对女儿的分析颇为满意。 虽然她自入宫为后就不曾再上过战场,但如今看起来,那对战况把握的直觉,依旧敏锐。 “臣能坚守多时,也正是因为安城地利,再加上人和,才能一直抵御住西炎和北夜的狼野心。” 凤沉吟了片刻,便道:“本宫要上城楼亲自督战。” 凤长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羽双眉一竖,正想说那样太危险了,凤就像是猜到他们会反对一样,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目光炯炯。 “放心,他们伤不了本宫。”她说完,突地冷冷一笑:“而且以本宫对卫螭的了解,这次攻击,最多也就是虚晃一枪,来摸摸底的而已。” 凤昂首往帐外走,刚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叫了声元钧:“元钧,你也来。” “啊?”元钧一听之下,愣了。 而凤长轩和楚羽闻言也不禁对看了一眼,皆觉不解。 元钧乃是青泓小太,不会武功不说,而且年纪尚幼,去那城楼之上,万一被伤到,那可怎么得了? 仿佛看穿了他们在担心什么,凤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坚毅无比。 “元钧乃太,若是连战场都不敢看,又怎能让青泓几十万大军心悦诚服?” 凤长轩和楚羽还有点犹豫,可元钧却跑到了凤身旁,小小的脸上,神色坚定:“儿臣不怕,母后不用担心。” “这才是元家的孩!”凤赞道,伸手摸了摸元钧头发,便带着他大踏步往外走去。 第八章 画角金戈04 城楼之上,早已严阵以待,弓箭手沿着城墙排成一派,搭箭上弦,警惕地注视着远方。 凤携元钧走上台阶,两人来到城楼之上,凤长轩、楚羽等人紧随其后。 西炎与北夜的联军来的很快,已经能看见远处尘头大起,扬沙漫漫,如同黄云一般,压地而来,夹杂着雷鸣滚动般的马蹄声,千军万马,疾驰而来,不多会儿,已经到达安城城外约一里之遥的地方,便不再前行。 凤只抬眼看了看,便不禁皱起眉来。 说是两国联军,可这次看起来似乎是以北夜骑兵为主,西炎军只占了一小部分,卫螭在打什么主意? 不光是她,凤长轩、楚羽等人见状也都神色严肃。 联军的本事,凤长轩是领教过的,他仗着安城天险,再加上北夜骑兵不擅攻城的缺点,才与对方抗衡这么久,如果被引出城到那平原之上,北夜骑兵一展所长,那青泓危矣,所以他才说,对付西炎北夜联军的最好方法就是“守”,只要守住了安城,闭门不出,西炎北夜也就无可奈何了,但是,“守”毕竟只是权宜之计,虽然阻止了两国联军的攻势,却无法退敌,不是长久之法。更何况,国都之危至今未解,他身为青泓大将军,却连回军解围也做不到,被牵制在安城动弹不得,卫螭心机,果然厉害! 凤又何尝想不到此节?但是现在而今眼目下,除了守城不出,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了。 想她青泓原本国力昌盛,如果不是被人联合起来背后捅了一刀,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样窝囊的地步? 只听得前方传来号角声,随后马蹄声响,前锋首先驰了出来,接着是左右先锋队,前军、左军、右军,一队队按序排列出阵势。 十余万大军行动,只听得到号角声与马蹄声,竟听不到一句人声,次序井然,训练有素。 城楼之上众人看得都大是皱眉。 凤心道:“北夜骑兵果然名不虚传,治军如此,果然是一大劲敌,如果被引到平原之上,只怕我军再是勇悍,也无济于事。” 楚羽靠近她身边,小声开口:“卫螭似乎并没出现。” 听了楚羽的话,凤再次看去,果然,并未发现卫螭的身影,而且,连何弼也没有出现,领军的,似乎是陌生面孔,虽然距离尚远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凤完全可以确定,这次西炎北夜的联军,卫螭、何弼都没有在。 倒是有点耐人寻味了…… 不过现下也容不得她多想,前方号角声再起,余音未歇,左军和右军同时响起了号角。只见东面西面各有一支军马,朝向安城疾驰而来。 凤将军见状,将令旗高高举起,弓箭手们早已做好了准备,将弓弦都绞紧了,只要令旗一落下,便是万箭齐发。 可奇怪的是,那两队兵马只是驰到距离城门约半里的地方,便交叉往回奔驰,尘土飞扬,却并未向安城发起进攻。 像是挑衅,又像是试探。 凤长轩皱起了眉头,眼闪过一丝不解的神色。 之前数十次交锋,西炎北夜联军向来爽快,要攻就攻要打就打,虽然从不曾把安城攻下,双方死伤无数,不过,却也让凤长轩摸到了敌人的一些习性,可是今天却和以往截然不同,倒令他有点困惑了。 两下里安静无声。 凤看着敌方迟迟不动,也觉得有点古怪,于是扭头低声问道:“这次领军的是谁?” “斥候刚刚来报,是北夜的大将合木。”凤长轩回答。 “合木?”楚羽就站在一旁,听见这个名字,表情突然有点古怪。 凤敏锐地发现了,扬了扬眉。 楚羽知道她这表情什么意思,也不等开口询问,就回答道:“是北夜东阁主一派的人。” “哦?”听到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凤倒是觉得好奇起来:“既然是东阁主一派,为什么北夜会放心由他领军?” “那就是北夜自己的问题了。”楚羽笑起来:“北夜魔女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有意思。”凤也笑了:“也许我们该庆幸,她不是主战的一派?” “是该庆幸。”凤长轩也应了句。 正在这时,敌阵鼓声擂起,数万名北夜骑兵停矛直冲了过来。 青泓早已严阵以待。 凤长轩将令旗往下重重一挥,安城城墙上,数万枝羽箭同时射了出去,敌军前锋纷纷坠马倒地,但一波攻势未绝,第二波弓箭手又前仆后继地蜂拥而上,往城楼放箭。 北夜人擅长骑射,弓箭之力不可小觑,只见箭如雨落,密密匝匝地直往城楼而来,有些未到便力竭而坠,有的却直径射到了城墙之上,不少士兵箭,纷纷惨叫。可随后,替补的弓箭手便将伤者替换下,往敌方射箭。 凤将头一偏,“啪”地一声,一支羽箭正好擦着她发边划过,插入身后的柱里,箭尾犹自颤抖。 “北夜的弓箭,果然名不虚传。”她赞道,就像没看见周围众人慌张的神色似的,对刚才差点就命自己的箭完全无视,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元钧。 元钧毕竟只有七岁,第一次见到千军万马的厮杀场面,虽然之前一直说不怕,可现在还是忍不住吓白了面孔,紧紧拽住凤衣角,却还强忍恐惧,勉强自己装出并不害怕的模样来。 他牵着凤衣角的手微微发抖,凤察觉,看了看楚羽,楚羽也很明显注意到了,不露痕迹地点点头,凤于是俯下身,柔声对元钧道:“让楚先生先带你下去。” “……嗯……”元钧也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顺从地跟着楚羽离开了。 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台阶处,凤这才把目光再次投向战场。 凤长轩下令坚守不出,一时之间,北夜西炎联军也奈何安城不得,更何况城下护城河又深又宽,根本无法搭起云梯攻城,只靠弓箭,根本动不了安城分毫。 想必北夜西炎也很清楚这点,突地听见敌军阵后锣声大作,鸣金收兵,北夜骑兵与弓箭手都退了下去。 凤长轩见状,将令旗又是一挥,青泓也同样鸣金收兵。 这场恶斗不到一个时辰,城楼之下,却密密麻麻的,满是刀箭,还有阵亡的士兵。双方各自派人收拾清扫战场,自是不必再说。 深秋,夜色降临的很快,凤站在城楼之上,往北方看去。 远处隐隐能看见敌营,军营火如繁星一般,一望竟看不见尽头。再见近处,上午才成为战场的城楼虽然已经打扫过,但似乎还能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儿。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身后传来楚羽略带笑意的清亮声音。 凤头也不回,开口道:“安城如此僵持下去,始终不是办法,国都之危何时才解?” 听了凤这句话,楚羽也沉默了,沉吟片刻,才道:“西炎北夜兵力强盛,只怕短时间内是只能守,不能攻,更遑论退敌了。” “可是我很想早日回到国都。”凤仰起头看向夜空,素来活泼俏丽的面庞,也一反常态的带上了悲伤之色:“我……没能见到元彦最后一面啊……我想回去看看他……” 也许是因为四周没有其他人在,凤不再自称“本宫”,而是和往常一样熟悉的语气,就如她还云英未嫁之时,那样亲切,那样亲密。 听到元彦的名字,楚羽的的眼神也黯淡下来。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夜风吹过,发出轻轻的啸声。 楚羽静静的看着眼前女。 凤依旧还是抬头望着夜空的姿势,眼神却像是透过漆黑的夜空,看向了不知名的远方,神情悲伤,在银色的月光下,竟似一尊雕塑一般,一动不动,若不是眼角隐隐有一点晶莹的水光一闪,楚羽差点要以为,她已经变成石像了。 楚羽沉默的微微转过头,目光避开了凤的脸庞。 阿不是爱哭的女人,从小到大,记忆里,只见过在她母亲淡月公主去世时,曾哭过一次,但也只是安静的流着眼泪,不闹,也不喊,像是知道母亲的离去是她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现实,悲伤却平静的接受了事实。 就像现在一样,平静的,默默的流着眼泪。 可凤并没放任泪珠流淌下来,眼水气一起,她咬咬唇,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珠,回头对楚羽说道:“要解安城之危,也许,我们可以试着从对方入手?” 楚羽知道她是有意岔开话题,不想再在自己面前提起元彦,那样会让她不知不觉间流露出脆弱和悲伤,当下也顺着她的话回答:“北夜和西炎联军,看起来固若金汤,但背地里未必也固若金汤,只是,北夜和西炎,哪边比较好下手呢?” 凤沉吟了一会儿,道:“西炎全听卫螭号令,要是从西炎找突破口,那就得搞定卫螭,问题是,如果我们能搞定卫螭,还用苦苦守在安城吗?” 楚羽点点头:“所以说,只能从北夜下手。” “你不是说,北夜东阁主反对这次出兵的吗?”凤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从东阁主下手呢?” 楚羽听了,嘴角一勾,露出个意味莫名的笑容:“你想去见北夜魔女?” “为什么不可以?” 凤微笑起来,一双明亮的眸在月光下,越发寒星一般,神采飞扬。 《青泓卷》完 第九章 风生水起01 从安城一直往东北方向走,便是北夜的京城永安。 与其他国家不同,北夜的领土大而广阔,平原较多,人民也多以放牧经商为生,居住得较为松散。 远远看去,只见碧草连天,偶尔能见到牧民赶着牛羊经过,见到陌生的马车经过,也只是好奇的打量几眼,便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草原广袤,无边无际,如海一般。其时秋高气爽,长草的青气夹杂着新鲜的泥土味儿,叫人闻了倒觉畅快。 在这无边的碧草,却见一辆马车由远及近,车轮辘辘,沿着前人压出的路,一路缓驰而来。 近了,才见车前坐着一人,素白衣衫,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得扬起,凌乱的发丝拂到了脸上,他也只是偶尔伸手拨开,一张姿容芳华的漂亮面孔,风情万种,却还看得出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他赶车的姿势甚是古怪,身随意地靠坐着,只有右手偶尔动动,漫不经心地,甚至可以说是懒洋洋的挥一鞭,却疾如闪电,让人只觉眼前一花,鞭梢就已经又回到他手。 除了这赶车的人看起来颇为怪异之外,这辆马车却是普通的很,就是寻常所见的马车,没有丝毫异样,也没有丝毫能看出来处的标记。 楚羽正专心地赶着马车,突然听见背后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掀起了车帘,他于是微微回头,笑道:“怎么?累了?” “那倒不是。”车内坐着凤与元钧两人,都是寻常民间装束,听见问,凤回答。 楚羽闻言笑了笑,手鞭甩出,“啪”地一声,马车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元钧趴在车窗边看了许久。 他还是第一次踏上草原,见到这无边无际大海一样的草地,还有不时出现的,赶着牛羊的牧民,什么都觉得新鲜,小小的脸上写满好奇,不时“哇”地一声,对一切不曾见过的事物表示好奇。 马车又往前行了十余里,元钧突然问道:“楚先生,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麻城。”楚羽一边驱车往前,一面回答。 “麻城?可我们不是要去北夜国都永安吗?”元钧眨眨眼,不解地问道。 楚羽笑了笑,还没开口,凤已经接过了话题,耐心地对元钧解释:“青泓如今和北夜还是敌对关系,贸贸然直接去永安,只怕会被人瞧出端倪,况且也会打草惊蛇,所以,绕道麻城,再转去永安,虽然路上多花几天时间,却对我们比较有利。” “哦……”元钧听了,也不知他到底明白没,只是一直习惯了服从,当下也只是点点头,就没再多说什么。 见他如此懂事,凤倒是觉得,也许这趟北夜之行,带上他是个不错的主意。 当初和父亲说明这个计划的时候,凤长轩听了,觉得虽然冒险,却也不失为一个能解青泓困境的法,于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更要当心北夜魔女塔合儿。 准备妥当,三人便踏上了去北夜的路途。 她自是不必说,楚羽多年来周游列国,在北夜也曾待过一段时间,对那里的情况比较了解,自然随行,只有元钧,她犹豫了一下。 元钧毕竟还是个小孩,这次北夜之行,吉凶未卜,有必要让他涉险吗? 后来还是楚羽的话让她下定了决心。 原来元钧年纪虽小,却拜了隐鹤老人为师,学习医术,隐鹤老人以神乎其技的医术闻名天下,元钧身为他唯一的弟,虽然现在还说不上什么起死回生,但是医术已经比那些所谓的“名医”好了不知多少,当初凤身受重伤,也是全依赖元钧竭力医治,才从阎王爷手里将小命抢了回来,带在身边,也有好处,更何况元钧现在身为青泓太,也该见见世面,多多磨砺磨砺。 考虑到这几个因素,凤终于点了头。 三人一路往麻城行来,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麻城这边,因为距离北疆较远,战火并未波及,人们生活得还算平和安定,再加上麻城也算是位于商道,平时来往的客商众多,所以就算看到凤等人三张陌生面孔,也不会觉得异样。 只要过了麻城这道关卡,就能直接转道去永安,关键是,如何过麻城? 虽说麻城并未被战火波及,可影响毕竟还是有,戒备比平时严了很多,出入人员都被盘查的很严。 远远的看着麻城城门处守着的兵士,凤不禁皱了皱眉头。 “怎么办?”她低声问楚羽。 楚羽摸着下巴盘算了一会儿,笑起来:“没问题。” 见楚羽笑得一副自信满满,凤不解地和元钧面面相觑,同时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有时候,凤真的很后悔!非常后悔! 后悔自己怎么会带着楚羽这个包馅料同行! 只怕自己还没等到达永安见到北夜魔女塔合儿,就要先被这死包给气死了! 或者说,被笑死了! 看着马车内换装完毕的两人,凤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搐。 楚羽再度不负众望的……扮成了女人! 好吧,她就知道这死包绝对有异装癖,不然一个大男人干嘛那么喜欢扮女人啊?扮了一次扮两次,简直就像是以此为乐! 这也算了,毕竟还可以说他思想扭曲脑筋里的思考回路有异于常人,但为什么又逼着元钧也扮成女装? 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了! 上次他就巧言令色地哄元钧装过丫头了,如今居然故技重施,又骗了纯真乖巧的小孩和他一起疯! 对凤恨不得能在他身上戳十七八个洞出来的目光视而不见,楚羽轻巧地跳下车来,扭扭腰,掠掠鬓角,对着凤抛了个媚眼:“怎么样?毫无破绽。” “……是毫无破绽。”凤早就被楚羽气得没了脾气,无奈的白眼一翻,看向一旁正扭捏不安的元钧。 他被装扮成小女孩模样,梳着双髻,穿着身淡粉的衫,下身是嫩绿撒脚长裤,一双淡红色的绣花鞋,倒显得乖巧可爱,再加上他年岁尚幼,性别差异不是很明显,活脱脱一个静清秀的民间小女孩。 和凤早被楚羽气得没了脾气不同,元钧显然还不是很习惯楚羽那层出不穷的古怪念头,神色尴尬,一双小手在自己衣角处摸来摸去,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手足无措。 “……”凤将元钧的局促不安都尽收眼底,沉默了片刻,便眯起一只眼,责怪地看向楚羽这个罪魁祸首。 偏偏那个罪魁祸首一副感觉良好的模样,搔首弄姿良久,才将元钧又抱回车上。 “走吧。”他说。 凤坐到他身边,终于还是忍不住翻翻白眼,嘀咕道:“我还是觉得纯属多此一举。” “哎呀,这样不会引人注目嘛。”楚羽还是一边赶车,一边笑嘻嘻地回答。 “得了,就你那张脸,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我已经把自己画丑了。” “少来!你就是把眉毛描浓了一点嘴唇血红了一点脸上的白粉擦得厚了点,哪里画丑了?” “这还不丑啊?想我的远山眉啊,甘心地牺牲画成了一字眉不说,樱桃小口也抹成了血盆大口!我告诉你阿!你包啊……不,楚羽哥哥我这次牺牲大发了!”楚羽说着说着激动起来,大有为自己“牺牲”容貌一事忿忿不平之状。 “……谁强逼着你做这个来着?”凤受不了地转过头去,懒得再看这个还在喋喋不休的家伙,以免自己当真实在忍耐不住,还没过麻城就先起了内讧! 马车很快到了麻城城前,于是—— “这位官爷好威武的相貌啊哦呵呵呵呵……什么你说战争期间要严查进城的人预防奸细?这位官爷一定是说笑吧你看人家浑身上下哪里像奸细了?你见过这么貌美如花温柔贤淑的奸细吗?你见过这么身段玲珑凹凸有致的奸细吗?你见过拖家带口还有个未成年少女的奸细吗?难道说你是怀疑我家翠花儿是奸细?这可没天理了你看我家翠花儿静乖巧才几岁大,天底下哪有这样小的奸细啊?而且你怀疑人家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怀疑我家小翠花儿!我家小翠花儿这么小年纪就背上了奸细的罪名你可叫她今后怎么做人呐?翠花儿还没找婆家啊你害她今后都嫁不出去啦我的老天爷诶!你你你你你你欺人太甚你还我家翠花儿的清白啊啊啊啊啊我今天跟你拼了……诶?怎么不检查了?官爷你确定你不检查放我们进城了你确定你确定?” 第九章 风生水起02 靠着楚羽的插科打诨,三人顺利进了城,找了间客栈住下,打算歇息一晚再继续上路。 元钧年纪小,一路上奔波,早就累了,吃过晚饭就开始打瞌睡,凤将他送回房间歇息,刚看着元钧入睡,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是我。”门外,楚羽低声道。 凤将门打开,却见他一身外出的装束,不禁愣了愣。 “我出去走走,看看麻城的情况。”楚羽道。 他往屋内看了看,又继续说:“你和元钧好生歇息,我很快就回来。” “当心。” 楚羽点点头,正要往楼下走,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是有大批人突然涌入了这个客栈,正在楼下堂吵闹不休。 楚羽和凤疑惑地对视一眼,均是不解。 两人打小一起长大,行动上颇有默契,凤将房门小心地关好,便和楚羽蹑手蹑脚地来到楼梯边,往楼下看去。 只见客栈堂***明亮,掌柜伙计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还在楼下的客人也都汇集在一角,似乎在议论着什么,喧闹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看这阵势,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凤和楚羽不解地对看一眼。 正在这时,客栈大门口涌进一队士兵来,看服色,并不是北夜的当地驻兵,而是西炎兵的装束。 只见那些西炎兵将客栈大堂挤得满满的,只留下间一块空地,随后,一人缓缓自门外走了进来。 一见这人,凤和楚羽同时心里一凛,暗叫不妙。 真是冤家路窄! 怎么偏偏会在麻城遇到何弼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何弼依旧看似温尔雅知书达理,只是那双眸里邪气太重,而显得整个人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他缓步走进客栈,目光往四处扫了扫,凤和楚羽连忙往暗处躲了躲,避开了何弼的视线,隔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再次往楼下看去。 何弼似乎也是路经此地,要在这客栈住宿一晚,只见他对着客栈老板说了几句什么,老板便点头如鸡啄米,谄媚得很。 见何弼在店老板的引路下往内堂走去,楚羽对着凤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没声息地回到了房间。 紧紧关上房门,楚羽一双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想不到何弼也会出现,这客栈不能再呆了。” “没错,事不宜迟,我们马上离开。”凤也表示了同意,然后轻声唤醒了元钧。 元钧睡得正香,突然被人从睡梦叫醒,一时还没清醒过来,睁大了一双眸刚张嘴,却被凤捂住了嘴巴,做了个噤声的手指。元钧聪明,立刻会意,知道出了什么岔,缓缓地点点头,表示他已经知道了,凤这才把手松开,对元钧小声说道:“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可……唔……”元钧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见要马上走,困惑的想问,旋即又乖觉地闭上了嘴巴,没再说话。 他年龄虽然小,却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该沉默的服从。 不必问原因,也不必问理由。 因为母后不会害他! 三人收拾好东西,便待在房,等到月过天,楚羽才把房门拉开了一条缝,往外看了看。 夜已经很深,大概所有人都去睡觉了,楼下大堂内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客栈鸦雀无声。 楚羽闪身躲在柱后面,警惕地往四周看去,见确实毫无异状,才对着凤招招手。凤牵着元钧,三个人轻手轻脚,往楼下走去。 他们一步一停,走得非常小心,脚步轻盈,丁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来到楼下,楚羽和凤又分别往周围看了看。 依旧安静。 三人沿着大堂往外走,只要出了客栈,连夜离开麻城,就能避免与何弼正面冲突。 虽然不知道何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如果他的目的也是北夜魔女的话,那这次北夜之行,就当真是困难重重。 能不能说服北夜魔女已经是一个难以预料的事情,如今再加上阴魂不散的何弼,就更是连大罗金仙也猜不到他们此行的结局了。 三人刚走到大堂外,只要过了这个小院,就离开客栈了,当下越加小心,警惕地往前走去,不料刚走到院央,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唿哨,随后,院四周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大队西炎兵举着火把,从两边将凤等人团团围住。 这一下事出突然,楚羽凤完全没有想到,脸上都不禁变了神色。 “小羽儿,这么晚了,要去哪里?”随着清朗的嗓音,何弼慢慢走出来,脸庞被火把的火光映得红红的,再加上他那双邪气的眸,表情虽然带着笑,甚至还笑得很轻佻,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戒备起来。 尤其是熟知他为人的楚羽和凤,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惕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何弼倒是闲的很,慢条斯理地走到院里,眼珠滴溜溜地在楚羽脸上转了转,才看向他身边的凤和元钧。 目光在两人的寻常民间装束上扫了扫,何弼便已经了然于心,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个叫人猜不透的笑容来,眼神再次落到楚羽身上。 当然,原本意味莫名的笑,也随之变成了一脸的轻佻和……眉飞色舞?! 看的楚羽在心里破口大骂,真不知这王八蛋眉飞色舞个什么劲!看那直勾勾色迷迷的样,就差直接扑上来了!当下恶狠狠瞪了回去。 一个含情脉脉一个怒目而视,眉来眼去间目光要么炽热得有如阳光灿烂,要么就冰冷得有如干冰之剑,一冷一热再一冷一热,不单是周围虎视眈眈的西炎兵开始摸不着头脑,就连年纪小到还不懂什么叫“情窦”的元钧,也本能的感觉到诡异,往凤身边又靠了靠。 等到何弼看够了,也终于开口了:“小羽儿,这客栈住着不好吗?干嘛大半夜的往外跑?” 他笑嘻嘻地一边说,同时看了看凤和元钧,继续道:“还带着一位姑娘一位公,我说小羽儿~~” 何弼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似乎很满意看到对面三人的脸色随之一变,又慢条斯理地说了下去:“你大半夜的带着个姑娘家往外走,不怕被人误会成拐卖人口的人贩吗?” 听了何弼那懒洋洋漫不经心的语气,楚羽就气不打一处来,听见他说自己是人贩,条件反射就想骂一句“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这样风采无双的人贩?”,但旋即反应过来,竟是一怔。 何弼明明见过凤和元钧,也十分清楚他们两人的身份,为什么不揭破?反倒是主动遮掩了过去? 他狐疑地盯着何弼,可何弼依旧那副懒洋洋笑嘻嘻的表情,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过了片刻,楚羽才看向凤。 凤眼也满是惊诧之色。 两人目光对上,不用言语,已经明白了互相的意思。 既然何弼不打算拆穿凤的身份,那就都装作不知道吧! 主意打定,楚羽往前迈一步:“何将军,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真是幸会啊。” 虽然“幸会”两个字明显就是从牙缝间咬牙切齿挤出来的。 何弼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口吻:“这不是正好说明,心有灵犀一点通吗?就不知何时才能与我心那人再见呢?” 说完,还甚是惋惜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凤发誓,她绝对看见楚羽在听到这句话时,太阳穴上青筋都暴起来了。而看向何弼的眼神,也不再是干冰之剑,直接变成了万年寒冰大砍斧 “……何将军……真是……说笑了!”这八个字,楚羽简直是一个字一个从牙缝里憋出来的。 “本将军从不说笑。”何弼居然还回答得一本正经。 是啊,你是从不说笑,你根本就是在说相声! 凤也早被这个二百五的何弼气得哭笑不得,当下暗地里嘀咕了一句,同时心里不由自主地想到,要是何弼当真和楚羽组成搭档说相声…… 简直是神仙都难以想像的画面。 似乎是被自己的古怪念头寒到,凤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当然,那差点就要被人为凑成相声拍档的两人,对凤的想法自然是丝毫未知,依旧一个阳光灿烂一个干冰之剑,过了许久,才见何弼还是懒洋洋的,张嘴打了个哈欠。 “本将军困了。” 这句话一出,像是个信号,原本围在四周纹风不动的西炎兵突然扑了上来。 “哼!” 三人早有防备,只听得楚羽冷哼一声,出手疾如闪电,眨眼的功夫,离他最近的两人只觉白影一晃,鬼魅一般,自己腰上挂着的刀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接着!”楚羽将一把抛给凤,自己也毫不放松,把刀一挥,顿时舞成个明晃晃的刀圈,一时之间,西炎兵也靠近他不得。 凤一手拉着元钧,一手提刀,听得耳畔风响,将身一转,同时一刀砍下,那人只来得用武器格住,却挡不了凤一刀砍下的重力,当下双腿一弯,整个人都滚倒在地。 西炎兵人多势众,而楚羽他们却只有三人,况且三分之一还是个不懂武功的岁小孩,应付起来,不管武功再好,都颇为吃力。 眼看西炎兵源源不绝涌了上来,楚羽暗叫不好,正在这时,何弼突然出声命令道:“都退下,本将军要亲自动手!” 原本已将他们团团围住的西炎兵,听见令下,便都收刀往后退,动作整齐划一,院当留出很大一片空地来。 楚羽往四下看了看,才将目光又投回何弼身上,冷冷一笑:“难道何将军是想与楚某单打独斗?” “只要你赢了我,自然放你们走。”何弼笑吟吟的回答。 “是吗?”楚羽扫了眼四周虎视眈眈的西炎兵,漂亮的面孔上,冷笑突地换成了讥讽:“只是,楚某担心将军食言啊。” 他说完,突地撅唇一吹,打了个唿哨,接着,只听院外马蹄声突然响了起来。 何弼闻声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就朝着凤和元钧疾扑而去。但是他的行动早在楚羽的意料之,只见白影一晃,从右侧直攻何弼腰间要害。何弼若执意擒下凤元钧,就同时会被楚羽重伤,当下不得不回身格挡。 但楚羽身形变幻独特,何弼回击之下,竟落了个空,连忙再看,却见楚羽已经到了元钧和凤身边,双手分别托在两人腰间,喝一声“去!”,两人便如风筝一般,直往围墙外而去。 与此同时,楚羽也只觉腰间一麻,顿时浑身动弹不得。 这一切说时迟那时快,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何弼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 原来楚羽为了送走凤与元钧,错失了反击何弼的机会,如今反被他所制,点了穴道动都不能动,只得张大了一双眸狠狠地瞪着何弼。 听见围墙外马车疾驰而去,西炎兵正要去追,却都被何弼叫了回来。 他缓缓走到院外,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脸上缓缓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却又转瞬即逝。 想不到楚羽居然会舍身送出自己和元钧。一时之间,凤也怔了,心百感交集,但她毕竟经历过大场面,知道现在婆婆妈妈不得,一落到院外,就拉着元钧跃上马车,狠狠一鞭抽在马身上,马儿吃痛,长嘶一声就往前疾奔。这马本来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良驹,脚力远非寻常马匹可比,一旦撒开蹄狂奔,西炎兵哪里追得上?不多会儿,黑夜就再也看不见了那客栈的轮廓。 麻城守门的兵卒被惊醒了,但哪里挡得住凤,一刀一个,早拍翻在地,径直冲出城去。 第九章 风生水起03 天色转眼之间便亮了。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远远的只见一辆马车缓缓过来,赶车的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相貌精致,虽不是绝色,但也算得上是个美人,只是板着一张俏脸,神情严肃而且带着焦虑,未免叫人看了立马去掉亲近之心,变为敬而远之。 突地,那女孩脸上那严肃的神情慢慢柔和下来,只是焦虑担忧之色依旧萦绕眉眼间,“嘘”一声勒住了马缰,才回头往车内看去。 “元钧,觉得怎么样了?”凤担心地问道。 车厢内,元钧缩成一团,双手环抱,正瑟瑟发抖。 凤伸手一摸元钧额头,滚烫滚烫的,不由得心道不妙。 元钧毕竟年纪太小,如今连夜逃亡,又惊又怕之下,竟被凉风所袭,得了风寒。草原上的夜风又不比别处,冷得刺骨,连凤自己都尚且冷得发抖,更何况一个岁的孩?熬了一夜实在熬不住,如今开始发烧,幸好意识尚未糊涂,听见凤唤他,勉强睁开眼,虚弱地回道:“还……还好……” “什么还好?都烧成这样了。”凤却是心急如焚。 黑夜之分不清方向,等到天亮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去永安的路,已经完全找不到了,再加上元钧发起了高烧,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过不幸的大幸,就是元钧好歹也算是个小医生,这点风寒他还算能治好,只是……没有药! 当初离开安城的时候,金创药麻沸散止血生肌膏什么的倒是带了不少,偏偏没准备治风寒的药,哪里知道偏偏就得了风寒,如果任由元钧这样高烧下去…… 凤几乎不敢想象。 元彦就是因为伤寒恶化,才永远的离开了她,难道老天爷连元钧这个孩都不放过? 凤心急如焚,偏偏昨夜逃亡之时又迷了路,如今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左看右看前看后看,都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间或能看到放牧的牧民出没。 她担心地再次摸了摸元钧的额头,依旧滚烫,回头看见一位四十来岁的汉,正骑着马,赶着羊群往她这边走来,于是下定了主意,赶着马车靠过去,笑着问道:“这位大哥,请问,离这里最近的人家要往哪边走?” 草原上人性敦厚,又热情好客,对陌生人也一样亲切,那汉听见问,抬头看是陌生人,也没觉得诧异,而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离这里最近的就是我家,还有几户邻居,小姑娘,你要找谁?” “我……”凤犹豫了一下,才据实回答:“我的孩生病了,在发高烧,想知道有没有大夫能救救他?” “你孩?”那大汉想是没料到眼前这个女孩已经当人娘了,吃了一惊,等看到车厢内躺着的元钧,更是惊诧不已。 这女孩看起来顶多不超过二十岁,怎么可能会有个这么大的孩? 见大汉狐疑地盯着自己,凤勉强笑了笑,解释道:“是我干儿,但是也和亲的差不多。” 大汉这才释疑,靠近车厢看了看,大惊道:“怎么脸都烧红了?不得了不得了,这样下去会烧坏脑的!” “所以才问大哥,这附近有没有人家有没有医生,能救救这孩?”凤着急道。 看到凤焦急的样,那大汉也慌了,连连摆手:“姑娘别急,别急!我们那儿有大夫!有大夫!” “真的?”凤闻言大喜。 “以天上的雄鹰起誓,我们草原上的人,从不说谎。”那汉神色间颇是诚恳。 凤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大哥,我信你。” 那大汉咧嘴一笑,调转马头在前带路,凤紧随气候,而羊群就跟在他们后面。 果然,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了一条清澈的小河,弯弯曲曲的,在草原上蜿蜒而过,顺着小河继续往下游走,大约半袋烟的功夫,视线就出现了几顶帐篷,还有放牧的羊群和牛群。 那大汉骑马走在前头,还没走到,就扯开嗓叫起来:“铃铛!铃铛!在没在?铃铛?” “来了来了!格里大叔,什么事?”只听见边上一顶帐篷内传来个清脆悦耳的嗓音,随后,一位女孩就跑了出来。 格里带着凤一直到那帐篷前才停了下来。那女孩出帐篷的时候,凤正好将马车停下,将元钧抱下车来,听见传来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声音,也有点诧异,连忙转身看去。 只见这个名叫“铃铛”的女孩不过十五、十岁年纪,长了张很漂亮的脸蛋,娇俏纯真,长长的黑发按照北夜的风俗扎成了两根鞭,搭在耳后,一身朴素的布衣,却依旧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哇~~真是想不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也有如此漂亮的小美人儿? 凤不禁心想。 乍见陌生人,铃铛也是一愣,直到格里上前和她说明了原由,才连忙跑到凤面前,伸手摸了摸元钧的额头,然后就对凤道:“快跟我来。” 凤抱着元钧,也进了帐篷,按照指示将元钧放在床褥之上,便见铃铛倒了碗清水过来,同时手里还有个小瓷瓶。 见凤不解的目光,铃铛笑道:“我爷爷是这里的大夫,配了一些丸药,其就有专治风寒感冒的,很有效哦,这儿的人受了凉,只要吃一丸,第二天就好了。” 凤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站着的格里就忙不迭地使劲点头:“是真的!这药丸很有用的,上次我老婆不小心掉进河里得了伤寒,也是铃铛治好的。” “哦……” 凤这才放下心来,喂元钧吃过药丸,盖上被,正要对铃铛表示感谢,铃铛却笑着摆摆手:“别谢我,这药丸是爷爷配的,我只是拿出来给人吃一粒而已,根本就没做什么。” “那……那你爷爷呢?我想谢谢他。”凤于是继续问道。 却见铃铛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半晌,才低声道:“爷爷他……半年前去世了……” “啊?”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凤吃了一惊,连忙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真是抱歉。” 铃铛摇摇头,漂亮的脸上露出笑容来:“没事。” 她转了个身,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回头问道:“对了,你是外地人吧?” “是的。” “这孩的病最好休息一天,明天才能继续上路,少不得要住一晚,那你住哪儿呢?”铃铛问。 “这个?”凤之前一直想着元钧的病情,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被铃铛一问,怔住了。 见凤这样,铃铛又笑起来:“这样吧,你们就住我这里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凤连忙推辞。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铃铛笑起来:“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再说了,这孩还病着呢,你又能去哪里?” 想想也对,凤便点头答应了。 那药丸果真有效,不一个时辰不到,元钧的烧就慢慢退了下来,安稳的沉沉睡去。 见此情况,凤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铃铛掀帘进来,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闻到香气,凤这才觉得肚跟打鼓似的,早就饿扁了。 “来,吃吧。”铃铛笑道:“我们这里很久没客人来了,大家都很高兴,你看,这盘菜还是格里大叔送来的呢。” “呵呵……”凤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只好扒拉着饭菜,哈哈干笑。 北夜草原上的人,生性淳朴老实,再加上热情好客,见凤是带着元钧来寻求帮助的,不但热心地送来被褥等物,更是连饭菜都端了来,民风纯良,可见一斑。 元钧情况逐渐好转,凤心里也落下了一块大石头,这时,她才有空暇细细打量了一下铃铛。 只见她肤色雪白,模样娇俏美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晶光灿烂,灵动活泼,身形秾纤合度,一头长发黑得跟墨晶一般,光滑柔顺,十足十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坯。 真是想不到,在这偏僻荒芜的地方,居然也有如此美人,仿佛是得了天地造化一般。 凤不禁感慨。 铃铛吃完饭,一抬头,见凤看着自己,当下笑着问道:“看着我做什么?” “铃铛,你几岁了?”凤问。 “十七。”铃铛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回答。 凤闻言笑起来:“比我还小呢。” “那我叫你一声姐姐可以吗?”铃铛问道。 “当然可以啊。” 听了凤的话,铃铛笑了,漂亮的面孔越发跟鲜花似的,粉嫩可爱。 两人正在说话,突然间,帐篷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像是有很多人朝着这方疾驰而来。 凤不禁一惊。 难道是追兵到了? 她回头担心地看了看还在沉睡的元钧,正想对铃铛说话,却见铃铛一张俏脸惨白,眼神之满是恐惧,甚至连身都在轻轻的颤抖。 凤觉得不对劲。 难道外面来的,不是追兵?而且铃铛这么年轻的女孩,为什么会听见马蹄声就如此恐惧呢? 只听那些骑马的人纷纷下地,同时,一个粗鲁的声音就吼了起来。 “铃铛!还不快给本少爷出来!” 听见喊声,铃铛吓得更厉害了,突地紧紧抓住了凤的胳膊,眼神满是恐惧,死命摇头。 “铃铛?” 凤不解地低声问了问,却只听见铃铛结结巴巴地叫了声:“姐姐……姐姐……” 这时,帐篷外的人又吼了起来。 “铃铛!你再不出来,本少爷就一把火烧了你这帐篷!” 铃铛闻声,眼泪都快下来了,潸然欲泣,只是死死抓着凤,像是抓着跟救命稻草一样。 凤见状,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别担心,有我呢。” 说完,就和铃铛走到了帐篷外。 也许是没想到出来两个人,那人愣了愣,但旋即又高声吼道:“你是谁?” 凤这才看了那人一眼。 倒也年轻,二十多岁年纪,只是长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一张嘴,就是一口浊黄的牙齿,穿得倒富贵,但是整个人显得非常粗鲁,也很没教养。身后,都是一些吊儿郎当的人,大概是他的家丁,也是个个不怀好意的样。 见凤居然不理他,这人狠狠唾了口,上前恶狠狠道:“你到底是谁?怎么敢和铃铛在一起?” 见他走进,铃铛吓得不由得就往凤身后躲。 这时,凤才不慌不忙回答:“我是铃铛的姐姐,你又是谁?” “姐姐?”那人仰天大笑起来:“本少爷从没听说过铃铛有姐姐。” “……”凤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继续道:“你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我是铃铛的爷爷的干姐姐的二舅的表妹的姐夫的堂哥的三大爷的七大姑的弟弟的邻居的表姐。” “呃?”那人被这复杂的亲戚关系明显绕晕了头,瞪大了一双环眼半天没回过神来,还被凤厉喝一声“你是谁?”吓了个哆嗦,居然乖乖的回答:“我是牛员外的儿。” ……你是玉皇大帝的儿又有什么用? 凤心道。 看了看那凶神恶煞的牛少爷,再看看身后害怕得瑟瑟发抖的铃铛,以及四周敢怒不敢言的牧民们,凤对现在的情况已经大概了解了。 想不到一来就遇到个超级白烂的恶霸抢民女,还真是好运啊! 她略带自嘲的心想,当下迈出一步,昂首挺胸,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你找我妹妹铃铛做什么?” 牛少爷长得名副其实牛高马大可是脑不怎么好用,半晌才反应过来,本来也想上前和凤针锋相对,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孩明明还没到自己肩膀高,他却愣是不敢迈开步,像是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让他下意识地不敢放肆,居然一改往日的盛气凌人飞扬跋扈,从手下那里接过一张发黄的字据来。 “铃铛爷爷欠本少爷二十两银,若是还不出钱,铃铛就要给我做小老婆!” 凤瞪眼看了看那字据,确实这样写着,末尾按着一个歪歪斜斜的拇指印,因为年代太久的关系,字迹泛黄,印泥也灰暗了,但的确是张双方立此为证的字据。 她沉默下来,看了眼身后抖得可怜的铃铛,再扫了眼那满脸色迷迷的牛少爷,当下朗声道:“不就是二十两银吗?我替铃铛还!” “二十两?”那牛少爷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狡诈的表情来:“每个月十分的利,现在过了五年,铃铛欠我的,可是八万两!” “八万两?”凤叫起来:“你抢钱庄啊你?” “嫌多?嫌多当初就叫她爷爷别跟本少爷借钱啊!”牛少爷甚是得意,一双铜铃环眼色迷迷地在铃铛脸上身上转来转去。 凤甚是懊恼,她身上虽然有钱,却也没有八万两这麽多,其实楚羽身上带的银票才是巨额数字,要是他在,马上就能打发了这个落井下石的牛少爷,偏偏昨晚又失散了,也不知他有没有逃出来,现在怎么样了…… 也许是见凤气质不像普通人,那牛少爷也难得的主动让步,对着铃铛叫道:“铃铛!你要是还不出钱来,半个月后,本少爷大红花轿来抬你入我牛家,只要你做我小老婆,这笔债务自然一笔勾销。” 说完,就带着一干家丁扬长而去。 看牛少爷一大群人走得没影儿了,铃铛才从凤身后出来,雪白的贝齿咬住了下唇,眼珠儿顿时就流了下来。 “哎呀!别哭别哭啊!”凤见状慌了手脚,连忙劝慰道:“别担心,会有法的。” 这时,周围不敢靠过来的牧民,都纷纷走过来,一个个满脸怒容。 “哼!那个狗东西,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闺女了,如今连铃铛也不放过!”格里怒道。 凤一边轻拍铃铛背部,以示安危,一边问:“当初铃铛爷爷为什么跟他借钱?” 听见凤问,周围的人都纷纷叹气。 “唉,铃铛这孩……命苦啊……”格里长叹一声,说:“她才三岁的时候,有次爹妈出去放羊,遇到了狼群,就再没回来,一家只剩下她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五年前,铃铛奶奶突然被人绑了,说要二十两银才放人,我们凑七凑八也凑不齐二十两,铃铛爷爷没法,只得去向那牛少爷借钱,赎回了铃铛奶奶,可没想到,老人家被这样一惊吓,没一月就走了,这不,半年前铃铛爷爷也没了,铃铛孤苦伶仃的,还要被那牛少爷逼亲,真的命苦啊!” 他一路说来,周围的人或者红着眼擦拭眼泪,或者义愤填膺满面愁容,都是忿忿不平。 “慢着,不对呀。”凤听出了蹊跷来,皱起眉问道:“铃铛奶奶又不是有钱人,那些人为什么绑她?” 周围一听,全都炸了锅似的,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格里看了看铃铛,才咬咬牙,对凤道:“我们也觉得奇怪,后来听说,绑走铃铛***人,就是牛少爷指使的。” 一听之下,凤立刻明白过来,低声狠狠骂了句:“王八蛋!卑鄙无耻!” “铃铛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出落得跟那天上的彩云一样好看了,所以我们都猜,那牛少爷一定是早就看上了铃铛,才故意设下这圈套的!”格里愤愤不平的道。 “那他胆也太大了吧?”凤皱眉道, 里又叹了口气:“牛家靠山大啊,听说那牛员外的表哥,是麻城的县令。” 县令?一个县令的亲戚了不起啊?这靠山就大啦?那铃铛刚刚叫“姐姐”的人,还是青泓的太后呢! 凤不屑地想。 这时,格里又开口了:“这位姑娘,我看你像是外地人,不如做做善事,将铃铛带走吧。” “啊?”凤闻言怔了怔。 格里继续道:“铃铛有个婶婶在京城永安,要是姑娘不嫌麻烦,就绕个道儿,把铃铛带去永安吧,不然留在这里,我们也没法救她,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铃铛被糟蹋掉?” “诶?”凤叫了声,还是没怎么反应过来。 “姑娘,你就发发善心,把铃铛带走吧?”周围的人也一起哀求道。 “诶?”凤睁大了双眼,开始有点明白过来了。 “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哈?” 这次凤彻底明白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凤就赶着马车,踏上了去北夜国都永安的路。 车上,除了元钧,如今还多出来一个铃铛。 好在凤本来也是要去永安,再加上自己迷了路,而铃铛又恰好认识去永安的路,倒也顺道。 只是……自己明明都前途无暗自身难保了,为什么还要热血冲昏头地答应牧民啊? 就算遭遇再怎么白烂,也不至于白烂到这种程度吧?但问题是,自己居然还也很白烂的—— 一口答应了?! 凤回头看了看正和元钧聊天解闷的铃铛,回过头来沉默地继续赶车。 其实说实话,要是就让她一走了之,也确实难过自己良心那关,不知道就罢了,既然知道,以她的性,是定要管上一管的,如今这样……倒也还好,既救了铃铛,又没有太过引人注目暴露身份…… 只是…… 自己那招蜂引蝶……啊,不对,是招祸引事的天分,似乎是越来越强悍了…… 第十章 月黑风高夜01 推荐票数啊推荐票数~~~ 永安是北夜的国都,位处往来商道交汇处,人们每日来来往往,进城出城,繁华热闹丝毫不下于青泓国都天宁。 凤一行人没有引起丝毫怀疑的就进了永安,畅通无阻。 铃铛倒是记得自己婶婶住在哪里,带着凤到了她婶婶家,亲人见面,又是一番抱头痛哭。 铃铛婶婶是个很粗壮的女人,丈夫早死了,又没有孩,一个人生活,手脚结实,一看就是做粗活的,但人很慈祥,而且好客,听铃铛说了凤救她一事,立刻将凤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就差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了。 凤哭笑不得,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有个落脚地也好,便在这儿住了下来。 脱离了那牛少爷的魔爪,铃铛整个人开朗不少,漂亮的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也许是怕自己面孔惹事儿,她都大门不出,整天待在屋里,要不帮婶婶做事,要不就和元钧玩。 说来也奇怪,元钧除了凤楚羽等人之外,对其他人都很戒备,却和铃铛颇合得来,两人关系相当好。 凤看在眼里,倒是松了口气。 毕竟她来永安不是为了玩的,有人照看元钧,自然求之不得,再加上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发现铃铛年纪轻,但是手脚稳妥,做事又极有条理,让她照顾元钧,自是放心。 凤这几日外出探听消息,摸清了北夜魔女的府邸在何处,但那堪比宫殿华丽的府邸前,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何况据说半月前,北夜魔女不慎坠马,伤到了腿,一直待在府里养伤,王公大臣来探病,一个都不见,就更别说需要暗地里行事的凤了。 要见到北夜魔女,只怕不知道要等多久才有机会。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消息传来,西炎使者何弼,明日到达,会下榻在城南的驿馆。 听到这个消息,凤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自麻城失散后,一直不知道楚羽的下落,虽然猜到成是落到了何弼手里,但没有确定情况之前,她再着急,也不会贸贸然行动的。 第二天一早,凤就早早的等在了城南大门附近。 快到午的时候,才看见远远的一支队伍过来,为首骑马之人,正是何弼。 何弼此时是西炎使者的身份,城门处自然有北夜的官员迎接,虚礼客套完毕,便迎着何弼一行人去了城南驿馆。 凤不露声色地混在在人群,悄悄跟随其后。 驿馆倒不远,不多会儿就到了,到了驿馆门口,何弼下了马,却没有径直进去,而是略等了等,一顶轿随后也停了下来,从里面出来个白衣男,相貌俊美风流,色若春花,只是板着一张面孔,表情冷冰冰的,和旁边一直笑嘻嘻的何弼形成了个鲜明对比。 见到那人下轿,藏在人群的凤顿时双眼一亮,又喜又疑又愁。 喜的是,楚羽看起来安然无恙,似乎并未受伤,而且何弼对他也颇为礼遇,并未像对待俘虏一般对他,令凤立时放下心悬了多时的大石头。 疑的是,何弼在楚羽面前向来吊儿郎当没正经,今日看来,楚羽虽然还是冷冰冰的爱理不理,但对何弼的厌恶之情,居然少了一些,难道在他被擒的这段时间内,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忧的是,楚羽虽然看上去行动自由,但看得出他下盘虚浮,虽能走动,行动无异,但手脚酸软无力,明显是被制住了身上各处大穴,根本无法运功,不然以楚羽的武功,何至于如此听话?只怕现在穴道受制的楚羽,连市井寻常大汉都打不过,更遑论能从何弼手里逃走了! 仿佛是感觉到了凤的视线,楚羽的神情突然间怔了怔,不露痕迹地往后看了看,却并未看见凤,于是旋即低下眼,顺从地跟着何弼走进驿馆去了。 过了会儿,驿馆门口围观的群众也三三两两走开,凤这才随着人群,慢慢地往相反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有人突地在她肩膀上一拍,然后就是铃铛婶婶爽朗的声音:“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凤先是吃了一惊,差点条件反射就要攻击对方,幸好听见是铃铛婶婶,当下暗地里松口气,回头笑道:“我逛着逛着就走到这儿来了,普娜婶婶,你来这里是……” 她目光落在普娜婶婶背着的背篓上。 普娜婶婶笑道:“我是来送衣服的。” 她指指驿馆,继续道:“每三天来一次,把脏衣服拿回去洗,然后送来,一个月结一次工钱,给的还蛮多咧。” “原来如此……”凤看了看戒备森严的驿馆,又看了看普娜婶婶背着的已经清洗好的干净衣物,心顿时有了主意。 又过了三天。 也许是因为驿馆内一下多了不少人的关系,普娜婶婶要洗的衣服也变得很多,铃铛和凤说帮忙,可普娜婶婶总是笑着却坚定地将她们都拒绝了回去,自己一个人辛苦地洗完了那堆脏衣服。 这天见普娜婶婶将干净衣服装好正要送去,凤连忙上前道:“这次的衣服这麽多,要不,我帮你拿一些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也许是因为衣服太多,一个人确实不好拿,普娜婶婶犹豫了一会儿,才面有难色地吞吞吐吐道:“怎么好意思劳烦客人动手呢?” 凤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了,去驿馆的路我也认识,路上多个伴儿也好嘛。” “……这……”普娜婶婶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 于是两人分别背着背篓,往驿馆走去。 来到驿馆,凤从眼角看了看,依旧戒备森严,而且据说前天连岳安王都来了,难怪巡逻的人比前几天更多。 只是……北夜这是在做什么?不单何弼作为西炎使者前来,连人人皆知的从来不问世事,独立于所有国家之外,不受任何限制的岳安王,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凤百思不得其解,见前面有队巡逻的士兵过来,连忙低下头。 两人来到驿馆后门,普娜将令牌拿出来,给守门的士兵检验。 那士兵草草看了看令牌,就将目光投向了凤。 “她是谁?” “哦,是我的侄女,外地来的。”普娜婶婶连忙解释:“这不,衣服太多了,我一个人有点吃力,才让侄女儿帮忙。” “这样啊……”守门的看了看凤背上背着的背篓,就让开了身。 普娜带着凤在后院穿行,凤一路走来,也是暗观察这驿馆的情况。 后院大多都是杂役,虽然也有巡逻的士兵,但是和前门相比,数量少了很多,而且从巡逻的次数上来说,也没有前院密集。并且从地形上看,也并不是很复杂,就是分为前院,后院,和贵客居住的贵宾院。 她如今是“仆役”身份,自然不能去前院和贵宾院看个详细,只是记下了位置方位,就跟着普娜来到洗衣房,交接了干净衣物,就原路返回,离开了驿馆。 晚上,夜半人静,天空连月亮的影都看不见。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倒真是一点不错。 凤躺在床上,听隔壁普娜和铃铛已经睡着了,才小心起床,换上夜行衣,想了想,将飞星剑抽出来看了看,雪亮的剑刃顿时映出她的面庞,然后才将飞星剑还鞘。 她并没有将这把宝剑放在腰间顺手的位置,而是用黑色的布带紧紧固定在小腿上,黑暗之,根本看不出她带了武器。 一切准备妥当,她才蹑手蹑脚地推开门,直奔驿馆而去。 快到的时候,凤放慢了脚步,藏在墙角阴暗处,往驿馆大门看去。只见***通明,两队侍卫来回巡逻,戒备得滴水不漏。她于是转身前往后门的方向。 果然不出所料,后门的戒备并没有前面那样森严,虽然也有侍卫巡逻,但以凤的身手,要避过他们的视线简直是轻而易举,很轻易的就到了后院。 和白天的喧闹不同,后院安静了许多,但偶尔还是能见到侍者侍女经过。凤躲在假山后面,等侍者都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往前院摸去。 白天来的时候,并没有机会潜进前院等处去一探究竟,如今贸贸然去救人,凤也知道自己有点冒失了,但是楚羽还在何弼手,多待一天,他也就多一分危险,虽然现在何弼对楚羽还算礼遇,可是那人不按牌理出牌,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楚羽下手!当下也顾不得危险,先把楚羽救出来再说。 凤固然是这样想,而她的念头,楚羽又何尝猜不到? 明知对方肯定设下了圈套守株待兔,可这兔啊,还不得不往主动往那树桩上撞! 想想都憋闷,但凤还是得去! 毕竟除了已经故去的元彦,楚羽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不多的亲人之一了。不管多危险,她都要去救楚羽脱离何弼那二百五的魔爪! 至于何弼,他根本就是喝着茶等凤自投罗网! 所以当远处传来喧哗声的时候,何弼抬头看了看窗外,见一溜火把径直往相反的方向追去,不禁怔了怔,放下茶杯,看向一旁的楚羽。 “我说,你家小太后娘娘什么时候才能摸过来啊?外面好像都闹腾了快一个时辰了。” 楚羽端着茶杯轻抿一口,那脸色比何弼更闲,或者说是更老神在在,许久,架端够了,才慢条斯理开口:“我差点忘记了,阿有个很可爱的小毛病。” “……什么毛病?”何弼眯起一只眼来。 楚羽又端起茶杯喝了口,故意慢吞吞地道:“其实也没什么,人无完人,阿有这个小毛病还让人觉得满可爱。” “……到底什么毛病?”何弼眉毛跳了跳,语气明显压抑。 见把对方的胃口吊足了,楚羽似乎才满意了,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来,那副顽皮的样,再加上他本就俊美无双的容貌,倒真是颇有颠倒众生之效,只可惜何弼太阳穴上青筋颇有快暴起的趋势,根本就没留意,而是磨着牙再次挤出来一句:“到底是什么毛病?” 这次楚羽难得顺从,很老实的乖乖回答:“有点路痴。” “哈?” “其实也不能说是全然路痴啦,阿她至少东南西北还是分得很清楚的,但是在那种没有明显方向特征的平原上,或者是房屋数量较多的什么王府啦、皇宫啦、或者这个驿馆啦,就会很容易迷路。”楚羽慢条斯理说完,斜眼看了看何弼黑得堪比锅底的脸色,嘴角一咧,笑得奸诈无比:“所以何将军,我是不知道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今晚别想等到她了。” 他指了指窗外。 沸沸扬扬的喧闹声已经逐渐远去,那溜火把也早就不知道追到什么地方去了,自然而然,那个被举着火把的大群侍卫追着的人,想必现在谁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蹦跶。 噗的一声。 何弼的太阳穴上终于成功地爆出了大堆青筋。 第十章 月黑风高夜02 继续求推荐,大家下泉吧~~~~ --- 如果说,这世界上凤是最了解楚羽的人之一的话,反过来,楚羽也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凤的人之一。 他之前对何弼说的那些话,完全命,一点分差都没有! 不管凤多么小心,还是被来回巡逻的侍卫给发现了踪迹,当下毫无意外,被一大堆举着火把的侍卫追得鸡飞狗跳,再加上她只来过后院,对前院和贵宾院根本就不熟悉,慌不择路之下,当然是到处乱跑,不要说摸到何弼那边去,就连来时的后门,如今都早隔了十万八千里,而且还有继续迷路下去的趋势。 身后嘈杂的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了,凤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逃到了什么地方。 眼前是个雅致的花园,面积虽小,却布置得颇有丘壑,间是一座三层小楼,修建得精致典雅,三楼有灯光,楼下并未看到侍卫,只偶尔看到衣着精致的侍女端着东西进出,除此在外,再看不到任何人。 而且,也并没有发现暗卫的踪迹。 凤小心地四下看了看,心里嘀咕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何弼带了大队西炎兵,如果这里是他住的地方,不要说驿馆的侍卫,只怕光西炎兵,都是里三层外三层,老远的就看见了,如今这儿一个侍卫都没有,到底住的是什么人?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儿离关楚羽的地方,到底有多远? 她总不能堂而皇之的找人问路吧? 凤苦恼的抓抓头。 正在这时,不远处,嘈杂的混乱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夹杂着“去那边搜”、“后面搜过没?”喊声,逐渐往这边移动过来。 凤心一凛,暗叫不妙,抬头正好见到有侍女端着酒水从院里经过,当下从背后将她打晕,同时眼疾手快地托住了她手的托盘,以免落地发出声响,连拖带拽地拉到了假山背后,剥下外衣穿上,将昏倒的侍女藏在假山山洞,确定暂时不会被人发现,然后端着酒水警惕地走了出来。 走上走廊,眼瞅着左右没人,正想放下托盘一走了之,不料就在这时,从楼上突然走下一人来,看见一身侍女装束的凤,就大声喊道:“你怎么这么慢?” “……路……路上耽搁了……”凤见有人出现,连忙低下头,生怕被看出来,压低了嗓音模模糊糊应道。 好在那人也没察觉什么不对劲,只是催促凤快点将酒水送上楼去,凤没法,只好乖乖上楼。 三楼挂着软红宫灯,间的房间虚掩着,有灯光从窗棂间透了出来,光线柔和。 凤犹豫了一下,本来想脚底抹油,可眼角往楼下一扫,顿时郁闷了。 追兵已经搜到了这院外面,她现在溜,岂不撞个正着? 想来想去,还不如干脆冒充侍女,送酒进去以躲过外面的搜查,再想法好了。 她主意打定,于是便伸手敲了敲房门。 门内传来个男清朗的嗓音,略带了点沙哑,饱含磁性,甚是好听:“谁?” “送……送酒来了。” 凤的注意力全在院外的追兵身上,听见问,随口回答。她话音刚落,屋内突然沉默了下来,正觉奇怪,那好听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进来吧。” 眼见那些追兵快要搜进这院里面了,凤连忙推门进去。 原来这房间颇大,是将三间屋打通连成一间,用红木屏风隔开,点着几支红烛,光线柔和,左边的屏风背后,隐隐传来水声。 听屋外吵闹声渐渐大了起来,凤担心地回头看了看,连忙关上房门,然后缓步走到桌前,将手的托盘放下,开口道:“酒来了。” 屏风后的人还是先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的应了声:“放下吧,你可以出去了。” 这声音一传入凤耳朵里,顿时如遭电殛,整个人都惊呆了。 之前她的心思全在追兵那边,根本没留意,如今才发觉,这人的声音居然是如此熟悉! 那样清亮,那样优雅,略带着一点儿沙哑,却显得磁性十足。 那时候,自己总缠着他讲话,因为喜欢听他的声音,于是经常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可他却从不觉得厌烦,一直好脾气地陪着自己。 是自己记忆里最难忘却的嗓音啊! 可为什么,居然会在这里听见? 这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啊!因为……因为那个人……那个人已经永远离开她了啊! “……元彦……”凤喃喃念着,脑里竟是一片空白,脚下不由自主的,居然主动往那屏风后走去。 元彦,难道是你吗? 难道……你并没有离开我们,是吗? 转过屏风,只见放着一个大木桶,有人正浸在桶洗澡,旁边置着个高脚小几,上面放着一壶酒,一个杯,杯还有点残酒。 那人显然也没料到这个送酒的侍女如此大胆,居然会自作主张地走过来,也是吃了一惊,连忙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凤彻底惊呆了。 眼前这人一头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肩膀上,面孔清雅俊秀,眼神幽深,竟是和元彦长得一模一样,连年纪都差不多,都是二十五岁左右,甚至那乍见凤出现,惊异之后露出的略带玩味的笑容,更是像足了十成!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相似的两个人物? 还是说,眼前的人,就是元彦? 这是现实吗?或者是个梦吧? 美好的梦! 凤急促地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紧张得脑已经完全空白了,什么都不能思考,眼也仿佛再也见不到其他的一切,只有这个和元彦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元彦……”她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脚下不知不觉又走近了几步。 那人初见凤出现,也是一惊,可旋即反应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凤的侍女装束,嘴角微微一勾,竟是笑了。 “难道这是北夜的待客之道吗?” 他一双眸毫不客气地在凤身上肆意打量,脸上那玩味的笑容也越来越明显,甚至变得轻佻:“唔,虽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不过样还不错,倒是有点儿独特的气质,也罢,还算对本王的胃口。” 凤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根本没注意那人说了些什么,整个人还没从震惊清醒过来,直到手腕上突然一紧,接着,一股大力就将她往下一扯,“噗通”一声,被拖进了木桶之。 被水花一激,凤这才浑身一颤,清醒了不少,顿时一张脸羞得通红。 她如今全身湿透的跟个不着一缕的男人挤在木桶内,身体多处地方都紧紧贴着,怎么不害羞? 虽然这个人和元彦长得一模一样! 见凤没有反抗,那人越发认定她是北夜派来伺候自己一夜春宵的,动作上也轻薄不少,伸手摸上凤脸颊,用指腹缓缓抚摸着,同时笑道:“北夜的女,都是像你这样勾引人的吗?光是直勾勾的看着?” 语气略带嘲笑。 脸上传来火热的触感,凤一惊,想要将他手挥开,可一看到他那张和元彦一样的面孔,顿时力气就像被抽空了一样,连扭头避开他轻薄的手都忘记了,只是一直重复念着一个名字。 “元彦……” “元彦?”听眼前的女总是念着这两个人,那人终于觉得有点异样,皱了皱眉,好奇地问道:“那是谁?” 他的这三个字,彻底将神情恍惚的凤,从自己的思绪扯了过来,连忙定了定心神,可一颗心还是狂跳不已。 难道……真的是元彦? 可是……可是不会啊!楚羽和元钧亲眼见到元彦撒手人寰,他们是不会骗自己的啊!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见凤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神情时而悲伤欲绝,时而又不敢置信,那人越发觉得有趣起来,伸指抬起她下巴,把脸贴近了几分,笑道:“本王的脸就这么好看?” “……” 凤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细细地看着,从眼到眉,从鼻到唇,每一处都不放过,贪婪,却仔细的看着。 眼前的男人真的好像元彦,像得似乎是从一个模里铸出来似的,但是认真仔细的看去,还是有不少不同。 元彦的眼,仿佛一湾安静的湖水,可这人的一双眼,眼眸黝黑,炯炯有神,如同寒星一般,亮得惊人,却带着一丝儿侵略性的邪气。 而且,元彦总是温和斯的,他似乎天生就有种能让人不由自主安静下来的力量,从来不会露出眼前这人的这种轻薄、讥讽,甚至还带着玩味的笑容。 眼前的男也有和元彦很像的一双剑眉,可是眉尾略有点上扬,而显得整个人有种冷冰冰的,或者说是高高在上的孤傲与清高,以及桀骜不驯。只是现在那带着点儿轻薄的笑意,未免破坏了冷傲的印象。 眼前的人,不是元彦! 凤终于清醒过来。 眼前的人,虽然长得和元彦几乎一模一样,但绝对不是元彦! 她二话不说,伸手去推,不料那人反应更快,手腕一翻,将她的力道化去,同时越发笑得轻狂:“怎么现在想起玩这欲迎还拒的游戏了?” “你……你放开我!”凤只觉又羞又怒,吼道。 自己一时迷了心窍,如今和个浑身赤裸的陌生男人挤在一个狭小空间内,而且自己浑身湿透,身体基本上是紧紧贴在一起。水温尚热,可那男人的身体更热,让她一张脸满是红晕,几乎快滴下血来,当下想也不想,就一耳光打了过去。 那男人显然没料到眼前的女说打就打,再加上凤出手奇快,他根本没来得及躲开,“啪”地一声,头一偏,左脸颊上顿时出现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一耳光下去,凤也怔了怔。 那男人挨了一耳光,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精光一闪,可旋即敛住,慢慢转过头来,脸上笑意依旧,口气却变了。 有点警觉,却自信,就像眼前虽然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豹,生人勿近,他照旧有本事降得住。 “看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左脸颊,慢条斯理开口:“你并不是侍女。” “没错!”已经恢复到清醒状态,凤哪里还会像之前那样任由摆布?冷哼一声,一拳挥去,同时身一窜,想离开木桶。 不料那人出手比她更快,而且更狠。 见她一拳挥来,那人只是伸出两指,疾如闪电,在凤手肘关节处一按,凤就觉得整只小臂又麻又酸,完全使不出力气来,随后,自己身体还没来得及脱离木桶,就觉得腰上也是一麻,整个人就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糟糕!今天遇到高手了! 凤心里暗叫不妙,同时也越加肯定一个事实。 眼前的男人,绝对绝对百分之百不是元彦! 元彦根本就不会武功,而这人的武功,却高得出奇! 罢罢罢,想不到今日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问题是,自己浑身湿透死在洗澡的木桶内,而且面前还是个光溜溜的裸男,一旦传出去,自己可就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了! 那人制住了凤,却并未多做什么,只是换上一脸好奇的表情,抬起凤下巴,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凤翻了翻白眼,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岳安王爷!深夜打扰,还望见谅。” 凤一听,顿时浑身都僵硬了。 追兵追上来了? ……等……等一下!他叫的是……岳安王爷? 难道眼前这个酷似元彦的年轻男,就是传言不问世事,孤傲清高难以接近的小岳安王安镜云? 安镜云见凤惊诧不已的表情,立时猜到她在想什么,低声笑起来,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嗓门道:“没错,本王正是安镜云。” 这时候,门外又传来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带着怒意叫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打扰我家王爷沐浴,难道北夜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 后说话这人应该是安镜云的侍从,如今见北夜驿馆内的侍卫气势汹汹,当下就毫不客气地挡在门外:“难道你们居然怀疑我家王爷暗藏犯人?” “不……不敢!不敢不敢!宁总管息怒……”在这人的连番指责之下,北夜兵也不敢造次。 毕竟小岳安王是北夜的贵宾,他们长了几颗脑袋,敢得罪国君的客人? 屋内,安镜云听得清清楚楚,看着凤笑起来,笑容带着了然又意味深长,过了片刻,他朗声问道:“宁福,出了什么事?外面吵什么?” 房门外立刻安静下来,然后,宁福恭敬地回答:“驿馆内闹贼,发现有个侍女被人打晕在假山山洞里,侍卫们怕那贼伪装成侍女,正在到处搜查呢,搜到这儿来了。” 他语气里颇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贼?”安镜云又斜斜瞟了凤一眼,见她一张脸通红,又气又恼,偏偏发作不得,不禁觉得有点好笑,于是不出声地问了句:“你是贼?”,意料之内地看见眼前的女人使劲摇头,于是才朗声道:“抓贼怎么抓到本王这儿来了?” 他这句话一说完,语气突地一变,厉声厉色:“难道本王这儿是贼窝不成?” 安镜云这话说得很重,屋外北夜侍卫哪里听不出来?吓得魂不附体,连声道歉:“不敢!不敢!” “哼!”安镜云从鼻里重重哼了一声。 屋外的宁福听见了,当下会意,骂道:“还不快走?别搅了我家王爷沐浴的雅兴!” 一干侍卫顿如丧家之犬,抱头鼠窜而去。 听见屋外的人都走了,安镜云才又命令道:“宁福,你也下去,没本王传唤,谁都不准进来。” “遵命。”宁福恭敬地退下去了。 这时,屋内,凤才算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同时心的疑团越来越大了。 安镜云明明知道自己就是那闯入驿馆,打晕侍女的不速之客,为什么还要替自己遮掩过去?支开侍者? 这个人……在打什么主意? 凤警惕地眯起一只眼,盯着眼前的男人。 岳安王历来不参与任何国家间的纷争,不论外面如何闹翻天,他们也只是隐居在岳安谷内,所以,这次小岳安王一反常态地接受北夜的邀请,来永安参加典礼,倒是很让人出乎意料之外。 如今看来,这个安镜云,也绝对不像传言那样简单。 第十章 月黑风高夜03 豆腐大赠送,字数多多! 大家多多泉吧,请多多推荐~~~~ 见凤一直盯着自己,安镜云笑起来。 他倒是丝毫不介意自己赤身裸体,未着寸缕,双手随意地搭在木桶边上,身体往后一靠,斜倚在桶壁上,扬起一边眉毛,那表情轻佻又意味深长。 “本王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难道你就是用这样的目光看救命恩人?”安镜云笑嘻嘻地开口。 凤一怔。 确实,安镜云支走了追兵,还刻意地替自己隐瞒行踪,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救命恩人了吧? 只是…… 凤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安镜云赤裸的胸膛上,旋即涨红了一张俏脸,连忙扭头。 之前光顾着屋外的追兵和警惕眼前的男了,如今追兵已走,她顿时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尴尬境地。 安镜云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害她根本就不敢看向他…… 好吧好吧,她承认,自己不是没见过光身的男人,和元彦成亲快一年,又是新婚燕尔,小俩口恩恩爱爱,相互间赤身裸体做爱做的事情也做了不少,问题是……那是元彦啊!自己明媒正嫁的老公诶!不要说看,就算是摸他个十八摸也是名正言顺的,但如今,眼前这男人倒是光身光得落落大方,却让她又羞又恼,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 想一走了之,偏偏却被制住了腰间穴道,身体动都动不了。 自己明明是来救人的啊!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让人尴尬万分的局面? 安镜云似乎很乐意见到凤羞恼尴尬,想反抗偏偏又使不上力的样,嘴角一勾,清俊的脸上笑意更加明显,伸手又缓缓摸上凤脸颊,手指轻轻摩挲着,缓缓开口:“元彦?本王似乎听过这个名字,那是你什么人?” 听到安镜云提起元彦的名字,凤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脸色一沉,将脸用力一转,避开了对方的毛手毛脚,冷冷道:“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安镜云闻言笑起来:“你已经看着本王的脸叫过这名字很多次了,难道说,本王的脸和那个叫元彦的人很像?” “……”凤这才慢慢的把脸转了过来,看向安镜云:“确实很像,像得……让我差点以为元彦复活了,可是……” “可是什么?”安镜云眉毛一扬,颇为好奇。 “可是你和他还是有很多地方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凤冷冰冰地回答:“我只是认错人了。” “只是认错人?” 听了这话,安镜云眼睛突地眯了起来,脸上之前那满不在乎的轻佻笑容也消失了,眸里精光一闪,竟是显得危险无比。 “咦?”凤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安镜云的脸忽然放大,竟是朝向自己俯了下来,然后,一双湿热的唇便覆在了她双唇之上。 事出突然,凤竟是彻底僵住了,睁大了一双眼,脑里“嗡”的一声,完全空白,只有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陌生,却怀念。 上一次元彦吻她,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安镜云一只手托在凤后脑上,吻着那两瓣淡淡粉色的樱唇,轻啄浅抿,肆意的轻薄够了,才略分了分,双眼微眯,缓缓开口:“本王向来不喜欢被人认错。” 他这句话说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凤听在耳朵里,浑身微微一颤,顿时清醒过来。 两人的脸贴得很紧,或者说,根本就是耳鬓厮磨,他的呼吸暖暖拂过凤鼻端,凤竟没来由地心里一紧,一颗心也情不自禁地狂跳起来,连忙定定心神,强行逼自己镇定下来,厉声喝道:“放开我!” “你说本王放不放?”安镜云嘿嘿一笑,表情甚是得意,明明白白写着“有本事你就自己挣开”。 “你!”凤真是快要被安镜云气晕了。 世人皆说小岳安王生性孤僻清高,为人冷漠,如今看来,眼前这人,哪里有半点能和“孤傲清高,为人冷漠”这八个字沾边儿的啊? 反倒是性格恶劣,为人轻薄! “放手!” 她苦于被制住了穴道,身体软绵绵的动都不能动,只有脖以上还是自由的,气急之下,居然张嘴就咬。 安镜云眼明手快,手一伸已掐住凤下颌,再次对准那柔润的双唇深深吻了下去。不再是之前略带玩笑的吻,而是毫不顾忌地将舌头探入了地方口里,挑动搅拌。 凤几时受过这等放肆的轻薄?而且还是接连两次?勃然大怒,想也不想就要咬下去,却被安镜云一早察觉,手腕一转,掐住对方下颌的指尖微微用力,凤就怎么也咬不下去了,连想要闭上自己的口都艰难。 将凤牢牢锁在怀里,安镜云再无顾忌,肆无忌惮地蹂躏着那双柔嫩的唇瓣,直到原本淡淡的粉色变成了煽情的嫣红,唇角流下一丝暧昧情色的津液,他才像是意犹未尽似的,伸出舌尖在凤唇上轻轻一舔,缓缓放开。 被肆意地吻了去,凤是又怒又无奈。 怒的是,自己居然会被眼前的人给强吻两次不说,还毫无反抗能力。 无奈的是,自己技不如人,受制于他,这是不争的事实,要是换成平时,她早把这色狼揍得满脸桃花儿开,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 见凤气呼呼地瞪着自己,娇小而丰满的胸口不停起伏着,安镜云知道眼前的女孩明显气得不轻,不过他也没打算道歉。 从这女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刹那,他就知道她是谁了。 青泓国凤长轩凤大将军的独生女,名满天下的凤大小姐! 自然也想了起来她口一直念着的“元彦”是谁…… 当年青泓国君元彦与凤大婚,各国皆有参加,岳安王也不例外,只是自己素来不喜见人,当下只是派人送去贺礼,但终究好奇,命人画了两人画像,也是从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居然和青泓国君长得如此相似,连带的,对凤也注意了起来,画像看过多次,相貌早已记熟,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北夜的驿馆内,和画的女相见! 只是,画师手法再妙,却也描绘不出眼前的娇小女,那股生机勃发的灵气,还有俏脸含怒时,眉梢眼角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生气,那样充满生命力,又充满活力。 乍见到自己一直好奇的画人,饶是安镜云再怎么镇定,也不禁有些吃惊,再见她一副急惶惶的神色,加上门外追兵,也就猜到了差不多八成,当下想也不想,就替她把危机遮掩了过去。 只不过,他虽然非常清楚凤的身份,但眼下,他还并不想说破,就让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吧…… 而且……吻她,并非安镜云素来行事的风格,只是不知怎么的,当她看着自己,却叫着“元彦”的名字的时候,让他突然之间觉得很不舒服。 他是小岳安王安镜云,怎么会允许眼前的女人透过自己,寻找她记忆的熟悉身影? 如果说之前的调笑和第一个吻,还带有开玩笑的兴致的话,那刚刚结束的第二个吻,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想到此,安镜云微微笑了笑,见凤还是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就像如临大敌的小豹,瞪圆了双眼,张牙舞爪的,倒觉得有点好笑,当下开口道:“本王救了你,那就算抵过救命之恩了吧。” “呃……”凤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却又觉得不服气,气鼓鼓地瞪着他。 安镜云见状越发觉得有趣,本想还逗逗她,可考虑到兔急了还咬人呢,况且眼前根本是只小豹?于是笑了笑了,突然撑起身来。 “啊?”凤性格再爽朗,也不禁和寻常女孩一样,尖叫起来。 安镜云赤裸裸光溜溜的身体就在她眼前一览无遗,结实完美的体型,象牙色的肌肤上还带着水珠儿,说不出的情色味道。 凤窘得哪里敢看?早紧紧闭上了双眼,只听得耳边传来安镜云像是忍俊不禁的低笑,越发觉得憋气。 今晚真是倒霉透了! 谁说月黑风高适合打家劫舍的?为什么老天爷就专门和她作对?迷路也算了,偏偏遇到个安镜云,打也打不过,只能眼睁睁的被他吃豆腐,真是叫人气得咬牙切齿! “你还要在里面待多久?”安镜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话还未说完,一只手就伸到凤腰下,将她从木桶内抱了出来。 “你又想做什么?”凤怒道,可一双眼睛还是闭得紧紧的,根本不敢睁开。 安镜云见状笑道:“早穿上衣服了,你还不敢看什么?” “哈?”凤闻言,这才小心翼翼地微微张开一只眼睛看了看,见安镜云确实已经穿了衣服,不再是赤裸着身体,才松口气,将双眼完全睁开,可一旦看清眼前男的装束,顿时一张脸又窘得通红。 他倒是穿上了衣物,却只是松松垮垮地披着件长袍,系着根腰带,越发显得肩宽腰细,身材健美,衣襟随意的敞开着,大半个胸膛都裸露在外,上面还有未干的水珠,再加上一张脸俊美无比,飞扬的眉眼斜斜地看了过来,竟比赤身裸体更多了股撩人心肺的风流,只看得人面红耳赤,窘迫万分。 安镜云的手还搭在凤腰间,凤低头看了看,然后狠狠瞪向他:“放手!” “好,没问题。”安镜云倒听话,双手一放,凤整个人就软绵绵地往地上滑去,他连忙伸手扶住:“你看你连站都站不稳,还要本王放手么?” “……”凤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要不是被这家伙点了穴,自己至于浑身无力到站都站不稳吗? 也许是看出了凤的心思,罪魁祸首居然还笑得出来,对凤道:“我可以解开你的穴道,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得保证乖乖的,不吵不闹,更不能动手。”安镜云指了指门外:“你也不希望把楼下的侍卫引来吧?” 凤想了想,点头表示答应,安镜云这才解开了她的穴道,然后指了指一旁衣架上挂着的几件衣物,虽然都是男式的,开口道:“你先把湿衣服换下,那都是干净衣裳。” “……你为什么帮我?”凤并未按照他的话做,而是狐疑地看着他,眼神满是警惕。 她并不知道安镜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为他还是把自己当贼,心里十分不解。 “难道要本王去帮那些北夜人?”安镜云嗤笑一声:“他们也配?” “你……你不怕我是刺客,要行刺你?” 安镜云闻言大笑起来:“为什么要担心?以你的武功,根本就刺杀不了本王。” “你倒自信……”凤气结。 安镜云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缓缓道:“放心吧,本王若是要对你不利,你焉能活到现在?” 想想也对,安镜云若真要出手,之前何必大费周章地替自己遮掩? 思及此层,凤方才打消了疑惑,想起自己确实还浑身湿漉漉的,当下涨红了脸,瞪向安镜云:“你到外面去。” 安镜云摊摊手,倒是顺从地走到了屏风后。 凤这才连忙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换下。虽然眼前只有男式衣裳可换,不过也总比光溜溜什么都不穿的好。 换好衣服后来到屏风外,却见安镜云正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 看见她出来,安镜云笑了笑:“外面搜查得紧,今晚你是出不去了。” 凤沉默了一会儿,老实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了下来,开口便问:“岳安王从来不介入任何国家,为何你会在北夜出现?” 似乎早就猜到凤会问这个问题,安镜云脸色如常,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缓缓回答:“虽然是北夜国君亲自下的请帖,若不是看在塔合儿母亲的面上,本王也不屑理会。” 凤闻言皱了皱眉。 传言说,北夜魔女塔合儿的母亲,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见过她的人非常少,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和飘然世外的岳安谷也扯上关系,看来,也并不简单啊。 “北夜魔女吗……”凤低声喃喃念了几声,偏生安镜云耳尖,都听了去。 “你对她感兴趣?”安镜云问道。 “……倒也不是。”一瞬间,脑里已经转过无数念头,凤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微微一笑:“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安陵郡主,我只是个普通的民女,怎么可能会有交集?” “普通民女?”安镜云这次大笑起来:“普通的民女会深夜潜入驿馆?普通的民女会让一大群北夜侍卫苦苦搜查?” 他笑声未歇,话已经问出了口:“你潜进北夜驿馆,到底所为何来?” 凤并没有马上回答,过了片刻,眼珠一转,回答:“这个嘛……外面都说是贼了,当然是来……偷东西的。” “哦?”安镜云听了,只是似笑非笑的,起身走到窗户边,往窗外看了看,随后像是漫不经心似的指了指,道:“还在搜查你的下落呢。” 凤也探头到窗外看了眼,又连忙缩回脑袋,抓抓头,突然想起个主意,指着一个方向问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前门,现在最热闹。”安镜云倒是有问必答。 “这边呢?” “西炎使者的住处。” “哦~~原来住那儿啊……”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凤扬扬眉。 知道在哪方就好办了,下次肯定不会迷路。 她趴在窗边仔细观察着何弼住所的地形,细细的都记了下来,却没留意身后的安镜云那有点无奈的表情。 “……很晚了,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唔……嗯……” “……要不要干脆下去溜达一圈?” “……唔……嗯……” “……本王看你根本就没听进去。” “……唔……嗯……” “……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唔……嗯……” 说完这句,凤才察觉安镜云在和自己说话,连忙仰起头来:“你刚才说了什么?” 安镜云嘴角抽搐了一下:“本王说,你该就寝了。” “诶?”凤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不困。” “可本王困了。”安镜云一说完,突然出指,疾如闪电,速度快得凤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就只觉身上一软,意识不受控制地迅速模糊起来。 坠入梦乡之前,凤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 居然敢点我昏睡穴?这笔帐!本太后记下了! 虽然趁凤不备点了她的昏睡穴,可安镜云并未对她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来,见她软绵绵的就往地上倒去,连忙伸手搂住,抱起来放到了房间另一边的床上。 烛光下,凤的睡脸竟像个孩似的。双眼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脸颊上投下两排淡淡的阴影,相貌并非绝色美艳,却精致秀雅,两瓣粉色的樱唇似乎是因为之前那两次吻的关系,显得红润丰满,在摇曳的烛光下,竟有种说不出的撩人风情,似乎在引诱着人一亲芳泽。 不过安镜云并未趁着她昏睡,而当真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低头沉思着,手指轻轻地在她唇上抚过,然后缓缓笑了。 自已碍于塔合儿母亲与岳安谷的交情,而不得不来到北夜,参加即将举办的典礼,本来是心不甘情不愿,勉为其难,如今看来,倒是多了个能让他留下的理由。 凤身为青泓太后,为何会孤身潜入北夜?还有西炎何弼身边的那白衣男,如果自己没记错,应该就是人称“白衣卿相第一人”的楚羽,但是楚羽和西炎向来敌对,如今却和西炎将军何弼和平共处,个种种玄机,倒值得人深思。 安镜云抖散绣被与凤盖上,伸指在她脸上轻轻摸了摸,轻笑道:“睡得挺香,倒真是能随遇而安。” 他似乎忘记自己就是点了凤昏睡穴的罪魁祸首了! 将蜡烛吹灭,安镜云就离开了房间。 凤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大亮。 她睡得迷迷糊糊地,在枕头上侧过脸,一边嘀咕着“什么时辰了”一边撑起身来,却发现眼前的房间,完全陌生。 不,也不能说完全陌生,还是有点印象的…… 对了!昨晚上的事情!还有小岳安王安镜云! 她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睡意全无,警惕地往四下打量。 房间内安安静静的,除了她之外再无旁人,床边放着一叠衣物,都是自己昨晚换下来的,不过早已被弄得干净清爽,除此之外,还有一套侍女的服饰。 凤连忙将自己的衣物换上,刚换好,就听见传来有人进屋的声音,脚步声在床前竖着的屏风那边停下。 “你醒了没有?” 是安镜云的声音。 凤连忙将腰带系紧,才回答:“醒了。” 说完走出屏风来,见到安镜云,不禁一怔。 和昨晚的衣衫不整相反,今日的安镜云,穿着整齐,一件玄青色长袍,样式简单,却做工精美,衣襟袖口绣着金银二色云纹刺绣,长发梳起一半挽成髻,用龙纹翡翠簪别住,余下的头发柔顺的披在脑后,越发显得相貌清雅俊秀。 也更加的……像元彦! 一想起元彦,凤就不禁心一痛,再看到眼前人和元彦酷似的面容,一时之间,心里竟是百感交集,说不出什么滋味儿了。 她的神色变化,安镜云都尽收眼里,只是不动声色,拍拍手,屋外便有人送上早餐来。 凤见状一惊,安镜云出声解释道:“无妨,是本王带来的人。” “这样啊……”凤听了,这才再次坐下。 虽是早餐,但天南地北的小吃都有,倒也丰盛。什么卷煎饼、丹桂花糕、槐冷淘面、虾饼、小笼汤包、脂油糕、雪花糕、软香糕的,备极精巧。 凤真饿了,也不担心他会下毒,二话不说就吃起来,安镜云却并未动筷,只是在一旁等她吃完,才道:“本王这就送你离开,不过要委屈姑娘一下,装扮成本王的侍女。” “……也好。”凤想了想,点头应承。 两人下楼,凤装成安镜云的侍女,一路上遇到巡逻的北夜兵,也并未引起疑心,顺利地就出了驿馆。 安镜云命马车继续前行,直到远远的再也看不见驿馆大门了,才拐进一条小巷,将凤放下。 脱离困境,凤自是松了口气,回身对安镜云抱拳道:“小岳安王爷,多谢相助。” 至于“感激不尽”之类的话,那就算了,难道还要感谢他昨晚强吻自己两次不成?虽然此人倒也是个君,点了自己昏睡穴之后,并未做出无礼的举动,但……一码事归一码事!救命之恩,得谢!轻薄之仇,也得报! 见凤一副感谢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安镜云眼睛一眯,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缓声问道:“对了,本王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阿。”凤并未告诉他自己的姓氏。 安镜云知道她有意隐瞒,也并不点穿,只是继续笑着道:“阿姑娘,希望本王与你有缘再见了。” “……哈哈,有缘再见,有缘再见……”凤干笑得嘴角就快抽筋。 安镜云听了她这明显敷衍的话,又是微微一笑:“阿姑娘,本王先行一步,告辞。” 说完,就示意车夫驾车离开。 马车一出巷口,他脸上的笑容就马上褪去,原本清雅俊秀的面孔,也笼上了一层冷淡之意,孤傲清高,叫人望而生畏。 “主人,去那里?”车夫轻声问道。 “绕城一圈,别太快,也别太慢。”他冷冷地开口:“记住,本王只是无所事事出来逛逛,如此而已。” 第十一章 北夜魔女01 继续求推荐,人家想过一千啦~~打滚求~~ 凤回到铃铛婶婶家,少不得胡乱编个理由,来解释自己一夜未归的事情,铃铛和她婶婶倒是没起什么疑心,元钧看了看凤侍女服下若隐若现的夜行衣,也是乖巧的一句话都没说。 回到房间将夜行衣换下,凤穿上家常便服正要出去,却突然发现,换下来的那堆东西里,似乎少了一点什么。 “啊!飞星剑!”凤猛地想起来,顿时慌了神。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绑在小腿上的,怎么现在没有了?那是元彦送她的啊! “娘……”元钧敲门进来,看见的就正是凤翻箱倒柜的画面。 “……您在找什么啊?” “元钧?来得正好,帮我找找。”凤头也不抬,一件一件抖着衣裳。 “哦……”元钧倒也听话,乖乖靠过来,细细翻找,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不过……是找什么呢?” “飞星剑!”凤都快急疯了,只见满屋东西乱飞:“你爹送我的飞星剑!不见了!” “飞星剑不见了?”元钧听了也是吃了一惊。 他知道这把宝剑对凤来说,是有着非常意义的,当下也顾不得再问,就和凤一起,翻箱倒柜,翻找不停,可将整个屋都翻遍了,还是找不到宝剑的下落。 “怎么会不见了呢……”凤双手抱头,沮丧的蹲了下来。 元钧也蹲在她身边,神情倒没凤那么沮丧,不过也是满脸失望的表情,可是又带点儿好奇,犹豫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是不是掉在昨晚那地方了?” “嘘!”凤二话不说,就一把将元钧的嘴巴捂住,警惕地往紧闭的房门处看了看,才松开手,道:“倒也有可能……” 她回想着昨晚发生过的事情。 自己从后院潜了进去,被卫兵发现,后来逃到安镜云的住处…… 等一下!自己曾在安镜云那里换过衣衫,莫非是那时候将飞星剑解了下来,之后就遗落在那儿了? 越想越有可能! 飞星剑是元彦留给她的东西,非常珍贵,怎么能掉在安镜云哪里?但是……自己要怎么去拿回来呢? 再潜入一次?楚羽还在何弼手里呢!自己究竟是该先救人还是先取剑? 再说了,安镜云那个可恶的家伙,外面传言说他生性孤傲清高,难以接近,可昨晚一面,自己就毫无来由地被强吻两次!两次诶!还孤傲清高?呸!明明就是轻薄无礼!这件事光是想到都忍不住吐血,难道还要再自己送上门去?可是……可是飞星剑…… 见凤脸色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满脸通红,元钧只觉得有趣,好奇的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怎么脸都红了?” “呃……”凤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轻咳一声:“没……没事,只是想,也许是路上掉了,未必就落在了那个地方……” 就是就是!未必就落在了安镜云手里嘛!哈哈哈…… 凤掩耳盗铃地心想。 “哦……”元钧虽然聪明,可是也无从得知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猜到,母后一定是去救楚先生了,但并未成功。 “娘……”考虑了一会儿,元钧再次犹豫的问道:“楚先生……是不是落到了那人手里?” 点点头,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那人诡计多端,我要想法早点救他出来。” “可是……”元钧皱起眉头,吞吞吐吐的,那模样颇为担心。 “放心吧,没事的。”凤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伸手摸摸他头顶,道:“他无非就是等着我自投罗网,但却不敢对我下毒手。” “为什么?”元钧不解的问。 凤嘴角一勾,冷笑一声:“因为他若是下了重手,只怕他主也不会放过他。” “原来是这样……”元钧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 对于卫螭和凤之间的纠葛恩怨,他并不清楚,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自己的母后和那西炎国主,关系,也许并非他所知道的那样简单…… 见小家伙皱着眉沉思的模样,凤倒笑了,伸手捏捏他脸颊,问道:“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元钧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该藏在肚里,当下连忙摆手。 凤顺势揉了揉他脸蛋,回头看了看门外,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人,才回过头来小声问:“那个铃铛,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元钧摇摇头:“没有啊,都是待在屋里,哪儿都没去。” 凤闻言扬起眉来:“难道真是我多疑了?” “娘,我觉得铃铛姐姐不是坏人。”元钧小声地替不在面前的铃铛分辩道。 “唔……也许真的是我多疑了吧……”凤听了,神色也犹豫起来。 自己始终对铃铛放心不下,于是授意元钧暗地里多留心,可如今听起来,难道她当真只是个普通的牧民?自己果然是多心了不成? 确实,铃铛安静乖巧,也并没什么让人值得怀疑的行为,唯一让凤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出现的未免太突然了。 或者说,是太巧合了! 也怨不得凤多疑,毕竟自己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步步小心了尚且还步步惊心,若是再不留神一点,只怕自己还没见到北夜魔女,就壮志未酬了。 也许对铃铛,还是该继续留意下去?但是据自己的观察和元钧的监视,又确实找不出什么异样来,铃铛就是每天待在屋里,帮婶婶做做家务,空闲时间就种个花儿养个草儿什么的,行动上没有半点让人疑心的地方…… 也罢,多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主意打定,凤对元钧道:“元钧,你还是继续监视铃铛和她的婶婶。” 钧一口答应,随后又问:“娘,那您呢?” “我?”凤闻言,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狞笑:“我当然是先去把你楚先生救出来!” 顺便狂揍何弼那王八蛋一顿!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当然,最后这句少儿不宜的话并未说出口。 第十一章 北夜魔女02 推荐~~大家多多啦!! 又过了几天,凤估计着驿馆的戒备没有那么森严了,就再次趁夜潜了进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和安镜云的“好心指路”,凤这次倒是很顺利的就摸到了何弼的住处。 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何弼并未叫西炎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个水泄不通,只有巡逻的士兵偶尔经过,院里静悄悄的,屋内点着亮,隐隐可见屋内有人影晃动。 等巡逻的士兵离开了,凤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便沿着墙根慢慢潜到屋下,纵身一跃,使了个“倒挂珠帘势”,攀住屋檐,从窗缝间往里观望。 只见屋内灯烛辉煌,摆着一桌宴席,菜色精致,桌边坐着两人,正是楚羽与何弼。 楚羽依旧一身白衣,长发并未梳成发髻,而是披散在肩上,黑亮柔顺的如同沉水绸缎,对面坐着的是何弼,家常便服装束,似笑非笑的,一双眼斜斜地看向楚羽,目光深邃,叫人猜不透心思。 桌上已经空了个酒壶,看起来两人早已喝了不少,不知是不是烛光照映的关系,何弼脸颊上竟有点红红的,楚羽却还是冷沉着一张俊脸,不过,肯正眼看向何弼,也算是有点儿进步了吧。 “小羽儿,你这样不辞辛劳的帮着你家小太后娘娘,又是何苦呢?”何弼想必是有了几分醉意,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楚羽,笑嘻嘻地道:“你再苦再累,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楚羽听了并未答话,只是冷哼一声,嘴角一扬,露出个讥讽的笑来,许久,才拈起酒杯轻抿一口,缓缓回答:“人各有志,何将军,何必多费唇舌呢。” 似乎早就知道楚羽会这样回答,何弼也不以为忤,微微一笑,见楚羽的酒杯空了,于是斟上,同时慢条斯理开口:“听说,你也曾在北夜住过一段时间?” “是又怎样?”楚羽不动声色,回道。 “我只是很好奇。”何弼微笑道:“除了青泓,你在北夜逗留的时间是最长的,以你的性——” 他故意不把话说完,而是说到一半停下,斜眼看了楚羽的神色,才继续道:“会在北夜待那么长时间,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啊。” “怀疑什么?” 何弼看着楚羽,慢慢的笑起来:“怀疑你和北夜魔女之间的关系。” 北夜魔女? 藏身在屋檐下的凤听了大吃一惊。 楚羽竟然和北夜魔女是认识的?可是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呢?甚至根本就不曾流露过丁点儿相关的讯息。 何弼说的,是真的吗? “塔合儿吗?”楚羽还是一脸的波澜不惊,甚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仿佛何弼提起的只是个陌生人的名字,自己又刚好认识:“打过交道。” “真的只是打过交道?”何弼却继续追问。 他那不依不饶的样,让躲在屋檐下偷听的凤也不禁觉得奇怪。 何弼怎么对塔合儿和楚羽的关系这样上心? 见何弼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楚羽抬起眼看了看,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的:“以何将军的身份,想必和塔合儿也是关系匪浅吧?” 楚羽这句话一说出口,何弼的脸色顿时一变,像是苦恼,偏偏又带了点尴尬,那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这个……交道肯定是打过的……不过……”他说得吞吞吐吐。 ……一定吃过亏!一定被塔合儿那小妖女恶整过! 楚羽默默的心想,不过嘴里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不过什么?发现她确实很难缠,而且不是一般的难缠?” “啧……”何弼一撇嘴,看神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似的,过了会儿,才伸指敲敲桌,再度挂上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我说小羽儿,难道你有对付她的法?” “没有!”楚羽倒是拒绝得干脆,毫不犹豫就一口回绝:“就算有也不会告诉你。” “哈哈哈哈!”何弼突然大笑起来,然后将脸靠近楚羽,暧昧地开口:“小羽儿,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你这副调调。” “哦?”楚羽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不徐不慢地、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句:“我还以为你只是喜欢我这张脸。” “啊~~那其实也是很大一个原因。”何弼还是笑得暧昧无比,竟然伸手去摸楚羽的脸颊:“我确实很喜欢你这张脸。” 两人在屋内一问一答,虽然话题诡异了些,可是也奇妙的居然称得上融洽,却苦了一直躲在屋檐下偷听的凤,听着对话朝向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发展,想笑又不能笑,憋得就快内伤。也许是憋笑憋得太辛苦了,身微微动了动,却听见屋内何弼立刻厉喝一声:“谁?” 旋即,一条人影已经朝向自己袭来。 凤见状一个翻身,灵活的避开了何弼的攻击,双足刚落地,却听得耳旁风响,那何弼身形疾如闪电,竟是又逼了过来。 “好快!” 凤不敢大意,双掌向前挥出,“啪啪”两声,与何弼双掌对个正着,何弼身体一晃,整个人像是落一般,轻飘飘地就借势向后飘去,身形诡异,却轻灵,煞是好看。 “凤后娘娘大驾光临,本将军失礼了。”何弼笑嘻嘻地道。 倒也干脆,扯下蒙面巾,露出自己面孔来,朗声道:“何将军,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楚羽也早奔出了房门,见是凤,漂亮的面孔上先是安心的神色,随后却紧张起来。 “阿,你来做什么?”他皱紧了双眉,叫道。 “来救你啊!”凤愤愤然。 自己都甘愿成为人家守株待兔的那只兔了,这个被人当成那“株”的家伙,不但不感激涕零,反而还一脸“你干嘛多事”的表情! 真是欠扁! “救!你自投罗网啊你?”楚羽也是慨慨然:“这王八蛋抓着我又能怎么样?倒是你,比我重要多了好不好?” “喂!你有点教养啦!小爹可没教过你当着王八蛋的面骂人家王八蛋!”凤也不甘示弱,高声叫起来:“小爹说过,就算你明知对方是个王八蛋,但是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骂他王八蛋,很没礼貌的!” “小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怎么没有?就是你第一次骂王八蛋的时候啊!不过不是当着这王八蛋骂的,那是背着骂的!” “我楚羽做人光明磊落,要骂也是当着面骂,怎么会背着王八蛋骂他是王八蛋?” 两人一唱一和,一口一个“王八蛋”说得跟绕口令似的,而且还有越来越大声的趋势。何弼终于再也忍耐不住,额头上冒出大堆青筋,嘴角抽搐,开口道:“喂……你们是故意的吧?你们绝对是故意的吧?” 两人似乎还在吵得起劲,根本没把何弼的话听进去。何弼见状忍不住翻翻白眼,正在这时,却见黑影一晃,竟然是凤突然朝着他攻击过来。 这招突袭来得迅速而且凶险,何弼刚察觉,凤的拳头已经快挨到了自己下巴。 啧!果然大意了!想不到这两人如此默契,居然借吵架分散自己注意力? 何弼毕竟是锁魂崖出身,武功何等了得?反应奇快,眼见避无可避,他却身忽然往后一仰,整个人就往后平滑了出去,身法诡异,前所未见。 可凤如影随形,又紧跟着追了上来,一拳挥过,第二招却变拳为掌,招式简单,却虎虎生风,何弼也不敢硬接。 他知道眼前看起来娇小的女,其实一身力气大得可以,要是硬碰硬的话,自己未必能讨到便宜,再说了,自家主对这女又态度暧昧,搞得他这个为人手下的也实在是不好把握分寸。下手轻了吧,抓不到不说还会被揍个半死!下手重了吧,就算抓到了只怕还是会被自家主揍个半死! 真是!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命苦更难做的属下了吗? 何弼一边想着,一边躲避着凤的攻击。 他不想出手伤了眼前的女,因此也只是躲闪为主,同时,心里也渐渐泛起了疑惑。 这边都快闹翻天了,为什么自己的手下还不来? 难道都耳聋了不成? 像是自己的心声被人听到似的,一旁,突然传来个娇媚的年轻女嗓音,软绵绵的,带着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这园都被我的人围住了,你的人呢,现在正被驿馆的侍卫们逮着喝茶呢,无法分身啦~~” 何弼一听这声音,脚下顿时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个大马趴。不过也正好躲过去凤的一拳加一脚。 他顾不得再和凤纠缠,足尖一点,就飘到两丈之外,往刚才说话那人的方向看去,一张英俊的面孔顿时就扭曲在了一起,咬牙切齿。 “塔合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十一章 北夜魔女03 推荐过一千了!撒花~~~~(我果然追求很低……) “塔合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随着何弼一声近乎惨叫的高呼,凤一惊,收住了拳脚,往何弼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后—— 也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一跤。 “你你你你你!”凤指着那人结结巴巴。 偏偏那人还笑得很甜美的,举起手来朝向凤挥了挥,亲热的很。 “阿姐姐~~~” “铃铛?!怎么会是你?”这时,凤终于大叫了出来。 只见那人服色雪白,一张漂亮的面孔精致美丽,大眼睛乌溜溜的,晶光灿烂,不是铃铛还是谁?只是眼波流转间,多了一股发自骨里的柔媚,眉梢眼角,皆是风流之态,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独特的气质,妩媚妖娆,举手投足间勾魂夺魄的风情万种,和以前那单纯老实的铃铛,完全是天壤之别。 凤指着她结结巴巴,惊吓过度,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铃铛……啊,不,塔合儿见状,竖起一根手指,抵在自己殷红的唇边,笑嘻嘻地开口:“哎呀,阿姐姐好讨厌哦,这就不认得人家啦?” 她完完全全一副小女孩口吻,不过本来也只有十七、十八岁左右,倒也适合她的年纪,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一旁默不出声的楚羽身上时,眸里的眼神,精明得却又不像是个十多岁的女孩了。 见到塔合儿出现,楚羽却并未而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只是眉毛扬了扬,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眼闪过玩味的神色,好整以暇地靠在柱上,看向塔合儿的方向。 “楚羽,我们又见面了哦。”塔合儿慢条斯理地踱进院里,身后,北夜士兵立刻潮水一般涌入,将凤、楚羽和何弼都围在间。 “好久不见。”楚羽还是一副平淡的口吻,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过,和何弼的面孔抽筋相比,倒真是对比得异常鲜明。 “干嘛这么冷淡嘛~~”塔合儿倒是笑嘻嘻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何弼身上转了转,又看向楚羽:“你怎么和他搅一块儿了?你不是一向很讨厌他吗?” 楚羽闻言,本来波澜不惊的表情也终于有了点波动,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得问你啊,小妖女!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儿?” 听见楚羽居然敢大声的骂塔合儿“小妖女”,在场的人,除了塔合儿、楚羽和凤,都忍不住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塔合儿虽然有“北夜魔女”的绰号,但最恨别人说她是妖女,只要听到,轻则割舌重则丧命,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直接叫“小妖女”,可是楚羽却胆敢堂而皇之地把这三个字说出口,顿时引来众人侧目。 这个好看的风骚男人……看来是死定了!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有些心地善良点的,看向楚羽的眼神已经满是怜悯。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塔合儿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什么花样儿?我什么都没做啊。”她一脸无辜的纯洁笑容:“小羽儿,熟归熟,要是乱讲话,我一样告你诽谤哦!” 楚羽的回答是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看了看满头雾水的凤,再扭头瞪向塔合儿:“摸着良心给我回答,泄露我和阿行踪的人,是不是你?” 塔合儿倒配合得很,当真一手放在左胸心口的位置上,然后正色道:“摸着良心回答,确实是我!” 凤额头上顿时降下无数黑线。 “……”楚羽的脸皮继续抽筋,磨着牙回答:“为什么?” “因为好玩!” 塔合儿从来不是别人问什么就会答什么的主儿,可奇怪的很,在楚羽面前,她乖巧的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有问有答,而且言无不尽,看得何弼睁大了一双眼,疑问塞得他一脑袋都是,偏偏个个问题都没有答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继续打情骂俏……啊,不对,是相谈甚欢! “好玩什么?你这小妖女!”楚羽丝毫不在意四周惊疑的目光,又很大声地骂了句“小妖女”。 塔合儿的反应只是耸耸肩:“因为我很想见见名满天下的凤大小姐嘛!” 她长得本就异常美丽,妩媚入骨,如今做了这个动作,反倒让人觉得娇俏可爱。 只听她又继续回答道:“其实你们一踏进北夜我就知道了,所以才暗地里通知何弼。” “……你就不怕我和阿都落在那王八蛋……啊,何将军手里?” “哎呀,那是不可能的。”塔合儿连连摆手:“因为我和那王八蛋……呃,何将军约好了,他要你,我要凤大小姐。” “你们也是故意的吧?你们一定是故意的!”旁边,何弼满脸黑线的忍不住插嘴。 听见何弼的声音,塔合儿才像是刚发现他的存在似的,大惊小怪开口:“哎呀!这不是王八蛋……啊,不,何将军吗?刚才本郡主没看见,真是失礼了。” 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何弼面孔扭曲地瞪着她。 对何弼那杀人的眼光视而不见,塔合儿扭头看向一边没吱声的凤,美目一转,漂亮的面孔上顿时笑容灿烂。 “不过,能见到大名鼎鼎的凤大小姐,本郡主也不枉此行。” 她语带双关,听在不相干的人耳朵里,以为她说的是今夜驿馆之行,可听在凤耳朵里,明明白白指的就是她化名“铃铛”的一路同行。 凤不知塔合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双眉一皱,正想说话,却见楚羽朝向她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当下会意,于是沉默地站在那儿,静观其变。 见凤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塔合儿不被察觉地轻轻笑了笑,眼珠儿转了转,看向脸色难看的何弼。 “何将军,深夜打扰,还请别放在心上。”她笑嘻嘻地道:“本郡主这就带人离开,不过呢——” 她伸手一指楚羽,然后又指向凤;“那个风骚男人和这个黑衣女人,本郡主都要了!” 说完一挥手,两旁立刻出来人,将楚羽和凤围住。 “你……”凤正想动手,却见楚羽看着她,然后缓缓摇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要自己听话的任由塔合儿带走? 凤大惑不解,但是见楚羽一双眼里满是恳求的神色,一再的要自己忍耐住,千万不能和塔合儿的人动手,最好是乖乖束手就擒。虽然心里满是疑惑,还是顺从地放下双手,任由对方将自己围住,然后带往院门方向。 身后,传来何弼抗议的声音:“喂!小妖女!这和约定的不一样!你不能把楚羽带走!” 显然,何弼喊塔合儿“小妖女”,就没有楚羽那么幸运。听得塔合儿冷哼一声,凤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塔合儿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原本一直洋溢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抽出身边随从的钢刀,二话不说就朝何弼砍去。 塔合儿武功甚是不俗,刀法怪异,出刀的角度颇为刁钻,时削时挑,竟逼得何弼躲闪不及。 何弼也没想到塔合儿说翻脸就翻脸,一面躲避,一面叫道:“这不公平!为什么楚羽可以叫,我就不行?” “本郡主乐意!”塔合儿回答的倒也干脆,五个字就噎得何弼哑口无言。 一通闹腾下来,何弼也许顾忌着塔合儿的身份,不敢贸贸然出手,只能以躲避为主,哪里知道塔合儿一刁蛮起来无人能敌,见对方只避不回,越发动了脾气,出刀越来越快,只把个西炎鼎鼎大名的何弼何将军追杀得上蹦下跳,连连抱怨。 “塔合儿!北夜魔女!我警告你别太过分——哇啊!” 塔合儿一刀重重砍下,何弼将头一缩,正好躲过,那刀就紧紧卡在了柱里,拔都拔不出来。 “哼!”塔合儿使劲拽了拽,见自己刚才那一刀之力是使得大了,如今刀被死死卡住,将手一松,转身就往楚羽和凤的方向走。 刚走了几步,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回头对何弼道:“楚羽我带走了。” “喂!”何弼顾不得再去研究塔合儿那一刀角度到底多刁钻,连忙叫道:“不行!这和约好的不一样,凤后你可以带走,但是楚羽得留下!” 塔合儿闻言冷笑起来:“约好的?你几时听说过北夜魔女守约的?” 她一双漂亮的眸看向何弼,笑得有点得意,又有点顽皮:“反正这个风骚男人本郡主看上了!你想见?可以,来郡主府,大门敞开随你走!” 说完,就带着楚羽和凤等然扬长而去,驿馆院里,只留下咬牙切齿的何弼一人。 “郡主府?好啊!”何弼面孔扭曲:“本将军就天天来!” ----- 友情推荐: 醉琉璃新书《有宝来仪》,书号:1046537 简介:女扮男装混书院? 有帅哥可以欣赏挺不赖的,只是老被人追杀怎么回事? 且看古代版花样少男少女。 第十一章 北夜魔女04 如果说,打是亲骂是爱,爱到不行下脚踹,是所谓“爱情”的一种表示的话,那么死缠烂打,其实也可以说是有毅力的表现。 凤看着何弼一天之内已经第十次杀到了塔合儿的郡主府,一次比一次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就不禁感慨爱情……啊,不,x情的力量真是伟大,他就不嫌来来回回的跑累么? “那妖女呢?”见到凤正和元钧在花厅内吃点心,何弼倒也不客气,直接冲到凤面前就问。 真是学不乖的家伙!明明知道自己一叫“妖女”就会被塔合儿追杀得上蹦下跳,依旧不长记性! 凤看了他一眼,然后很严肃的问元钧:“乖儿,你说母后要不要告诉他?” 元钧瞅瞅何弼又瞅瞅凤,想了半天点点头:“曾经曰过,助人乃快乐之本。” “不错。”凤似乎很满意元钧的回答,扭头对何弼道:“塔合儿在后花园,说是……” “说是什么?”何弼磨着牙问。 “说是要和楚羽好好说话,谁都不得打扰。”凤倒是很好心的没有吊何弼胃口,一口气说完。 话音刚落,就见眼前人影一晃,何弼气冲冲急忙忙径直就杀去了后花园。 基于某种人人都有的八卦心理,即使贵为太后,凤也连忙丢下咬了半口的点心,和元钧就紧跟着一起杀去了后花园。 “塔合儿!你把人给我交出来!” 人还没到后花园,何弼那雷霆万钧的吼声就已经传到了那两人耳朵里,正在聊天的塔合儿和楚羽同时一惊。 说实话,塔合儿把后花园的佣人侍卫全都屏退了,只留下她和楚羽两人,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异样心思,确确实实就是想和楚羽说说话而已。两人本来关系就匪浅,如今很久不见,自然要相互问问,关心关心。本来说得好好的,不料何弼那惊天动地的吼声传来,塔合儿眼珠一转,扭头看看楚羽,顿时计上心来。 算好何弼拐过弯就杀到面前的时间,塔合儿将楚羽一推,那风华绝代的白衣男就顺从地、柔弱地、毫无反抗地倒在了满是落花的石榻上,颇有“腰儿瘦风风韵韵,影儿媚袅袅婷婷”的弱柳迎风之态,然后自己双手一撑,就和楚羽来了个脸儿对脸儿,满脸柔媚的笑容。 塔合儿眉毛一扬,楚羽就猜到了她要作什么,心里觉得好笑,却也异常合作,甚至还将双手一摊,整个人就敞开在石榻上。 何弼冲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正好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情境。 塔合儿在上,楚羽在下,两人姿势暧昧,暧昧得似乎连空气都飘满了粉红色的不知名古怪气体。 这也罢了,偏偏楚羽还将头微微一偏,对着塔合儿就抛了个媚眼。 “哦~~~来吧!不要因为我是朵娇花而怜惜我!用力吧~~” “唰”地一声,何弼的脸顿时黑得不能再黑。 身后跟着的凤和元钧看到这一幕,很有默契地悄悄往边上躲了躲。 看戏归看戏,但要是因为看戏而误伤到自己,那就不好了~~~ 眼角瞥见何弼那堪比锅底的难看脸色,塔合儿笑得越加妩媚,纤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抵住楚羽的下巴,然后,缓缓贴近,同时故意低哑着嗓,带着诱惑地慢慢开口:“小羽儿,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你这张漂亮的脸!” 说完,将头慢慢地偏向何弼那方,眉梢眼角全是撩人的风情,对着何弼道:“何将军,您刚才要本郡主把谁交出来?” 明知故问……她是故意的!她绝对又是故意的! 何弼只觉得自己太阳穴在一跳一跳的的痛。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虽然比不上诸葛孔明那样多智近乎妖,但要说足智多谋,也是排得上号的,要说冷静沉着,也是排得上号的,不然卫螭如何放心将大军交给自己统领?可自己那自傲的智谋、冷静、沉着,一见到塔合儿,就顿时烟消云散,丁点儿也不剩! 比无赖,他无赖不过她! 比阴招,他阴招不过她! 偏偏自己就是对她下不了手!每次想心一横为民除害,可一看到塔合儿那双略带讥讽的桃花眼,之前的雄心壮志立刻就变成了过眼云烟,然后……换成他被折腾得鸡飞狗跳的份儿! 这妖女!真真就是他命里的克星! 见何弼一张脸黑了又白白了再青,就跟开染布坊似的,塔合儿也觉得好笑,将身稍微抬起来一点,故意慢吞吞道:“本郡主是绝对不会把楚羽交给你的。” 要是给了你,那我还玩儿什么啊? 当然这句话,塔合儿并未说出口,只是维持着之前那样暧昧的姿势,含笑看着何弼冷沉了一张俊脸,杀人的眼光缓缓扫过自己,再扫过楚羽,然后再扫过自己——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何弼终于爆发了! 只见他瞪圆了一双本来还蛮好看的眼睛,那神色颇有受伤的感觉,然后,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 “狗男女……” 跟在一旁看戏的凤顿时觉得酸味冲天。 想不到男人的醋坛一旦倒了,也真是够喝一壶的…… 她翻了个白眼心想。 何弼挤出了那三个字,可俩人却依旧不为所动,塔合儿甚至还又往楚羽身上靠了靠,笑得越发妖娆,一双本就妩媚的桃花眼水汪汪的,斜斜看向何弼,然后笑得人比花娇:“你这次骂人呢,本郡主就当没听见。” 她说这话也就罢了,偏偏还边说边伸手在楚羽脸上摸来摸去,只看的何弼一张本就黑到底的脸,彻底再绿了起来,一双眼恶狠狠的,也不知是瞪着塔合儿还是瞪着楚羽。 那时楚羽正仰躺在花架之下,紫藤吐艳,色若芳华,落花洒在他的白色衣袍之上,一点一点紫色的斑斓。塔合儿就俯在他身上,花容月貌,嫩脸映桃红,香肌晕玉白,眉梢眼角满是勾魂的妩媚之色。清风流转间花香浮动,暗影疏落,再加上两人皆是风流不凡人物,竟似画笔精心勾勒一般,美得让人屏息。 而何弼也是长身玉立,卓尔不凡,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两人。 凤突然有种错觉。 眼前的三个人其实是非常相配的,无论谁和谁站在一起,都会让人由衷地赞叹一声“璧人”,美好得就像丹青妙手描绘的画卷,可为什么她却总有种忍不住想黑线的冲动。 何弼、塔合儿、楚羽,三个人目光交缠,也不知到底是谁看着谁,眼神交汇间千丝万缕,或者说是各怀鬼胎,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目光交流到底是“我本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感慨,还是“你敢给我戴绿帽你就试试看”的愤慨,那就是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得知的真相了,但无论如何,来来回回也离不开一个完整的圆,就如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轮回。 再换言之,那就是类似蛇——青蛙——蜈蚣的循环,一物克一物,正好形成个标准的圈。 清风吹来,何弼衣带飘飘,玉树临风,颇有仙人出尘之姿。 过了许久,他终于再次开了口。 “我决定了……”何弼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他素日的冷静,甚至英俊的脸上还带着笑。 见何弼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塔合儿眼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转瞬即逝,对着他继续笑得妩媚而且张扬。 “早听闻郡主府华贵精美,不知何某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在郡主府盘恒几日?” 何弼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严肃得几乎称得上一本正经,可那冠冕堂皇的话钻进凤耳朵里,自动转化概括为两个字—— “抓奸”。 一针见血。 塔合儿和楚羽又何尝不知道何弼在打什么主意? 楚羽毕竟也算是客人,自然不好多嘴说什么,于是众人的目光便又都齐刷刷落在了塔合儿身上。 “……”塔合儿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看了何弼许久,末了,缓缓开口。 “好啊。”她说。 何弼也笑了,只见他双手朝向塔合儿一抱拳,然后道:“那就打扰了。” 塔合儿命侍从将何弼带去客房,见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楚羽才撑起身来,整了整衣襟,眼睛一扫,就看见了凤和元钧。 两人早将之前的一切尽收眼底,虽然装出一副“其实我只是路过不小心看到”的表情,但到底是不是“路过”,大家心知肚明。 楚羽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凤身上停留了许久,才幽幽叹口气,看向身畔的塔合儿。 “小妖女,捉弄他很有趣?” 语气竟然满是宠溺。 塔合儿这才把看向何弼消失方向的目光收了回来,眼精光一闪,旋即又继续笑嘻嘻地忒没正经:“是啊,我就喜欢捉弄他。” “何弼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的霉。”楚羽无奈的摇头。 “你怎么不说是他上辈修来的福气?”塔合儿抗议得蛮快:“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他手里呢。” “别忘了是你把我的行踪泄露给何弼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起来,正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一身巨响,众人皆是一愣,扭头看去,正好看见一名侍卫跌跌撞撞地跑来,惊慌失措。 “郡主!郡主!刚才……刚才……”可怜的小侍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刚才何将军突然一脚……” “一脚什么?”塔合儿难得好脾气,甚至还面带笑容,看得那小侍卫激灵灵一个冷战,连忙禀报道:“一脚就把柱踢折了……” 众人听了,半晌无语。 过了许久,楚羽才瞪向塔合儿,表情颇为无奈:“你看,葡萄架又倒了吧?” “我知道。”塔合儿抿着唇缓缓笑起来,笑得像个小女孩奸计得逞般得意,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便撑起身来,一路分花拂柳去了,于是只剩下楚羽、凤和元钧三人。 “那个……”元钧看看塔合儿离开的方向,又看看何弼离开的方向,刚问了两个字,就很知趣地闭上了小嘴。 他年纪虽然小,却也知道葡萄架倒了的意思,就是醋坛翻了……但是……但是……为什么总觉得冷汗直下? 虽然塔合儿对他非常好,虽然在郡主府住得也非常好,虽然他知道这次北夜之行事关重大,可是,在见识过何弼楚羽于塔合儿那复杂的三角关系后,他开始认为……也许回家才是最安全的…… 无视掉小孩的惶恐不安,凤瞪着楚羽,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一个问题。 “那何弼到底是在吃谁的醋啊?” “呃?” 楚羽顿时瞠目结舌。 第十二章 故人再见01 西炎使者何弼何将军,突然住进了塔合儿的安陵郡主府这件事,还是在永安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 毕竟,他国来使,按例都是住在驿馆的,何弼这个决定,也实在太出乎别人的意料了一点,顿时满城议论纷纷,其传得最多的说法,就是说塔合儿心怀叵测,与西炎勾结,暗地里图谋不轨。 为了这事儿,卧床很久的北夜国君伊里可汗,也特地将塔合儿召进了宫里,询问此事。 无论朝臣如何议论纷纷,塔合儿也只是一口咬定,说自己和何将军交情深厚,如今想一尽地主之谊,不料却被小人伤,实在委屈,还请可汗做主之类的。 伊里可汗膝下无女,向来把塔合儿当成自己女儿一般看待,哪里禁得起她撒娇?被塔合儿几声娇滴滴的“可汗~~”、“可汗为塔合儿做主啦~~”一喊,就不单不追究,反倒还下旨不准任何人再议论此事,顿时将那些看塔合儿不顺眼的人,噎得差点没消化不良,气得跺脚。 于是,在外人看来,何将军住进郡主府这件事,往小了看,是何将军与安陵郡主交情深厚郎才女貌(?),那坚固的友情(?)跨越了地域跨越了国界,实在是自伯牙期之后最感人的友情了。而往大了看,这件事深刻体现了西炎与北夜两个国家的未来,多年征战之后,终于要画上和平圆满的句号,从此两国人民安居乐业永享太平。 这些话传进郡主府那些人耳朵里的时候,全都笑得抽筋。 无视掉谣言男主角何弼抽搐的嘴角,楚羽笑嘻嘻地靠近塔合儿,开口道:“你就不怕你的郡主府被拆了?” 塔合儿眉毛都没动一下:“拆了正好,趁机可以把郡主府扩建。” 凤和元钧坐的远远的,尽量不要靠近那混乱三角,以免被波及。 不知道楚羽又和塔合儿小声说了什么,塔合儿突然笑起来,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更伸手放肆地挑了一下楚羽的下巴,两人笑得更加灿烂,然后,正眼也不瞧何弼,塔合儿就拉着楚羽往内室走去了。 花厅之内,顿时只剩下凤、元钧,还有那被刻意无视掉的何弼。 看见何弼目送二人离开的眼光跟杀人似的,元钧突然觉得,眼前这位看起来英俊潇洒的何将军,其实也并非看起来那么潇洒,甚至还有点……可怜…… 基于同情的心理,元钧小心翼翼地靠近何弼,犹豫着尝试安慰他。 “其实……其实……你也不要太难过……那个……那个塔塔姐姐……和楚先生……”他吞吞吐吐半天,才想到说什么,连忙对何弼道:“其实他们很多时候只是在聊天,虽然有时候塔塔姐姐会摸楚先生的脸,不过他们真的在聊天——” 元钧话音未落,只听见“咔嚓”一声,何弼手里的青瓷白底杯已经被捏成了粉碎。 “……”元钧默默地躲到了凤身后,蹲地画圈圈。 呜……葡萄架又倒了,好吓人哦~~~呜呜呜~~~~人家想回家…… 至于凤,则是放下茶杯摇了摇头,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思考那个难解的问题。 何弼到底是在吃谁的醋啊? 一转眼,凤住进安陵郡主府,已经整整三天。 整整三天啊,就看着那“蛇、青蛙、蜈蚣”相生相克三人组什么事情也不做,只忙着猛倒葡萄架,砸得那安陵郡主府是满地大坑,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楚羽看起来像是玩得不亦乐乎,把自己北夜之行的目的彻底遗忘了,她可没忘。 趁着有空,凤也曾向塔合儿委婉地提起过联军一事,可塔合儿看起来笑嘻嘻的,在这件事上却是口风极紧,每次都若无其事地岔过去,一字也不提,倒让凤忐忑起来。 这次北夜之行,出乎意料的事情太多,不论是塔合儿的突然出现,还是楚羽与塔合儿那亲密到不可思议的关系,都让她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她和楚羽虽然从小青梅竹马,但对他,凤也不敢说全然了解。至少,他和塔合儿的关系,就是明显瞒着自己的!但是,从目前事情的发展来看,楚羽却是不动声色地就将自己送到了塔合儿身边,不是吗? 虽然塔合儿目前还避而不谈联军之事,可是,她已经见到了北夜真正掌管大权的北夜魔女了,而且还朝夕相处,关系十分亲密,不是吗? 距离她的目的,已经前进了好几步! 只要再继续下功夫,只要塔合儿松口,那青泓的危机,就有法解决了…… 凤心里搁了心事,再加上待在郡主府里,耳根都不得清静,终于忍耐不住,决定出府走走。 楚羽倒也没阻止,只是叮嘱了一句“万事小心”,就继续和另外两人“相生相克”去了。 凤摇头叹气,慢慢地出了郡主府。 永安是北夜都城,繁华不下青泓国都,商旅来往,热闹喧腾。不比青泓江南水乡的秀逸绮丽,朱灯绽彩,仿佛淮水一般婀娜多姿,梨花似雪草如烟,却也是塞外风情,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别有一番壮阔。 即使凤久居边关,见惯了边疆风貌,也不禁赞一声,天地造化,非人工所能比拟。 在昭阳楼二楼临窗的桌前坐下,凤点了几味小菜,正吃得兴起,眼睛不经意间往下一扫,却看见街道那边,缓缓过来一辆马车。 车身普通,可那两匹拉车的马儿却极为神骏,通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而看似普通的车身上,在不显眼的地方纹了个纹章,颜色与车身近似,若不是凤眼睛尖,也发现不了。 “小岳安王的马车?”凤心里嘀咕。 那个标记,分明就是岳安王的纹章。 一想到那酷似元彦的小岳安王安镜云,凤只觉得脸上一烫,火辣辣地直烧上来。 那晚的事情,她虽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可每当想起来,又是尴尬又是羞涩,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儿了。 也许……是因为他太像元彦了吧? 凤这样告诉自己。 毕竟她曾身为人妻,毕竟她也有过丈夫,虽然现在是光速三级跳从少女变少妇,少妇变成了寡妇,但毕竟还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女孩,尤其是那人长得又和她最爱之人一模一样,怎么怨得她一颗心扑通直跳? 凤连忙收回目光,可就在这时,突然想起一事来。 元彦送她的飞星剑!之前就发现遗落了,后来细细想过,还是掉在安镜云那里的可能性最大…… 要去拿回来吗? 凤有点犹豫。 她怕自己见到安镜云,会下意识地将他看成元彦,但飞星剑,却是元彦送给她的礼物,是她最珍惜的东西,怎么能一直流落在外呢? 思前想后犹豫了很久,凤一咬牙,还是朝向马车离开的方向,迅速跟了上去。 第十二章 故人再见02 老实说,凤追上去只是想为了取回自己的飞星剑,而不是想那么恰好的“英雄救美”! 但是当一阵密集的箭雨从四面八方朝向马车落下时,那可怜的车夫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射成了刺猬一命呜呼,密密麻麻的箭矢将马车车厢插得密不透风。 与此同时,四周埋伏的杀手才小心翼翼地,慢慢围上前去,像是要确认车内的人到底死没死。 而马车内的安镜云,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凤跟上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霎时间,她只觉得脑“嗡”一声,一颗心都揪紧了,顾不得隐藏行踪,竟是一声凄厉的高呼。 “元彦!” 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元彦的名字。 明明知道车内的人并不是元彦,却下意识地叫出了那个名字,难道是在潜意识,自己已经把他当成了元彦了吗?当成了自己最爱的人? 而在看到他遇险的刹那,几乎是同时的,眼前闪过的,却是元彦离开自己的画面,撕心裂肺般的痛! 冷不丁传来女人的叫声,那些杀手都明显一怔,就在此时,轰然一声巨响,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又吸引了过去。 只见马车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炸裂了似的,车壁四分五裂,而安镜云一身青衣飘飘,就立于满地狼藉之间,一双眸精光湛湛,冷酷得就如寒冰一般,缓缓扫过周围所有人。 “元……小岳安王!”凤见他还活着,大为惊喜。 虽然刚才车厢被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得跟个筛一样,可安镜云身上丝毫无伤,衣袂翻飞,清雅俊秀的面孔冷冰冰的,孤傲清高,只是在听见凤喊声的时候,眼微微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来。 不过也无暇多想了,那些杀手已经恶狠狠地冲了上来,安镜云冷冷一笑,足尖一挑,地上碎木头就径直向前飞去,疾如闪电,狠狠地插进最前几人胸口,鲜血四溅。 安镜云似乎担心那鲜血溅到自己身上似的,身形一晃,整个人向后飘去,姿势优美,可是他早已被团团围住,身后的杀手乱刀落下,眼看就要将他砍成几段。 安镜云正待转身回击,却见眼前人影一晃,一条娇小的人影突地出现在他和杀手之间,出手奇快,只听得对方连声闷哼,地面上就已经倒下了三四个。 “阿姑娘?”安镜云眉毛一扬,却突地脸色一变,一指弹出,劲风强劲,直逼离凤最近一人而去,那人惨叫一声,满脸是血摔倒在地。 两人背靠背,各自戒备着面前的敌人,凤同时还不忘开口道:“你做了什么人家要杀你?” “这个问题本王也想知道。”安镜云微微一笑,手臂挥出,手指轻柔如抚琴,可袖下劲风却如无形的利刃一般,将离他最近一人的喉咙准确无误的格开。 “咦?”见到安镜云这姿势优美,却称得上诡异的功夫,凤皱了皱眉。 她习得是硬桥硬马的兵家功夫,对这种江湖上都罕见的阴柔狠毒武功,不免有点留意。 “别分心。”安镜云见状,袖又是一拂,凤顿觉被一股霸道的劲风压迫得呼吸都不畅了,而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两声惨叫,是本想偷袭凤的两人,正安镜云这招,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转眼的功夫,两人联手,已经杀伤不少刺客,可对似乎并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意思,反倒围攻得越来越激烈。 “人数太多了。”安镜云幽幽叹一声,脸上那冷淡的表情却看不出分毫着急的神色来,倒是凤有点慌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哦?你有好法?”安镜云好奇的问。 凤想也不想就回答:“打不过就逃啊!” 这个字一出口,凤抓起安镜云的手,足尖用力,就跃上了离他们最近的大树,正深吸一口气打算继续,却不料安镜云的手突然环住了她的腰,同时,整个人就腾云驾雾一般飞了出去。 ……她怎么忘记了,安镜云的一身武功比她好很多很多很多…… 那些杀手虽狠,却并不懂轻功,追了一阵,就渐渐不见了踪影,可安镜云却依旧带着凤在树林间疾奔,毫无倦意,甚至连呼吸都不显急促。 若论内息深厚绵长,在凤的记忆里,恐怕除了楚羽之外,就要数安镜云了吧? 只是……楚羽的武功虽好,那是因为尽得他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母亲真传,而岳安王……似乎并不是以武功出名的,但安镜云的武功,却好得出奇,而且可以说,好得几乎诡异。 凤虽然待在兵营里的时间较多,但对江湖上的武功路数,还是大概清楚的,安镜云的功夫,根本就不像任何一派,前所未见,难道这就是岳安王家的家传功夫?但是看起来也不像啊…… 凤一路上思绪万千,连安镜云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都不知道,直到对方伸手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才猛地惊醒过来。 原来自己已经来到一条小河边上,身后是密密匝匝的树林,河对岸,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摆脱了追兵,安镜云也不再是之前那冷冰冰的表情,而是略带笑意,对凤道:“你怎么会出现的?” “在酒楼吃饭,看见你的马车经过。”凤倒爽快,实话实说。 “只是这样?”安镜云扬起一边眉,本来冷峻的眼里,也难得地出现了一丝玩味的神色。 “呃……”凤侧头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其实也不只是这样。” “那是为什么?”似乎对凤为何会跟着自己这件事,安镜云十分在意,一直追问。 凤回头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亮晶晶的,缓缓扫过安镜云那俊秀却显得比平时苍白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才再次看向安镜云。 “我的飞星剑,是不是落在你那儿了?” 安镜云并未答话,只是脸上露出一种“早知你会问这个问题”的表情来,那黝黑的双眸更显深邃了几分,缓缓回答:“确实在我这儿。” 不知为何,和凤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再用“本王”这样的称呼。 凤敏锐地注意到了,心突地一动,竟又想起元彦来。 记得元彦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从不自称“朕”的…… 想到元彦,凤抿抿唇,定了定心神,将手一伸。 “还我。” “可我并未带在身边。”安镜云将双手一摊。 “……”凤闻言瞪了他许久。 “要不,你随我回驿馆去取?”安镜云倒是提出了建议,可是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放在我房间内了。” 凤一张俏脸顿时红了红。 一说到驿馆内安镜云的房间,她就会想起那夜发生的事情来,还有那两个火辣辣的强吻。 见凤面上飞霞,安镜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嘴角微微上扬,淡淡笑了起来。 “现在就一起回驿馆?”他故意问道,意料之的看见凤杏眼一瞪,怒了。 “不去!”凤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刚迈出几步,又转过身来,俏脸通红,一双大眼睛瞪得跟猫儿似的,表情很不甘愿,却又硬逼着自己开口:“我自己会去取回来!” “记得别迷路。”安镜云难得恶劣一次,果然气得凤哭笑不得,整个人像只炸毛的猫咪,张牙舞爪的,却十分可爱。 “哼!”想了想自己拿眼前的男人也没什么法,打不过啊!于是凤愤愤地从鼻里哼了声,然后就重重的踩着草地离开了。 她并没有沿着原路返回,要是遇到那些刺客还在怎么办?于是特地绕了个***,打算从树林东面绕回去,走了没多久,本来急冲冲的脚步慢慢缓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安镜云的脸一直在她脑挥之不去。 那个人的脸色……为什么会有种奇异的苍白呢?虽然整个人看上去没有异样,但那明显不同于平时的苍白脸色,让她十分介意。 安镜云内功如此深厚,怎么会跑一截儿路就脸色苍白?可是听他的气息,又并没有粗重紊乱,依旧深泽绵长,底气足的很,哪里至于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啊? 凤越想越是不解,脚步也逐渐停了下来,站在当地想了想,跺了跺脚,一咬牙转身就往之前离开的方向奔去。 “真是,干嘛担心他?”一边奔跑,凤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 回到之前分手的地方,却不见了安镜云踪影。 “走的还真快,那就应该没事。”凤自我安慰道,四下里看了看,就打算真的离开,可就在这时,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种古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很痛苦却又强行忍耐的呻吟。凤连忙循声找去,却在一棵大树背后,见到了倒在草地上的安镜云。 只见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像是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牙齿死死咬住嘴唇,连咬出血了都不知道,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双目紧闭,低低的呻吟着。 “小岳安王?”凤见状大吃一惊,连忙俯下身靠近他。 可安镜云根本就没听见凤着急的叫声,身体蜷了起来,像是不堪重负一样,浑身不停的颤抖。 他这个样,也将凤吓到了。 难道是生病了? 凤惊疑不定,伸手去摸安镜云的额头,可在手指刚触到对方肌肤的一刹那,安镜云突然睁开眼来,冰冷刺骨的目光一闪,凤就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 竟是被安镜云不知何时出手,紧紧扣住了她的脉门。 第十二章 故人再见03 推荐~~~收藏~~~~再次弱弱的呼唤~~~ 手腕上一阵剧痛,脉门被扣,凤也是一惊。 难道他是装的?竟然要对自己下毒手不成? 凤正待挣开,眼光不经意间与安镜云对上,却怔住了。 安镜云那双原本黝黑深远的眸,如今变得一片茫然,像是没有焦距一般,看着不知名的远方,瞳孔里根本就没有凤的身影。 也许他的那一下动作,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凤心想,忍住手腕上传来的阵阵刺痛,伸出另外一只自由的手,在安镜云眼前挥了挥。 果然,毫无反应。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凤大惑不解,可安镜云抓住她手腕的手,却越来越用力,凤似乎都能听见自己腕骨发出格格的声音,也是疼得冷汗直流,当下毫不犹豫,找准安镜云手肘处的穴道,就用力按了下去。 果然,安镜云那条胳膊猛地一抖,就软绵绵的松开了手指,凤这才松口气。 嘁!这招还是安镜云用来对付自己的招数呢!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不算冤枉! 凤将自己手腕抽了回来,吃了个小亏,她也不敢再贸贸然靠近安镜云,只是小心翼翼地留意着。 安镜云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似乎非常痛苦,但又紧紧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呻吟出来,面孔原本苍白得毫无血色,可此时却突然变得满面通红,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凝聚在了头部,红得可怕,连瞳孔都变成了血红色,死死地瞪着。 见他这个样,凤被吓了一大跳。犹豫了一下,她伸手尝试着去摸安镜云的脉门,难得的是,这次安镜云居然很顺从地,没有丝毫抵抗的就让凤抓住了他手腕。 凤定了定心神,凝神屏息细细把脉,却越来越惊疑不定。 这安镜云到底练的是什么古怪的武功?内息深厚霸道,却带着一股阴柔之气,在安镜云体内窜来窜去,成反噬之状,完全不受他自身控制。 而此刻的安镜云,也只觉得浑身像是要炸裂了一般,脑一片空白,浑身滚烫得仿佛被点着了一把火,整个人都如同陷在烈火之,烧得他意识都模糊了,咬着牙,痛苦的呻吟。 突然,手腕上突然传来清凉的感觉,像是有人捉住了他的手腕,肌肤相触,那种让他快要炸裂的火热奇迹般地降低了许多。 “唔……”安镜云低吟一声,几乎是无意识的,将那能带给自己清凉的人突然抱在怀里。 ……果然……舒服不少! 安镜云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察觉到那人惊叫了一声,挣扎起来,微微挣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俏丽脸庞,娇小精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直盯着自己,眼里有着惊慌、讶异,以及措手不及。 “放手!”凤猝不及防,大惊之下使劲挣扎,可安镜云的一双手臂就像铁箍似的,根本挣脱不了,顿时惊慌起来,一张脸也羞得通红。 “是你?” 可是安镜云仿佛并没看到她尴尬的脸色一般,呢喃一声,突如其来的,就用力地吻住了凤的双唇。 “你?” 凤大惊之下,彻底僵住了,再加上又被安镜云紧紧抱在怀里,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双唇在自己唇上扫来扫去,舌尖灵活地钻了进去,肆意掠夺着,牙齿轻轻地噬咬着娇嫩的唇瓣,传来刺痛的感觉,恰到好处,却要命的像是在人赤裸的后脊背上用羽毛拂过一般,那种自脚底窜上的战栗感,直叫人痒到了骨里。 有刹那的功夫,凤差点也被安镜云吻得晕头转向了。 也许是察觉到怀里的人像是放弃了挣扎,安镜云手臂上的力道松了下来,可就在此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狠狠摔到了不远处的河里。 河水冰凉,将他浑身的燥热顿时带走不少,但是之前模糊的意识还没那麽快恢复,整个人在水里半沉半浮地漂流,身体也渐渐地冰冷起来。 神智慢慢回复了,安镜云挣扎着爬上岸,强行逼着自己压抑下翻腾不休的内息,抬头看去。 凤一张俏脸气得通红,正双手叉腰瞪着自己,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让她本就灵动的眉眼,更添上了几分丽色,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焰一般,美丽得让人屏息。 当然,安镜云也很清楚的知道,这把火很快就要烧到自己,而且会烧得鬼哭狼嚎,如果自己不能给出个灭火的好理由的话,绝对会被烧得连骨渣都不剩! 她都能将自己一把摔进河里了,等下粉拳无敌,自己可不想被揍得满脸桃花儿开。 他虽然一旦发作就会神志不清,但做过什么,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尤其是……凤那双柔嫩的唇,像是花瓣一般柔软的感觉,仿佛还停留在自己的双唇之上。 安镜云想从河水里撑起身来,可是浑身疲累得根本不听使唤,就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连手都举不起来。尝试了多次皆宣告失败,他也不得不叹口气,认命地靠在河岸边,大半个身体都泡在冰冷的河水。 耳边传来脚步声,他抬起疲惫的双眼看去,凤正居高临下地瞪着自己。 “你这个——”她骂了三个字就骂不出口,只气得死死咬住了下唇,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娇小却丰满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喘着气,连耳根都红透了。 安镜云依旧动弹不了,只得看着凤,神情也有点古怪,似笑又非笑,似自嘲又似抱歉,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什么表情,微昂的脸庞上,晶莹的水珠儿沿着俊秀的线条缓缓滴下,长发散乱,漂浮在水面上如同妖娆的水草一般,身上的青衣被水浸湿了,衣摆随着水波晃动,仿佛整个人就要马上被水流冲走似的。连身影都显得恍惚起来。 凤虽然在气头上,但毕竟知道刚才安镜云的情况十分凶险,如果一直泡在水里,只怕情况有变,当下还是咬着唇,伸出了手去。 “抓住。”她道。 安镜云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抬起手来,紧紧握住了凤的手掌。 凤一用力,安镜云整个人就被她拖上了河岸,然后,将安镜云握住自己的手狠狠一摔,恶狠狠道:“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她虽然气得七窍生烟,可看在安镜云眼里,那俏脸飞霞的模样,活像只炸了毛的猫咪,倒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磨蹭了这段时间,安镜云那狂乱的内息也逐渐平稳了下来,身体也能动弹了,于是缓缓撑起身来,道:“谢谢你……” “诶?”凤倒愣了愣。 安镜云一身湿漉漉的,长发也散乱不堪,显得有点狼狈,可俊秀的脸上还是带着抹淡淡的笑意,一双乌黑的眸看向凤,却更显幽深了。 “幸好你刚才把我摔进河里……”安镜云低声道:“不然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 他苦笑。 见安镜云表情异样,凤也不禁一怔,想了想,还是好奇心压倒了怒气,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镜云微微喘息,身体靠着树干又缓缓滑下,无力地坐在草地上,双眼闭了起来,调息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继续开口:“这岳安王府的内功心法,别人习了倒也无事,偏偏我身体异于常人,内息无法顺利游走,会反噬自身,发作之时,浑身忽冷忽热,神志不清。” 凤听了略微皱眉。 岳安王府的武功自成一派,她是知道的,但安镜云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听说。 难道之前他强吻自己,也是因为功力反噬导致神志不清,才那样做的吗? 想到这种可能,凤脸上一红,旋即又沉了下来。 要是那样说的话,当时就算是个奇丑无比的恶婆娘大母猪站在他面前,他也照亲不误? 脑突然闪过诡异的画面,凤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连忙摇摇头,甩开那可怕的设想,眼睛朝向安镜云看去,正好对上他那双黝黑的眼。 “之前有冒犯的话,我道歉。”安镜云淡淡微笑着,道。 “呃……”听他这样一说,凤反倒不好找他算账了,本来气鼓鼓地想拂袖而去,可咬着唇犹豫了许久,还是不忍心丢下现在的安镜云一个人离开。 毕竟他现在真气反噬自身,不要说是杀手,就算是个小孩,也能要了他的性命。当下不出声地站在一旁,只是绷着一张俏脸,不时瞥一眼正盘腿打坐,凝神调息的安镜云。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安镜云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了正常,身上的衣物也被自身的内力烘干,虽然长发散乱,却已经比之前浑身湿漉漉的狼狈样好很多。 凤这才放下心来。 见安镜云依旧闭着眼,她轻轻转身,悄没声息地就打算离开,可脚步刚动,身后就传来安镜云低沉而清朗的嗓音。 “你这就走了么?” 声音略带笑意。 凤听了,知道他已经全然无碍,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也不回头,回道:“你都没事儿了,我也没必要留下来了啊。” 她说完,正想继续往前走,心念一动,脚步又停了下来,缓缓转身看向安镜云,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在对方脸上转了转,然后微微眯起,一抹精明的神色一闪即过。 似乎是察觉到了凤那不同之前的目光,安镜云抬起头来。 “你为什么告诉我?”过了许久,凤才平静地问道:“功力反噬自身一事,你为什么告诉我?” 说到这儿,凤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淡淡的,却如牡丹初绽般华美:“难道你不怕我对你不利?” 安镜云并未马上回答,只是看着凤的双眼,那双黝黑的眸也更加幽深了,许久,才听他缓缓地开口:“不怕。” 他也笑了起来,俊秀的面孔褪去了平时冷冰冰的孤傲,竟是说不出的温柔。 “我信你。” 第十二章 故人再见04 “我信你。” 三个字,安镜云缓缓地吐出了口。 凤立在当地看了安镜云许久,原本试探和警惕的眼神也渐渐消失了,眸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开口道:“为什么?”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安镜云,像是要看到他的心里去。而安镜云一直是那温柔的淡淡微笑,眼神毫不回避,本就清雅俊秀的脸庞褪去了平时的冷傲与拒人千里之外,竟与元彦更加的相似,甚至让凤差点以为,眼前的男,就是元彦的化身了了。 但是,他却是小岳安王安镜云…… 凤闭上了眼,旋即睁开,同时缓缓问道:“你为什么相信我?我与你也只见过两次面而已,你凭什么相信我?” 她问这话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明,目光如炬。 安镜云却轻轻地笑了起来,身往后一仰,靠在树干上,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我长得很像元彦。”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声音并不大,却让凤浑身一震,一双杏眼顿时瞪得比猫儿还大。 安镜云看了看凤惊疑的表情,再次笑了笑,继续开口:“那天晚上虽然一时没想起来,但我记得这个名字。” 他缓缓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青泓已故国主就姓元,单名一个彦字。” “……”凤并没马上出声回答。 “而元彦成亲还未满一年的妻,乃是青泓世家凤长轩将军的独生女,大名鼎鼎的凤大小姐,据说今年……”安镜云说到此处,眼神突地凌厉起来,扫了眼凤,才道:“据说今年也才不过十七岁而已。”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只是,青泓与西炎北夜联军久战不下,凤后也亲至边疆督军,不过自上次北夜大将合木攻城之后,就在不曾见到她在安城露面,据凤将军说,是凤后水土不适,再加上伤口复发,在安息静养不宜见客。” “……你到底想说什么?”凤冷冷地回了一句。 安镜云轻轻笑了笑,伸手将散乱的长发拨到耳后,道:“元彦国主与凤大小姐伉俪情深,在各国间向来传为佳话,但是,阿姑娘对元彦国主,似乎也非常熟悉,而且亲昵,这倒让人怀疑,难道已故的元彦国主,除了现在身在安城的凤后娘娘,也和其他男人一样,金屋藏娇不成?” 他这话说得几乎无礼了,凤柳眉一竖,瞪圆的双眼闪过怒意,可旋即压抑下来,不怒反笑:“你怎么这么肯定?” 可安镜云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如果不是元彦国主金屋藏娇,那阿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见安镜云一双黝黑深沉的眸直直地盯着自己,凤越发笑得灿烂,本就精致的面孔越加俏丽起来。 “小岳安王爷,您觉得,我会是什么人呢?”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开口。 安镜云听了,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扶着树干慢慢站起身,抖了抖衣襟,再抬起头的时候,之前那种温柔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换上了和平时一般无二的孤傲的冷淡表情,只是那双深沉的黝黑眼眸,依旧带着柔和的眼神。 “想不到青泓的凤后娘娘,会乔装潜入北夜,真是令本王意外啊。” “意外?” 凤冷笑一声。 自己身份被眼前的男揭穿,她依旧不慌不忙,镇定自若:“从来不和任何国家扯上关系的岳安王,居然来到北夜,才是意外吧?” “我说过,只是碍于塔合儿母亲的情面而已。”安镜云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回答道。 “希望当真是如此。”凤挥挥手。 既然已经被识破了身份,她也懒得再多说废话,转身就走。 “告辞。” 干净利落,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甚至连头都不回一下。和之前的关切与絮叨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令安镜云不禁感慨,女人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两句话的功夫,就翻脸不认人了。 本想叫住那正在离开的人,可转念一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他虽然常年隐居岳安谷,但并不是那种不通世务的人,见凤在自己说穿她身份后态度一下变得冷淡,就知道自己果然捅到了火药桶。 虽然早就知道一旦说破的后果,不过,这火药桶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没有炸得天翻地覆,只是火信“滋滋滋”燃了一截儿,就再没了下,倒也让他不免意外。 凤大小姐果然不是普通女啊…… 他仰头感慨。 半晌,才“啊”地一声,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她的飞星剑,忘记约时间了……” “啊?” 刚踏进安陵郡主府花厅,凤就叫了一声。 “我的飞星剑,忘记约时间去取了……”她懊恼地抓抓头,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上。 小岳安王果然名不虚传,仅仅只凭自己叫了两声“元彦”,就推断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确实不简单! 凤心想。 只是……他这个时候出现在北夜,难道当真就像他说的那样,是碍于塔合儿母亲的情面?无论怎样,只要不影响到自己的目的,那就无妨了。 不过,还是要抽个时间去北夜驿馆一趟,将自己的飞星剑取回来才是。 说实话,凤并不是很想去见安镜云。因为他总会让她情不自禁想到元彦,长时间面对着一张酷似元彦的面孔,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那张脸,会让她不知不觉地沉溺下去,沉溺到那曾经拥有过的快乐时光去。 可是脑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元彦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凤脸色也不禁黯然下来,幽幽叹口气。 虽然明明知道,自己只是在透过安镜云,看着回忆的爱人;虽然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把安镜云当成是元彦的替身,但心里却总是在不安地躁动着,让她到安镜云的身边去,看着他,就像是看着元彦那样…… “……娘?娘……”耳边传来一个怯生生的童音,凤连忙收回思绪,循声看去。 “元钧?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她习惯性地伸手摸摸元钧的头,笑着问道。 “娘,您回来的时候,没有遇到塔塔姐姐吗?”元钧倒是睁大了一双眼,讶异地问。 “塔合儿?没有啊。”凤困惑地摇摇头:“出了什么事吗?” “唔……塔塔姐姐说,晚上要设宴招待娘、何将军和另外一位客人。”元钧眨眨眼,边回想边回答道:“她问您在哪儿,楚先生说您出去了,她就也出去找您了。” “设宴?”凤皱起眉来。 这塔合儿又在玩什么花样? “那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凤话音刚落,花厅入口就传来塔合儿娇滴滴的声音:“现在回来了。” 两人连忙扭头看去,却见塔合儿花枝招展地走了进来,笑嘻嘻地开口:“原来阿姐姐比我还早回来啊。” “只是出去散步而已。” 凤并未将遇到安镜云一事说出,若无其事地隐瞒了过去。 塔合儿闻言一笑:“哎呀,我打算晚上设宴好生招待阿姐姐,一尽地主之谊,如今离天黑还早,阿姐姐就好生歇息,晚上咱们不醉不归,定要尽兴!” “那就先谢过郡主了。”凤微微低头回礼。 塔合儿却以袖掩口笑起来:“阿姐姐怎么还叫我郡主?没得生分了,就叫塔塔吧,也显得亲热些。” “……也好。”凤略想了想,就从善如流。 塔合儿转身正要离开,凤突然想起一事,于是顺口问道:“对了塔塔,晚上除了我们,还有其他客人吗?” “有啊。”塔合儿一双妩媚的桃花眼都笑得弯成了月牙。 “是谁?”见塔合儿这样儿,凤倒好奇了。 什么客人能让北夜魔女欢喜得眉开眼笑啊? “小岳安王安镜云。” “……” 还真是兜来兜去又撞到一堆了啊! “啪嚓!” 椅的扶手顿时被凤捏成粉碎。 第十二章 故人再见05 开学了,时间有所改变,暂时定为每天早上,还是请大家多多推荐多多收藏吧~~~弱弱求~~~ 俗话说的好,宴无好宴。 还有三个字,叫做鸿门宴。 只是,这北夜魔女突然玩这么一出,又是要打算做什么呢? 虽然凤不太明白塔合儿怎么会突然想到摆下这宴席的,不过人倒是难得齐全,再加上自己也算受邀的宾客之一,虽然心里嘀咕,夜幕初落,还是按时到席。 宴席设在回波楼,三层高楼,一面临水,花木扶疏,碧波掩映间,各有飞桥栏槛相连,廊庑上挂着一色的朱红宫灯,软红千丈,各垂帘幕,间一层正是今夜设宴之处,屋舍宽敞,人声鼎沸。 凤拈着冰纹细瓷杯,杯酒色晶莹,隐隐有梅香传来。 “这酒唤作‘一萼梅’,乃是用我父王传下的法酿成,饮后唇齿噙香,最适合今夜不过。”塔合儿身为主人,笑吟吟地站起身,端着酒杯道。 她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四下里扫了扫,见何弼面无表情,楚羽笑容满面,凤心思复杂,安镜云依旧那冷傲清高的模样,互相之间也不说话,只有丝竹扬乐声,以及歌姬婉转的歌声。 “今夜只是普通的家宴,大家都别拘束,敞开了尽兴才是。”塔合儿倒像是毫不在意众人之间的沉默,或者说是各怀鬼胎,笑得一派阳光灿烂。 “多谢郡主的美意。”安镜云朝着塔合儿举了举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岳安王爷肯赏脸纡尊降贵,才是塔合儿的荣幸啊。”塔合儿还是笑嘻嘻地:“王爷也别客气,就当这儿是自己家好了,随意一些。” 安镜云听了,礼貌地淡淡笑了笑,便转过头去,神色甚是孤傲。 若是换了别人,塔合儿早就发作了,可小岳安王安镜云冷漠孤僻之名,她是知道的,当下也不以为意,一边令人为客人倒酒,一边与楚羽谈笑不休。 拈着手的细瓷杯把玩,安镜云的目光却落到了凤身上。 精致的面孔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自打进了这回波楼,就一直若有所思的模样,虽然偶尔会礼貌的应对两句,但更多的时候,是坐在一边默默无语。 而且有趣的是,宴会伊始,塔合儿也并未说穿凤的身份,介绍到凤的时候,只说是自己的“阿姐姐”,可她的身份,想必如今在席的人,也个个心知肚明吧? 那身为西炎将军的何弼,又会是什么想法呢? 安镜云扫了眼身侧不远处的何弼。 何弼倒是面无表情,嘴角抿着,有点儿沉着脸,注意力似乎都在塔合儿和楚羽身上。 ……似乎……有种诡异的气氛啊…… 安镜云敏锐地感觉到了,嘴角一扬,讥讽般笑了笑。 安镜云的目光,凤并不是没有感觉到。 从听到他也是赴宴宾客之一开始,凤就一直很在意。 自己见到酷似元彦的安镜云,都震惊成那样,等和楚羽照了面,楚羽会惊讶成什么样呢? 出乎她意料的是,楚羽只是在刚见到安镜云的刹那,露出了惊讶与不敢置信的神情,可随后,就平静了下来,若无其事的与安镜云寒暄。 看来楚羽比自己要镇定的多啊…… 凤心想,听见那边笑声越来越响亮,抬头看去,顿时忍不住翻白眼。 塔合儿还是无视何弼阴沉的脸色,依旧缠着楚羽调笑,如今更得寸进尺,卷了袖,露出小半截白生生粉嫩嫩的手腕来,亲手盛了小半盏新炊野山椒鱼羹,还用银调羹舀了,轻轻吹了吹,递到楚羽嘴边:“小羽儿,尝尝,这可是我府里厨的拿手好菜。” 神态亲密的很,柔若无骨的身都快贴到楚羽身上去了。 楚羽倒也毫不客气,就着塔合儿的手就喝了口,还咂咂嘴,然后灿然一笑:“果然好味道。” 塔合儿见状愈发兴头,又亲手斟了杯酒,送到楚羽面前:“再来杯一萼梅。” 两人倒是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似乎早把一旁的几位宾客给忘记掉了。 凤见怪不怪倒无所谓,安镜云生性冷漠也懒得理会,只有何弼看得一双眼就快喷出火来,手里捏着酒杯嘎吱作响,恨不得眼神能变成刀,好戳死眼前的一对x夫x妇,只可惜他虽然醋劲大,但毕竟名义上还是个客人,不论是和楚羽,还是和塔合儿,都算不上名正言顺,只能狂吃飞醋,捏得那可怜的酒杯不胜指力,最终“咔嚓”一声碎成粉碎,寿终正寝。 得,葡萄架又倒了! 凤摇摇头,对他们仨人之间的这场闹剧哭笑不得,摇摇头,起身走出厅外。 回波楼外,便是沁芳池,巧妙地沿着地形在花园衣角汇成渠,然后顺着闸门流出安陵郡主府。 虽然北夜地处大漠,可塔合儿的郡主府,却修建得颇有江南庭院的雅致和精巧,常常让凤有种错觉,恍惚间自己已经回到了青泓皇宫,而不是在北夜的安陵郡主府。 凤沿着花园的碎石小道缓缓走来。远处,回波楼内依旧乐声扬,歌舞升平。而碎石小路两旁立着青铜灯台,昏黄的光芒照得四周明明暗暗一片,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走到沁芳池边,凤便停下了脚步,仰起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不禁叹口气。 塔合儿总是避而不谈联军一事,每日里只是和楚羽串通起来捉弄何弼,而何弼也确实很完美的表现出一副吃醋大丈夫的模样,整日不务正业,只是,他这番做作,到底有几成是真,几成是假呢? 何弼虽然邪气了点,但绝非不分轻重之人,他如今的表现,当真只是因为吃醋吗?还是别有所图? 这段时间的闹剧虽然看得凤是哭笑不得,不过,该有的戒心,她可并未因此而放松,反而更加戒备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连忙回头看去。 “安……小岳安王爷?” 安镜云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沁芳池边。 他依旧一身青色的衣袍,样式简单却做工精致,衣料华贵,头上戴着明珠凌云冠,长长的黑发柔顺地披在脑后。 只是表情依旧冷淡。 听见凤略带惊讶的唤声,他抬起头看了看眼前娇小的女,黝黑的眸里闪过一丝温柔的神色,原本冷淡的神情也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叫我镜云就好。”他柔声道。 “这……不太好吧?”凤还有点犹豫。 “难道你希望我当着无数人的面叫你太后娘娘?”安镜云的神情突然变得有点狡猾起来:“我自然只能叫阿姑娘,只是,却不喜欢听见你叫我王爷罢了。” “呃……”凤被彻底问住了,抓抓头,考虑了半晌,才点点头:“也好。” 安镜云闻言笑了笑。 两人站在沁芳池边,身后,回波楼的丝竹扬,乐声传来,夹杂着放肆的笑声。 凤往回波楼的方向看了看,皱眉苦笑:“王……呃,镜云怎么出来了?” 安镜云也是颇为无奈的表情:“里面吵得头疼,出来吹吹夜风。” “……”凤很是同情地看向他,然后心有戚戚焉地使劲点头。 可随后,两人又沉默下来。 一时之间,气氛显得颇为尴尬。 也许是觉得不自在,凤犹豫了许久,才吞吞吐吐地开口:“我的飞星剑——” “你的飞星剑——” 不料就在同时,安镜云也出声道。 两人同时出声,都是一怔,待发现说的都是同样的话题的时候,反倒忍不住笑起来。 安镜云性冷淡,虽说是笑,也不过淡淡微笑而已,可是以他向来冷傲的性格来说,也算是罕见了,一双黝黑深沉的眸在凤脸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那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吧?” “什么?”凤愣了愣,旋即马上明白过来:“你是说飞星剑吗?” 安镜云点点头。 “当然很重要。”凤仰起头,看向一望无际的漆黑夜空,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来,“那是元彦送我的,是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 “……原来如此。” 听见凤再度提起元彦的名字,安镜云皱了皱眉,强行无视心里涌起的那种古怪感觉,可是终究觉得不舒服,脸色虽然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语气却变得冷冰冰的。 “既然是那样重要的东西,那约个时间,我将飞星剑还你。”他冷冷地说完。 凤不解地看向安镜云。 奇怪,之前还和颜悦色的呢,怎么一下就变得这样冷淡了? 凤虽是女,但生性爽朗,有时候并不会想太多,换句话说,就是在某些方面差根筋,若换成塔合儿,只怕早就知道安镜云为何冷淡的原因了,只可惜她是凤,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如今虽然觉得古怪,却不知为何,只好点头应道:“那太谢谢你了。” 说谢谢两个字的时候,倒是真心实意,态度诚恳,看的安镜云心里那古怪的感觉越加明显,抿抿唇,对凤道:“既然如此,改日本王再命人通知太后娘娘,现在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竟是转身就走,留下个凤不解地抓头。 奇怪了!明明是他不要自己叫他王爷,也不称呼自己太后的,怎么说了没两句话,就自己先客气上了? 男人啊~~男人啊~~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生物! 凤再度仰头看天,颇为无奈的摇摇头,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在沁芳池边待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夜风冰凉,凤身体再好,也不禁觉得有一丝寒意,于是缓缓从池边的石凳上起身,打算回去回波楼。 刚走了没两步,她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黑暗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转身,看向茂盛的花木深处,那黑漆漆的阴影里。 看了片刻,然后嘴角一勾,冷冷笑起来,同时开口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相见?偷偷摸摸地很好玩吗?” 那片漆黑的阴影里,突地传来一声轻笑,是个男的声音,缓缓响起:“果然好耳力,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哼!”凤只是冷哼一声,眼里精光一闪,再次冷冷道:“卫七公大驾光临,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哈哈哈哈~~”一阵低低的笑声,卫螭便从黑暗慢慢走了出来。 第十三章 请君入瓮01 继续呼唤推荐篇和收藏! 另外关于,刚开学很忙,所以暂时定为两天一次,等忙过这两个周,就继续每天,大家体谅一下吧~~~ 随着一阵低低的笑声,卫螭慢慢地从花木阴影走了出来。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衣衫,对襟窄袖,腰间紧紧系着根同色的织锦腰带,越发显得身材挺拔,肩宽腰细。一双精光湛湛的眸,只是斜斜地向着凤飞过来,眸亮晶晶的,嘴角带着一丝儿意味深长的笑。 凤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冷笑一声:“居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安陵郡主府,该说你是不知死活呢,还是自视甚高呢?” 卫螭倒是并不在意凤话里的讥讽之意,缓步走到她跟前,才笑道:“久别重逢,你就这样对待老朋友?” “谁和你是老朋友?”凤毫不示弱,反唇相讥:“我没立刻叫人将你拿下就不错了!” “拿我?你凭什么拿我?”卫螭闻言大笑起来。 “就凭你夜闯安陵郡主府。”凤白了他一眼:“偷偷摸摸地潜进来,非奸即盗。” “哈哈哈哈~~”卫螭越发笑得开怀:“敢当着面说西炎国主是贼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一人了。” “多谢夸奖。”凤冷哼一声,目光在卫螭脸上转了转,怀疑地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卫螭扬扬眉,并没有马上回答,英俊的脸上,依旧是那意味深长的淡淡笑容。 “虽然今夜北夜魔女设宴款待宾客,不过卫七公,你似乎并不在受邀的名单上吧?” 见凤一直狐疑地盯着自己,卫螭倒是泰然自若,而且还使劲点了点头,神态颇为诚恳。 “我确实是偷偷进来的。” ……老实说,要是卫螭和她来个抵死不认账,那凤还能冷嘲热讽,可现在他一片诚恳外加异常爽快的就承认了自己偷摸进来的事实,反倒让凤没了脾气,瞪了他半晌没吱声。 “不用这样热情地看着我吧?”偏偏卫螭还露出白白的牙齿,咧嘴一笑。 “……”凤翻了翻白眼:“你就不怕我叫人来?” 她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回波楼:“若是我和楚羽联手,想必卫七公今晚也很难全身而退吧?更何况,据说北夜魔女对待不速之客,向来是不会手下留情的,那请问卫七公,你的胜算,会有多少呢?” “想以多欺少么?”卫螭听了,脸上还是笑嘻嘻的,似乎并不担心凤刚才说的那种可能。 “我以前就说过,要解青泓之危,阁下是最快的捷径。”凤耸了耸肩膀,道:“为了青泓的安危,就算被说胜之不武,也顾不得了。” “可是何弼也在这儿。”卫螭还是不慌不忙,笑着指出这点。 “加上何弼也就俩人,还是寡不敌众哦。”凤扬扬眉,道。 “……说的也是。”卫螭看着凤,眸里精光一闪,凛冽冷酷,让凤不由自主地全神戒备起来,警惕着眼前这男人的一举一动,以防他突然发难,不料慢慢地,卫螭眼里那凌厉的寒光却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敌意的笑意,带着浓浓的宠溺,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非常疼爱的小情人,能容忍她所有的撒娇和任性。 那目光火辣辣的,看得凤心脏差点都漏跳一拍,一张俏脸微微红了红,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她正想开口,可卫螭却先出了声。 “你若是真想唤人来抓我,早就叫了,还会等到现在?”他一双黝黑的眸寒星也似的,亮晶晶地直盯着凤,脸上笑意未散。 “咳……”凤扭过头去,避开了他那炽热的目光,但卫螭的话确实又说到了点上,让她无从反驳,只能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连忙岔开话题去。 “那你潜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卫螭再次笑起来,目光看向不远处歌舞升平的回波楼,眼睛微微眯起,才缓缓开口回答:“当然是为了小岳安王爷。” “安镜云?”凤讶异地反问。 “当然是他。”听见凤惊讶的声音,卫螭看了看她,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继续道:“真是没有想到,小岳安王居然会和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他话音刚落,意料之地看见凤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凤冷冷地回道。 “我只是好奇,天底下竟然会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卫螭笑着说道。 他虽然面带笑意,但夜色昏暗,凤也并未发现他神色间隐藏的那抹阴冷与算计,绝对不止是因为他说的“好奇”而已。 而凤此刻心里所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那日郊外遇伏,虽然安镜云并未说那些刺客是什么人,但从他的神色间可以猜到,也许那些刺客的幕后指使者,其实安镜云是心有数的…… 凤飞快地扫了卫螭一眼,问道:“小岳安王曾经遇伏一事,不知和卫七公有没有关系呢?” “遇伏?”可出乎凤意料的是,卫螭满脸惊讶,似乎这件事是第一次听说,神色不似作伪,倒是让凤心下嘀咕,疑惑起来。 “难道不是你?” “天地良心!”卫螭举起双手叫屈:“我与那小岳安王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 “无冤无仇难道就杀不得了?”凤冷冷道。 她毕竟出身世代簪缨的官宦世家,哪里不知利益冲突下的尔虞我诈,无冤无仇又怎么样?一旦成为阻碍,爹娘老也照除不误,更何况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卫螭闻言也是一愣,竟没有马上为自己分辩,一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凤,眼神复杂。 凤却转身就走。 刚走出没两步,耳后突然传来风声,她心一凛,正待回身,耳边却突然传来卫螭的声音。 低柔,却近在咫尺! “这么快就帮着小岳安王说话了?丫头,你真的好狠心呐。” 耳边猛地传来说话声,而且说话那人就像是紧紧贴着自己耳廓说出来的一般,脖上都能感觉到对方暖暖的呼吸,凤顿时浑身都绷直了,脑响起危险的信号,下意识地转身攻击,拳头却正好被卫螭紧紧捉住,脉门一紧,已经被卫螭扣住,动弹不得。 卫螭的身体挨得很近,近的几乎身体都贴在了一起。 “怎么每次见面,说不了几句话就打?”卫螭缓缓笑道,神情暧昧:“难道和我没事就掐架,很好玩不成?” “废话!”凤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等说完才发现似乎不太对劲,怎么听上去竟像是撒娇的意思了?可话已经说出了口收不回来,只好瞪着眼生气。 卫螭轻笑一声。 他用的力道恰到好处,既能制住凤动弹不得,又不至于伤害到她。而凤知道自己武功相差卫螭太多,也干脆放弃了无用的反抗,愤愤地瞪着他。 “难道说,你把他当成了元彦?”卫螭低低地说道,语气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 “闭嘴!你没资格提起他!”凤怒道。 “哼!”卫螭听了,眼精光一盛,手上略微用力,凤顿时觉得双腕酸麻不堪,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 “啊……” 而趁着她张口的功夫,卫螭竟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双唇。 牙齿吮咬着那双柔嫩的唇瓣,尽情地掠夺着对方檀口的一切,强势而不容拒绝。 凤只觉唇上传来隐隐的刺痛,当下毫不犹豫就狠狠咬了下去,可卫螭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做似的,在牙齿合拢之前将自己的舌头退了出去,凤反倒差点咬到自己,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知不觉,卫螭也早就放开了凤,身向后一晃,整个人已经飘到三步开外。 他看着面红耳赤的凤,只说了三个字—— “傻丫头……” 然后,就再没说下去,足尖一点,接连几个起落,人影就已经消失在了花木扶疏之间,再不见了踪影。 “……” 凤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才抬起手,狠狠擦了擦自己刚被强吻过的双唇。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突然吻自己呢…… 为什么呢…… 她楞楞地想着,竟是彻底怔住了。 第十三章 请君入瓮02 继续呼唤推荐和收藏~~~~~ 接连几日,倒也平安无事,一切照旧。 这天秋高气爽,塔合儿来了兴致,拉着凤就出城打猎去。 一行人离城十余里,只见碧草茫茫,风传来青草的清香,沁人心脾。塔合儿兴致颇高,见一只兔斜刺里窜出来,她连忙接过弓箭,拉开了弓弦,飕地一声,羽箭射出,兔应声而倒,两旁随从欢呼起来,早有人上前捡了回来,恭敬地递到塔合儿面前。 塔合儿扫了眼,就笑嘻嘻地对凤道:“阿姐姐也露露身手吧。” 凤笑了笑:“我是客,怎好抢了主人的兴头?郡主身手不凡,令在下佩服。” “阿姐姐才是身手不凡呢。”塔合儿道:“当年与西炎国主卫螭一战,可谓是人尽皆知,天下谁不知道姐姐的大名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驱马上前,玉柄乌金的鞭扬起,往远方辽阔的草原一指:“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比试一下马术如何?” “这……”凤还在犹豫,但转念一想,便欣然应允。 北夜人本就擅于骑术,更何况塔合儿?而凤自幼长于边疆,也是骑术了得,两人并驾齐驱,一骑雪白,一骑乌云,就径直往远处奔去。 草原辽阔,两骑快马,一前一后,正飞驰着。 阳光下,只见那两匹马都极为神骏,乃是万选一的良驹,而马上的人也是极俊。 一位是灿若玫瑰的少女,眉目含情,衣着华贵异常,浑身上下透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高傲而倔强。 至于另一位,也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女,面容精致清秀,神情坚毅,虽然衣衫普通,却隐隐有股让人不可忽视的贵气,却又不像旁边那位少女一样高高在上不可亲接近,而是让人觉得随和,亲近之心油然而生。 “阿姐姐,你可要输了哦!”塔合儿略胜了一筹,回头笑道。 凤笑笑不语。 秋阳熙和,暖暖的,温柔而亲切。 不知不觉间,凤双腿用力,胯下马儿长嘶一声,加快了速度往前飞驰,不多会儿就超过了塔合儿。 策马狂奔,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凤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风飞扬,整个人像是与马儿合为一体似的。 碧草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远处能看见巍峨的群山,沿着天边绵延而去,蓝天白云,一澄如洗,碧空盘旋着几点黑影,那是飞入苍穹的苍鹰,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策马飞驰的两人。 凤此刻早把和塔合儿比试的念头抛到了脑后,只觉空气清新,而那种疾驰的速度让自己突然间畅快起来,只想越快越好,将胸臆间那股郁气都发散了开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塔合儿一直紧随在她后面,见她勒住了马缰,于是笑道:“阿姐姐这可发泄了?” “……多谢你。”凤倒是由衷地感谢。 塔合儿机灵,早看出凤最近郁郁不欢,她也不好直接问,才想到个打猎的借口,硬拉着凤出来散心。 一番疾驰,果然将胸臆间郁气散去不少,凤长长叹口气:“郡主善解人意,凤感激。” 塔合儿还是笑吟吟的,缓缓靠近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看着凤,道:“阿姐姐,柳暗花明又一村,何苦都憋在心里,没得憋坏了自己呢?” 凤闻言苦笑。 她倒是想整天无忧无虑没烦恼呢,可青泓之危是一层,酷似元彦的安镜云是一层,那态度暧昧不明的卫螭又是一层,这一层一层的压在心里,能不郁结吗? 见凤眼黯淡起来,塔合儿眼珠转了转,若无其事地开口:“阿姐姐在想什么?” “……”凤抬起眼看了看塔合儿,并没有马上回答。 眼前的少女面若玫瑰,美丽无双,看上去也是一派年少纯洁,天真烂漫,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完全就是个不知人间险恶的大家闺秀,哪里知道她会是鼎鼎大名的“北夜魔女”,连各国国主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 只是,玫瑰花虽美,却是有刺儿的,就不知眼前的这朵玫瑰花,什么时候能稍微松松口风呢? 青泓的局势如今依然胶着,北夜西炎联军久攻不下安城,父亲虽然能守城不出,却也不能解了安城之围,而自己已经不在青泓的事实,又能隐瞒得了多久? 虽然在北夜塔合儿这里,自己的身份并非无人知晓,但也只限于塔合儿、何弼、安镜云以及卫螭四人而已,在外人面前,塔合儿也从来是称呼自己“阿姐姐”,何弼也非常合作的并未揭穿自己身份,毕竟,一旦成为公开的秘密,麻烦事也就会接踵而来。 尤其是……安镜云与卫螭…… 让她一直非常在意的,就是安镜云,还有突然出现在北夜的卫螭。 如果说安镜云来北夜,是为了参加典礼的话,那卫螭又是为何出现呢? 她知道西炎国风尚武,卫螭身为一国之君,身上却颇多江湖习气,喜好四处游走,但如今悄悄的出现在北夜,是不是也未免太凑巧了一点?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凤想得微微有点出神,连塔合儿叫她都没听到,直到她连叫了好几声,才猛地惊醒过来。 “郡主何事?” 见凤心不在焉的样,塔合儿抿唇一笑:“阿姐姐想什么想得那么入迷?” “也没什么……”凤刚刚说完,心念突地一动。 卫螭出现在北夜一事,塔合儿知道吗? 自那夜之后,自己倒是暗试探过何弼,似乎连他这个西炎大将军,也并不知道自己国君曾出现在安陵郡主府,根本以为卫螭还在安城边关。而塔合儿整天言笑晏晏,卫螭一事,她又知道多少? 凤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的塔合儿已经撅起了嘴巴。 “阿姐姐老是想其他的事情,难道和我在一起,就那么没趣吗?”她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泪珠在眼打转,眼看就要落了下来,那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凤沉默地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别人或许会上当,然后被啃得渣都不剩,可她凤好歹也算是曾吃过北夜魔女一次亏的人,吃一堑长一智,明知她是故意装委屈还要上当,那就只能说,脑被驴踢了。 幸好,凤从来不是脑袋漂浆糊的那种! 她翻了翻白眼,才把头转回去看向塔合儿,开口道:“将楚羽和何弼单独留下,你就不怕郡主府被他们拆了?” “总得留下个人看着何弼嘛。”塔合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像极一只慵懒的猫:“那家伙是养不乖的狼,随时会反咬一口。” 塔合儿对何弼的评价,凤绝对赞成。 “而且……”塔合儿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弯了弯,继续道:“有楚羽在,我才放心。” 楚羽吗? 听到塔合儿提起楚羽名字,凤倒是突地想起个问题来。 “你和楚羽,似乎认识很久了?” “岂止久,简直是久得不能再久了。”难得塔合儿第一次没有回避这个问题,笑嘻嘻地回答,可话音未落,脸上笑容突然消失了,面孔一板,神色凝重。 而凤也早就变了脸色,两人齐刷刷地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草地微微隆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草皮之下,正迅速朝向她们的方向而来。 突地一声巨响,地面炸裂,从那大坑窜出好几个人来,黑布蒙面,都手持雪亮的兵器,直奔塔合儿而去。 超短篇恶搞番外 突地一声巨响,地面炸裂,从那大坑窜出好几个人来,黑布蒙面,都手持雪亮的兵器——“兔填坑!” 第十三章 请君入瓮03 这一下事出突然,塔合儿的侍卫还并未追上来,此地只有凤与塔合儿两人,而对方人多势众,情况竟是危险万分。 “魔女!受死吧!”随着一声高呼,冲在最前面那人直奔塔合儿而去。 “哼!”见形势危急,塔合儿却是不慌不忙,眼见刀尖已经递到了她面前,纤腰一扭,整个人如风落一般,轻飘飘地自马背上跃起,足尖同时踢上那人咽喉,“嗤”地一声轻响,鞋暗藏的利刃已经划破了那人喉管,鲜血喷薄而出。 塔合儿却借此一力,身往后飘去,身上根本没有溅到半点儿鲜血。 足尖刚落地,马上又有其他刺客滚地砍来,攻向她下盘,塔合儿避开了一方,却顾不上另外一方,眼看一双脚掌就要被砍了下来,正在此时,传来对方的惨叫声。 塔合儿循声看去,原来是凤出手,解决掉了两个刺客。 两人没有兵器,赤手空拳的,虽然还能抵挡,但对方人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凤习惯性地伸手到小腿处一摸,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飞星剑还在安镜云手里,而此刻,迎面一刀砍来,她身连忙一侧,闪身躲过,同时狠狠一掌砍在对方后脖上,那人顿时应声而倒。 凤越打越是心里嘀咕。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虽然用脚趾头想也想得到塔合儿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但都是敢怒不敢言,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胆敢行刺塔合儿? 也许塔合儿赶不上卫螭或者楚羽的内功深厚,但论招式之精妙,却是不下任何一人,连凤看了都甘拜下风,要杀她,绝非那么简单容易的事情,如今是谁敢在老虎嘴上拔毛? 还有前段时间安镜云也遇刺……实在让人不由得会联系起来,叫人浮想联翩啊! 虽然心里疑团一大堆,但现在而今眼目下,在刺客一波接一波的攻势下,她也实在无暇去深思其的关联,专心迎敌。 刺客武功不俗,饶是塔合儿和凤武功高强,在敌众我寡的局面下,也渐渐觉得吃力起来,塔合儿沉着俏脸,虚晃一招,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支小小的竹管,“飕”地一声尖啸,一溜紫色的烟火就窜上了半空,颜色诡异。 凤心知这是塔合儿召集部下的信号,当下精神一振,双掌向前挥出,正一人胸口,那人惨叫一声,立时摔了出去,在地上翻滚。 而不到片刻的功夫,只听见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滚雷一般赶了过来,为首的侍卫长见塔合儿遇刺,吓得脸色苍白,抽出兵器高呼一声“保护郡主!”,就自己率先冲了过来。 这时,塔合儿那目无表情的脸上,才算是露出丝冷冷的笑容。 “可算是来了,真慢。”她道。 援兵一到,形势立刻扭转,那些刺客虽然功夫不错,但敌不过塔合儿部下潮水般涌上来,一阵厮杀,不多会儿就乱刀砍死几个,生擒一个,押到塔合儿面前。 塔合儿抬眼看了看,嘴角勾了勾,冷冷一笑,开口道:“是谁指使你刺杀本郡主的?若是说了,还能饶你不死。” 凤站在一旁,稍微隔了点距离。 毕竟,这是塔合儿的事情,自己也不便插手,当下只是静静地听着。 “呸!妖女!”那被生擒的刺客满身血污,一双充血的眼恶狠狠地瞪着塔合儿,“要杀就杀,哪那么多废话?” “嗳哟?还挺有骨气的嘛~~”听见骂她妖女,塔合儿不怒反笑,可一双眸却是冷冰冰的:“不知道你身后那人给了你多少钱,买本郡主这条命呢?” 那人闻言脸色立时大变,看着塔合儿话都说出不来。 塔合儿笑了一会儿,脸上笑容突地一收,变得冷酷无比:“你以为什么都不说,本郡主就查不出来了不成?” “你……”那人犹自嘴硬:“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塔合儿的反应只是挥了挥手掌,根本不以为然。 “你不说就算了,带下去。”她下令道。 侍从应了声,就拖着那人下去了,在草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污痕迹。 凤见了皱了皱眉,却并未说什么。 对方行刺的目的是塔合儿,她都不以为然了,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真抱歉。”塔合儿已经走到她身边,笑道:“本来想让阿姐姐好好散心的,却没想到遇上这种事,搅了姐姐的兴致,还请多多包涵。” “郡主客气了。”凤礼貌地回道。 侍卫早就牵上两匹马来,两人翻身骑上,在侍卫的簇拥下,缓缓往来时的路返回。 和来的时候不同,塔合儿那漂亮的面孔上褪去了笑容,樱唇抿起,目光冷冰冰的,神色显得十分严肃。 难得看到她这样难看的脸色,凤也不禁好奇,但碍于自己还是“客人”的身份,也不太好问出口,正在犹豫,塔合儿却先开口了。 “阿姐姐,今日这事,暂时瞒着楚羽和何弼可以吗?” “……当然可以。”凤点点头。 又走了一会儿,塔合儿突然将手一挥,四周的随从会意,放慢脚步落在了后面约十来步的地方,让凤和塔合儿两人独自在前。 这时,塔合儿才再次缓缓开口:“楚羽我不担心。” 她一双秀眉略微皱了皱,眼也满是精明的神采:“我担心的,是何弼。” “难道你觉得今天的事情和他有关?”凤问道,意料之地看见塔合儿摇头。 “他不会这样做的。”提起何弼,塔合儿笑起来:“虽然那家伙是养不训的狼,不过养狼为患的,可不是我北夜魔女。” 见凤若有所思的模样,塔合儿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了起来,那笑容像极一只狡猾的狐狸。 “阿姐姐……”她慢吞吞开口:“你似乎并不太开心啊。” 听塔合儿话里有话,凤扬起眉,向她看去。 塔合儿似乎也并没等着凤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姐姐的心事,塔合儿也略能猜到一二。” 她先是扬起马鞭指了指前方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道:“想必,是为了两国联军的事情吧?” 想不到塔合儿居然在此时主动提起这件事,凤虽然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当下神色如常,回答:“郡主冰雪聪明,果然瞒不了你。” “阿姐姐,你就别再给我戴高帽了。”塔合儿闻言大笑起来:“其实从姐姐和楚羽踏进北夜境内,我就猜到了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时机尚未成熟,才一直不曾明言。” 她笑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本来嘛,瞧在楚羽的面上,这个忙,我也得尽力的,只是……” “只是什么?”凤知道塔合儿这是在讲条件了。 既然塔合儿已经松了口,那么只要她提出条件,自己就少不得尽力完成,毕竟,青泓是她的故乡,更是元彦留给她的珍贵的宝物,虽然这副胆对她来说太重了些,可也得咬牙撑下去! “只是想请姐姐帮我一个忙。”塔合儿笑眯眯地道。 “……什么忙?”凤不知塔合儿在打什么主意,警惕地问。 “哎呀,阿姐姐别这样一副吓人的表情嘛~~”塔合儿掩唇一笑,可脸上的笑容旋即褪去,变得精明无比,缓缓地开口:“只要阿姐姐帮我得到那样东西,我就游说可汗撤兵,定让姐姐满意。” “……”凤眯起一只眼看向她,思量了许久,终于点头。 “一言为定。” 第十三章 请君入瓮04 其实塔合儿提出的要求并不困难,只是要凤在北夜祭天大典的时候,把“一样东西”从可汗的后宫偷出来。 而北夜祭天大典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集合在祭坛,后宫基本上是空的,只有寥寥可数的侍卫,以凤和楚羽的武功,要偷偷潜进皇宫,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换句话说,塔合儿出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没有想象的刁难和故意拖延,简单的就像是故意给他们一个借口,一个让塔合儿帮忙的借口。 凤虽然知道塔合儿向来做事不拘一格,但是这件事如此顺利,还是让她忍不住心里嘀咕了很久。 楚羽却并不以为意。 “她既然开了口,就不会反悔。”他这样笑眯眯地对凤说:“塔合儿虽然被人称为北夜魔女,可是一诺千金,承诺过的事情,从不会反悔。” 听了楚羽这样说,凤勉勉强强打消了疑惑。 虽然她不清楚楚羽和塔合儿的关系到底亲密到什么程度,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应该是没问题的,当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专心地准备去当“梁上君”。 同时也不禁苦笑不得。 想不到她身为堂堂的一国之后,居然也有沦落到去做“梁上君”的一天…… 祭天大典的日,很快就到了。 这日一大早,祭天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地从皇宫出发。大队禁军从皇城鱼贯而出,沿着笔直的大街整齐地向前行进,随后,又有两人各持朱幡开路,后面跟着的都是宫的内侍宫女,也是排列的整整齐齐,接着是一辆华贵的七宝龙辇,满缀明黄色的金线和流苏,上面端坐着北夜可汗。 见到国君出现,两旁的百姓都纷纷跪了下来。 北夜可汗的病并未痊愈,脸色还有些苍白,精神也不是很好的样,有点昏昏欲睡的。他后面是正妻阏氏的凤辇,也是缀满了七宝璎珞,华丽精致,再往后,才是后宫一些较为得宠的妃嫔的辇驾。 队伍浩浩荡荡的,接着就是皇亲国戚,武百官。 塔合儿身为安陵郡主,自然也是要出席大典的。 她又和别的女不同,骑着马,一身绣金线掐花的红色衣裳,越发衬得肤色雪白,艳若桃李,足上一双鲜红色的牛皮靴,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卓尔不凡,不知将多少美貌妃嫔皇室郡主都给比了下去。 她表情似笑非笑的,偶尔回头看一眼,就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去,只是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就更加似是而非了。 何弼就在距离她不是很远的地方。 他是西炎的使者,本来就是为了参加这次祭天大典而来,如今和其他贵宾慢慢跟在后面,一双眼睛只是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塔合儿。 心思复杂。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国君卫螭也在北夜境内的事情,名义上,他只是代表西炎国主出席的,典礼结束就要离开北夜,而当初住进安陵郡主府,除了有部分是私心之外,更多的是想监视凤和楚羽。 这两位出现在北夜的原因,想都不用想是什么,而不论是他们也好,自己也罢,关键都在塔合儿身上。 当初游说北夜可汗出兵,塔合儿并未表态,不赞成,但是也没明显的反对,就像是完全置身事外一样,才让他顺利地做到了两国联军,如今凤的出现,和塔合儿对凤那一反常态的亲热态度,都很有可能让她站到反对联军的那方去,而在可汗面前,塔合儿的影响力,是那位力主出兵的南阁主根本就无法比拟的,一旦塔合儿开了口,北夜很有可能会撕毁联盟,转而投向青泓那方,如果真是那样——西炎就不得不撤兵退回国内了! 而最让他介意的,是凤和楚羽现在的行动。 他们是悄悄潜入北夜的,祭天大典自然也不会有他们参加的份儿,但是,一旦让那两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就十分危险了…… 他们会做什么呢? 他们要怎么说动塔合儿呢? 何弼百思不得其解。 塔合儿心思多变,他向来捉摸不到,如今更是大为头疼,偏偏塔合儿行动一切照旧,根本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就让他越加的摸不着头脑了。 塔合儿到底有没有给凤开出条件呢? 如果开了,那条件又会是什么呢? 凤瞪着眼前正在睡觉,粉妆玉琢的小女孩有点发怔。 她确实是答应了塔合儿从后宫里将一样东西偷出来,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东西”会是个、七岁的小女娃! 那小妖女!不会是耍我吧? 第一时间内,凤脑里冒出这个念头来。 塔合儿说的一点都没错,宫里的侍卫很少,剩下的也根本不是她和楚羽的对手,基本上是根本没被发觉就潜进来了,而在塔合儿的内线指引之下,来到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可是一见到所谓的要带出宫去交给塔合儿的“明珠”,顿时就傻了眼。 宫内一干宫女太监侍卫全部被楚羽点倒在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头看见凤呆站在床前入定,又是焦急又是好奇。 “我说你快点啊,等下巡逻的就过来了,你到底在看什么——”楚羽话没说完,眼前一幕也让他和凤一样,站在床前就学老僧入定。 只见七宝香榻流光溢彩,上面绣被芳香,锦绣堆是个嫩嘟嘟的小女娃,完全不知人间疾苦的幸福模样,闭着双眼睡得正香。 “……她是谁?”隔了许久,凤终于小声问道。 “……没记错的话,是可汗最小的女儿宝珠公主。”楚羽对北夜皇室倒是熟悉的很,回答。 “……这就是塔合儿要的‘明珠’?” “……掌上明珠嘛,也是明珠……” “可是……这是个小孩呀!”凤压低了声音叫道。 “照做就是,塔合儿必定有她的用意。”楚羽思量了片刻,道:“再说了,不过是个小孩,想必塔合儿也不会加害于她,若有什么意外,我和你两人还不能护她周全不成?” 想想也对,凤犹豫了一会儿,也就咬牙答应了。 楚羽怕小公主半路上醒来暴露了行踪,伸手点了她昏睡穴。 他下手很轻,对方毕竟还是个小孩。 然后将小公主抱了起来,两人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见四下无人,于是沿着屋顶飞檐走壁而去。 第十四章 柳暗花明01 推荐~~~收藏~~~弱弱的呼唤~~~拜求~~~ 宝珠公主被歹人从皇宫掳走一事,毫无意外地在整个永安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可汗大怒。 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劫走,而且还是在祭天大典的时候,让他觉得颜面无光,震怒之下,勒令负责京城防卫的南阁主三天之内,定要完好无损地救出小公主。 南阁主头都大了。 他当时防卫重点全都放在了祭天大典上,哪里知道会有人如此大胆,居然敢闯进皇宫劫走公主,如今自己的几个亲信为这件事,砍头的砍头,削职的削职,倒平白的让东阁主看了场笑话。 或者说,是被东阁主身后的北夜魔女看了场笑话。 他倒是怀疑过会不会是塔合儿捣鬼,但没有证据不说,这随意诬陷安陵郡主,就算他是南阁主,也担不起那罪名的。那日在御书房可汗面前,他还没明说呢,就是暗用语言刺探了一下,塔合儿就哭得梨花带雨泪如雨下,一口一个“愿以一死证明自己清白”,二话不说就要往柱上撞,吓得宫女太监们连忙抱住,可汗也被唬得满头大汗,连忙细语安慰,再不敢说一句重话。再加上后来出现的皇后,痛失爱女着急得人都瘦了好几圈,见塔合儿哭得凄凄惨惨切切也不免悲从来,堂堂可汗的御书房顿时就变成了俩女人抱头痛哭的菜市场,闹得可汗头大如斗,于是下了三天的限令,要是三天之内还不能将小公主完整无缺的找回来,就等着去守城门吧。 南阁主简直是焦头烂额了。 而御书房那场闹剧传入凤耳朵里的时候,凤也不禁再次为塔合儿的演技甘拜下风。 明明幕后主使就是她,偏偏还一副无辜的模样,小女孩一样天真无邪似的,却不动声色就将南阁主搅得不得安宁。 虽然……凤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塔合儿给利用了? 尤其是当三天后,南阁主依旧没有寻到小公主的半点下落,脸色灰败的就像死了爹妈似的,凤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不过,塔合儿利用是利用,倒也还算是遵守承诺,想出了一招让可汗不得不退兵的计策。 那日凤和楚羽盗出小公主,塔合儿就安置在了一处秘密的地方,盘算着三天期限已过,她带着手下就一马当先“杀”向“歹徒”的巢穴,救出了“落入魔爪”的小公主。 而“歹徒”穷凶极恶,竟然负隅顽抗,安陵郡主为了平安地救出小公主,不惜以身犯险,最终杀退了歹徒,救出了娇弱无辜的小公主。 凤和楚羽也伪装成了塔合儿的手下,从头到尾看完了这出闹剧。 塔合儿自编自导的闹剧! “呜……塔合儿姐姐……”小公主明显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害怕的很,小手抓住塔合儿的衣角,怯生生的抽泣。 “哎呀~~塔合儿姐姐不是来救你了吗?”塔合儿倒是一脸和蔼的微笑:“大家都很担心小公主呢,争先恐后地要来救您。” “可是……好可怕……呜呜呜……”小公主毕竟年纪还小,闻言鼻一皱,又哭了起来。 楚羽最见不得小孩哭,见小女娃嘴巴一扁,就很有先见之明地闪到了一旁,顺带将元钧推了进来。 “你看,连他都不惜以身冒险,来救我们的小公主了哦。”塔合儿倒是和楚羽配合默契,马上就对着宝珠公主道。 “他是谁?”见到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宝珠公主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连哭都忘记了,眨眨大眼睛,好奇地看向元钧。 “他叫元钧,是青泓国的太哦。”塔合儿倒是很尽职地解释道,然后手臂一伸,就将还在丈二金刚摸不到后脑勺的元钧抓了过来,和宝珠公主来了个眼对眼面对面。 “元钧太……” “宝珠公主……” 两人刚打了个照面,都齐刷刷地红了脸。 元钧虽然跟着凤东奔西走,但和同龄人在一起还是第一次,当下不禁有点手足无措,涨红了脸偷偷看向宝珠公主,却见她一张粉嘟嘟的漂亮小脸蛋,大眼睛黑白分明,眼眶红红的,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儿,嘴角微微上翘,正好奇地看着自己,整个人就像是个玉娃娃似的,说不出的粉妆可爱。 而宝珠公主又何尝不是第一次见到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孩?也是非常好奇,张大了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元钧。眉清目秀的,斯俊雅,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安静的气质,脸很红,可是……自己的脸好像也一样红啊…… 宝珠公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也许是见到宝珠公主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珠,元钧犹豫了一下,拽出袖,笨手笨脚地想要替她擦干眼泪。 “那个……别哭……我……我们救你出来了……所以……别哭……别哭……” 元钧很少和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打交道,如今情急之下,也不知该说什么,嘴里翻来覆去就是一句“别哭”。 他身上没有带手绢,只好将袖拉了半截出来替宝珠公主拭泪。 也许是见他动作笨拙,宝珠公主毕竟还是小孩,突然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啊!你笑了!你笑了!”见宝珠公主笑了,元钧也觉得高兴。 塔合儿见状笑得越发愉悦,道:“好啦,我们也该回去了,可汗十分担心公主呢!” 她将宝珠公主抱上了马车,故意又大声地对着元钧问:“你们先回去。” “诶?元钧……元钧太不和我们一起走吗?”宝珠公主马上拽住了塔合儿的衣袖,着急地问道。 塔合儿很惋惜的摇摇头:“不行呢,小公主,元钧太要是被可汗见到,会被关起来的。” “为什么?”宝珠公主闻言大惊,漂亮的小脸蛋上满是惊慌的神色。 “嘘~~”塔合儿故作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公主不能把元钧太的事情告诉你父皇母后哦,不然元钧太要被抓进天牢的~~” “我不会说!”宝珠公主连忙使劲摇头,担忧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元钧,咬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的样,跳下马车就朝向元钧跑去。 小公主明显平时很少运动,就那么一小截路,都跑得撞撞跌跌,叫人看了不禁捏一把冷汗。 元钧看着她一溜小跑到自己面前,然后将自己脖上的贝护符摘了下来,踮起脚尖挂到了元钧脖上,双手叉腰,非常得意地开口:“你带着这个,父皇见到就不会为难你!” 她给元钧挂护符的时候,元钧的一张脸红得就像是快要滴出血来了。 倒是乐了一旁看好戏的塔合儿,见事情完全按照她设想的那样进展了下去,心乐开了花,可脸上还是装出很惊讶的表情,对宝珠公主道:“小公主,你怎么把护符给他了?” 宝珠公主的小脸蛋也是羞红得像番茄,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看塔合儿,犹自嘴犟:“我……那是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 说完,就又是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了马车旁,不过这次怎么也不肯转过身来,背对着众人扭捏不安。 塔合儿忍住笑,趁周围的人不注意,对着满脸黑线的凤眨眨眼,就护着小公主上了马车。 宝珠公主似乎很舍不得离开,把头从车窗内探了出来,使劲看向元钧的方向,满脸依依不舍。而元钧呆站着目送宝珠公主离去,面孔通红,小手一直握着宝珠公主刚才给他戴上的贝护符,整个人傻乎乎地,竟是呆了。 “……” 凤一手支额,已经找不到任何语言来表达自己此刻那跌宕起伏的心情。 她想她终于知道塔合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掳走宝珠公主,趁机排除掉东阁主的势力,此乃其一;设计让宝珠公主与元钧见面,这便是其二。 宝珠公主是北夜可汗最疼爱的女儿,几乎是言听计从,只要宝珠公主开了口,塔合儿劝说退兵一事,就事半功倍了,而且最关键的是…… 凤看了看还处在面红耳赤状态的小元钧,靠近他身边,慢吞吞地开口:“元钧,你知道在北夜,女孩将项链送给男孩,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啊?”元钧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母后,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 楚羽这个时候也游手好闲地踱了过来,蹲下身,脸上满是促狭的笑意,缓缓开口。 “在北夜,女孩如果把自己的项链送给了男孩,而男孩也接受了的话,那就意味着,男孩接受了女孩的心意,要娶她做妻。” 他笑嘻嘻地指指元钧脖上挂着的贝护符,笑道:“小钧钧,你已经有未婚妻了哦!” “…………” 元钧顿时彻底石化。 第十四章 柳暗花明02 昨天出了点意外,没来得及,今天补上~~~~ 根据北夜史官记载,可汗是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下令招回了正在北疆的北夜军。 原因为何,已经无可考证,有种说法,是青泓秘密派遣使者,代表青泓太元钧,向北夜可汗提出了联姻的要求,而可汗也不知为何,竟然应允了使者的要求,答应将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宝珠公主许配给元钧太,待两人成年之后,就正式成亲。 既然北夜和青泓成了亲家,那自然也没有再继续战争下去的理由。况且北夜国内也不是全部赞成这场战争,以安陵郡主和东阁主为首的一干朝臣权贵,都旗帜鲜明地站在反对的一边,于是可汗也就顺水推舟,彻底撕毁了和西炎的合约。 而这些事,几乎只是几天之间,就将局势彻底变了过来。 卫螭到底是如何地心有不甘,凤等人也无从得知,不过从何弼那如丧考妣的难看脸色,还是能猜到一二。 “看起来我再在北夜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安陵郡主,我就先行告辞了。” 何弼如是说。 他倒是很潇洒,知晓了可汗撕毁合约一事,也只是脸色古怪地盯了塔合儿许久,然后,就主动提出离开安陵郡主府,当天就离开了永安。 塔合儿也并未阻止。 她对待何弼的态度,向来叫人猜不透。 见何弼离开,她也是表情复杂,但不到一刻钟,就又恢复了素日嘻嘻哈哈的模样,笑嘻嘻地说晚上开庆功宴。 不知为什么,凤突然同情起何弼来。 说是庆功宴,塔合儿喝了没几杯就找了个借口离席了,再没回来,大家也觉得索然无味,都散了。 凤哄元钧回房去睡觉,自己却全无睡意,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就不觉又好气又好笑。 莫名其妙地,甚至可以说是近乎胡闹地就解决掉北夜西炎联军的问题,让她总觉得事情是不是进行得太顺利了? 顺利让她都有点不敢相信。 但回想之前发生过的事情,虽然大多是胡闹,却也委实找不出什么破绽来,而且塔合儿对北夜可汗的影响力,也是完全出乎她意料的…… 凤散步到了花园,刚转过长廊,就看见紫藤花架下,楚羽一个人正静静地坐着。 她于是走了过去,笑道:“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楚羽身边已经空了两个酒坛,手里还拎着一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仿佛泥胎木塑一般,动也不动。 凤不出声地叹口气。 楚羽性不羁,游戏人间惯了,少有这样郁郁寡欢的时候,而且他虽然酒量很好,但只限于一坛,喝多了必倒。如今凤一眼看到俩空坛,问都不用问,就知道眼前的人,绝对已经喝高了。 记忆里,上次看见楚羽喝醉,是通知自己元彦死讯之后,一个人整整喝掉了三坛,醉得人事不省。 如今,他又是为何喝醉? 凤踮起脚尖靠近他,低下头,正想好生看看他是不是已经醉得睡过去了,不料刚凑近,楚羽却冷不丁地突然出声。 “你也来了?” “赫?”凤一吓,差点没跳起来。 楚羽抬起头来看向她,双眼在夜色越发显得亮晶晶的,就像寒星一般。他笑着,笑容明媚,再加上酒意上涌的关系,双颊一片丹霞弥漫,本就漂亮的面孔越加风情万种,倒有点儿雌雄莫辨了。 “陪我喝酒吧。”楚羽笑道。 ……天大地大喝醉的人最大! 凤倒是顺从地坐了下来,见楚羽伸手又去拎酒坛,连忙按住,劝道:“别喝了。” “诶?”楚羽明显已经有了分醉意,见凤阻止自己,漂亮的桃花眼对着凤眨了眨,然后,就将酒坛一递:“你要喝?” “……我才不喝!”凤瞪起眼,哭笑不得。 “又不陪我喝酒,那找我干嘛?”楚羽撅起嘴,神情委屈地发牢骚。 “你说呢?”凤叫道。 要是别人喝醉了,她才懒得管,可楚羽是自己的青梅竹马,难道也不管不成? 正想将眼前喝高了的家伙拽回他自己房间去,可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楚羽一把抓住左手。 “去那里?”楚羽嘿嘿笑着,口齿都有点不清了:“你……你想逃?” “谁逃了?”凤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楚羽到底在说什么,当下就想挥开楚羽的手,却惊讶地发现,对方的手竟似铁箍一般,紧紧地圈在自己手腕上,根本挣不开! 而且,楚羽顺势用力一扯,她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被拽了过去,毫无悬念地撞进楚羽怀里。 楚羽浑身都是浓烈的酒气,熏得凤直皱鼻,正想开口吼醒他,不料对方却先开了口。 “元彦……你……还想逃到什么时候?” 楚羽的声音很轻,再加上带着分醉意,口齿也不是很清晰,但凤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整个人都僵住了。 连自己还在楚羽怀里这件事,也震惊的忘记了。 “元彦……你……你这个……你这个……”楚羽咕哝了半天,也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身却渐渐地滑下石凳,本来是他抱着凤的姿势,如今却变成了他的头倚在凤肩膀上,全靠对方的力量支撑着他软绵绵的身体,才不至于整个滑到地面上。 凤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家伙喝高了撒酒疯,倒也和别人不一样,就喜欢揪着人喊“元彦”,以前当着元彦的面就揪着自己喊,本尊在一旁是满脸黑线哭笑不得,想不到这么久了,这毛病还是一点都没改。 “包?包?”凤小声叫着楚羽的绰号。 楚羽睁开迷离的眼,盯了她半晌,咧嘴一笑:“那面条在哪里?” “……面条不在这里。”凤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 包和面条,分别是小时候,自己给楚羽和元彦起的绰号,如今岁月流逝,当年的小毛头已经长大,曾一起淘气说好要一辈在一起的三人组,却只剩下了两个人。 面条在哪儿? 凤闭上眼,许久,才缓缓睁开。 她将楚羽扶起来,让他俯在桌上。 楚羽酒意袭来,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趴着就睡着了。 一旁,凤静静地坐着。 也许是因为之前都太忙的关系,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倒让她无暇想起元彦来,也无暇悲伤,如今,那种像是钻心剔骨的感觉,竟如同潮水般猛地涌了上来,将她整个人都吞没了。 她捂住心口,仿佛那里受了伤一样,痛苦地皱眉。 紧紧咬住唇,拒绝任何表示脆弱的声音溢出。 她是元彦的妻,是青泓至高无上的太后! 但是啊……元彦……你将这样一个重担托付给我,我……真的能够承受得起吗? 我……真的有能力,守护住你留下的青泓吗? 凤无声地一遍遍问着自己。 她从来不是妄自菲薄之人,但也从不高估自己。 也许,论武功论别的,自己算得上厉害,但是,元彦留给她的,是一个诺大的国家,是曾经强盛无比的青泓啊! 她真的能够接过这副担吗? 她真的有能力接过这副担吗? 扪心自问,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第十四章 柳暗花明03 继续呼唤推荐和收藏~~~~ 古人说的好,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如今的凤,大概就是处于那“愁更愁”的阶段。 被楚羽勾起了伤心事,凤竟然也将那坛酒全灌了下去。她酒量本来就没有楚羽好,包一坛酒尚且立倒,何况她? 半坛下去,她就开始指着月亮高歌“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等一坛喝得滴酒不剩,她早就彻底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了,呆坐在紫藤花架下两眼发直,仰头盯着黑漆漆的夜空发呆。 她想到当初楚羽那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还想到当初三个人在一起,那欢乐的时光…… 如今,过去的一切早已如同东流水,什么都不能再挽回了…… “喂,包?”凤戳戳楚羽,低声唤道:“包?包?” 可是楚羽早已醉得人事不省,即使被凤使劲戳手臂,也只是稍微动弹了一下身体,口齿不清地咕哝着。 “……你倒睡得着……”凤瞪眼看了许久,嘀咕了一句,却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喝成这样?”身后突然传来塔合儿讶异的声音。 她还是之前宴会上的打扮,似乎是直接就出了郡主府,如今才回来,正好撞见,连忙走过来,俯下身关心地看了看楚羽,不禁皱起眉来。 “他喝了好多,这酒后劲儿很足,等下有得他受了。”她一边幸灾乐祸地说着,一边抬起头来,看见脸色嫣红目光迷离的凤,眉毛顿时忍不住跳了跳:“……原来你也喝高了呀……” “我……哪有喝多?”也许是那酒的后劲儿上来了,凤只觉得脑昏沉沉的,然后坚定地竖起一根手指:“我只喝了一坛!” “……看来是真的喝多了!”塔合儿很确定地点头。 看着眼前两个醉鬼,塔合儿翻了翻白眼:“真是,小羽儿这样也就罢了,怎么连阿姐姐都这样?” 她念叨归念叨,可还是将楚羽扶了起来,也没传唤下人,居然就让醉醺醺的楚羽靠在自己肩上,然后转头看向凤。 “阿姐姐,我先送小羽儿回房。”她道。 “去吧去吧~~~”凤倒是潇洒地挥手。 塔合儿这才扶着楚羽离开,可是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却见紫藤花架下已经空无一人。 “……这大半夜的,又跑去哪里了?”塔合儿不解地抓抓头。 已经是夜深人静了,街道上空无一人。 凤直朝向北夜驿馆而去。 本来还算清醒的神智被酒劲一冲,她早就不能像平时那样正常思考,见塔合儿扶着楚羽离开,她却突然想到一件事。 这件事不搞定,叫她怎么能安心地离开北夜? 当下二话不说,脚下一踩,便如行云流水一般杀向北夜驿馆。凭着前两次的夜闯经验,她熟门熟路地直接摸到小岳安王居住的那栋小楼,蹭蹭蹭几步冲了上去,一脚就踹开了房门,气势汹汹雷霆万钧,颇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架势。 一眼看去,居然没人?但是明明屋内有灯光,一脚踩进去,左右看了看,就想也不想,直接转到了屏风后面。 “……”安镜云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女,过了会儿,才哭笑不得地开口:“为什么你总在我洗澡的时候出现?” 安镜云正泡在大木桶惬意地养神,听见急促地脚步声直奔自己房间而来,就不觉困惑,等房门被人猛力踹开,再看见凤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心情,真是用言语都难以形容。 她该不会是算准了自己在洗澡,才出现的吧? 安镜云甚至略带好笑的心想。 惊讶过后,他立刻便恢复了往常的镇定和落落大方,然地往桶壁上一靠,挑起一边眉,问道:“今夜又是为何而来?” “呸!”凤也不答话,似乎根本就没发现眼前的男人不着寸缕,将手一伸。 “还我!” “什么?”安镜云明知故问。 “飞星剑!”凤气鼓鼓地道:“那是元彦送我的!” “原来是那个呀~~”安镜云拖长了声音慢条斯理开口,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一双眼斜斜地看向凤,眼波如水,带着一种莫名的暧昧,看得本就迷迷糊糊的凤,脸上火辣辣地直烫了起来。 “不……不然还能有哪个?”凤虽然喝高了,但至少还算有点清醒的意识,虽然那点清醒也时断时续,整个头都变得沉重起来。 “我很想听你说是为了见我而来。”安镜云笑着说道。 “谁……谁要见你了?”凤嘴巴硬得很,虽然脑都被酒意充满了,还是下意识地就否认,只是,那嫣红的双颊,还有游离的目光,都不可避免地出卖了她的心思。 虽然这次的目的是想取回飞星剑,但扪心自问,难道就当真不想再见到安镜云了吗? 见凤羞涩的样,安镜云笑起来:“不想见我?” “呸!谁想见你?揍你还差不多?” 凤恼羞成怒,再加上被酒意驱使,居然想都不想,就挥拳向安镜云攻去。 安镜云见状眼一亮,手掌在水一挥,立时便有水花溅到凤脸上,劲道强劲却恰到好处,让凤来不及躲开却又不会伤到。 凤正在抹脸,突然觉得身体被猛地一扯,整个人就扑通一声,被安镜云拉到了木桶之内,又像上次那样,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浑身都湿透了。 “你又这样——”凤差点没被呛几口,可话还没吼完,就被安镜云伸手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咿唔”的声音来。 “这不是为了让你冷静一下么?”安镜云难得笑得恶劣,可话刚说完,才发现怀里的女,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 浑身都是酒气,而且双颊上丹霞弥漫,不像是羞涩倒更像是酒喝多了上脸的样,而且眼也饧了人也软了,本来灵动的双眸如今却是如梦如烟一般,水意动荡。 “……”安镜云沉默了半晌,才问怀里的小女人:“你喝了多少?” “不多……”也许是被洗澡水的热气所蒸,酒意彻底涌了上来,将凤原本还勉强存有的一点儿理智,完完全全地瓦解,整个人醉得厉害,偏生还笑嘻嘻地,对着安镜云伸出一根手指比了比:“才一坛……” “才一坛?这还不多?”安镜云哭笑不得。 他和凤相识这段时间,还从未见过她这副醉态,褪去了平时的坚强,花柔玉软,就像含露欲放的花朵儿一般,娇嫩无比,却又让人怦然心动。 凤哪里知道自己现在这般诱人的模样?酒劲儿彻底上来,她醉得糊里糊涂,只觉得自己靠在个宽厚结实的怀里,于是饧着眼,努力抬头看去,却又嫌看不清楚了,干脆双手一身,捧住对方的脸细细看。 “……干……干嘛?”安镜云反倒被她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突地,凤神色一变,像是要哭的样,安镜云见状正要安慰她,不料对方将头一伸,竟然是主动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