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科生表白指南》 第1节 本书由(胭脂有毒)为您整理制作 =================== 工科生表白指南 作者:11点要睡觉觉 =================== ☆、01 g288次列车内。 顾辛夷正闭着眼睛清空脑内存储,车厢出入口上的led显示屏正在不间断显示当前列车速度——380km/h,这让顾辛夷立马就联想到了220√2,之后就发散性地想到了国家标准家用电器的额定电压,接着,关于电的一系列知识点就开始像泉眼子一样往外冒了。 打住,顾辛夷猛地摇摇头,这是高中三年沉浸题海的后遗症,她一定得把脑内存储空出来,留给她ipad里广阔如烟的——额,英剧美剧韩剧本土剧。 这般想着想着,顾辛夷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扔进了背包里,虽然q.q的那只恶意卖萌的小企鹅还在闪烁个不停。 旁边男生注意她很久了,见她皱着眉头似是难耐地闭上眼,心都悸动了,八月的阳光很刺眼,高铁行驶间,时不时有细碎的光影打在女孩白皙的脸上,她的眉眼里像是有烟波飘渺,那颤动的睫毛就像是蝴蝶的翅膀,梢头一颗红红的小痣增添了些韵味。 真漂亮。 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么美丽的女孩子,白裙黑发,清透的皮肤,没有一丝一毫的妆容,浑身上下青春的气息让她变得真实了一些。 正是开学季,他猜想她一定是去报名的。 扫向女孩纤细修长的手,她应该是个艺术特长生。 “那个,你是不是有些晕车?”男生鼓起了勇气,递了一颗药过来。 晕高铁的不多,顾辛夷也是不晕的,她正把脑子里的物理残余文件清除干净了,心情正好,看男生一脸担忧,摇摇头,“谢谢,我不晕。” 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顾辛夷拿了一支口香糖给他。 她细白的手指捏着金色的外包装,有种莹润的美感,男生脸红着接过,说了声谢谢,沉默片刻,急急开口解释:“我那个,我不是坏人,真的,这是我妈怕我晕车给我买的药。” 顾辛夷顿时严肃着脸,拍了拍男生的肩膀道:“少年,天黑路滑,社会复杂,人心险恶,江湖叵测啊。” 男生听完,觉得十分有道理,又看她一个漂亮女孩独自上路,有些防备心是应该的,可转念又觉得自己有必要证明一下清白,便皱着眉头一口把药吞了,道:“你看,我都吃了,绝对没事。” 顾辛夷有些抱歉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越是漂亮的女孩,心肠越坏,少年,知人知面不知心,江湖叵测啊。”她又强调了一遍。 男生一下被她给吓到了,张着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觉得刚刚吃下去的药苦涩无比,想到一些指甲里藏迷药的新闻,顿时感觉自己该是栽了。 看着男生惨白的脸,顾辛夷也知道这个玩笑开大了,她努力憋住笑,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啊,刚刚是逗你的,我真不晕车,也知道你不是个坏人,当然,我也是个好人。” 男生似信非信地看着她,顾辛夷加了句:“24k纯好人,就是最近看多了《倚天屠龙记》。”都怪张无忌他妈的教育太深入人心了啊。 在她越来越掩饰不住的笑意中,男生有些晃神,这才红着脸点头。 严苛的高三过去,踩过高考这条独木桥,大半的毕业生心中都有着对爱情的憧憬和期待,大学,这个新新世界正在朝着他们挥手。 星城和江城两座邻居省会城市相隔很近,高铁行驶时间约合一小时二十分钟,期间途径乡村田野,高山大泽,八月的阳光里稻田像是波浪一样翻滚,不过这些顾辛夷都没来得及欣赏,因为她在睡觉。 男生看了看顾辛夷在阳光里近乎虚幻的侧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段位太高,实在驾驭不来。 刚下高铁,一股热浪就迎面扑来,顾辛夷抬头看了看这座钢铁建筑,这是一座优美的庞大火车站,外形别致地设计成了海浪的模样,不断延绵,未来的四年,她会很多次从这里走过。 跟着人流,顾辛夷朝出站口走去,寻找着学校接新生的站点。 高铁上吃药的男生和一些新生也一起顺着路标寻找着。 江城地域辽阔,九省通衢,地势多平原,少高山丘陵,水路陆路发达,长江水的灌溉让它土壤肥沃,这里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千年古城,繁华非常,江城分为三镇,总面积是星城的三倍。 江城不仅地多,人多,学校也多,有“玩在江大,学在科大,吃在华农,爱在华师”的调侃。 顾辛夷一行人转悠了不多时便找到了接待地点,七八所大学都聚集在这里,很快,大家便都找到了自己的大本营,只剩下了顾辛夷一人还在不慌不忙地看着广告篷顶上的牌子。 科技大学的棚子在最里面,攒了一大堆男生,清一色的格仔衫配眼镜,对面是师范大学的女生羞答答地听着学长们的教诲。 顾辛夷在众人“你在逗我吗?”的眼神中站在了科大的接待处前,对着几个学长打招呼。 “学妹,你,没走错吧?”愣了一会儿之后,高高瘦瘦的清秀学长指了指对面,开口问道。 “报告学长,我确定我收到的是科大的通知书。”顾辛夷敬了个标准的礼,一下打破了她的冷艳形象,一群人只觉得这姑娘真逗。 来了个没走错的自家姑娘,学长们立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了,立马自己动手给姑娘搬了条凳子,又将水和新生手册逢上,前后不过一分钟,弄得顾辛夷是一愣一愣的。 不怪学长们兴奋,本来接新生就是个志愿活动,报了名来干苦活累活,也就是想先给小学妹来刷刷存在感和好感度的,哪成想在这待了一上午了,妹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对面跑,汉子一个接一个地往自己这边堆,简直就有一种莫名的蛋疼。同性相斥的荷尔蒙让大家都焉了吧唧的。 这下好啊,总算是来了一个了,还是艳压群芳的那种,可不得宝贝地不行吗? 清秀的高瘦学长大概是这里的头头,他用手机回了条信息,告诉顾辛夷说学校大巴马上就来,弄得其他新生眼睛都绿了似的看着顾辛夷,跟看救世主似的。 学长手抵着唇咳嗽了一下,道:“咳咳,那不是想着大家都是男的吗?能挤挤就挤挤,省下一点油费是一点,将来都是你们搞科研的经费啊。” 顾辛夷乐了,合着现在是男女授受不亲,所以就不省经费了? 等待的功夫,顾辛夷掏出手机,小企鹅蹦跶着显示99+的信息,点开来,全是她父上大人的念叨。 太上皇:我的花姑娘诶,路上睡觉要记得梦见爸爸哦。 木末:[自动回复]好哒,爸爸我爱你哦,爸爸么么哒一个。 太上皇:嗯,跟你说,女孩子不要在路上和男孩子说话,他们都是大坏蛋,他们要是撩你,你就把爸爸的照片给他们看啊。 木末:[自动回复]好哒,爸爸我爱你哦,爸爸么么哒一个。 太上皇老顾发的照片是一张毫无ps痕迹的照片,老顾穿着黑西装带着黑墨镜,身边一群人高马大的保镖,气势汹汹,顾辛夷乐了,继续翻下去。 老顾几十岁的人了,照样潮的很,微信微博□□全都用着,微信用来联系客户,微博用来默默装逼,□□用来和女儿交流感情。 顾辛夷也喜欢用□□和老顾聊,因为—— □□能有自动回复一说。 老顾也丝毫不介意和他交流的是自动回复,相反他还乐在其中,一有时间就来这里找成就感。 这条自动回复深得老顾心。 翻完聊天记录,顾辛夷发了条正式消息。 木末:安全抵达根据地,正在往革命中心转移。 “诶诶,车来了,来了。”新生开始叫嚷,顾辛夷拉着行李箱排队等在后头。 清秀学长帮着大家摆好行李,说着到学校的注意事项。 “……到了终点站,下车后会有各大学院的接待处,大家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个学长了,最后,请记住,学姐是学长的,学妹也是学长的。” “那学弟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胖胖的男生举手说道,引来一阵应和。 顾辛夷下意识地回答道:“学弟也是学长的啊。” 车厢里显示寂静了一下,胖胖的男生先是一惊,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臀部,怯怯地看了一眼学长后坐下。 顾辛夷:“……” 学长笑了笑,又抵着唇咳嗽了两声,道:“学弟不愿意,我们不会用强的。” 车厢里又是一冷,连司机师傅都有些坐立不安,小男生们都死死地黏在座位上不敢动弹,表情相当—— 悲愤。 学长可能也是觉得这个玩笑对于还没有受到污染的小同志来说过于大发了,“开玩笑开玩笑啊,那个,学弟以后总会熬成学长的,到时候,学校是你们的,学姐是你们的,学妹是你们的。” 学长越说越来劲,想着押韵对称,又加了句:“学弟是你们的,星辰大海都是你们的!” 话音落下,车厢里死一般地沉寂。 顾辛夷似乎听到了“嘎嘎嘎”的乌鸦叫声。 …… 大概是再也找不到机会来挽救自己的过失了,清秀学长安静了下来,呐呐地说了句:“从车站到学校大概要三十七分钟,现在已经过去八分二十二秒,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啊。” 顾辛夷注意到真的有男生开始掐表了,嘴角抽了抽,翻出了新生大礼包搜罗。 说是大礼包,其实里面的东西很简单,一份地图,一本社团介绍,一本校园杂志,这些简单却必备的东西赢得了顾辛夷的好感。 科技大学据说是全国面积第二大的学校,号称九经九纬,迷路那是常有的事。 地图用了卡通的略缩模型,描绘地很是生动,可这问题是吧—— 地图上标着东南西北。 这问题可就头疼了,关于方位,顾辛夷只知道太阳东升西落,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她最常用的还是左右前后。 正皱着眉头,清秀学长就跑过来问了:“怎么了?是不是晕车?” 尼玛!怎么个个都问她晕不晕车!难道她还要再学着张无忌他妈给这个学长上一次教育课?! 顾辛夷抿抿唇,摇头:“这个地图,额,分不清南北怎么办?” 周围新生也都伸长了脖子听着,不分南北是很多人的通病啊! 有美人在场,男生也放了一颗心,认为学长此时应该还是取向正常的。 想在学妹面前怒刷一把好感度,先人一步的学长大气地摆摆手:“嗨,没事,分不清南北不重要,分得清男女才重要!” 这下,小男生一个个都老实极了,缩头缩脑地不敢动作,胖胖男生鼓鼓地喘着气,脸都涨红了。 顾辛夷憋了半天,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学长,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学长:“……”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日记: 我做了这么久的准备见家长,她爸居然不来送她了,不来了,不来了!!! 怎么可以! 我还怎么叫爸爸! 咳咳,虽然晚了点,但还是想陪你度过不到一个月的暑假~ 来个话题讨论吧,当年□□自动回复不显示[自动回复]时,你用它做了什么事? 睡觉觉把自动回复设成了“嗯,然后呢?”,闺蜜对它聊了三个小时,【微笑】 第2节 ☆、02 说起顾辛夷吧,不熟的人第一印象便是觉得她美,熟悉的人吧,就觉得这姑娘白瞎了那颗颗顶顶聪明的脑子,懒散得不是一点两点,特别是她爱睡觉这点,谁不知道一高实验一班有个睡美人?连班主任都私下里跟老顾同志好说歹说了几回,希望这姑娘攒一把劲,给家里争点光,这实验一班可都是未来的清华北大高材生。 老顾同志人前答应地好好的,是是是,会和我家姑娘说说的。可到了家里花姑娘面前,就成了个狗腿子,花姑娘就是爱睡觉,怎么地了,吃好睡好才是人生追求嘛!再说了,我家姑娘长了这般的天仙模样,可不就是给家里争光了吗?这可是我老顾家的门面,稀罕着呢! 这话,老顾同志的好战友,岑芮女士也优雅地阖首,很是赞同。 几次模拟考试下来,顾辛夷也都超了一本线,瞧她满足的小模样,班主任也只能叹一口气随她去了:“这姑娘都好,就是……唉。” 可这到了高考,顾辛夷不知道是撞了哪门子的大运,滴溜溜跟开了挂似的,出成绩后,那6字打头的数字让顾老爹一张脸笑成了老菊花,就连岑芮女士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都多了好几根笑纹。土财主还壕无人性地备下了三天流水席,叫周围亲朋好友都知道了他家花姑娘的喜事。 不过乐极生悲,老顾同志两天后就冷着脸卸载了微信,手机调了静音,推掉了所有饭局。 哼,一群小鬼崽子,也配得上我家花姑娘? 有句话叫“报志愿等于第二次高考”,这可确实不假。 顾辛夷高考超常发挥,可这报志愿的时候却被雁啄了眼。 老顾是个搞房地产的土财主,岑女士是个高雅(zhuang)脱俗(bi)的画家,对这些学校专业前景那是两眼一抹黑,顾辛夷虽然分数高,但离国内顶级大学还是有差距的,这时候,叔叔阿姨们就都来给顾辛夷献计了。 可叽里呱啦巴拉巴拉说了一堆,顾辛夷这颗小脑袋都快成浆糊了,也饿得不行,最终只记得一句“科技大学那食堂可是真真好啊,全校三十五家食堂,啧啧,一绝啊。” 老顾对科大也印象颇好,这大学啊,就得大啊,你看科大,多大啊,嗯,不错,也不偏僻,好。 岑女士看上的可就不是科大了,科大隔壁江城大学百年学府,跟幅画似的,但最后还是在女儿一句,“科大树多,晒不黑”下妥协了,她女儿可不能被晒黑了,江城热着呢。 好嘛,大家意见一致,那第一选择就是科技大学了。 至于专业嘛,顾辛夷瞅了瞅排名,选了个看似十分高大上的作为第一志愿,又七七八八选了些,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填好提交了。 等再清醒过来,已经是提档开始了。 作为一所一流高校,科技大学向来以工科强势著称,但学习的气氛浓烈也是出了名的,不然也不会有“学在科大”的美誉,但这可就苦了懒散成性的顾辛夷了。 再一打听,她选报的专业更是苦逼中的战斗机,课程囊括各大学科,学时冠绝各大学院(注:学时:学习时长),花姑娘彻底歇菜了。 她现在只想着那三十五家食堂不要是骗人的就好,qaq 大巴不多不少刚好开了三十七分钟抵达目的地,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并排站立,宽大的叶子遮挡住了刺眼的八月阳光,偶尔从缝隙间漏下来的光斑依稀有氤氲的尘埃在飞舞—— 外界的热闹喧嚣和逼人的暑气立马消散不见,就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顾辛夷搬着行李下车,落地的瞬间有种安定的感觉,空气里是湿湿的、干净的味道,她突然一下好像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要学会适应环境,而不是环境来适应她。 她暗自给自己鼓气,径直找到了学院的招待点。 “哟,学妹,又是你啊?”车上闹了大笑话的清秀学长瞪大了眼睛,立马打开笔盖子送到顾辛夷手里,“这叫啥啊,这就是缘分哪,来来来,学妹,快坐,快坐。” 他忙着招呼,不经意间看到旁边小伙伴亮晶晶的小眼神,拍了拍脑门道:“哦,对,学妹,你确定是我们学院的吗?那啥,设计艺术专业和人文在那边啊。” 得,在火车站被怀疑走错学校,现在又被怀疑走错院系,顾辛夷抽抽嘴角,顺着桌上写着的提示拿出了准考证、通知书、身份证,再次做了个敬礼的动作,道:“报告学长,我确定,通知书上写得就是这个学院。” 另一位男生恶狠狠地瞪了瞪清秀学长,然后相当耐心地核对了顾辛夷的信息,并让她办理入学手续。 清秀也想起了火车站的尴尬,把手又抵在鼻头咳嗽了两声道:“那啥,我昨晚没睡好,今天状态不对,哈哈,对不起了啊。” “没事,”顾辛夷朝他灿烂一笑,右边眉尖处一颗红红的痣挑起,“毕竟学长是个有故事的人。” 学长:“……” 喂,人艰不拆啊,学妹,好歹给学长留点面子啊。你这样很容失去我知不知道! 顾辛夷报考的专业是本校的王牌专业之一——光电,国家光电实验室便坐落在主教学楼后。 办理完手续,顾辛夷被清秀学长领着去宿舍,聊天的途中她得知,这个不太靠谱时常抽风的学长居然有个特别厚重的名字,叫石磊。石磊在念二年级,据他自己说刚上大学那会他还是个纯情的小鲜肉,可过不了多久就被污染了,满嘴火车,轰隆隆隆,本来是想着开些玩笑在学弟学妹间留点好印象,没成想就把老司机的玩笑话说出来了。 顾辛夷跟着他走着,这路口都是树,每个拐角似乎都是一个模样,嗯,手机里的百|度地图可是不能删了,正这样想着,石磊又叨叨叨念开了。 “诶,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磊吗?跟你说啊,我爷爷希望我爸给他生三个大孙子,可政策不允许啊,我爷爷巴心巴肝地急红了眼,最后一狠心,就让我一个人顶上三个缺了。”他帮顾辛夷拖着箱子,一个大男生拖着个红艳艳的箱子走在外头确实有些不搭,可开学季几乎女生的行李都被包办了,人多了,就不稀奇了,顾辛夷也没推辞。 “你爷爷他老人家在帮你取名字之前,一定没有考虑过一件事。”顾辛夷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多了片树叶,被她拿在手上把玩着。 “什么事?”石磊心里咯噔一声。 “取名有风险。”她说,“他们应该没想过你在学校会被取什么样的外号。” 石磊顿住了脚步,眼神小激动地不行,像是找到了组织似的,“你也是?”他想起这逗趣姑娘的名字,透着一股文艺气息,辛夷,不像是有搞笑外号的人啊。 顾辛夷脑子里蹦出“花姑娘”这个小号,然后郑重地打破了石磊的猜想:“不,像我这么高贵冷艳的女孩纸,是不会有这样的烦恼的。”她转过身,问,“话说你外号叫啥?” “……”石磊突然有一种被调戏了的悲愤,他一个大二的老司机,居然三两下被个小鲜肉打败了,他闷声说了句“不告诉你”便又走到前头去了。 这一路上绿树成荫,再绕了一会,抵达了宿舍区。 石磊先是对着宿管阿姨打了招呼,然后麻溜地收起拉杆,提着箱子爬楼梯,瞧阿姨那个熟悉样,顾辛夷就知道石磊这两天没少光顾这栋楼了。 现在有不少家长进进出出,顾辛夷看了看那块“男生止步”的牌子。 “平常女生宿舍男生都是不能进来的,但开学和重换宿舍的时候除外。”石磊过来人的口吻解释道。 顾辛夷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一会之后才道:“嗯,看得出来,你挺珍惜来女生宿舍的机会的。” 石磊:“……”他觉得这个女孩很特别,不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像是笼着烟雾,跟小龙女似的,一开口吧,冷笑话噎死个人,可眉眼鲜活极了,太阳花一样灿烂,眉梢一点细细的红痣跳跃着。 “到了,就是这里!”顾辛夷哒哒哒跑回来,趴在楼梯扶手上对着石磊喊,又哒哒哒跑走了。 他听着她兴奋的脚步声,不由得也加快了脚步。 把东西送到,石磊也算圆满完成任务了,停在楼梯口他把拉杆又拉开,“诺,行李拿好啊,你记下我联系方式吧,一般q.q都在线,有急事就打电话,以后要有什么事情可以叫我,要能帮我一定帮,做苦力也行,毕竟对单身狗来说来女生宿舍的机会不多。”他调笑着摊手。 顾辛夷掏出手机记下了,拿回自己的红色行李箱,想了一会,把手里的树叶子送到了石磊手里,“谢谢你帮我搬行李,算是谢礼吧,行吗?下次请你吃冰激凌。” 石磊接过,摊开看了看,原来手掌形状的梧桐树叶这会已经变了模样,顾辛夷用手撕了他拉着行李箱的轮廓出来,相当生动形象,他觉得这姑娘不学美术而来这个满是物理数学的光电实在是可惜了。“你手真巧,我收下了啊,这还是今天搬了这么多次行李第一次收到礼物呢,哈哈,冰激凌就算了,要请也是该我请。学妹,再见咯,祝你好运~” 顾辛夷朝他挥挥手,这是她在科大认识的第一个人,热心开朗,学生最能体现一所学校的校风校貌,顾辛夷又踏实了一些。 科大的宿舍是典型的四人间,上床下桌,带独立卫生间。 顾辛夷在404的门口踟躇着,门是开着的,一对父母正在清理着卫生,时不时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女孩说些什么。 她咬了咬唇,伸手敲门,她敲地很有节奏,礼貌又不失提醒的意味,“你们好。”房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看向她。 顾辛夷被这么一打量有些不太好意思,还是室友的母亲反应过来,热情地拉着她进门说道:“你是我们楠楠的室友吧,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楠楠,快来,打个招呼认识一下。”叫楠楠的女孩听话地走过来,楠楠妈继续道,“你们聊,我和她爸帮你们搞搞卫生,让你们住的干净一些啊。” 楠楠有些羞涩地和她打了招呼,顾辛夷也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便也拿了脸盆和帕子自己收拾起来。 楠楠的全名叫童如楠,江城本地人,圆圆脸,性子温吞,三两句聊下来也还都觉得不错。 顾辛夷收拾干净,便去快递点领了一大包东西来,是家里寄来的被子等必需品,岑芮女士精挑细选了许久才买下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当然,石磊又再次当了个跑腿,这回,花姑娘请他吃了个大大的甜筒。 宿舍的其他两个室友也陆续到来,打了招呼后也便各自忙开。 挂好蚊帐,挂好衣物,大功告成之后,顾辛夷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了,手机突然亮了,有个陌生的号码打来,她踟躇了一下,按了接听。 表白日记: 我也想做苦力。 我体力好。 希望以后她能体会到。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设定发表时间了 我的错。。。 ☆、03 电话里的男人做了自我介绍,他是未来四年顾辛夷班上的班主任,今晚,他会组织班上同学在教室开第一次班会,互相认识一下。 顾辛夷蒙圈了一会,然后立马从躺着变成了端正的坐姿,边回应还边点着头。 约定好时间和地点之后,她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她貌似还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班的!!! 尼玛,这可真是个尴(sha)尬(bi)的问题哈。 顾辛夷腆着脸看了一圈都累瘫在床上玩手机的室友,把自己的头发缠在手上卷了好几卷,然后怯怯地问道:“那个,我能问个问题吗?” 话音刚落,对面传来干脆利落的回答:“爱过,不约,救我妈,不后悔,曾经瘦过。” 顾辛夷:“……” 旁边床铺传来隐忍的笑声,旋即从蚊帐里探出个脑袋来。 顾辛夷放开了头发,也撩开蚊帐,盘腿坐着,“我不是问这个,我想问的是,你们知道我是哪个班的吗?”总算把问题说出来了,她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 这下,其他女生也都撩开了蚊帐,寂静了一会之后,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场乌龙,宿舍原本陌生的气氛一下便去了一大半,几个年轻的大一新人类立马就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对面的女生来自东北,性格爽利的大妞,叫卫紫,就像她回答的曾经瘦过一般,现在的她脸上和腿上明显肉嘟嘟的,但胜在五官分明,烫了一头卷发,身量高挑,她自我介绍的时候,还蹦下了床,从包里拿出了一大摞零食来,颇有些雷厉风行的味道。 旁边的女生是贾佳,来自遥远的大新疆,性格似乎有些慢热,但也很喜欢笑,她回答了顾辛夷刚刚的问题,她们俩在一个班,卫紫和童如楠是另一个班。 轮到顾辛夷介绍的时候,卫紫摆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们都很清楚了。”其他两人也点点头。 顾辛夷有些奇怪,贾佳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暑假还没加群?” 顾辛夷:嗯(⊙_⊙) 她这样的表情,贾佳完全领会,低头戳了戳手机,顾辛夷打开q.q,立马同意了邀请。 这是本年度的光电新生群,进去后她照着群规修改了备注名,她发了个微笑的表情,本来以秒速滚动的信息栏立马安静了下来,然后便是齐刷刷的队形—— 【女神好】 【女神下午好】 【女神每天都好】 贾佳挪到她床上给她看聊天记录,顾辛夷这才知道,她从报名点开始就被拍下了照片,路上帮她搬行李的石磊被残忍地加了马赛克弄掉了,顾辛夷默默地心疼他一秒钟。 第3节 她学生卡上的证件照也是转发刷屏的对象,顾辛夷对着手机皱着眉安静了一会,然后默默地领了好几个口令红包。 目睹这样剧情发展的贾佳:“……” 尼玛,这女神的人设跟剧情不符啊!!!怎么可以就这么安静地领红包去了!!!还尼玛是运气王!!! 再联想到顾辛夷连班级是哪都不清楚,贾佳立马释怀了。 成为运气王的女人很是开心地捧着手机笑,贾佳只觉得眼睛都被晃花了,她是个女生都把持不住。 “哈哈,我是运气王诶,大家都还没吃饭吧,走走走,我请,我是运气王,哈哈哈!”顾辛夷连连领了四个口令红包,加起来算了算,有一块二毛八的进账,满足地不行。 在这点上顾辛夷深受土豪老顾的影响,大方不计较,众人看了看时间也没有拒绝,毕竟未来四年都在一个宿舍,这顿你请,下顿我请,太客气了熟络不起来。 饭是在学校内的一家小馆请的,几个女孩子点了份烤鱼,几盘小菜,又加了瓶饮料,推杯换盏间,很快便上了一条友谊的小船。 顾辛夷还就此加了班群,就缺她一人了,贾佳虽说发言少,但改看的信息是一点不漏,也便全全传授给了顾姑娘了。 顾辛夷支着脑袋,很是端正地坐着,用功地记下后又复述了一遍。 卫紫笑着呛了一大口饮料道:“开始你不加群大家都以为你是高冷范,哈哈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神。” 童如楠和贾佳也跟着笑。 新生在暑假收到录取通知后便可以在贴吧上搜所学校,之后便能找到群组织,学生会会定时组织对新生的答疑,让他们多多了解自己未来的选择,顾辛夷的证件照流传了一阵子了,照片上的女孩梳着中分,笑得恰到好处,脖颈纤细,锁骨分明,好看地简直有仙气,大家对美人的猜测便没消停过。 直到上午时分拍到了顾辛夷报道的照片,大家才知道这届有个极其漂亮的女生不是谣传,就是照片上的学长有些……嗯……多余。 吃完饭,便也差不多到了班主任规定的集合时间了,班主任怕大伙找不到教室,便先订了个容易找的集合地点。 走到操场路口,一个带着眼镜的小胖便一抖一抖地跑过来了,“顾辛夷和贾佳是吧,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赵原,那群小伙子叫我胖哥,你们要喜欢也就这样叫吧。”他朝着一群男生招招手,然后道,“行,我们人齐了,走吧。” 顾辛夷看了看一群要么格子衫、要么白t恤的男生,又看了看自己和贾佳,举起手,问:“人齐了?我们这才两个女生啊。” 胖哥瞪着眼,“齐了啊,我们班就两个女生,比起七班算好的了,他们就一个。”说到这,他还相当自豪地点点头,“我们不仅不少,质量还好。” 这话让不少男生赞同。 顾辛夷是个少见的美人,贾佳也不差,清清秀秀的,一头lob短发,性子又文静细腻,颇有些民国女学生的风范。 顾辛夷竖两个手指头摆在贾佳面前,贾佳残忍地点头。 “我们班二十四个男生,两个女生,比例是十二比一,光电总体比例大概是九比一的样子,全校就靠很少的文科妹子,顽强地把比例拉到了七比一。” 顾辛夷:“……”她来学校之前,为毛没有人告诉过她比例这么悬殊!!! “正因为女生少,所以我们学校又叫xx口男子技术学院。”贾佳担任起了百度百科的角色饶有兴致地说着。 顾辛夷放眼看了看四周,琢磨了一下,低声问:“那这不就是男女比例七比一,一对情侣三对基?”她眉毛上挑,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贾佳被她瞪得圆鼓鼓的眼睛萌到了,大着胆子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感受手感的同时,郑重点头:“所以科技大学又名渴基大学。” “……”顾辛夷表示实在受到了惊吓,捧着一张粉白的小脸平复心情,幽幽地道,“取名是项技术活啊。” 她俩一直是这群人关注的焦点,这会人群中也爆出几声笑,旋即有男生哀怨地对着她俩道:“这些都是戏称,你要相信,我们真的都是直男。” 担心自己解释得还不够清楚,男生强调,“格子衫、白t恤、黑框眼镜完全配置的直男。” 他不强调还好,一强调,顾辛夷就想起今天吓尿了一车厢学弟的石磊,她到现在还在好奇是什么样的故事能让石磊说出“分不清南北不重要,分得清男女才重要”这般富有哲理的话来,回忆了石磊的装扮,顾辛夷对着男生尴尬地笑笑,然后缩到了贾佳身边安静了。 贾佳看她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顾辛夷转过头跟她咬耳朵,语重心长,“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是性向啊。” 贾佳先是心疼了搭讪的男生三秒钟,然后感叹道:“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夜色初上,昏黄的路灯连绵着照亮主干道,高大的梧桐树垂下的叶子在偶尔吹过的风里摇曳,不远处一幢建筑正立在小湖边,那是科大的主教学楼,据说当年落成之时曾是亚洲第一大教学楼,最多可容纳三万人同时上课,这里也是明信片上最显著的标志,胖哥洋洋洒洒地介绍了一阵,又指着教学楼后的球形建筑道,“看到没有,那里可是我们光电人的骄傲,国家光电实验室,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不管填报志愿有多迷糊,不管刚来此地有多忐忑,顾辛夷此刻是震撼的,宽敞大气的教学楼灯火通明,他们路过的每一个教室都寂静的,只有笔尖齐刷刷划过纸张的声音,明明是刚开学不久,自习室却是满满当当地被渴求知识的人占据,科大不强制晚自习,但学习已经成了科大的风气。 胖哥带着他们上了楼,来到了提前借好的开会教室。顾辛夷这才注意到,原来胖哥绕了远路,他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他们更快地喜欢上这里。 她看着高高壮壮的胖哥蹑手蹑脚地放轻声音走着,似乎是怕学生没跟上来,时不时往回看看,嘴巴蠕动着点数,顾辛夷心里最后一点担心也像是烟消云散了。 胖哥先是简单正式地向大家介绍了自己,他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他写得慢极了,还时不时地擦拭,“我其实不比你们大多少,刚刚才从科大毕业,又考上了科大的研究生,你们算是我的直属学弟学妹了,或许你们很多人对于大学的记忆都会是从这一场班会开始,所以我想把名字写得好看一些。” 他回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名字,有些自嘲,“可能也还不是很好看吧,但我真的练了十好几天了,希望我的这一点点努力,能让你更喜欢这所学校一些,也让你们的大学记忆更美好一些。”他挠挠头,顾辛夷这才真切地感受到,胖哥其实真的不比他们大多少。 底下传来捧场的掌声,胖哥脸都涨红了,然后按照学号让班上同学上去自我介绍。 顾辛夷和贾佳排在最后,顾辛夷的字写得相当漂亮,行云流水又不失温婉。 对于这样一位美人,大家都保有极大的好奇,她穿着白色的及膝连衣裙,一条细细的红色腰带勾勒出她的身姿,长发及腰,眉梢一颗红色的小痣让她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鲜活。 她的介绍很常规,中规中矩,但因为一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不少人只觉得女神就是高冷。 下台时候,胖哥瞅了瞅一群有贼心没贼胆的小伙子,道:“女神都说完了,也不给点表示?” 众人憋红了脸不说话。 胖哥无奈摊手,看向附近:“好歹夸两句吧。” 前排男生被他看得心里发麻,呐呐地说了句:“世…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女子。” 顾辛夷正下台呢,闻言当场打了个趔趄,接着就是哄笑声起。 胖哥忙打着圆场,可自己也忍不住笑,最终只能放弃。 顾辛夷单手扶着桌子,愣了一会,叹了口气,语气诚恳道:“同学,你们这样真的很容易失去我。” 这下连忍着笑声的贾佳都埋着头抖动。 【表白日记】: 她来到这个学校十五个小时,期间认识若干人等。 明天我们再次遇见的时候,会刚刚好。 她迷路的路口,我会是唯一经过的人。 物理学院的教授很愿意配合适当延长上课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放男主,以后男主会一直怒刷存在感,撩妹技巧新上线。 ☆、04 翌日。 阳光斜斜地射进窗,一只雀儿大着胆子在阳台上扑腾,这声音让顾辛夷努了努秀气的鼻子,又憨憨地继续睡过去。 童如楠站在她床边。 她睡得香甜,童如楠舍不得打扰,可…… 时间快到了。 童如楠看看在卫紫,卫紫也正对着熟睡的贾佳发愁。 两个能睡的家伙。 都已经关掉五个闹钟了。 童如楠纠结着,终于一狠心,把惨叫鸡使劲一按。 接连不断的惨叫鸡叫声不负众望地把两人闹醒了,顾辛夷晕乎乎地爬起来,阳光刺得她有些不适应,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今天是班上约定好熟悉校园的日子。 边对着童如楠道谢,边翻身下床。 新生报道后的七天为适应期,在此期间没有课程、没有军训,胖哥知道他们对学校还不甚了解,便有了这么一个提议。 约定的集合时间是九点,顾辛夷和贾佳还有二十分钟的洗漱时间。 卫紫趁着这功夫,帮她俩把必备用品装进各自的背包里。 昨天晚上顾辛夷便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这爱睡觉的毛病,千叮咛万嘱咐贾佳千万把她叫醒。 贾佳“啊”了一声,摇了摇头:“我应该也起不来。” 停顿了一下,贾佳有些不好意思,“我得倒时差,新疆比这边晚两个小时,生物钟有些难调。” 顾辛夷掰了下手指,艳羡不已,托着腮帮子眼睛都亮了起来:“那你们早上一般几点起床?” “高中的时候是八点,放假一般是九点半以后。” 顾辛夷肃然起敬:“简直是美爆爆~”她可喜欢这样的时间安排了,睡饱万事足。 贾佳听出了她的意图,毫不犹豫地打破:“晚上也会睡得晚两个小时,算起来是一样的。” 顾辛夷一下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焉了吧唧的,好半晌才回过头,和童如楠说着起床的事。 童如楠带了只惨叫鸡,叫起来惊天地泣鬼神的那种。 她一开始只觉得是夸张,可等到顾辛夷成功地关掉所有闹钟时,总算见识到了顾辛夷所谓的“爱睡觉的毛病”是有多严重。 草草地抹好防晒霜,顾辛夷和贾佳总算是踩着点和众人集合。 八月末的阳光甚是打眼,好在茂密的梧桐树叶遮挡了十之八九的紫外线,高大的枝干或弯曲或直立地生长,形成了天然的隧道。 科大在是一所十分年轻的学校,在岁月里没落过,也更迭过,直到新世纪之初,才卯足了劲成长着,像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人一般。 而科大的林木却年纪大得足够写上好一段历史了。 那时候科大还不叫科大,老校长带着学生一年一年地在每一条路口载着梧桐树,十年树木,铸就百年树人。时至今日,每一位学生毕业前都会自发地在□□的土地或是后山的空地载重一颗幼细的树苗。 年复一年,科大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森林大学。 胖哥边走便和他们说着这些写在树上的历史,说一个个殚精竭力的老校长,说一个个科大取得的辉煌。 有时候会吹来一阵风,叶子似乎都在回应胖哥的话,像是鼓掌,像是窃语。 也许是头一回带学生,胖哥显得格外兴奋,他穿了件红色的t恤,汗珠直掉,脸上却一直笑,走一段还会说一些当年他在校园一角看到听到或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趣事。 顾辛夷饶有兴致地听着,胖哥是四年大学读完的过来人,语句里总会夹杂一些对学弟学妹的劝告和意见,但他说得诚恳又逗趣,让人听得进去。 她又从地上捡了片干净的树叶,一点一点地撕扯起来。 她手指纤细灵巧,一张一合间像是蝴蝶在翩飞,贾佳看了好一会,见树叶的雏形完全出来了,是胖哥领路的背影,只是简单的轮廓,可树叶头上那几处凌乱的小短毛却立马点活了气质,叫人一眼认出那就是胖哥。 贾佳借着树荫看她。 她眉尖的红痣像是染了一层金边,衬得眉眼波光盈盈。 贾佳不敢打扰她,在她完工后才问道:“你会画画?做的真好。” 第4节 顾辛夷愣了一会,摇摇头:“我不画画的。” 语气罕见地有些低落。 下一秒,她把做好的树叶撕纸加劲书里,又捡了一片叶子来,笑嘻嘻道:“我也送你一个。” 从后山开始转了一大圈,又转到了昨晚来过的主教学楼,白天这里花繁叶茂,满湖的荷花和沿岸柳树别有一番美丽。教学楼干道两旁栽种了一小片林木,是紫玉兰,边上缀了一圈银杏。 顾辛夷得了兴致,在林子里转了两圈。 紫玉兰,又名辛夷,落叶乔木,树形婀娜。 见大家兴致足,胖哥还带着大家往教学楼后的国家光电实验室走了走,这是全国仅有的七所国家实验室之一,研究新兴技术——光电。 由于技术保密,国光并不对外开放,跃跃欲试的一群人有些惋惜。 “不过最近刚好是科技周,我觉得你们都应该有兴趣,就以班级为单位申请了参观展,这周三应该就能批下来了。” 在众人长吁短叹之时,胖哥从树荫底下悠悠然走出来,他摊开手,红t恤衬得他肚子圆滚滚的,“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胖哥不胖了?还很帅?” “是是是。” “胖哥你最帅啦。” “胖哥辛苦了。” “胖哥机智,胖哥威武。” 顾辛夷也凑热闹夸他:“胖哥棒棒哒!” 胖哥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摆摆手,连忙带着大家离开。 正是大中午,主干道上时不时划过几辆飞驰的自行车,这是一段倾斜角超过20度的坡,又戏称绝望坡,所谓绝望,则是因为,你爬完一个,还有一个更长的。 说到这里,胖哥问了句:“你们之中有谁不会骑自行车吗?” 顾辛夷立马骄傲地举起小手,可左看看右看看,再没人响应,怯怯地缩回来,呐呐道:“我,我学过的,就是学不会。” 她皱着一张脸,胖哥却眼神发亮,在一群男生中逡视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道:“没事没事,不会骑自行车挺好。” 胖哥绕开这个话题,乐颠颠地跑到男生圈子里,小声地说话,又一本正经地走在前头领路。 胖哥挑的都是他们以后必去的场所,必经的道路,以及一些标志性建筑。可就算如此,一群人也从最开始的活蹦乱跳四处拍照变成了从烤箱里挪出来的皮皮虾了。 老顾满意科大就在于它大,顾辛夷这会子终于有了切身的感受。 它是真大啊! 顾辛夷只觉得一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而这据说还只走了约莫一半的主要地点。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胖哥要问会不会骑自行车了,这要是用脚走,不说迟到了,就说体力也是项老大难啊。 胖哥也吃不太消,汗流浃背的,浑圆的小肚子看上去都瘦了一圈,但还是打起精神领着大家伙到了校史馆。他提前做了许多准备,早早联系了校史馆的解说。解说是个穿着蓝色裙子的温柔学姐,声线甜美。 胖哥来过这里很多次,便不再继续带队,这是最后一站,在此之后便是自由活动,可以选择继续往西走,也可以出门右拐等校车返回宿舍。 贾佳实在是累极了,加上亲戚造访,便先行回去。 顾辛夷擦了擦汗,把给胖哥的树叶撕纸拿给他,便挪着灌了铅的双腿跟着解说参观。 她懵懵懂懂地听着看着,展厅的照片许多都是黑白的,下面有一行或两行不带修饰的简单的描述,最真实地反映着历史的变迁。 讲解过程中陆陆续续有人离开,最后竟是只有她一个人走完了全程。 她不是意志坚定的人,却有对一些事物最坚定的尊重。 她喜欢在影院看电影,准时进场,从发行公司的动画标志到结尾黑幕上滚动的工作人员名单,她都会一一看完。一部电影的精髓不只在于那些或精美或悲壮的画面,也不只在于那些或感人肺腑或扣人心弦的情节,也在于那一个个不过闪过了零点几秒的白色名字。 她尊重那些为电影付出的人。 就像现在,她也尊重这个在八月夏日里从宿舍赶来为他们做解说的学姐。 走出校史馆时,已经是下午了,顾辛夷环顾四周,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他们都已经离开。 顾辛夷努力回想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去。 科大的路方方正正,横竖交错,在粗壮的梧桐树的遮挡下,几乎每一个路口都一模一样。 本来就方向感不强的顾辛夷很快便迷路了。 她掏出手机,电量已不足百分之三,她勉强打开地图app,定位了自己和目的地,可没两分钟,屏幕便黑了下去。 她在附近转悠了好几圈,想绕回主干道去,可如今像是越绕越远,没发现一个人,鸟雀倒是叽叽喳喳地飞过一群又一群。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手机,手机没电。 顾辛夷筋疲力竭地靠在树干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过不了一会,她又兴奋起来,想着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没什么人,过一会就该能找到指路的了,便寻了个石阶,拍了拍灰,坐在上面一遍一遍地数着头顶上的叶子。 许是她运气太好,没过了多久,她便看见一个人走来。 是个男人。 逆着光,他的身形显得格外高大,树林的光影形成了极其优美的背景,他一只手插着口袋,走动间,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晃动。 他走得越来越近,顾辛夷发现,这是一个极其清俊的男人,眉骨开阔,目光澄澈,气质卓然。 唯一让顾辛夷疑惑的是—— 在江城热得恨不得就穿一条花裤衩裸奔的大夏天,这个男人居然穿着一套完整的西装,黑色袖口露出三分白色衬衫,微微解开的衬衫扣子露出一截脖颈和一点锁骨,随着他的移动,光斑时不时滑过领口。 顾辛夷琢磨着这人难道不热吗? 回应她的是男人的身影已经路过了她。 路过了她…… 顾辛夷这才想起自己该是要向他询问返回宿舍的路的,这会却光瞎操心人家热不热了。 错过这一个要等下一个人来那就指不定是多长时间的等待了,顾辛夷连忙赶上去。 “你好,请问……”她焦急地问,可男人只是一直往前走,像是没有注意,她只能冒犯地伸手去拉拉他的衣角。 不想男人像是有预料地转了身,顾辛夷被他吓得一时没站稳,加上本身就疲倦,顺着前倾的惯性,打了一个趔趄便跌倒在地。 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变化,只是从拉衣角变成了拉裤脚…… 拉裤脚…… 裤脚…… 在和地面狠狠撞击的那一刹那,顾辛夷万分庆幸。 幸好他穿的不是运动裤,不然她这么拉扯一下——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表白日记】: 女性好感度调查显示黑色西装钟情度百分之五十五。 尽管今天很热,室外温度约为39度,我还是换上了黑西装。 她身边的温度约为45度,湿度约为百分之六十七,东南风一级。 不出所料—— 她拜倒在了我的西装裤下。 作者有话要说:  秦湛上线。 ☆、05 繁盛的梧桐叶带来了几丝阴翳,路口还是静悄悄的,顾辛夷只觉得风都是热的,从头到脚都红红的,她现在已经不想问路了,只想挖个地洞好好静静。 e(┬┬﹏┬┬)3 这么悲伤的故事,讲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嗤。”一声轻笑从她头顶传来,顾辛夷无处安放的小手都抖了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腚腚太痛给她的错觉,她从这声笑声里竟然听出了一点愉悦? Σ( ° △°|||)︴ 她赶紧把作恶的手背到身后藏起来,暗自摸了摸腚腚,很痛。 所以一定是错觉。 顾辛夷始终不敢抬头,用细弱蚊蝇的声音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余光中,她瞥见男人黑色的长裤平整而妥帖,剪裁线笔直地延伸着。 “迷路了。” 他笃定地说着,声线干净而清冽,像是高山融雪泠泠越过山涧,在低沉的尾音里化成平静祥和的湖水。 在沙沙的吹叶声里,悠远地仿若从记忆深处传来。 顾辛夷被他的声音惊了惊,又在这句话里彻底闭上了嘴,点头又摇头。 她卷着头发,停顿了好一会,权衡过来,思量过去,再次点头。 路痴事小,腚腚事大。 她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黑色的长发向一边流泻,露出一截柔白的脖颈,耳朵上花形的耳钉衬得她耳垂圆润可爱,轻盈的白衬衣在腰间打了个结,两条细白的腿弯曲着,好在摔倒的时候并没有磨破皮。 秦湛深吸了口气,弯腰把右手递到她眼前。 树叶间落下的一块光斑刚好打在他的手指上,衬得他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掌纹清晰。 顾辛夷愣了一会,怯怯地半抬起头。 逆着光,顾辛夷没看到他的脸。 “这里距离宿舍区直线距离约为一千四百米,实际距离三千二百米,你看起来脚步虚软,”秦湛看了看不远处的南北指向牌,“而且不分南北,你快速抵达的可能性很低,这里地处西南角,现在是上大课时间,在短期内,你被路过的可能性更低。但你被撞倒有我的部分责任——”他沉默了。 平稳的语速,清晰的条理,顾辛夷听得一脸蒙逼,也许是他身上的气质太过于简单干净,她还是信服地点头,耐心等着他的下半句。 “我会负责的。” 秦湛语气坚定,还带了个点头的动作。 第5节 啊? 顾辛夷眼睛都瞪大了,腮帮子鼓起来,跟河豚似的。 她也顾不得腚腚疼了,一下就从地上弹起来,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蒙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他也没有尴尬,淡然地收回手,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右侧太阳穴,转身往前走。 “跟上。” 顾辛夷迟疑了一会,跟在他后头。 她始终和他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她偶尔能踩到他若隐若现的影子。 顾辛夷比较了一下,发现他是真的很高,一米六八的她目测堪堪到他的肩膀处,剪裁得当的西装勾勒出他的身形,他走得很慢,像是闲庭信步。 秦湛听到后面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抿唇笑了笑。 不多时,顾辛夷就看他掏出了车钥匙,这附近清冷,只停了那一辆车。 秦湛开了车门,食指敲了敲太阳穴,又起身从后座上拿了个白色的软垫来放在副驾驶座上。 抵着车门,他朝她点头示意,又淡淡开口道:“走了。” 他声音里有让顾辛夷拒绝不了的熟悉和安全感,她下意识地就走了过去,坐到了副驾驶上,软垫的触感让她晕晕乎乎的。 秦湛手指动了动,又抿唇嘱咐:“系好安全带。” 他绕回来开车,倒车时候还玩了个花样,顾辛夷眼睛亮了亮。 老司机! 车先是直走,再拐弯,最后径直而下,没有半分拖泥带水,顾辛夷眼尖地瞟见了她来时候曾经看到过的标志性建筑,心里的紧张感陡然消散。 他还是认路的,还分南北。 顾辛夷庆幸不已。 车厢里的温度很适宜,科大林木众多,温度本就比外界低上不少,但也还是熬不住酷暑的炙烤,顾辛夷累了许久,在空调吹拂中一下就轻松不少。 她偏过头,在明暗的分割线里看见他清俊干净的侧脸,浓密的睫毛顶端像是染了光。 他很年轻,又似乎很成熟,身上有种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矛盾气质。 她觉得这般偷看人家不太好,正想回头之时,却被他微开的领口处流淌的汗珠摄住了视线。 顾辛夷伸手感受了一下出风口的温度,因为今天要远行,她穿了简单的衬衫和牛仔短裤,如今车内的温度对她来说刚刚好,却对穿着西装的他来说,太热了。 车内没有放音乐,滑过主干道后能听见人群的热闹。 她盯着他颈间那颗亮晶晶的汗珠,不知这只是一个巧合,或是有心。 “好看吗?” 顾辛夷看得出神,陡然听见他开口。 “诶?” 顾辛夷不明所以,微张着嘴。 秦湛侧过脸,“你在看我。”他的睫毛扇动几下,明明嘴角没有上扬,顾辛夷却觉得他似乎在笑。 他说得肯定,干净又带点孩子气,她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在看他脖颈间汗珠滚动。 “好看吗?”他又问,非要得出个结果似的。 顾辛夷被他平静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好看。” 他也点点头,像是在认同她的回答,然后又把视线移开。 车速又降了下来。 他本来就开得慢,规规矩矩的不超车,不占道,如今更是慢极了。 顾辛夷看到有骑着自行车的男生从他们旁边飞驰过去,还兴奋地转头比了个v。 宿舍区缓缓出现在眼前,秦湛在路口停了车。 顾辛夷连连道了几声谢。 秦湛微微颌首,敲了敲太阳穴,道:“你也好看。”言罢,他甩了个漂亮的尾,白色的车子疾驰着返回,速度之快,让顾辛夷愣了好半天。 为什么…… 她有一种被撩后又被无情抛弃的感觉? 是的吧,她刚刚…… 是被撩了吧。 顾辛夷又暗自捏了一把自己的小腚腚,疼痛让她回神。 往车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慢慢地往宿舍楼走去。 爬完四楼,已经是精疲力尽了,贾佳已经熟睡,其余二人也不见踪影,应该也是去参加班级活动了。 顾辛夷把手机轻轻地放在桌上充电,在洗漱台前洗脸时,却发现右耳钉不见踪影。 她想了想,觉得应该是摔倒的时候掉落的,伤心了一会,实在是抵不住疲倦,在床上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半,醒来时贾佳正靠着墙抱着手机玩,见她醒来,笑着问去哪吃饭。 胖哥今天除了科普建筑外,还细细为广大吃货盘点了学校美食,让顾辛夷慰藉的是,把她忽悠进来的三十五家食堂真的不是骗人的,是真真切切确确实实有三十五家,这还不加那些私人小店,每家食堂都有自己的看家美食,从面点到米饭菜,从早点到正餐,大江南北各种口味,齐齐搜罗。 胖哥还绘声绘色地谈及了自己的感受,这让顾辛夷狠狠地咽了几口口水。 早点钟爱三食堂,午餐首选二十七食堂,晚餐逛逛二教工食堂,夜宵将就一食堂。 最后胖哥还来了个贴心小提示—— “我就是这样从赵原变成胖哥的。” 他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但这对于天生吃不胖的顾辛夷来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在食堂大杀四方了。 顾辛夷从床上下来,问贾佳有什么想法。 贾佳文静地摇摇头。 刚逛完校园,长距离的运动让两人都有些肌肉酸胀,远的地方并不合适。 正巧这时候童如楠和卫紫回了宿舍,听顾辛夷复述起美食来,也跃跃欲试地一同商量着。 顾辛夷拿出地图看了两眼,挑了一家距离最近又口碑不错的一教工食堂。 四人嘻嘻闹闹地出了门,走在路上频频引来路人侧目。 工科大学的女生并不如人们印象中那般呆板不修边幅,相反的,女生都各有风采,青春自信。 甫一进食堂,顾辛夷便被浓郁的香气弄得精神焕发,在一个个窗口寻寻觅觅。 灌汤小笼包,好可爱。 红烧牛肉面,好筋道。 各色烧扒饭,好美味。 在她纠结过来纠结过去之际,其余三人都已经点好餐。 想着来日方长,顾辛夷点了一份小笼包又点了一碟焖牛肉,一碟椒盐虾,和一小碗米饭,满满当当地过来了。 卫紫被她的食量小小地震惊了,看看她碗里丰盛的晚餐,又看看自己仅有的一碗蔬菜汤,一个馒头。 对比身材,卫紫哀怨地瞅着顾辛夷,道:“真是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 顾辛夷只觉得寒风飕飕,她缩了缩脖子,吃了一大口牛肉压压惊。 卫紫最近在减肥,早早就定下了决心,她捏了捏自己满是福窝窝的胖手,嚼着馒头咬牙切齿地道:“其实我小时候不胖的。真的,一句‘不许剩饭’毁了我的一生。” 顾辛夷、童如楠、贾佳:“……” 回到宿舍已经是傍晚,天际橙红色的云朵掩映着大片的绿色森林。 顾辛夷点开手机,消息栏里显示【q.q空间您有多条未读消息】。 顾辛夷有些疑惑,她戳了戳图标,屏幕上出现了让她颇为无语的画面。 【芙蓉花赞了你的说说】 【芙蓉花赞了你的说说】 【芙蓉花赞了你的说说】 …… 她往下拉到底,又再次刷新,发现这样的信息一直没有间断,每一条点赞相隔十几秒,似乎是有仔细阅读过。 顾辛夷切换成电脑版界面,这回看得更清楚。 【芙蓉花】同志居然连她好多年前刚刚开通q.q空间时,系统自动发送的“欢迎使用q.q空间”小软文 都给点了赞。 真的是闲得有些蛋疼吧。 总共八百多条说说和日志,【芙蓉花】居然全部点赞。 顾辛夷觉得自己腚腚又开始疼了。 好奇心驱使她点开了【芙蓉花】的资料,资料亮瞎了她的眼—— 性别—— 男。 他是认真的? 不是在搞笑? 居然取了一个这样清新脱俗的网名? 她看了看他的q龄,已经快三颗太阳了,顾辛夷一边想着自己是何时加的这位清流,一边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贾佳凑过来问她在笑什么,她抽抽着把手机递过去给贾佳看。 贾佳:“……” 第6节 顾辛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水光打在浓密的睫毛上,“这世上原来还有比老顾的网名更奇葩的啊。” “老顾是谁?” “老顾是我爸,名叫【霸王花】。” 贾佳:“……” 【表白日记】: 她因为惯性坠地是我唯一没有算到的小概率事件,虽然画面很美好,但她有些疼。 我把手递给她,她没有碰。 我不开心。 但她看了我三分二十七秒,目光深情。 她说我好看,很真诚。 我又开心了。 她喜欢看我,以后(明显停顿) 想看哪里,我都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秦湛思考的时候喜欢敲太阳穴,那么问题来了。 本篇中秦湛一共敲了几次太阳穴?每次敲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您的好友芙蓉花已上线】 ☆、06 【芙蓉花】怒点八百多次赞后,顾辛夷连续做了几晚上同样的梦,梦里她是霸道总裁,站在一丛花前,捏着芙蓉,然后邪魅一笑,“小花,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芙蓉羞答答地点着头,点着点着花瓣纷纷落下,狂风怒吼间,顾辛夷醒了。 童如楠正捏着惨叫鸡的喉咙冲着她软软地笑。 顾辛夷是对这只惨叫鸡又爱又恨,她爬下床,狠狠地□□一把惨叫鸡后,开始洗漱。 胖哥几日前申请的光电国家实验室参观项目已经批下来了,那颗顶着金属圆球的神秘建筑早就让班上这群新鲜人好奇不已。科研这个词语对他们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跳出高中的桎梏,世界像是被放在了三棱镜下,各个角度呈现出不同的光,汇集在一起,成了缤纷的奇妙。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来到国光门口了,胖哥笑着调侃:“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你们倒是有福了。” 铁门前一名带着工作证的引导员早已等候多时,见胖哥带队来,迎上去先来了个拥抱。 “这是我哥们,你们呢,就叫他二胖,今天他来带你们,不懂就问,别客气,他要欺负你们,告诉我,我回头给你们报仇。”胖哥熟络地拍着引导员的肩膀。 顾辛夷跟着众人一起和二胖打招呼。 二胖可能是常年钻实验室做实验的缘故,白白胖胖的,穿了件黑色t恤,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 简单介绍了一番,二胖便带着大伙往里走去,胖哥则屁颠颠地去了教学楼吹空调等待。 光电国家实验室大厦外空旷寂静,四周栽种草木,间或花卉点缀。 还没到正式预约的参观时间,二胖才说了句现在可以在这里逛一会,男生们就一窝蜂地冲到了停车坪前—— “我靠,真土豪,宾利诶。” “有生之年啊,可能这就是距离最近的一次了吧。” …… 大抵男生们总是逃不过车的诱惑,此起彼伏的感叹声让顾辛夷和贾佳都无奈摊手,顾辛夷也好奇地顺着看去。 是一辆白色的车,车身上有对银色的小翅膀。 她有些不太确定,也凑过去仔细打量了一番。 “你也好看。”顾辛夷的脑海里突然响起这句话来,男人说完后,便踩了油门,绝尘而去。 “这摸一下感觉就是拉了个姑娘的小手,唉,进去坐一下呢,就是接吻了,开一开算得上是本垒打了。”有男生唏嘘,“我们这也算是来了个亲密接触了吧。”他们虽然艳羡,但也只是围在一边看看,没有拍照的意思。 其余人纷纷赞同,他是班上选的临时班长——樊阳初,高个方脸,外号“炮叔”,为人活络,总爱开开小火车,脑子里奇思妙想挤作一团,这几天下来,男生便已隐隐以他为首了。 所以照这样说来,她算是上了二垒? 那他岂不是天天在和车子滚床单? 顾辛夷已经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好在时间已经到了,二胖叫住他们往室内走去,打断了顾辛夷的联想。 国光内部分为abcdefg八区,南北回环结构,中间以镂空走廊贯通,abcd为办公区,保密度较低,而efgh为实验区,二胖自己也羞涩地笑着说,他也没去过太多次,只是跟着导师帮忙打过下手。 二胖带着他们穿行在其间时,有许多穿着白大褂带着工作牌的人员稳稳当当又快速地奔走着,时不时带起一阵小风。 顺着科技周的指示牌,他们往实验区走去。 室内冷气很足,途径一些区域时,管道都结了冰,贾佳给这里的中央空调点了个赞。 二胖闻言很是严肃地摇摇头:“实验重地,用的是液氮制冷。” 众人的脚步皆是一顿,又默默绕回去对着几张结冰的管子拍了拍照。 尼玛,感觉逼格一下就提升上去了有木有!!! 实验区只有三层楼高,进入其间,温度一下低了不少,二胖解释道这是为了保护仪器,他从柜子里拿了一大摞鞋套出来,让大伙换上。 这让顾辛夷初步感受到了国光的严谨和肃穆。 展示栏里用图片和文字形式呈现着众多科研成果,二胖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地领着他们看。 他也说不上什么,这里就算是最简单的科研研发里都藏了太多的知识。 走上三楼,是重要仪器设备的摆放地,窗帘被拉开,他们只能隔着玻璃往里看。 或庞大或精巧的设备陈列其中,各色线路相互交错。 超大型号的显微镜正让顾辛夷看得恍惚,贾佳却突然把她拉到了另一边。 这是一间布满大型服务器的房间,服务器紧密排布,蓝色橙色的光从仪器中发出来。 贾佳指着一个角落让顾辛夷看。 顾辛夷凝神。 是他。 秦湛和一位老教授站在服务器旁,他侧着身子倾听,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太阳穴,一下一下,很有节奏,他穿着白大褂,服务器接口发出的冷蓝色的幽光衬得他的面容仿佛结了一层冰霜。 年轻地不可思议。 老教授说了许多话,秦湛一直沉默着,半晌,简短地开口。 老教授先是皱眉,再是点头,拉着秦湛往外走去。 二胖拉着他们停在原地,喊了声“教授好”,顾辛夷也低着头礼貌地喊着,似乎有眼神凝在她的身上,她听见一声“嗯”。 像是从鼻腔中轻轻发出来的,低沉又带点愉悦。 白大褂擦过了她的手指尖。 顾辛夷抬头,却只看到秦湛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刚才的那一幕带给众人的感受太深了,良久,男生们才敢围在二胖身边询问。 “刚刚过去的是我们激光科学技术研究部的组长,陆教授,国内光电界霸霸。这个数。”二胖竖了个大拇指,停顿了一会,语气明显激动了起来,“旁边的那位是秦湛,秦教授。” “他今年二十五岁,中国人,严谨自律,之前一直在mit任教,这次是受到光电国家实验室的联合项目邀请,来这边做交流和技术指导。他手里有多项科研成果,论文还上过《science》封面,国内给他递过很多次邀请函,想把他引渡回来,但他一直没有回应,听说这次的联合项目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上面很重视,国光这边也正在想着怎么能把他留下来。” 这是顾辛夷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秦湛。 和一系列的光环连在一起,简单的两个字似乎都变得厚重了起来。 湛,清澈而深沉。 顾辛夷想到他说话时候的孩子气和敲击太阳穴时候的性感,觉得这个字实在是与他很相配。 “那他该多大就念完大学了啊?”有男生掰着手指算了算,实在觉得震撼。 顾辛夷也仔细听着二胖的回答。 二胖这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摊手摇头:“这我也不清楚,但据说他被人称作‘二十一世纪泡利’。我猜应该跟他的生平有关吧。” 著名的物理学家泡利,在那个天才辈出,群雄并起的物理学史上最辉煌的时代,泡利是最闪耀的几颗巨星之一。 中学毕业后,泡利直接申请了索末菲的研究生,用大量的知识积累跨越了四年的光阴,而他的研究生论文因为才华横溢而一举让他获得博士学位。 泡利足够年轻,却也足够夺目。 众人点点头,依旧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这个叫秦湛的男人并不比他们大了多少,却足够叫他们仰望。 像是教科书上典范的天才走到了眼前,说不定又是下一个值得铭记的传奇。 接下来的展厅大家都没了兴趣,二胖带着大家返回。 这次的科技展是胖哥以班级为名义预约的,又走了二胖的后门,但申请表还未填写,班上众人停在办公区大厅填写申请表。 两名女生自然是最先被照顾到的,顾辛夷写完后便在大厅四处看看。 右侧墙壁上正在改换布告栏,她挪着步子过去看。 工人们动作很仔细小心,还没有安上玻璃,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他穿着西装,和第一次遇见不同的是,衬衫被严谨地扣好,蓝色的领带让他看起来英气勃发,雕琢的五官犹如远山近影,在一群或是地中海或是半百的教授中,他的目光清澈冷冽。 证件照最为考验人,可他依旧清俊地如同山水画中走出。 顾辛夷踟躇了一会,拿起手机凑近拍下了他。 只拍下了他。 “顾辛夷——”二胖叫她。 顾辛夷有种做贼心虚的胆怯,连忙把手机揣进了随身的小包里,然后小步跑过去。 第7节 “你是不是有东西掉在刚刚的实验区了?有人捡到了。”二胖摇了摇手机,“刚刚陆教授打电话来让你去四楼拿,喏,这个电梯,上楼左拐,靠近阳台的那边。” 二胖乐呵呵地笑着:“托你的福,这还是我第一次接到陆教授的电话呢,不行,我得赶紧把号码存起来。” 顾辛夷疑惑。 她丢了东西吗?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二胖就充分发挥了乐于助人的精神,把她送进了电梯,按了楼层。 “快去,陆教授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我在这等你,记得回头和我说说陆教授办公室都长什么样啊。” 电梯门关上前,顾辛夷只看见二胖那花一般灿烂的笑脸,以及他不断挥舞着的白白的胖手。 呵呵哒,再见…… 顾辛夷盯着闪烁的楼层号码蒙逼了一会, “叮——”四楼到了。 她回想着二胖的描述,朝左侧阳台方向走去。 这边采光明媚,沿着栏杆摆了常绿植物,又处于通风口,凉风习习。 顾辛夷看了看四周,有两间办公室,门对门,一间没有标识,一间挂着“激光科学技术研究部”的牌子。 传说中的光电界霸霸啊。 顾辛夷拍了拍胸口,有种面见政教处主任的紧张感。 往手心里哈了口气,她轻轻敲门。 不多时,“咔嚓——”门开了。 顾辛夷低垂着脑袋,整理了自己的裙摆,乖乖地推门。 一下。 开不开? 再一下? 还是开不了。 顾辛夷使了吃奶的力气,憨憨地憋红了脸推门,但依旧无功而返。 这不科学啊,她明明听到了开门声的啊。 教授,这门有毒,能不能再开一下? 趴在门上挠心挠肺地踌躇良久,顾辛夷苦了一张小脸,巴巴地喊道:“教授……”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嗯——” 尾音上扬,低沉中带点愉悦。 【表白日记】: 女性好感度调查显示,男性工作中魅力值加成百分之三十。 很成功,她被我吸引了。 就是若干人等太碍事了。 对了,她还叫了我两声“叫兽”。 嗯。 真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被顾北鸢同学的深水鱼雷吓到了,大大的木啊一个。本来想七夕报社断更的,但是,摊手,你们赢了。 ☆、07 这样好听的声音。 是秦湛。 顾辛夷捏了捏身前的银色链条挎包,手机里还有她偷偷拍下的照片。 撞上正主了……还是活的…… 说不出是羞囧还是期待,顾辛夷规规矩矩地转过身,发现对面的门已经大开—— 开门声来自这里。 想着自己刚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撞门被人瞧见,她更是觉得不好意思了,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呐呐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陆教授不在。”她的头发黑亮极了,乖乖巧巧的模样让秦湛有些意动,压了压心弦,他缓缓开口。 “啊?”那二胖那么兴奋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叫你上来的。”秦湛又答道,他说得理直气壮。 顾辛夷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一双丹凤眼都瞪得圆鼓鼓的,眉梢的红痣快要跳起来了。 什么情况? 她朝四周张望着,手指背在身后卷着长发绕来绕去。 秦湛还唯恐天下不乱地添了一句:“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他缓缓靠近她,自然下垂的手臂同时上举—— 顾辛夷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贴住了墙壁。 这个姿势…… 是要来个……壁咚吗?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秦湛抬起的手靠近脸侧敲了敲太阳穴,道:“我好看吗?” 顾辛夷:“……”excuse me又是这个问题? 难不成是因为物理学家泡利是个小秃顶的圆脸大叔,因此秦湛他特别在意自己的颜值?顾辛夷不禁恶意揣测。 但她还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诚恳道:“嗯,好看。” 他站在她身前,由于身高形成的阴影整个罩住了她,他穿着白大褂,浅灰色v领t恤,黑色长裤,胸口的口袋处夹了支笔,一双浓眉微微入鬓,墨黑的瞳仁澄澈如水。 没有了逆光带来的虚幻,他还是真真切切地与好看二字相当匹配。 秦湛似乎很吃这一套,夸赞过后,连语速都变快了:“还给你。”他摊开手掌,一枚花形的耳钉躺在他深刻的掌纹上。 是她丢了的那枚。 她逛完校园回来耳钉便不见了,她猜应该是摔倒的时候掉落了,可没想到是在他手里。 但是,这还回来的过程,为何如此诡异? 等等,这岂不跟——“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有异曲同工之妙? 顾辛夷又悄悄看了一眼秦教授,实在是觉得“你夸我一下我就还给你”这样的事情和他的气质不符。 一定是她想多了。 乐于助人才是秦教授的正确打开方式。 “谢谢秦教授,谢谢您。”顾辛夷连连点头致谢。 秦湛“嗯”了一声,说不用谢。 人真好。 顾辛夷乐了,笑眯眯地摊开手,准备接住耳钉。 而此时秦湛却把手收回,摇头道:“你迷路了,我开车送你,行驶里程三千二百米;你耳钉丢了,我找机会还你,耗费等待时间两天。按照道理,你要好好感谢我,而不是口头表示。” 顾辛夷:“……” 她收回她刚才的想法,教授一点也不乐于助人,qaq. 想着这位教授身上的厚重光环,顾辛夷也只能狂点头,应和道:“嗯嗯,您说的对,那我该……”怎么感谢您?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清冽的男音打断。 秦湛环着胸,语气平淡:“帮我整理一下办公室吧。” 他退了一步,转身走进门内。 顾辛夷看了看还尚未挂牌的大门,亦步亦趋地跟着走进去。 这间房间宽敞明亮,内部是黑白的装潢,遮光窗帘被拉开,窗台上摆了形态各异的多肉植物,颜色鲜活,煞是好看,站在窗台边,便可以俯瞰附近小湖荷花盛放的美景,远远地还能望见那一片碧绿的玉兰树林。 国光还给他配了休息室,每一处地方都打扫地干干净净,家具陈列也颇具风格。 除了—— 散落一地的资料和书籍。 顾辛夷顺着白色的纸张往上看,挂在墙上的白色写字板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数字和符号,她看了一会就觉得晕晕乎乎的,一回眸,便见秦湛牢牢地盯着她,眼里闪过微芒。 顾辛夷一愣,哦了一声反应过来,举起手道:“教授,我发誓,绝对不会泄露您的研究数据的。” 秦湛没有答话,看向她竖起来的手。 顾辛夷侧脸瞅了瞅,尴尬地笑笑把立着的四根手指掰成了三根,咬字准确:“我发誓,发誓。” “不用了。”秦湛随手把资料抱起,“没这么严重。” 顾辛夷眼睛眯成了月牙,又敬了个礼,“感谢组织上对我的信任,我一定好好整理,不负重托。” 秦湛停在她身边沉默,目光一直聚焦在她脸上,半晌,又路过她走到书柜前,背对着她,平静道:“反正你也看不懂。” 顾辛夷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哦呵呵。”她也笑不出来了,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是这样啊。” 秦湛点头:“嗯,就是这样。” 第8节 顾辛夷:“……”还能不能好好交流了。 拉开书柜的门,将资料放进去,秦湛又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沉吟道:“不过看懂了也没关系。” 顾辛夷愣了一会,呆呆地摆摆手:“不不不,要是看懂了,老顾就得怀疑我是不是他播的种了。” “……”秦湛又陷入了沉默,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认真说:“我以后不会怀疑的。” 顾辛夷觉得她似乎始终跟不上这位海归教授的节奏,思维应该是不在一个频道,脑筋都打结了,她颇有些惊异地问:“您知道…老顾是谁?” 秦湛似乎被噎了一下,转过身去时,顾辛夷感受到被白眼扫过的鄙夷,只听得他哼哼道:“难不成还是隔壁老王?” 顾辛夷:“……” 顾辛夷自觉这是已经冷场了,没再找寻话题。她穿了条及膝格子裙,只能半跪在地上,将纸张拾起:“教授,就是这些了吗?” “嗯。”秦湛拉开书柜的门,里面空荡荡的,“我七月底回国,这间办公室前天才整理好。这些资料……”他停顿了一下,“我不习惯陌生人碰我的东西。” 顾辛夷刚刚接触到纸张的手指一顿。 “你不一样。”他从地上抱了一摞书起来,分门别类放入柜中。 清冷的男声和书本碰撞声音混合,她一颗心都揪起来了。 “你上过我的车。” 顾辛夷:“……”教授的思维方式果然和她不在一个段位上。 顾辛夷心里默默竖了个中指,这尼玛是什么破理由!算了,谁叫她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于是低下头,认真地整理起纸张来。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突然想起二胖还在下面等着她:“教授,那二,不是,引导员他还在等我,我能不能先和他说一声?” 秦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地说:“老陆十分钟前把他叫走了。” 十分钟前,那不是她才刚上来? 说好的在下面等她呢? 自作多情了一番,顾辛夷认命地将零碎的资料按照字母排序整理好。 纸张上大多印的都是英文,就算有少量的中文—— 她也真看不懂。 但上面零星地用黑笔书写的英文记号却是十分飘逸美观,勾划之间毫不拖泥带水,在整理《单基版全固态介观太阳能电池》时,她看到了秦湛的签名。 字体端正,构架圆润,可笔锋转折拐角之处却十分明显,细细品味,有一股傲气扑面而来。 字如其人。 她见过很多美丽的字体,但像他这般有自己风骨的却不多,难能可贵的是,他还很年轻。 这些堆叠在一起的资料厚重而繁琐,顾辛夷似乎触到了一个光环以外的秦湛,透过字去看他的人,他意气风发,又谨言慎行。 顾辛夷用食指学着练了练这两个字的笔画,一不留神,便陷了进去。 抬起头时,字的主人正拿着手机对着她猛拍,见她抬头,便悠哉地把手机收了回去。 顾辛夷一脸蒙逼之中听得他解释:“你在看我的机密资料,我要拍个证据下来。” “您不是说我看不懂吗?”她对对手指。 “看不懂不代表不认字。你可以背下来。”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有人背得下来?”顾辛夷瞪大了眼睛。 秦湛扫了她一眼,“我可以。” 顾辛夷秒懂了这一眼的内在含义——妈的智障。 旋即,他指了指她身后,“还没整理完。” “我已经——”她转过身,话语戛然而止。 延绵开来的一大片白色纸张纷纷杂杂,再度铺满了她刚刚清空的地面。 她这会儿真的觉得自己是智障了,难道她真的记错了? 她这个脑袋瓜大事顺溜,小事糊涂,也没琢磨出什么来,顾辛夷又认命地收拾着。 好在教授人还算好,给她送了水还送了纸巾。 把最后一摞资料摆到书柜,顾辛夷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振作精神,给秦湛敬了个礼,“报告教授,整理完毕,请指示。” “嗯。”他看了看书柜,状似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又拿了纸和笔出来,摆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敲着桌子,踌躇着思索道:“把电话号码写一下。” 顾辛夷才被夸赞了一番,正乐呢。冷不丁听到这句话,连忙把手背到了后头,脑袋缩了缩,紧张兮兮地说:“教授,我真背不下来,您相信我。” 他把手揣在长裤口袋里,抿唇解释道:“是你整理的资料,我要的时候,你要帮我找出来。” 顾辛夷觉得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仔细看了看秦湛,他眼睛黑亮,不像是说谎,便拿起笔,乖乖地写上了电话号码,又把自己的名字给添上了。 秦湛拿起来端详,敲了敲太阳穴,把纸张叠好放进口袋后,将耳钉拿了出来。 “还你。” 顾辛夷小心翼翼地去拿,指尖还是触到了他的手心。 滚烫地不可思议。 秦湛似是反射性地合住了手指,扣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手很大,一霎便将她的手包裹起来。 顾辛夷感觉到手背似乎被什么细细摩挲,但下一刻,手便回归了自由。 秦湛已经转了椅子,椅背对着她,看不到脸,她只看到他乌黑的头发:“出门右拐,走电梯,不要迷路。” 顾辛夷道了声谢谢,出门离去。 办公室恢复了宁静,良久,秦湛转回来,从口袋里把纸张拿出来,对着光看了一会,覆在自己的眼睛上,又把手心放在唇上。 轻轻笑了。 【表白日记】: 我们的二人世界,过得很美好。 就是资料太少了。 她帮我收拾的样子很美,像是小妻子。 我拍下来用做了桌面。 碰到她的手时,她好像害羞了。 我也害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何要到暗恋对象的电话号码? 你有没有get? 因为榜单的因素,睡觉觉要隔日更新了,不过放心,以后不会断更了,因为睡觉觉会码很多很多的存稿,不定期加更就看现在了!!! ☆、08 顾辛夷的梦又变得有些匪夷所思了起来。 梦里的场景变成了一朵开得艳艳的芙蓉花羞答答地躺在她的床上,娇娇怯怯。 顾辛夷翘着二郎腿邪魅狂拽一笑:“女人,你上了我的车!” 芙蓉花娇娇地喊:“不,我是上了你的床~” 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又被惨叫鸡从被窝里拉出来了,她闭着眼睛先是朝左边滚一圈,又朝右边滚一圈,来来回回翻滚着,终于破“茧”而出。 贾佳已经从新疆的作息中调整过来,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顾辛夷起床时候的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是不是感觉她起床特别像一个神秘的仪式?”卫紫在做俯卧撑,姿势标准,她一直孜孜不倦地从事着减肥这项终生大事。 贾佳连连赞同,两人看得乐呵。 一直闭着眼睛换衣服的顾辛夷幽幽地出声:“不,我是在解开床对我深沉的封印。” 她跳下床:“去吧,顾卡丘。” 贾佳、卫紫:“……” * 几日的试吃,顾辛夷早餐只认教工食堂。 群众不止眼睛是雪亮的,舌头也是极其敏锐的,教工食堂的早餐窗口排起了长队,灌汤小笼包最火,人也最多,贾佳排了人最少的,顾辛夷依旧排在了灌汤小笼包的最后头。 贾佳吃了一大半,飨足地对着她挥手,顾辛夷才慢吞吞地挪到了窗口前,只剩她一人了,其余都已经放弃。 “哎呀,又是你啊,小姑娘。”食堂阿姨脸一下笑开了花,顾辛夷也特别给面子,凑着往前甜甜地喊:“阿姨,您还记得我啊?” 食堂阿姨看着小姑娘那张莹白的脸,手下动作也不停,“记得啊,当然记得啊,你每天来的时候小笼包都没有了。我们每天都做多一点,可这数量啊,简直是比着你做的。” 顾辛夷:“……” “看这张漂亮的脸,都瘦了一圈了,谁看了都心疼。”阿姨继续说着。 顾辛夷狂点头,“嗯嗯,阿姨你说得对。”她扒着台子,眼尖地瞄见了还在蒸笼上的唯一一笼屉子,搓搓手,咽了咽口水,“那今天?” “啊?”阿姨又盛了一碟酱汁,连忙将仅剩的一笼小笼包取了下来,顾辛夷眼睛都直了,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靠脸吃饭也不失为一条康庄大道,简直就是美爆爆~ 食堂阿姨又忙着把围裙和帽子整理一番,声音一下温柔了,眼睛都在发亮,“秦老师,您来了啊,这汤包啊,我给您留了,刚下蒸笼,还热乎着呢!”阿姨利索地把汤包装盘,又配上筷子,还用干净的布擦了擦餐盘。 这待遇…… 原来不是给她留得啊…… 后头有人道了声谢谢,刷卡后一双修长的手便将餐盘端走了。 声音和背影都有点熟悉,但痛失早餐的顾辛夷没有深入思考下去,她巴巴地耸了耸小鼻子,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汤包香气,阿姨冷不丁拍拍她的肩,拉着她一脸欣慰:“你是不是也觉得秦老师很帅,是不是?哎呀喂,他昨天来,没等到汤包皱眉的样子简直让我心都碎了。这要是因为没吃好早饭瘦了,那就都是我的错啊。” 阿姨寻求赞同感望向她,顾辛夷扯开嘴角点头。 第9节 “你来了之后吧,我就想着秦老师应该也差不多到了,果然,就剩了一笼,比着你的数,果然刚刚好。”阿姨满脸自豪,顾辛夷却没了给她点赞的心思。 说好的看着她心疼呢?这看脸的世界,果然一脸还比一脸高啊。 她又远远地瞅瞅那一盘飞走的小笼包,眼神怅然。 食堂阿姨把蒸笼摞好,欲言又止地劝慰道:“小姑娘啊,你也别老看着人家秦老师了,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啊,说不定还可以和秦老师一起建设社会主义。” 顾辛夷哀怨地抬眸,一双大眼里水光盈盈,“阿姨,我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十八年了,组织上也没来找我接过头……” 阿姨:“……” 顾辛夷焉了吧唧地挪回贾佳身边,再没了去别的窗口看看的力气,视线却收不住地往小笼包那儿瞟。 手机突然震动,收到一条新信息。 137xxxxxxxx:“吃早餐了吗?” 顾辛夷心情正郁闷,以为是班上同学,便百无聊赖地回了一条:“没有!!!qaq” 刚发送十秒,就收到了回复,137xxxxxxxx:“哦,那你抬头。” 抬头?顾辛夷照做,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秦湛?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红色椅子上,背部挺直,微微侧过脸,对着她点头。 顾辛夷陡然严肃了表情,乖乖地坐直了。抬头?抬什么鬼啊,这简直是神一般的运气啊,又碰见了? 她朝他笑笑,可秦湛还是一直看着她。 这……这意思是?她是不是该去打个招呼? 顾辛夷觉得自己应该在秦教授心里树立一个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形象,踟躇了一会,给贾佳说了声,站起来挪到了秦湛跟前。 “秦教授,您早啊。” 秦湛看了看手表,道:“八点三十七分,不太早了。” 顾辛夷又觉得一冷,呵呵道:“那,那秦教授,好巧啊。” 这回,秦湛看着她半晌,不说话,然后把一盘满满的汤包推到了她眼前。 “秦……秦老师?”顾辛夷傻了,再看看手机,心里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眼前闪过食堂阿姨那张迷妹脸。 秦湛拿酱汁的手微顿,瞥了她一眼:“嗯。拿走吧。” 那一个个皮薄肉嫩的包子里灌满了汤汁,随着盘子的挪动而摇晃,简直亮瞎了顾辛夷的眼,热乎乎的白气还直往上面冒,她不禁也做了迷妹状看向秦湛:“教授,这……” 她馋的不行,偏偏还要克制自己,睫毛忽闪忽闪,秦湛心里软软的,声音变得柔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明天就是军训了,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其实已经吃过了,你喜欢的话,这个就给你。” 顾辛夷简直泪目,激动地护住餐盘:“教授,您放心,我一定好好保重身体,努力学习,争取以后和您一起建设社会主义!” 秦湛愣了一下,然后莞尔一笑,点点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笑得时候干净简单,眼睛里满满地都是笑意,像是太阳融化了雪山山顶,顾辛夷第一次见到他笑,似乎他身上白色t恤都染上了五彩的缤纷。 她正想着,秦湛敲了敲太阳穴,抿抿唇,小声说了句:“记住我的号码。” 来开椅子,秦湛单手揣着口袋离去。 顾辛夷一愣一愣的把餐盘端回贾佳身边,贾佳目瞪口呆:“你……你把秦教授怎么了!” 顾辛夷也不明所以,咬开汤包囫囵道:“抢了他的早饭?他说他吃过了啊,就赏给小的我了。” “他吃过了?吃过了还刷卡买?”贾佳不可置信,“而且,我还看到他笑了,好像,好像还有点脸红!你说教授他是怎么想的啊?” 顾辛夷小口小口地吃完一个汤包,砸吧了一下嘴,像只护食的小松鼠:“也许是——吃饱的撑的?” 贾佳:“……” * 这一段日子里,顾辛夷和班上同学也都熟络起来,在体育馆门口等待胖哥的功夫,班长炮叔也简单地将今日的安排交代下去。 上午在这里领取军训服和必备用品,下午则是光电学院的入学典礼。 据说入学典礼上能见到很是牛逼的一些大拿,很可能也是有生之年,仅此一次了,炮叔拿着从学长学姐那里搜罗来的资料,神秘兮兮地科普着。 那天参观光电国家实验室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次极为难忘的经历。 汇聚了这个国家最顶尖的光电技术的基地里,每一块瓷砖似乎都比别处闪亮,他们走过的每一处展馆,都凝结着无数人的智慧。 而惊鸿一瞥中出现的年轻的科研教授,则是让他们升腾起了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和期待。 炮叔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间,就把当日看到的豪车是秦湛的,以及秦湛可能会出席入学典礼二事和盘托出。 顾辛夷听得恍恍惚惚,只觉得又有点馋汤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到一回。 胖哥姗姗来迟,还牵着二胖的手,像两只飞不起来的蝴蝶。 二胖见了顾辛夷有些不好意思,憨笑憨笑着搓手,“小学妹,那天不好意思啊。秦教授刚来,资料太沉,陆教授叫我们几个去帮忙做苦力了,我没就没来得及等你下来。你掉的东西拿到了吧?” “你去帮忙整理资料了?”顾辛夷疑问。 “恩啊。”二胖双手合十做迷妹状,“能帮秦教授整理资料,简直是我四年兢兢业业学习修来的福气,尽管什么都看不懂,但还是觉得好满足。” 那她也被叫去整理又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不希望陌生人碰他的资料吗? 难道—— 她清清口气,试探着问:“那你也上过秦教授的车?” “上车?”二胖摇头,叹气,“我倒也想上啊,可我才修了四年的福气,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十年才得同船渡呢!” 同船渡? 顾辛夷打了个寒颤。 她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半天没个头绪。 轮到光电学院领取军训服了,辅导员穿了一身黑,戴了墨镜,叫各班班长组织班上排队领取。 炮叔连忙凑上前喊了句:“金导好!” 胖哥也凑上去亲热叫了句:“三胖好!” 顾辛夷思维一片混杂,贾佳拿胳膊肘推了她一下,抬头发现辅导员把目光投在她身上。顾辛夷硬着头皮,懵懵懂懂地综合了前两位的叫法,“金三胖好!” 辅导员脚下打了个趔趄,在一片哄笑声中走到顾辛夷面前。 “顾辛夷是吧?” 啊?语气似乎不善哪,顾辛夷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低着头应声。 “长得不错,牡丹峰艺术团还差一个人,你顶上吧。” 他摘下墨镜,瞪了笑眯眯的胖哥一眼,往体育馆内走去。 牡丹峰艺术团是朝鲜金三胖的御用歌舞团,顾辛夷知道这点,但—— 这个金三胖居然也有一个歌舞团!!! 她见金导走远,才敢小步小步地挪到胖哥边上,“胖哥……” “别怕,三胖这人就这样。”胖哥拍拍她的肩,“他昨天晚上跟我打过招呼,今天入学典礼,要给教授献花,礼仪队那边有人脚崴了不能穿高跟鞋,咳咳,我就帮你答应了。” 顾辛夷苦着脸:“能不去吗?” 胖哥挑眉:“听说过被处|死的牡丹峰艺术团成员吗?” 顾辛夷脊背一凉:“报告大胖,保证完成任务!” 【表白日记】: 她要和我一起建设社会主义。 嗯。 目前要努力响应的是二胎政策。 作者有话要说:  金三胖是个神助攻,你们会发现的 ☆、09 领完军训服,顾辛夷就给金三胖提溜着走了。 是的,就是提溜。 事情是这样的,顾辛夷左思右想,实在觉得被金三胖慰问歌舞团不是那么好当的,从体育馆出来,她探头探脑地四下瞅瞅,猫着腰往一边跑路了。 她方向感实在是不怎么好,但好在贾佳记路,把她带到女卫生间,让她在里面躲一会。 比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顾辛夷大胆地出来。水池在外侧靠墙的位置,她对着镜子乐开了花,哒啦啦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唱了几句“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顿时觉得不太对劲,又换成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她唱得带劲,还篡改了歌词,“中国好儿女,打败金三胖——”(注:原句为中华好儿女,齐心团结紧) 金三胖正从男洗手间出来,顾辛夷顿时哑了嗓子,金导冷笑一声,“唱得好啊,继续唱啊。” 顾辛夷又唱回去了:“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金导点评:“嗓子也不错,还是留在牡丹峰艺术团发光发热吧,别说我浪费人才。”便提着她的领子往外走。 三胖比大胖的体格壮多了,顾辛夷觉得他一定不是虚胖,真真strong,也不知道他们当初怎么排的一二三。 到了这份上,顾辛夷也认了,还暗自安慰自己,总算不用自己找回去的路,不用怕迷路了。 贾佳也是帮助她逃跑的从犯,她正喝水,见顾辛夷一手揪着领口一手伸长向她再次求助的模样,默默地再次喝了一大口压压惊。 顾辛夷还是期期艾艾地望着贾佳,贾佳不忍心,痛定思痛,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路上,顾辛夷又遇见了开学帮她搬行李的好心学长石磊,她立马眨巴着眼睛卖萌卖可爱,祈求他这次也能帮帮她。 石磊脚下一顿,漠然地转身。 顾辛夷欲哭无泪。 “蛋蛋——”金导开了尊口。 顾辛夷开着雷达寻找蛋蛋。 石磊脚下一滑,视死如归地走过来,应了一声:“金导好。”撇过脸不去看他又萌又可爱的小学妹。 第10节 金三胖边回话边把顾辛夷放下:“礼仪队缺的人我给你带过来了,你把人带过去吧。盘正条顺,哦,对了,声音也不错。”三胖给她提醒,“你的危险时刻到了,唱两句,给蛋蛋唱两句。” 顾辛夷望望石磊那张幽怨的脸,哼哼唧唧地唱起了《荷塘月色》:“鱼儿呀鱼儿呀你慢慢慢慢游哟,蛋蛋的,蛋蛋的,蛋蛋的忧伤。”(注:出自凤凰传奇歌曲) 金三胖沉默两秒,又点评道:“错了,是蛋蛋的,蛋蛋的,蛋蛋的月光。” 石磊:“……” 刚开学,辅导员堆积如山的事等着去做,顾辛夷安全地从金导手里逃脱。 石磊把人往院学生会的办公区带,一张脸表情变化万万千。 他握拳,深吸一口气,问:“你从我脸上看出什么了吗?” 顾辛夷离他半米远,她点点头。 石磊:“是什么?” 顾辛夷脑子里“蛋蛋”二字在来回打转,她脱口而出:“是蛋蛋的忧伤。” 石磊感觉心中有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带起的一阵风让洪荒之力都熊熊燃烧了起来,蛋蛋,蛋蛋你妹啊! “我脸上洋溢的是尊严被践踏的愤怒,名字被玩弄的屈辱!” 顾辛夷怯怯然:“取名是项技术活。” 石磊一口气憋在胸膛,全灭了。 他垮下脸来,讨好地说:“能不能不叫我这个外号?” “那你能不能放我走啊?”顾辛夷摊手。 双方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金三胖才是大boss,他们都不想被团灭。 * 顾辛夷被带到了礼仪队的办公室门口,里面叽叽喳喳的是女孩子的声音。 石磊脸色一转,清了清嗓子又扯了扯衣服,轻声细气地敲门,一位瓜子脸旗袍装的学姐开了门瞧了一眼:“哟,是蛋蛋哪——来这干嘛?” 石磊也不恼,叫着“敏敏”,红着脸先夸了她一番。 敏敏学姐把玩着指甲并不想搭理他,石磊邀功似的把顾辛夷推出去,学姐这才眼睛一亮,在石磊脸上捏了一把:“蛋蛋真棒,蛋蛋辛苦了。” 顾辛夷瞅了一眼,蛋蛋此刻脸上洋溢着被美人玩弄的快|感,欲|仙欲|死。 学姐拍拍他的脸,石磊不太舍得地跪安了。 顾辛夷被不太情愿地被带了进去。 进去后,顾辛夷才发现,里面是七八个穿着同一花式旗袍的女孩,互相化着妆,头发用木簪盘起,花枝招展,明艳夺目。 敏敏给她递了杯奶茶,顾辛夷的不情愿立马一扫而空,完完全全沦为了奶茶的狗腿子,“学姐”长,“学姐”短地叫着。 其他人也很是友善,拉着顾辛夷来了好几张自拍,还互加了好友。 学姐们都很喜欢顾辛夷,因为自拍的照片里,她总在最前面,脸是最大的。 闲聊间,又说起石磊销魂的外号,大家都笑,敏敏轻描淡写地解释:“知道石的另一个读音吗?上《中国语文》课,教授说石磊是家有余粮旦旦旦旦,千千万万旦,他之后便成了蛋蛋。” 顾辛夷:“……” 敏敏从袋子里拿了剩下的旗袍出来,在顾辛夷身上比划着,顾辛夷今天穿了件掐腰的花裙子,很显身段,敏敏边打量边点头,视线划过顾辛夷的胸口时还“啧啧”赞叹。 思忖一会,敏敏学姐从三件旗袍里挑了最大码的那件,叫顾辛夷换上。 因为都是女孩子,为了方便,就在办公室一角拉了个帘子,四周围上,充当换衣间。 顾辛夷不多时就换了衣服出来,房间里一下安静了好一阵子。 绣青花的旗袍恰到好处地显露出她的身材,立领盘扣衬出一管雪颈,眉目顾盼间,光彩盈盈。 她一张小脸泛起了红霞,敏敏趁机揩油,“别害羞,都是女生,没什么的。” 顾辛夷张张嘴,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我不是害羞,是喘不过气来……” 众人:“……” 顾辛夷身上穿的已经是这批旗袍里最为宽松的了,但也因为大家身材都比较瘦削,旗袍大小就在一个范围内浮动,尺码不大,现如今……大伙也都犯了难。 顾辛夷还在小口小口地啜着奶茶,吸着腮帮子把椰果从底下吸上来,敏敏看了看时间,一把把奶茶拿走了。 敏敏:“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让你先饿着,再饿个四小时,估计差不多了。” 旁边有人提醒:“这胸也能饿瘦啊……” 顾辛夷满嘴的椰果,连忙点头,巴巴地瞅着敏敏。 敏敏恨铁不成钢:“这衣服有弹力,四个小时,衣服差不多就被撑大了,但在这之前,要保证她的肚子不会突出来。”她一把捏扁了奶茶包装,顾辛夷听到喀嚓喀嚓的声音。 “学妹,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顾辛夷立马深吸一口气,缩了肚子,重重地点头,又慢慢慢慢地蠕动着牙齿,确保吃下最后一口椰果之前不会被发现。 果然,她就说嘛,金三胖的慰问歌舞团不是好当的。 (┬_┬) * 顾辛夷被饿到前胸贴后背的时候,终于喘得上粗气了。 搭了车,去到报告厅,场务工作人员正在有条不紊地摆着台签,金三胖百忙之中走过来巡视了一圈,点头表示满意。 顾辛夷藏在敏敏后头,但金导还是瞅见了她,挑眉问:“还能唱吗?” 顾辛夷一脸戚戚然,小声唱:“小白菜啊,地里黄,两三岁啊,没了娘……” 金导干咳了两声,也知道这姑娘被他坑惨了,午饭也都没吃,指着台上给领导教授摆的水果盘:“你去拿个吧。” 顾辛夷眼睛都绿了,正想鞠躬道谢,金三胖又加了句:“记得拿个最小的。那个橘子有点酸,不太好吃,你就拿那个吧。” 顾辛夷:“……” 金导拉着敏敏往一边商量流程,敏敏是礼仪队的队长,也就是金三胖歌舞团的团长,大三了,对于各类赛事和活动的礼仪环节都很有经验。 顾姑娘瞅着盘子里饱满新鲜的水果,挪不动脚,香甜的气息直往她鼻子里钻。 呜呜呜,好想吃,她想吃那个大大的火龙果,也想吃那串紫莹莹的葡萄。 尽管饿得厉害,顾辛夷还是有节操的—— 她拿了个橘子,最小的。 手里攥着橘子,她又把水果盘摆了摆,确认没人看得出少了什么。 场务人员正巧把这桌的台签摆上了,顾辛夷对着台签小声道谢:“老师,谢谢啊,我不白吃您的,回头要是有您的课,我一定好好上,绝对不睡觉。” 她抬起头,想记下这位老师的名字,鲜明的两个字跃入眼底—— 秦湛。 这是她第三次看见这两个字了。 在国家光电实验室的公示栏上,他的名字下跟着一连串的头衔;在凌乱的资料上,他的名字傲气洒脱,笔走游龙;而现在,在水晶台签的红底卡纸上,大号的字体端方工整。 顾辛夷想了想,默默又把小个的酸橘子放回去了—— 秦湛不上课,也不会上他们的课。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入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敏敏拉着顾辛夷到一边候场。 一群教授学者簇拥着从前厅入座。 顾辛夷感受到似有似无的视线在她周身打量,她侧目寻找,却看见了人群中的秦湛,他走在最后,和他们第一次遇见时候不同,他今天穿了更为正式的西装,打了领带,贴身的剪裁衬出宽肩窄腰长腿,在报告厅的射灯里,隐隐有珠玉般的柔光。 她一愣,想起那颗小橘子,又想起早上那盘美美的汤包,觉得他的姿容真真当得起“秀色可餐”,肚子似乎都不饿了,顾辛夷站直了身子。 秦湛低头驻足,顾辛夷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的手指在太阳穴上敲击。 下一刻,他又插着口袋,迈开步子,入座。 学院副书记主持这场入学典礼,学生从后场进入,几百张椅子,座无虚席,“光电信息科学与工程学院”几个字一直在led屏幕上滚动。 这虽然只是学院的入学典礼,但那扇名为大学的门似乎已经完完全全地向众人敞开。 顾辛夷踩着八厘米高跟鞋,拍红了手。 优秀学长发言之时,顾辛夷看见了个熟悉的人——石磊。 换下t恤穿上西装后,颇有些英俊,发言也铿锵有力,但想起“蛋蛋”这个称谓时,顾辛夷就觉得一切都幻灭了。 金三胖趁这个功夫急匆匆地绕过来召集他的牡丹峰歌舞团:“快快快,姑娘们,到后台把花拿上——” 他把女孩们重新排了顺序,顾辛夷站在最中间。 “你待会啊就把花送给秦湛秦教授,知道吗?就是那个长得最帅的,千万别弄错啊,你可是我们牡丹峰歌舞团的台柱子,一定要笑啊,笑得漂亮点,要让秦教授看看,我们科大光电学院不仅有才,而且有颜!要是秦教授高兴,回头,我请你吃一个星期的午饭,三十五家食堂,随你点!” 顾辛夷:“……成交!” 【表白日记】: 鞋跟八厘米,裙摆膝上十厘米,侧开叉二十三厘米。 腰围(停顿,划掉) 胸围(用力划掉) 那是她穿旗袍时候的样子—— 美得让我…… 有了生理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10 后台摆了同城运来的捧花,样式大同小异,以米色和冷蓝色作为包装基调,香槟玫瑰搭配向日葵,缀上鼠尾草,别样清新活力。顾辛夷拿着捧花透过幕布探寻着坐在第一排中间位置的秦湛—— 第11节 她的送花对象。 教授代表在发言台上侃侃而谈,会场上的灯光全都黯淡下来,仅有的追光都打在代表身上,那是个中年人,带着眼镜,精明睿智。 但大抵是天才般的人物总是引人注目的吧,在这样深沉的黑暗里,秦湛却依旧熠熠生辉,掩盖了其余人物的风采。 顾辛夷借着他墨黑的双眸里平静的光彩去看水果盘里的那颗小橘子。 她穿着高跟鞋快站了足足一个小时了,秦湛却根本没有动水果的意思,不只是那颗红艳艳的火龙果,那串紫莹莹的葡萄他也没有尝,更别提那颗被她放弃了的又酸又小的橘子了。 她已经被饿了一阵了,这会体内在消耗脂肪,她感受不到饿意,但顾辛夷现在还是万分后悔,只想着若是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冷落小橘子。 就算是又酸又小,那也是能填填肚子的橘子! 代表发言完毕,全场响起一阵掌声,顾辛夷被敏敏学姐提醒,扬起笑脸,抱着捧花,迈着优雅的步子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 教授学者们从座位上起立,对着她们和蔼地笑。 顾辛夷念着金三胖允诺的一星期午饭,尽最大可能笑得好看。 她生得漂亮,冰肌雪肤,气质清冷,如今描眉画唇,发辫松松地挽在右侧耳际,眉梢红痣像是缀着金边,香槟玫瑰和向日葵娴静地躺在她怀里,不笑已是扣人心弦,一笑则是惊心动魄。 但秦湛似乎一点也没被这样的美丽所惑,他只是淡淡地扫了眼前的美人一眼,便低下了眸子。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效果带来的错觉,顾辛夷见到他白皙的侧脸上有一层浅浅的红色。 他就这么低着头,浓长的睫毛停滞在半空中,不动了…… 不动了…… 顾辛夷一脸蒙逼,她想过秦教授被献花的各种反应,唯一没想到的是,他根本就没有反应。 这就有点尴尬了啊。 秦湛不买账,金三胖在一边急得流汗,礼仪队里别的献礼姑娘早就和教授相谈甚欢,握手什么的更是必要的场面活,可秦湛倒好,木木然站在那儿,像是站在另一个安静的世界,掌声和热闹都不是他的一般。 金三胖真想上去使劲摇摇这位年轻的秦教授他到底在想什么,可他到底不敢。 这是秦教授,现在光电学院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二十一世纪泡利”。 金三胖没法子,在旁边给顾辛夷使眼色,使得眼皮子都要抽筋了。 顾辛夷也有些急了,这任务要是完不成,她损失的可不仅仅是一星期午饭,说不定她将会成为“被处死的牡丹峰艺术团成员”。 她想来想去,从混乱的脑袋瓜子里扒拉出一个不太靠谱的法子—— “您今天真好看。”她试探地夸赞着秦湛。 顾辛夷和他的三次交谈里,有两次他都问了同样的问题“我好看吗?”,她琢磨着他应该特别在意这一点。 死马当成活马医—— 秦湛这匹死马,真的活了过来了。 他陡然抬起头,眼底却不再平静,睫毛扇动间,墨黑中带了些星光,像是有漩涡在翻涌。 他脸上慢慢汇聚起了红潮,衬出一脉风流。 ——这不是灯光带来的光影效果,他是真的在脸红! 发现这个事实的顾辛夷顿时大囧。 所以,刚刚秦教授是被她撩到脸红了?不会吧,只是,只是夸了他一句而已啊。他,他不是总问这个问题吗? 她的撩汉技巧真的有这么生猛吗?如此高段位的人才居然也被她一句话撩到了? 在顾辛夷纠结之时,秦湛笑了笑,敲敲太阳穴,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他主动接过了她手里的捧花,一直保持着笑意。 暖洋洋的,很和煦,又像是很甜蜜,像是细碎的小花开在青草地。 秦湛这会一扫初时的低头沉默,目光灼灼地锁定在顾辛夷身上,顾辛夷觉得他应该是很喜欢那句夸他的话,喜欢到整个人都变得—— 幼稚了起来。 顾辛夷打了个寒颤,为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喝了个倒彩。她赶紧学着旁边敏敏学姐的动作,向秦湛鞠躬,然后低声询问:“教授,我能有这个荣幸和您握手吗?” 其余教授都是非常主动地给小辈这个面子,只有这位大爷,必须得小心伺候着。 顾辛夷突然为想把他留下来的光电国家实验室的各位霸霸们鞠了一把老泪。 秦湛很配合地点点头,将捧花放到左手手弯处,伸出右手来,但下一秒,他又蜷缩起了手指,不知在犹豫些什么。 顾辛夷忐忑地冲他笑。 他睫毛微动,目光在她脸上划过,又凝固在了她的手上。 白皙,纤长,柔美。 “要握三十秒钟。”他郑重地开口,“三十秒才可以。” ⊙﹏⊙∥顾辛夷难以置信,原谅她见识少,这还是头一回知道握手也有时间规定来着。 但这三十秒,到底是多,还是少呢?应该是少的吧,她瞄了眼隔壁的敏敏学姐,激动地不肯放开老教授,就差扑上去要签名要拥抱了。 “嗯嗯,谢谢教授。”顾辛夷再度伸手,这次秦湛扣住了她的。 湿湿的,暖暖的。 这是顾辛夷的第一感受,他手里似乎有些汗,估计是穿正装太热了的缘故吧。 他的手很大,两人交握的时候几乎把她手都包裹进去了。 顾辛夷默默地在心里掐着数,生怕多了一秒惹得这位大爷不爽了。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时间到! 她动动手指,秦湛却没有放开。 难道是她数得太快了? “我还没有开始数。”秦湛在她手背上敲了下,似乎有些不满,“我开始数吧。” “哦……好。”顾辛夷咬咬下唇,只觉得头上一群乌鸦飞过。 秦教授的三十秒似乎格外漫长,她觉得自己保持这个姿势站立简直都要僵硬了。 她感受到秦湛的手有了松动的迹象,微微抽回手。 “还没到时间。”秦湛一把扣住她,语气里有些委屈,“还有一秒钟,要握完。” 顾辛夷又让他握了一秒钟…… 他收回手时,顾辛夷觉察到手心的水珠似乎多了些,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她又有模有样地给秦湛鞠躬,“谢谢秦教授。” 她又偷偷看了两眼那颗又酸又小的橘子,又朝着金三胖挑眉。 金三胖掰出两只圆圆的手指,比了个“v”。 规定步骤都搞定了,顾辛夷正等着退场。 秦湛敲敲太阳穴,抿抿唇,从水果盘里将那颗红艳艳的火龙果拿了出来,递到了她眼前。 “秦教授,这是——”顾辛夷瞪大了眼睛。 “你想吃,送给你。”秦湛将火龙果放进了她手里。 巨大的惊喜快要把顾辛夷砸晕了,她很不争气地收下了教授的礼物,又把秦湛吃的那一套搬出来:“教授,您今天真是帅爆了!” 秦湛嘴角上扬,眼底都是笑意:“你也很漂亮。” 漂亮地让我手足无措。 让我心甘情愿,又神魂颠倒。 * 敏敏给她提了个醒,顾辛夷又鞠了一躬,乐颠颠地跟着队伍抱着火龙果回了后台。 虽然她的气质和那颗火龙果一点也不搭调,但这一切在金三胖看来却是十分地美好。 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什么!这可是秦教授对学生的肯定啊,这是秦教授对他们科大光电的认可啊!人秦教授多好,和学生握手还送水果,简直平易近人啊! 金三胖觉得自己体内的成就感都要爆棚了,顾辛夷可是他牡丹峰艺术团的台柱子啊,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挑选出来的人才啊!他决定了,要好好发展发展这颗好苗子,绝不能放过! 三胖乐颠颠地搓着手进了后台时,顾辛夷正瞅着超大个的火龙果想着在现在能不能就把它给塞进嘴里。 从又酸又小的橘子变成又甜又大的火龙果,这样的幸福不是一点半点,她把心中对秦湛的疑惑全部抛之脑后了,握手时候的尴尬也都变成了对教授的崇敬—— 时间精确到秒,那才是天才泡利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金导越看这姑娘越觉得自己是捡了个宝,对她愈发和颜悦色了起来,琢磨着自己作为辅导员,应该关怀一下同学,笑着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比大胖二胖都要壮,一米九的大高个,偏生笑得和抽了筋的弥勒佛似的。 顾辛夷想了想,又试探着对着金三胖唱:“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明天是个好日子……”(注:出自□□《好日子》) 三胖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的口吻说道:“以后多多努力,把秦教授伺候好了,有的是你乐的。” 顾辛夷瑟缩了一下,怯怯道:“金导,我卖唱不卖身……” 金三胖:“……” * 报告厅里,最后由院长做总结发言,顾辛夷探着头听。 院长是个年约五十的男人,穿着老式的中山装,他拿了几张演讲稿,时而激昂时而平稳地对着几百名学生说着未来的无限可能。 她视力极好,远远地能看见演讲稿上全是手写的汉字,又用红色的笔做了修改,许多字句被细细斟酌过,薄薄的一份入学总结上凝聚了这位院长不知几个晚上的心血。 台下的学生们听得很认真,院长说得大意其实和俗套的说教并无二致,但这一次,他却把真实的以后摆在了众人眼前。 入学之前,顾辛夷同他们一样,对光电这门学科一无所知,是普通的两个汉字,是又远又近的科学。 他们所有人,都对光电报以或多或少的揣测和忐忑。 害怕前路多迷茫,害怕远景多虚幻,害怕转身多后悔。 院长将他们的担忧一一点破,又将可能和机遇一一例举。 ppt上开始放映光电历届的优秀毕业学子,许多姓名都曾飞到过他们的耳里,那时候陌生地遥不可及,而如今却一点点染上了熟悉的色彩。 是不是有可能,那些传奇的人物曾经也坐在报告厅里迷惘? 那是不是也有可能,他们日后也能成为传奇的人物? 第12节 院长没有给予他们答案,将演讲稿仔细叠好后,放进口袋,下了台。 场下响起了最热烈的掌声。 顾辛夷看过去,秦湛认真地拍着手,陆教授抬头与他说话,他微微侧耳,轻轻颌首。 在这些激动的面孔里,他安静地像是贝加尔湖,自成一派风景。 他已经是传奇。 可望而不可及。 顾辛夷看到那束捧花依旧被他牢牢地环在左手臂上,向日葵和香槟玫瑰两相依偎,她心里多了一丝丝怅然,又转瞬消失。 【表白日记】: 好紧张,她对我笑。 那么好看,我察觉到体内的肾上腺激素含量在不断上涨,几乎要突破阀值。 她还夸我好看,我越来越紧张了,手里有好多好多汗。 今天是重逢以来进展最顺利的一天,她让我握了她的手。 我贪心地要了30秒,她手心里的温度约为37.2摄氏度,我的心跳是每分钟120次。 没有任何函数可以展现此刻的美妙。 嗯,比起火龙果,我更想把我送给她吃。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总会小小地卡文,卡文的时候就会去看大家的评论,那是对觉觉我最好的支持和鼓励。有很多老朋友,也有许多新朋友,但睡觉觉希望这篇欢脱的小甜文能让大家会心一笑。 这篇文在写作之初采取的是顺叙形式,从秦叫兽和花姑娘的初遇开始说起,但在经历了许多次修改后,最终定稿从花姑娘的大学新世界起笔。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每一个人都至少有一次被爱上的机会,花姑娘和秦叫兽是许多擦肩而过的人中幸运的,因为一个乐观傻气,另一个处心积虑。 睡觉觉喜欢讲爱与梦想的故事,他们也因为彼此的梦想而出现了交织。 好了,小小剧透,祝大家看文愉快,另外,为了切合文章主题,每章标题采用8421bcd码,也可以理解为二进制,算是睡觉觉的一个小心思~学校设定在参照了几所大学后综合规划,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但有所修改。 记得多多冒泡泡哦 ☆、11 军训第一天,上午教官们被装甲车送到学校门口,下午学生们也没经受什么训练,在操场上晒着太阳听着军区领导训话,顾辛夷兜里揣了江城正时鲜的莲子,盘着腿坐在草皮上,砸吧砸吧吃了一下午,金三胖巡视的时候瞧了她好几眼,最终也没揭穿她。 顾辛夷被莲子甜得清爽,想着若是每天都能这般倒也是很不错的。 晚上时分,好巧不巧,贾佳亲戚到访,顾辛夷受了重托,从超市买了必备用品出来,才走了两步,便被一群男生给拦下了。借着路灯,顾辛夷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班上的同学。 男生们你推我我推你,汗如雨下。江城的夏日流行吃火辣辣红彤彤的小龙虾,男生们红着脸,就跟小龙虾似的。 旁边很快围了些看好戏的,工科院校僧多肉少,讲究的就是一个下手快准狠。他们看了看顾辛夷,心道定是一出年度大戏。 顾辛夷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抿抿唇,问:“有什么事吗?” 男生们再度推推搡搡,班长炮叔被推了出来,他平时嘴最贫,可这时候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顾辛夷耐心地等着他开口,换了只手提袋子,哪知此时炮叔的眼睛突然直了,定定地盯着顾辛夷购物袋里的东西,脸色像是烧红的炭。 一包卫生巾。 一包粉色包装的混合装卫生巾。 炮叔脚下来回搓着地板,问:“那个,这个好用吗?” 顾辛夷想了想,综合说了用户体验:“还行吧,性价比高。” “那……吸水性怎么样啊?”炮叔又问。 顾辛夷抿抿唇,反问道:“嗯……量多吗?” 炮叔有些蒙,回头又找男生说了说,才回答:“挺多的。”他又问,“柔软性好吗?” 顾辛夷也被他问得一脸蒙逼,踟蹰着点点头,道:“你女朋友的亲戚来了?” 炮叔“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顿时摇头,又摆摆手:“没,没有,我还没有女朋友。” “那是你们的女朋友亲戚来了?”顾辛夷又看向把她围住的其他男生,其余人也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 都不是?顾辛夷心里一惊,只能问出最后一个可能:“那…是你们的亲戚来了?”人群中传来哄笑。 被她一副欲言又止又同情的眼神看着,炮叔简直想找个地缝钻下去,他瞪了顾辛夷两眼,道:“你觉得我们会有这个功能吗?我们可是纯爷们,24k没破身的纯爷们!” 他一怒,满嘴火车又开始轰隆隆地跑,顾辛夷黑线万丈。 到了这份上,炮叔也不吱吱唔唔了,利落地将来意说明。 学校分发的军训用品中,鞋子是胶底鞋,不仅硬而且不透气。在经受过学长的教诲和百度的指点后,他们发现,小面包是做鞋垫的首选,但一群大男孩也拉不下脸去女性用品区晃悠,只能求助于女生,他们可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熟人好久了,好不容易才等来一个顾辛夷。 炮叔从兜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豪气地塞到了顾辛夷手里,嘱咐道:“别客气,多买点,买了我们还得回去和123456班那些小兔崽子分呢!”又想起什么,炮叔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就按这上面写得挑啊,别买小了。” 顾辛夷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35-37码适用日用装245mm; 38-44码适用夜用加长,275-338mm。 顾辛夷只觉得天雷阵阵,却听得炮叔又道:“我们不会白白让你跑腿的,放心,送你和贾佳两包日用!” 顾辛夷:o_o? 炮叔咬咬牙,一狠心:“四包,不能再多了!” 顾辛夷:“……” 重新回到货架边,顾辛夷见超市服务员正在往空旷的小面包货架上上货,她腆着脸问了两句,这才知道原委。 军训到来,最受欢迎的产品除了冰镇饮品之外,非女生的贴心小天使,自带两个小翅膀的卫生巾不可了。军训用的是胶底鞋,舒适度不佳,兼具吸水性和柔软性的小面包摇身一变,成为了男性也钟爱的居家伴侣。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工科院校小面包销量的最高|潮,加长夜用卖得最好。 顾辛夷拿了个小篮子,瞅见夜用的便一股脑儿地往篮子里丢,数着数觉得差不多了,她想了想,又拿了两包日用。 结账的时候,顾辛夷将日用夜用分开付款,又找店员要了个不透明的塑料袋,将夜用小面包、小票和找开的零钱放进去。 男生们正愁拎着一大包的女性用品回宿舍是不是影响不好,却见顾辛夷拎着不透明塑料袋走出来,乐呵呵地向她道谢。 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不同路,顾辛夷摆摆手跟他们道别,贾佳还等着她江湖救急。 科大并没有晚自习的强制规定,但学生们依旧自主地把时间利用起来,她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下晚自习的高峰期,路上行人稀少,篮球场的灯还亮着,靠近道路的球场,还有人在练习着三分球。 “……真的决定要留下来了?”她听见有人问话,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让她惊疑地抬头。 露天篮球训练场的长椅上坐着位老人,头发花白,穿了件唐装,说话慢吞吞的,是陆教授。 她对这位老人并不陌生。 篮球从篮筐中落下的声响有些大,又有人淡淡开口:“嗯。至少这四年会留在这里。” 清冷干净的声线,是秦湛。 梧桐树叶沙沙作响,灯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刚刚好落到顾辛夷脚边,她顺着影子看过去,秦湛穿着蓝色的球衣伫立着,没一会,球又弹跳几下,弹到了他的手边。 精确地像是计算过。 顾辛夷不自觉便停住了脚步。 “你这样啊,我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惋惜了。”陆教授推了推眼镜,叹息了声,“不过回来也好,回来为社会主义做贡献,不要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 陆教授是老一辈的人了,经历过这个国家的起起伏伏大风大浪,他的话语里诸多感慨,偏偏语气调侃,没有半分怨怼。 秦湛立在原地,调整了手部姿势,球又呈现完美的弧线,落入了篮筐,他侧过头,额头上有汗珠滑落,眼神深邃,似是在回忆些什么,淡淡地笑起来,开了句玩笑话:“我可不要和你一起建设社会主义。” “那你还想和谁啊,哈哈哈!”陆教授开怀大笑,又拍拍额头,道,“也是也是,我都老了,你肯定是要找个顶漂亮的姑娘,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他这会谈笑风生地,还挤眉弄眼,完完全全没了教授的派头,老顽童似的。 原来陆教授私底下是这样的啊。 顾辛夷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来。 路上已经是极静,她这一声笑声让球场上的两人都不禁侧目。 秦湛低下头,顺着笔直的影子把干净的目光凝在她身上,顾辛夷脚下像是灌了铅,笑容也僵在脸上,不敢动弹。 篮球又再度弹回了他的手边,这次他没有将球抱起,而是沿着影子形成的指向,慢慢地走向场边。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又拉短,最后又向另一边倒去。 他越来越近,顾辛夷抱着购物袋,低低地叫了句“两位教授好”便落荒而逃。 奔跑间,她似乎听见秦湛说了句:“嗯。” 语气里是满满的笑意。 不知道是回复她的问好,还是回复陆教授的疑问—— 找个顶漂亮的姑娘。 她跑得远远的,回头看时,秦湛又投进了一个三分球,潇洒又准确。 回到宿舍,贾佳的危机早被童如楠给解决了,顾辛夷给她泡了杯红糖水,转身拆了包小面包,拿出解放鞋试着贴进去。 “诶,你说我能不能靠这个请一个星期的假啊?”贾佳坐在床上,实在是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这可是生为女人的福利啊。” 卫紫执着于减肥,实在是鄙视她这种想法:“军训可是瘦成一道闪电最快捷的道路。你确定要放弃?” 童如楠也觉得请假不太靠谱。 试了试贴着两块小面包的鞋子,果真是柔软多了,顾辛夷随口便戳破了贾佳的美好幻想:“请假一天得做五十个俯卧撑,请假三天得向院长汇报,请假七天军训成绩就挂了。” “你听谁说的?”贾佳惊魂未定。 “今天领导训话说得啊。” “你不是在吃东西吗?” 顾辛夷语重心长:“就是因为吃东西才有力气听下去,不然我就睡着了。” 贾佳半晌说不出话来,呆坐了一会,从床上爬下来,默默学着顾辛夷的样子,在鞋子里垫了四块小面包。 “用这么多?会不会太热。”顾辛夷傻眼。 贾佳摇摇头:“我只希望,要是测漏下来,底下还有小面包顶着。” 童如楠、卫紫:“……” 第13节 顾辛夷连忙把剩下的日用卫生巾全塞到了贾佳手里,满脸惊异:“…你真是女人中的女人。” 贾佳:“……” * 顾辛夷洗了澡,爬上她鹅黄色的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闭上眼睛,秦湛投篮的画面和陆教授的戏谑一直在脑海中回荡,挥散不去。 “我可不要和你一起建设社会主义。” 那他想和谁?顾辛夷也想知道这个答案,秦湛这个名词强大而神秘,简单而坚定。 想来想去,她还是放弃了寻求答案。 点开手机,登录q.q,顾辛夷又发了条空间动态—— “投三分的轨道能准确计算吗?” 太上皇老顾头一个点赞,见女儿没睡便乐颠颠地开了小窗跟她聊天,花姑娘长花姑娘短的,连连发了好多条信息后,又义正言辞地告诉她,现在必须立刻马上睡觉。 闺蜜豆豆是第二个,上大学以来大伙都成了夜猫子。 信息通知栏又是闪过提示,【芙蓉花赞了您的说说】【芙蓉花回复了您】【您有57条空间消息】 这个清新脱俗的网名让顾辛夷虎躯一震,连忙点开进去看。 “能,已知距离身高带入公式计算即可。”【芙蓉花】给出了一段公式,还附带了大约估计的球场摩擦因数。 顾辛夷虎躯再次一震,陡然间觉得【芙蓉花】应该自带备注——【学霸】! “那篮球回归的轨迹能计算吗?”顾辛夷又问。 【芙蓉花】秒答,再度给出了算法。 看了两眼,顾辛夷瘫倒在床上,她生无可恋地给【芙蓉花】换上了个金光闪闪的备注—— 【金光闪闪的学神】! 【表白日记】: 今晚的相遇是我没有设定的偶然事件,但一切都似乎很美妙。 只是老陆太多余,我没来得及和她说一句话。 但我还是好开心啊。 她站在我的影子里,我想走进她的心里。 对了,老陆真是老了,哪里去找什么漂亮姑娘呢?她就是唯一的最漂亮的那个姑娘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再解释一下标题的事情,8421bcd码(二进制)本是可表示0-15共十六位数,但为了计数方便,选择两个码,前四个数表示十位,后四位表示个位 所谓8421,就是每个位置上对应的数字按位数为8421 范例:1001 1*8+0*4+0*4+1*1=9 本章标题,0001就为1*1=1 第七章的问题睡觉觉也在寻求解决,电脑网页能够打开,但是手机上锁了。 ☆、12 烈日炎炎,顾辛夷正和全体光电女生一起受苦受难,接受着军训最严苛的训练项目之一——站军姿。 教官目光如炬,时不时冷声提醒着“前倾,前倾”,尽管内心已经在疯狂腹诽,但一碰上教官那双眼,大伙都立马肃然起敬,一个个跟小白杨似的。 九月的江城真真不愧于“火炉”的称号,科大虽说林木众多,但也经不住大太阳的威力,草皮里掩埋的沙砾都被烤得烫手,地表的景象都因为热气上浮而产生了断裂的虚幻。 打从军训第二天起,顾辛夷就再也没了蹦跶的欢乐劲,口袋里鼓鼓囊囊塞着的莲子也都个个失了水分,没了清爽的甘甜。 学校军训队伍按照男女分配,光电学院的女生极少,东平西凑也没有四十人,堪堪组成了一支连队,在一水的男生连队里简直就是保护动物一般的存在。 但顾辛夷她们的教官“黑大壮”就不这么看了。 “黑大壮”人如其名,人高马大,又黑黢黢的,训话的时候一口白牙特别明显。刚分好连队的时候,女孩们还想着和教官说说话,聊聊天,调剂好关系,可黑大壮脸一沉,身上教导主任般的气势立马就把女生们都给降住了。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他立马给了五分钟的整理时间,让女生们把外套整整齐齐穿在身上,把头发全部盘好藏进帽子里,水壶按颜色摆在场边。 这样一番下马威唬得众人是一愣一愣的。 顾辛夷也照做,她一直披着长发,黑缎子似的,这会只能借了贾佳一根皮筋盘成丸子头。 五分钟过去,黑大壮逡视一圈,也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便开始了日常训练,报数、立正、稍息以及—— 万恶的站军姿。 黑大壮亲身示范了站军姿的要领,“双目平视,两脚分开六十度,两脚挺直,大拇指贴于食指第二关节,两手自然下垂贴紧,身体为向前倾,用前脚掌抓地。”他说得精简,自己做得也轻巧,可等到众人实践时候才知道—— 呵呵。 顾辛夷站了十五分钟,只觉得腿部虚软,脚尖麻木,兜里的莲子吃不着,她只能放远了眼神,一片一片数着梧桐树的叶子。 全连连长吹响口哨,这是统一带回休息的口令,黑大壮“解散”二字才说出口,大伙也不管地上多热多脏,一股脑地便坐下了。 顾辛夷趁着这机会猛灌了几口水,又可劲往嘴里塞着莲子,还不忘分享给边上的室友。 贾佳吃了两颗,便拉着她们探讨着小面包的神奇功效来了。 说来顾辛夷还觉得鞋子里贴的两片小面包挺软和的,她好奇宝宝似的问贾佳四片是一种怎样销|魂的柔软。 贾佳一脸忧伤,道:“一点也不销|魂,热到爆。” “那你还用四片?”童如楠问。 “为了防侧漏!” “那你漏了吗?” 贾佳拨了拨不存在的长发,下巴一昂,“都说是防测漏,当然是没漏啊。” 顾辛夷、童如楠:“……” 卫紫倒是没她们仨这么视死如归,站了二十多分钟军姿后反而比一早起来更有精神了,眼睛都带了光,痴痴地看着一边站立的黑大壮。 “诶,听说兵哥哥身材都很好啊,不知道他有多少块腹肌啊?”卫紫看了许久回过头来问三人。 顾辛夷也有那么一丝丝好奇,支着下巴也开始了研究。 也许是顾辛夷研究的目光太过认真仔细,教官似乎察觉到了,迈开腿走过来,道:“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顾辛夷没料到黑大壮会走到她面前,先是一经,然后咕噜一下爬起来,用她最新学会的标准的敬礼姿势敬了个礼,一本正经地道:“报告教官,那个,站军姿要领我还不是很懂,请问教官能说得生动形象点吗?”她脖子纤长,小脸水灵灵的,一颗红痣像染了层金边,这样认真起来,倒是很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英姿飒爽。 贾佳几人也生怕他看出端倪来,使劲点头附和着顾辛夷的话:“对对对,教官,我们也不懂。” 黑大壮看了几个小姑娘一眼,点头道:“可以。” 他依旧沉着一张脸,黑黢黢的,随着他说话,小白牙亮眼极了:“将体内的气流分为三股,一股从丹田顺两腿而下,是两腿挺直夹紧如柱,双腿虎虎生威,紧紧抓住地,有一种将大地踏裂的感觉;一股从丹田向上,散至两肩与头顶,是肩平头正顶住天,眼盯前方不斜视,风吹沙迷眼不眨;最后一股从丹田运往全身,收腹提臀,护住身体,使身体如钢铁一般坚固,否则腰部软弱上下不直。” 丹田?踏裂大地?坚硬如钢铁? 这是在站军姿?确定不是修炼什么失传多年的绝世武功?教官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顾辛夷听得是一脸蒙逼,她环顾四周,只见大伙都是一副震惊和迷茫的表情也就乐呵了。 “是不是很生动?很形象?”她耳边传来教官颇有些自得的声音。 “啊?哦,对对,是。”顾辛夷连忙点头,还配合地给他竖了大拇指,“给你点三十二个赞!” 她正高兴呢,教官又看了一眼其余女生,众人也都齐刷刷地点头,黑大壮头一次展露笑颜,一口小白牙亮晶晶:“既然都懂了,那就全体都有——起立,站军姿三十分钟!” Σ( ° △°|||)︴ 乐极生悲。 顾辛夷觉得自己头顶上明晃晃地这几个大字。 天大地大,军训时候命令最大。就算再不甘心,顾辛夷也只能梗着脖子站定。她试着修炼了一下黑大壮的功法,可怎么也感受不到传说中三股气流的存在,便又开始了数树叶。 一片两片三四片…… 教官见她眼神“坚定”,颇有些□□,觉得她是聪慧过人,便踱到她边上,又问:“这位同学,现在感觉怎么样?” 顾辛夷沉吟一声,幽幽道:“初初修炼,偶感三股气流交相汇聚,顿时大喜,静心将其分离,无奈经脉滞涩,后导致真气逆流,血脉沸腾,此时若不及时医治,只恐丹田破碎,莫说是双腿如柱,踏碎大地,就算是修炼,也是再无可能了。”她趁着问话的机会动动脚动动手还动动脖子,面上偏生装出一副悲痛欲绝来。 教官黑脸一滞,沉声道:“说人话。” 顾辛夷气沉丹田,大声回应:“报告教官,我要累死了!” 黑大壮:“……” 众人:“……” * 军训了好几日,顾辛夷是深感自己没有修炼“站军姿”大法的根骨,树上的叶子都被她来来回回数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她还找了个机会神游天外,求了求算术平均数。 卫紫倒是神功初成,真真是达到了“站成一棵挺拔的劲松”,活脱脱是队里训练的标杆人物,加之性格利落,这副排长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了她,童如楠和贾佳狗腿子地沦为了新出炉副排长的腿部挂件。 而嗓门震天想的黑大壮也凭借着辣手摧花的狠劲,打倒金三胖上位,成为顾辛夷心中反派大boss的头号人选。 倒是三胖如今彻底改邪归正,成为了这军训无边苦海的救世主。 对新生的入学教育集体安排在晚上,近八千名新生由各教官带队,前往体育馆就坐,内容从心理教育到学业指导不等,简而言之,就是听报告。 听报告的时间有时不太固定,三胖是院里的辅导员,有个什么通知就往操场上跑,每每这时候,众人就能从训练中解放出来好一会。 这样的恩情简直就好比雪中送炭哪!顾辛夷现在是越发觉得三胖是个好人了。更何况,三胖还真真请了她七天美味的午饭! 刚巧,黑大壮又念了踢正步的口号,三胖又抖着浑身的肉肉快速跑到操场上,黑大壮被连长召唤过去,大伙又得了歇息的时间,顾辛夷坐下来,揉了揉小腿。 不多时,黑大壮又回来了,下令就此解散,一小时后集合,今晚徒步前往体育馆听报告。 顾辛夷一骨碌起来了,腿也不酸,手也不疼了,浑身充满了动力。 虽说是徒步前往体育馆,但总好过站军姿啊,好歹一晚上都是坐着,体育馆里还配了中央空调,别提多凉快了。 吃饭的功夫,顾辛夷把今晚听报告的好消息组织了一下,发了条空间动态,才刚一发出,备注为【金光闪闪的学神】,真名为【芙蓉花】的同志便给她点了赞,还回了消息。 顾辛夷点进去看,高冷的学神破天荒给她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原来学神也是会用表情的啊。 这个微笑的表情向来含义有些尴尬,难道学神也是不怀好意的微笑? 第14节 顾辛夷赶紧吃了口牛肉压压惊—— 嗯,一定是她的错觉。 收回手机前,她想了想,还是给学神大人回复了个害羞微笑的表情来表示友好。 归队徒步,又经过长长长的绝望坡,从操场到中央体育馆的路途确实是遥远,好在跟着大部队,没有迷路的可能。顾辛夷琢磨着是该把第五次学习自行车提上日程了。 是否能成功?她倒是不敢保证。嗯,因为—— 她已经失败四次了。 中央体育馆主场馆平日里开放较少,可容纳四千多人,七千多名新生中,有近三千人席地而坐,顾辛夷相当满足地摸了摸屁股底下的座椅,宝贝得不行。 开报告会的是个声音沙哑的心理学教授,说话声音略有些小,声线略催眠,顾辛夷把兜里的杏仁坚果从鼓鼓囊囊吃到了空空荡荡,才不至于睡着。 座位按学院规划,教授在中央主席台上念叨,学生们在底下细细碎碎地交谈。 也许是太过敏感,顾辛夷啃着最后几粒杏仁果子的时候,又听到了那两个熟悉的字眼—— 秦湛。 算是缘分吗?顾辛夷心想着,放轻了啃食的声音,支着耳朵仔仔细细地听着后续。 体育馆的灯打得很亮,恍若白昼。 她听见男生们先是小范围地讨论,又演变成了无比地激动。 “……我听学长说今年从美国回来的秦湛秦教授今天正式接受了学校聘请,签了合同书了。签约仪式很隆重啊。” “据说之前只是回来做交流项目,现在至少合约内必须钉死在国内了。” “还这么年轻,正是出成绩的时候啊。” “不会吧?他怎么想的?他在那边混得那么好,回来干嘛?” 是啊,回来干嘛呢? 顾辛夷望着头顶上的灯管,是明亮的透明光束,却在下一个眨眼间恍恍惚惚地渲染成了昏黄的色彩,秦湛的影子拉得老长,笑着说了句“嗯”。 他是怎么想得呢?他的梦想几乎马上可以在大洋彼岸的古老建筑中闪耀,可他却依旧选择了一条未知的道路,在国内情势正微弱的情况下,回到了故土。 “秦湛是谁啊?” “他是归国教授,很年轻,之前……” 耳边的讨论声一点点扩大开来,加入讨论的人变得越来越多。顾辛夷捧着杏仁,先是慢慢吞吞地抿着,下一刻又恢复了精神,嘎嘣嘎嘣地啃着,看着主席台上的心理学教授从他的报告里找着乐子。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完全全黑了,黑大壮拿着花名册清点人数,顾辛夷跟贾佳咬耳朵:“黑大壮他真是生不逢时,搁古代他一定是个神功大成的顶级杀手。” 贾佳没get到点,顾辛夷提示:“他已经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贾佳看了看教官黑黢黢的只看得见双眼的脸,闷笑出了声。 可还没笑了一会,教官跟幽灵似的飘到了两人面前,看不出表情。 背后嘀嘀咕咕的两人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顾辛夷?”教练冷飕飕地开口。 顾女神怯怯点头。 “金导找你。” 那一瞬间,顾辛夷只觉得金导这两个字无比悦耳动听,连带着金三胖这个人都高大了起来。 【表白日记】: 今天没看到她,不写日记。 (翻一页)今天没看到她,不写日记。 (翻一页)还是不写。 (翻一页)不写。 (翻一页) 我在篮球场打了好几天球,她都没路过我。 我不开心。 她不喜欢军训,我也不喜欢。 距上次见面已有五天零八个小时二十一分钟,我要带着礼物出现在她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女排决赛,真是看得好激动!!!铿锵玫瑰真的好厉害!一个个都是大长腿! 金三胖又来助攻了~哈哈哈 ☆、13 金三胖站在路灯底下可劲地朝她挥着手,那么庞大的体积,还挥舞得那么用力,顾辛夷一眼便瞅见了,乐颠颠地小跑着过去:“金导,您找我?” 哪知三胖压根没回答,胖大的手一拧,又把她给提溜着走了。 提溜着走了…… 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金三胖的形象高大了,就不能换个方式吗?每次都提溜着她,她是小弱鸡吗? 顾辛夷悬在半空中扑腾两下小腿——好吧,她的确弱鸡。 新兵蛋子们从体育馆有秩序地走向主干道,而金三胖却提着她往小湖边走去——细思恐极! 顾辛夷连忙护住了领口,打着商量笑脸对着人:“金导,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能,放下我吗?我绝不乱跑,一切听从指挥。我发誓!”她竖起四根手指头,含含糊糊地说着。 金三胖在她皱巴巴的衣服上扫了几眼,又看了看时间,总算是放开了她:“行,还有五分钟,把衣服整理好,小跑过去。”他指指不远处。 岸边种了垂柳,轻拢着夜色,顾辛夷视力极好,也只看到朦朦胧胧的车影,但也看得不甚清晰:“那,那是谁啊?” 金导立刻缓了语气,跟川剧变脸似的,从冷脸一秒钟转换成笑脸,“秦教授说上次你帮忙整理的资料有一份找不出来,你就过去帮帮忙,好好在教授跟前表现表现。秦教授今天可是跟学校签约了,团队正往这边赶呢,指不定你以后就有机会跟着教授混了。记得多给我和大胖二胖美言几句啊,赶明儿继续请你吃饭,还是那句话,三十五家食堂,任你选!” 顾辛夷心中微微动荡,借着整理衣服的机会低下头,平复了呼吸,才扬起笑脸道:“成交!” “快去吧,别让教授久等。记得到宿舍给我打个电话。”金三胖推了她一把,又嘀嘀咕咕,“怎么这教授就不找我帮他整理资料呢?她这是怎么碰上的呢?” 科大林木深深,顾辛夷沿着湖边小径跑过去,岸边主干道上停着辆白色的小车,秦湛倚着车,微微支起右腿,左脚踩实,背部到颈部的曲线弯出一点弧度,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子撩到手肘,单手插裤袋,右手手指弹开打火机,火苗簇簇,又听闻“铮”地一声,银质的打火机又被合上。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他该是不吸烟的,身上没有烟草味,干净简单,那他该不会是在看火苗吧?顾辛夷心想,脚下步履放慢,轻轻地上前。 秦湛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接近,倏然偏过头,清浅地笑了笑。 他手里的火苗还未被熄灭,暖融融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睫毛长长的,密密的,像是欲飞未飞的蝴蝶。 “教授好。”顾辛夷赶紧问好。 秦湛点头,在她身上看了看,将打火机合上,放进了口袋里,似乎是喟叹地说了句:“好久不见。” 顾辛夷怔了怔,细细思索,才发觉上次见他已经是五日前的夜晚,他穿着球衣不断重复着三分球,影子落到她脚边。可这几日里,他的名字总是出现在她的周围,挥之不去,就像他这个人就在她身边似的。 顾辛夷恍恍惚惚地点头,又听得秦湛恢复了平淡冷清的音调,问话:“军训感觉怎么样?” “唔……还好吧,嘿嘿。”她吱吱唔唔地敷衍,左右来回交换重心,脚有些酸痛。 秦湛抿抿唇,后背离开车,跨了两步,站在她眼前,放低了声音:“苦不苦?累不累?” 这是要听实话还是要听假话? 顾辛夷摸不准,一时觉得他的语气有些难以把握,是在关心她? 她连忙掐了自己一把,又细细品味,才明白其中深意——这是教授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从而了解学院的学子动向啊。 顾辛夷顿时打起了精神,挺直了背,肃着一张小脸,义正言辞道:“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我们不苦不累!”这话说得响亮,她自己都觉得有才华。 说实话,对于她这个胸无大志,得过且过的家伙来说——苦,当然苦;累,当然累啊!可她能这样回答吗?她想想金三胖那张冷脸,她要是在教授面前不好好表现,三胖指不定会一口盐汽水喷死她。 “说谎。”秦湛敲了敲太阳穴,声音闷闷的,“你在说谎。” 他长得高,立在她面前,影子把她整个罩住。 顾辛夷语塞一阵,不知道是哪里回答得让他不满意,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教授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不苦不累,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发扬革命精神,攻坚克难,军训不算什么的。” 秦湛没有回答,低气压一点点蔓延开来,下一秒,他转身回到车旁,拉开副驾驶车门,“上车。” 顾辛夷咬咬下唇,犹豫着,还是唯唯诺诺地钻进了车子里。 他的气势太强,盖过了他清俊的眉眼,凛凛冰霜,让她不敢开口,只能坐得端端正正,一直看着自己的膝盖。 秦湛叹了口气,又下车将抱枕送到她怀里:“别害怕,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生自己的气。”他还没有立场来要求她接受她的关怀和照料,他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见过几次面了解对方名字的陌生人而已。 他说得没头没尾的,顾辛夷皱眉,她又开始赶不上秦教授的思维了。 她的表情很好地诠释了“一脸蒙逼”的正确含义。 “你换了好七次脚,说明你脚疼;摆手的时候压住肩膀,说明你背部有些拉伤。”秦湛解释,“你不需要对我说谎,我知道你不喜欢军训。” 他这下语气又亲和又温暖,让顾辛夷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暗想他的观察能力简直是一流,连她哪哪不舒服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脸上藏不住事,瞪大的眼睛里闪着小星星。 秦湛被愉悦到了,刚想伸出手,又觉得不对劲,慢慢地收了回去。 “那您知道我喜欢什么啊?”顾辛夷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话一出口才知道不太对,又老实巴交地闭嘴。 哪想到秦湛居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知道。” 他目光揶揄,嘴角都上扬—— “你喜欢吃饭睡觉打豆豆。” (⊙0⊙)? 居然被他说中了!!! 不对,他怎么知道豆豆是谁! 顾辛夷惊异地看向他,秦湛这会倒是收拾了表情,开始倒车。 应该是个玩笑吧,她心想,豆豆可是她闺蜜,远在北京学新闻。 ╮(╯3╰)╭她的爱好刚好切合这句潮爆了的网络用语也真真是没谁了。 第15节 她又悄悄地看了秦湛一眼,他打着方向盘,撩到手肘的袖口让手臂线条暴露无疑,流畅而有力度,手指、手腕、突出来的踝骨,哪一处都是好看的。她想起三胖的话来,问:“教授,您的哪篇资料找不到了?现在去找吗?” “不用了,已经很晚了。”秦湛偏过头,车子缓缓开动,解释道,“其他人都下班了。” 那他还跑一趟?顾辛夷疑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因为提前通知了金导,又不想让你白跑一趟。”他继续说,“现在送你回去。” 顾辛夷小鸡啄米似的应和。 真是个好人哪!赏了她一顿美美的汤包又赏了她一颗火龙果后,秦湛教授在顾辛夷眼里就自动带上了“乐于助人”tag标签。 而这次,居然怕她来了找不到人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这可是精确到秒钟的“二十一世纪泡利”! 顾辛夷泪目,心中在“乐于助人”标签上加上了一层浮金。 金光闪闪的“乐于助人”! 秦湛的车里还是没有放音乐,科大的林木从里时不时传来蝉鸣,他又一次开得慢极了,昏黄的灯光一缕接一缕落在车窗上,落在他们脸上。 “前面还有很多学生,不能开快。”在下一个拐角处,秦湛开口,顾辛夷见到了和她一样穿着军训服的人,转着帽子朝前跑去。 “您真的决定留下来了吗?”顾辛夷小声问了句。 秦湛似乎意外于她的问题,愣了许久,才别开脸,轻声道:“嗯。今天签约。” “那是为什么啊?” 秦湛依旧目不斜视,一直盯着前方,顾辛夷才发觉自己是越界了,不该多问,抱着抱枕坐立不安。 又是良久,话音传来。 “为了找个顶漂亮的姑娘。”秦湛淡淡说道,眸光明明灭灭,捉摸不透。 原来那天的“嗯”是回答陆教授的话啊,顾辛夷心中微动,有些酸有些甜。 路灯一个接一个地划过,又到了宿舍区的路口,接近门禁时间,路口已经没什么人了。 秦湛把车停在路边。 顾辛夷解开安全带,道了谢,正准备下车,秦湛说了句“等等”。 她规规矩矩地等着,秦湛却没了动作,过了几秒后,他打开后备箱。 顾辛夷被他领到后头。 是一大捧红色的玫瑰,还粘着露水,娇艳欲滴,像是火苗在燃烧。 簇簇的花卉盛放,她闻见了微凉的夜风带来的花香,有些迷醉的芬芳。 她默默后退了一步,脸上飞了红云,抬眸的瞬间,秦湛穿着白色衬衫,雕琢的侧脸与鲜妍的玫瑰,像是画里走出的少年。 “送给你。”他轻轻咳了一声,淡淡道。 真的是送给她的啊。 玫瑰…… 教授这是…… 顾辛夷纠结上了。她从小就长得好,老顾为了打跑一个个的毛孩子可是费了不少的力气,可秦教授…… “上次你帮我整理了办公室,没来得及感谢你,看你喜欢火龙果,这些就送你了。” 他声音传到顾辛夷耳朵里—— 火龙果! 她猛地抬头,才发现秦湛从玫瑰的边上提了个水果篮出来,红艳艳的火龙果摆的满满的。 顾辛夷羞窘万分,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她拒绝道:“不用,教授,那不是您帮我找回耳钉的报答嘛,应该的,何况就整理了一小会。” “我以后会经常麻烦你。”秦湛摇头,“所以我这是在提前讨好你。”他将水果篮塞到她手里,不容拒绝。 这水果篮货真价实,毫不偷工减料,一到手里,顾辛夷就感受到了重量,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来表示感谢。 秦湛似乎很满意,又看了看后备箱,道:“还有这花。” “这花是今天签约学校送的,我不太喜欢,你拿回去吧。”他轻描淡写地说着,眼神认真。 “啊?”顾辛夷不可思议,她是听说了他今天签约的事情,很盛大,但这样把花给了别人……那些领导会不会哭晕在厕所? 秦湛点头:“我拿回去会被人误会。你拿走,算是帮我忙。”他又把花也塞到顾辛夷手里。 然后—— 摸不清状况的顾辛夷手里又多了一捧玫瑰。 看来真的是她想多了。 那天入学典礼,她送给秦湛的也是玫瑰,香槟玫瑰搭配向日葵,她想了想,小声问:“您是不是不喜欢玫瑰啊?” 女孩穿着简单的军训服,低下头,露出一截嫩生生的脖颈,玫瑰更衬得她小脸明媚。 秦湛眼睛里似乎有浮光掠过,他回答说:“要看是谁送的。” 【表白日记】 她收了我的玫瑰!!! 她收了我的玫瑰!!! 她收了我的玫瑰!!! 噢,天,我要回去解个方程冷静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问:秦湛上一章说得礼物到底是火龙果还是玫瑰? ☆、14 白日的热度已经消了下去,夜里凉风习习。 他的声音被吹进她的耳朵里,“要看是谁送的。” 顾辛夷抱着玫瑰的手都有些软了,阵阵的花香叫她心摇神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大抵就是她现在这样的吧,这句语调平淡的话偏偏像是把小勾子,勾缠住她的小小绮思。 顾辛夷连忙咬咬唇,让自己清醒过来。 却听得秦湛蓦地转了话题,不咸不淡地问道:“是不是很不想军训?” 她刚想摇头,表示下自己坚决的态度,又想起就在不久前说谎被他发觉的事,于是诚恳地点头:“有点吧,就是太累了,军姿练不会。” 说起军训吧,上大学之前无比期待,总觉得有无穷的意志和力量能够克服困难;等真正到了那时候,又会哀怨连天,时时盼望着下一场大雨;军训结束后呢,又会开始无限回味了。 她这时候正是累,几天没睡过懒觉,每天早上还吃不到美味的汤包,对军训的怨念那是大了去了,特别是站军姿神功,实在是摸不着门道。 秦湛见她没有冠冕堂皇地回答,敲了敲太阳穴,道:“那正好。” 正好?正好什么? 顾辛夷抬眼,正好望进秦湛的眼睛里,清澈地能看见她自己的倒影。 秦湛目光凝滞了片刻,又慢慢移开,旋即转过身去,拉开车门。 他转身的刹那,顾辛夷似乎看见他的耳朵有些红。 车窗是合上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半晌,车子往后倒了些许,秦湛又摇下车窗,对着她说:“晚安。” 顾辛夷笑眯眯地,眼睛弯成月亮,对着他道谢再见。 秦湛微微颌首,车子却一直没有开动的迹象,“不说句别的了吗?” 还要说句别的?顾辛夷冥思苦想,终于找到症结所在,谄媚地说道:“教授,您今天又帅了一点点。” 话音刚落,她似乎瞟见教授的耳朵鲜红欲滴,正待她细看之时,秦湛踩了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般飞离,连车窗都没来得及关上。 车影消失在昏黄的灯光交汇之处,道路上又是静悄悄的。 又上了他的车。 顾辛夷心想,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二胖的话若隐若现地在耳边响起:“我倒也想上啊,可我才修了四年的福气,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十年才得同船渡呢!” 那她算是修了多少年的福气啊。 顾辛夷不敢胡思乱想下去,连忙抱起一大捧的玫瑰,拎起水果篮,往宿舍走去,敲门的功夫给金三胖打了个电话报备。 回了宿舍,卫紫还在勤勤恳恳地连着正步,贾佳给她开的门,一见这一捧夺目的玫瑰便嚷嚷开了,各式各样的惊叹词在她嘴里说了个遍。 “女神女神,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快快,哪来的?”童如楠放下了手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语气里全是对八卦的兴奋。 顾辛夷把书桌一角清理出来,将花摆在了上面,实木的纹路配上鲜红的花卉,立马就有了些浪漫的小资情调。她也想了想,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 得知真相的三人有些兴趣缺缺,一副“怎么可以是这样”的表情,又闷闷地回去该干嘛干嘛了。 童如楠是个满脑子漫画小说的萌妹子,抱着手机刷了刷b站,突然又抬起头,开口:“你们说,会不会是秦教授自己买了,怕送花被拒绝,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卫紫斩钉截铁:“不可能。” 贾佳双手合十,眼睛里闪着遗憾:“虽然辛夷美如画,但我大男神段位太高啊。” 童如楠无奈,又把视线投降了顾辛夷:“女神,你说说嘛。” 顾辛夷想了想,这样解释道:“知道为什么金三胖要我回宿舍之后给他打个电话吗?” “怕你出事。” “担心你。” “辅导员真好。” 顾辛夷做出西子捧心状,悲戚戚摇头:“他怕我把秦教授怎么样了。打个电话好确认秦教授的人身安全。” 贾佳、童如楠、卫紫:“……” 第16节 三人沉默一阵,又不约而同地说道:“三胖这样做是对的。” 顾辛夷:“……” 交代完毕,顾辛夷总算是洗了个澡,童如楠又对着她拍拍拍个不休,顾辛夷也随她去。 顾辛夷的五官精致,组合在一起又有着淡淡的仙气,童如楠是个颜控,每天都在跪舔。 她挑了张最喜欢的当了手机桌面,又好奇地发问:“女神,你耳朵后面的图案是个纹身吗?”这话让贾佳和卫紫也都来了兴致,顾辛夷前段时间一直披着黑缎子似的长发,贝壳般的耳朵被遮挡住,这两天因为军训,全给盘上去了,耳后一颗小小的黑色的图案倒是露了出来。 不仔细看以为是颗黑痣,细看之下却发现不是。 顾辛夷擦头发的手有些顿,简单回答道:“嗯,是。” “好像是电脑上面的静音符号啊。”贾佳回忆着。 卫紫也点头。 “哈哈哈,是不是很酷,人嘛,都有年少轻狂的叛逆时候嘛,我觉得很酷,就纹了一个。”顾辛夷做了个比肌肉的动作,忽而又诗兴大发起来,“啊,这就是青春,留给我黑色的伤痕。” 三人:“……” 顾辛夷摸了摸耳后,那块黑色的纹身有些烫手,又有些冰凉。 书桌上台灯映照得玫瑰美不胜收,她呆呆地回想着秦湛的举动,苦恼起来。 这些巧合让她不安,可—— 他们距离太遥远了。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顾辛夷摇摇头,将头上的长发梳理柔顺,不再思索。 * 鸟雀在阳台上叽叽喳喳,阳光落入树叶间缝隙。 三胖又打来电话,顾辛夷迷迷糊糊地按了接听——“秦教授的资料你没给找到?”三胖几乎是用吼的。 顾辛夷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想起脚下悬空的危机感,霎时清醒过来,端坐在床上。 “秦教授说昨晚太晚了,就不耽误学生睡眠,但顾辛夷,你要有这个自觉,要为教授分忧解难,懂吗?”三胖吼完又语重心长地教诲,“这样吧,今天你再到秦教授办公室跑一趟,九点中务必赶到,也务必要把资料找出来,当是弥补过错。直接去就行,会有人在门口接你。” 顾辛夷蒙蒙地点头,又想起三胖根本不在身边,拍了拍额头,小声问:“那,金导,军训……” “不用去了,先把教授的事情搞定。”三胖潇洒开口,“包在我身上。”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保险起见,她又问了句:“那五十个俯卧撑?” “你放心放心,去就是了。”金导语气很好商量。 顾辛夷忙不迭应声,说了好几句漂亮话。 挂了电话,顾辛夷眼神有些空洞,向后重新躺倒在床上。 幸福来得有些太突然。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子,实在是不敢相信。 她今天居然不用军训了!还能九点再去报道—— 真的是美爆爆~( # ▽ # )lt( ̄︶ ̄)gt(☆_☆) 贾佳几人狠狠地揉了几下惨叫鸡,以此来表示对顾辛夷的羡慕嫉妒恨。 顾辛夷抱着凉被,幽幽地感叹:“今天能继续睡懒觉真的超级开心,上一次这么开心,还是一星期前睡懒觉的时候。” 贾佳手一滑,惨叫鸡又惨叫了一声。 惊天地泣鬼神。 室友出门后,顾辛夷乐滋滋地设了个八点二十三的闹钟,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对于她这种睡神来说,能多睡一分钟就是一分钟。 可闭上眼睛没一会,她又细细把三胖的嘱托品味了一遍。 秦教授的资料…… 秦湛啊……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些迷茫,忽而又嗅到甜甜的芬芳。 宿舍是上床下桌的设计,大捧的玫瑰捧花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宿舍里,连被子上似乎都浸染了。 顾辛夷突然没了赖床的心思,起床洗了脸,又敷了个面膜,挑了条水蓝色的衬衫裙。 隔了一夜,桌上的玫瑰依旧鲜妍,露水早已挥发,她想了想,用小喷壶装了点水喷洒了上去。 不管怎么说,走一步是一步了。 * 去到光电国家实验室楼前,二胖正在等着她,穿了肥嘟嘟的白大褂,带着工作证,活脱脱一粒大雪球。 见顾辛夷到来,他立马迎上去:“托顾学妹您的福,秦教授也给我打电话了,叫我下来等你,两大巨巨的电话都在我手里了,学妹,你真是浑身都冒着圣母的光辉,拯救我们这群底层研究生!” 他乐呵呵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粒大白兔奶糖,双手捧着送给顾辛夷:“小小贡品,不成敬意,还望圣母光辉继续普照大地,多来些教授给我打电话!” 顾辛夷“……” 二胖欢乐地拽着顾辛夷往里走,边走还边兴奋地和她说起开心事:“上次帮秦教授整理了资料,结果过了两天陆教授就把我招到他手底下去了,听说还是秦教授提了句,秦教授真的是好人哪!”他又迷妹眼夸了几句,转身问道:“对了,顾学妹啊,你还没告诉我陆教授办公室长什么样呢?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很高大上?” 顾辛夷脚步一顿,抿抿唇,思量了一会,道:“那天我没去陆教授办公室,东西是秦教授给我的。” 二胖愣了愣,眯眯小眼,沉思,突然拍手喝道:“噢,我知道了。一定是秦教授乐于助人,帮陆教授转交的,秦教授人就是好,虽然看起来冷冷冰冰的,但他的内心一定燃烧着爱的熊熊火焰。”他笃定地说着,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顾辛夷有些迷糊,但也觉得二胖说得有理,秦湛确实挺乐于助人的。 她正想着,二胖一张白白胖胖的脸又凑过来,弥勒佛似的询问:“诶,学妹,那秦教授办公室长啥样啊?应该也特别高大上吧。” 顾辛夷:“……” 送到大厅,二胖和她挥别,又乐颠颠地做研究去了。 几天过去,大厅中央的布告栏已经整理完毕,玻璃窗里是蓝底的照片,布告栏周围摆了各式绿色植物用做围栏,顾辛夷走了过去。 绿植株株繁茂,留出了半米的距离。她站在围栏外,还是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年轻的不可思议的男人。 西装革履的证件照里,他冷肃着一张脸,像是附了一层冰霜。 和她每一次遇见的他都不一样。 也许就像二胖说得,“他的内心一定燃烧着爱的熊熊火焰”。 驻足了一会,她径直往电梯走去,这次倒用不着领路,四楼,左拐,走廊尽头,靠近阳台。 陆教授的办公室依旧紧闭,秦湛的这一间却在细微处变了模样—— 镶嵌了门牌。 看了看时间,差三分钟九点,顾辛夷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教授好。” 听见“咔嚓”一声响,她先是后退一步,确认是面前的这扇门开开之后,才敢推门进入。 门里的冷气飘出来,她抬眼看去,秦湛正拿着张工作证,低下头摩挲着。 见她进门,嘴角上扬,露出个干净的笑脸来。 “你来了啊。” 【表白日记】: 她不喜欢军训,正巧,我也不喜欢。 我想天天看见她,也想她天天看见我。 三胖真是个工作认真负责的好同志。 作者有话要说:  说说玉兰花这个姑娘吧。 秦湛的强行撩妹已经让她开始察觉了,可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距离风光无限的秦湛太过遥远,身边所有人都不认为他们会有可能,这让她开始迷茫。 要是戳破,秦湛没有这个意思,玉兰花就很尴尬了;要是沉默,还能安安稳稳地相处下去。秦湛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聪明,清冷,没有不良嗜好,还会察言观色(看对象是谁),重要的是,他很了解玉兰花的心思,徐徐诱之,这样一个男人也让玉兰花开始有些动摇。 综上所述,秦湛是个心机boy。 ☆、15 门里的冷气飘出来,她抬眼看去,秦湛正拿着张工作证,低下头摩挲着。 见她进门,嘴角上扬,露出个干净的笑脸来。 “你来了啊。” 秦湛这一笑像是春风融雪,干净清爽,他身上有种介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矛盾魅力,办公室里本是黑白的装潢,却莫名地明媚起来,温暖和煦。 已经是夏末秋初,小湖里的荷花却还正当时,办公室的窗户敞开着,远处的荷花的粉色和近处多肉植物的翠绿交相映衬,整洁的办公桌上放了个精致的玻璃花瓶,一捧略有枯萎的花正在汲取着水分。 香槟玫瑰搭配太阳花,她在入学典礼上送给秦湛的捧花。 已经是六天过去,鼠尾草已经恹恹的,没了挺拔的翠色,香槟玫瑰花瓣末梢微微卷曲,稍稍枯黄,但总体看上去依旧是美丽的,还有晶莹的露珠闪烁。 它被主人照料得极好。 顾辛夷把门带上,乖乖巧巧地询问他是要找什么资料。 她想要是这次再找不到资料,金三胖回去估计得把她拎起来扔进小湖里抛|尸。 秦湛放下手里的工作证,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会,才徐徐开口:“《单基版全固态介观太阳能电池》。” 上回她来给秦湛整理东西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所有的字或者字母,拆开来她都认识,连在一起就有点玄乎了,那天她整理了许多资料,都不怎么有印象,但这一本她实在是记忆深刻。 那上面有他的签名。 手写体签名。 “哦哦,好哒。”顾辛夷眼睛一亮,忙走到书柜旁翻寻。 秦湛的书柜已经陈列完毕,砖头厚的原文书码得整整齐齐,其余便是各项写着编号的蓝色文件夹,以及她整理出来的纸质文档。 第17节 文档摆放还是她离开时候的顺序,没有变化,不多时她便把《单基版全固态介观太阳能电池》拿了下来。 “教授——”她乐滋滋地转身,笑容却一下僵在了脸上。 秦湛又在拍照,还得是连拍,手指按在那都没动过。 这是防贼啊,还是防贼啊,还是防贼啊。 有了上次的被拍经历,顾辛夷也算是理解了他这样的行为,暗自扁扁嘴,把资料奉上。 “嗯。”秦湛倒是丝毫不显尴尬,随手将手机往口袋里一放,拿着文档回到椅子上端坐着翻阅。 他翻看的样子很优雅,顾辛夷不敢看他,四处张望,又突然被书柜吸引住了——这本资料摆放位置很显眼,外部又有标签,查阅应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可为何他寻了许久? “不用军训的感觉怎么样?” 她正苦思冥想之际,清冽的声音响起。 秦湛侧过脸问她:“你不是不喜欢军训吗?” “啊?哦,挺,挺好的。”她紧张地卷卷长长的黑发,像是被抓包的坏小孩。她是不喜欢军训,可也不用这么拆穿啊。 这个问题着实让她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接下去。 秦湛歪着头看着她微微笑,顾辛夷脸红着不敢与他对视,视线下滑,却发现了一件更尴尬的事。 “怎么了?”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状态。 顾辛夷咬咬唇,纠结一会,还是说了:“您的资料……拿反了……” 话音落下,秦湛罕见地有些慌乱,耳朵瞬间红得快要滴血了,干脆将文档合上放在了桌上。 扉页的加粗标题依旧倒悬,秦湛伸出手将文档又转了个个。 他明明已经羞得不行,面上还是保持着冷峻,可惜红透的耳垂出卖了他,顾辛夷憋住笑,意外觉得这样的秦教授有些特别的“反萌差”。 “这本资料我已经背下来了。”秦湛沉默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解释,言下之意便是倒着看也不影响。 他之前的举措让顾辛夷印象太深刻,这会还沉浸在笑意当中,没大没小地开口反驳:“那你还要我把资料再找出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言罢,顾辛夷也知道说错话了。 秦湛也不说话,脚下用了劲,竟是把椅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她。 露出的后脑勺像是写着几个大字—— “宝宝不开心!” 顾辛夷一脸蒙逼,简直是尴尬到爆表。 但迷茫当中又有些觉得好笑,“反萌差”越来越多了有没有!居然还生气? 有些人不是赢在了起跑线上,而是直接生在了终点。 秦湛在她眼里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年少有为,寡言少语,说话做事仿佛都滴水不漏,又因为他的成就周身难免带着光环,叫人尊敬却不敢接近。 可今天的秦湛却又在她面前揭开了新的面貌,有自己的小脾气,也有小任性。 仿佛融入了人间的烟火,变得鲜活而平凡,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及。 她觉得这样的秦湛更让人喜欢,至少—— 她更喜欢。 秦湛还是没有转身的意思,顾辛夷从包里蹑手蹑脚地拿出手机,给他满满都是戏的后脑勺拍了张照。 “咔嗒——” 脚步踮地的声音,秦湛转了过来,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顾辛夷连忙低下头,又做出了乖宝宝状。 “帮我给花换点水吧。”他哼哼着,指指桌上玻璃瓶里的捧花,“顺便把窗台上的也浇点水。花洒在休息室门后。”说完,便开了笔记本,打开软件。 他不打算继续上一个话题,但这也实在跳地有些快,顾辛夷无法理解但还是尝试着去做。 穿过休息室是单人洗漱台和卫生间,拿花洒的时候不免看见了其中的摆设,整洁简单,和他一样,休息室里拉着遮光窗帘,这算是私密的地方了,走过的时候她都有些胆战心惊的。 还是头一次进男生的房间,虽然,不算是正式的房间。 花洒很小巧玲珑,倒也适合浇多肉一类的小盆栽,她很喜欢这些可爱的植物,家里养了许多,照顾起来也得心应手,想着是不是在宿舍也种几盆试试。 她做事认真,完全没有察觉出秦湛早已停下了手里的活,支着下巴看着她。 浇完花,她看着捧花,问秦湛:“这花有些枯萎了,能重新整理吗?” 秦湛也没抬头,一直敲着键盘,道:“随你。” 她得了令,拆开包装纸,把干枯的鼠尾草和几株完全谢了的玫瑰清理出来,用见到剪了腐败的枝叶,重新做了插花,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竟也是格外的好看。 秦湛看着花瓶里的玫瑰,轻轻嗅了嗅,满意极了,点点头,后又说道:“走吧。” “走?去哪?”她瞪圆了眼睛。 “你昨天有些拉伤,带你去看看医生。”秦湛声音放轻,他抬眼看着她,“你在这里帮我整理资料,说出去还以为是工伤,以为是我让你做了什么苦力。” 他的声线放低时候有种温柔,像是泉水注入湖泊,清清泠泠。 “您要带我去看医生?”顾辛夷实在觉得智商不够用,“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没什么问题。” “我已经预约了医生了。”他反问,“不然我自己去看吗?” “什么时候?”顾辛夷惊疑。 秦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你不知道现在能网上挂号预约吗?” 在体会出眼神里蕴涵的“妈的智障”真谛后,顾辛夷彻底闭嘴了。 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种种复杂的情绪纠纠缠缠连在一起,但还是决定走一步是一步,看着来。 秦湛领着她出门,对面头发花白说话慢吞吞的陆教授刚好回来,先是乐呵呵地和秦湛打了招呼,待目光看向她时,变得有些奇怪。 顾辛夷硬着头皮跟他问好。 陆教授慢慢吞吞地点头,又慢慢吞吞地说:“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他老顽童似的向秦湛抛了个眼神,开了门进去。 他手上脚上的动作倒是不像说话那么慢,还利索得很。 顾辛夷被他这么一夸,满脸通红。 陆教授的声音仿佛和那天夜里的重合了——“也是也是,我都老了,你肯定是要找个顶漂亮的姑娘,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别发呆,跟上。”秦湛的声音把她敲醒,她连忙摇摇头,迈着步子跟上去。 秦湛走得不快,她很容易就跟在他后头,和他保持着大半步的距离。 电梯里很安静,反光壁面映着他一双眼眸似真似幻,顾辛夷嚅嗫道:“秦教授,能不去吗?您不需要带我去看医生的,我觉得挺好的,最多敷点药就好了。” “我要去医院拿体检报告,顺便带你走一趟。”他睨了一眼,淡淡道。 “叮咚——”大厅到了,顾辛夷偏过头看他的眼神,干净清澈,又带点认真的态度。 是她想多了,怎么可以有这么龌龊的念头呢!那可是秦教授! 深吸一口气,顾辛夷扬起个漂亮的笑脸,道:“谢谢你,教授,您真是个好人!”冷冰冰的外表下藏着火辣辣的心。 秦湛挑眉,敲了敲太阳穴,什么也没说。 * 秦湛带她去的是附近一家大型医院,这几日人都不多,用不上排队便进了科室。 坐诊的是为中年女医生,秦湛很是自觉地退了出来,留下两人交谈。 顾辛夷是家中独女,从小娇生惯养,虽然没有养出一身公主病,但却是足够的身娇体软,平日里又有些宅,没太多运动,几日军训下来还真是遭了不少罪,特别是手臂以及背部。 医生看了看她的情况,还算好,只是简单的运动过度导致的伤害肌肉酸痛,用温热水泡洗,涂擦些药物便没有大碍了。 开了门,秦湛迎上去,医生对着他们和善地笑了笑。 “你女朋友没什么问题,回头还可以买些维生素c和e,对这种情况有些帮助。” 顾辛夷顿时是哭笑不得,这鸳鸯谱实在是点得有些乱,正想开口回答,却见秦湛笑着点头:“谢谢您,医生。” 罕见的亲和又谦卑。 她转过头偷着打量秦湛,他今日穿了件蓝色衬衫,细节处有明黄色的跳跃条纹,搭配蓝色牛仔裤,与他平时相比生生年轻了好几岁,说他是在校大学生也不为过。 况且—— 顾辛夷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蓝色衬衫裙。 也怪不得医生会误会了。 顾辛夷抿抿唇,拿了单子,刷卡领了药。 秦湛这才去取体检单,从骨科出来他身上似乎一直都洋溢着愉悦的气息,顾辛夷思索一阵,还是摸不着头脑。 回到学校刚好是饭点,军训队伍还没解散,顾辛夷忙解了安全带,想冲进食堂来一碗最受欢迎的卤肉饭。 “等等。”秦湛把她叫住,从口袋里拿出个证件牌,“给你。” 塑料封装,挂着蓝色的细带,是他早上放在手里的那块证件牌。 顾辛夷接过,低头看,上面是她的名字,还印着她的证件照,“这个是?”牌上挂得职位居然是助理? “不是不喜欢军训吗?”秦湛挑眉。 这是明目张胆地给她一条逃过军训的张良计? 还是暗戳戳借由职务之便让她长期服役的过墙梯? 又或者是…… 她看了看秦湛带着笑意的眉眼,耳后的纹身有些发烫。 内心的小声音告诉她,她应该欣然答应,可…… 顾辛夷深吸一口气,连忙把证件塞回了他手里,道:“教授,没有经过的军训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就是再苦再累,只当自己是个二百五,再难再险,就当自己是个二皮脸。” 她说得义正言辞,可说完后便一溜烟地跑开了,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好。 秦湛看着她的背影,又低下头看了看证件上笑意盈盈的女孩,良久都没有动作。 【表白日记】: 我不开心的时候,她居然不来哄哄我! 我更不开心了。 第18节 (打了许多省略号) 算了,看在我这么喜欢她的份上,我还是开心一下吧。 我可是还要把她带回去当老婆的,老公不可以乱发脾气,这样不好。 下次她要是生气,我一定好好哄她,会哄得她很开心的。 不过我应该不会惹她生气的,毕竟我这么喜欢她。 医生说她是我女朋友,说得不太对,她是我未来老婆,但我还是挺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日更,昨天睡觉觉在长沙感冒了,没有设定时间,明晚另外加更《每次进球只为你》苏清嘉卡洛斯番外~有没有多爱我一点点 ☆、16 如果说军训是大学这段副本的三级难度,那么与从海上飘回来的秦教授交流则可以被称为是九级boss关卡。顾辛夷深觉自己档次不够,等级太低,于是在逃过一天军训后,她还是坚决地抵制住了秦教授的迷魂大法,继续奋斗在军训的第一线,顽强地与军姿神功拼搏着。 她猜秦湛大概是海上空中都飘多了的缘故,说话也是飘飘然,毫无根据所寻,比起精神伤害值一万点的脑力劳动,她还是倾向于实打实的体力活—— 毕竟她实在跟不上秦湛的节奏。 也不知道秦湛和三胖是怎么说的,晚间,金导又乐颠颠地打来电话,说是很满意小同志的工作,让她再接再厉,继续在光电学院发光发热。 顾辛夷只能僵着笑脸打着呵呵应和。 挂断电话,她在阳台上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证件被她塞回秦湛手里时,她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无奈和懊恼,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无奈和懊悔。 今天之前,她从未想象过这样的情绪会在他眼底出现。 但,他为什么会懊悔,又为什么有无奈呢? 她看看手机里保存下来的秦湛愤怒的后脑勺图片有些蒙逼。 顾辛夷叹了口气,小声地感叹:“真的不是很懂你们教授啊。” 正是各大社团的招新季,宿舍里堆了一本书厚的传单和报名单,贾佳几人正在商量。 她的碎碎念引来了室友的关注,童如楠隔着落地窗,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一脸崇敬地问道:“女神,你是在吸收日月精华,从而升华己身吗?是不是又要变美了?” 顾辛夷沉痛地摇摇头,沉默片刻后,回答:“我是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她推开落地窗,走回房内。 童如楠凑到她跟前卖萌:“那现在是要换个地方思考吗?” 顾辛夷笑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在她高兴之际打了个哈欠,道:“不,想不出来,我要睡了。” 童如楠被泼了一盆凉水,仍是不放弃,狗腿子地念叨:“嗯嗯,睡美容觉是女神的必修课。” 顾辛夷正爬楼梯,脚下差点一滑。 睡前她又刷了刷q.q,豆豆下午时分给她发来一连串的自拍和段子,还说食堂的饭菜不好吃。 顾辛夷想了想,将这段时间她吃过的美食照片发了过去。 迟迟等不到豆豆的回复,她点开了【多名好友更新动态】的提示,再一条一条信息地看下去。 大多是对军训的哀嚎和抱怨,她特别备注过的学神【芙蓉花】也更新了动态—— 没有谈过恋爱的大学生活才是不完整的。 这话有点莫名的眼熟,顾辛夷敲着屏幕,转念又这话说得荡漾啊,她猜着大约是学神也有一颗凡人的心。顾辛夷点开看,还没有任何评论。 她一向是点赞狂魔捧场王,更何况是金光闪闪的学神同志发的动态。 顾辛夷点了赞,又评论道:说得对! 几秒后,芙蓉花回复她:/微笑。 夜猫子豆豆终于上线,她发了个流血的刀子的表情,顾辛夷立马关了手机,下线逃命。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她被学神同志拎了小窗聊天,聊天的内容是—— 【金光闪闪的学神撤回一条消息】 所以学神给她发了条什么消息? 顾辛夷深吸一口气,从图库里挑出更多的美食照片给闺蜜豆豆发了过去。 * 江城的阳光炽烈,教官虽然面上凶神恶煞的,但细节之处还是有满满的爱意,比如这操场上唯一一片绿荫就被黑大壮争取到了手里。 可最近的训练压力越来越大,强度越来越高,每天解散后,顾辛夷都觉得这双腿这双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没有经过的军训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就是再苦再累,只当自己是个二百五,再难再险,就当自己是个二皮脸。” 顾辛夷踢了许久的正步,实在是累得够呛,她信誓旦旦对秦湛说的话还响亮在耳边,现在真是实实在在打脸!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喝一口叹一口气,悔不当初。 她真是脑子沃特了才会拒绝秦湛的提议,来这自找罪受。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能经受住空调和冷气的诱惑,顾辛夷倏然对自己是肃然起敬。 她这脸上表情千变万化的,惹得对面依旧站军姿的男生频频侧目,伸长了脖子往前探。 长达半个月的暴晒让这群从高中走出来的小鲜肉们皮肤都深了不止一个色号,顾辛夷这样白生生水灵灵的妹子就越发显眼了起来,更遑论她本就长得极好。这几日里,学校许多摄影发烧友闻风而动,都来找过她,请她拍拍军训写真,顾辛夷没有出名的打算,一一拒绝了。 但明面上的请求少了,私下里偷拍的就愈发多了。 顾辛夷没法子,也就随他们去了。 “叫你们前倾的时候不前倾,对面有了漂亮姑娘就可劲前倾了!”军姿神功的一大要诀便是要保持身体前倾,对面教官狠狠地训着新兵蛋子,还瞪了眼无辜躺枪的黑大壮。 对面男生缩了缩脖子,嘟嘟囔囔表示不满。 教官看了看顾辛夷,转身吹了口哨,大声下达指令:“全体都有,立正,向前两步走——” 男生排与女生排的距离缩短了不少,教官很是得意地点点头,道:“继续站军姿,保持前倾。” 这回男生们喜不自胜,顾辛夷被盯得头皮发麻,正巧连长又吹了口哨,打了手势。 是上级来检阅。 黑大壮也没了和对面教官辩驳的心思,同样让女生们站起了军姿。 入学典礼上见过的院长穿着短袖,提着矿泉水在各排之间穿梭,边上跟了几个人。 顾辛夷借着前倾的机会也探头看去。 逆着光,人群由远及近,不疾不徐,秦湛单手插着口袋,就这么走进了她的视线。 这段时间三胖经常来操场,却再没找过她。 那天仿佛是不经意间出现在她新世界的一个插曲,又带着不可思议的梦幻。 宿舍书桌上还散落着在医院买的维生素c,香橙味的;一篮子红艳艳的火龙果被她和室友瓜分完毕;大捧的玫瑰慢慢枯萎,她摘了一些下来做干花。 这些无不在告诉着她,她已经有段日子没见过他了。 和手机存照里那颗聪慧的后脑勺不同,也和那张冷峻的证件照不同,秦湛在阳光下闲庭信步地走来,光束里散落的灰尘都像是蝴蝶在飞舞。 他边走边和院长交谈,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抬眸,手指在太阳穴上有节奏地敲击。 不知他说了什么,院长领着一行人朝她们走来。 大抵是他身上的清冷气质太过,顾辛夷又不自觉想到了与她失之交臂的国光冷气。 “好好,都是好同志,巾帼不让须眉!”院长乐呵呵地绕了一圈,边点头,边拍着黑大壮的肩膀,“你教得好啊!” 黑大壮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道:“谢谢首长!请首长指示。” “指示就不必了。”院长摆摆手,侧过头看了看秦湛道,“小秦哪,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秦湛垂下眼睑思索一会,抬眸淡淡道:“没有经过军训的大学是不完整的,大家好好珍惜。” 顾辛夷正努力保持着军姿的前倾姿势,听到这番熟悉的话,差点脚下一软,直直地跌了出去。 她暗自调整,想看看教官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失误时,却对上了一双墨黑的眼。 秦湛平静地移开视线,又对着院长道:“女生身体素质低一些,就让她们早点休息吧。”他说得很简单,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带半分感□□彩,却莫名叫人信服。 院长“嗯”一声,也觉得是这个理,不住地点头,“要不,小同志,就让这群孩子们解散吧。” 军人一向服从命令,黑大壮得了指示,便下令解散了女生排。 一片欢天喜地中,女生们急忙和院长、秦湛道谢,顾辛夷也跟着道谢,眉眼间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只觉得秦湛头上都冒着圣母的光环。 顾辛夷拿着水壶离开之际,对面的教官也颠颠地跑过来请院长指示,正在前倾的男生们眼睛都快冒出星星了。 院长笑呵呵地夸赞了一番,又问着秦湛的意见。 不多时,男生排传来齐刷刷的哀嚎。 秦湛说—— “前倾太过了,再练练吧。” * 早早解散后,顾辛夷决定做一件大事。 她要求雨! 秦湛救得了她们一时,救不了她们一世。 顾辛夷决定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为求雨大业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说来也怪,每年九月,地处长江中下游平原的江城便一改雨季的狂风骤雨,变得异常阳光灿烂起来,超过九成的时间是晴空万里,好不容易阴沉下来,才下了稀稀疏疏两滴雨,又是艳阳高照。 科大的军训时长为三十天整,这都过去快小一半了,愣是天天阳光普照。 顾辛夷从网上找了张雨神萧敬腾的个人照,急急出门打印。 学校里印刷店众多,a4纸大小的黑白照很快出炉,顾辛夷想了想,又将手机里秦湛的证件照也放大打印了出来。 贾佳就问了:“怎么还把秦教授也打印出来了?他又不能呼风唤雨。” 顾辛夷将照片端端正正摆好,又献上一堆水果,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道:“私心想着,求不到雨,能求到秦教授日日来解救我们广大女生于水火中,也是极好的啊。” 卫紫从一堆社团招新咨询里钻出来,默默地也送上了瓶低脂牛奶:“算我一份。” 第19节 童如楠有模有样地作揖,“啧”了一声,突然发问:“女神,这可没给二位大神上香啊,他们能感应到吗?” 顾辛夷一听也是,当即上了q.q,求助广大群众。 ——求雨中,哪能买到香烛,在线等,挺急的! 不到两分钟,就有人支招了,是炮叔——超市有卖香烟,代替一下,买最便宜的那种就好。 顾辛夷立马回复了谢谢,手机刚巧又是一阵震动——学神又给她点赞了,还加上了他最爱的微笑表情。 她来不及回复,拿上钱包,急匆匆跑了出门。 超市服务员对她个女生来买香烟也见怪不怪——“求雨的吧,这段时间求的人可真多,加油,看好你们哦!” 她挑了盒最普通的香烟,扫到货架时,又觉得馋了。 卫紫减肥正努力,顾辛夷本身是个大吃货,但念及室友的感受,很少在宿舍吃东西,但今天晚饭吃的早,现在有些饿了,她克制不住肚子里的馋虫,忍不住挪到零食区,买了盒蛋糕。 顾辛夷付了款,用环保袋装好香烟和蛋糕,朝服务员感激一笑,拉开推拉门,强烈的车灯让她一阵晃眼。 可一睁眼,就被吓了一大跳—— 夜色深沉,秦湛从她打印的黑白照片里跑了出来! Σ( ° △°|||)︴ 顾辛夷看了看手里的香烟—— 她这还没上香呢! 【表白日记】: 她不出现在我的眼前?没关系。 我出现在她眼前就好了。 她会开心吗? 开心。 不开心。 开心。 不开心。 开心。 不开心 …… 嗯,是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要走一段撩妹的小□□,准备好了吗? ☆、17 夜色正浓。 连日来的高温天气让夜也变得闷热起来,空气似乎都凝滞不前。 秦湛单手插着口袋从马路对面走来。 顾辛夷连忙看了看地面,路灯把他的影子拉长——是个活人。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安抚了下被吓到的小心脏。 还好还好,不是从她打印的黑白照里蹦出来的。 不知道为何,顾辛夷心里总有些心虚的忐忑,见到人过来,下意识地避而不见,退回超市,准备从另一边侧开的门再绕出去。 “顾辛夷。”有人叫她。 声音清冽干净,在这苦热的夏夜里像是雪山冰泉缓缓流淌。 是秦湛的声音。 顾辛夷皱起眉,停住了脚步。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秦湛叫她的名字,十多年来,这个名字被无数人叫过,但从未有如此的韵味。像是掰开来揉碎来品味,简单的三个字被他在唇齿间厮磨过,一下有了缠绵的低吟。 可她是不是在哪也听过? 听过有人叫着她的名字? 她一时想不起来,秦湛却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顾辛夷打了个激灵,连忙向他问好:“秦教授好,晚上好啊。” “嗯,还好。”他吐了几个字出来,又不再言语,一双眼睛盯在她脸上。 又在看她?顾辛夷腹诽。 她发现秦湛倒是很喜欢看她,不带情|欲,简单平和,眼神里还有些欣赏和喜悦,很让人感到舒心的眼神。 “出来求雨?”秦湛从她身上扫过,看了看她手里提着的环保购物袋,袋子半透,香烟的标识很清晰。 他是怎么知道的? 顾辛夷一惊。 难不成是向他求雨被他感应到了?不是吧? 她忽然整个人都不好了,卷卷头发,很是尴尬地笑笑,道:“哈哈哈,是啊,您……您难道军训的时候也…求过雨?”她觉得也应该只有这个可能了,不过—— 秦湛那时候萧敬腾还没称神呢,跟谁求的啊? 秦湛微微皱眉,道:“我没念过大学,直接念的研究生。” 顾辛夷一听,潜在含义立马就出来了——一群凡人,我怎么可能需要军训? 她这才想起来二胖介绍过,他被称为“二十一世纪泡利”,瞬间肃然起敬,金光闪闪的大神哪!原来传说都是真的,他真的是直接念得研究生。 像是个超人,无所不能。 “我不是什么都会,我不会挑水果。”他很坦然地说着,“你会吗?” 顾辛夷这才知道她不小心念叨出来了心里话,咬咬唇,给了肯定答案:“会。” 秦湛眉眼舒展开来,笑着把食品袋递给了她:“要两颗火龙果,一颗柠檬,一份草莓,还有樱桃。” 她先把自己的购物袋寄存到了前台,然后回来帮他选着水果,秦湛插着口袋,长身玉立在一旁,就这么看着她的动作。 超市的水果很新鲜,卖相也好,但受人所托顾辛夷自然会仔仔细细地挑选一番。 “今天还好吗?”秦湛学着她的样子拿着草莓端详,开口道。 顾辛夷想到今天的提早解散便眉开眼笑:“秦教授,今天真是谢谢您啊,要不是您啊,我们起码还得多训练两个小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谢谢您才好呢!”她后来听说了,对面的男生排因为上级不满,活生生加训一周,简直苦不堪言。 她笑得明媚,站在各色的水果前整个人仿佛都是甜蜜蜜的,眉梢的一粒红痣随着她的笑飞扬着。 秦湛别开脸,沉默着不说话了,她疑惑地看了看他,他才徐徐道:“要谢谢我?那就请我吃甜筒吧。” “哈?”顾辛夷正为了男生加训这件事而心存幸运,听到他的话,眼睛都瞪圆了,“那个,pardon?” 他这会儿倒是好说话,点点头,又复述了一遍:“请我吃甜筒。” excuse me? are u 逗 me? 顾辛夷现在不只是觉得整个人不好了,她觉得这个世界都玄幻了,秦教授说要吃甜筒? 甜筒一向是夏日大萌物,酥酥的蛋卷,冰爽可口的奶油,军训这段时间更是卖得俏,她总是掐着点去,省了不少排队的时间。 可这…… 顾辛夷瞅了眼秦湛——明显和这个气质矜贵的教授不搭啊。 顾辛夷挠了挠头,问道:“那个,您热吗?” “嗯……”秦湛睫毛下垂,覆住了瞳仁,敲了敲太阳穴,道,“挺热的,粗略估计为55度。”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55度。” 55度?他用的是华氏度还是摄氏度,亦或是开尔文?还是她根本没听说过的温度单位? 顾辛夷打了个呵呵,笑得殷勤:“那还真是挺热的啊。”她把他要的水果都装好,悄悄摸了摸身上,没有现金,她又摸了摸,还好,有手机,网上支付,于是爽快道,“那行,教授,咱们结完帐就走吧。” 秦湛从她手里把东西接过,刷卡付款,又在她从前台取物品时先行一步,替她拿好了,“你带路。”见顾辛夷指着他手里的环保袋,补充道,“你请客,我拿东西,很公平。还有,我不挑。” 他这么一说,顾辛夷倒是少了许多顾虑,缩回了手,带着他往她平日里钟爱的那家冷饮店走去。 空气有了流动的趋势,起了点小风,梧桐树叶被吹得窸窸窣窣地响。 顾辛夷拢了拢披散下来的长发,感受到了一丝凉爽。 冷饮店已经接近打烊,老板和两个服务生在准备第二天的水果。 她是这儿的常客,每每她入店,老板的生意小小地爆发一下,久而久之,就把这姑娘记下来了。 “又是你啊,这么晚了也还吃甜筒?”老板笑笑,转身拿了蛋卷,“是要……” “两个纯牛奶味。”秦湛跟在她后面进来。 顾辛夷一愣,对老板道:“对对,两个纯牛奶味,不要抹茶也不要巧克力沫。”她用手机扫了码付款,分分钟搞定。 老板看了两人一眼,泛起了一抹笑,乐呵呵地说:“好嘞,好嘞,不过先等一会啊,给你多打点奶油。” “这家店的奶油选料都很好,我把这一片都吃完了才选出来的。”老板在等待冰激凌机的工作,顾辛夷对着墙上的饮品列表,心里痒痒。 小店的灯饰颇为有趣,她头顶上落了一片海星的影子。 秦湛看了看她的侧脸,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把你的微信号给我吧。” “怎么了?”顾辛夷正看到一款沙冰,有些愣神。 “不是真的要你请客。”秦湛解释道,“我没带现金,你把微信号给我,我转帐还你钱。” 顾辛夷摆摆手,颇有些土豪的腔调:“没事没事,教授,我这可是为广大光电女生一齐感谢你,要是回头说你还还了我钱,我可得被你的迷妹们暴打一顿。教授,您放心,我有钱,真的,可以吃好多甜筒的,您放开胃口吃,吃多少都没问题。” 秦湛深深地看着她,插在口袋里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口袋里的现金钞票烫的惊人。 “好啦,小姑娘,你们的甜筒。”老板将两个甜筒递上,顾辛夷接过,道了句谢谢。 秦湛低下眼眸,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第20节 她把其中一个看起来更大的递到秦湛眼前,“喏,教授,你的。” 他抿抿唇,伸出手接过:“谢谢。” 天际划过一道亮光,地面都被照的清晰。 “轰隆”—— “下雨了!”顾辛夷拿着甜筒蹭蹭蹭跑到门口,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她回头看看秦湛手里拿着的甜筒,又看看袋子里未开封的香烟—— 难道求雨成功了? 陡然间,顾辛夷只觉手上的甜筒有了不一般的魔力,更是觉得秦湛周身散发了蓝幽幽的新一代雨神的光芒。 她喜不自胜,连连舔了好几口甜筒,才想到另一件大事。 她要冒雨匍匐前进了吗? 老伴拿着把格子伞从柜台后走出来:“我们这就多出来一把伞了,先借给你们,别误了门禁。” 顾辛夷心里一暖,道:“您就不怕我们拿了伞就不还了啊。” “我在这做了两年生意了,科大的学生我还是信得过的,再说,你这段时间可给我涨了不少收入,一把伞,算不了什么。”老板摆摆手。 雨愈下愈大,像是天上裂开了个口子,不断地往下倒水,冷饮店门口不多时便汇聚了一条小溪流。 顾辛夷和秦湛把甜筒解决完了,谢过老板的好意,撑着一把格子伞往外走去。她抢着去拿购物袋,却被拒绝了。 秦湛说先把她送回宿舍,他的车就停在路口,很方便。 只有一把伞的情况下,顾辛夷也没有矫情,好在她是个瘦长条,伞又大,两人之间隔了一点距离还是将雨幕遮挡地刚刚好。 但这也是靠得极其近了。 秦湛单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拎着购物袋,依旧走得不疾不徐。反光的地方大多是积水,他尽量让她能够走在水浅的地方,还不断配合着她的速度。 到了。 “回去再洗个热水澡,不要感冒了。”秦湛把她的东西还给她,“也不用求雨了,早点睡吧。” 顾辛夷站在房檐底下,抱着袋子冲他笑得开心:“嗯,您也是,谢谢您。秦教授,您今天真的很帅!”她又挑了他最喜欢听的话夸他。 果不出其然,秦湛也浅浅地笑了笑,撑着伞,温柔地不可思议。 他转过身,落下一个又一个脚印,很快又被雨水淹没。 顾辛夷收回视线,在袋子里扒拉一会,把蛋糕翻了出来。 她拆开包装,分了宿管阿姨一个,站在玻璃门后边看着这及时雨,边囫囵地吃着美味的小蛋糕。 卫紫有心减肥,她自然不会做歹人,等她解决完了再回去也不迟。 雨幕不断,车灯的亮度却穿越了黑暗。 白色的车子从林间道路穿梭进来,雨滴打在顶篷上,传来闷闷的声音。 远远看上去像是秦湛的车。 那台班上男生垂涎不已的宾利,车窗降下来了一瞬,又升了回去。 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宿舍大楼外,是秦湛。他撑着一把伞,又另外拿了一把伞。 顾辛夷一口樱桃蛋糕都忘了嚼碎,直接咽了下去。 “想看看你安全到宿舍了没有,不过来了就正好把伞先给你。”秦湛走到了玻璃大门外,看着她吃蛋糕的小模样笑了笑。 顾辛夷愣愣地接过格子伞,见他看着自己的蛋糕挑眉,就剩下一个了。 贪吃被抓包,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她暗自吞了口口水,把盒子送到他眼前:“您要来个吗?没别的了,不好意思啊。” 秦湛摇头,温声道:“想吃的话可以不用总躲在外面。” 顾辛夷不解,又听得他继续说—— “以后我请你出去吃。” 他把蛋糕盒推回去,将伞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又走进了雨幕里。 顾辛夷忙把剩下的蛋糕吃完,抱着雨伞跑上楼去。 回到宿舍,拉开落地窗,她朝下看去,白色车子这才掉了头,慢慢离开。 “诶,辛夷,别说,你这求雨还真神了。” “女神,看来这下次还得继续啊。” 一群人叽叽喳喳围了上来,顾辛夷暗暗掐了把自己的腰,却依旧缓不过神来。 卫紫从一大份招新宣传里拿出张报名表,也凑了上来:“话说明天要是也下雨,估计也军训不成了,不如我们去电工基地听听招新宣传吧。” 童如楠和贾佳也觉得这主意不错,顾辛夷迷迷蒙蒙地点着头。 落地窗外,雨幕半点未有消减之势。 她看了看手机,微信里突然蹦出来一条消息——秦湛申请加您为好友。 同意 忽略 按键在夜里闪着白生生的光泽。 【表白日记】: 她请那个搬行李的小男生吃得甜筒不是这一家的,真好,她最喜欢的是这一家。 不过没能要到她的微信号有点不开心, 如果我能再勇敢一点就好了,不要找那么多的借口。 今天最大的惊喜是这场雨, 要是她再靠我更近一点就好了,最好让我抱着。 让我背着也行。 还有—— 今天简直开心得要飞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同意还是忽略,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问:为什么教授会觉得自己有55度?那什么时候会温度高到烧起来呢?玉兰花没有把微信号给他,那么湛湛又是怎样添加的好友? ☆、第18章 也许真是大伙孜孜不倦求雨的愿力召唤出了神龙,这场雨从夜里开始便不曾断过,时大时小,水滴一颗一颗连成线,雨线又织成帷幕,铺天盖地地笼罩着整个江城。 黑大壮打来电话通知,今天的训练取消,等雨停了再做打算,这让整一层女生宿舍都尖叫了起来,欢天喜地地串门聊起天来,别提有多热闹了。 404宿舍的姑娘们也吵吵闹闹了一阵。 顾辛夷今天倒是没有再继续躺回被窝里睡个回笼觉,早早地洗漱了准备出门。昨天多亏了冷饮店老板借伞给她,她才能顺利回来。她这会去的话,店里恰好开门,也算了了一件事。 电工基地的招新宣讲会定在下午,外头下着暴雨,其余三人也都没想外出,卫紫在地上摊开瑜伽垫继续减肥事业,童如楠窝在床头看漫画正乐,贾佳抱着手机刷着淘宝。 顾辛夷问了三人想吃些什么早点,她一并带回来。 今日的气温低了许多,梧桐树叶也愈发翠绿,她先是绕路去了冷饮店,把伞还给了店老板,又买了四杯热饮。 雨伞被叠地极其好,老板暗自点赞,又知道她这是照顾自己生意,也没点破,只是越看这姑娘越觉得漂亮。 严苛的军训让她几日来的早餐都是草草解决,好不容易得了空,自然不会亏待自己胃,七拐八拐又去了教工食堂。 本来出门还算早,但因为还伞耽搁了时间,这会儿食堂人已经少了许多。顾辛夷也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往汤包的窗口走去。 卖汤包的还是那位秦湛的迷妹阿姨,见顾辛夷前来眼睛眯了眯,笑着说:“小姑娘,是你啊,好久不见啊。哟,这是军训苦了吧,看看都瘦了。” 她是个惯会卖乖的,忙贴了热脸上,拍着马屁:“阿姨,不苦,瘦了精神嘛,您别说,几天不见您又年轻了。”趁着说话的功夫,她猫着腰往窗口内望去,蒸锅上就摆了一个小木笼,扑腾扑腾地冒着热气儿。 顾辛夷一张脸不自觉就跨了下来。 又只剩一笼了,她捏捏自己的腮帮子,她的美色在阿姨眼里那是拍马也比不上秦教授啊。 正想和这爱侃大山的阿姨说再见,阿姨就说了:“是来买汤包的吧,正好,还有一份,打包还是在这吃啊?” 顾辛夷一听,眼睛都瞪直了,眉梢上的红痣都快飞出来了,心里虽然大喜,但还是克制住洪荒之力,问道:“不是留给秦教授吗?” 阿姨把蒸笼拿下来,“秦教授?你是说秦老师啊?”她幽怨地叹了口气,眼神放空,“秦老师说他就是来试试这大家都推荐的汤包是什么滋味的,之后又买了几次,可你说怪不怪,他每次买了都不吃,就坐那不知道等什么,等了一阵子之后就把汤包送人了,后来就再也不来了。唉。我就每天留着一笼汤包,权当睹物思人了。” 隔着玻璃,顾辛夷都能感受到这位中年阿姨“喀嚓喀嚓”破裂的少女心。 怀着一颗充满了正能量的小心脏,她诚恳道:“阿姨,我懂你,别伤心了。” “唉,他就算不来吃,就坐在那也是一道风景线啊。”食堂阿姨叹了口气,爱怜地看着她,“阿姨这辈子算是没有机会了,小姑娘啊,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肯定能和秦老师一起建设社会主义的,这样人生就圆满了。” 顾辛夷对阿姨的觉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又看了眼在阿姨手里拿着的蒸笼,汤包个个皮薄肉多汁美,坚定地点头:“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不负重托,只是,建设社会主义路途遥远,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腹中饥饿……”她面露忧色。 食堂阿姨认真听着:“怎么?” “能打包带走吗?”她伸出食指点在玻璃上,讪讪地笑笑。 “三块六毛。”阿姨抽了抽嘴角,在ic机上按了数字,“刷卡。” 顾辛夷满心满眼的幸福感在刷卡的一瞬间达到了顶峰,在拿到汤包后突破了桎梏,她宝贝似的捧着好久没有尝过的汤包,对着阿姨又感叹一句:“其实不用追赶上秦教授,我的人生也圆满了。” 阿姨:“……”就这点出息! 在食堂转了一圈,她又买了室友的早点——卫紫减肥要了个馒头,贾佳和童如楠都要了热干面。顾辛夷拎着大包小包,颠颠簸簸,好歹是回了宿舍。时间刚刚好,热乎乎的奶茶温度降了下来,不凉也不烫口。 卫紫对着一杯卡路里含量十分高的奶茶为难不已,最后还是进了顾辛夷肚子里。 室友之间的相处之道要把握好,顾辛夷深受老顾同志的熏陶,也不在乎早餐这一点小钱,其余三人也是拎得清的,暗暗记下了她的好。 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虽然相处才半月有余,但顾辛夷这姑娘的好脾气大家也是深有感触,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就知道家境定是顶好,可她却一点不娇气,皮实地很,还挺逗,是个开心果,小事迷迷糊糊,大事放在心间,总会自己给自己找乐子,乐观得很,像朵太阳花似的。 午饭后雨势依旧,几人打了伞,朝着电工基地出发。 电工基地全称电子电工实验基地,在科大这所工科性大学,电工基地的名头算得上是响当当的,许多大学生竞赛团队创业团队也都从这里诞生,学校也很看重这一块,批了一栋楼的三层作为其活动场所。 第21节 因为分不清东南西北,顾辛夷只管跟着室友后头走。 卫紫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孩,铁了心要进去学习。顾辛夷倒是对创业竞赛没什么特别大的野心,纯粹是来长长见识,回头还能跟家里老顾吹嘘吹嘘,和岑芮女士显摆显摆,让一家人感受一下文化和科学的深度。 招新宣讲会定在下午两点,阶梯一教室。 离宣讲会开始还有些时间,前台招待的学长遂领着她们去了实验室参观。 大部分新生也都在这里等候,阶梯教室就在实验室的后方。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房间,分区域摆放示波器、电烙铁以及其他的器材、零件,学长笑着和她们说可以上手试一试,也可以在一边观摩。 顾辛夷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小雷达转到窗边时,倒真是扫到了熟人。 “敏敏学姐——”她和室友打了声招呼,屁颠颠地凑到了敏敏跟前。 敏敏今日换了身热裤t恤衫,没了旗袍的风情却多了青春的肆意,她眉毛一挑,唇角一弯,食指一勾,浑身金三胖歌舞团团长的气势又出来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顾辛夷,手往她肚子上一贴:“说,吃了喝了多少东西?” 顾辛夷顿时打了退堂鼓,小眼神往贾佳身上瞟,贾佳接收到后,再次在胸口给她画了个十字——自求多福。 “没,没多少……”她哼哼唧唧。 “三杯奶茶吧。”敏敏把玩着手指。 顾辛夷直摇头,强烈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没有,就两杯!两杯!”她还比了个“two”的手势。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是上套了,缩着脖子,埋着头,乖巧地听敏敏的训。 敏敏学姐也是恨铁不成钢,这小学妹是个顶顶好的苗子,就是太贪吃,那天在后台捧着个火龙果口水滴答的模样真是让她印象深刻。“你现在生是我礼仪队的人,死也是我礼仪队的鬼,别那么馋,要是超重,看我不饿你两天!”见顾辛夷吸吸鼻子,她又软了语气,“不是叫你不吃,但必须得保证你能穿上衣服,过段时间是科技节,会经常出礼仪。” 大部分社团和学生组织的招新都正在进行,托金三胖的福,顾辛夷不用面试便直接被敏敏定了下来。敏敏今年大三,瓜子脸,御姐范,是礼仪队说一不二的头。 “对了,你来这干什么?”敏敏拍拍顾辛夷水嫩嫩的脸。 顾辛夷如实回答:“来长长见识,听听电工基地的宣讲会。” 敏敏愣了一会,道:“噢,对,是招新,对吧,那感情好啊,只要你想,你放心,学姐包你进。”她拍拍胸脯,颇有些豪气干云。 “您还是这儿的头?”顾辛夷星星眼。 “蛋蛋是这儿的一个小头。”敏敏略有尴尬,“他要是不从,回头我一口盐汽水喷死他。” 敏敏眉梢有些小开心,连同嗓音都温柔起来,顾辛夷觉得自己应该是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暗自窃喜一番,只点点头,不说话。 敏敏在做电路板插线,让顾辛夷也来试试,过把手瘾。 这还是顾辛夷第一次接触到电路元件,小小的,五颜六色,电阻上伸出长长的金属长条,电路板以白色塑料封装,内部是导电材料。她听着敏敏学姐的指挥将金属丝剪短,又把元件插入电路板上。 “今年你们倒是有福,时间赶巧,今年的招新宣讲会和我们的专家座谈会一起办了,待会啊,我和你一起去听。”敏敏从元件盒子里找了个稳压二极管递给她,“听说这次好像有个很厉害的专家也会来,诶,对了,就是你上次的献花对象,特别年轻的那个……叫什么来着,秦……” “秦湛。”顾辛夷轻声补充,“湛蓝的湛。” 室外雨丝变细,随风斜斜地打在玻璃上,道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慢慢被晕染,水墨画的背景里,她想起了昨夜同她撑着一把伞的男人。积水深深的水潭里,有两个人的倒影。 “这次我们基地的教授可是花了挺大劲,托了陆教授的关系才把人请到手,别说,真的特别帅。”敏敏也八卦起来。 顾辛夷心神不宁,电阻元件上长条金属丝不慎划破了她的食指,顿时冒了血珠出来。 伤口小,出血多,她赶紧用纸巾简单地包裹起来,继续连着电路。 “没事,这对我们来说是常事了,以后你要慢慢习惯。”敏敏看了看她的手,“过两天就好了。” 顾辛夷点点头。 电路有些复杂,满满的元件罗列在白色的电路板上,总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还得要通电检测波形,运气差的话可能会因为短路烧掉板子。”敏敏仔细检查了一便电路有无虚断漏,将示波器连上,再用导线把实验电源接好,“你来开开关吧,新手的手气一般不赖。” 顾辛夷挺兴奋的,搓了搓手,还哈了口气。 门外传来稀稀疏疏的交谈声,慢慢接近,一行人朝实验室走来。 顾辛夷小心地按下了开关,电压值正常,电流却高了不少—— 桌面上摆着的电路板突然传来一阵“咯嘣咯嘣”的响声,烧焦塑料的气味开始弥散。 短路了。 顾辛夷连忙将导线拔下,却突然感受到有人注视着她。 墨黑的眸子像是覆上了冰霜,她心里一颤,手指又碰上了烧毁的电路板。 好烫—— 一群人走到了她和敏敏跟前,顾辛夷连忙把手背到后头。 电路板损毁太过,整间实验室都弥散着一股浓浓的让人不舒适的味道。 她听见秦湛对她说—— “你的手不是用来做这些的,光电不适合你。” 寒若凛冬。 【表白日记】 老陆让我帮个忙,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真是一个让人兴奋的小概率事件。 可—— 算了,不说了。 她的手怎么可以受伤呢,她的手从来不是用来做这些的啊。 ☆、第19章 “你的手不是用来做这些的,光电不适合你。” 寒若凛冬。 那一瞬间,周遭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窗边,顾辛夷浑身上下都在发烫,她眼眶酸酸的,心里酸酸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委屈,她一向是个乐颠颠的不知忧愁的人,或许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来指责,她都能好受一点。秦湛冷淡的声音像是一把刺刀,在空气中无声息地划破了她的保护膜,“次啦”一声,尖锐刺耳。 她埋着头,哦了一声,点点头,又是一副乖巧地听着训导的样子。 她就那么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变化,又像是什么都在变化。 秦湛有点慌,他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一层转变,他只是太担心了…… 他难耐地松了松领带,想放轻声音说话,边上的同行人员打断了他的思绪。 “秦教授,时间快到了,我们进去吧。”陪同人员感受到凝结在这里的低气压,转移话题打圆场。 秦湛微微把伸出口袋的手又悄无声息地放了回去,在口袋里握成了拳。 他们离开后,实验室安静了一会,之后便是纷纷杂杂的议论声。 顾辛夷转过身去将桌上的仪器设备摆放整齐,又把烧坏的元器件丢入垃圾桶里。 被金属丝划到又被烫伤的食指伤口处泛起连续不断的疼痛感。 一直连接到心脏。 敏敏学姐在一旁欲言又止,顾辛夷冲她努努鼻子,抓着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憨笑:“学姐,对不起啊,这次真的把你的搞砸了,还烧了你的板子,看来我这个新手运气是真的不怎么好。” 敏敏仔细瞅着她的神情,舒了口气,道:“嗨!没事没事,实验失败那是常有的事,再说了,我都检查过一遍,出问题肯定也不是你的原因,这板子元件都是便宜货,没关系的。倒是你……”她看着顾辛夷手上的伤口。 “你没事我这点伤也没事啦,看着严重,其实不怎么疼的。”顾辛夷把手上的指头收回到后方。 敏敏也只能点头,道:“那你刚刚被教授说,没事吧?” 顾辛夷调高眉头,大手一挥,特有经验地感慨:“这事啊,就更算不上什么了,遥想朕高中三年,教导主任猛如虎,语文老师紧箍咒,数学老师神逻辑,朕只要脑袋一缩,装个乖小孩,听到什么左耳进右耳出,回头什么事都没了!再说,这教授还没怎么训我呢!” 敏敏听了先是皱眉,再是再赞同不过地点头,还戳了戳顾辛夷的脑门子:“这可真是经验之谈啊。” 顾辛夷握拳作揖:“过奖过奖!” 敏敏实在乐得不行,过后又小声地凑到她耳边窃窃私语:“别说啊,当时那个秦教授看起来好凶啊,我都被吓到了,平时看起来冷冷的,没想到爆发力这么惊人。还好边上人把他叫走了。”敏敏装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顾辛夷摊手,无奈总结道:“看来他冷冰冰的外表底下藏着的不是一颗火热的心,而是一座火山。” 下午两点宣讲会准时开始,敏敏和顾辛夷宿舍几人坐在一起。石磊坐在第二排,时不时往后面看。 贾佳她们倒是没再提实验室发生的那段不愉快的事,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听讲座。 灯光骤暗。 主持人简单开场介绍,底下的新生都激动起来。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崭新的世界,自己动手,自己操作,让人期待又惧怕。 连连上去了两个教授发言,轮到秦湛。 场上唯一的一束追光打在主席台上,打在他身上。 光是淡金色的,呈圆柱状,直直地从天花板吊顶上射下来,把他整个人和黑暗分隔开。 分明得像是两个世界。 顾辛夷的食指又传来一阵刺痛感,她移开视线看向窗边。 窗户被厚重的遮光窗帘掩盖,外面还在下雨,可里面已经听不到水声了。 昨天夜里的温暖恍惚间成为了雨水滴落时候打出的泡泡,又忽的一下,消失在了水塘里。 开着中央空调的阶梯教室莫名让她有了几丝凉意。 秦湛敲了敲话筒,开始发言。 他的ppt制作简单利落,直直地抓住了要点,毫不拖泥带水,数据引用客观明确。 敏敏听得津津有味,不自觉后背就离开了椅子,挺着上半身,时不时还会在本子上记录。 顾辛夷什么也听不懂。 秦湛的主题是《浅谈超快激光技术》,陌生的名词,陌生的概念,以及一个陌生的他。 和夜晚一点也不一样的他。 和前几次见面也一点也不一样的他。 第22节 他在灯光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她在黑暗里跌跌撞撞,摸不着方向。 顾辛夷觉得他说得其实挺对的,她不适合光电。 她一向胸无大志,高考志愿都是迷迷糊糊填上去的,而专业选择不过是因为它排名靠前。 她不是怀着那些沉甸甸的梦想到的这里,也不是怀着出人头地的目标到的这里,她更多的是得过且过,敷衍了事。 顾辛夷重新把目光放回秦湛的身上去。 他突然就这么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激昂起来。 顾辛夷想,她应该是讲到高|潮了吧。看,她连他说到哪里都不清楚。 他这一次穿的西装是藏蓝色的,打了香槟色领带,意气风发又俊美非凡。 “超快激光是激光中的一种,是脉冲波在fs量级上的激光。飞秒(fs)是极短的时间单位,即1015s,仅仅是1千万亿分之一秒,如果将10fs作为几何平均来衡量宇宙,其寿命仅不过1min而已。”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吸气的声音,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秦湛。 顾辛夷想起她在他的办公室的所见所闻。 墙上的黑板写满了公式和数字,办公桌上是一摞又一了摞的草稿,书柜里是整整齐齐的原文书。 她还路过了他的休息室,床头有一些报刊。 他一直在物理这个领域开疆扩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她突然就明白了“梦想”这个词的含义。 “梦想”之于她而言,是虚无缥缈,无从寻觅。 之于光芒熠熠的秦湛…… 是可以触摸得到的真实的未来。 因为—— 他在热爱。 他热爱物理,热爱探索,热爱计算,他沉迷于自然的神奇,感叹于宇宙的平衡。 因为有着热爱,所以他不想,也不喜欢看到她因为不严谨的步骤而使实验失败吧。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一时生气,说出心里的话吧。 顾辛夷抿抿唇。 她坐在第七排,靠中间的位置,走到主席台会需要很多很多的步骤。 隔着黑暗与光明的分割线,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忽然就看清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大概是上了大学,出了高中的牢笼,心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吧。 她常听到班上男生在群里讨论说要脱单致富,走上人生赢家的道路,她还发了几个坏笑的表情过去。 可如今看来,她也是魔怔了。 秦湛关心过她,帮过她,在这个陌生的森林大学,很自然地,她就对他有了淡淡的好感,随着日子的流逝,慢慢上升。 可这一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只是秦湛的举手之劳。 顾辛夷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系统消息又出现在了消息栏。 【秦湛申请加您为好友】 同意 忽略 天花板的射灯让他浑身闪烁着珠玉的光芒,简单干净又傲气,他一直单手插着口袋。 顾辛夷收回视线,白细的手指直直地按在了忽略上。 消息栏归于平静,微信朋友圈有了新的动态。 她不再听秦湛的演讲,退出微信,打开图库。 最近拍摄的照片里秦湛的证件照清俊冷冽,还有一颗后脑勺。 顾辛夷长按选择,将关于他的一切,全部删除。 这都是不应该有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尘归尘,土归土。 秦湛的演讲完毕,全体都起立鼓掌,顾辛夷也跟着站起来鼓掌。 他谦卑又倨傲地点头致敬,插着口袋,施施然地走下台去。 之后的时间就过得很快了。 顾辛夷放下手机,听着接下去的讲座,有目光从前排投到她身上,她四下看了看,倒是没有发现。忽而蛋蛋学长又转过头来对她挥挥手。 难道是她坐在他心仪的敏敏边上,让蛋蛋有些嫉妒了? 应该是这个理。不然也不会有人盯着她看。 最后一位教授演讲完毕,主持人总结陈词,宣讲会落下帷幕。 四周灯光亮起来,顾辛夷还有些不适应,她睁开眼睛,教授们又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朝着外面走去。 秦湛插着口袋走在队伍后面。他这次罕见地垂着头。 一直垂着,没人和他攀谈。 像是情绪不高的样子。 他就这么一直垂着垂着,直到要走出大门之时,才抬起头。 他像是在看着她。 顾辛夷不确定,她握紧了手机,侧过脸,装作和敏敏贾佳攀谈的样子来。 也许是握得有些紧了,食指上的伤口又刺痛了一阵。 余光里,秦湛又垂下了头,快步走出了大门。 敏敏把做了笔记的本子放回包里,感叹了一声:“我要是考研能考到这其中一个教授名下,我就不枉此生了。五大教授啊,都是牛逼闪闪的神人啊。有生之年系列也算见全了。”她想了想又道,“不过秦湛秦教授不收学生,算是只有四个机会了。” 顾辛夷整个人贴在她身上,谄媚道:“学姐,你要是发达了,请一定不要忘记科技楼里你的小狗腿。” 贾佳也随声附和。 “行行行,跟着学姐,包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敏敏昂了昂下巴,眸光飞扬,敲了敲顾辛夷脑袋瓜问道,“怎么样?看了我们的讲座,是不是对这里很有兴趣,要不要来电工基地,陪学姐好好玩耍?” 顾辛夷被她敲了脑袋又勾了下巴,连忙护住自己的胸,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 “怎么了?”敏敏疑惑,“不是开始还挺感兴趣吗?我看你听得挺认真的啊。放心,蛋蛋在这,一切都能解决。” 顾辛夷还是摇摇头:“我就坐在你边上,蛋蛋学长都能把我戳个洞出来,要我真赖上你了,他还不得杀人灭口!”她语气调侃跳跃,周围人丝毫没有察觉出她的低落。 敏敏脸上飞了红云,睨了她一眼道:“你个小妮子!蛋蛋他敢,我就一口盐汽水喷死他!”她见顾辛夷还是不愿,拍拍她的手道,“不想也好,好好在我们礼仪队发光发热,我也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嗯嗯。”顾辛夷连忙点头,“跟着学姐,走上人生巅峰!” 【表白日记】: 她拒绝了我。 不想写日记。 她不看我。 不想写日记。 可她怎么可以拒绝我呢? 她怎么可以不看我? 是不是我不够好? 我是不是很笨,把一切都搞砸了。 都怪我。 ☆、第20章 让众人欢欣鼓舞的雨在当天夜里消散地无影无踪,地面也很快变得干爽,只有高大的梧桐树绿油油的叶子还能证明雨水来过的痕迹。 当太阳重新高悬天际,军训又在众人的哀嚎声中继续,军姿、正步,样样不落。 顾辛夷跟着黑大壮的指令前后左右转过来转过去,她每每转动之前,都会悄悄看看左右手,确定好方位。这样的笨办法让她没出过差错,黑大壮对此很是满意,下令让大伙原地休息五分钟。 “知道为什么要让你们老是转来转去吗?”教官发问。 一群小女生面面相觑,摇摇头。 顾辛夷高高举着手,喊道:“我知道!我知道!” “你说。”黑大壮亮出一口小白牙。 “为了让我们黑得更均匀!”顾辛夷一本正经,还举了个例子,“这和烤乳猪要转着烤是一个道理。” 女生们笑得前仰后翻,一个个合不拢嘴,顾辛夷朝着贾佳昂了昂下巴,贾佳摆出“佩服佩服”手势来。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众人也摸清了黑大壮的脾气,他面上凶神恶煞的,气势和教导主任有得一拼,其实内心还是一个可爱的男孩纸,闷了一肚子没有笑点的冷笑话。 照他的原话来说,让他带光电唯一的女生排,他内心是拒绝的,但谁叫所有教官里他最黑,就算脸红也看不出,这个差使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他身上了。 算起来,黑大壮也不比他们大多少,指挥学院大四的学生罢了。 大伙也就擦着边调侃调侃他。 顾辛夷这通左右转的歪理说出口后,就听得教官悠悠地冒了句话:“那你为什么不黑?” 他这个问题带有明显的哀怨,和他那张黑黢黢的脸即为相配。 第23节 顾辛夷长长地叹了口气,看透人间世事的模样道:“我也不想的啊。” 黑大壮沉默三秒,看了看手表,道:“休息时间到,全体都有,立正,呈散开队列,站军姿三十分钟!”他走到顾辛夷跟前,一字一顿地说道,“散开是为了更好的光合作用。” 顾辛夷:“……” 一天的训练下来,顾辛夷又累又渴,黑大壮还布置了一项新任务,今晚得检查内务,说了一二三四五点要求。 其余都还好,就是那最关键的一点,被子要叠成豆腐块让顾辛夷是左右为难。 她盖得可是一床软塌塌的凉被啊凉被啊。 顾辛夷悄悄瞅了眼黑大壮,黑大壮小白牙一亮:“有问题?” 她使劲摇头,心里是哇凉哇凉的。 简单的晚饭过后,404宿舍的姑娘们便忙活开了,顾辛夷爬上床叠了好几次被子都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童如楠也正发愁,扒拉了几下头发,瘫在床上,生无可恋地发问:“女神,你说你最近怎么不求雨了?上次效果那么好,咱们干嘛不继续啊?这三天真是累死我了。” 顾辛夷手上微顿,道:“网球公开赛就在这段时间,天上只要有一点乌云的苗头,就得被小飞机驱散了不可。现在就是求萧敬腾也没用啊,唉。” 贾佳找到了叠被子的诀窍,三两下弄好,道:“那咱们不是还可以求秦教授吗?不是你说的‘私心想着,求不到雨,能求到秦教授日日来解救我们广大女生于水火中,也是极好的啊。’”她掐着嗓子文绉绉地学着顾辛夷当时的语气。 顾姑娘正趴在床沿,背对着她们,长长的瀑布似的黑发披在身后,随着她叠被子的动作一晃一晃的,而此时,却整个一僵,定在那儿,没了动静。 因为是背对,看不到她的表情。 贾佳突然想起那天在实验室的不愉快,顿时没敢言语。 良久,顾辛夷突然戏剧性地唉了一声,打破了凝固的气氛,道:“你觉得我们军姿站得怎么样?” 卫紫在拖地,闻言摇头:“不怎么样。”她还算是委婉的。 童如楠突然就懂了:“万一教授来看到我们站不好,不得和对面男生排一样加训?不行不行,教授他还是别来了。” 贾佳也补充道:“在教授这种生物眼里,没有男女,只有科研。” 顾辛夷摊手:“这可是你们说得啊,我什么都没说。” 灯光打在她背后,面前是一片阴影。 她垂下眼眸,眉梢上的红痣随着眉峰的突起而微皱。 她现在不喜欢下雨了。 不喜欢了。 顾辛夷摇了摇头,把思维放到一处地方,重新琢磨着怎么把凉被叠成方块来。 到了时间,金三胖领着黑大壮来了女生宿舍。 巡视了几个宿舍,都有问题存在。等他们进来404后,顾辛夷整个提心吊胆地是不是往床上瞅一眼。 也许就是这样的动作引起了黑大壮的注意,在宿舍转了一圈过后,他沉思道:“顾辛夷,你的被子,不能靠着边,放中间。”还给了立马整改的指令。 顾辛夷心肝儿都在颤,爬到床上把被子小心翼翼地挪到正中间。 那方块整齐的鹅黄色凉被就这么散了……散了…… 她讨了巧,让被子靠边倚着直角处,受了支持力,捏被角自然容易许多,可这会儿…… 顾辛夷内心呵了个大呵。 “豆腐块?”黑大壮挑眉,双臂抱胸。 顾辛夷自知无路可退,憋红了一张俏脸,才憋出一句话来:“报告,豆……豆腐渣。” 金三胖十分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一米九的大胖墩笑起来全身上下的肉肉都在动,顾辛夷感受到了脚底地板传来的震动,幽怨地咬唇瞅着金三胖。 金导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强行收回笑容摆回架子,为他这牡丹峰艺术团的台柱子打着圆场:“那啥,豆腐渣和豆腐块是一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他,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啊。” 黑大壮想了想,突然亮出一口小白牙,点点头,道:“说得也是,毕竟人艰不拆。” 顾辛夷:“……” 真是一个没有笑点的冷笑话啊。 找回了场子的黑大壮没再说什么缺点,径直和金三胖又走到另一个宿舍去了。 顾辛夷是浑身燥热,满脸都是红彤彤的云朵,她深吸了一口气,带上小钱包,出了宿舍往冷饮店的方向走去。 夜色里,酷热和干燥同时笼罩着城市,连风都是热乎的,叶子间没有响动。 天上挂了一弯月亮,是唯一看起来清凌凌的事物了。 冷饮店人不多,不过几人的样子。 她推开玻璃门,冷气就直接附上了她的全身,舒爽地不行。 柜台上有人在点单,高高的,穿着球衣,单手插着口袋。 顾辛夷排在他后面。 “一支纯牛奶味的甜筒。”声音简单干净,又带着低沉的性感。 是秦湛。 墨菲定律——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顾辛夷一阵错愕,在抬头确认了人之后,立马低下头,不声不响。 她有点想夺门而出,但…… 实在是没必要吧,她又没做什么错事,不需要心虚。 经过那天的事情后,顾辛夷也知道她和秦湛之间的差距是有多远,像是红海裂开的长长的鸿沟,随着板块的游移,而愈发延展。 时间只能让红海变得愈为宽广,而不会被填补。 她很清楚这个道理。 老板在电脑上打单,突然又抬起了头,看了看秦湛又往后头看了看,道:“只要一支?你们一起吃?”他笑得开怀。 秦湛身子明显地不自在,他慢慢转过头,目光微怔。 顾辛夷逃不过去,抬起头,乖巧地喊了声:“秦教授好。” 这一声问候让店老板也僵住了,有些尴尬,知道是自己看错了。 秦湛更是愣住了,墨黑的眼眸里像是有云雾在翻涌,直直地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里去。 半晌,他嗯了一声,道:“两支。两支纯牛奶味的。” “上次你请了我,这次换我请你。”秦湛回过头对她解释。 顾辛夷只觉得右手食指又是一阵急促短暂的疼痛。 三天过去,食指上的烫伤消了肿,伤口也渐渐愈合,但疤痕还未褪去。 顾辛夷正了正神色,恭谨道:“教授,谢谢您,不过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还是不用了,您吃就好。” 她明显地拒绝秦湛又怎么会看不出? 冷饮店里海星状的灯饰把冷蓝色的幽光打在她脸上,没了俏皮笑容的她有些虚幻,像是冰雪铸成的美人,拒人于千里之外。 秦湛抿抿唇,什么也没说,对着店老板道:“我也不要甜筒了,试一试豆花吧。” 老板似是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咽了咽口水,改了单。 豆花…… 豆腐渣…… 豆腐块…… 你中有我我中有他,都是一家啊…… 顾辛夷又呵了个大呵。 轮到她了,她本就是想点个甜甜美美的甜筒解解暑气,可她都把身体不适的借口摆出来了,怎么还能点甜筒呢?身体不适对于一个女生来说,最佳的解释便是——亲戚来了。 没办法,秦湛还没走,她只能硬着头皮道:“一份热的红豆奶茶。” 她和秦湛点的东西一同被送上,打了包带走。 顾辛夷急匆匆地出了冷饮店,秦湛后脚也就跟上了。 夜色里他还是清清冷冷的样子,和天上的月亮一样看起来凉凉的,又远远的。 顾辛夷感受到他的目光,转过身和他说了句:“秦教授再见。” “等等。”秦湛开口,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你的手……还好吗?” 顾辛夷没有抬头去看他的神情,眼神飘在冷饮店的灯饰上,“嗯,现在都好了,谢谢教授关心。” 秦湛又停顿了很久,才呐呐道:“哦…那就好…那就好……” “那教授我就先回去了?”顾辛夷说。 他点头,道:“你好好注意身体,早点睡,别吃冷的。” 顾辛夷应声离去。 路上的梧桐树很是高达,茂密的树叶落下影子。 秦湛往地上看去,昏黄色的灯光依旧,却看不见他的影子。 按照计算,他的影子应该在这里会被拉得很长,长到一直延伸到她离去的不远方。 但树叶是影响计算的环境因素。 他没有料到。 就像他没有料到几天过去,姑娘会变得如此遥远。 秦湛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里面一个创口贴已经被汗湿。 * 顾辛夷在宿舍看着面前的一杯热饮望天长叹。 手机突然震动,q.q上敏敏学姐小窗跟她聊天,把新插好的电路板给她看。 她那天做的是音响彩灯控制电路,可以看到做出的效果是三色彩灯随着音乐循环闪烁。 第24节 顾辛夷发了个恭喜和西瓜表情过去。 敏敏发了个哈哈的大笑,然后是一串语音消息。 消息里敏敏的声音传出:“我的小美人,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根本不是咱们板子插错了,而是那台稳压电源有问题。那台仪器没有调试好,会自动输出电流,这才导致的电板烧毁。根本就不怪咱们!” 顾辛夷愣住了,食指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呆呆地反复听着这一段语音。 良久,她感到一股热流在身体内冲撞—— 不过是说说而已,她亲戚真的来了!!! 【表白日记】: 我吃甜筒的时候会想起她。 想着想着她就真的出现了。 我好想和她多说会话,可她不想理我了。 (停顿许久)我是不是就要被抛弃了? ☆、第21章 来了亲戚之前的顾辛夷和来了亲戚之后的顾辛夷有什么不同? 颜控的童如楠是这样认为的:“一个是艳光四射美不胜收的女神,一个是楚楚可怜仙气飘飘的女神,都是我的女神!” 顾辛夷平时都乐颠颠的,活力十足,可亲戚这种东西真的比较难缠,她只要一碰上就焉了下去。以前她还是不疼的,但之后在受了寒气,落下了病根,这几年老顾和岑芮女士也找了不少医生,顾辛夷自己也捏着鼻子喝了不少药,堪堪有些好转。 黑大壮见她脸色白煞煞的,左看右看,实在不像打了粉,便让她在一边稍做休息。 操场边生了大树,椅子每天都被人擦得干干净净,正处在小湖边,时不时还有凉风袭来。 “豆腐渣?”教官踱着步子过来,良久说出三个字来。 顾辛夷把帽子整个往下扒拉,盖住脸,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露出一张小嘴喋喋不休:“我是豆花,豆腐渣里的一朵花,动不得,挪不得,教官你不要辣手摧花。” 本来黑大壮是想着在军训最后的汇报演出里让顾辛夷当个标兵,震慑震慑其余连队的,可哪成想这好好的排头兵就被生活打败了。 黑大壮听着她说了一通歪理,哼哼道:“说到底还是身体工程没做好的豆腐渣。”他亮出一口小白牙,“算了,就不让你练军姿神功了,待这老实喝你的水吧。要是明天还不行,就在宿舍歇着,不用来报道了,你们金导说的请假惩罚那就是吓唬吓唬你们的。” 他言语里全是笃定,站在树荫底下,小白牙都像是镶了金子一般地闪闪发光。 顾辛夷终于把帽子抬起来,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虔诚道:“好,我听您的。信黑哥,得永生!” 黑大壮的脸又急速沉了下去,睨了她一眼,迈开步子一声令下,军姿又开始了。 顾辛夷又默默把帽子拉下来,隔绝了贾佳那哀怨至极的目光。 身边是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微微的风轻轻擦过她的鬓角,难得的悠闲时光里,顾辛夷只觉得肚子都没有那么疼了。 忽而,她又听到了小声的喧闹和议论声,正想拉开帽子,却听到黑大壮雄浑的声音大声喊道:“请首长指示!” 首长啊…… 顾辛夷突然眼皮子跳得厉害。 她悄悄地又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她一张脸本就生的小,不过巴掌大,大大的军训绿帽子一压低,帽檐把下巴都遮的严严实实的。 军训队伍离她休息的地方有些距离,但队伍里静悄悄的,声音很清晰地便传了过来。 沧桑中带着磁性,有点小小的地方口音。 不是他,是院长。 顾辛夷倏然松了一口气,阳光透过帽子照进来一缕缕绿色的光,她连连眨巴好几下眼睛。 眼皮子不跳了。 上次他偶然出现在操场是一时兴起的巧合吧。 说不定是在国外,没见识过国内大学的军训。 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她突然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对。 “辛夷,还愣着干什么呢?走了啊,院长都叫咱们走了。”贾佳帮她拎着水壶,童如楠和卫紫过来搀着她。 顾辛夷惊疑,从胡思乱想中清醒,混乱地把帽子拿下来:“又给我们提早解散了?”这才下午刚训练了一会会呢? 童如楠一脸欣喜地凑上来:“女神女神,我看啊,我们还是继续跟秦教授求雨吧,今天他一来,咱们又可以轻松了。我看啊,跟着教授有肉吃!” 秦教授? 顾辛夷脚步一顿,又立马收拾了情绪,可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微微侧过头往后方望去。 操场中央站着一群人,秦湛依旧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阳光正烈,地面冒出的热气在地上二十厘米处形成浅浅的虚幻的断层,让逆着光的他也虚幻起来。 他穿着白衬衣,单手插着口袋,长身玉立,目光放远。 像是—— 放在她的身上。 这次又是为什么来看新生军训呢? 食指又开始隐隐作痛,连带着肚子的疼痛一起,酸酸涩涩的,让她再也看不清逆着光的秦湛。 贾佳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其实吧,我觉得昨晚我说得话不对,教授眼里还是分男女的,你看吧,全连就我们提前解放了。你说他这么帮我们,图的是个什么呢?” 顾辛夷清了清口气,幽幽道:“大概图的是咱们黑大壮的美色?” 卫紫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还在汇报工作的黑大壮,抿抿唇,正色道:“有可能。” 童如楠手里抱着的军训服“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眼神惊恐,嘴唇颤抖,道:“不是吧,这么重口!” 顾辛夷、贾佳:“……” 就这么插科打诨,很快便到了宿舍楼下,正是上课时间,楼道里空旷,宿管阿姨叫住了她们:“顾辛夷,等一下。” 病美人被推出来。 宿管阿姨上下端详好几回,就在顾辛夷头皮都在发麻之时,阿姨突然就笑成了一朵花,顾辛夷只觉得更加瘆得慌:“阿姨……您找我有……有什么事吗?” 虽说她给宿管阿姨分过小蛋糕,有一丝丝的革命情谊,可这阵仗,有那么一些诡异啊。 “有事儿,有事儿。”阿姨招招手叫她过来,从抽屉里拿出一袋子东西来,“这是有人托我转交给你的,女孩子,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个时候可一定得更加注意,喏,拿回去,好好冲了热水。” 卫紫上前帮忙拿好。 是一包红糖,一罐蜂蜜,一盒子巧克力,还有各种品牌的卫生巾。 顾辛夷犯了难:“阿姨,这是谁拿来的?” 宿管阿姨神秘兮兮地笑着:“这我可不能说,我答应了会保密的,不过啊,是一个大帅哥,可高可帅了。”她的眼睛里冒了星星,这样的表情—— 略有熟悉。 食堂卖汤包的阿姨每回说起秦湛也总是这样的迷妹脸。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顾辛夷连忙咬咬唇。 她从卫紫手里把东西重新放回桌子上,抱歉地笑笑:“阿姨,这我不能收。” 没等阿姨反应过来,她拉着宿舍的姑娘们上了楼梯。 外头日头正盛,宿舍倒是温度适宜,阳台上落下细细碎碎的光斑,依稀还能听见操场传来的拉练的声音。 顾辛夷站在阳台上往外看了一眼,茂密的梧桐树叶挡住了视线。 看不到了。 她叹了口气,推开落地窗,树叶却被风吹得一阵沙沙响动,她看了一眼,却发现底下林隙间有人影穿行。 穿着白色衬衣,不疾不徐。 可正待她细看之时,人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顾辛夷肚子抽抽着疼,趴在雕花栏杆上重新看向操场的方向。 也许是错觉吧。 喜欢穿白色衬衫的男生在大学里还是很多的。 “咚咚咚——”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之后又是一串脚步声。 卫紫开了门:“谁啊,咦?怎么没人?” 顾辛夷也朝外看去,地上只有一袋包装甚是打眼—— 是宿管阿姨刚刚转交的那袋。 卫紫拎起来关了门,询问顾辛夷意见:“真是锲而不舍啊,阿姨也真够配合的。睡美人,你这……” 顾辛夷也犯了难,正思索之际,手机震动,点开q.q,有人私戳了她聊天。 金光闪闪的学神:收下吧。 他怎么会知道? 顾辛夷想了想,大抵是昨晚发的那条“有个关系特别亲密的亲戚来看我了,/大哭”的说说让学神懂了意思? 可—— 他怎么知道她是谁,又住在哪? 顾辛夷又感觉自己的脑容量不够用了,q.q上又出现一串信息。 金光闪闪的学神:以后多为我点赞。 啊?点赞? 她赶紧翻开前几日学神发的说说“没有谈过恋爱的大学是不完整的”。 下面只有她一人点赞,一人评论。 她无奈朝着卫紫点点头,恍惚间觉得,这学神的世界也跟秦教授一样,无法理解。 第25节 打住,又在乱想了! 顾辛夷拍拍自己的额头,给大神回了满屏幕的谢谢过去。 * 宿舍转角处,秦湛的车停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旁。 老陆见他打开车门,有些灰白的眉毛一挑,抿着嘴偷着乐问他:“收了?” 秦湛睨了老顽童似的老陆一眼,没说话。 “还跟我装?”老陆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臊得慌,慢慢吞吞地嘟囔,“就你这样,活该人家小姑娘不待见你。” 秦湛依旧没有回话,只是把衬衫扣子又解开了一颗,眉峰皱起。 “诶诶,我可是听电工基地的老陈说了啊,那天啊,被你训得小姑娘没做错,是仪器的问题,没调好,直流稳压自动输出,这才导致的板子烧了。”老陆挤眉弄眼的,“哎呦呦,可怜人家小姑娘了喂,明明什么错也没有,还被教训一顿。要是我,我也可伤心了。那么个顶漂亮的小姑娘,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呢。” 秦湛握紧了方向盘,闷闷地道了句:“我知道。” 那天,还是他亲自去检查的仪器,做了同样的电路模拟,板子在一阵“滋滋”声中烧毁。 现在他都还能感受到空气里那股烧焦塑料的味道,还能看得到女孩眼底一闪而逝的低沉。 他语气里满满是自责,老陆也被惊了惊,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只能干巴巴地说:“你知道就好。” 秦湛嗯了一声,踩了油门,开车。 老陆在科大待了许多年了,一眼就认出这不是回实验室的路:“诶,这,这是去哪啊?” 秦湛淡淡道:“外面。”停顿一会,他补充说道,“她身体不好,我去买点东西,给她做乌鸡汤。你帮我挑。” 老陆:“……” 不情愿的老陆哼哼唧唧:“就算买了你会做吗你?” “我在学。”秦湛没有回头,语气坚定,车开地有些快,梧桐树连片地划过视线,“你的项目,我找到解决方法了。” 老陆大喜,差点老泪纵横:“成交!” 秦湛去的是附近最大的超市,商品种类齐全,他直接和老陆去了生鲜市场。 老陆教他挑生鲜蔬菜和肉类,秦湛听得很认真,很仔细。 挑好鸡肉,秦湛又去买了大枣,还有一袋子火龙果。 老陆见他眉梢眼底都泛出了柔情,免不得有了八卦心思:“说真的,你是怎么就暗戳戳地看上人家姑娘了?还老是冠冕堂皇地给她们军训减负,你以为咱们院长看不出来你这点小心思啊。诶,说说呗,说说,以后,我也好帮你不是?” 秦湛怔住,单手插着口袋,忽而微微一笑,转过来对着老陆道:“她这样动人,何以不可以对她一见动心。” 这般的认真。 他身后是琳琅满目的水果,颜色五彩缤纷,像是绵延的铺展开来的织锦,流光溢彩,却成为了他的背景。 老陆点点头,没再探究。 【表白日记】: 今天学着*汤,忙。 不写日记。 ^_^ ☆、第22章 炎炎暑热,军训仍在继续。 顾辛夷难得名正言顺地逃离了烈日的魔爪——金三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良心发现居然就这么让她在宿舍休息了,还时不时打个电话来,嘘寒问暖,慰问她这个底层老百姓。 当然,最后她还是从敏敏嘴里知道了金三胖的本意—— 病好了就赶紧给他出去溜溜! 学院里每年会有迎新晚会,礼仪队会作为压轴,表演一场t台秀,t台秀的好与坏,也正决定了这场迎新晚会的精彩与否。届时学院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出席,金三胖几日里为了这事是忙活得连轴转,事无巨细皆要过问。 顾辛夷作为他牡丹峰的台柱子,那是必须出场的。 别的不说,靠脸刷刷存在感也行啊! 金三胖好不容易高大起来的形象就这么又幻灭了,幻灭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人了?”顾辛夷戚戚然。 敏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好资源就好好好利用,不然不得浪费了?你还想不想跟着你学姐我吃香的喝辣的了?” 顾辛夷想了想,还是轻易为了五斗米折腰了。 临近饭点,手机震动,顾辛夷掩上门,到楼下拿了保温桶上来。 是个绘紫玉兰的保温桶,模样秀丽,配色简洁,她对色彩很敏感,对食物的香气更敏感。 将保温桶放在桌上,旋转几下打开盖子,清甜浓郁的味道混合着白色的热气弥散开来。 还没开吃,便摄住了她的味蕾。 顾辛夷总算是知道她家五大三粗的顾土豪是怎么拿下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飘飘的岑芮女士的了。 从来没想到老顾还有这么温馨体贴照顾人的一面! 顾辛夷抱着用保温桶装起来的乌鸡汤满足地不行。 她前脚刚得了学神芙蓉花大人的红糖蜂蜜,后脚老顾隔着几百千米的距离托人给她就送来了乌鸡汤。汤水浓稠,肉质鲜嫩,炖得恰到好处,骨肉将将分离,上面又加了大枣,甜糯滋润。一口下去,全身都洋溢着暖暖和和的气流,疼痛感消了大半。 吃完后,她简单地把绘着紫玉兰花的保温桶清洗了下,送到楼下阿姨那儿,再给老顾发去q.q信息,过会儿会有人将保温桶拿走,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圆圆胖胖的,让人瞧了心生亲切——老顾选得这家饭店服务态度真的相当不错。 她在q.q上给老顾连连发了一整屏幕的“么么哒”过去,掉落无数个撅嘴的小表情。 老顾【霸王花】同志一向回消息很快,这回倒花了些功夫,过了几分钟才回了一个脸红害羞的表情。 这画风有点诡异啊。 老顾这会一般会傲娇着回复“花姑娘你妈吃醋了,不过我喜欢”,但害羞是怎么一回事? 顾辛夷脑补了老顾那张大方脸上脸红的画面,顿时打了个寒颤。 算了,还是不要想这个问题了。 秦湛看着满屏幕掉落的亲嘴表情,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车座上,一个绘紫玉兰的保温桶在阳光的照射里,透出釉质的润泽质感来。 * 连着休息了四天,顾辛夷又活蹦乱跳了起来,一张小脸上红润的色泽又爬了上去,眉梢的一粒小小红痣都飞扬着肆意。 军训也近了尾声,阅兵汇报仪式即将开场,这也意味着教官们要和他们分别。 黑大壮那张酷脸上也染上了些许离愁别绪,一口亮锃锃的白牙也不常露出来了。 打靶归来后,黑大壮花了一夜功夫,在营地后山捡了满满一盒子的子弹壳,平均分给了排里的每一个女生。全连只有他趁着夜色去捡了,也只有她们得了这份纪念品。 他分的时候用了军绿色的小布包,沉甸甸的,粗砺的布料有些硌手。 顾辛夷把封口打开,阳光便透过了梧桐树叶射到子弹壳上,暗沉的金属一下变得耀眼夺目了起来。她从布包里拿了颗子弹壳出来,上面有些红土的印记,还有淡淡的机油味道。 黑大壮发到了最后一排。 顾辛夷从弹孔里看到他的身影,二十多天里的记忆一齐涌了上来。 几个女生已经是泪眼花花了。 初来时候,他是整个连队最严苛的教官,不苟言笑;离去时候,他是整个连队最细心的教官,最喜欢讲没有笑点的冷笑话。 卫紫给大伙起了个头,唱起了《强军战歌》,黑大壮视线扫过她们,一口大白牙亮锃锃的。 他脸黑,可大家就是看出来了,他在脸红。 倦鸟归巢,连长吹了口哨,宣布解散。 西斜的日头里,一众教官集结,他们站得很直,帽子带的不高不低。 草草吃了晚饭,顾辛夷到超市买了瓶502胶水回来,将一袋子的子弹壳清洗干净,再擦干,一点点沾和在一起。 “算我也一份。”卫紫走到她桌旁,将同样清晰擦干的子弹壳摆到边上,“要做个飞机模型的话你这些材料还不够。” 黑大壮曾经的梦想是做个战斗机飞行员,第三轮体检失败后,进入了指挥学校,他今年大四,毕业后会被分配到陆军队伍里。 顾辛夷转过头来冲她笑笑,重重地点了下头。 “等等,还有我,我这还有,等我洗干净啊。”贾佳连忙拿起盆子,把子弹壳倒进去,童如楠也一并行动。 满宿舍都是金属撞击的清脆声音。 顾辛夷突然就觉得室友这个词鲜活地不像样,心与心之间贴得近极了。 * 阅兵仪式和迎新晚会在同一天举行,一个占了上午时间,一个在晚上,倒是互不干扰。阅兵仪式说来繁杂冗长,可真正走起来,也不过那么一眨眼——军训结束。 顾辛夷刚垫了两口午饭便被金三胖提溜着送到敏敏跟前了,她这几天夜里一边彩排一边还得做子弹飞机模型,劳心劳力地,喝鸡汤补出来的脸颊肉一下又瘦了下去。 敏敏倒是十分满意,见她小肚子扁扁,还善心大发地赏了她一杯奶茶。 她小嘴砸吧砸吧着,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 敏敏戳了戳她额头,让她闭上眼睛,给她化妆。 这次t台秀的主题是“匆匆那年”,分为四个章节,初篇是民国少女的青涩懵懂,次篇是课堂嬉闹的同学情谊,再则是求职时候的端庄严谨,最后结尾则是毕业红毯上的光华四射。 敏敏策划了两届t台秀,这是最后一届,为了这次的展示,她花了不知多少的心血。 白驹过隙,不过匆匆那年。 从大一到大四,不过弹指一挥间。 更衣室里很是嘈杂,衣物堆叠如小山。 敏敏化妆化得很认真,手法很轻柔,顾辛夷咽了一口奶茶,悄悄地把杯子放到了一边,大半杯甜香的奶茶在透明茶杯里晃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顾辛夷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还没有涨起来。 第26节 夜色在准备中很快来临。 迎新晚会在体育馆一侧篮球场举行,临时搭建的舞台灯光音响效果却意外地很不错。 金三胖忙前忙后,石磊也忙得晕头转向,但就是如此也不忘给敏敏稍带了一份晚餐。 化好妆,敏敏领着礼仪队的姑娘们坐在观众席上候场,更衣室留给别的表演人员。 趁着等候的时间,敏敏拆开了餐盒。 顾辛夷馋虫又上来了。 “你就别想了。”敏敏夹了个鸡翅放在嘴边,“待会表演结束,姐姐请你吃宵夜去,随便点,我请客!”想了想,敏敏又加了句,“也别点太多,月底了,穷。” 顾辛夷瞅着那块炸的酥脆的黄灿灿的鸡翅咽了咽口水,咕咚咕咚腮帮子鼓着一直动。 “你在吃空气?”敏敏睨了她一眼。 顾辛夷眨巴眨巴大眼睛,泫泫欲泣:“不让吃还不让我幻想了吗?” 她描了眉,长而勾魂的眼线,浓密的睫毛像是精巧的小扇子,漆黑的瞳仁里一点星光,敏敏愣在原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个小兔崽子。” 她另外拿了双筷子,把另外一块鸡翅送给顾辛夷:“看你可怜,就一块啊。” 顾辛夷眼睛都瞪直了,小松鼠似的嚼着。 “看来还得是个会给你喂食的小兔崽子。”敏敏又自言自语了一番,低头一看,顾辛夷脸上全是美滋滋的笑容,“别到时候被个大尾巴狼骗走了,唉。” “敏敏,过来过来。”金三胖小跑了过来,叫着人走,敏敏将餐盒放下,嘱咐了句:“不准偷吃!”便匆匆跟上去。 顾辛夷把餐盒盖上,算是眼不见不馋。 一行人从侧门进场,在红布镶着的木椅上就坐。 木椅前是笔直的长桌,铺展了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摆了新鲜的水果和印制好的节目单。 院长乐呵呵地拍了拍金导的肩膀,金三胖又高又壮,这时候弯下腰来,有种特别的喜感。 顾辛夷啃着一只小鸡翅实在是舍不得,来来回回数了数椅子数量—— 多了一只。 中间偏左的位置空了一把椅子,没人落座,也没人要往这边挪步。 她往边上看了看,空椅子旁边,敏敏正对着陆教授介绍,他穿着一身青色的唐装,花白的头发打理地很整齐。 陆教授慢吞吞地转过头,朝她看过来。 顾辛夷连忙把头低下来,恍惚间又想起那天出实验室的路上,陆教授慢慢吞吞的言语—— “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啊。” 时间似乎一下就过了很久很久了。 她不止一直没有见过陆教授,也一直…… 没有见过秦湛。 她手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没有留疤,维生素c已经吃了小半瓶,那捧玫瑰做成的干花已经没了香气。 场上的声音稍静,她听见实木椅子在地板上推拉的响动。 秦湛单手插着口袋不急不缓地入座,他来迟了些,对着院长微微点头致意,院长笑笑没有责怪。 他穿着雅致的小西装,黑白色系衬得他比平时更显清俊风姿。 会不会是跟女孩子一样出门得打扮老半天? 顾辛夷暗自腹诽,抬眼便瞅见了他墨黑的视线,以及—— 嘴角的笑意。 顾辛夷连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插着一个小鸡翅,啃得只剩残骨。 她突然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她森森的恶意。 一不做二不休,顾辛夷找了个遮蔽物,三两下解决完食物,擦干净嘴,端正地坐回座位上,坦坦荡荡,一点也没有馋嘴的心虚。 秦湛的眼神从她身上移开,在四周扫视了一番,又移回到她身上。 他右手敲了敲太阳穴,抿抿唇,情绪一下低沉了几分。 顾辛夷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莹白的脸上打下阴影。 是因为什么,他不开心了呢? 她想不出来。 她再抬眼的时候,秦湛已经正对着舞台了,她只能看到一个遥远的后脑勺。 顾辛夷轻轻说了句:“好久不见。” 声音很小,只有空气听得见。 【表白日记】: 他们怎么可以总盯着我的媳妇儿看。 我好生气。 我要让老陆挂了他们的课。 别紧张秦湛,别紧张。 今天你一定会表白成功的。 一定会。 ☆、第23章 晚上七点三十,体育馆主场的灯光全部熄灭,舞台有了流光溢彩的瞩目。 学生会工作人员给大家分发了荧光棒,蓝色的,放眼望去,像是一片悬浮的海洋。 黑大壮和一众教官坐在前排,照例穿着笔挺的正式的军常服,只是脱下了帽子,若不是那口大白牙和荧光棒的舞动,顾辛夷还真瞅不见黑大壮。 敏敏又扒拉了几下稍冷的晚饭,拉着礼仪队的姑娘们进了后台候场。 走过第一排时,顾辛夷悄悄瞥了一眼中间座位,秦湛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冷白的光映得他的脸轮廓分明,眉峰紧蹙,横亘出一条深刻的痕迹。 他面前摆了一支荧光棒,是第一排唯一的一支,安静地躺在暗红色绒布上。 主持人开始念着开场词,气氛在开场舞中被调动起来,顾辛夷换了身民国少女的打扮,黑发织成两条辫子,扎了普蓝的细带,掀开一点幕布往外看节目。 荧光棒在不断地舞动,秦湛面前的那一支却依旧安宁。 他的面容在灯影浮动中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气质却摄人心神。 “这群小姑娘小伙子真是不错。”老陆趴在桌子上很是认真地看,语气夸耀道,“我当年在队里也算是文艺青年,手拉风琴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漂亮女孩子。秦湛,你说我要是和他们比比,谁比较厉害?” 秦湛撑着下巴,没有比对的心思,淡淡地说了句:“你。” 老陆眉开眼笑,花白的眉毛都翘起来了,又慢悠悠地问:“那我和你比呢?” 秦湛依旧保存着姿势不动,以同样的语气回答:“我。” “嘿!你这小子,真自恋!”老陆高兴了还没有一会,立马吹胡子瞪眼,他看看了秦湛的姿势,后背挺直,双肩垂落,只是双腿在不停抖动,不禁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远看一副淡然自若,细看前额全是汗珠。 秦湛依旧保持目不斜视,淡淡道:“我在紧张。” 老陆一脸蒙逼:“啊?” “她在看我。”秦湛脸上扯开一点点窃喜的笑容,转瞬又抿紧唇,可身上的喜悦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她看了我三分五十八秒了。现在是四分钟。” 秦湛在心情好的时候是有问必答,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个锯嘴葫芦。老陆眼睛闪了闪,侧过头去,恰好看见顾辛夷那张莹白的俏脸,下一瞬,厚实的黑帘子却把拉了起来。 老陆装作若无其事地四下瞟着。 “四分十七秒。”秦湛牢牢地盯住他。 老陆悻悻然,突然转移话题道:“那啥,我,我有你媳妇儿照片。”他连忙点开手机,他虽是个小老头,可却一直走在风潮的最前沿,手机也用的溜极了,“我就想着发给你来着。” 图库里保存着几十张图,是顾辛夷穿着军训服训练时候的样子,“怎么样,好看吧?” 秦湛一张张点开,照片拍得很唯美,清纯动人,“好看。”他说得很诚恳,语气缓和下来,像是冰雪一瞬间消融。 这些是军训时候摄影发烧友或者是路人的偷拍,被集结在了一起,老陆也是从新招的研究生二胖手里看到的,要了过来,这会却刚好成了保命符。 “这两张发给我。”秦湛长按选择,把手机还给老陆。 老陆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眯着笑脸看了看选中的图片。 这是拍得最好看的两张,构图和光影都是上上之选。 “我也觉得这两张最好看,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老陆用微信发过去,邀功似的寻求赞同感。 秦湛保存到自己手机里,摇摇头:“不是这个原因。” 他看着照片轻轻笑了笑,“她是在看我。”照片里的女孩放下了长发,拿着军帽,摄影师抓拍了转头的瞬间,黑发飞扬,眉梢红痣妩媚,眼波欲诉欲泣。 他记得她每一次看他的时间、地点,记得她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这比任何的实验数据都要重要。 老陆撇撇嘴,指着另一张:“那这张呢?这张怎么可能在看你?” 顾辛夷坐在操场旁的长椅上,头顶是浓密的树荫,她微微阖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 “我在看她。”秦湛的语气温柔到不可思议。 老陆被这一口狗粮糊了一脸,将图片放大来看,背景里是许许多多的军训人员,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站在最角落,是一个渺小极了的点,像是针尖。 他回头看了看秦湛,哼哼唧唧道:“小心乐极生悲,你表白失败。” 秦湛“嗯”了一声,不满地蹙起眉头,回复道:“那是个小概率事件。” 言罢,他不再多语,看着节目单。 顾辛夷的节目在倒数第二项,他看了看依旧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荧光棒,心情突然好得不得了。 他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宿舍区灯火通明。 * 第27节 下一个节目便是他们了,顾辛夷被敏敏拉着重新补了补妆。 她是t台秀的开场模特,敏敏比她更加紧张,前前后后把注意事项又念叨了一遍。 干冰制造的雾气喷涌,灯光先是骤然熄灭,又骤然开启,微带着靛青的色调,伴随着幽幽的古筝泠泠声,顾辛夷从后台走出。 她撑着油纸伞,穿着蓝灰色布裙,踩着还未散去的轻薄的雾气,清清爽爽的民国少女,像是一出山水画,笔法隽永古典。 现场有一瞬间的失声,再是手机闪光灯的灯光不断得闪烁。 秦湛听着身后传来的议论声捏紧了手里的荧光棒。 “他们在夸你媳妇好看。”老陆火烧浇油。 秦湛顿了顿,平静道:“我接受他们的赞美。” 老陆窒了窒,也拿着手机拍个不休。 顾辛夷手指尖冰冰凉,她视力很好,能看到满场的人都在看着她,这让她有些紧张,敏敏站在蛋蛋边上,不断地做着加油的手势。 她有些畏惧闪光灯,下意识地收回视线,却又被第一排的闪光灯闪到了眼。 等到重新适应光亮,秦湛挥舞着荧光棒的动作像是电影慢镜头似的,出现在了眼前。 他目光澄澈,正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报以欣赏的眼神,手里的荧光棒发出的蓝色幽光让她突然轻松了下来。 心里有万种思绪翻涌。 直到第一场表演结束,又懵懵懂懂地走完了第二场,她都没有品出心头的感受。 闲置的荧光棒终于被他拿在了手里,在她开始表演的时候。 她不走第三场职场风云,换上了第四场毕业典礼的长裙。 敏敏给她换了一管鲜红欲滴的口红,编织成辫子的长发散开来形成自然的大波浪卷。 裙子也是鲜红的,有着长长的裙摆,坠到地上还有很长一段。待她妆点完毕从更衣室内走出,艳色逼人。 敏敏甚至找不到言语来形容,又来回念叨着:“也不知道哪个小崽子有福气。” 音乐又起,模特陆陆续续走出,顾辛夷最后出场。 如果说第一幕她是清雅的小品,那么如今便是大幅泼墨的国画,肤白如雪,身姿曼妙,眉尖一点红痣让她妩媚与出尘并存,拖着长长的裙摆,仪态万千。 秦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着平静,不自觉搁置了手里的荧光棒。 顾辛夷一顿,裙摆因为惯性缠住了鞋跟。 她在跌倒之际顺势向一侧旋转,做了个漂亮的舞蹈动作挽回了场子。 大大的裙摆飞扬起来,她笑着朝台下看去,像是个女王。 秦湛愣了许久,把荧光棒又拿起来,反复摇着。 顾辛夷笑容愈发耀眼。 老陆“啧啧”赞叹,捅捅秦湛的手臂道:“采访一下,请用一句话形容你现在的感受。” 秦湛想了想认真道:“我愿做她的裙下之臣。” 老陆顿时大呼小叫:“秦湛,你脸红了,你居然脸红了!” 秦湛撇开他的手,淡淡道:“我在幻想,当然会脸红。” “……”这回倒是换成老陆憋红了一张老脸,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来,“你……不要脸!” 顾辛夷有惊无险地从台上下来,童如楠立马就抱住了她,又狗腿子地帮她抱着裙摆,“女神女神,你刚刚好美好帅,啊啊啊,还会做手工,我弯了,怎么办?” 顾辛夷打了个寒颤,道:“我不负责。” 童如楠沉默片刻:“那我还是直着吧。” 台上是最后的大合唱,教官们在底下也都大声地跟着唱,从《团结就是力量》一路唱到《打靶归来》又唱了《军中绿花》。 声响很大,体育馆内声音一直回荡。 歌声消散,人群也渐渐散去。 卫紫领着头,把礼物送到了黑大壮手里。 子弹壳做成的飞机模型很逼真,机身机翼都按照比例还原,黑大壮愣了愣,张张嘴,沙哑着声音说了句:“谢谢。” 他看了看四个女生,很多话憋在心里说不出来,最后道:“说个冷笑话吧。” 他喜欢战斗机,喜欢没有笑点的冷笑话。 几人噎住,顾辛夷琢磨了一会道:“教官,你绿帽子掉了。” 她指指地上,黑大壮的军帽从椅子上滑落下来,翻了个个。 黑大壮一把捞起帽子,“还真的是个冷笑话啊。”刚才的感动突然就那么烟消云散了,一点离愁别绪都没有了。 顾辛夷笑嘻嘻:“您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黑大壮又看了看手里的模型,说了句再见,和战友们一同离开了体育馆。 顾辛夷挥了许久的手,转过身看了看空旷下来的室内。 秦湛拉开椅子,扣上西装上的纽扣,站起身来。 陆教授和他一并走着。 顾辛夷几人还在门口站着,见他们上来,连忙向他们问好。 陆教授头发花白,看起来很是和蔼,他乐呵呵地道:“小姑娘真是越来越漂亮啊。”顾辛夷还没来得及谦虚,陆教授又道:“咱们合个影吧。怎么样?”他拿出手机,大手一挥,金三胖就颠颠地跑了过来。 顾辛夷偷瞄秦湛。 他脸上很平静,手依旧插着口袋,另一只手拿着蓝色的荧光棒。 他没有意见,她也不敢有意见。 顾辛夷又想起走t台时候陆教授拿着手机拍照时候的兴奋样,不免有些想笑。 见大伙都同意,老陆也不客气地指挥起来,让大家摆了个造型,前前后后照了许多张。 秦湛离她离得很近,就在她后面,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 “今天很漂亮。”他轻声说,言罢便疾步离去。 颀长的身影融进了夜色里,荧光棒幽蓝的光静谧如流水。 今日里有许多人她得了许多人的赞美,但秦湛的这一句话却让她的心弦“铮”地一声断裂开来。 她一路上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他清冽的声音不断回响。 直到提了水桶在热水处打热水时,宿管阿姨叫了她一声:“顾辛夷,有你的信。” 她才陡然清醒。 【表白日记】: 她今天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 我快烧到六十八度了。 有点控制不住思想的深度。 还有,我表白了,在线等回复。 急。 ☆、第24章 已是晚上十点。 顾辛夷把红裙脱下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排队在热水处等着打热水。她今日画了浓妆,得好好卸妆洁面。 宿管阿姨朝她使劲挥了挥手,指指门口的信箱:“顾辛夷,有你的信。” 顾辛夷一手拎着水桶,另一只手食指伸出来,反指着自己:“我?” 阿姨乐呵呵地点头:“对啊,就是你,404宿舍顾辛夷。” 顾辛夷一脸蒙逼——这年头,会有人给她写信?她脑子里蹦出几个可疑人物来。 绝世好闺蜜豆豆,爱自拍爱碎碎念,每天q.q上光她一个人就能累计99的信息。 五大三粗顾老爹,除了他自己的签名以外,每一个字都丑的不忍直视,不会干这种煽情又自爆痛点的蠢事。 至于文艺女青年岑芮岑女士,倒是有那么几分可能,不过最近岑女士迷上了开心消消乐,没什么时间来翻她的牌子。 那会是谁呢? 她拎着个小红桶迷迷糊糊地走到信箱边上,第一封便是她的。 素白的信封上绘着紫玉兰花,没有邮编,没有寄信人及地址,“顾辛夷收”四个字是唯一的信息。 这四个字风骨坚韧,很是有一番韵味。 这是谁的字迹? 她拎着小红桶走到光亮明晰处,借着光对着这封奇奇怪怪的信件仔细端详。黑色字体构架圆润,端正中不失锋芒,连笔勾画间有一丝丝傲气。 顾辛夷看来看去,蓦地觉得这字迹有些熟悉,特别是于平静下流露出来的桀骜。 如出一辙。 《单基版全固态介观太阳能电池》,与她似乎很有缘的一本书,两度经过她的手。 她在这本资料上看到过秦湛的签名。 字如其人。 很简单干净又锋芒尖锐的一个人。 顾辛夷连忙正了正神色。 不过是四个字而已,她又想起了不该想起的人,她拍拍自己的小脑袋瓜,闷闷地叹了口气,转头和阿姨说了声谢谢,继续排队打水去了。 正是下晚自习的高峰期,打水的人挺多,趁着等待的功夫,她又拿起信看了看。 还没拆开,顾辛夷就借着光瞄了瞄里面的内容。 第28节 信封不薄,但依稀可以看出里面只有一张纸。 像是写了一串符号。 有个等于号? 顾辛夷就尴尬了,是要让她做个数学计算题还是怎么的? 细思恐极。 后面的人拍拍她,轮到她了。 顾辛夷把水卡插上,热水源源不断地注入桶内,白色的雾气翻涌。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掏出来看。 q.q上闪烁着金三胖的消息【图片】【图片】【图片】。 是今天晚会结束前陆教授要求的合照。 顾辛夷点开来看。虽然是夜里,大门处有些暗,但照片画质依旧十分不错。陆教授摆的姿势相当仙风道骨,一身青色唐装显得他慈眉善目。贾佳童如楠卫紫到更是乐呵,在陆老背后坐着各种搞怪脸。 她和秦湛站在最边上。 秦湛站在她身后。 也许是角度问题,乍一看像是她身体后倾靠在秦湛身上,而秦湛前倾着,眉眼似乎因为夜色朦胧而温柔起来。 “今天很漂亮。” 秦湛的夸赞好不容易被她抛到了脑后,现在又开始了自动播放模式。 “同学——”后面人又拍拍他的肩,顾辛夷猛地打了个激灵,手上一不注意,那封还未来得及拆开的信打了个旋儿飘进了她的小红桶里。 后面女生没料到她这么大反应,略有些抱歉地道:“对,对不起阿,我是看你热水快满了,想和你说一声。”这是加热到一百摄氏度的开水,女生是好意提醒。 顾辛夷也知道她的意思,连忙抽了卡,将水桶提下来,笑着摆摆手道:“没事,谢谢你啊。” 女生指了指水里的信:“那它……” 水温很高,信封上紫玉兰花飘啊飘的,沉到了底部,上面几个黑色的字迹都瞬间糊了。顾辛夷看透世事地叹了一声,道:“多谢兄台今日一声提醒,小弟我总算悟通了一大道理。” 女生推了推眼镜,受宠若惊。 顾辛夷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我是与它有缘无份哪。所以这信注定有这一劫,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你就不必在意啦!” 她安慰人的方式七拐八绕的,脸上还配合地做出悠悠的感慨,女生被逗笑了。 热水温度将将从一百摄氏度降下来,手边没有合适的工具,顾辛夷也只能随它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小腰一使力,准备提上水桶就走,哪成想力气不够,没搬动。 女生笑了笑,帮忙提了水桶,两人一起拎着。 宿舍在四楼,水桶晃荡地厉害,信封就这么飘上来又飘下去。 等回了宿舍,把开水倒入了水盆里,好歹把底部的信给取了出来。 不过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信也差不多了。 “这还能看吗?”贾佳戳了戳完全糊成一团的信件。 “总得试试吧。”顾辛夷无奈捧着脸,“屋漏偏逢连夜雨,天热赶上大姨妈,连收个信,也死无葬身之地。”她翻了翻信件,“你说我最近是不是有点背啊?” 贾佳沉默了一会,道:“不是有点,是很多。”她补充了句,“实验还烧了电路板。” “我决定了。”顾辛夷突然大喝一声,“从明天开始,我要多吃点。” “为什么?” “因为食来运转。”她诚恳回答。 宿舍里突然就寂静了。 顾辛夷把一摊湿纸搬到了洗漱台上好好研究,细心地揭开信封,露出里面那张信纸来。 研究了好一会之后,她放弃了。 上面就一个她还认识的符号——“=”。 到底是谁给她写的信,就一行字,没前没后的。 顾辛夷心里一阵草泥马呼啸而过。 卫紫收了地上的瑜伽垫,到浴室拿了帕子擦汗,见她皱着一张脸的囧样出主意道:“要不,你发个朋友圈说说微博什么的,拍个照描述一下叫人来认领?给你写信到学校肯定是你认识的。” 顾辛夷一听,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立马就行动了,才发出去不多时,有人拎了小窗和她聊天。 是原名【芙蓉花】现备注为【金光闪闪的学神】? 难道是学神给她出的数学题? 窗口里学神发来消息:“……” 六个点。 六个黑点。 顾辛夷连忙解释了前因后果,发了许多大哭的表情过去。 石沉大海。 学神的头像整个黑掉了。 顾辛夷打了个哈欠,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隔着屏幕,她还能感受到学神森森的恶意。 * 秦湛现在并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看到顾辛夷发的动态后,他的心也和那封信一样皱成了渣渣。 在线一直等待得出来的结果让他感受到了来自整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他准备了好几天,写了好几个版本的情书,最后在老陆的建议下最终定稿—— r=a(1-sinθ) 著名数学家笛卡尔的传世情书,心形线,最浪漫的数学表达式,极坐标系内完满的弧形。 简单的公式里寓意隐晦。在百科词条里,它的含义就是“表达爱情”。他很满意。 秦湛觉得顾辛夷一定能看懂,但他没想到顾辛夷压根就没看到。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他布置了完美的开头,却没料到是这么一个失败的结局。 老陆发来微信,语音消息里声音慢悠悠的:“这是一个小概率事件。”尾音上扬,全是幸灾乐祸。 秦湛抿抿唇,本不想理会,最后还是发了条字符消息:“我清空了电脑。” 老陆马上回了句:“不是吧,为什么?我的资料呢?你说好今晚就给我的资料呢?”听声音简直是要抓狂,语速都调到了平时的一倍不止。 秦湛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跳动:“因为我失恋了。” 老陆:“……” 秦湛关闭了微信,不再理会老陆的语音轰炸。 电脑屏幕里是他用最简单的excel自动绘制出来的心形线,秦湛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一下一下地点着火苗又熄掉,反反复复。笔筒里的荧光棒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 顾辛夷的身影就在这火苗的跃动中若影若现。 他喜欢计算,喜欢数字把一切必然指向性摆在他面前的安定。 可总有小概率事件会打乱计划。 他算不出来他有多喜欢她,他也算不出来,她对他有多少的好感。 没有确定的解题范围,就没有准确的道路。 爱情是一道方程。 她是他的唯一实数解。 但目前,他还没有写出这道方程。 秦湛有些烦恼。 他这几日里明显感觉到了女孩的疏离,她开始对他抗拒,想与他划清界限。 好几次,他明明就站在她面前,伸出手就能摸到她的脸颊。 月光让她看起来很美,却又也很远。 在实验中遇到不可控制因素时,他会选择把改变策略。 这次,也一样。 在几度抉择过后,他决定让她看到自己的心意。 r=a(1-sinθ)是笛卡尔写给他的学生克里斯汀娜公主的第十三封信。 和他们现在很像。 他是教授,她是学生。她还是他的公主。 笛卡尔和克里斯汀娜很相爱,他希望他们也是。 秦湛敲了敲太阳穴,又翻开了心形线的详细介绍。 这次,他关注了一直没有细细看的部分—— “小公主的数学在笛卡尔的悉心指导下突飞猛进,每天形影不离的相处使他们彼此产生了爱慕之心……笛卡尔在给克莉丝汀寄出第十三封信后就气绝身亡了。这第十三封信内容只有短短的一个公式……” 气绝身亡…… 秦湛突然直起身子,眼睛一亮又黯淡下去。 原来笛卡尔在写完这封情书后就狗带了,怪不得情书掉水里的惨痛事件也能发生在他身上。 秦湛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他看了看笔筒里的荧光棒,手机震动,老陆又锲而不舍地发了信息过来。 是他们的合照。 他和女孩站得亲密,黑色西装和红色曳地长裙相得益彰。 第29节 老陆又继续发了几张过来,最后一张是里他和女孩被老陆移到了盛大的烟花背景里。 只有他们俩。 老陆的语音消息又来了:“看在我辛苦p图的份上,你的电脑有没有恢复数据?” 秦湛勾起唇角,发了个“嗯”过去。 老陆又连连发了许多张各种背景下的p图,秦湛一一保存。 他又看了看顾辛夷发的说说里那封碎成渣渣的信件,旋即打开了光电学院201x级大一第一学期课表,细细琢磨着。 书房里,荧光棒幽蓝的冷光静谧安详,像是流泻的湖水。 【表白日记】: 不太想写日记。毕竟心好累。 不过还是要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失败是成功之母。 从这次情书事件中我学会了以后要用防水防火防恶劣自然天气的材质写信。 下次注意。 嗯,对了。 我不会总是碰到小概率事件的。 ☆、第25章 九月的最后一天,教官们穿着来时候的军装,在操场向领导做了最后一次报告,离开了这所满是高大梧桐树的森林大学。大一新生自发地起了个大早,在大巴开过的路口送着这些比他们其实大不了多少的教官。 顾辛夷也起了个大早,省下了些吃早餐的时间从地上捡了片干净的梧桐树叶撕撕扯扯,黑大壮的剪影很是生动形象,穿军装,戴军帽。 黑大壮在接过树叶后先是小小感动,又突然幽幽问道:“所以,我是真的带了个绿帽子是吗?”他把树叶摆到自己的脸颊边,树叶绿油油的,随着早晨的清风飘啊飘。 顾辛夷:“……” 真是一个没有笑点的冷笑话啊,好冷好冷,她这该回答是呢?还是不是呢? 顾辛夷思前想后,认真地问道:“你家附近有姓王的吗?” 黑大壮收起了小树叶,和子弹壳飞机模型放在一起,煞是平静地道:“我姓王。” 世界突然就寂静了。 一直以来大家都叫着教官的外号“黑大壮”,如今…… 顾辛夷心中呼啸而过一万只草泥马,大巴正鸣了鸣笛,同行战友叫了声黑大壮。 顾辛夷讪讪地笑着挠挠头,再挥挥手道:“那祝您生活愉快,家庭美满。” 黑大壮露出一口亮锃锃的大白牙,点点头,和这群小女生们挥手道别,转身上了车。 来时的场景和如今没什么不同,只是一个是来,一个是去。 这是新生受到的第一场教育课,为期长达三十天,有人埋怨,有人不满,最后慢慢变成了日后回忆里最鲜明的颜色。过了很久很久,只会留下最欢乐的趣事。 回了宿舍,顾辛夷有点犯困,揉着惺忪的睡眼到窗台上看看昨晚晾在外边的信纸。 干倒是干了,就是皱巴巴的,更看不清了。她把上面的字符重新临摹一遍,试图辨认出原始的模样。她能确定是一行字符加两个中文汉字,但具体是什么…… 顾辛夷叹了口气,她真的尽力了,真的。 “女神女神,昨晚有人认领了这封信吗?”童如楠扒着落地窗支架,正刷着牙,一脸欣喜,“是不是真的是情书啊?” 顾辛夷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不忍心打击她,但还是只能如实相告:“是个连篮球投掷抛物线都能算出来的强大存在,你觉得,他会写情书吗?” 童如楠偏着头边想边刷牙,白色的泡泡糊了满嘴,她细思恐极,想起那个若影若现的等于符号,道:“难不成是特意让你做的数学题?不是吧,这么无聊。” “大概就是这样。”顾辛夷摊手。 “所以你弄坏了之后他回复了什么?” “他说——”顾辛夷泫泫欲泣,又换了个姿势,环着手臂,眼神霎时变得犀利极了,紧紧地盯着童如楠,语气深沉道,“点点点点点点。” 阳台外的梧桐树林里飞过鸟儿嘎嘎叫,童如楠从这回音中脑补出了无限含意,含着一嘴的牙膏泡,含含糊糊地默哀:“你已被学神拉入黑名单,请好自为之。” 顾辛夷把信纸收回来,踱回房间,将昨夜穿的红色长裙和其余两件衣物叠好,放进袋子里:“学神有没有把我拉近黑名单我不知道,不过不赶紧把衣服还回去,金三胖就得把我拉入黑名单了。” 这是借来的演出服,敏敏和礼仪队其余人今天一整天都有课,金三胖就把她当成了壮丁,让她收齐了所有和石磊一齐还回去。 贾佳替她掬了一把泪,道:“晚会前,你是他捧在手心里的牡丹峰台柱子;晚会后,你是哪里有需要哪里补上的革命好战士啊,这差别,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顾辛夷同志,你怎么看哪?” 顾辛夷换了双轻便的鞋子,提着个大袋子,单手对着敬了个礼,一本正经地道:“报告首长,为人民服务!” 言罢,她又换了个笑嘻嘻的表情出了门。 离金三胖规定的八点半还差一些时间,学生会办公室门还紧闭着,顾辛夷等了一会,石磊才晃着钥匙哼着小曲出现。 “哟,学妹,来这么早?没久等吧。”石磊连忙恢复了形象,开了门,还没等他扯两句,房间内的景象便让他卡住了壳。 十几袋装得满满的大塑料袋堆满了书桌和休息沙发,因为开门的震动,其中一个放在顶端的袋子晃了晃,掉落在了地上。 石磊咽了口水,下巴抽动:“学妹,你现在有什么感受?” 顾辛夷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的眼睛道:“蛋蛋的忧伤。” “……”石磊隔着黑框眼镜瞪了她一眼,“不提这个外号我们还是好朋友,真的。” 三胖既然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们俩,虽说有些艰难,但还是务必得完成,蛋蛋让她拎了几个较为轻的袋子,自己扛了剩下的,在站台处等着校车。 临近十一国庆,校车司机也陆陆续续开始了长假休息,现在也只有几辆还依旧工作在岗位上。 趁着等车的功夫,蛋蛋给她说了一下今天的路线,得先坐校车到达校外,再转两趟公交车,最后步行一段路程,才能抵达目的地,他仰天长叹:“要是这时候咱们自己有车就好了,那可是方便多了。” “滴滴——”路边一辆白色的小车喇叭声响起。 很漂亮的一辆车,男生很容易就被吸引住了目光,蛋蛋眼睛直发光,嘴中喃喃念叨:“宾利啊,学校里什么时候有人开这个了?头回见哪。” 熟悉的名词让顾辛夷也侧过头去看,白色的车身在晨曦里反射着暖暖的光泽,离他们并不远,她能看得清牌照。 车子打了个旋,停在他们身边。 遮光窗户被降下来,秦湛那双澄澈的墨黑眼眸像是电影慢镜头一般出现在她眼前,再是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 和昨夜不同,他又换回了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单手撑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太阳穴。 蛋蛋立马向他问声好,顾辛夷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随着问好。 “金三胖叫你去还衣服?”秦湛没有理会蛋蛋,直直地看着顾辛夷问道。 秦教授也知道金导的小号? 顾辛夷想起金导浑身心肝肉在颤抖时候的模样有些想笑,她正了正神色,乖巧地回答:“嗯。金导叫我和石磊学长一起。” 石磊立马面带微笑,挺起了胸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石磊只感觉秦湛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似是有些不屑一顾? 正想确认时,却听秦湛开口,淡淡道:“目的地?” 石磊恭恭敬敬地报了地址。 秦湛抿抿唇,拉开车门,径直走到两人身边。 顾辛夷有些疑惑,手里的重量却突然一轻—— “我帮你。” 秦湛拿住袋口,绕了绕,便把袋子从她手里拿了下来,大步走向后备箱,放了进去。 他的影子被阳光拉得斜斜的,清清浅浅的,落在她的附近,顾辛夷心里跳了跳,往旁边挪了一步。 石磊见他一番动作,顿时大喜:“秦教授,这——”还真是有车了! 秦湛没有说话,点点头,石磊迅速地跑到车后,将其余的袋子也跟着放了进去,刚刚好,还能关上后备箱。 “□□。”秦湛道。 石磊反应过来,连忙从兜里拿出□□来,递到秦湛手里。 秦湛点点头。 “顾学妹,还愣在那边干什么,还不过来!”石磊大叫着,“快点!” 顾辛夷咬咬唇,小步小步地走过来,在车后座门旁怯怯地抬头道:“谢谢秦教授。” “不是这里。”秦湛摇头,走到副驾驶座,“你坐这里。” 顾辛夷还有迟疑,石磊推了她一把,“别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 顾辛夷:“……” 秦湛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盘桓,她硬着头皮坐进了驾驶座。 “系好安全带。”在关上车门前他冲她微微一笑,像是晨光。 第三次。 顾辛夷这般想到。 石磊乐呵呵地见两人都上了车,准备拉开后座坐进去。 能和宾利来个亲密接触,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他拉了拉车门,没有动静,又拉了拉,依旧开不开,没办法,他厚着脸皮走到秦湛那边敲了敲车窗:“秦教授,那个……” “你就不用了。”秦湛微微扬起下巴,神情略有倨傲。 纳尼?石磊有些蒙逼,问道:“为什么?” 秦湛又扫了他一眼,道:“因为你长得没我好看。” 石磊如遭雷劈,车窗关上前,他看见一张□□在秦教授手里挥舞了一下,像是在—— 耀武扬威。 难道坐个车也要靠颜值? 顾辛夷细思恐极,暗暗想着还好她遗传了岑芮女士和老顾同志的优点,不然她会不会被赶下车? 她揪了揪安全带,看着车子从蛋蛋身边擦过,她感受到了真正的“蛋蛋的忧伤”,忽而又想起目的地的复杂来,道:“秦教授,没了他,我们怎么找地方啊?” 第30节 秦湛凝眉,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按了按方向盘上的按钮。 声音从音响中传出:“欢迎使用xxx智能导航系统,请说出您的目的地。” 顾辛夷就听着秦湛清冽的声音回复。 真是妈的智障!她此时此刻才重新认清了自己。 说多错多,她决定不再说话,秦湛也一直目视前方,车厢内光影斑驳扫过,有些紧张的逼仄。 车子穿行过高架桥又驶过不长的隧道,已经过去二十分钟,没人打破沉寂,导航的语音智能平淡地指挥着。 直达手机铃声响起。 顾辛夷连忙摸了摸自己的—— 不对,她手机是震动状态,不会有声音的啊。 难道是? “右边口袋,帮我拿一下。”秦湛对她点头。 “哦。”顾辛夷伸出两只手指头,小心翼翼地从他口袋里夹着手机出来,却还是不小心触碰到了他。 来电显示是老陆。 她看了看他,他明显地耳朵红通通的,可语气又极其平稳道:“撑着。” 他快要开到主干道上,车流量变多,顾辛夷没法子,只能按了接听,将手机放到他耳边。 隔得有些近,她能听到陆教授慢慢吞吞的声音。 “秦湛,你不是说今天要带人做实验吗?怎么不见人了。你的……” 陆教授的话被他打断,“她在我身边。” ta?在他身边?顾辛夷瞪大了眼睛。 电话那头陡然就恢复了乐呵:“那你忙,你忙,这实验还做不做了?” “做。”秦湛将方向盘打了个转,“等我回来,一点开始。” 电话挂断,顾辛夷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屏幕黑掉前,她看见了他的桌面。 女孩跪坐在地上,穿着荷叶边掐腰黑白格子裙,身前是散落的白色纸张,眉尖一颗红痣在光影里像是镶了金边。 是她。 顾辛夷连忙把手机放到前置架子里,满脸通红,全身感觉都快烧起来了一般。 秦湛看着她道:“一点我要做实验,你帮我去记录一下数据。” 【表白日记】: 她摸了我的大腿根。 我好害羞。 不过其实她可以多摸一会,我不会介意的。 虽然海绵体有些充血。 ☆、第26章 秦湛看着她道:“一点我要做实验,你帮我去记录一下数据。” 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 顾辛夷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小团,闷闷地问:“那您的助理呢?”怎么也轮不到她啊,助理、研究生、博士生,全都是人才啊。 “他还在美国那边处理一些事情。”红绿灯路口,他停了下来,解释道,“我带你去还衣服,你帮我记录数据,很公平。” “deal”秦湛又问,倾身俯下来。 “deal.”她心跳得很快,扑通扑通的,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 六十秒的等待过去,秦湛重新开着车,日头渐盛,置物架上摆放的手机反射着断断续续的光。他们用着同一个品牌的手机,同样型号,不同颜色。桌面的景象略有不同,但中心人物一般模样——是她自己。 正当她想得出神之时,修长白皙的手将手机拾起,重新放回了口袋里。 顾辛夷一下就不吱声了,抬起头来,秦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唇角勾起笑意。 干干净净简简单单,像是雪山融水,淙淙蜿蜒。 “到了。”他说。 顾辛夷愣愣地点头,往外头敲了一眼,是这个地方。她快速解开安全带,走到后备箱去提东西。 秦湛后头跟上,打开后备箱时,两三个袋子圆圆润润地滚落下来,顾辛夷连忙去捡。 “这些我来。”他比她更快,腿也更长,一步到位,“发|票在我左边口袋,拿出来,去店子里叫老板。”他边说边把剩下的袋子也一并提溜起来,衬衫短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臂白皙却有力,他有规律地将袋子堆叠起来,一部分提着一部分抱着,后备箱被清扫一空。 顾辛夷见他用下巴抵着,急忙道:“教授,还是我来吧。”搬砖做苦力,实在与他的气质不符。 “不,我会心疼你。”秦湛却后退一步,下巴在塑料袋上晃晃,皱了皱眉,补充道,“们女生的。” 简直吓死她了。 顾辛夷一颗心忽上忽下的,她暗自呼出一口气,平复下来。 “快点。”他转了过来,用左边身子对着她,还动了动腿,“在里面。”很幼稚的举动。 顾辛夷想了想,还是只能伸出手来。她手指纤长,可发|票偏里面,像拿手机时候一般,又触碰到了他。 她红着脸,连手指都是红透的,小步跑进了店内,和老板交涉。 秦湛像只被顺过毛的大型犬一般闭上眼睛吸了口气,带着惬意又得逞的笑容,跟了上去。 归还过称很是顺利,顾辛夷拿回押金,又重新坐回了副驾驶,秦湛又把手机放回了前置置物架内,有信息闪过,锁屏桌面时不时浮现。 是一朵手绘紫玉兰花。 紫玉兰,又名辛夷,可入药。 她家院子里种了好几棵花树,出生那年老顾亲手栽下的,同她一样大了。 想起这些,顾辛夷连忙低下头看手指,不敢多说一言一语。 返程的路上有些堵车,车子走走停停。 他没有放音乐,窗外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她有些犯困,恍惚间又听到他问,“你前一段时间,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嗯。”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突然惊醒过来。 秦湛半垂着眼睑,睫毛浓长,清朗的面容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 顾辛夷有些胆颤,靠着椅背挺直了身子,装着乖巧。 却听得秦湛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呐呐道:“对不起。” 顾辛夷打了个哈哈,装作没有听清:“秦教授,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些犯困,您问我什么?能再说一遍吗?”她想绕开话题。 他却偏偏没有顺着台阶往下走,还认真地点点头,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道:“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了。” 他是不是在道歉?顾辛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一点点的委屈和撒娇。 顾辛夷直觉魂都被震了出去,她扯着自己的食指,不知所措地应了声:“哦。”她又闷闷地补充了句,“我其实没有生气。” 她没有生气,从来没有。 她只是觉得有些想法太不实际,他离她太过遥远罢了。 他是距离地球平均384402公里远的月亮,她是地面上有水有土壤才能生长下去的普通植物。 他们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他因为梦想的存在而熠熠生辉。 她没有理由去生气。 秦湛抿抿唇。前方的车流散去,车又恢复了极快的速度,十点半,他们又回到了学校。 “谢谢秦教授。”气氛有些闷,顾辛夷轻声说了句。 秦湛颌首,打开车上的一个盒子,将蓝色带子系着的证件抽了出来,递到她眼前:“拿着。” 是那张被她退回去的光电国家实验室出入证件。 “不生我气了,就好好帮我记录实验数据,先回去吃个饭休息一下。”他淡淡地说,“十二点五十到我办公室来。” 言罢,他打了方向盘,急速地离去,顾辛夷甚至没有来得及拒绝。 手里的证件有些沉重,她叹了口气,不再想这些事,转头去了办公室,将押金还给了石磊。 石磊见是她来,有些莫名愤恨,旋即又羡慕地问道:“坐秦教授的车是不是贼爽!速度是不是超好!” 顾辛夷琢磨了一下,道:“其实,就江城的交通状况而言,速度有时候还没有你的小电驴快。” “……”石磊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不懂,十年才修得上秦教授的豪车啊。” 这句话,二胖也说过。 十年修得同船渡。 顾辛夷脸蛋又蹭蹭蹭红了,眉梢一粒红痣艳光四射,弄得石磊大呼:“顾学妹,你好好说话,不要动不动脸红,我的身和心都是我敏敏的。” 顾辛夷瞪了他一眼,道:“敏敏学姐说她最近在练习怎么用实验室的酒精灯煮蛋蛋。” 石磊:“……” 吃过午饭,贾佳和卫紫在讨论着荧光夜跑的事,这是学校爱跑步社团在十一国庆过后会举办的大型活动,届时会向三千名参与者发放荧光手环等事物,规定跑步路线,奖励并不是很重,但因为其趣味性,每年的参与度都很高,现如今又到了网络报名时间。 卫紫热衷于运动,贾佳新鲜人,对什么都有兴趣,童如楠听说届时会有动漫cos热身表演,便也兴冲冲地报了名。 剩下顾辛夷。 她对这个倒不是很感冒,但大伙都去了,她也想参与进去,便也登录网站得了自己的荧光夜跑id。 记下了id,她爬上床小小地休息了一会,把闹钟设定在十二点半。 这一觉很浅,她醒来的时候闹钟都还未曾响起。 第31节 走到国光门口时候二胖又下来等她了,半个月不见,他白白胖胖的脸倏然消了一些,眼睛下面有了黑眼圈,笑容依旧大大地,他迎了上来,叫顾辛夷把手里的证件带到脖子上,他还扯了扯自己的证件。 九月底的阳光依旧灿烂,秋老虎牢牢地控制着江城,国光门口的金属球闪着光芒,有些许地刺眼。 她突然就有些不想也不敢进去了,这幢建筑熟悉又陌生。 直到二胖又叫了她一声,她才带上证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 “秦教授让你直接跟着我去实验室,他已经在那边做准备了。”二胖嘟嘟囔囔着,“顾学妹,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跟在陆教授手底下做实验,每天起早贪黑的,人都瘦了一圈了,这个项目是陆教授拿到的,好几个月了,也没整出个头绪来,前几天秦教授给了我们一个新的方向,今天啊就是来初步测量验证的。唉,人秦教授刚来的时候,大家伙也都只知道他厉害,没想到他真心这么牛逼!二十一世纪小泡利,真不是白叫的啊。” 他长吁短叹着,眼睛里冒出星星来,顾辛夷应和着他,只觉得脖子上挂着的证件有千斤重。 “学妹,说真的,这次你可真是有福,不知道多少人想抢着在秦教授手底下做事呢,可秦教授就是不带大伙玩,也就咱们陆教授还有院长能和他说上两句话。” 顾辛夷一愣,轻声问道:“这次实验没有人跟他提申请来记数据吗?” 二胖挑眉:“有啊,怎么没有,多了去了。可秦教授说他已经找好人了。记录数据这个活既不累又不难,还能全程观摩实验,谁不想来啊?” 听闻他的话,顾辛夷心中微微有些震动,陷入了沉思。 “你是不是在想秦教授怎么会找你?”二胖扬起下巴,得意地问。 顾辛夷瞪大眼睛,点点头。 “依我看哪,是这样的。”二胖大拇指和食指张开,抵在圆圆润润的双下巴下,做出个万事洞悉的动作来,“你前一段时间不是帮教授整理资料来着吗?别看秦教授面上冷冷的,心肠可好了,估计是想用这个来感谢你。我就是因为秦教授的一句话,就转到了陆教授手下。如此大恩大德,只能以身相许了!” 他笑得憨憨的,顾辛夷顿时打了个激灵,退开一步道:“人家长得漂亮的才叫知恩图报,你这简直是恩将仇报啊。” 二胖:“……” 转了个转角,进了电梯,走出来之后,顾辛夷只觉得温度一下降了许多。 二胖从柜子里拿出两件白大褂和鞋套来,叫顾辛夷换上。 离上次来参观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同样是二胖陪同,目的却截然不同。白大褂有些不合身,对她来说过长过大,但似乎有些淡淡的青草香气,让人舒适安宁。 二胖见她换好,上下打量一下,皱着眉头有些不满意,忽而又笑起来,从自己口袋里分出一支笔来,递给顾辛夷道:“装逼必备。” “……”顾辛夷扯扯嘴角,“谢谢学长。” 二胖笑着摆手,和弥勒佛似的,“不客气不客气。” 走过长长的通道之时,她被幽蓝的光刺了一下眼睛。 是那间存放大型服务器的房间,她在这里,再次遇见过秦湛。 “学妹,是这边,快过来。”二胖放低了声音叫她,“一会老老实实,不乱说话不乱动。” 他敲了敲门,另一位研究生开了门。 “师兄好。”二胖叫了句,顾辛夷也跟着叫。 在这样的工科试验基地里,她明媚地像是春天的花,眉梢一粒红痣都被灯光染上了金色。 实验室里的年轻学生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看着她。 顾辛夷遵循着二胖的指令,不乱说话不乱动。 “到这里来。”清冽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抬起头,秦湛穿着白色大褂,单手插着口袋,站在光学仪器前,目光却直直地聚在她身上,眉峰皱起,似是有淡淡的不悦。 【表白日记】: 她又摸了我左边大腿根,这次接触面积是刚才的三倍有余。 我只顾着感受,没来得及精确计算。 爱情果然会让人丧失理智,包括我。 老陆手底下除了二胖没一个是好的,不过—— 她身上穿的那件白大褂,是我昨天穿过的。 没洗。 (。vev。) ☆、第27章 “到这里来。”清冽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抬起头,秦湛穿着白色大褂,单手插着口袋,站在光学仪器前,目光却直直地聚在她身上,眉峰皱起,似是有淡淡的不悦。 随着他的言语,研究人员纷纷收回了视线,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各自做着自己的准备。 顾辛夷走到他身后,他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着太阳穴,视线在她身上游移,从上到下,最后凝固在了她的前胸。 她下意识地垂头含胸,脸上飞上两片红云,僵在原地,不敢动作。 秦湛伸出了手。 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圆润,离她很近。 他的目光太过灼人,顾辛夷能感受到周遭又有人偷偷地观察着这边。 “咔嗒”,他取下了她胸前口袋挂着的黑笔,二胖让她拿来装逼的那支。 秦湛将它递到陆教授边上,道:“你学生的。” 老陆闻言,慢慢吞吞地挪着步子过来,慢慢吞吞地叫了二胖,最后转了一圈,又慢慢吞吞地对着她道:“小姑娘这衣服不错啊,人长得漂亮,穿红的好看,穿白的也好看。” 他把目光投降秦湛,秦湛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啊? 这白大褂整整大了几个码,光袖子她都卷了不止一次,这也算是不错?难不成,这是教授们的“迷之审美”? 顾辛夷打了个哈哈,谢过了陆教授的夸赞,秦湛将一张表格递给她,夹在记录本上,又从他的口袋里将他的笔一同递上:“我喜欢这支笔。” “哦。”顾辛夷点点头,有些不明所以,忽而又想到天才总是有些属于自己的怪癖后便又释然了,她看着这张项目细致的表格,问,“秦教授,我需要做什么?” “一会你按照我说的记录数字就可以。”秦湛开口。 她点点头,此时正巧到了一点整,陆教授清了清口气,开始了对实验的陈述。 他们要做的是“基于等离子涡旋棱镜的轨道角动量模式测量”,陆教授将这几个月来的工作情况和突破阐述,此前,他们已经尝试过几种不同的方法,部分以失败告终,而其余则需要更大的资金投入,才能进行后续研究。秦湛为他们提供了新的方法——利用pvl来测量oam分布的方案。 陆教授说道此处脸上满是再赞同不过的笑容,连眉毛都在抖动,他让秦湛给大家解释其中的具体操作。 秦湛站在原地,单手插着口袋,模样平静,毫无波澜地道:“利用pvl这个结构,不同的oam模式将被映射成不同的贝塞尔函数,通过将总的强度分布反向分解成这几个贝塞尔函数,我们可以同时检测出oam模式的振幅分布和相位分布。如果假设成立,那么便可以通过一次测量检测出混合oam模式的分布,而且方案尺寸小,易于集成,相较而言,更有优势。” 字字珠玑。 明明是平淡的语调,却莫名有了铿锵的抑扬顿挫。 顾辛夷看着手里的表格,抿抿唇。 余光里秦湛长身玉立,像是有光华在他身上流转,耀眼夺目。 他就站在她眼前,却遥远地像是在天边,连声音都冷淡疏离。 她又看了看其他人,他们都在细细回味着,连一向嘻嘻哈哈的二胖都严肃认真了起来。 顾辛夷突然很想逃离这个陌生的房间,这里满是精密的光学仪器,每一个部件都十分昂贵,实验室设计简单,但光线都有细心的布置。 他们每天与这些东西打交道,观察现象,记录数据,而她连最简单的电路板插线都完成不了。 她突然觉得已经痊愈的右手食指又有些疼痛,一直蔓延到了心间。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秦湛突然靠了过来,轻声说道:“他们和你一样,其实也都听不懂。” Σ(°△°|||)︴什么鬼! 顾辛夷连忙又看了看一脸严谨的二胖,顿时疑惑:“可他们……” “不懂可以学,不会可以问。有时候事情没你想的那么苦难。”秦湛微微一笑,指着自己道,“我可以教你。”他并不是她世界之外的另一个存在,他可以成为她路上的领航人。 他这一笑,简单干净,又带着清贵的气质,明明穿着和众人一般的白大褂,却潇洒非常。 顾辛夷连忙垂下头,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来,没有再言语。 她的头发因为实验室规定被盘起,右耳附近的一颗小小纹身若隐若现,秦湛的眼神突然温柔起来。 “秦湛,开始吧。”陆教授喊了一声,将二人惊醒。 秦湛收回了手,正正神色,朝老陆走去。 顾辛夷也拿着实验记录纸,跟在后头。 实验进行地异常顺利,秦湛先将实验做了一遍,再让一旁的研究生来动手操作,他和陆教授则在一旁指导。 顾辛夷细心地记录着每一个从秦湛嘴里吐出来的数字,再一丝不苟地填进表格里。 那些棘手的问题在他眼里都不再是问题—— 他似乎强大地无所不能。 顾辛夷握紧了手里的黑笔,已经填到最后一组数据了,秦湛突然叫了她一声,“你来一遍。” “我?”她有些不敢置信,她曾经在他面前烧毁了一块电路板,他还敢让她来做这样级别的实验? 秦湛点点头,从她手里将记录纸抽出来递给陆教授:“我和你一起做。” 陆教授笑眯眯地也点点头,道:“对对对,小姑娘也来。” 顾辛夷试探着看向秦湛,他的目光祥和安宁,像是贝加尔湖的水,让她莫名有了勇气,她走上前,努力回想着他们刚才的操作,一步一步地进行着实验。 偶尔有回想不起来的地方,尚未等她开口,秦湛便会主动上手帮忙。 没有分毫差错,每一步都精确到位。连空气波动和光线传输都很给力,误差十分之小。 当秦湛念出最后的结果时,顾辛夷忍不住冲他笑。 秦湛勾勾唇角,眼睛里都是笑意。 陆教授为他们记下了最后一组数,并在最后的签字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拍下了照片。 下午四点半,实验全部完成,一行人整理完毕后,走出了实验室。 在走廊尽头脱下白大褂和鞋套时,顾辛夷又闻到了不合身的衣服上面浅浅的青草香气,跟她的心情一样好。 “到我办公室来。”秦湛对她说,他靠得有些近,似乎也有一股青草气息传来。 第32节 顾辛夷哦了一声,尽量把自己藏到阴暗处,叫人看不出来她的脸红。 办公区三楼,出电梯左拐,阳台尽头。 秦湛的办公室和她上一次来并没有区别,只是—— 他的桌上摆着一盆插花,已经完完全全枯萎,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她在一个月前送了他一捧香槟玫瑰搭配向日葵的捧花,尔后又帮他重新整理。 它在她记忆里还是鲜妍的模样,可怎么也抵不住时间的流逝。 大概是工作太忙而没有时间将这盆枯萎的插花丢掉吧,她这样想。 “帮我把数据输到电脑里。”秦湛拿了两个玻璃杯装了水,递给她,“桌面上有个文档。” 顾辛夷小小地啜了一口道:“嗯,好的。” 他转身进了休息室。 顾辛夷点了点鼠标,电脑从睡眠中启动,桌面很干净,没有多余的应用,只是背景依旧让她心中一惊。 那是她穿军训服回头时候被人偷拍下的照片,贾佳之前给她看过。 她那时候—— 想回头看看他。 “找到了吗?”秦湛从休息室内走出,拿着轻薄的笔记本电脑,见她凝眸,不禁问道。 顾辛夷稳了稳心神,忙点开文档,道:“噢,找到了找到了。”表格和她填写的是一般形式,她只需要将数字输入进去。 秦湛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着,手指在笔记本上翻飞,专注认真,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形成一片浓密的影子。 顾辛夷输完了数据,抬头瞥了他一眼,他却立马对上了她的目光。 她低头也不是,继续对视也不是,正是不知如何是好时,秦湛却支着下巴开口道:“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小泡利吗?” 顾辛夷微怔,乖乖巧巧地点头:“您高中毕业就念了研究生,和泡利一样。”这是流传最广的一种猜测,也基本上得到了大家的肯定。她用上了敬词——您。 著名的物理学家泡利,在那个天才辈出,群雄并起的物理学史上最辉煌的时代,泡利是最闪耀的几颗巨星之一。 中学毕业后,泡利直接申请了索末菲的研究生,用大量的知识积累跨越了四年的光阴,而他的研究生论文因为才华横溢而一举让他获得博士学位。 泡利足够年轻,却也足够夺目。 他如今也是那颗物理学界冉冉上升的新星,光华万丈,荣耀加身,他正向着更高远的梦想迈进。 在今天的实验之后,她更是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不是。”秦湛很是坦然地摇摇头,平静道,“是因为我出现在哪里,哪里的实验室仪器就会有故障。这一点,和泡利一样。” 这是物理学家泡利的生平逸事,也被戏称为“泡利效应”,曾由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弗兰克在某次实验失败后曾调侃过——定是泡利又经过了这里! 他说完之后冲她做了嘘声的手势,认认真真地嘱咐道:“我只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 顾辛夷先是骤然一愣,再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做了个拉拉链封嘴的动作,点头。 秦湛也笑了起来,眉梢眼角的冰霜忽而幻化成了春风,这样的他干净简单,再没了遥远的距离感。 “所以——”他拉长了一下尾音,墨黑的眼眸里波澜起伏,顾辛夷不禁侧目听下去。 “所以你上次实验出问题,大概也是因为我经过的缘故。”他这样说着,还对她眨了眨眼睛。 一本正经。 那天下着雨,她在电工基地烧坏了一个电路板,他像是裹着冷风袭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苛。 而如今他又像是雪山融雪,平和温柔地催开沿途的碎花。 他向后微微靠在沙发软垫上,郑重又俏皮。 顾辛夷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暖意,涓涓地流到周身。 他就坐在对面,离她很近,她可以看到他清俊的面容,看到他墨黑的眼睛,看到他认真的神态。 只要她想—— 她还可以触摸得到他。 那些或浓或淡的惆怅就这么一下在他的笑容里消失不见。 他或许还是很遥远,还是距离地球384402公里的月亮,可他的光芒能照到她身上来,是夏日里最清凉的温度。 就像他说得一样,不懂可以学,不会可以问,事情没她想的那么困难。 顾辛夷想了想,问了句:“那今天你做实验怎么实验器材没有坏?” “大概是你比较漂亮的缘故吧。”他回答道,依旧是认真的表情。 窗外微风吹进来,吹皱了窗帘。 【表白日记】: 她穿着我的衣服,拿着我的笔写字的样子真好看。 比平时更好看了。 跟她一起做实验的时候好幸福,都不想让助理回国了。 总有一天,我要把她也也变成我的。 从头到脚,从外到(轻微停顿)内。 ☆、第28章 “大概是你比较漂亮的缘故吧。”他回答道,依旧是认真的表情。 风吹皱的不只是窗帘,还有她的心田。 顾辛夷悄悄地看他,他的目光依旧澄澈,粼粼波光,煞是干净,透露着欣赏。她有些不知所措,呐呐地咬了咬唇道:“你,你也挺好看的。” 秦湛点点头,十分认可她的言论,将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走到书桌前,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问道:“那你还会生我的气吗?”他又重复了上午问过的问题。 顾辛夷冲他笑道:“不会了。” 像是心里那个纠缠的死结被解开,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秦湛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半晌之后挑眉道:“那我们去吃饭吧。”他指指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时间,“五点半了。” 我们?她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过,以后我请你出去吃。”他边说,边将桌上的东西整理起来,按照一定的顺序放进了书柜里。 办公室里满是书本与实木书架碰撞的干脆声,恍惚间又演变成了雨夜里缠绵的水声,她在一楼馋嘴吃着小蛋糕,他站在屋檐下,对她说——“想吃的话可以不用总躲在外面。以后我请你出去吃。” 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他似乎还记得。她也还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顾辛夷连忙摆手,急急拒绝道:“不用了,教授,不用了,我带了饭卡,就在食堂吃就行了,不麻烦您了。”她起身准备离开。 秦湛没有回头,依旧在摆放书籍,后脑勺倔强又骄傲:“不麻烦。”他停顿了一下,道,“我平常都一个人吃饭。” 他的语气低沉下来,背影在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显出了落寞,一瞬间让她生出了淡淡的心疼。 她停下了脚步,愣了愣,叹了口气,也帮着他收拾起桌上的资料来。 她的动作娴熟,秦湛侧过身子,单手插着口袋,似是很满意她的醒悟,昂起下巴,道:“会请你吃好吃的,特别好吃。” 顾辛夷点头,指了指桌上枯萎的插花:“教授,这个要丢掉吗?已经坏掉了。”香槟玫瑰的枝干都显出了黑灰的颜色,水已经完全干涸。 “可以。”他敲了敲太阳穴,“但你要重新给我挑一盆。” 顾辛夷随口应了一声,将插花端起来,却不经意扫掉了搁置在底部的一摞纸。 她只能再将插花摆回桌子上,弯腰先把纸张拾起。 这些大概是秦湛平时写得草稿,每张纸上都写了几行符号,出现最多的便是——“r=a(1-sinθ)”。 她好奇地琢磨了一阵,也实在没弄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莫名觉得眼熟。 她皱了皱眉,起身时候却发现秦湛正站在她身后。 “对不起,教授。”她连忙把草稿纸放回原位,“我不小心把它弄掉了,对不起。” “没事。”秦湛开口,声音里却带了些颤抖,眼神飘忽不定,临近日头西下,她似乎能看见他的耳朵泛着红。 顾辛夷收回视线,重新端起插花,走向垃圾桶。 秦湛却突然间发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暗暗捏着布料,后背慢慢浸出汗来。 顾辛夷认认真真地思索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惶恐不已:“难不成也是机密资料?”她凄凄然,举起三根手指,“教授,我发誓,我真的没看懂。” 秦湛的心就像在做蹦床似的,随着她的点头摇头一会抛高,一会下坠,最后在她的否认里不尴不尬地悬在了半空中。 房间里只有风吹过的声音,空气里有闷热的暑气蒸腾。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桌上的草稿纸拿走,放进了书桌的抽屉里,还用钥匙上了锁。 不知怎的,顾辛夷突然就明白了他眼神里的深意—— 妈的智障!依旧是那般的鄙视。 她打了个寒颤,老实巴交地站在一边等着他吩咐。 秦湛哼了哼声道:“去按电梯。” 顾辛夷忙不迭出了门。 电梯上的数字显示从一跳变到三的同时,陆教授却刚好走了过来。 他先是一惊,在秦湛关门走来的同时又是大喜,表情变换速度与他的语速成反比。 “叮——”门开了。 “陆教授,您请——”顾辛夷卖乖道。 老陆点点头,一只脚跨了进去,想了想,又退了回来,慢慢悠悠地说了句:“我想起我还有东西没拿,你们先走吧。”他朝秦湛走去,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对着秦湛做了个挑眉的动作。 她只听见秦湛毫无征兆地道:“谢谢。” 谢谢?谢什么? 从教授们的“谜之审美”,到教授们的“谜之对话”,顾辛夷发现,她真的不是很懂这些教授们。 第33节 难不成他们可以用脑电波完成整个对话交流? 也许这就是她一直赶不上秦湛节奏的真正原因? 秦湛进了电梯。傲娇着一句话也没说,知道车子开到餐馆的停车位,他才又哼哼唧唧地开了尊口:“你回去查一下,那是什么意思。” 顾辛夷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惹到了他,但也清楚这时候定是要顺着老虎的毛来,于是点点头,严肃道:“保证完成任务。” “这不是任务。”他关上车门,见她一脸坚定,叹了口气,道,“下次我还是直白一点吧。” 顾辛夷:“……”好像又没有跟上他的节奏。 他带她来的是一家湘菜馆,装修雅致,服务员见秦湛进来,立马笑脸相迎,带着他们进了包厢。看得出来,他是这里的常客了。 秦湛点了单,上菜速度很快,三菜一汤一冷盘,米饭喷香。 顾辛夷是星城人,来到江城之后饮食上还是有些许的不适应,但这家湘菜馆的菜出乎意料的正宗地道,爽辣可口。顾辛夷偷偷瞥过菜单后,不再犹豫,放开胃口大吃起来。 “好吃吗?”秦湛问,夹了一块q弹的鱼肉,连同上面的红辣椒一起。 这是湘菜系的一道名菜——剁椒鱼头,风味独特,肉质鲜嫩,尤其是其上码得满满的辣椒,让顾辛夷这个星城人是垂涎欲滴,可对于其他省份的人来说,还需要些对辣味的承受能力。 她包了满嘴的米饭,只能呜呜咽咽地点头。 他将鱼肉咽下,又继续着,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顾辛夷不免问道:“秦教授,您是不是不吃辣啊?”看样子是被辣到了,她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一边。 哪想秦湛接过水杯,愣了一会,捧着杯子喝了起来,最后才一本正经地摇摇头,道:“我不是辣的,我是热的。” 顾辛夷看了看室内空调温度显示——24摄氏度。 她想了想,委婉道:“其实湘菜很不错,但总体还是偏辣。” “我知道。”秦湛看着她,“我一定会习惯的。” 顾辛夷又是一脸蒙逼。 离去时候已经是近七点,气温一下降了下来,道路上灯光闪烁,车辆如流水一般驶过。 秦湛开着车从南门进入学校,校内与校外像是两个世界,一个热闹繁华,一个寂静林深。 从图书馆出来的学生匆匆打着伞前行—— 下雨了。 雨势渐渐大起来,秦湛打开了雨刷,淡淡道:“这次,不用借伞。” 借着路灯的光和天际闪过的闪电,她看到车前的雨伞被叠得整整齐齐。 顾辛夷握着手机有些紧张,呐呐地点点头。 到了。 车停在宿舍门口,阿姨在桌上嗑瓜子。 秦湛正在解安全带,顾辛夷有些急,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出口:“秦教授,能加个微信好友吗?” 秦湛拉着车门的手又收了回来,微微侧过身子,一只手撑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太阳穴,半晌,他笑起来,眼睛都亮了,温声道:“好。我加你吧,你只要同意就好。” 顾辛夷握着手机的手轻轻颤抖。 他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她的消息通知栏里就显示出申请来。 【秦湛申请加您为好友 同意 忽略】 按键在夜里闪着白生生的光泽。 时隔半月。 距离上次的微信申请半个月。 顾辛夷抿抿唇,纤长的手指按在了【同意】上。 她恭谨地冲他点头,道:“谢谢您今天的帮忙,秦教授,那我先回去了。再见。”言罢,她拉开车门,直直地冲进了雨幕里,再跑进了宿舍楼里。 身影很快消失不见,车上的伞没有打开的机会。 秦湛算了算她的速度,看着四楼的阳台,又看着手机。 微信对话框里显示【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他把手机抵在额前,不禁笑出了声音来,斟酌再三,将写好的一行字符删除又重新输入,最后发了一句“别感冒了”,将对话框置顶 没过多久,就出现了回复。 “教授,您真是个好人^_^” 下面出现两个红包,写着“教授快点开” 这样的卖萌让他不明所以,却又忍不住一个个拆开来了。 一个两百,一个三十三。 总共二百三十三,今天的晚饭钱。 他也点开红包,输入233准备发回去。 微信此时却温馨提示——上限不能超过两百。 秦湛脚下油门一踩,车速带起一阵风,冲开了雨幕。 于是顾辛夷等了几分钟,等来的秦湛的回复是—— “……” 点点点点点点。 六个黑点。 和学神芙蓉花的回复一模一样,大概天才总喜欢这样的回复方式吧,她想。 洗了热水澡,顾辛夷收拾了随身的小包,那张国光通行证件在书桌上很是显眼。 窗外的雨依旧没有消停的迹象,她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拿着证件看了一会窗外,左思右想,朝室友取经道:“问个问题啊,如果有人,拿你的照片做了电脑桌面或者手机桌面,你觉得这个人是怎么想得?” 童如楠闻言,从b站动漫里退出来,很是不解地问:“女神,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就问问。”顾辛夷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贾佳摘下耳机,说了句:“这很正常啊,我就拿你的照片做桌面来着。” 卫紫也应声:“我也是。” 迎新晚会结束后,顾辛夷的名字开始全方位扩散开来,与之一起扩散的,还有一份压缩zip文件。里面是她的证件照,开学照片,军训偷拍照,以及晚会上的摄像,贾佳很是欣喜地下载了一份,还将文件传给了宿舍里每一个人,包括顾辛夷自己。 童如楠颠颠地凑到她身边,把手机屏幕亮给她看:“哒哒~女神,你看,我觉得你这张最好看,是不是?” 顾辛夷:“……” 问室友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顾辛夷又上了□□求助好闺蜜豆豆。 豆豆先是问了句:“男的女的?” “男的。” “鼻子挺不挺?” “挺吧。”应该是吧。 “有女朋友吗?” “没有吧。”好像没看见过他身边有女生出没。 豆豆突然就沉默了。 顾辛夷发了个“?”过去。 不久,豆豆发了个极其猥琐的坏笑过来—— “少女,他应该是对着你撸来着。” Σ(°△°|||)︴ 【表白日记】: 她还了我233。 心情不好,不写日记。 ☆、第29章 在挥别军训神功副本后,顾辛夷又悲壮地走上了另一条更艰难的道路——学骑自行车。 科技大学是名副其实的大学,占地面积之广号称全国高校面积第二,九经九纬,南北宽阔,东西纵横,老顾满意就满意在这点上。 但在开学初期大胖领着全班逛了一次学校后,顾辛夷实在是没了用脚丈量未来的勇气了。 这真是太考验她的方向感和体力了。 于是在看过课表和观摩过上课前夕校车前排起的十五米长队后,顾辛夷毅然决然地借了卫紫的人和卫紫的车,准备攻坚克难,拿下自行车这个s级副本。 正是十一国庆,七天长假,学生们大半选择了归家或是结伴旅游,校园里人一下便少了许多,她俩挑了块离宿舍不远的荫庇平地,一人教一人练着。 这是顾辛夷第四次学骑自行车,很明显,前三次,均以失败告终。 卫紫在军训以及每天的锻炼下成功减掉了五斤,但这离她瘦成一道闪电的最终目标还差了不少,又因着几天后的荧光夜跑,每天都在继续运动着。她很是擅长体育项目,溜冰更是玩得出花样来,自行车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她在后头扶着车座,指挥道:“慢慢来,身体要灵活,不要太麻木,别紧张别紧张,放松一点。” 十月的天,顾辛夷却是全副武装,穿了长衣长裤,更是拿了卫紫的护膝护腕以及头盔戴在身上,端着战斗的坚定表情,却始终是搞不定脚下这辆两个轮子的小车子,每每踏上第一圈就会往一边倒去。 “要不你先踩着玩玩?把动作多来几遍,估计就习惯了。”在顾辛夷又一次起步失利后,卫紫建议道,这已经是长假第五天了,顾姑娘就一次也没成功过。 顾辛夷拍了拍自行车坐垫,表情痛苦挣扎,她幽幽地道了句:“有一个动作,我已经做了一万多次了,还是没能习惯。” 卫紫想了一会,想不出来,遂疑惑问道:“是什么?” “起床。” 第34节 卫紫:“……”她就知道,睡美人从来只关心睡觉起床。 “所以多来几遍,我估计也还是习惯不了自行车。”顾辛夷摊手,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卫紫。 卫紫被她睫毛翩飞的小模样瞅得差点心软,只得别开脸,恨恨地道:“你这是歪理,不算,继续练。” 大抵是岑芮女士生她的时候光顾着脸蛋漂亮却忘了小脑的重要性,她这练了三四天也没一点成效,索性脚下一用力,愤恨一蹬圈,车子竟溜出去老远,顾辛夷紧张得立马就跳了车。 卫紫大喜,第一次啊!车轱辘居然完完整整地转了好几圈都没倒。她突然有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感慨。 她连忙大步跑上去问:“睡美人,你现在什么感受?” 顾辛夷才从车上跳下来,膝盖蹭着护膝有些疼,她惊魂未定地拍拍脸,想了许久,才唏嘘长叹道:“现在骑自行车留下的泪,都是当初报科大脑子进的水。” 卫紫:“……” 这一次的成功让卫紫看到希望的曙光,她想了想,把顾辛夷拉到了条不太陡的长坡上溜车。道路两侧是碧绿的迎春花藤蔓,梧桐树高大的枝桠遮住日光,尽头连着一片小型水果铺蛋糕店打印店等小店。 平日里这算得上是顾辛夷最喜欢的一条路了,那家她钟爱的冷饮店就开在附近,一路吃过去会有幸福感爆棚的快|感,可如今—— 坡度超过10度的斜坡更像是洪水猛兽般向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咱能继续刚才的平地关卡吗?”顾辛夷双手锁紧了龙头,不敢迈动一步。 卫紫摇头:“练完了赏你一支甜筒。” 顾辛夷很是有节操,伸出三只白白嫩嫩的手指头,威武不能屈:“三支。” 卫紫咬牙:“不行,两支!” 顾辛夷大喜,连忙答应:“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就这么定了。”她推着粉□□白的自行车,缓缓地溜着坡。 * 秦湛拿了支甜筒从冷饮店里出来,后头老陆屁颠屁颠地跟着,穿得花里胡哨地装着年轻,还戴了副墨镜,手里也捧着一支甜筒,一下一下地舔着,边舔还边砸吧砸吧嘴。 “别说,你看上的这个小姑娘这挑吃的的本事真是一流。”老陆竖了个大拇指,咬碎了一块蛋卷,嚼着嚼着就说开了,“这姑娘挺能吃的哈,你就不怕被她吃穷了?” 秦湛拎着个袋子,闻言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可以入赘。” “……”老陆忙不迭咳嗽两声,退后一步,仔仔细细地把秦湛上下打量一番,见他依旧穿着白衬衫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的气节呢?你作为小泡利的尊严就不要了吗?” “你说的这些——”他顿了顿,认真问道,“能帮我换来媳妇吗?” 老陆语塞,恨恨地将剩下的甜筒一股脑儿地塞进嘴里,哼哼道:“小心节操碎一地,出师不利。” 秦湛捏紧了手里的纸质袋子,微微眯着眼睛,道:“根据我对自身的了解,以及计算的数学期望,那是一个不可能事件。” “你就吹吧你。”老陆翻了个白眼,可惜带着墨镜,也没让秦湛看见,他慢慢吞吞地数落,“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得陪你表白,陪你报名荧光夜跑,我真是把老脸都豁出去了!” “你可以选择不参加。”秦湛回答,忽而又想起什么,脸上浮现出笑容来,站在原地,细细地将甜筒吃掉。 老陆这就不答应了,扭扭捏捏道:“那,那不成,我可是以后要拿一个大大的媒人红包的。” “多少?” 老陆眉开眼笑,乐呵呵地道:“你看着给就是了,咱不走现金那么俗气的路子,你给我微信红包就行了,一个两百,你可以多给几个,多给几个,哈哈。” 微信红包。 秦湛将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粗粗计算了距离垃圾桶的距离。纸巾笔直地飞入了垃圾桶里。 他把手□□口袋里,疾步离去。 老陆也只是开开玩笑,他最近和许多人加了好友,最爱和一群同事玩抢红包游戏,这会也不知道哪里惹得秦湛这尊大佛不高兴了。 他将墨镜拉下来看了看秦湛的背影,一身花蝴蝶飞舞似的跑上去。 路口传来女孩嬉笑的声音,秦湛凝眸,往斜坡上看去。 顾辛夷正小心翼翼地在道路上撑着自行车走着,两条长腿裹了牛仔裤,一下一下地挪动,卫紫跟在她后头扶着车座。 他停住了脚步,手里拿着的纸袋不经意间握得越来越紧。 老陆跟了上来,见他驻足,也顺着他的视线朝上方看去,“听说她不会骑自行车。秦湛,你可以每天送她啊。还学什么车啊?” 秦湛愣了许久,闷闷说道:“名不正,言不顺。” 他看了看树荫下的女孩,又看了看手里的纸袋。 或许这一次的直白,会让他—— 受益匪浅。 * 卫紫的魔鬼训练和甜筒诱惑实在让顾辛夷抵挡不了,她沿着坡滑下去,又推着车上来,如此反反复复近一个小时,终于是找到了些感觉。卫紫东北姑娘,心大,见她似乎开了窍,便大手一松,任由她自身自灭去了。 “别怕,脚离地,咱们再来一次,就带你去吃甜筒。”卫紫蹲在树荫底下冲她喊,“两个!” 顾辛夷看了看没了人搀扶的后座,心里凄凄然,深吸一口气,踏上了脚蹬。 第一圈,成功地没有倒下来,平衡掌握地不错,她放松下来,目视前方。 梧桐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逆着光,一道熟悉的穿着白衬衫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单手插着口袋,气质斐然。 是秦湛。 他像是在看她一般,目光悠长极了,嘴角还有一丝微笑。 他站在道路尽头,墨黑的眼眸比日光更亮—— 耳边的树叶沙沙声恍惚间又演变成了雨滴簌簌滴落在车窗上的声音,他在车厢里单手支着太阳穴,冲她笑,眉眼在夜里有着珠玉般的温和。 他说,“好。我加你吧,你只要同意就好。” 顾辛夷一下便慌了神,单车龙头不受控制地左摇右晃起来,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最终在减速带前,她咬咬牙,跳了车。 粉白的自行车也随之倒在了她的身边。 顾辛夷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抬起头时秦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顾辛夷现在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是带个面具把自己的脸给遮住。 “别动。”他轻声说,语气里是她第一次听闻到的慌乱。 她想点头,又觉得不妥,只能乖乖巧巧地眨巴眨巴眼睛。 卫紫急急忙忙地跑来,带了哭腔:“美人,你没事吧,我,我……”她说不出话来。 秦湛检查了一下顾辛夷的衣物,又问了问情况:“哪里疼?” 能说是腚腚吗? 顾辛夷咬着唇,想了想,怯怯道:“脚踝。” 秦湛轻轻地撩开了她的裤脚,白生生的小腿处红肿了一块,有些触目惊心,他连忙将手里的纸袋递给老陆,“我带你去医院。”又看了看卫紫,“你也跟上。” 顾辛夷一惊,秦湛已把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他的心跳很快,胸膛很有安全感,她愣愣地抬头,只能看见他紧抿的唇角弧度和一直在颤动的睫毛。 秦湛将她放在副驾驶座。 车开得很快,好在路上没什么人。 卫紫的说话声音一直没停,顾辛夷听不清楚。 秦湛胸膛的温度烫的她头昏脑胀,她依稀在想是不是摔下来的时候把脑袋也摔坏了。 这一切都像是幻觉。 顾辛夷只觉得是崴了脚,可耐不住秦湛偏得给她来个透视。 她在病床上躺了好一会,迷迷糊糊醒来后,卫紫正一脸悲戚道:“美人,医生说,你时间不多了,有什么遗言,你告诉我们。” 顾辛夷脸色瞬间刷白,连唇色都褪了下去,蒙圈了好一会后,她小声说道:“能不能给我换个医生试试?我总感觉我能活……” 老陆正推门进来,闻言顿时笑了出来,将墨镜待在头上,好不时髦,道:“没事没事,就是扭到了筋,没伤到骨头,医生夸你防护措施做得好。” 顾辛夷看了看床头拆卸下来的护膝护腕和头盔,卷着头发憨憨笑:“这不是得以防万一嘛,哈哈。” “扣扣——” 秦湛敲了敲敞开的门,一手拿了药品一手拿了纸袋,他将药物放在她床头道:“伤得不重,好好休息几天就好。只是——” 他顿了顿,道:“不能跑步了。” 他生的高大,如今却垂着头。 似乎是在气馁? 卫紫点点头,道:“对啊,美人,你就不能去参加荧光夜跑了,真可惜。” 顾辛夷恍若未觉地点点头。 纸袋里似乎……装了件衣服。 暗角里,像是泛着夜光,隐约透出汉字的模样来。 【表白日记】: 我也报名了荧光夜跑,这一次要直白一点。 (翻一页) 想在衣服上做荧光字符,听说打印店就能做。 (翻一页) 想她,睡不着。 (翻一页) 明天可以去取衣服了,好开心。 (翻一页) 开心又不开心——这也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不过。 我抱了她^_^ 第35节 ☆、第 30 章 病房外蝉鸣悠长。 医生敲了敲门,叫病人家属过去说些注意事项,卫紫忙跟了过去。陆教授眼珠子转了转,把墨镜又戴在了鼻梁上,也乐呵呵地一同去了:“我去看看,这一个小姑娘去我不放心,秦湛啊,好好照顾人家啊。”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蝉鸣声愈发悠长了起来。 秦湛把纸袋也摆在了床头,坐在床沿边。顾辛夷下意识地就把双腿一缩,往边上挪去,却不料又扯到了筋骨,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别乱动。”他不满地皱起眉头,视线移到她的小腿上来。 为了检查方便,整条左侧小腿都暴露在空气中,空调吹来的冷风已让她微微有些凉意,却莫名在他的眸光里有了难言的热度。 秦湛伸出手将她卷到膝盖的裤腿轻轻缓缓地放下来,仅仅露出她红肿的脚踝,医生用了冰袋敷在上头。 “不是很严重,别担心。”他温声说着,将冰袋的位置又摆正了些,“等他们回来了,我就送你们回去。” 他的手指会不经意地划过她的皮肤,细细的麻麻的触感伴随着疼痛和冰冷一齐刺激着她的神经。 这样的距离有些暧昧。 顾辛夷小心翼翼地又往边上挪过去一些,才嘻嘻笑道:“我不担心,卫紫可比我担心多了,不过也是我自己小脑不怎么发达,平衡感不好。” “没事。”秦湛又跟着坐过来,扣住她的膝盖叫她无法动弹,“我的基因,大概可以弥补你的缺陷。” 他手上的力道不大也不小,刚刚好,顾辛夷脑子一阵短路—— 教授这是,在炫耀他的基因优势? 她立马上套地接话道:“秦教授,您真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 “嗯。”他似乎很满意她的夸奖,昂起下巴,笑道,“所以我的孩子应该也会很聪明,不过应该会比我差一点。” 从自身谈到下一代,顾辛夷又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只能讪讪问:“为什么?” 秦湛看着她,突然倾身向前,徐徐道:“因为他的母亲可能有些智商不够。” 他这样的动作使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无限度缩小,她能看到他墨黑的眼眸里她的身影。 澄澈地像是一汪湖水。 她又有些慌神,再次悄悄往边上挪动。 一只手却挡在了她的身旁。 秦湛用巧劲将她搬回原处,“你再动,就掉下去了。”他拿了床头的纸袋站起身来,“他们回来了。” 原来他是要拿东西…… 顾辛夷一张脸涨的通红,刚想着反驳,房间的门却被拉开。 卫紫和陆教授一前一后地进来。 顾辛夷找到了救星似的叫了卫紫过来,余光里,秦湛又恢复了单手插着口袋的冷清模样,侧身和陆教授说着话。 “医生说的话我都录音了,这几天,你就要落入我的魔爪了。”卫紫摇了摇手机,“咱们以后还是别学自行车了,这代价真是太惨痛了。” 顾辛夷再是赞同不过地点头,抓着她的手道:“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就不算是白摔了这么一遭。” 卫紫:“……” 瞅了眼未有动静的两位教授,顾辛夷又悄悄和她咬耳朵:“那我的甜筒……” 卫紫赏了她一个爆栗,愤愤然道:“你都这样了还想着甜筒,没钱,不请你吃了。” “其实我有钱来着……”顾辛夷掏了掏口袋,憨憨地眨巴着眼睛,“能帮我买一支吗?我就吃一支,我再请你吃。” 卫紫正想着怎么教育教育这个贪吃鬼,秦湛却又走近了床边,道:“好了吗?我们走吧。” 他是商量的语气,顾辛夷连忙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用了,我们还是自己回去吧。您送我们来医院已经很感谢了,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卫紫瞪了她一眼。 秦湛抿抿唇,一言不发。 陆教授适时地凑上来,慢慢吞吞地说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顺路,不麻烦。” “对对,好人做到底,教授,真是谢谢您了!”卫紫急急道谢,使劲给顾辛夷使着眼色,“那个,辛夷她不太方便……” “我来。”秦湛点点头,双臂从她的颈部和腿弯处穿过,和来时一样的姿势,打横抱着她走出病房。 卫紫跟在前头好不惬意地帮她拎着鞋子护膝护腕等以及一些药,笑嘻嘻地领着路。 顾辛夷只能躺在他怀里,轻声说了句:“谢谢。” 秦湛愣了一会,低下头,直视她的眼睛,道:“应该的。” 蝉鸣混着风吹树叶声依稀传来,他胸膛的心跳成为了她目前听得最清楚的声响。 一下一下,似乎她的心跳频率都在变化,无限地接近着他的。 返程途中卫紫和陆教授在后头坐着,两人聊得好不开怀,直到宿舍路口,车子停住了。 秦湛拉开车门,走了出去:“等一下。” 他朝着小路走去。林荫里洒下细细碎碎的光斑,落在他的发顶和宽阔的背上。 他走得这条路顾辛夷很熟悉,她钟爱的冷饮店就在路上。 想到这里,就自然而然地想到甜筒,顾辛夷又转过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卫紫。 “不成。”卫紫扭头,指着前方的长坡,“你看我的自行车还在那儿躺尸呢!” 顾辛夷看了看减速带前粉白|粉白的自行车翻了个个儿倒在一边,顿时压下了馋虫。 秦湛走了回来。 他双手都没有闲着,拿着东西,大步匆匆地走来,敲了敲顾辛夷的车窗。 顾辛夷打开车窗。 他将一支纯牛奶味道的递过来,道:“你的甜筒。”又将另一支抹茶口味递给卫紫,顺势把袋子交到了卫紫手里,“这里是冰块,拿回去,每隔半个小时替她冰敷一次,明天再换成热水。” 卫紫掂了掂装满了冰块的袋子,跟他道谢。 秦湛又拉开车门,重新启动,绕进了宿舍区内。 甜筒的味道很好,顾辛夷小口小口地舔着,像是只迷你的哈巴狗,憨憨地护着食。 她时不时偷偷瞥他一眼,短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臂白皙有力,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他抱她的时候,让她有莫名的安全感。 “只能吃一支。”他陡然间开口。 顾辛夷不解,只听得他又继续说下去,“你身体不好,只能吃一支甜筒,不能再多了。” 顾辛夷缩了缩脖子,乖乖点头。 “就是就是,只能吃一支。”卫紫也说道。 “顾同学很喜欢吃嘛!”陆教授又插话道,慢吞吞的语气里似乎有着调侃。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有些害羞地“嗯”了一声。 “爱吃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太差。”秦湛停了车,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回了一句,转到另一侧将顾辛夷抱下来。 陆教授将墨镜往下扒拉,露出一双好奇宝宝似的眼睛,道:“为什么?” “因为食来运转。” 顾辛夷被卫紫搀扶着单脚站立,忽而听见秦湛的回答,心弦震动。 她看了看立在车门边的秦湛,他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陆教授老顽童似的挤眉弄眼冲他笑。 她道了谢转过头,一蹦一跳地往宿舍走去。 “这句话,我怎么在哪听过?”卫紫边扶着她边喃喃道,“诶,美人,食来运转你是不是说过?” 顾辛夷回头,秦湛目光正对着她,她连忙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道:“我从来不贪吃。所以,这一定不是我说的。” 卫紫扯开嘴角,哼哼道:“我真是被你的厚脸皮震惊鸟。” “怎么会!”顾辛夷把一张俏脸凑过来,道,“你摸摸,可薄了!” 卫紫:“……” 秦湛目送她俩上楼。 “你在想什么?”老陆问。 “我在想什么时候能把那块牌子拆了。” 他又站了一会,走回车内。 老陆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看去,“男生止步”的红色大招牌十分鲜明夺目。 车厢里,秦湛熟练地倒车,他来过这里几次,路况熟得很。 老陆又把墨镜向上推,戴在了脑门上,想了想,说道:“还食来运转?小姑娘都崴脚了,哪来的什么好运气?” “有。”秦湛睨了他一眼,平静道,“我。” “……”老陆一脸蒙圈,头上架着的墨镜又掉在了鼻梁上,他恨恨地扶着墨镜道,“哼,还不是表白失败。” 秦湛猛地把脚底油门一踩,一溜烟飞了出去。 回了办公室,秦湛将袋子里的t恤衫拿出来,看了好一会,叹了口气,又放回了袋子里。 休息室没有开灯,遮光窗帘也拉着,荧光透过纸袋依旧光芒熠熠,几个字符争先恐后地跳出来一般。 秦湛闭了闭眼,又想起抱着女孩的触感来。 * 404宿舍。 贾佳用了个布包装了冰块给顾辛夷敷着脚踝。 敷了许久,红肿消下去一些,顾辛夷拿着医院里买的药看了看,问着卫紫:“今天花的钱我转账给你吧。” 卫紫将护膝护腕和头盔放好,一拍手道:“噢,忘了告诉你了,这钱,是秦教授出的。”她有些无奈,又带着崇拜,“秦教授刷卡可帅了,我都没缓过神,他就付了钱了。” 第36节 顾辛夷咬咬唇,又继续看着药品说明书,半晌又问道:“你记得数字吗?” 卫紫说了个数。 顾辛夷拿出手机来,点开微信。秦湛在她的对话框第一栏。 他的头像没有设置,一直是最初始的状态。 顾辛夷用了转账,将钱转给了他,想了想,又加上了两支甜筒的钱,并发了好几个感谢过去。 关上手机,她趴在桌上,挂钩上挂着的国光通行证垂下来,她心里百感交集,最后汇成了一声叹息。 童如楠正在刷动态,突然间就大声喊了出来:“三天后的荧光夜跑,咱们学院的秦教授和陆教授都要参加,真是难得一见哪!”她把动态分享给其余人看。 是荧光夜跑的公众号发布的信息,放出了两位教授的照片,并表示期待更多的教授老师以及学生共同参与此次活动,他们也会更加努力,将活动继续深入下去。 顾辛夷突然间就想到了今天秦湛提着的纸袋来。 暗角处,纸袋里的衣服发着荧光。 原来,他也要参加这项活动。 她看了看自己还是红红的脚踝,换了个冰袋,继续敷着。 “你说教授跑步是什么样子的啊?”贾佳问。 “不知道。”童如楠答,又迷妹似的捧脸,“陆教授我是不知道,不过秦教授跑起来一定很帅。好想要到合影!” 顾辛夷一阵恍惚。 议论声不停,却又听得卫紫惊异地说道:“天啊,秦教授不参加这次活动了!” 她把消息念了出来。 这是荧光夜跑公众化最新发布信息,称秦湛因为公务,并不能参与活动,深表惋惜。 宿舍里的姑娘们又是一阵哀嚎。 顾辛夷不解,既然他连衣服都准备好了,为何又突然放弃。 他好像一直—— 都很闲的样子啊。 【表白日记】: 其实我并不是很担心下一代的颜值和智商。 只是有点担心—— 他会不会也很能吃。 ☆、第 31 章 关于瘸腿的这件事儿,顾辛夷一直没敢往家里说。一是怕老顾同志小题大做,恨不能直接给她送上轮椅了;二是怕岑芮女士哭哭唧唧,恨不能水漫橘子洲头了。 好在十一结束后,她这脚踝虽说没能完全恢复,但至少能够受力,慢慢悠悠地走两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贾佳就这么搀着她走到教学楼去。 教学楼前是一片玉兰花树林,十月里花期已逝,大片大片的绿叶洒下阴翳。从这里远望恰恰能看见光电国家实验室的大圆球,金光灿灿地闪烁着。 “这棵树就和你一样。”贾佳指了指附近一棵紫玉兰树。 顾辛夷不解,笑嘻嘻地问道:“你是在说我们都叫辛夷吗?”紫玉兰别名辛夷。 “不,脚崴了。”贾佳淡定地指了指玉兰树的脚脖子,果不其然,肿了一大圈。 顾辛夷:“……” 第一堂课是高等数学,老师是位圆圆脸圆圆眼的小老头,姓伍,正教授,穿着蓝绿细格子衬衫,走路时候,大肚子晃晃悠悠的,很是和蔼,许是为了和同学们拉近关系,伍教授自我介绍完便在黑板上写出了这么一行字符—— “r=a(1-sinθ)”。 他写得是花体,飘逸悦目。 “有没有同学知道它的含义?”伍教授问,底下有不少学生举手。 顾辛夷盯着那行字符看了许久,黑板似乎在慢慢变白,粉笔字慢慢变黑,像是回忆突然清晰过来一般。 她在秦湛的办公室里也见过这行字符,写在一沓白纸上,被他重复了许多次。 他的字没有伍教授这么飘逸,更多的是隐隐藏在圆润里的孤傲。 她还记得她看见纸张上的字符后秦湛的表情,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墨黑的眼眸里光影闪烁不定。 顾辛夷忽然间忆起来,秦湛似乎让她去查一下这行字体的含义? 可她…… 可能大概应该绝对还没有查。 细思恐极。 顾辛夷扣了扣书页,一脸赴死的挣扎。 “好,就你了,那位腿不方便的同学。”伍教授却突然点名。 顾辛夷迷迷糊糊地被贾佳捅了捅,这才站了起来,哪成想,边上不远处,也站起来一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班上的班长炮叔。 准确来说,是打了绷带同样腿脚似乎比她更不方便的炮叔。 这就有点尴尬了,顾辛夷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只能瞅着伍教授。 伍教授也是一愣,圆圆眼睛瞪得愈发大了,好半天才疑惑地问道:“不对啊,今天是我水逆还是你们水逆?” 顾辛夷想了想,诚恳地回答:“大概是这个教室的风水不好。” 班上先是沉默,再是哄堂大笑。 连伍教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大肚子抖啊抖的,格子衬衫都似乎绷不住了。 “那位男生,你就请坐吧,女生也坐啊,不过啊,女生还得回答问题。”伍教授摆摆手,拍了拍黑板继续说着。 炮叔这就不干了,嚷嚷道:“老师,这回答问题怎么还看性别啊?这不一样是瘸腿的吗?” 伍教授皱皱眉,摇头道:“这不是看性别,这是看颜值。” “……”炮叔彻底也噎住了,愤愤然又嘀咕道:“你不能拿我和我们校花比,这不公平!” 顾辛夷一脸蒙逼,本着少惹是非,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乖巧地看戏。 “好了好了,这个问题确确实实和颜值有关。”伍教授和气地笑了笑,“那就那位瘸腿的,额,不对,校花同学,你能告诉我,这个公式是什么意思吗?” 顾辛夷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果然,秦湛叫她去查查是有道理的,这不,问题又回到她头上来了吗? 伍教授本是一脸自然地等着她的答案,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直接说不知道了,他又在公式下面画了行波浪形,道:“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伍教授也是没辙了,只能捧着大肚子叹了口气,道:“看来是时候让我来教大家一招了。”他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浪漫的数学表白”,并画了一个标准的爱心。 “这是著名的数学家笛卡尔向他的恋人示爱的情书,‘r=a(1-sinθ)’,也就是一个爱心的形状”教授絮絮叨叨地开始了科普。 顾辛夷听得有些恍惚,心脏跳动得快极了,连带着血液不断上涌,整张脸都红透了。 秦湛书写的字迹充斥着她的整个大脑。 “r=a(1-sinθ)”是我爱你。 是我满心满眼只有你。 那些不经意之间的细节,那些刚刚好的偶遇,那些在他的手机和电脑里保存的她的图片,突然一下一齐涌现出来,让她开始—— 胡思乱想。 “辛夷,辛夷。”贾佳又捅捅她,“老师看着你呢。” “噢噢。”顾辛夷掐了掐自己,清醒过来,又继续听着伍教授说着。 “所以呢,以后咱们男生就可以学着用数学来表白了,这个公式呢还有变式,是这样的。”伍教授又写了一行花体字来。 水平方向: r=a(1-cosθ) 或 r=a(1+cosθ) (a0) 垂直方向: r=a(1-sinθ) 或 r=a(1+sinθ) (a0) “校花同学,就没有人向你写过这样的情书吗?”他又笑着问,圆圆眼睛眨啊眨的,“还是,你认不出来?” 顾辛夷羞囧不已,连连摆手摇头:“我周围只有我妈喜欢给我写信。” 全班:“……” “唉。”伍教授又叹息一声,“想当初,我可就是这么追到的我夫人呢,现在这招居然不流行了。” 他转了身,擦掉了心形线,写上了第一课的标题——《函数》。 顾辛夷一直看着公式被完全擦拭干净,粉笔灰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随着窗户处吹来的风时而起时而落,最后洒在了讲台上。 就和她的心情一般模样。 也许,秦湛写下的公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又也许,是他真的有…… 要写给的人。 她突然一下就怔住了。 伍教授耐心地板书着,黑板上又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数字和字符。 他的课件做得很简单,大部分时候用的是板书,看那一黑板的粉笔字便知道他的功力深厚。 学生们记笔记十分用功,顾辛夷深吸了口气,把混乱的念头抛开,专心地听起课来。 这是他们在大学里正式上的第一堂课,像是高中时代函数的拓展,又似乎打开了更广阔的思维空间,高等数学里极限与连续的概念让他们迷茫的同时,又感到新奇。 一晃,一节课就在粉笔刷刷声中过去,伍教授布置了作业,便挥了挥手,腆着个肚子踱出门去。 上午只有这么一堂课,顾辛夷正在收拾书包,炮叔本着一班之长的责任和义务,瘸着一条腿断着一只手过来慰问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顾辛夷:“虽然你伤的没我重,但受全体光电男生重托,我特意来关心关心你。” 顾辛夷在接受慰问后表示:“花了两百块买了双截棍,第一下就把自己打得住了两千块的院,这一点,我实在是不如班长您。” 第37节 炮叔:“……”好好说话我们还能做朋友。 贾佳搀着她往回走,操场路口各大社团正在招新,密密麻麻摆了许多帐篷和招牌,好不热闹。 一路上贾佳收到了许多的传单,一张张看得津津有味。 顾辛夷因着不方便,倒也没人发给她,只是送到贾佳手里的就更多了。 贾佳一方面想着尽职尽责陪着顾辛夷,一方面又抵挡不住社团招新新事件的诱惑。顾辛夷也没让她为难,推了她一把让她过去。 “那你怎么办啊?” “童如楠在宿舍,我打个电话叫她过来。”顾辛夷摇了摇手机,冲她挥挥手,靠在路边的路灯上分担腿部的重量。 贾佳喜不自胜,连连确认了几次她是不是真的能行后,一溜烟就跑进了社团招新的大帐篷里。 她虚虚地站着,便又有人按捺不住给她递了传单,顾辛夷都一一接过。 距离宿舍还有一段距离,但她也不想麻烦室友,便挪着腿,慢慢吞吞地扶着路上的梧桐树干往回走去。 路过十字路口,“滴滴——”汽车的喇叭声让她有些慌乱,不敢再往前,站在原地等着车辆经过。 视野里一辆白色的小车划过,停在了她旁边。 秦湛把车窗降下来,皱着眉头看着她。 顾辛夷一惊,连忙向他问好。 他的视线在她的脚踝和扶着树干的手上游移,然后又解开安全带下车。 顾辛夷见他走来,上午的日头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平视过去,她只到他的胸膛。 青草味道的胸膛。 顾辛夷心弦震动,那天他抱她的心跳声还隐隐不散,她下意识地咬咬唇拒绝道:“教授,那个,我马上就能回宿舍了,不用您送。” 秦湛停在了她跟前,由高到低俯视她,淡淡道:“我不是要送你回去。” 那是? 顾辛夷垂头丧气道:“教授,我这样也没法帮您收拾办公室……” “你欠我一盆花。”秦湛环着手臂,挑眉,“你把我的花丢进了垃圾桶,还没给我挑盆新的。” 他说得委屈极了。 “那要不过两天我给您送过去?”顾辛夷打着商量。 “不行。”秦湛一口回绝,“桌上没有花,我的心情不好,不想做分析。” 顾辛夷:“……”您这样任性,院长知道吗? 秦湛拉开副驾驶座车门,在她身上打量一圈,最后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放了进去。 这一招,金三胖也用过,顾辛夷只想问他俩是不是同一个师门练过,又暗自庆幸衣服质量还不错,她抱着一摞传单拍拍胸脯。 秦湛心情似乎很好,脸上还挂着笑意,暖洋洋的日光透过车窗洒进来,他的睫毛上似乎都是碎碎的光圈。 “要买一盆漂亮的,能活下来的。”他说着要求,“你觉得什么好?” 顾辛夷只觉他有些闲的蛋疼,但又摸不准,说不定只是这段时间逍遥,便建议道:“要不……仙人掌?” “次——”秦湛踩了刹车,平静地问她:“你觉得仙人掌漂亮吗?” “要不会开花的仙人掌?”顾辛夷呐呐道。 秦湛又平静地扫了她一眼,她不用想都知道其中的含义——妈的智障! 她立马闭嘴不说话了。 他似乎是要校外看看,车子走了很远。 顾辛夷方向感不好,只能记得住标志性建筑物,因此也佩服他的记性。 同样是才来这所大学,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他都能满大街跑的时候,她骑个自行车还能把自己摔了。 顾辛夷动了动脚踝,还有些疼。 “看样子好多了。”秦湛瞥了她一眼。 顾辛夷嗯了一声,又向他说了好几句谢谢。 “应该的。”秦湛哼哼道,隔了一会又加了句,“我这也是为建设社会主义做贡献。” 顾辛夷应和,赞扬了他的雷锋精神,又小声地问:“教授,您这两天是不是没上微信?” 她将去医院的治疗费用转账给了他,可是二十四小时没有领取,微信提示又按照原路径返还给了她。 秦湛脸一黑,又踩了刹车,环着双臂坐在驾驶位上不动,好半天才冷冷道:“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顾辛夷:o_o? 【表白日记】: 还了我233,又想还我250? 门都没有! 我要和她有一直牵扯不开的关系。 哪怕是债务关系。 哼! ☆、第 32 章 车子停在停车位里。 秦湛环着双臂,语气冷然:“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顾辛夷煞是不解,她何时骗过他? 不说有没有这个胆子了,首先就得明白一件事——她这样的智商在普通人里混混还行,跟小泡利比,那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她怎么骗得了他呢? 秦湛又哼了一声,双眼瞅着她,下巴抬起一些角度来,道:“不要再给我发好人卡了。” 他把微信上的记录给顾辛夷看,翻到了前几日她还给他233元的界面。 消息记录里,她连连发了两个红包,以及一句“教授,您真是个好人^_^”; 而秦湛领取红包后发了一串省略号。 顾辛夷这下就有点尴尬了,她捏了捏手里的传单,打着哈哈。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她有些无法理解秦湛的想法,她把事情看得很简单,认为是她该出的便就得出,不能占了人家的便宜。老顾是个生意人,虽说富养女儿,但他依旧会告诉她,不要轻易欠下别人的情,该还清的就该还清。 她不喜欢亏欠。 但秦湛却着实帮过她许多次,她会找机会还回去。 秦湛还是有些不太高兴。明明已经到了地方,却一直不下车。 顾辛夷不好开口。 手机铃声又响起,这让秦湛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停下的车子,从口袋里不情不愿地拿出了手机,自己点开放在了耳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把手机放在右耳,身体还微微倾斜,让她能听见一些电话里的声音。 和他通话的还是陆教授。 顾辛夷琢磨着兴许两人是忘年好基友。他似乎一直都独来独往,人际圈子很简单,身边也一直只有陆教授这个老顽童,一冷一热,一个孤傲一个逗比。 陆教授说到的是科技节的事情。 这是科大每年秋季至冬季的冗长活动,各大学院会接下学校的倡议,承办一系列的科技类竞赛。科大工科优势明显,科技节是校园里办的最隆重的活动,前几日敏敏还和她说起让她在科技节出礼仪,希望她脚上的伤快点好。 九月已经过去,算算日子,距离敏敏说的时间也没有多久了。 陆教授语速特别慢,秦湛也很有耐心,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院里想让咱们俩做做评委,镇场子,也让你在大家跟前露个面。你看怎么样?”陆教授问。 秦湛嗯了一声,侧过来看了看顾辛夷,长长的睫毛扇动几下,道:“我要做颁奖嘉宾。” 顾辛夷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就为了做颁奖嘉宾所以要去当评委? 她有些弄不清秦湛的套路了。 陆教授呵呵笑着答应了,听筒里传来一阵长长的“哦~”,语调飘上飘下,拖了十好几秒。 顾辛夷看到他的耳朵有点红。 秦湛挂断了电话,关上手机前,顾辛夷又看到了她自己的照片,依旧没有被换掉。 秦湛又恢复了环着双臂冷冷地坐在驾驶座上的样子,不言不语。 顾辛夷实在是有些憋闷地慌,道:“教授,您还在生气啊?” “哼。”他鼻子出气。 “那能不生气了吗?”顾辛夷无奈。 秦湛上下打量着她,好商量地点点头:“可以。” 居然同意了?顾辛夷大喜,又听得他补充道:“你夸我一下我就原谅你。”他又把下巴抬高了一点,很是傲娇。 “……”顾辛夷扯扯嘴角,十分震惊于秦湛的脑回路,也震惊于他比她还要厚的脸皮,她又把当初哄他的招数使出来,“教授,您今天特别帅。” 她已经很多天没用过这招了,可明显,秦湛的反应很给力。 他挑高眉毛,眼睛里波光粼粼。 一会之后,他下了车,顺便把顾辛夷也拎了下来。 这一回,他没再拎她的衣领,而是环着她的腰,半抱着带进了花店里。 顾辛夷替自个儿的衣领庆幸的同时,又震撼于他惊人的臂力。 第38节 花店的装饰十分清新雅致,天花板吊顶上垂落下来紫色的碎花和碧绿的藤蔓,灯饰隐藏在角落里,是幽幽的暖黄色调,藤椅造型别致,每一只都各不相同,又有同源之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水箱,睡莲下面是活蹦乱跳的小鱼小龟。两侧都摆有包装好的新鲜花束,靠近窗台的地方则是或大或小的盆栽。 顾辛夷很喜欢这里的配色,般般皆可入画,环视之间,她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一捧硕大的红色玫瑰花。 每家店的包装风格都有不同,或是在配色上,或是在包装纸上,顾辛夷对颜色很敏感,或者说,对一切美的事物都很敏感,现在,这束玫瑰也让她敏感起来。 和军训时候秦湛不想要却转送给她的玫瑰,一般模样。 鼻尖似乎都是玫瑰的香气。 “先生,您又来订花啊?”花店店主是个穿着棉布裙子的女人,清秀温和,她记得秦湛,年轻英俊,寡言少语,这个气质卓然的男人却在看见玫瑰花的时候害羞得脸红,他选了九十九朵,每一朵都是亲手挑选的,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又守在一边看着她包装,很安静很安静,只是偶尔会对着花卉轻轻地笑一笑。 店主很羡慕那个他钟爱着的人。 因为从他选花的时候,眉梢眼角都是满室沾了露水的鲜花都比不了的温柔。 想知道一个人有多爱你,就看他在外人面前想起你的样子。 所以时隔一月,她依旧对他印象深刻。 又来订花。 顾辛夷注意到这个词眼,下意识地去看秦湛。 秦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平静地说:“我想选一盆盆栽,放在书桌上。” 店主看了看他身边站着的顾辛夷,笑着领他们走到窗台边。 喜阴喜阳的植物分别摆放,该是刚刚浇了水,天竺葵的叶子上还有豆大的水珠。 “先生,您看您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为您做个推荐。”店主介绍着。 秦湛沉默一会,指了指边上拿着传单扇风的顾辛夷,道:“问她。” 顾辛夷连忙乖巧地慢慢挪过来,冲店主微笑。 店主被她这一笑震得有些失神,半晌才夸赞道:“人比花娇,我养了这么多年的花,算是第一次遇见了。” 顾辛夷羞囧,连忙夸她也好看。 店主摆摆手,问她有什么要求。 “嗯……”顾辛夷照着秦湛的说法复述,“要漂亮的,好养活的,不要仙人掌。” 店主推荐了长寿花。 花期长,花形秀气,颜色也好看。 顾辛夷仔细看着。 日光从透明的窗户上射进来,冲淡了植物繁茂处的阴暗,她莹白的脸融进了光里,眉梢一粒红痣流露出明艳妩媚来,秦湛心里像是被羽毛划过似的,痒痒极了,克制着不伸手抚摸。 “秦教授,您看怎么样?”她觉得不错,遂转过去看秦湛。 秦湛单手插着口袋,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可以。”他抿抿唇,似乎又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那一盆也要。” 他说的是一盆玫瑰,改良的品种,很小,刺也软软的,打了个花苞,露出一点红色。 店主有些为难:“先生,这盆玫瑰比较难打理……不太符合您的要求。” 顾辛夷以为他会拒绝,哪想秦湛挑挑眉,斩钉截铁地道:“我愿意伺候。” 买家乐意,店主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拒绝的,顾辛夷又选了两个合适的花盆。 “您拿好。”店主又拿出张卡来,“您一个月前在这里订了红玫瑰,没有拿会员卡,这回总算是有机会给您了。” 秦湛说了句谢谢,把卡揣进了兜里。 他让顾辛夷先在店里坐一会,自己出了门,先把花放进后备箱里。 顾辛夷在藤椅上有些困惑,她看了看秦湛的背影,总算是忍不住,向店老板询问:“他一个月前,在店里订的红玫瑰是那样的吗?” 顾辛夷指了指她进门时候看见的捧花。 店主见秦湛还没有回来,走到她身边笑:“是啊,大概就是9月初的样子吧,他挑了一个多小时呢。” 九月初,时间恰好。 顾辛夷忽然混乱起来,“那他有说是送给谁的吗?”话音刚落,她又觉得不该询问,“对不起啊,您不用回答,我只是好奇而已。” 店主拿了花洒浇花,刚想开口,秦湛却又回来了,轻手轻脚地将顾辛夷抱起来,对店主点头致谢,走出门去。 顾辛夷头搭在他胸膛,抬头的时候,正看见店主使劲朝她挥了挥手,做着口型和手势—— “你。” 顾辛夷怔住了,直到秦湛把她放到副驾驶座上,她都没有清醒过来,低着头没有焦距地看着手里的传单。 “魔术社?京剧社?街舞社?”秦湛抽掉了她手里的传单,一张一张翻看着,有些嫌弃。 她在路上休息时候路演的工作人员递到她手里的,她没好意思丢掉,便一直拿着。 “这个社团不错。”秦湛突然有了个满意的赞赏。 “啊?”顾辛夷眨眨眼。 秦湛把单子递到她眼前。 数学社。 顾辛夷满脑子的绮思就被数学这两个字给震飞了。 “智商不够,后天来凑。”他淡淡道,“你要为下一代树立良好的榜样形象,从现在做起。” 顾辛夷大囧,高数课上伍教授的调侃叫她羞愧不已,这时候又被他鄙视。 她嘀嘀咕咕:“我的下一代,十年后都不一定有。现在着什么急啊?” “不行。”秦湛不高兴了,“这件事,得在两年到五年内完成。” 顾辛夷语塞,蒙圈地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很老了。”他说完就泄气了,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打了方向盘混入了车流中。 顾辛夷傻眼。 二十五岁的天才泡利居然觉得自己老了? 那她一事无成是不是该去死一死了? 回到学校,路过教学楼前的玉兰树林,秦湛不知想起了什么,开了车窗,指着外头的玉兰树对她说:“其实你和它挺像的。” 顾辛夷想起贾佳的言论来,点头道:“因为我们都是崴了脚脖子。” “……”秦湛哼哼半天,瞪着她道,“你们都很好养活。” 顾辛夷缩缩脖子,又没有get到他的点。 秦湛又恢复了冷冷的态度,在下车时候将她拿来的宣传单一张一张又塞回了她手里。 只是递到最后两张的时候,缓了缓神色。 “这两个,还可以。”他说着,扶着她下了车。 她扶着扶手上了楼,虽然右腿还没有好全,但走走停停走走停停也不太费劲。 直到她回了宿舍,楼下的车才又缓缓离开。 她又看了看秦湛最后递给她的两张宣传单。 一张数学社。 一张—— 手语社。 她耳后的纹身突然就烫的厉害极了,烧进了心里一般,让她有些窒息。 “诶,女神,你前段时间做的干花能不能教我一下怎么做的?”童如楠笑嘻嘻地问她。 干花…… 顾辛夷慌张地找着装干花的盒子,一不留神就打翻在地。 军训时候秦湛送了她一篮子火龙果和一捧玫瑰,红色的。 他说是学校签约时候送给他的。 他不想要。 可…… 事实不是这样的啊…… 【表白日记】: 我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不年轻了。 不能再耗下去了。 还有,我想养的是她,不是花。 ☆、第 33 章 顾辛夷在化妆间换着衣服。 很是正式的西装,上身是白衬衫加看见外套,下身是包臀黑裙,配上一双十厘米高跟鞋,将她的身形拉高的同时,也无比考验着她才痊愈的脚踝。 敏敏坐在外头化妆,见她出来,相当满意地拍了好几张照片保存,又赏了她一盒带着鸡翅的香喷喷的晚饭。 顾辛夷对高跟鞋的怨念在鸡翅登场的这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是蛋蛋从一家远一些的食堂带来的,顾辛夷肖想许久了,只是路途遥远,她也只能在攻略里和别人的转发评论里眼馋。她想着学会自行车就能吃遍科大三十五家食堂,可这个梦想才刚刚起步就见鬼了。 敏敏倒不怎么爱吃,可她有一个天天开着小电驴鞍前马后的男朋友蛋蛋。 蛋蛋最近才拿到男友上岗资格证,正是激动的时候,每天短信电话一日三餐地伺候着。 “知道为什么我有男朋友而你没有吗?”敏敏描了描眉,斜着眼睛问她。 第39节 顾辛夷咬着鸡翅嘟囔:“因为蛋蛋喜欢喝盐汽水,你总是用盐汽水喷他。” “……”敏敏画着眉毛的手一抖,连忙用棉签擦了,“那只是我的口头禅好吗?”她清了清口气,“要从根源上找原因,比如说我。”她翻开手机,点了q.q动态,“我转发的内容是《短裙的十种搭配》、《短袖体恤怎样穿显高显瘦》《露美腿的季节要瘦下来》,而你——” 顾辛夷感受到了御姐的蔑视,嘴里的鸡翅都啃不动了,只听得她继续说着。 “你的转发内容是《吃小龙虾的正确步骤》、《西瓜的简易吃法》、《江城冰激凌攻略》、《科大食堂点评》……”敏敏继续念了一大串,“所以,你得出结论了吗?” 顾辛夷肃着一张莹白的俏脸,一本正经地点头。 “说来听听。”敏敏道。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顾辛夷做西子捧心状,“都怪我妈把我生的太好,天生丽质,怎么吃也不胖。” “……”敏敏怒了,恨恨道,“我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你!” 顾辛夷将饭盒端远了一些,继续啃着鸡翅。 今天晚上的活动时间可能会有些长,她得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这是科技节里光电学院承办的大型竞赛之一,电子智能大赛,也是科技节开场的重头戏,为此,各大竞技团队已经做了近一年的筹划和努力,学院里也拿出了丰厚的奖金,如果团队的作品足够优秀,更有可能打动评委老师,赢得他们的进一步指导。 了解完活动流程和规划后的顾辛夷表示:作为学渣,她还是站在一边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这个星期的课程下来,顾辛夷对高中老师的忽悠深感上当,什么叫“上了大学你就解放了”,那都是扯淡! 伍教授是个可爱的老师,但是高等数学不是一门可爱的课程;更让顾辛夷倒抽一口凉气的是c语言老师放出来的话——“所谓书山有路你不走,学海无涯你闯进来,今天,让我来教你们重新做人。” 顾辛夷当时就虎躯一震,差点没把脚踝给再次崴了。 随后,c语言老师更是放出一个大招来,将十道编程题目下发,需得靠自己预习,一个月后上交,计入最后总成绩。 顾辛夷研究了三个晚上依旧两眼一抹黑,带着满腔的悲苦和两个黑眼圈发了条q.q动态:“生无可恋.jpg,c语言手动再见。” 多日未有消息的学神【芙蓉花】这回却第一个给她点了赞,并问了她的情况。 顾辛夷如实交代。 学神沉默一会,拎了小窗单独聊天:“题目发来,我帮你做。” 顾辛夷不敢相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手抖着将题目发过去,问道:“学神我要怎么感谢你?” 学神深藏功与名,轻轻扔出一行字:“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顾辛夷算了算老顾卡上给她打得生活费,想着还是够请学神吃顿大餐的,便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想到此处,顾辛夷看了看日期,今晚,便是学神和她说好的给她程序代码的时间。 她心情倍爽,乐颠颠地又吃了一大口米饭,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下午六点半,蛋蛋将礼仪队的姑娘们带到了今晚电子智能大赛的报告厅候场。前几日里她们私底下排练了一场,敏敏也教的足够细致,顾辛夷虽说是新手,但上路也挺快。 金三胖也在指挥人布置着鲜花果篮,见她们来,笑得呵呵地,摆摆手,叫她们各自忙活开。 大厅布置得很隆重,还未曾开场,观众席已经坐满大半,周遭各大参赛小组在调试ppt和放映视频,经历冗长的初赛和复赛,仅有七支队伍走到了最后,他们反复确认着步骤,以保证没有细节上的缺失。 顾辛夷的任务是接引评委,她在后台补个了妆,她用了正红色,明媚冶艳,是敏敏挑的。 距离评委来到还有些时候,顾辛夷在门边还是站得直直的。 有男生围在一起看她,最后一个同样穿着西装的被推了出来,走向她。 他是今晚的参赛团队的成员,负责答辩和展示。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他找了个俗气的搭讪方式。 顾辛夷坦然道:“叫我这边的礼仪小姐吧。” “……”男生有些垂头丧气地离开。 顾辛夷很是满意,回神之际,却有人从大门处走来。 这是为评委准备的通道,她连忙保持微笑,双手恭谨地交叉摆在腹前。 脚步声不疾不徐,从铺着红毯的通道处传来。 顾辛夷先看到的是他被拉长的影子,再是他澄澈的眸光。 是秦湛。 他单手插着口袋看着她,眉峰聚起,横亘出一道折痕。 顾辛夷掐了掐自己的食指,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大脑里依旧混混沌沌。 没有头绪的慌乱,没有由来的欣喜,一刹那都涌现出来。 天气转凉的同时,她的课程也一天天地多了起来,从每日一节,到每日两节,有时候甚至会出现满课。 这样的忙碌让她没了时间去胡思乱想,也没了机会去抽茧剥丝。 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去想那些也许是偶然又也许是必然的“巧合”。 从玫瑰花到手机上的桌面图片,她看到的事实像是刻意被过滤,只留下了他想让她看到的那部分。 秦湛就像一个谜。 他从遥远的大洋那边来,让她悸动的同时,又让她没由来地想逃避。 耳后的纹身开始发烫,顾辛夷连忙做了个请的动作,“教授这边请。” 秦湛在她跟前驻足,视线上下游移,最后喟叹似的说道:“you are so beautiful.” 他说得小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暧昧又缠绵。 顾辛夷脸红,好不容易才憋出来一句:“thank you.” 他微笑,又道了句:“and nice color.” 他看着她的唇,顾辛夷这回说不出话来,把脖子低下来。 他笑出声音,遂而离开。 顾辛夷轻轻摸了摸涂着口红的唇,来了个长长的深呼吸。 陆教授随后而来,他今天把花白的头发往后梳得整整齐齐,一身黑西装,颇有些江湖隐逸老大的风味。 路过顾辛夷时,他也同样顿住了脚步,对她了然地笑了笑,又踱步至座位边。 之后陆陆续续人员到齐,晚上七点,电子智能大赛正式开始。 顾辛夷在一侧站立,微微靠着墙,舒缓腿部的压力。 初时和她搭讪的男生正在一边候场做准备,见到她时,又脸红着冲她笑。顾辛夷回了个礼貌的笑容。 赛事进行地很慢,每个参赛小组有十分钟的ppt视频展示时间,之后便会有评委提问,再来是观众提问,最后打分。 秦湛坐在第一排,靠着椅背,拿着手机。时不时会抬头和陆教授交谈,却从未对赛事发表任何评论。 他就像是来走个过场,打个酱油。 顾辛夷这一个星期都不敢想他,她以为自己能做到,可如今却忍不住对他一看再看。 周遭许多人都在看秦湛。 她一下便为自己找了个好借口。 他看手机看得认真,顾辛夷不免就想起他的手机桌面来,突然间,秦湛抬起头向后看了看,目光与她的相交。 顾辛夷低下头去,正巧敏敏叫了她。 是第五支团队的工作出了些问题,需要场务人员的协助。顾辛夷听着他们的安排,和她搭讪的西装男生也在团队里。 “还在想什么?”秦湛看了大半天手机,老陆忍不住发问。 “在想她。”秦湛很坦然,将手机桌面给老陆看,照片里的女孩和今天不一样,清纯动人,秦湛昂着下巴很是得意地道,“我刚刚调戏了她,她害羞了。” 老陆回想起自己进来时候红光满面的顾辛夷,顿时明白了过来,可又看不惯秦湛的得瑟样,调侃道:“那有什么用?人小姑娘又在躲着你了。” 秦湛不以为意,相反地还露出笑容来:“这是件好事。” 从花店回来后,她就一直躲着他。早上她总馋的汤包不吃了,晚上爱逛超市偷食的小习惯改了,就连那家她赞不绝口的冷饮店都不光顾了。 他对她的影响,超出了他的预计。 却又让他欣喜。 这说明,她在犹豫。 她想躲,他也让她躲。聪明的猎人永远能有办法。 “还好事?”老陆嗤之以鼻,“你看看,你看看,比你行动快得多了去了。”他指着一边穿着西装的青涩男生,“你看看人家这行动力,都和姑娘说上话了。这才多久。” 秦湛微怔,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 是他进来时候和女孩搭讪的男生。 “没事。”秦湛挑眉,“过了今晚,他就没有机会了。” 他扣了西装的扣子,端坐起来。 台上视频开始播放,正是第五支队伍上台展示时间。 【表白日记】: 有点饿。 想吃点口红。 她的口红。 ☆、第 34 章 第五支队伍的参赛作品是智能自行车锁,利用智能手机和gps定位系统来为自行车防盗。 顾辛夷应队伍的要求,拿着车锁在观众席中展示。 科大占地广阔,自行车是最便利的交通工具,校园里随处可见摆放整齐的自行车。因此,单车被盗也是常有的事。 这款车锁无疑很是实用,顿时吸引住了许多人的目光。 答辩人在台上播放视频,详细说明了车锁的使用方法,人群中不断发出赞叹声来。 向观众展示完毕后,需得再向评委老师展示。 第40节 顾辛夷朝着评委席看了眼,秦湛不知何时已正襟危坐了起来,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那颗高傲的后脑勺仰着,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击,不少人偷偷地拍着他的侧脸。 她悄然绕到后台重新看了看妆容。 唇上的冶艳还未曾褪去分毫,很漂亮的颜色。 秦湛夸赞的颜色。 顾辛夷不敢咬唇,生怕吃坏了口红,她从后台退出来,恰好是答辩人的陈述完毕,评委提问时间。 她走到第一排,将手里的自行车锁展示给他们看。 秦湛坐在最边上,走道边上便是窗户,顾辛夷到最后才来到他身旁。 “翻过来。”他淡淡开口,指挥着她的动作,模样专注。 “侧面。” “换右边。” 顾辛夷一一照做。 秦湛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浅淡的阴影,现场灯光照的他的脸白皙干净,像是个认真仔细的少年人。 他看得细致极了,其余评委都未有如此耐心,顾辛夷想,这大概也是他为何年纪轻轻就已经功成名就的原因之一吧。 有足够的天赋,又有足够的付出,他会走得很远很远。 顾辛夷抿抿唇,窗外有明月高悬,她从窗户的反光里看到自己的唇色已经寡淡了。 * 秦湛在看她的手,很漂亮,手指柔软纤长,指甲剔透圆润,车锁对于她来说有些大,双手抱着,愈发显出手的精致来。 他回忆起同她握手的触感,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 上一次的握手,时间有些短了。 “各位评委还有什么问题吗?”主持人问。 已经有几位评委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他们对作品提出了些许的质疑,但总体来说却是满意。答辩人霎时间志得意满,尚在台上就忍不住朝团队成员挥了挥拳。 秦湛打开身前的话筒开关,用指节敲了敲,道:“有。” 众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他身边。 老陆看了眼明媚的顾辛夷,又看了眼台上被他牵扯进来的炮灰,于心不忍:“待会,你轻点虐。” 秦湛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已经是第五支小组了,在此之前秦湛从未对任何一个作品发表过言论,没有批评也没有支持,态度淡淡的。 他的名头在学校里响亮起来,有许多方面的原因,从外形到年龄,从生平履历到科研成果,他是一个神秘的未解之谜。 小组答辩人正了正西装,恭敬地朝秦湛问好。 顾辛夷乖巧地退到了旁侧,认真地听着。 “你说车锁开关全都只能依靠与之配对的手机经由相应的app完成?”秦湛问,声音从话筒里流淌出来,许多人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微微有些愣。 答辩人也愣愣地不知所措,只能干巴巴地点头。 他们团队在智能自行车锁设计之初就省去了实体锁孔,以防被撬开,他有些不太清楚秦湛究竟想问些什么。 秦湛给出了质疑:“那手机如果丢了,是不是车子也拿不走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现场却突然寂静了。 第五组团队整个就呆住了,答辩人头上冷汗直冒,磕磕巴巴地道:“理,理论上是这样……” 这是他们从未考虑过的问题,智能车锁只能绑定一台手机,不能解绑,如今却成了最大的漏洞。 有观众已经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秦湛又问了:“如果你们的作品流入生产,那么成本可以控制在什么范围内?”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在点,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过多的感情,只是在心平气和地询问。 答辩人却彻底慌了神,道:“这个我们并没有计算,在后续的开发过程中可能……” “那展示的成品呢?”秦湛侧过头来,指了指顾辛夷手上的简陋车锁,“共计多少?” 顾辛夷只好再次将车锁展示出来。 “八,八百。”答辩人咬牙道,“由于最前期准备不充足,还浪费了一部分素材。” 秦湛点点头,继续道,道:“德国一家公司在前年也做过这样一项产品,lock8,报价180.7美元。设计理念和核心思想与你们如出一辙。” 人群中有人爆了句粗口:“靠,老子两百买的车,上个八百的锁,我是脑子抽了吧我!” 他说得粗俗,可相当实在,不少人赞同。 附合声愈来愈大。 兵不血刃。 顾辛夷心里陡然就冒出这个词来,霎时间对秦湛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看了看秦湛,想起他身上的小泡利光环来。 泡利生前以刻薄毒舌闻名,据说连爱因斯坦都招架不住他的毒舌攻势。 秦湛完美地继承了这一点。 顾辛夷突然就怀疑起了他为何被称为小泡利的真正原因来。 秦湛不再发言,关了话筒的开关,向后靠着椅背坐着,朝着她勾唇笑。 他笑容有些大,眼睛里是掩藏不住的得意。 顾辛夷还想细看,秦湛却又偏了头过去。 第五支队伍的答辩人还想再补救一番,可是已经于事无补。 主持人报出分数,他们是比赛进行到现在的最低分。 后续上台的两支队伍心里都有些胆颤,生怕秦湛再问出什么问题来,可一针见血的秦教授却似乎没了继续的兴致,又恢复了初始时刻的模样,懒懒地翻看着手机,连抬眼看答辩的心思都没了。 这让人是既舒心又揪心。 舒心的是参赛队伍,再没了压力;揪心的是吃瓜群众,再没了好戏。 顾辛夷将车锁还给团队,想着可是值八百块,不由得小心翼翼了一些。 团队的气氛低沉,有着难言的惋惜。 “顾辛夷,快过来。”金三胖从观众席上溜出来,将她带到了后台。 顾辛夷觉得他应该是想一把拎起她,可今天穿的衣服不大方便,她暗暗庆幸。 好歹没被当成小鸡仔。 军训结束后,金三胖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会,又开始忙活起科技节和新生正常生活来,大圆脸瘦下去了一些,还养白了不少,他又做了个造型,颇有些型男的气势了。 “又到了发挥你作用的时候了。”金三胖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语气凝重。 顾辛夷有些蒙,闻言顿时抬头挺胸收腹,做出英勇壮烈的表情:“请您指示。” 金三胖背着手,很是满意地嗯了一声,把一边的碟子交给她,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待会主持人说颁奖的时候,你就记得端着盘子上去,站一边就好。” 盘子里是水晶奖杯和证书,以及奖金的凭据。 顾辛夷朝外头看了看,已经到了第七组展示环节,工作人员也已经收集好之前的所有打分项目,正在紧张地统计当中。 观众都还未曾散去,一直等待着最后的颁奖典礼。 颁奖…… 顾辛夷皱眉,记忆突然就明朗了。 秦湛停了车在原地接了陆教授的电话,是在说科技节的事情,他答应地很快,只说了“我要做颁奖嘉宾”。 她疑惑着问金导:“秦……秦教授是颁奖嘉宾吗?” “是啊。”金三胖点头,“咱们院院草。这个级别。”他树了个大拇指。 原来就是电子智能大赛的颁奖嘉宾啊。 “院草?”顾辛夷不敢相信,“那院花是谁?” 金三胖环着胸有些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吗?” “……”顾辛夷连忙摆手,“不不不,我还是高攀不上的,先天,这里不够。”她指了指脑门,有些自嘲。 金三胖更是鄙夷了:“所以院草是颁奖嘉宾,你就是一端盘子的。” 顾辛夷扭捏地祈求:“能换个人端盘子吗?” 金三胖拒绝道:“不成,这次来看比赛教授学生里面五成是其他学院的,我们得让他们知道,我们大光电也是有漂亮女生的。”他推着她往外走,“不用叫你卖身,你只要站在边上卖笑就好。” 顾辛夷:“……” 大厅的灯光比后台亮许多,顾辛夷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分数已经统计完毕,主持人拿到最后结果上台宣布,一二三等奖共三名,团队成员都欣喜地站到了台上。 主持人请颁奖嘉宾为他们颁奖。 秦湛单手把扣子扣上,他走动的时候总是不疾不徐,颇有韵味,清俊的眉眼笼在轻纱似的光里,黑色西装和白色衬衫竟被他穿出了春花秋月般婉转的风流态度来。 他朝她看了一眼,眼波澄澈。 顾辛夷尽量保持着标准的微笑,跟在他后头—— 端盘子。 他很高,她穿了十厘米高跟鞋也与他差了一截,所以她总是被罩在他的影子里。 秦湛同每一个获奖代表握手,点头表示鼓励,他没有说太多言语,但每一个学生都激动地无以复加,很显然,他们很崇拜秦湛。 碟子里很快空落落的。 “我们也握个手吧。”秦湛对她说。 他说得倨傲,像是很赏脸似的,顾辛夷也不好意思拒绝。 “握两分钟。”他又说,表情认真。 “哦。好。”顾辛夷又想起第一次和他握手,秦湛也同样说了时间,那次是一分钟,很漫长很漫长的一分钟。 第41节 见她答应,秦湛满意地笑笑。 他的手还是很大,将她的完全包裹住,手指上有些握笔握出来的茧子。 主持人宣布比赛结束,请全体参赛人员和工作人员上台合影,台上的人多了起来。 顾辛夷往边上移动,秦湛却扣住了她的手:“还有七十九秒。” 他一直没有放开,握着手和她一起往边上移动。 像是牵着她的手一般。 顾辛夷觉得自己的脉搏飞快。 摄影人员在替他们找最佳角度,嘴里念叨着:“过来一点,这边,再看过来。” 顾辛夷像是完全听不见,血管里流淌的火焰在燃烧。 秦湛放开了她的手。 时间到了。 她抬头看他,他耳朵有些红。摄影师叫了“一二三茄子”拍下了照片。 评委们还在观众席,团队都卯足了劲儿问问题,这样的机会不多。 第五支队伍的答辩人凑到了她身边,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好歹你也帮过我们团队。总不能老叫你‘那边的礼仪小姐’吧。”他说的是帮忙展示的事情。 顾辛夷佩服他锲而不舍的精神,也佩服他被秦湛毒舌点评后的强大恢复能力,她想了想道:“就叫我雷锋吧。不用谢。” 男生:“……” 旁边有人不客气地笑了,男生更尴尬了。 围在评委席前的学生终于有个鼓起勇气问了秦湛。 “秦教授——”学生刚喊出口,就在秦湛平淡的目光里泄了气。 “你说。”秦湛没有拒绝。 学生吱吱唔唔,问题都给忘却了,最后只说出来一句:“能说说您成功的秘诀吗?”这是相当老套的问题了,有些形式主义。 秦湛坐在椅子上,敲了敲太阳穴,冷然道:“可以。” 他顿了顿,“秘诀就是,我从不搭讪。” 他意有所指。 【表白日记】: 握手变成牵手。 这是一大进步。 颁奖嘉宾是个很好的差事,下次可以说拥抱。 但坏处就是她总对我笑,我更饿了。 她的口红好像是蜂蜜味道的。 ☆、第 35 章 “秘诀就是,我从不搭讪。” 秦湛吐字清晰,加之他说话时候,大伙都安静了下来,大厅里他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像是无心之语,却刚刚好能够让人对号入座。 才在顾辛夷那儿吃了个瘪的男生顿时在周围人的目光里涨的满脸通红,羞愤欲死。 陆教授适时地打了圆场,慢慢吞吞地道:“今天大家都表现得不错啊,不过时候也不早了,大家就散了吧。” 秦湛也没说什么,任由他们离去了。 场内人群愈发稀疏,顾辛夷同敏敏一起下了楼。 一晚上没喝水,顾辛夷渴的不行,脚也累得不行,连忙拧开一瓶水咕咚咕咚地灌着。 已经是很晚了,末班校车已经开走,大多数人骑着自行车离开。 顾辛夷算了算回去的路程,又看了看脚下的十厘米高跟鞋,犯了难。 敏敏走到地下停车场出口处,挥了挥手,叫来骑着小电驴的蛋蛋,道:“学妹,先让蛋蛋载你回去,待会他再来接我。”她拍了拍石磊的脸蛋,“就这么决定了啊,亲。”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蛋蛋却扯了扯敏敏的袖子,苦巴巴皱着脸,欲言又止道:“亲,小电驴只有百分之十的电了,只够跑回去的……” “昨天晚上怎么不充电?” 蛋蛋老实回答:“昨天晚上咱们不是约会去了嘛。” “……”敏敏柳眉倒竖,瞪着他,“我一口盐汽水喷死你!” 蛋蛋不说话,敏敏伸出手来:“钥匙。”蛋蛋老老实实把车钥匙递上去,敏敏招呼着顾辛夷上车,“百分之十的电,够咱们俩开回去了。” 顾辛夷咽了口口水,有些疑惑:“那,那蛋蛋呢?” 蛋蛋一脸悲戚地凑上来,使劲点头:“是啊是啊,那我呢?” “他走回去。”敏敏毫不客气地瞥了他一眼。 “……”蛋蛋下巴都在抽动,伸出食指指着敏敏,“你,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 这算是琼瑶剧的经典台词了,下一句“我哪里无情,哪里无义,那里无理取闹”,后头还有一大堆,整场演完得有好几分钟。 顾辛夷遂趴在栏杆上看好戏,趁着这机会还动了动脚,缓了缓十厘米高跟鞋带来的压力。 哪想到敏敏只是冷哼一声,环着胸扬了扬下巴,道:“对,我就是无情,就是无义,就是无理取闹。现在,我要无情地开走你的车。” 什么叫秒杀! 顾辛夷看得是目瞪口呆,心里为蛋蛋心疼了三秒钟。 地下停车场有车辆驶出,打了前灯,几人连忙绕到路边,让开地方。 顾辛夷伸手挡了挡灯光,移开时候,车子的窗户降了下来。 是秦湛。 参赛团队求知如渴,陆教授又很好说话,这时候才离开不奇怪。 顾辛夷有些紧张,凑近了敏敏。 “要带你们一程吗?”后头的车窗也降了下来,陆教授探出个脑袋来,乐呵呵地笑着,“我们这边还空着。” “要的要的。”蛋蛋忙点头,推着顾辛夷过去,“能把她带回去吗?” 顾辛夷有些纠结,抬眼看了看秦湛的反应。 他径直下了车,拉开车门,示意让她过去。 顾辛夷走得有些慢,蛋蛋又推了她一把:“学妹,我的二人世界,就委屈你贡献一阵了啊。”他看了看敏敏,嘿嘿地笑。 顾辛夷白了他一眼:“我不是学妹,我是雷锋。”她今晚,真是把雷锋精神给贯彻到底了。 秦湛单手插着口袋立在门边,顾辛夷说了声谢谢,弯腰坐了进去。 她熟稔地系着安全带,却不想秦湛却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你的口红,被吃掉了。”他一字一顿地说着,还皱了眉头。 顾辛夷透过反射镜看,果不其然,口红已经淡了色彩,她捏了捏手里的矿泉水瓶道:“喝了点水。” 秦湛敲了敲太阳穴,道:“什么味道的?” 顾辛夷:“就是水的味道啊。” 秦湛无奈解释:“我问的是口红。” 顾辛夷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口红啊,这……”她想了想,“好像是玫瑰花味道的吧。”原谅她喝水的时候真心没有注意到口红,只是依稀记得涂抹时候,抿唇感受到了一些。 秦湛闻言皱眉,半晌倾身伏下来。 顾辛夷被吓得直往后靠。 他鼻子翕动,嗅了好一会,才心满意足地站起来,道:“还有蜂蜜的味道。”他笑得澄澈干净,得意洋洋地替她关了车门。 顾辛夷没料到他的反应,只觉得脑仁突突,暗自舔了舔唇角。 好像…… 还真是甜甜的啊。 她这边刚上车,敏敏就把小电驴钥匙扔给了蛋蛋,也进来了。 “教授,麻烦你们了啊。”敏敏说道,“我和顾学妹住在一块,到时候在路口把我们放下来就行了。” 她们其实不住在一栋,敏敏比她住的更远一些,敏敏不过是不放心她大晚上一个人上了教授的车。 想到此,顾辛夷心里划过一到暖流。 秦湛“嗯”了一声,踩了油门。 顾辛夷就看着蛋蛋捧着车钥匙,被经过了…… 她回头看了看敏敏,敏敏还颇有心情地和陆教授说着一些专业问题,她突然就明白了所谓一物降一物是什么意思。 蛋蛋在原地伤心了好一会,拧了车钥匙,开着小电驴嘟嘟嘟地追上来,冲车内气鼓鼓地喊了声:“顾学妹,你说得对,这速度还没有我的小电驴快!”然后加大油门竟超了秦湛的车。 顾辛夷正是又看好戏来着,哪成想被无辜牵扯进了这趟浑水。 她怯怯地看了看秦湛,秦湛也正歪着头看她。 下一刻,白色的车如离弦的箭一般,倏地将蛋蛋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怎么样?”秦湛挑眉问。 顾辛夷一脸蒙逼。 突然觉得高冷的秦教授好幼稚了有没有!有没有! 害怕秦湛兴师问罪,顾辛夷连忙解释:“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得是堵车时候会开得比较慢。” “哼。”他又加快了速度,在拐弯处来了个漂亮的技巧性动作,“我当年,可是职业选手。” 第42节 顾辛夷被他这速度吓得惊魂未定,恍恍惚惚地点头。 “你怎么不夸我?”秦湛不满意。 “我在想这路口会不会有监控录像和限速标志。”顾辛夷诚实回答,“最近扣分抓得挺紧的。” 秦湛:“……” 秦湛慢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开到了路口停车,顾辛夷和敏敏同他道谢。 回到宿舍,正是十点半,顾辛夷打开了打开了电脑,坐等学神给她发来c语言作业答案。 学神的头像正黑着,她重新把学神的动态翻了一遍,他的q.q等级很高,动态却少的可怜,就她一个人点过赞。 顾辛夷琢磨着大概是学神和学神的朋友都比较高冷的缘故。 等了一会,学神不在线,她趁着机会洗了个澡。 她很少用电脑,用手机的时间占大多数,但c语言文件只能在电脑上打开。 学神【芙蓉花】的头像亮了起来,一条新动态也随之发了出来—— “蜂蜜味道,很甜。” 顾辛夷连忙点赞套近乎,评论道:“学神多吃蜂蜜,对身体有好处!” 学神很快回复:“我也是这么想的。” 开始对话了,顾辛夷也就放开了胆子,腆着脸问他要作业答案。 学神爽快极了,发了c语言文件过来。 她一共有十道作业,学神却发了十一个文件,她全都保存到电脑上。 “这最后一个是什么?”她问。 “打开你就知道了。” 因着好奇,她按捺不住点开去看。 屏幕上出现程序加载中的字样,过了一会,屏幕却突然卡住了,最后陷入了一片黑。 连指示灯都关闭了。 顾辛夷一惊,顿时感到大事不妙来,她长按开机键重新启动,却于事无补,连忙用手机查了查情况。 万能的度娘给出结果:中病毒。 长叹一口气,顾辛夷愤愤然打了豆豆的电话:“你暑假拿我的电脑做了什么?” 豆豆想了想道:“看黄|片算吗?” 顾辛夷:“……” 豆豆那边兴高采烈地分享:“少女,要种子吗?要资源吗?高清□□,囊括海内外,包君满意。” 顾辛夷败下阵来。 看来只能拿去修理了。 顾辛夷伤心欲绝,学神发来的作业她存在了电脑里,没有即时备份。 想着c语言的可怖,顾辛夷只能厚着脸皮再去求学神:“学神,能把作业再发一遍吗?我的电脑中病毒了。文件都还没有看。”她发了满屏幕的哭脸。 对话框那头沉默良久。 直到五分钟后才重新有了消息:“……” 点点点点点点。 又是六个黑点。 那朵红艳艳的芙蓉花头像再次黑了下去。 杳无音信。 顾辛夷虎躯一震,再次感受到了来自学神的森森的恶意。 * 秦湛给自己倒了杯蜂蜜水,甜甜的。 但不久,他就喝不下去了。 这个世界似乎对他有森森的恶意。 电脑里他写的c语言程序还在运行。 这对他来说很简单,十道题目不过敲敲键盘就出来了。 最复杂的是最后的附加程序,他写了一千多行代码,环环相扣,半点差错不能出。 他写了一整天。 程序的初始步骤要求输入姓名。 只有一个名字能使它运行开来。 顾辛夷。 她是程序的唯一解,尔后是自动运行阶段,会出现满屏幕的爱心和对白。 他把剩下的蜂蜜水全都喝完,重新登录q.q,把十道程序发给了窗口里唯一的联系人。 【表白日记】: 不想写日记。 但还是要总结教训。 以及,这样的失误是个小概率事件。 ☆、第 36 章 电脑因为难以启齿的原因中了病毒,顾辛夷觉得实在是没有比她更点背的人了。 她试了许多度娘给的方法来拯救电脑,最终都无济于事,只能在第二天抱着它去了修理店。 科大藏龙卧虎,店老板趿拉着拖鞋,顶着一头鸟窝似的乱发,就出来了。 顾辛夷把电脑递上去,老板打了个哈欠,随意得两眼就上手操作了:“怎么中的病毒啊?” “……”顾辛夷没好意思说,便吱吱唔唔地回答:“不,不太清楚。” 老板点了点头,看了看她,嘿嘿笑,也不说话。 他很是熟练,似乎处理多次了,很快就解决了问题。 想着可能还有病毒残余,顾辛夷便要求重新装个系统,老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打了个哈欠继续操作。 他捣鼓了没一会,电脑便好了个彻底,顾辛夷捧着它直冒星星眼,竖着大拇指夸赞道:“您这一身本事,真是绝了!” “没什么。”老板眨了眨根本就睁不开的眼睛,道,“这种病毒,多看点黄|片自己就练出来了。” 他语气揶揄,对顾辛夷说:“年轻人,我看你也是同道中人啊。嘿嘿。” 顾辛夷不解,老板小声地问她:“咱们分享一下资源,怎么样?”他两个熊猫黑眼圈特别明显,“我这高清无|码,囊括海内外,包君满意。昨晚刚看了一部!” 顾辛夷心里一阵草泥马呼啸而过。 突然好想把豆豆打一顿怎么破! 她从修理店落荒而逃,路上又遇见了石磊。 石磊也顶了两个和修理店老板一般的黑眼圈,眼神飘忽。 “学妹,我可是被坑惨了。”蛋蛋大呼,模样比窦娥还惨。 顾辛夷往坏处想:“你昨晚,是不是也对着黄|片|撸来着?” 蛋蛋一泡眼泪含在眼眶里,顿时就被吓得缩了回去:“胡说什么!”他语气严肃,“我这么纯洁的人,要撸也是对着敏敏的照片撸!” 顾辛夷:“……” 顾辛夷抱着电脑就问:“那你到底是怎么了?” 蛋蛋惨兮兮地哀嚎:“昨晚我一时冲动,加了会车速,半路车子就没电了。我,我推了半小时,才把车子推回来!” 他唱作俱全,顾辛夷脑补了一下画面,漫漫长街,他一人推着车,边走边落泪,遂忍不住大笑起来。 蛋蛋气呼呼地瞪她,她连忙捂住了嘴,说道:“蛋蛋学长,我是真同情你,但,但就是太搞笑了,哈哈哈哈!” 她还是忍不住笑,蛋蛋也无所谓了,道:“我在路上给敏敏打了个电话,你知道敏敏说什么吗?” “说什么?”顾辛夷忙问。 蛋蛋气不打一处来:“她说,幸好开车的不是她!就为了这个,我一晚上没睡着。” 顾辛夷:“……哈哈哈哈……”她总算是有了安慰,终于找着一个比她更惨的人了! “你就不打算谴责一下敏敏吗?”蛋蛋提议道。 顾辛夷感同身受地点点头,道:“她无情,她无义,她无理取闹。” 蛋蛋:“……” 顾辛夷笑得肚子抽抽。回到宿舍,贾佳正在写新闻稿件。 贾佳是个欢实又文静的姑娘,写的一手好文章,在院学生会赵新时候没费多大力气便进了新闻宣传部。军训时候的写了好几篇稿子均被转载多次,如今从实习转正,每天忙活着赶稿件。 见顾辛夷回来,贾佳连忙端茶送水做足了姿态。 顾辛夷把电脑放下,受宠若惊:“这是怎么了?” 贾佳搓搓手,憨憨笑着问道:“你……和秦教授关系怎么样?” 秦湛。 顾辛夷心里“咯噔”一下,眼神游移:“就那样,和你,和你们差不多。” 每个人的生命里总会遇见一些过客,佛说是上辈子的缘分。 她不甚在意,可秦湛不同。 第43节 他离她忽远忽近,却分明地表现出来好意。 贾佳搬了椅子坐过来,急忙道:“什么叫和我们差不多,差多了好吗?” “我和他真的没有什么!”顾辛夷红了一张脸,小声地否认。 “怎么可以没有什么!”贾佳沉痛道,“必须得有些什么啊!” “说,秦教授是不是让你搭过顺风车?”她又问了。 顾辛夷咬咬唇,点头。 “他是不是还带你去了医院?” 顾辛夷又点头。 “你是不是还帮去过他办公室?”贾佳片刻不停。 顾辛夷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小声地嗯了句。 “那你还说没什么。”贾佳送了一大口气,抱住顾辛夷道,语气激动,“现在你就是我的救命稻草,你可一定得帮我这个忙!” “啊?”顾辛夷没反应过来。 贾佳就和她解释开了。 院里新闻宣传部要做一期风采人物展,成员商讨来商讨去,认为秦湛正是风采人物里最具风采的一个,便将人物定了下来,还放在人物展的第一位。 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吸引眼球。 秦湛的名声响亮,可一不带学生,二不爱说话,众人对他知之甚少,这一期展示如果做成,定会引来更多的关注。 “你不知道啊,昨天晚上科技节的一场比赛过后,秦教授那叫一个火的一塌糊涂,朋友圈和空间全被他的消息给刷爆了。”贾佳啧啧赞叹,“他秒杀自行车锁小队的那一招简直是杀人于无形,一针见血,我光是听人说就够激动的,诶,你昨晚就在现场,怎么样,是不是从学到超级多?” 顾辛夷听她这么一说,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又舒舒服服地放了回去,她想了想,回答道:“类似于第一次华山论剑。” 贾佳崇拜地不行:“是不是刀光剑影,真气四溢?最后秦教授华山证道,武功天下第一。” 顾辛夷幽幽道:“不,是华山太高,我等凡人,爬不上去。所以根本什么也没看着。” 贾佳:“……” 这次风采人物展,贾佳自告奋勇,承担了最重要的采访环节。 那么问题就来了,怎么才能约到秦教授采访呢? 贾佳抱着一丢丢的希望,缠着顾辛夷和秦湛说。 “回头请你吃甜筒,每天一支!”贾佳双手合十,替她拿了手机,恭恭敬敬地递上去,“还请你吃个小蛋糕。” 顾辛夷是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可招架不住敌人的势力实在强大,硬着头皮接过手机,点开微信,向他说明意图。 贾佳紧张兮兮地盯着屏幕,口里念念有词:“一定要答应啊,一定要答应啊。” “你室友?”秦湛那边回复。 顾辛夷:“是是是,是我室友。” 秦湛那头又没了消息,贾佳心从高空坠落,碎成了渣渣。 隔了好半天后,秦湛同意了:“可以,周日下午,我办公室,你带她来。” 你带她来…… 顾辛夷咬咬唇,书桌挂钩上的国光通行证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 贾佳在一旁乐得大呼小叫,搬了凳子回去准备采访内容去了。 顾辛夷端着手机翻看了许久同秦湛的聊天记录,心里波浪翻涌。 * 三天后。 秦湛和她们约定好的时间。 明明是下午,贾佳却起了个大早,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遍采访稿,又挑了身得体的衣服,她心情好,连午饭都多吃了两口。 顾辛夷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哪门子的风,也在衣柜里挑挑捡捡,换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最后选了条白色束腰连衣裙,带了对漂亮的耳环。 她在镜子里左右端详,想了想,还是从化妆盒里拿了只口红,涂在了唇上。 比科技节那天的颜色浅淡,是樱花粉色,带着润泽的光。 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还是有蜂蜜一般甜甜的味道。 她本就容色绮丽,这么一认真打扮真真是摄人魂魄。 童如楠怔怔地看了好一会,伤心地问着:“女神,你是不是要去见男朋友?你说实话,我承受得住。” 男朋友…… 顾辛夷脸上飞上了两朵红云,更衬地眉梢红痣镶了金边一般的璀璨,她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我没有男朋友。” 她越说越磕巴,童如楠是万分不信的。 贾佳无奈出来解释缘由:“咱们是去见秦教授,当然马虎不得啊。” 顾辛夷也点头。 童如楠闻言眼睛都瞪大了一圈,捧着脸又做起了迷妹状:“能帮我要张签名吗?”她从书桌上拿了张照片过来,“签在这上面。” 照片上是秦湛的特写。 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装,坐在靠近走道的一边,低垂着头看着手里的手机。 他清俊的眉眼笼在窗外射进来的月光里,干净地像是一副画。 科技节时候有许多人偷拍他,这只是其中一张而已。 顾辛夷的视线从他的眉骨划下,定格在了他的手机上。 画质并不是特别清晰,但她还是能认出他手机上的图案。 还是她。 一直是她。 顾辛夷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想把视线从他手机上移开,又忍不住一看再看,脑子里混混沌沌。 他是不是没有更换手机桌面的习惯? 还是没有忙到挑选新桌面的时间? 亦或者…… 顾辛夷不敢再细细想下去。 她看了看身上的白色连衣裙,想了想,又拿出一套牛仔裤白体恤换上,把耳环取了下来,唇上的口红也给卸掉了。 “诶,美人,你怎么换了一身打扮啊?”卫紫将作业收拾好,问道。 她这么一说,贾佳和童如楠也顾不得再花痴秦湛的照片,转过来看顾辛夷。 顾辛夷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嘴边找了个借口:“那条裙子有些不合身。” 童如楠却不干,打破沙锅问到底:“哪里不合身了,挺合身的啊?多漂亮啊。” 顾辛夷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吐出一个字来:“胸。” “……”叽叽喳喳的童如楠瞬间就安静了,她看看自己的飞机场,再看看顾辛夷的喜马拉雅山,无语凝咽。 * 下午两点,顾辛夷领着贾佳刷卡进入光电国家实验室。 正等电梯,二胖也小跑着过来了,见到顾辛夷有些惊喜:“学妹!好久不见哪!” 顾辛夷拉着贾佳同他打招呼。二胖比上次时候更瘦了一点,脸上都看得出轮廓来了,只是黑眼圈也愈发深了,跟撸了一晚上片子的修理店老板有得一拼。 顾辛夷就问了:“这段时间辛苦了吧?” “嗯嗯。”二胖头如捣蒜,含着两泡眼泪,泪眼汪汪,“你是不知道啊,最近秦教授心情坏到爆炸,和陆教授一起做申请了好几个项目,我们每天泡在实验室,起早贪黑,都快累成狗了!秦教授还不满意,设了各种参数值,非要我们达到目标。” “教授心情不好?”贾佳连忙记笔记,“为什么啊?”作为一个合格的记者,就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敏感的嗅觉。 电梯到了一楼大厅,二胖同他们一起进去,边走边说:“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好像陆教授调侃说是电脑坏了。可能是丢了什么资料吧,总之秦教授最近就是个活火山,看起来不声不响,其实一点就炸。”他感叹了两句,又问道:“你们这是去干嘛?” 电脑坏了。 顾辛夷又想起了自己因为难以启齿的原因坏掉的电脑,悲愤不已,她回答道:“去炸传说中的秦火山。” “……”二胖肃然起敬,道,“壮士,一路走好!”想了想,又补充道,“看在师兄妹一场,我会帮你收尸的!” 顾辛夷:“……” 【表白日记】: 有时候,讨好室友也是革命路上不可缺少的一步。 曲线救国,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以上,是老陆说的。 如果不行,我就—— 弄死他。 ☆、第 37 章 二胖走到陆教授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进去之前又给了顾辛夷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贾佳因此有些胆怯,抱着顾辛夷的胳膊:“我们会不会一不小心惹怒了教授,被他灭口?” “应该不会。”顾辛夷说道,“他办公室里没有武器。” 贾佳:“……” 顾辛夷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上去。 她敲门,实木门发出暗沉低哑的震动。 门很快从内部打开,秦湛单手拿着电话,放开门把手朝她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和贾佳坐到沙发上。 第44节 他转身踱步至窗台边。 顾辛夷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觉得他说英文的声音也格外好听,像是从腹腔中发出来的,带着悠远的韵味。他该是在同美国的同行交流,不疾不徐地说了许多专业词汇,这时候的他仿佛一个巍然不动的君主,没有什么能让他心生疑难。他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秦湛转过身来,眉峰微微皱起,他似乎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扭身看着窗外。 “……two months later……ok……(两个月以后)” 这一句话顾辛夷听得清晰。 如今近十月底,两个月以后,将会是学期末。 秦湛挂断了电话,给她们倒了两杯水,再将白大褂脱下,挂在了衣帽架上。 他是那种特别能把白色传出感觉的人,时而像是月亮,清幽雅致,时而像是雪顶,凛若寒冬,但他的澄澈的眼睛总能显出干净的纯度。 贾佳对着他脱下白大褂时候的行云流水犯起了花痴,顾辛夷却注意到,他里面也穿了件白色t恤,以及蓝色牛仔裤。 和她的一样。 她有些后悔换下了连衣裙了。 秦湛坐在了她们对面,锁骨从t恤领口显现出来,锁骨下方有飘逸的黑色痕迹,像是一串纹身,黑白映照,愈发衬得锁骨性感。 顾辛夷有些口干舌燥,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他给她们拿的是白瓷水杯,上面绘着卡通插画,她的这只上面是个小男孩。 水入唇齿,她感受到甜甜的味道,依稀还有花香,她往杯里仔细看了眼,里面有盛开着的玫瑰花上下起伏。 蜂蜜玫瑰花茶。 她涂过蜂蜜玫瑰味道的口红。 “好喝吗?”秦湛也拿了只水杯,顾辛夷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了他杯子上的小女孩,她别开眼瞅了眼贾佳的杯子,上面只有一颗小树苗。 贾佳回答说好喝。 秦湛就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视线在她们身上环绕,开门见山:“我已经好了,你们要问什么就开始吧。” 也许是心理暗示的缘故,顾辛夷总觉得他喝水时候的视线总在她的唇上打转。 贾佳初时还受了二胖的惊吓,怕这座火山不时就爆发出来,可秦湛却完全不是二胖说得那样。她又看了看边上的顾辛夷,心里底气足了不少,拿出纸和笔,又怯怯地问了句:“可以录音吗?” 秦湛同意了,贾佳又拿出手机点开录音设备,才开了一小会,系统却提示内存不足。 贾佳慌张,不敢说出来,赶紧拉了拉顾辛夷的衣服向她求助。 顾辛夷见状只能拿了自己的手机出来录音,又给了贾佳一个安心的眼神。 贾佳硬着头皮上,却见秦湛非但没有不满,还笑了笑。 顾辛夷的手机摆在茶几上,秦湛也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放在茶几上。 他们的手机同样品牌,却是不同颜色,一个金色,一个玫瑰金,看上去像是情侣版。 贾佳先是说了一些客气话问候了下秦湛,拉近一下距离,之后便开始了正题。 她问了许多关于秦湛事业上的情况,秦湛言简意赅地概括,皆是点到即止,绝不多说,也不过多炫耀,有种深藏功与名的风度。 顾辛夷替贾佳高兴,觉得秦湛今天特别好说话。 “据消息称,您在做一项关于太赫兹光电子技术的项目,能具体说说这是什么吗?”贾佳也跟打了鸡血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就来了,还多问了些内容。 秦湛喝了口水,语气淡淡道:“问google。” 顾辛夷、贾佳:“……” 秦湛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交叠着双腿,向后仰倒靠在沙发上,眼睛看着手机,又看着水杯。 顾辛夷决定收回她刚刚的想法,其实秦湛还是一样,一点也不好说话。 一句话就能噎死人。 还是不偿命的那种。 贾佳换了个思路,问他生活上的其他,这其实才真正是学生们感兴趣的部分,贾佳一直没敢问,她不清楚秦湛愿不愿意透露生活细节,但也不能不提,只是浓缩了几个问题。 “您平常喜欢什么运动?” “篮球。”秦湛似乎来了兴致,又坐直了,看了眼顾辛夷,道,“我还喜欢赛车,不过这边都是限速标志。” 顾辛夷想起晚上秦湛提过一嘴的“职业赛车”。 “赛车?”贾佳惊奇,“您喜欢赛车?” “嗯。”秦湛说,“我曾经打过黑拳,也玩过赛车,很疯狂,那时候总觉得生活有点没意思。” 他说得很轻巧,顾辛夷仍是可以从那些只言片语里勾勒出一个轮廓来,偏执无谓,肆意桀骜。 她握着水杯去看他,他也在看她,又温和地笑着。 和她想象的画面一点也不一样。 他还是很干净很简单,细碎的黑发落下来一些,有种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魅力。 贾佳被他说得话吓住了,没想到只是一句追问就问出这么多的故事来。秦湛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道:“这段可以不写出来吗?” 贾佳蒙蒙地点头,顾辛夷也点头。 他说得太过刺激,似真似假。 贾佳缓缓神,又问了:“那您喜欢什么颜色?” “白色。”他斩钉截铁地回答,“还喜欢紫色,那种浅紫色。” “哪样的浅紫色?” “辛夷花开时候的浅紫色。”秦湛说。 紫玉兰,别名辛夷,只是一般人都习惯称它为紫玉兰。 顾辛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全身都泛起了一层粉红色,好在穿着长衣长裤,只能在脸上显出来一些,趁着低头喝水的功夫,掩饰起来。 贾佳上大学以前并不知道玉兰的别称,她是新疆长大的姑娘,树木见得不多,但因为有个叫辛夷的女神室友,关于她的传闻在学校里多极了,贾佳也知道了不少,遂问道:“那您很喜欢紫玉兰?能说说原因吗?” “大概——”他拖长了尾音,说,“是因为它又漂亮,又好养活吧。” 又漂亮,又好养活。 这是秦湛挑选盆栽时候的要求,放在玉兰树上也同样。 顾辛夷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所谓的直男审美啊。 贾佳偷偷摸摸掐了顾辛夷一下,顾辛夷不明所以。 “其实大家都很想知道,您为什么从mit回到科大来。”贾佳朝顾辛夷抛了个眼神,又一本正经地问。 顾辛夷哼了哼,她知道这个答案啊,她老早就知道了。 秦湛对陆教授说过,她听见了。 原因高大上极了,她还觉得有些无地自容,秦湛的答案是“为了建设社会主义”啊。 秦湛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喝了口水,想了想说:“我年纪有些大了,祖父希望我能在三十岁之前成家立业。” 成家立业? 这和说好的“建设社会主义”不一样好吗?从治国平天下一下跳到修身齐家上面,顾辛夷很想问问他的觉悟是不是飞走了? 她疑惑地瞅了眼秦湛,秦湛却煞是认真地点点头。 贾佳觉得这个理由很靠谱,将它记了下来,但还是奉承了一句:“教授您可是年轻有为,哪里年纪大了?” “我已经过了法定结婚年龄三年了,而你——”他停了一下,说,“你们,还没有到。” 顾辛夷突然觉得秦湛不仅仅很在意自己的颜值,更是在意自己的年龄。 已经不止一次提过这件事了。 “您不知道,您可是我们的偶像。”贾佳说,“我们都很想了解了解您。” “了解我?”秦湛反问,“那我在你们心中是什么样子?”他说得不经意。 贾佳回答:“高富帅。” 他没做声,目光直直地看着顾辛夷。 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心里。 顾辛夷深吸一口气,小声道:“不真实。” 可不是不真实吗?不真实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不真实地一次次和她相遇;不真实地请她吃饭,送她水果和花…… 她对他的了解少得近乎可怜,从旁人的议论里勾勒出一个不真实的幻影来。 秦湛支着太阳穴,敲了敲,启唇开口: “我其实很真实。我早上七点起床,会在操场上跑几圈,晚上十一点休息,休息前会喝牛奶。我开心的时候会看看英剧美剧韩剧,不开心的时候会虐一虐研究生。我喜欢玩开心消消乐,不喜欢玩英雄联盟。我不会挑水果挑食材,但我正在学着做菜。我喜欢吃肉,不喜欢蔬菜,喜欢喝有味道的牛奶,不喜欢纯牛奶。我不去夜店,可以喝点小酒,会弹吉他,会钢琴,没有洁癖。”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对了,我怕黑,还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下雪,更不喜欢看鬼片。” 顾辛夷恍惚间一滞,她也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下雪。 所以她报志愿时候完完全全忽略了北方的所有高校。 贾佳问:“为什么不喜欢看鬼片?” 秦湛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我怕。” 贾佳又问:“为什么不喜欢冬天?冬天不是很漂亮吗?” 秦湛吸了吸鼻子,毫不客气地评论:“因为很冷。” 贾佳、顾辛夷:“……” 突然觉得他好任性了。 “您有女朋友了吗?”他姿态没有摆起来,贾佳就把最想问的那个问题给问出来了。 “没有。” “那您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秦湛忽然就不回答了。 他的视线似乎在顾辛夷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斟酌,顾辛夷又装出喝水的样子。 第45节 蜂蜜玫瑰花茶被她喝了个底朝天,微醺的花香气味里,她听见秦湛开口说—— “我喜欢我喜欢的女孩子。” 还是很任性的回答。 但他有足够任性的资本。 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贾佳的采访终于结束。 顾辛夷将手机的录音键按下,保存下来,准备回头再发给贾佳。 把手机放回包里的时候,又看见了童如楠塞到她包里的那张照片,童如楠一再嘱咐,要要到秦湛的签名。 顾辛夷看了看起身坐到办公桌前的秦湛,还是走上前去:“秦教授,能麻烦您给签个名吗?”桌上摆了那天买回来的长寿花,开得红艳艳的。 秦湛正在开电脑,闻言看去。 照片里是他的侧脸。 电脑也开了机,屏幕亮起来,还是她穿军装的模样。 两厢思绪。 秦湛抿抿唇,有些不满意:“这张不帅。”他鼓着嘴,“你去休息室床头的抽屉里拿一张照片来。” “啊?”顾辛夷有些懵懵懂懂,还是照做了。 休息室的门正大开着,她顺着指挥走过去,床头摆了盆盆栽,是那天买的玫瑰。 左右两侧都有抽屉,她选了最靠门的左侧抽屉。 拉开时候,里面有件衣服,运动服上衣,有淡淡的荧光闪烁。 秦湛大步走了进来。 【表白日记】: 我其实喜欢胸大腰细的女孩子。 因为她胸大又腰细。 但我怕她说我下|流。 但其实,她如果是平胸也没关系。 我可以为她改变我的审美。 ☆、第 38 章 秦湛床头的玫瑰已经完全绽放,冶艳却不媚俗,花瓣小得只有指甲盖大,惹人怜爱。这样娇嫩的花一向不好打理,他却把它呵护得很好。 视线向下,抽屉里的运动服发着荧光,顾辛夷往下翻了翻,并未曾看见照片,她意识到自己该是打开了个错误的抽屉。 是右边那个。 顾辛夷正准备关上抽屉,起身绕过去。 身后有声音响起,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促。 顾辛夷连忙负着手,站到一边,小学生似的低着头,她主动认错:“对不起教授,我弄错了抽屉。” 秦湛罕见地语气慌乱:“你看到了?” “看,看到了。”顾辛夷应答。 他的心像是被丝线密密地缠着,空气都凝滞了,秦湛尽量忽略耳根的热度,看了看她的表情。 她脸上百分之五十的迷茫,百分之三十的不解,百分之二十的局促。 唯独没有一分一厘的羞涩或是喜悦。 秦湛一弯腰就把抽屉里的运动服拿了出来,摊开在手里。休息室里拉了窗帘,光线晦暗,衣服正面的荧光有些微弱。 秦湛突然有了想把当初给他做荧光字体的店子砸了的冲动。 居然糊了! 居然糊了! 居然糊了! 大抵是由于颜料的挥发性,印刷的字体已经凝成了一团,再也辨不出细节来。 顾辛夷还在看着自己的脚尖,就听着秦湛冷冷地笑了笑,有些渗人。 他用力地把衣服甩在了地上,走到另一侧开了抽屉拿了照片。 动作幅度大的出奇,“啪——哒——砰——”几道声音连连响起。 顾辛夷瑟缩了一下,跟着他出了房间,回了办公室。 桌上还摆着偷拍了他的照片,秦湛心情突然就好了一些了。 “好看吗?”他把照片摆出来,同童如楠拿来的那张摆在一起。 都好看的。 不管是不经意间的侧脸还是他的写真。 秦湛拿了支笔,在照片一角签上了他的名字,笔锋圆润,掩藏着隐隐锐意,他自己也满意地瞧了两眼,递给她。 顾辛夷收下,心里怦怦跳,想到童如楠的千叮咛万嘱咐又冷静下来,道:“能把这张也签上吗?” 秦湛露出个勾勾唇,露出个笑容,眼睛眨了眨,说:“可以。” 他签字的时候白色t恤的领口落下来一些,顾辛夷就看见那行黑色的字迹在他笔直的锁骨下方招摇。 是花体的外文,连缀极多,她辨认不出来。 他在夏天时候一度喜欢白色衬衫,就算是短袖,扣子绝对也只解开最上面的一两颗,更多情况下会扣得严严实实的,像这样看清他完整锁骨的时候,几乎没有。 贾佳整理了所有稿件笔记,等待秦湛签名的功夫,朝着他看了又看。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淡淡地问了句。 “您有特别喜欢的一句话吗?格言什么的?”贾佳抱歉,“我们想把它作为主题。” 秦湛握着笔的手微滞,笔尖还停留在照片上,泅开一片黑影,他扯了扯领口,沉声道:“有。” 贾佳欣喜地期待着,顾辛夷也暗暗留心。 那大概会是他纹身的含义吧。 喜欢到纹在身上,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 秦湛把笔盖一拧,抬眼看了看顾辛夷,歪着头道:“不告诉你。” 顾辛夷:“……” 被他吊了半晌的胃口,顾辛夷也没多大失望,秦湛惯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贾佳就有些尴尬了,又不敢多说话,只把眼神递给顾辛夷。 顾辛夷把照片都收起来,又客套了几句,带着贾佳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出门时候又碰上了二胖,二胖捧了一摞文件从陆教授办公室取经回来,见她们毫发无伤,格外稀奇:“怎么样?秦火山有没有爆炸?” “没有没有,秦教授人好的不得了,根本没有你说得那么可怕。”贾佳呲他,“除了有些问题比较他回答地比较奇怪之外,都挺好的。” 二胖黑眼圈和黑眼珠一块瞪着她俩,“我去!怎么可能啊!” 他一个人嘀嘀咕咕:“我们这两天明明被虐得是死去活来的,怎么你们就跟没事人似的?难不成教授还有性别歧视?” 顾辛夷想到秦湛说“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虐虐研究生”不禁偷笑,又想起来什么,问道:“二胖师兄,你们最近在做的项目是不是很难啊?” “嗯。可难了。”二胖重重地点头,“这一块在国内还是空白,国际上也很少有人做,做出来了成绩肯定会很好。” 二胖看她很是感兴趣的样子,悄悄和她说:“看在咱们是同门,你和秦教授关系又这么好的份上,我还给你个消息。”他跟打小报告似的,“其实美国那边也对这个项目感兴趣,不过初始资料都捏在秦教授手里,秦教授不带他们玩儿。嘿嘿,秦教授现在带着我们飞呢!没工夫搭理他们。” 他傻笑着样子让顾辛夷一阵鄙视,严肃认真道:“二胖师兄,以你一百七十斤的体重,根据牛顿定律,估计很难克服重力飞起来。” 二胖:“……” 出了电梯,二胖就像只自由的大熊猫奔向了实验区,他虽然一直在念叨着累,但精神上格外充实。 顾辛夷抬头望着三楼的阳台,秦湛的窗户反射着十月末旬的天光。 梧桐叶落,天气幽幽转凉。 * 顾辛夷在电脑前把手机里的音频导出来,再传给贾佳。 大概是吹了冷风,她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赶紧又裹了件外套。 贾佳正捣鼓那一堆资料,她只负责采访,别的信息都靠其他人整理,信息太多了,每一条还得多次核实。 顾辛夷见她忙得紧,便给她打包晚饭带了回来吃,卫紫去了后山夜间骑行。 回来的时候宿舍里正放着秦湛的采访音频,童如楠一边瞻仰着手机里的照片,一边感慨:“妈呀,这声音,简直苏炸了!” 顾辛夷把晚饭递给贾佳,又把童如楠要的签名照片一同拿过来。音频正巧放到了秦湛说兴趣爱好的一段。 “那您很喜欢紫玉兰?能说说原因吗?” “大概——是因为它又漂亮,又好养活吧。” 童如楠一向是个脑洞开得极大的可爱的女孩子,见顾辛夷走过来突然就说了:“诶,女神,你也叫玉兰啊,也漂亮也好养活啊。教授是不是说你来着?” 顾辛夷赏了她个爆栗,敲在她脑门上:“我又不是花!” “谁说你不是花了?”童如楠笑嘻嘻,“你是咱们院花,还是校花,咱们404最漂亮的一朵高岭之花。娶回家,顶呱呱。” 秦湛给了两张签名照,童如楠也没有都要,还是只拿了自己的那一张,另一张还给了顾辛夷:“咱们一同瞻仰,一起膜拜哈。” 顾辛夷睨了她一眼,接过照片,回书桌前整理一番。 腿伤那回买的药同社团的宣传单放在一起。秦湛给她付过钱,她到现在也没找得到机会还给他,这个人情估计是得继续拖下去了。她拿着宣传单看了看,准备把没用的都丢到垃圾桶里去。 手语社的宣传单也在其中,报名截止时间还未到,仍是有效的。像这样的兴趣社团,几乎只要你想来便可以随时报名。 顾辛夷开学到现在除了礼仪队哪个社团都没有报;贾佳报名了新闻部,每天忙得不亦乐乎;童如楠凭借着高中出过的cos,一举进入心仪的动漫社;卫紫则加入了自行车长征社,颇有些在大学里靠骑行走遍大江南北的意思。 第46节 只有她还是漫无目的地漂浮,像是浮萍。身边有许多人都定了个小目标,比如炮叔拖着一条残废的腿每天跑外面上托福课,他大学一毕业就会出国;敏敏今年要在实验室做出成绩来,为她的保研加光添彩;比如蛋蛋想更进一步,做上全校的学生会主席。大胖在实验室埋头不出已经一个月,二胖跟着陆教授吃肉,三胖在两年的辅导员合同期满后能直接选择导师继续念研究生。 还有秦湛。 他的目标就更遥远了。 顾辛夷想啊想地,就停不下来了,她摸了下耳朵后面的静音纹身,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宿舍里还在放着秦湛的音频文件,断断续续,贾佳边听边写下来。 顾辛夷听见了自己说话的那一段,她声音这时候听起来飘飘渺渺的,轻得像羽毛一样。 她说秦湛不真实。 童如楠本来去啃苹果了,这下子立马又把椅子搬了回去听。 “我其实很真实。我早上七点起床,会在操场上跑几圈,晚上十一点休息,休息前会喝牛奶。我开心的时候会看看英剧美剧韩剧,不开心的时候会虐一虐研究生。我喜欢玩开心消消乐,不喜欢玩英雄联盟。我不会挑水果挑食材,但我正在学着做菜。我喜欢吃肉,不喜欢蔬菜,喜欢喝有味道的牛奶,不喜欢纯牛奶。我不去夜店,可以喝点小酒,会弹吉他,会钢琴,没有洁癖。对了,我怕黑,还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下雪,更不喜欢看鬼片。” 贾佳几乎是一句一句地在放,放一阵后就按下暂停键,将句子记下来。 顾辛夷也记下来了。 靠混混沌沌的脑子记下来了。 童如楠磕巴着苹果,吐词不清:“这简直就是比着绝世好男人的模板来的啊。” 贾佳也赞同:“我觉得这次新闻稿一发出去,绝对会引起堪比核爆炸的轰动。” 两人观点一致,就热络地讨论开了。 顾辛夷听着,又不想听了,点开手机带了耳机放着歌,开了很大声,盖过电脑的音频声音。 她照着手语社宣传单上给的报名方式,填了一份表,发到了对方的邮箱里。 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也总要走出自己的第一步。 * 秦湛在傍晚时候找齐了材料学教授和化学院教授,一起去了那家给他做运动服荧光字体的打印店。 小店里一下挤了三个穿了黑色衣服的男人,店主吓得不能自已。 “抢,抢劫,还是干嘛,我,小心我报警啊。”店主是个瘦削的青年,个子矮矮,拿了手机拨号。 秦湛弯腰,食指弹在他胳膊肘的麻筋上,再按了一下,刚刚拨了110的手机就落在了秦湛手里:“不想干嘛,就想教教你好好做人。” 这一手让店主瞪直了眼睛:“我,我一直是个好人,真的,连小强都没打死过一只!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有。”秦湛把手机摆到他面前,按了关机键,“你破坏了一桩姻缘。” 店主:“……”卧槽! 接下来的一小时里,材料学教授和化学院教授轮番上阵,重新替他补了补知识,秦湛之后还好心地给他留了个电话号码:“以后你做荧光字体,还是找这一家工厂做,他们承诺半年不褪色。” 店主:“……”卧槽! 出了店门,材料学和化学院教授一起八卦地问他:“是坏了谁的姻缘啊?” 秦湛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光电学院陆教授的。” 两位年纪也不小了的教授眼睛突然闪亮地堪比傍晚里的车灯。 陆教授的实力全校闻名,与之一同流传的,是他长达几十年的独身生活。 教授们对视一眼—— 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 贾佳的新闻稿件在晚上十点终于定稿,她把文件发在q.q群里,让室友先帮她找找有没有什么错别字或者语病。 顾辛夷喝着杯热开水加载开。她嗓子有些疼,喷嚏也不止,有些轻微的感冒症状。 上面写了秦湛的出生年月。这还是顾辛夷第一次知道。12月12日,赶上了淘宝的双十二。 她对他的身高也有了个明确的了解,一米八八,比她高了二十厘米。如果他是净身高的话。 底下罗列了一系列成就,每一项拿出来都高的吓死人。 卫紫这时候刚刚从后山骑行回来,这是自行车社团的日常训练,她出了一身汗,边擦汗边说起事情:“最近大家都不要去后山了,后山那条路最近不太平。”她语气很严肃,“有群飞车党最近在后山溜达,已经有几个人晚上散步的时候被抢了,据说其中三个男生路过打抱不平,反而全都住了院。” 后山的路上隔了五百米才有监控,而且晚上不清晰,警方也难以取证,后山也不是学校的势力范围,只能让学生尽量少去,争取不去。 宿舍女生心有余悸地点头,顾辛夷问:“那你最近训练还要去后山吗?” “不去了。”卫紫说,“我们改成在操场上绕圈子了。无聊死了。” 顾辛夷安慰她:“过一段时间就好,再说了,平地上练习也挺好嘛,我就喜欢平地。” 贾佳不客气地笑顾辛夷:“你现在的目标就是征服平地!之后才是星辰大海。” 顾辛夷作势要去打她,吵吵嚷嚷了一阵。 上次她骑自行车从坡上摔下来之后依旧没有放弃,换了贾佳做她的教练,再次学起。 贾佳比卫紫教得小心一些,一直让顾辛夷在平地溜达,这好几天晚上顾辛夷都加了餐,在操场和贾佳一起吃掉,贾佳胖了一斤,顾辛夷反而瘦了两斤。 童如楠还在认认真真地看着秦湛的文档,问:“你们说,秦教授说他打过黑拳还玩赛车,是不是真的啊?” “不知道。”顾辛夷说。 “假的。”贾佳觉得。 卫紫吃惊:“我去,还有这么牛|逼闪闪的人物啊?那碰上飞车党绝对能把他们干翻啊!” 贾佳给她泼了盆凉水:“我觉得秦教授就是说着逗我们玩玩,你听他采访的回答,真是够任性的。他平时那么高贵冷艳,怎么可能玩这样的东西。” 童如楠用眼神问顾辛夷。 顾辛夷沉默了,想了想才回答说:“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她有点感冒,所以带了鼻音,因此声音像是空谷幽兰绽放一般,这让习惯了她逗比模样的童如楠瞪大了眼睛:“女神,你居然也会装深沉!” 顾辛夷:“……” “诶诶,对了,我给你们看秦教授的微博啊。我们新闻部长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贾佳在q.q群里分享了一个链接,“有八成的可能是秦教授,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你们别乱传啊。仅供内部膜拜。” 微博界面请求跳转,顾辛夷点开进去。 关注人为0,粉丝数目为三万加,头像是一座冰淇淋一样的雪山。 签名是—— “你还会听见的。” 【表白日记】: 虽然她今天崇拜地找我要了签名照,但今天真的不想写日记了。 我要思考一下人生。 或者弄死一下老陆。 ☆、第39章 你还会听见的…… 这句话几乎深深地刻进了她长达一年的时光里,然后埋进了心底。 许多人或惋惜或敷衍地对她说过,她也对自己说过。 有时候有些事说多了就会成真,好的坏的,都有可能。 顾辛夷盯着所谓的秦湛微博头像看着,耸立的雪山下方是缭绕的雾气,有一缕橙色的光线破开层叠的云障,山峦形状独特,像是个硕大的冰激淋甜筒。 还是她最喜欢的纯牛奶口味。 顾辛夷鬼使神差地关注了他。 她的微博除了用来看些搞笑视频和实时热搜就是个摆设,可突然又关注了一个人之后,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的微博有些不一样了。 贾佳叫了声她,热水是定时供应,到了时间就会停水。 顾辛夷看得专注,这么一声喊让她一个激灵,把手机掉到了地上。 她忙捡起来,屏幕却已经碎开了一条长长的痕迹,周遭还有细碎的条纹。 “没事吧?”贾佳很自责。 顾辛夷不怪她,伸出手指在屏幕上面滑动了一下:“触屏没事,只是钢化膜出了问题。放心啦,明天我就去换一个。” 贾佳点点头,却还是说:“到时候贴钢化膜的钱我支付宝转给你。” 顾辛夷拿了换洗的睡衣,把头发扎起来盘在脑袋顶,揪了个丸子头,她也点点头,那颗黑黑的丸子就随着动作晃啊晃:“可以,不过主要责任在我,咱们一九开吧,你一,我九。”她若是拒绝,贾佳会一直有疙瘩。 贾佳被她呆呆的样子萌得一脸血,托着腮帮子看了好一会,才继续和新闻部的人讨论。 她这边已经完毕,只差交付给美工和排版做最后的收尾。 等顾辛夷洗了澡出来,贾佳就把最后版本给她看。 贾佳最终还是没把那段“□□拳玩赛车”的言论写进去,这一点上,她遵循了秦湛的意愿,其余内容增添删改不多,只是在最后出现了没有的一行字。 “特别感谢顾辛夷同学为本次采访提供便利。” “这是什么鬼?”顾辛夷将字体放大看清楚,有些头疼。 贾佳很得意:“这是我们商量后一致决定的,没有你,我们这次采访肯定成不了。” 新闻已经发出去了,顾辛夷再反对也没有意义。 次日是周一,一清早就是高等数学,往常顾辛夷一定会睡得早早,让自己不至于在课堂上打瞌睡,可不知怎的,她现在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打开了秦湛的音频文件,插上耳机,一遍一遍地听着。 秦湛的声音清冽干净,在深夜里,天地之间都湮灭了声息,她的世界里只听得到他的语句。 忽而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夜里下了一场秋雨,落了一地寒霜。 顾辛夷觉得有些冷,过了一会儿又觉得热。 第47节 她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先是一片刺目的白,再是深邃可怖的黑,最后黑白交织间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像是冰川融雪,清清泠泠。 她睁开眼睛,是贾佳再喊她:“辛夷,你发烧了,我帮你请个假,高数课就不去上了。” 顾辛夷烧得有些蒙,她想开口,喉管却干涩地厉害,最后从鼻腔里发出“嗯”的声音。 贾佳帮她泡了冲剂,又加了点消炎药,让她喝了,便急急忙忙出门上课了。 顾辛夷是风寒感冒,有些来势汹汹,再加上亲戚刚巧一同造访,更加难受。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宿舍里空荡荡的,大伙都在上课,落地窗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外是秋风吹落梧桐叶的呼啸声。 宿舍是上床下桌的设计,顾辛夷从床上下来想拿了温度计再测测体温。 她从早上开始就没吃东西,手脚发软,不小心就撞到了头,本来晕晕乎乎的脑袋就更晕了。 她顿时眼眶有些发涨,从抽屉里拿了水银温度计又爬上床去。 手机就摆在床边,量体温的时候她解锁看了看,一夜过去,音频还在继续播放。 她按了退出键。 消息栏里有许多提醒。 q.q里老顾和她发了许多最近应酬吃过的美食,还跟她说等她回来了,一家三口就可以每天一家吃过去,叫她在学校里要好好注意身体,最近要降温了,要裹得严实一点。 他还发了几张照片,是他和岑芮女士给她买的衣服,快递已经在路上了。 照片里拍进去了他和岑芮女士的脸,应该是商场里工作人员帮忙拍的,都是笑眯眯的。 老顾五大三粗,岑芮女士高雅富贵。 顾辛夷把99的聊天记录看了好多好多遍,然后回复说:“不用担心,我一切都好,今天高等数学课老师布置了好多作业,我得好好加油!还有,爸爸又变帅了!” 老顾同志回复神速:“是吗是吗?我也觉得我最近特别帅来着。你妈老说我胖了,还是咱们家花姑娘有眼光。” 顾辛夷回复着有些想哭,掰扯了个理由下了线。 她又去看微信的新信息。 岑芮女士总在微信上给她分享开心消消乐的通关消息,最新一条是今天早上288关过关。 她也发了衣服的照片过来,说,这都是妈妈选的,你爸选的那些可都丑死了。 两夫妻总爱斗点嘴,往常家里小打小闹之后,老顾同志一阵伏小做低,甜蜜话一箩筐。 但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大学明明和星城每隔多远,地铁高铁加起来不过三个小时。她开心的时候不是很想家,被高数c语言烦得头疼的时候也不想家,但现在宿舍里空空荡荡就她一个人,她就很想很想家了。 她好想回去。 生病的时候老顾总会花姑娘长花姑娘短地念个不停,岑女士也会从天上掉下来洗手作羹汤。 她在和岑女士的微信对话框界面上停留许久,好多委屈想说,最后只变成了一行开心的笑脸。 报喜不报忧。 她已经长大了。 微信里还有些聊天消息,顾辛夷扫过去,秦湛的消息在最后,他发了一条语音消息,时间是9点43分。 她按了播放。 “好点了吗?” 宿舍里依旧是空荡荡的,凉意从落地窗的缝隙和门板的缝隙里渗透进来。 秦湛的声音依旧清澈干净,她一遍一遍地放着,然后眼泪就掉了下来。 落在她碎了的手机屏幕上,泅开了一朵一朵的水花。 她吸了吸鼻子,打了字又删除,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回复。 体温计在她咯吱窝里夹了十几分钟,远远超过了。 顾辛夷看了看温度,37度6,低烧。 她把温度计收好下床,洗了把脸,梳了头发,去外面买点东西吃。 宿管阿姨那又寄放了给她的东西。 是老顾订的汤。 这一回,是鲫鱼豆腐汤。 汤色浓白,青葱细碎。 * 顾辛夷的这场病战线拉得有些长。 先是发寒发热了一晚上,之后就开始嗓子疼咳嗽。 因为翘了一节高数课,她周三上课的时候猫着腰坐在角落里,生怕被伍教授见着。 伍教授又穿了件格子衬衫,天气转凉,他就在外面加了件马甲,圆圆的肚子被包裹起来,刚巧是抽查到课人数,出勤率会计入学生的平时成绩。因此大家都很重视。只见伍教授拿着花名册就开始点名了。 这是几个班一起上的课堂,许多名字顾辛夷都没听过。 不多时就念到了顾辛夷班上。 “……樊阳初……” 没人应答。 顾辛夷对这个名字不熟,贾佳也扯着她衣服问:“咱们班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顾辛夷正想摇头时候,她们后头传来一声响亮的回答:“到!” 是拖着一条石膏腿,身残志坚的炮叔!还就坐在她们后头。 顾辛夷和贾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尴尬。 伍教授埋着头继续点名。 炮叔拿笔使劲戳戳她俩的后背,她俩都装死不回头。 炮叔哼的一声就踢她俩的凳子,顾辛夷还是准备装傻充愣到底时,就听到一声闷闷地惊呼。 回过头,炮叔脑门上流了冷汗—— 他用打了石膏的伤腿踢了她俩的凳子! 贾佳憋着笑安慰他,顾辛夷也安慰他道:“别担心,这说明你的脚没废,神经灵敏着呢!” “……”炮叔别过脸趴在桌子上,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伍教授终于把百来号人物都念完,其中贾佳也喊了到。伍教授环视一眼,“看样子出勤率不错,大家都很喜欢我嘛,那就上课吧。” 顾辛夷愣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似乎伍教授没有点她的名。 “这节课你也给我请假了?”她问贾佳。 贾佳摊手:“没啊,就请了那一天。” 顾辛夷皱着眉头,老老实实地拿笔记笔记。 等到下课,顾辛夷就蹿到讲台上去了,她老老实实地跟伍教授承认上节课没来的错误,又说她这节课没被点名。 伍教授圆圆脸圆圆眼瞅了她好几眼,笑得莫名,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把花名册亮出来,顾辛夷的名字下,两道红勾讨人欢喜。 这两次课,伍教授都给她算了出勤。 伍教授看她脸色还有些白,劝道:“身体最重要,不要把自己累到了。” 顾辛夷道了谢,愣愣地回了座位上。 贾佳正刷着手机,见她来就热切地和她分享八卦:“诶诶,你知道吗?据说咱们院的陆教授有情况了,老树开花找对象了!真没想到,陆教授居然这么多年了都还是只单身狗,真是心疼好几秒。” 顾辛夷也吃了一惊,“怎么可能,这消息可靠吗?” “可靠,怎么不可靠了?”炮叔哼哼唧唧,“这可是秦教授亲口说的。秦教授说的话还能有假?” 顾辛夷扯扯嘴角:“原来秦教授也这么八卦啊……” 突然就觉得他走下了神坛。 还是以这么尴尬的方式。 上课铃响,顾辛夷继续听着伍教授的课做笔记,她写了几页纸,写到最后写着写着,就变成了秦湛两个字。 满页满页的都是这两个字。 她悄悄拉开书包的拉链,将里面的照片拿出来看看,秦湛的签名印在上面。 她照着笔画重新练习。 * 几日之后,十月的尾巴便悄然溜走,十一月的前奏响起。 梧桐树叶纷纷落下,金灿灿地像是铺了条厚厚的织锦。 顾辛夷的感冒好得差不多了,吃过晚饭,她准备着去重新贴个钢化膜。 已经是傍晚,天际漫上来一层浅灰色的薄雾,篮球场的灯光亮起。 她边走边往每一块场子里看去,年轻的男孩们穿着短袖短裤出了一身汗。 秦湛也喜欢打篮球。 他自己说的。 不过她没有看到秦湛的身影出现在篮球场里。 走过篮球场,她进了家给手机贴膜的小店,店内有两个人。 她喊了声老板,两人同时回头来看她。 秦湛的眼底像是有星光洒落,比漫天泼墨似的火烧云更为璀璨。 他似乎是很惊喜,直起身子迎上来看她。 上下打量后,他温声问她:“好点了吗?” 第48节 顾辛夷不由想起那条未曾回复的语音消息来。 秦湛也是这样的语气问她:“好点了吗?” 顾辛夷呆呆地点头,脸有些红,她想了半天才想出打招呼的话来:“秦,秦教授,好巧啊,你也来贴膜吗?” 秦湛:“……” 【表白日记】: 老陆很生气地打碎了我的手机屏幕。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挑的情侣款手机。 本来我想贴膜以后就弄死他的。 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她看起来更漂亮了。 应该是我炖的汤特别滋润的缘故。 看来,我以后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的。 ☆、第40章 小店设在一条不长的道路边,路的尽头便是顾辛夷钟爱的冷饮店。过了十月之后,天黑得很快,路上是奔赴自习或者赶往宿舍的学生。路上铺散开的秋叶在自行车轮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声音在顾辛夷听来是烦闷,在秦湛听来,却像是在庆贺。 顾辛夷觉得自己一定是感冒还没好全,才会说出“你也来贴膜”的蠢话来。 她站在原地组织着言辞,想找个机会重新打个招呼。 秦湛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三言两语陈述了前因后果:“老陆最近情绪有些暴躁,弄碎了我的屏幕。” “噢。”顾辛夷有些想象不出来说话慢慢吞吞的陆教授发起脾气来的模样,也想象不出来,陆教授会因何发怒,旋即她又想起高数课上贾佳同她说的八卦。 “我就是开了个玩笑。”秦湛倒有些委屈。 顾辛夷一听也是,她也不太相信像他这样的人会八卦地聊天,更加之他性格孤僻,颇有些不合群,她点头道:“我也觉得是。” 秦湛就笑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然后又很害羞地咬咬唇,别过脸去。 “同学,你先把手机关机吧,这样方便一些。”贴膜小哥招呼了一声。 顾辛夷以为是叫她,抬头一看,秦湛正对她点头,转而走到柜台处。 叫的人是他。 他穿了件白色毛衣,袖口被挽起,简单的九分牛仔裤,板鞋,黑发细碎地落了一些下来遮住了浓密的眉毛,这般看起来,说是个身材高大的高中生也不为过。 也不怪贴膜小哥会叫错。 他穿正装的时候有种成熟男人的风姿,俨俨如松柏;而穿起简单的休闲服时,浑身又透着股男孩的俏皮,淙淙如细流。 顾辛夷觉得心跳有点快。 秦湛关了机,忽而又侧过脸对她说起“风采人物”新闻稿件的事情来:“那篇文章我也看了。” 顾辛夷连忙正色,问道:“您觉得怎么样?” “挺不错的。”他侧过脸,点评说,“有一句话写得特别好。” “哪句话?”顾辛夷与有荣焉,贾佳的努力她看在眼里,好友的成绩得到认同,她迫不及待想回去告诉贾佳。 秦湛敲了敲太阳穴,很是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念出来:“特别感谢顾辛夷同学为本次采访提供便利。” 这是贾佳最后加上去的小字,还藏在不易发觉的角落里,和正文完全没关系。 “……”顾辛夷一阵语塞,不免问道,“好在哪里?” 秦湛停顿了一会,吐出两个字来:“写实。” 顾辛夷:“……” 趁着聊天的功夫,贴膜小哥已经把秦湛的手机贴好,平平整整。秦湛开了机,手指在上面滑动了一番,递给小哥一张钞票:“一起。”他指了指柜台上顾辛夷那碎了的屏幕。 小哥应了一声,拉开抽屉找钱,顾辛夷推辞不肯。 “男女朋友,这点事情就私下亲亲嘴解决啊。不要在光棍节之际还来伤害我们这种单身贴膜狗啊。”小哥找了秦湛几张纸币,秦湛没有数,直接放进了口袋里。 “我们不是……”顾辛夷红着脸解释。 贴膜小哥翻了个白眼:“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啊。你就说他手机屏幕上的人不是你?”秦湛开关手机都没藏着掖着,不止小哥,顾辛夷都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这句话让顾辛夷脸红得更厉害了,她扒拉了一下散落下来的长发,把脸藏住了一些,余光又悄悄地瞥眼看秦湛。 “是她。”秦湛道,“她很漂亮。” 他没有反驳,只是很简单地在陈述事实。 顾辛夷连忙转移话题:“小哥快拯救我的手机吧。” 贴膜小哥嘴里悠悠地唱起了歌:“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想爱的亲爱的人,来告别单身~一个多情的痴情的绝情的无情的的人,来给我伤痕~”(注:出自《单身情歌》) 顾辛夷听着听着又去看秦湛。 秦湛也在看她。 两厢对视之下,顾辛夷状似随意地移开了视线,秦湛的目光却一直未曾收回。 这次贴膜时间像是很短又像是很长,小店里只有贴膜小哥的《单身情歌》在人工循环着高|潮,好不容易贴完,顾辛夷打断他磕磕巴巴的歌声道:“贴得一级棒!” 贴膜小哥听着夸奖也不唱歌了,抬起下巴道:“那可不,我家可是祖传的!” “贴膜也能祖传?”顾辛夷暗叹自己真是没见过世面。 “我家三代往上,都是贴膏药的!”小哥神气极了,立马推销道,“同学,要不要来一贴?常坐电脑前,腰酸背痛就来一贴,我保证,我这祖传技术一点也没落下!那句广告怎么唱来着?” “痛痛痛,贴贴贴,早贴早轻松。”顾辛夷搭腔。(注:万通筋骨贴广告词) 小哥连连点头:“对,那句话,最早就是我家膏药的广告词!” “……”顾辛夷沉默一会,语重心长道,“小哥,我家也是卖膏药的,卖的就是万通筋骨贴。” 小哥:“……”卧槽!遇到同行了! 收获了新的手机屏幕和贴膜小哥的目瞪口呆.jpg表情后,顾辛夷和秦湛出了小店。 秦湛腿长,却走得慢,顾辛夷跟着不费力,在他后头亦步亦趋的。 “我家其实不是卖膏药的。”顾辛夷结结巴巴地和秦湛解释。 “我知道。”秦湛回答,他心情似乎很好。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顾辛夷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捏着口袋里的手机和钱有些忐忑:“那贴膜的钱?” 秦湛驻足停了下来,顾辛夷乖巧地跟着停下,不明所以。 “请我喝杯奶茶吧。” 面前是那家冷饮店。 江城的夏天格外漫长,几近占了半年的时光,而冬季又来得很快,所以夹在夏季与冬季之间的秋就尤其短促。 冷饮店外挂上了红豆奶茶和红枣奶茶的海报,灯饰从蓝色的海星形状换成了暖融融的烛光模样。 老板还是那个老板,这一回见到他们脸上挂了惊喜和惊讶,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多说,只问道:“要喝点什么?” 顾辛夷问了秦湛,秦湛说都好,她自己有些想尝尝红豆奶茶,便说道:“那就两杯红豆吧。” 老板正打单,秦湛却突然开口:“换成两杯红枣。” 老板游移不定,去看顾辛夷。 秦湛淡淡解释说:“你还咳嗽,不要喝红豆了。” 红豆小颗,咳嗽时候不留神会被吸进喉管。 顾辛夷心里一暖,对着他和老板都笑了笑,点头。 最后是她付得奶茶钱,热饮,烫烫的,秦湛没喝,她也没喝,就放在手里暖着。 “我送你回去吧。”秦湛插着口袋,对她说。 顾辛夷恍恍惚惚地答应了。 天上的月光黯淡,星子绵密,他们也踩过一路锦缎似的梧桐树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现在这声音在顾辛夷听来,倒也像是在拍手庆贺了。 一路怀揣着一颗小女生的心,顾辛夷红着脸没有说话。 宿舍区遇到了许多拥吻别离的情侣们,她有些尴尬,秦湛倒是气定神闲。 直到快到宿舍楼门口,顾辛夷不解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老伍说的。”秦湛打断她的话,“他是老陆的妹夫。” 只是简单的话语,便把关系交代清楚。 顾辛夷想起伍教授的浪漫情书,手指卷了卷落下来的发丝,道:“伍教授记得我啊?” “记得。”秦湛肯定,“他对你印象深刻。” 他扫了她一眼,眼睛都是笑意,“老伍说,怎么会有连这样的表白都看不懂的女孩子。” 他加重了表白两个字,顾辛夷大囧。 宿舍大门敞开着,她连连说了好几个再见,抱着奶茶跑了进去。 上楼梯的时候,还听见了秦湛笑起来的声音。 第一次见他这么开心。 * 秋夜里的风把热奶茶吹了一路,回到宿舍,温度刚好。 顾辛夷很小心很小心地把吸管插上去,小口小口地啜着,甜丝丝的红枣香气和奶茶浓香从嘴里一路熨帖到了心里。 第49节 她边喝边回想着刚才发生的种种,忍不住笑出了声。 “辛夷,想什么好事呢?”贾佳处理着微信后台的评论,从第一期“风采人物”发出去以后,这个小栏目就火的一塌糊涂,借着秦湛那期的影响力,新闻部连番推出新篇章,贾佳也更加忙碌了起来。 顾辛夷收敛住脸上的笑意,道:“没,没什么,就是看到了个搞笑的视频。”她装出翻手机的样子,煞有其事地把屏幕亮了亮。 手机里还真有她未读的信息。 是一则短信,手语协会发来的,说感谢她对手语协会的支持,也欢迎她加入手语社这个大家庭,并附上了q.q群号。 顾辛夷心里有些小高兴,连忙登录q.q进了手语协会的群。手语协会今年又招了不少人,有些是想来学习手语的,有些则是会手语,想来贡献贡献,从老师到大学生再到高中生,年龄层次多样。 群里讨论挺热闹,顾辛夷打了个招呼,不多时就有熟悉的id冒了出来。 是蛋蛋。 顾辛夷瞅了瞅他在群里冒泡的等级,是在甘拜下风。 蛋蛋似乎和每个社团的关系都打得很熟,不久前,她还在魔术社的路演摊子上瞅见过他。 当时他表演了个手杖变玫瑰花的节目,穿着燕尾服,带着小礼貌,有模有样地把玫瑰花送给了刚下课路过的敏敏。 围观的人群热烈鼓掌。 敏敏见了玫瑰花,笑得很漂亮,之后就当着众人的面儿,按了玫瑰花的机关,又变回了一根手杖,来来回回变了几次,彻底戳穿了蛋蛋玩的把戏。 围观人群鼓掌更加热烈了。 正应了那句话,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顾辛夷有些羡慕他们的感情。 同一个合心意的人度过在大学里的时光,每一个季度都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敏敏的秋天每一天都风和日丽。 q.q群里群主开始说到正事,蛋蛋也不再耍嘴皮子,安静下来。 手语社团本学年的正式招新就此结束,想要组织一次活动让成员之间熟悉起来。这是各大社团历届的做法,一直沿用下来。社长给出了好几个选项选择,最后“后山烧烤”这一项高票通过,又订了时间,就在这周末。 顾辛夷也觉得烧烤新鲜,自告奋勇说到时候可以帮忙洗菜。 她一开头,新人们便也都说开了,一时之间气氛融洽,生疏感顿时消了下去。 这般聊着聊着,已是晚上十点,卫紫从操场练车回来。 她前几日在操场练车还练得郁闷,嫌弃平地没什么挑战力,最近又找着了新乐子,在沙坑骑车蹦过来蹦过去的。 顾辛夷就把周末要去后山烧烤的事情同她说了。 不久前,卫紫同她说起后山飞车党的事情,顾辛夷有些担心。 卫紫听闻,想了想说:“烧烤应该是白天,人多,赶在天黑前回来就不会有事。” 顾辛夷也觉得是,便放下心来,又继续小口小口地喝着奶茶。 喝了这么久,奶茶也都凉了,她却觉得还是暖暖的。 她又带了耳机,听起了秦湛的音频文件,小世界里再次被他的声音填的满满的。 听了好几遍后,她又打开微信界面,听着秦湛的那句“好点了吗”,觉得自己似乎是喝醉了一般。 顾辛夷心跳得飞快。 她把手机关上又开机,最后鼓起勇气上了q.q。 好闺蜜豆豆最近拍了一组古风写真,妖艳非常。 她发来给顾辛夷鉴赏。 顾辛夷夸她好看,却有些心不在焉。 豆豆:说,谁欺负你了,我这就飞过来干翻他! 顾辛夷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半天才问了句:“总想起一个男生,是什么原因?” 豆豆发了个邪魅狂拽的微笑来,道:“少女,原因很简单。” 顾辛夷不解:“?” 豆豆发了个语音消息来—— “你想上了他!” 【表白日记】: 今天贴膜小哥说得对—— 现在不是,早晚会是。 我决定以后多多关照他的贴膜生意。 还有,那篇微信文章是真的写得好。 把我和她的名字写在了一起lt( ̄︶ ̄)gt 开心地简直要飞起来了。 ☆、第41章 窗外鸟雀喳喳。 顾辛夷轻手轻脚地拉开窗帘,屋子里呼出的热气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凝结出一层轻薄的雾。才是早上六点三十,室友还在熟睡当中,她定了这一时分的闹钟。 她素来贪睡,赖床的本事唯有童如楠的惨叫鸡能治得了,但如今她却感觉浑身精气神满满。 顾辛夷在窗户上画了一个笑脸,换上一身运动服,转身出门。 操场上晨练的人不多,国旗仪仗队在不远处做准备,白茫茫的雾气里闪现着耀眼的红色,每天的早上七点,将会把国旗升起。 顾辛夷缓缓地跑动起来,边跑边注意着国旗仪仗队的动静。 秦湛说,他早上七点起床,会在操场上跑几圈。 她不知道能不能遇上他。 进行曲在操场上响起,穿着军绿色正装的队员踢着正步从远处走来,鲜红的旗帜在猎猎秋风中飞扬。 待他们走过转角时,秦湛也从边侧跑入操场。 远远的,她看到他穿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身量颀长。 顾辛夷心情是又激动又羞涩,想着直接上去打个招呼,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悄悄看他。 秦湛没有直接进入操场,他身边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是一身晨练打扮,两人一同站在升旗台前,抬着头看着红色的旗帜匀速升起。 直到国旗升到了顶点,秦湛才绕着塑胶跑道开始跑起来。 他腿长任性,很快就甩开了陆教授,也很快…… 就到了她的身前。 再躲是躲不过去了,顾辛夷按下内心的起伏,扬起笑脸,给他打了招呼:“秦,秦教授,早上好。”嗓子有些哑,顾辛夷想她怎么不早点开嗓,这会声音一点也不好听。 她突然很是理解“女以悦己者为容”这句话了。 她挑了件漂亮的运动服,又给自己扎了清爽却小心机的发型,甚至还抹了号称“斩男色”的口红。 就只是为了在这个点上,和他打一声招呼。 秦湛在她面前驻足,目光似乎放得有些空,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跨了一大步,从她身边路过了…… 路过了…… 顾辛夷愣在原地,在半空中挥动的手无处安放。 他没看到她?应该不是。 顾辛夷又陷入了僵局。 身前有急促的喘息声传来,秦湛额头上冒了细细的汗珠,打湿了额前的黑发,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来:“你也早上好。” 顾辛夷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开始时候的问候,脸颊上热乎乎地,轻轻点头,又不禁心想,他这一圈却跑得像风一样快。 “秦湛,你等等我,别跑,你都超了我两圈了!”后头有气喘吁吁的声音,带着点气急败坏,老陆哼哧哼哧地追了上来,“你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见到你——” 陆教授在她面前来了个急刹车,话音就断了,花白的眉毛都动了起来,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秦湛看看她,又看看老陆,退下半步和老陆低声交谈,顾辛夷听不清,只感觉两人的视线莫名诡异。 “是真的吗?” “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是我太想她了。” “滚——” 这一声“滚”中气十足,顾辛夷不免又看了看愈发气急败坏的陆教授。 陆教授瞪了秦湛好几眼,又瞪了她,然后从他们身边跑过,嘴里还一直嘟囔:“双十一就知道虐狗,就知道虐狗……都不是好人!” 顾辛夷不知道这虐狗从何而来,只知道自己一言未发,就成了“不是好人”一列。 秦湛走上来淡淡地开口:“最近实验进展不顺,他心情不是很好。” 顾辛夷想起二胖说的大项目,觉得应该也是如此。她想问问秦湛心情是不是也不好,但又见他笑容满面,有些不解。 “一起?”秦湛问她。 顾辛夷这时候还是很矜持地说:“我跑得比较慢。” 她只是借口,哪想秦湛认真地把视线往下移,点点头道:“腿有点短。” “……”顾辛夷就尴尬了,她一向被夸肤白貌美腿长,却在秦湛这里栽了跟头,她小声反驳,“我明明胸以下全是腿好吗?” 秦湛似乎没有听见,视线从她的腿上上移,忽然之间别开脸,咳嗽了一声,问道:“有老陆慢吗?” 顾辛夷看着跑了一小会还离他们不远的陆教授,顿时信心满满:“没有。” 她跟着他跑起来,秦湛边跑边教着她一些基本的呼吸方法,让她调整步伐。 不一会儿,竟是又把老陆超了过去。 第50节 老陆哼声出气,然后毅然决然掉了头,换了个方向跑。 这是环形操场,一圈下来四百米,在几次与老陆相遇后,顾辛夷不好意思地开口同秦湛告别。 她早上还有课,得回宿舍换衣服,拿书。 “在这等一会。”秦湛抿抿唇,看了看时间,向超市跑去。 他回来的时候拿了一盒袋装的热牛奶和一份小笼包,将牛奶和包子送到她手里:“第二次给你买早餐。”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很满意,顾辛夷能听得出欣喜。 她有些蒙,有种幸福来得太突然的蒙。 秦湛在她唇上看了看,歪着头又笑了笑,道:“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第一节课是c语言,别迟到。” 顾辛夷的心神还全在手里的早餐里,一时之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呆呆地点了头,朝宿舍走去。 直到走了好几步,顾辛夷又转过身,朝操场看去。 太阳已经升起,雾气渐渐散去,暖黄的色彩在他墨黑的发丝间跳跃。 他就一直站在原地,看她转身,又挥挥手,目送她离开。 顾辛夷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有点疼—— 一切都是真的。 * 时间一晃就去了好几天。 老顾同志和岑芮女士寄来的衣服既漂亮又暖和,关键是特别显腿长。 顾辛夷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正在玩开心消消乐,过了第46关,她用的是微信登录,秦湛是她的好友,自然在列表里,不过只能供她瞻仰。 因为秦湛打到了藤蔓顶端。 顾辛夷算了算两人之间的差距,忽然就叹了口气。 但转念又想到两人在玩一个游戏,又振奋起来。 “女神,你最近怎么都起这么早?”童如楠正在收拾书桌,这会把搁置多日不用的惨叫鸡翻了出来,在手里捏了几下惨叫兮兮的,“这惨叫鸡都没有用武之地了。你不是说睡好了才能美美哒吗?” 顾辛夷想起这几日里每天都能在操场上和秦湛见上一面,心里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正了正神色,深沉地叹气道:“以前是我错了。” 她一本正经解释:“早起呼吸东来紫气,更有益于身心健康。” 童如楠长长地“哦”了一声道:“难怪你最近都红光满面的,像是谈恋爱了一样。”她也拿出手机定了个闹钟,严肃道,“我也要从此开始吸收日月精华!” 顾辛夷:“……” 次日便是周末,手语社约定好的聚会时间。顾辛夷退出游戏,将必备的物品装进了背包里。 集合时间定在早上七点。 这么算起来,她是不能去晨练了。 她打开微信,在同秦湛的对话框里逗留许久,最后还是没有把消息发出去。 贾佳正在逛淘宝,临近双十一,她的购物车满满当当的,却苦于口袋空空,嘴里不断唱着:“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想爱的亲爱的人,来告别单身~一个多情的痴情的绝情的无情的人,来给我伤痕~” 顾辛夷哀嚎一声,也跟着唱了起来。 * 次日清晨。 顾辛夷买了早餐,背着包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等了许久,实在是不见秦湛人影。 她焉答答地踢着石子,一路往后山走去。 后山门口一群人聚集,举了个手语社的小牌子。 蛋蛋可劲朝她挥着手,“这里这里,顾学妹,这里。” 顾辛夷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她生的好看,此时因为心情不佳,说话也很少,众人只觉得是个冰霜美人,也没多想。 社长还未到来,蛋蛋解释说是去采买烧烤用的食材了,大伙也好商量地在原地等候。 顾辛夷心里跟猫爪子挠着似的,不断地往操场的方向看,可惜梧桐树实在高大,又加之建筑的遮挡,她看不到什么。 “诶,来了来了。”有同行的人说道。 不远处驶来一辆越野车,有人探头出来冲他们挥手。 社长从车上下来,兴冲冲地和大家说着话,“都来齐了吗?”他问着一个副社长。 副社长数了数,对了对名册,道:“没有,还差一个,秦湛还没有来。” 顾辛夷一惊,又听得社长说,“来了来了,就在车上呢,还得谢谢他帮我们去拖东西。” 车门被拉开,秦湛从车上走下来,他今天穿了黑色的夹克,里面是纯白色的t恤,带了顶黑色的鸭舌帽,单手插在口袋里,不疾不徐地走来。 顾辛夷咬咬唇。 脚步声像是划破了空气,在她的耳边擂鼓似的响动。 “你们好,我是秦湛。”他目光环视了一番,最后定在她的身上。 许是他的气势太盛,人群中久久没人应答。 社长打了圆场,“好了好了,大家也都算认识了,那咱们就出发吧。” 今天是个秋高气爽的晴天,出外秋游的人应该不少,社长想早早过去。 大伙都应声,开了自行车一路向前。 顾辛夷虽说平地技巧过关,但后山路况有些复杂,只是提前约了蛋蛋的电动车。 蛋蛋骑了小电驴,在她周身转悠来转悠去,最后道:“学妹,你还是坐秦教授的车子走吧,我怕我到半路上又没电了。”他上次同秦湛赛车,弄得一身狼狈,还怕惹怒了秦湛,一直没敢和秦湛说话,“你和教授熟,要是我没电了,你就跟他说说好话,叫他也带我一程啊。” 顾辛夷就转身去看秦湛,想着他要是勾勾手,她就过去。 秦湛就真的勾了勾手。 “诶诶,秦教授都叫你过去了,你就去呗。”蛋蛋欢喜地喊着,接着一溜烟就跑开了。 手语社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顾辛夷也就乖乖地走过去。 “教授……”她小声喊。 秦湛嗯了一声,手指在太阳穴上敲击,视线停在她腿上。 顾辛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后退了一步,瑟缩着,因着外出郊游,她穿了条高腰黑色牛仔裤和牛仔外套,内搭的毛衣有些贴身,勾勒出身形。 她不自在地说了句:“其实我的腿挺长的。” 秦湛又嗯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听起来很勾人。 至少勾着顾辛夷这个人。 “果然,胸以下全是腿。” 他很是中肯地评价。 【表白日记】: 好像做梦了。 让我继续做一会先。 (翻一页) 昨天好像不是做梦,她又来晨跑了。 我今天和她一起跑了二十七分钟。 她跑得好慢,不过我愿意等她。 (翻一页) 幸福来得太突然。 (翻一页) 她也玩开心消消乐了。 我要把精力瓶都送给她,不给老陆了。 ☆、42.第 42 章 “果然,胸以下全是腿。” 这句话堪比□□,在顾辛夷的脑子里炸开,升腾起的蘑菇云让她魂都飞到了天外。 也许是她太害羞,竟然有种秦湛在对她开黄|腔的错觉,他似乎加重了‘胸’这个词。 她抬头看了看秦湛,秦湛的目光还放在她身上,食指轻轻地敲着太阳穴,忽而皱眉,忽而又满意地挑眉,在察觉到她的眼神后别开了脸,转身拉开车门。 顾辛夷看到他的耳根有些红。 她一直盯着那块红晕,直到秦湛轻轻咳嗽了一声,叫她上车。 等到系好安全带,再抬眼时,秦湛耳根处的红晕蔓延到了脖颈处,耳垂像是能够滴血一般。 秦湛拿了瓶矿泉水给她,自己也拿了一瓶,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就喝了三分之二。 他喝水的时候很急,顾辛夷关切地问道:“你很渴吗?”她把手里的那瓶矿泉水递上去。 秦湛陡然愣住了,接过她的矿泉水,手指一旋,将瓶盖打开,再旋紧还给她,道:“不渴。” 他把水还给她的时候,顾辛夷不慎碰到了他的手指,有很温暖的温度。 她煞是欢欣,为这样的小触碰而窃喜不已。 秦湛似乎没有察觉到,只是淡然地将剩下的三分之一也喝得精光,只剩下了个空空的瓶子,踩了油门,跟上前头的大部队。 第51节 顾辛夷捧着他递过来又拧开了盖子的水,时不时小口地啜着。 很普通的矿泉水,此时却让她觉得唇齿留香。 越野车性能很好,走着不甚平坦的山路也没有太多颠簸,车厢里开了空调,秦湛依旧没有听歌的习惯,这样刚好,顾辛夷能更清楚地听见他的呼吸声。 还能从反光镜里看到他墨黑的眼眸。 喜欢上一个人,就会下意识地去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顾辛夷免不了俗,可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只觉得秦湛似乎也在看她,亦或者是—— 锁骨附近。 “你的衣领。”他抿抿唇,平静陈述,“有点下来了。” 顾辛夷连忙低下头,薄毛衣的领口果真滑下来一些,她连忙扯了扯,心中却有些慌乱,想着秦湛会不会觉得她不够庄重? 她觉得男生们一般会喜欢清纯一点的女孩子。 顾辛夷把空调出口的风挡往下调了一些,又把牛仔外套扣子扣上了,总算舒了心。 秦湛把视线移开了。 车开得不快,但好歹比自行车开得快多了,渐渐超过了前方的手语社成员,社长见他们上来还开心地挥了挥手。 顾辛夷找着话题想和他多说些话:“秦教授。” “嗯。”他发出一点鼻音,听不出喜怒。 “你怎么也加了手语社?公布的名单里没有你啊?”她问。 秦湛撇撇嘴,扫了她一眼,回答:“像这样的兴趣社团,交二十元会费随时可以进来。” “……”顾辛夷心里的幻想一下就破灭了。 他俩首先到了预定的地点,后山有专门烧烤的地方,他们摆了些标志性的牌子占座。 秦湛开了后备箱,把食材拿出来,还是冰冻的,摊在桌子上解冻。 顾辛夷则拿了茄子蔬菜放在盘子里准备去水池里简单清洗。 她同秦湛说了一声,径直往水池附近走去,可开了水龙头,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却把她的手给握住了。 “水凉,你感冒才好。”他只是握了一下就放开了,把她挪到一边。 顾辛夷心脏都漏了一拍,因着搬运了冰冻的食材,这一次秦湛的手指尖凉凉的。 “那我们一起吧,速度会快一些。”她还是想做点事,走到一边,准备开另一个水龙头。 秦湛把一个空盘子递到她手里,依旧坚定摇头道:“你到边上看着我,我速度会更快一些。”他把鸭舌帽转了一圈,反带着,人帅气,怎么戴都好看。 这附近没有放盘子的地方,顾辛夷接过,站在他边上,他洗好菜顺手就放进了盘子里。 果不出他所说,他洗菜的速度很快,又不是细致,修长的手指在透明的水柱下翻动。 “您最近在学着做菜?”她想到秦湛在采访中的回答,状似无意地提起。 “嗯。”秦湛把一把生菜洗了洗,偏头看着她,睫毛被飞溅起来的水珠打湿了一点。 “可您不是在忙着实验吗?”顾辛夷追问,二胖说过,这段时间的实验很辛苦。 “你会做饭吗?”秦湛没有回答,倒是反问了一句。 顾辛夷咬咬唇,摇头:“不,不会。”她就会泡个泡面。 “我要找个不会做饭的女朋友,所以我必须得学会做饭。”秦湛眨眨眼,睫毛上面的水珠细细碎碎地,理所当然地说着。 顾辛夷有些理不清他的逻辑,将盘子里的生菜码好,道:“那您女朋友负责做什么啊?” “陪我睡觉。”秦湛一字一顿。 顾辛夷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回答,一时之间就憋红了一张俏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湛忽然就笑起来,声音在喉咙间滚动:“骗你的,我女朋友,当然是负责貌美如花啊。” 顾辛夷噢了一声,不知怎么心情也随着他的笑声明朗起来。 后头骑了自行车的小伙伴也陆陆续续赶了上来,顾辛夷端着一盘子摞地整整齐齐的洗好的蔬菜过去。 男生们正在生火,几名女生坐在一旁有说有笑,穿了裙子,化了淡淡的妆。 顾辛夷突然就后悔起今天的穿着打扮来。 她应该也要穿一条剪裁漂亮的裙子,抹上他夸赞过的口红,要打扮得精致,出现在他眼前。 她希望,他每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都是最漂亮的。 她在原地停了一会,秦湛擦干净手不疾不徐地走上来,女生们纷纷转移了视线望着他。 “在山上穿高跟鞋,不是难为自己,就是难为别人。”他不咸不淡地轻声对她说。 顾辛夷偏头看他。 秦湛又说了句:“何况,你胸以下全是腿,足够好看了。” 顾辛夷瞬间弄不清他这是在夸她还是调侃她了,她稍稍点头。 蛋蛋走上来把她手里的蔬菜接过去准备串起来,用作烧烤。 顾辛夷正跟上去,秦湛又叫住了她:“等一下。” “怎么了?” 秦湛把头上的鸭舌帽取下来罩在她脑袋上,解释道:“烧烤油烟多,戴着帽子吧。” 他的帽子偏大,顾辛夷也学着他的样子反扣着,笑得格外明媚,说了声“谢谢”,便跟着蛋蛋准备食材去了。 秦湛单手插着口袋,在四周环视一番。 男生们原本蠢蠢欲动的心一下便沉寂下去。 名花有主这四个字不约而同地在他们脑海中闪过。 上午十点,烧烤用的炭火终于燃了起来,分了好几个炉子,一群人分散开来忙活。 顾辛夷同蛋蛋占了个炉子,秦湛也和他们一起。 蛋蛋爱吃鱼,特意弄了几条巴掌大的小鲫鱼过来,正琢磨着怎么烤熟。 顾辛夷也试了试,实在没找到路子,还烧焦了一小块。 浓烟翻腾起来,她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秦湛却毫不客气地笑起来,顾辛夷瞪他,他笑得更加欢快了。 “还是我来吧。”他从她手里接过刷子,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她。 顾辛夷不服气,嘟囔着:“这只是个意外。” “还意外?”蛋蛋哼了哼,“要这是厨房,非得给你炸了不可。” 秦湛此时很是赞同蛋蛋的话,重重地点头道:“还好我在学做菜。” 顾辛夷只能乖乖退居二线,在一边穿着串子。 秦湛初时还不是很熟练,后来渐渐上路,顾辛夷想着他爱吃肉,便又跑到别处拿了许多肉串过来。 蛋蛋的小鲫鱼终于烤好,宝贝似的捧在手里,闻了闻味道,口水都流了下来:“秦教授,你这是经常烤鱼的节奏啊。” 秦湛正撒调料,闻言顿了顿,看了顾辛夷一眼道:“烤鱼第一次,炖鱼汤倒炖了好几天。” 蛋蛋腆着脸问:“什么鱼汤?” “鲫鱼豆腐汤。” 顾辛夷想起几日前老顾送来的汤,不免说道:“一定很好喝。” 秦湛又看了她一眼,笑着嗯了一声。 山林间烟火缭绕,偶尔会落下几片枯黄的树叶。 社长见大家都烤了满满的食物,便寻了个大石桌,将东西摆上去,围坐在边上聊天。 蛋蛋是个心思活络的人,从兜里拿了副扑克牌便上去表演魔术,气氛一下热闹了起来,接下来又有人说起了笑话。 社长上去感谢了一番大家对手语社的热爱,并教了个简单的手语,他没有说起手语的意思,只说让大家猜猜。 参加手语社的大多是不会手语或是只会简单的几句手语的人,他这么一说,大伙也都来了兴致。 社长先指了指自己,再竖起左手大拇指,右手手掌贴着大拇指下滑,最后又指了指对面。 有人学着他的动作做起来,思考着含义。 这个手语的意思其实很简单,顾辛夷摸了摸耳朵后面的纹身。 “顾辛夷。”秦湛开口叫了她。 “嗯?”她转过脸,秦湛就坐在她旁边,靠着棵树,右腿支起来。 他也学着手语社长的动作,重复着。 他做的更流畅,有种浑然天成的韵味,目光澄澈而有神。 顾辛夷心中半是明媚半是忧伤,冲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秦湛若是个会手语的人,她一定会因为这样的动作高兴不已;可他只是个交了二十块钱会员费的物理学教授,半点不懂其中的意思。 人群里有人猜测是“我爱你”的意思,附合声也渐渐大起来,社长点头,揭晓了最终谜底。 顾辛夷勉强地笑起来,对秦湛解释:“教授,这样的动作是不能随便对女生做的。会让人误会。” “那你误会了吗?”秦湛直视她。 “没有。”顾辛夷立即回答,又加了句,“当然没有。” 秦湛突然就沉默了,睫毛低垂下来,半晌才说了句:“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活动秦湛都有些心不在焉,只是立在炉边安安静静地烤着东西。 顾辛夷有些不明所以,也不好打扰他,只是悄悄地用余光看他。 暮色渐起的时候,一群人开始返程。 大抵是上次半路没电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蛋蛋骑着小电驴又在她面前转了一圈,继续碎碎念地叨叨着:“顾学妹啊,你手机一定要开机啊,万一我在路上没电了,你一定要说服教授,叫他来载我一程!” 顾辛夷在原地等着秦湛把车从停车场倒出来,百无聊赖地和蛋蛋掰扯:“我要是说服不了教授呢?” 蛋蛋一瞪眼,下了决心道:“那你就色|诱!” 第52节 顾辛夷:“……” 恰巧这时候秦湛把车开出来,顾辛夷还来不及说话,蛋蛋就加足了马力,大吼一声:“学妹,我的小命就交给你了啊!” 秦湛下了车,走到她身边,道:“他刚刚说了什么?” 色|诱这个词让顾辛夷一阵不自在,她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突然想起秦湛的帽子还在她头上,取下来还给他。 他愣了一会,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歪着头看她笑起来,眼眸里星光点点,像是所有的坏心情都不见了一般,他在帽檐上摩挲了一下,戴回了自己头上,有几缕碎发顽皮地探出头。 他一下就幼稚了起来。 顾辛夷顿时有了勇气,问道:“教授,您缺一个不会做饭的女朋友吗?” 秦湛怔住了。 不远处传来摩托车嘟嘟的响声,成群的车辆飞驰而来,林间昏鸦惊起。 【表白日记】: 她居然没有误会! 她居然没有误会! 她居然没有误会! 是我表现得太不明显了吗! 不想写日记了,我想静静。 ☆、43.第 43 章 林间小道里骑着车来的人群似乎看到了他们,发出一阵“哦吼”的声音,油门开得很大,招摇地左右摇晃出s形,灰黑色的尾气很快在公路上同卷起的尘沙一起飞扬。 卫紫曾说过后山夜间有飞车党出没,而最近已经不见踪影,顾辛夷此时才明白,他们不是销声匿迹了,而是把作案事件调成了傍晚时分。 这时候游客散落,零零星星。后山值班人员也正在忙着解决腹中饥饿,深秋时节,天又黑得尤其快,抢劫之后凭借着对山地的熟悉和交通工具的方便,一溜烟就消失不见。 许是科大学生并未曾再遭遇,便没有外传。 顾辛夷运气也是极好,好巧不巧,就遇上了。 她忙喊着秦湛开车走人,一边又拨打着报警电话,还趁势算了算背包里的现金。 她和秦湛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一群人,必要时刻,“花钱买命”才是硬道理。 而这些飞车党本身也就是为了钱财。 才不过两三分钟,顾辛夷就做好了打算。 秦湛还立在原地,像是丝毫不在意这些,见顾辛夷喊他,他就很轻很轻地问了一句:“再说一遍。” 林间声响很大,鸟雀惊起四散,他声音里的不知所措全部被掩埋。 顾辛夷正打着报警电话,警方问了她详细地址,给她转接到了地方警局,这时候她是难得的冷静,脑子里思路清晰。 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总是有万般的潜力。 她把所知道的一切信息都用简短的语言组织起来,汇报过去。 挂断电话的时候,她拽着秦湛上车,赌气似地回答说:“我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天天和陆教授在一起,我都开始怀疑你的性向了。” 科大有“一对情侣三对基”的笑谈,是说校园里女生稀少造成的窘境,这自然是假的,不过自黑罢了。 她一个一六八的小姑娘自然拽不动一八八的秦湛,秦湛不过是跟着她走罢了。 “我当然没有女朋友!”秦湛哼了一声,又气鼓鼓地站在原地不肯动,还挺起了胸膛,“我是直的,很直!” 他不动了,顾辛夷也没辙,眼见着飞车党就在几百米开外,好声好气地劝他:“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得到了他的否定答案,顾辛夷心里藏着的小鹿暗暗撞击着胸膛。 “你刚刚的问题不是这样的。”秦湛跺了跺脚,不满意。 顾辛夷摊手:“我刚刚只是说了半截而已。” 她并没有渴望秦湛能给她一个怎样惊喜的答复,她只是想知道,像这样耀眼的一个男人是否已有伴侣。 好在,他真的如她所愿。 秦湛还是被噎到了,他反扣着的帽子戴正,帽檐掩住面上神色,大步走到车门前开了门。 他甩门的声音格外大,地面都有一丝震动。顾辛夷觉得自己的玩笑似乎开得有些大了,在原地踟躇着。 车子被启动,秦湛忽而又叹了一口气,下车来把她塞进座位里:“要走了。”他说。 顾辛夷扯了扯安全带,看着前方十几米处一字摆开的人和摩托车,她深吸一口气,应了一声。 窗外有人敲了敲车窗,顾辛夷双手握成了拳头,手心里汗是凉的,指尖也是冰凉的。 秦湛侧过脸来,夜色从林间蔓延开,车厢里昏沉黯淡,他藏在帽檐底下的一双眼睛澄澈干净:“别害怕。” 他就说了这么三个字,顾辛夷就放心下来。 不知道哪里来的暖意涌向了四肢。 “用手机给他们拍个照。”秦湛说,手放在方向盘上,顾辛夷感受到车子在缓缓后退。 顾辛夷照做,连着拍了几张,远景近景。 对面的人似乎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大声地喊着话。 “好了吗?” “嗯,好了。”顾辛夷点头看他。这样的情形下秦湛竟然还能笑出来,饶有耐心地翻着她手机里的照片。 边上又有人敲着车窗,秦湛叫她收起手机,从后头拿了个抱枕给她。 他的脸被帽檐的阴影盖住大半,唇角抿起。 秦湛踩了油门,一脚到底,速度很快,顾辛夷只看到速度盘上的显示已经移到了最右侧。 人群就在几米外了,秦湛却依旧没有减速的意思。 那些叫嚣的人纷纷朝路边跑去,摩托车都没来得及启动。 秦湛撞飞了一辆空车,之后便如离线的箭一般驶出去很远。 路上有因为压力而造成的深坑,或是修路时候遗留的破损,虽然车子减震良好,还是不免颠簸。 顾辛夷这才知道秦湛把抱枕扔给她的意思。 绕过了几道弯,车速才降下来。 氤氲的雾气盘桓在地表,秦湛开了车灯,照亮了前方的一小片空间。 顾辛夷往后视镜里看了看,又稍稍打开一些车窗,外界再没了摩托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她长长地呼出去一口气,把脸贴在抱枕上。 秦湛按了按键,车窗升上去:“有没有晕车?”他又拧开了一瓶水递给她。 “没有。”顾辛夷摆摆手,没有接,“只是觉得好不可思议。” 像是一场大冒险,和喜欢的人一起经历过,是这辈子也忘不掉的回忆。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 秦湛听她继续说下去。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让开?”她问。摩托车被撞飞,在地上划了好长一段距离,最后滚落在田间,她那时候被吓得厉害,扭头反复确认没有人员伤亡。 “他们不是亡命之徒。”他轻描淡写地点评,“所以他们一定会惜命。” 顾辛夷若有所思地点头。 “你见过真正的亡命之徒吗?”她沉默了一会,小声问,一双眼睛眨啊眨的,让秦湛在恍惚间看见了星海。 他想了想,回答说:“见过。” “在哪里?”顾辛夷既好奇又胆怯。 秦湛将方向盘旋转到底,凝视她道:“在电视上。” 顾辛夷:“……” 顾辛夷被他噎住,他反倒心情愉悦地笑了起来。 “你不是说你玩赛车打|黑拳吗?”顾辛夷有些羞囧,下意识地问。 秦湛突然就顿住了笑声,侧过脸来,目光变得深邃。 空气凝滞半晌后,秦湛一本正经地开口道:“骗你的啊。” 他说得理所当然,气定神闲。 同那天的表情一般无二。 顾辛夷分不清他说得是真是假了。 秦湛的过去像是蒙上了厚重的纱,影影绰绰地从只言片语里落下影子来。 同他锁骨下方的纹身一样,常年被遮挡。 车厢里手机铃声又响起来,她听得出来这是秦湛的。 山路几近平坦,灯光也透亮,他开了自动驾驶模式,按了接听。 听筒里传出一串美式英语,秦湛同样回以英文。 顾辛夷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半,大洋对岸沉浸在凌晨的启明星照射里。 秦湛提到的词语很少,但都是专有名词。 顾辛夷听来像是天书,她想就算是写成中文放大摆在她眼前,她也是看不懂的。 逃离飞车党的喜悦一下就被冲淡了,她抿抿唇,拿了秦湛拧开的那瓶矿泉水润润有些干涩的嗓子。 对面似乎很欣喜,不断地说着“thanks”,秦湛寒暄几句,对面又问了“when?(什么时候)” 秦湛扣着方向盘敲击两下,“i ime.(我需要时间)” 电话被挂断,顾辛夷有意无意地又瞥见了他的屏幕,他们在一个小店贴了一样的钢化膜,桌面上还是她的照片。 “在想什么?”秦湛收起手机。 顾辛夷抱歉地笑笑,道:“是你在美国的同事?这时候还在实验室吗?”这说来是秦湛的私事,可她想离他近一点,多他了解一点。 第53节 出了后山,驶入学校干道,秦湛重新掌握了方向盘,慢慢地开着:“嗯,他们一向日夜颠倒,就像……”他找着形容词。 “夜猫子。”顾辛夷接腔,这个次她很熟悉,豆豆就是日夜颠倒的典型,昼伏夜出,精神劲到晚上会爆发。 秦湛琢磨了一下这个词语,点头:“说得对。”他想了想又补充说道,“不过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语气里有自得。 “嗯,对。你早上七点起床,会绕着操场晨练,晚上十一点睡觉,睡前会喝甜牛奶……”顾辛夷像倒豆子一般说出来,她如今在调整自己的作息,无限地接近于他。 她说着说着就止住了,因为秦湛停了车,支着下巴看她,他眼睛在帽檐底下依旧闪烁着无法忽视的光芒,叫她猛地就把头埋在了抱枕里。 “你记得好清楚。”秦湛还是没有收回视线。 顾辛夷小声地嗯了一声,手心渗出的汗液沾在水瓶上。 车窗外传来男孩女孩嬉戏打闹的声音,她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宿舍门口了。 她像是逃避一般,将抱枕还给他,向他道谢辞行。 “我送你吧。”这时候的秦湛很好说话,语气都温柔起来。他先是下车,又帮她开了门。 从车门到宿舍门的距离很短,秦湛停在“男生止步”的牌子前目送她上楼。 她双手捧着从他车子里拿下来的水,不敢回头。 她有些恍惚,连宿管阿姨同她热情地打招呼她都没有听见。 踏上楼梯的第一级台阶,她转过身,秦湛还站在原地,她冲他挥挥手,他也挥挥手,这才转身走向车门。 他走得时候取下了鸭舌帽,顾辛夷就想起了他把帽子戴在她脑袋上的温暖。 “秦湛——”顾辛夷喊他。 秦湛停驻脚步,转身过来看她,有些缓慢地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顾辛夷哒哒哒就跑出宿舍门,又哒哒哒跑到他面前,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你今天很帅很帅!”她笑起来,眉梢的红痣在昏黄的灯光下染上了一层金边。 这时候身高差就出来了,她仰着头,刚好能看清他面上浮现的表情。 像是在发呆。 顾辛夷又叫了他一声“秦湛”,把刚才的话自动复述了一遍。 秦湛这回不再发呆了。 他伸出手,借着身高差在她发顶揉了揉,笑声朗朗:“谢谢。勇敢的漂亮姑娘。” 顾辛夷的头发被他弄得乱乱的,他弄不回去了,只能把手里的帽子再扣到她脑袋上。 “那,那我回去了啊。”顾辛夷扶了扶帽檐。 秦湛也替她在弄了弄头发,嗯了一声,说,“那我也回去了。” 顾辛夷捧着秦湛的水,又戴着秦湛的帽子,娇娇怯怯地回了宿舍。 宿舍里卫紫也正在试帽子,童如楠和贾佳替她做着参考。 “诶,美人啊。你这顶帽子大小不对啊。”卫紫同她说。 顾辛夷双手护住帽子,含含糊糊地掰扯了个理由:“我还没调后面的带子。” 贾佳觉得也是,看了看卫紫,道:“这戴帽子吧,我觉得黑大壮说得对。” 卫紫问说了什么。 “戴高了是傻逼,戴低了是装|逼。”贾佳用着黑大壮般冷冰冰的语气说着,引得众人一直笑。 顾辛夷也笑起来,她想起秦湛今天似乎把帽子扣得很低。 可是一点也不装|逼。 【表白日记】: 我今天英雄救美了。 我不求别的,只求她—— 以身相许╮(╯3╰)╭ ☆、44.今天不更新,明天双更 今天不更新,明天双更,你们想了很久的大转折 g288次列车内。 顾辛夷正闭着眼睛清空脑内存储,车厢出入口上的led显示屏正在不间断显示当前列车速度——380km/h,这让顾辛夷立马就联想到了220√2,之后就发散性地想到了国家标准家用电器的额定电压,接着,关于电的一系列知识点就开始像泉眼子一样往外冒了。 打住,顾辛夷猛地摇摇头,这是高中三年沉浸题海的后遗症,她一定得把脑内存储空出来,留给她ipad里广阔如烟的——额,英剧美剧韩剧本土剧。 这般想着想着,顾辛夷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扔进了背包里,虽然q.q的那只恶意卖萌的小企鹅还在闪烁个不停。 旁边男生注意她很久了,见她皱着眉头似是难耐地闭上眼,心都悸动了,八月的阳光很刺眼,高铁行驶间,时不时有细碎的光影打在女孩白皙的脸上,她的眉眼里像是有烟波飘渺,那颤动的睫毛就像是蝴蝶的翅膀,梢头一颗红红的小痣增添了些韵味。 真漂亮。 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么美丽的女孩子,白裙黑发,清透的皮肤,没有一丝一毫的妆容,浑身上下青春的气息让她变得真实了一些。 正是开学季,他猜想她一定是去报名的。 扫向女孩纤细修长的手,她应该是个艺术特长生。 “那个,你是不是有些晕车?”男生鼓起了勇气,递了一颗药过来。 晕高铁的不多,顾辛夷也是不晕的,她正把脑子里的物理残余文件清除干净了,心情正好,看男生一脸担忧,摇摇头,“谢谢,我不晕。” 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顾辛夷拿了一支口香糖给他。 她细白的手指捏着金色的外包装,有种莹润的美感,男生脸红着接过,说了声谢谢,沉默片刻,急急开口解释:“我那个,我不是坏人,真的,这是我妈怕我晕车给我买的药。” 顾辛夷顿时严肃着脸,拍了拍男生的肩膀道:“少年,天黑路滑,社会复杂,人心险恶,江湖叵测啊。” 男生听完,觉得十分有道理,又看她一个漂亮女孩独自上路,有些防备心是应该的,可转念又觉得自己有必要证明一下清白,便皱着眉头一口把药吞了,道:“你看,我都吃了,绝对没事。” 顾辛夷有些抱歉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越是漂亮的女孩,心肠越坏,少年,知人知面不知心,江湖叵测啊。”她又强调了一遍。 男生一下被她给吓到了,张着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觉得刚刚吃下去的药苦涩无比,想到一些指甲里藏迷药的新闻,顿时感觉自己该是栽了。 看着男生惨白的脸,顾辛夷也知道这个玩笑开大了,她努力憋住笑,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啊,刚刚是逗你的,我真不晕车,也知道你不是个坏人,当然,我也是个好人。” 男生似信非信地看着她,顾辛夷加了句:“24k纯好人,就是最近看多了《倚天屠龙记》。”都怪张无忌他妈的教育太深入人心了啊。 老顾同志人前答应地好好的,是是是,会和我家姑娘说说的。可到了家里花姑娘面前,就成了个狗腿子,花姑娘就是爱睡觉,怎么地了,吃好睡好才是人生追求嘛!再说了,我家姑娘长了这般的天仙模样,可不就是给家里争光了吗?这可是我老顾家的门面,稀罕着呢! 可这到了高考,顾辛夷不知道是撞了哪门子的大运,滴溜溜跟开了挂似的,出成绩后,那6字打头的数字让顾老爹一张脸笑成了老菊花,就连岑芮女士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都多了好几根笑纹。土财主还壕无人性地备下了三天流水席,叫周围亲朋好友都知道了他家花姑娘的喜事。 不过乐极生悲,老顾同志两天后就冷着脸卸载了微信,手机调了静音,推掉了所有饭局。 哼,一群小鬼崽子,也配得上我家花姑娘? 在她越来越掩饰不住的笑意中,男生有些晃神,这才红着脸点头。 防盗章节,十点替换~~~~~~~~~~ 防盗章节,十点替换~~~~~~~~~~ 防盗章节,十点替换~~~~~~~~~~ 防盗章节,十点替换~~~~~~~~~~ 严苛的高三过去,踩过高考这条独木桥,大半的毕业生心中都有着对爱情的憧憬和期待,大学,这个新新世界正在朝着他们挥手。 星城和江城两座邻居省会城市相隔很近,高铁行驶时间约合一小时二十分钟,期间途径乡村田野,高山大泽,八月的阳光里稻田像是波浪一样翻滚,不过这些顾辛夷都没来得及欣赏,因为她在睡觉。 男生看了看顾辛夷在阳光里近乎虚幻的侧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段位太高,实在驾驭不来。 刚下高铁,一股热浪就迎面扑来,顾辛夷抬头看了看这座钢铁建筑,这是一座优美的庞大火车站,外形别致地设计成了海浪的模样,不断延绵,未来的四年,她会很多次从这里走过。 跟着人流,顾辛夷朝出站口走去,寻找着学校接新生的站点。 高铁上吃药的男生和一些新生也一起顺着路标寻找着。 江城地域辽阔,九省通衢,地势多平原,少高山丘陵,水路陆路发达,长江水的灌溉让它土壤肥沃,这里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千年古城,繁华非常,江城分为三镇,总面积是星城的三倍。 江城不仅地多,人多,学校也多,有“玩在江大,学在科大,吃在华农,爱在华师”的调侃。 顾辛夷一行人转悠了不多时便找到了接待地点,七八所大学都聚集在这里,很快,大家便都找到了自己的大本营,只剩下了顾辛夷一人还在不慌不忙地看着广告篷顶上的牌子。 科技大学的棚子在最里面,攒了一大堆男生,清一色的格仔衫配眼镜,对面是师范大学的女生羞答答地听着学长们的教诲。 顾辛夷在众人“你在逗我吗?”的眼神中站在了科大的接待处前,对着几个学长打招呼。 “学妹,你,没走错吧?”愣了一会儿之后,高高瘦瘦的清秀学长指了指对面,开口问道。 “报告学长,我确定我收到的是科大的通知书。”顾辛夷敬了个标准的礼,一下打破了她的冷艳形象,一群人只觉得这姑娘真逗。 来了个没走错的自家姑娘,学长们立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了,立马自己动手给姑娘搬了条凳子,又将水和新生手册逢上,前后不过一分钟,弄得顾辛夷是一愣一愣的。 不怪学长们兴奋,本来接新生就是个志愿活动,报了名来干苦活累活,也就是想先给小学妹来刷刷存在感和好感度的,哪成想在这待了一上午了,妹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对面跑,汉子一个接一个地往自己这边堆,简直就有一种莫名的蛋疼。同性相斥的荷尔蒙让大家都焉了吧唧的。 这下好啊,总算是来了一个了,还是艳压群芳的那种,可不得宝贝地不行吗? 清秀的高瘦学长大概是这里的头头,他用手机回了条信息,告诉顾辛夷说学校大巴马上就来,弄得其他新生眼睛都绿了似的看着顾辛夷,跟看救世主似的。 学长手抵着唇咳嗽了一下,道:“咳咳,那不是想着大家都是男的吗?能挤挤就挤挤,省下一点油费是一点,将来都是你们搞科研的经费啊。” 顾辛夷乐了,合着现在是男女授受不亲,所以就不省经费了? 等待的功夫,顾辛夷掏出手机,小企鹅蹦跶着显示99+的信息,点开来,全是她父上大人的念叨。 太上皇:我的花姑娘诶,路上睡觉要记得梦见爸爸哦。 木末:[自动回复]好哒,爸爸我爱你哦,爸爸么么哒一个。 太上皇:嗯,跟你说,女孩子不要在路上和男孩子说话,他们都是大坏蛋,他们要是撩你,你就把爸爸的照片给他们看啊。 木末:[自动回复]好哒,爸爸我爱你哦,爸爸么么哒一个。 太上皇老顾发的照片是一张毫无ps痕迹的照片,老顾穿着黑西装带着黑墨镜,身边一群人高马大的保镖,气势汹汹,顾辛夷乐了,继续翻下去。 老顾几十岁的人了,照样潮的很,微信微博qq全都用着,微信用来联系客户,微博用来默默装逼,qq用来和女儿交流感情。 第54节 顾辛夷也喜欢用qq和老顾聊,因为—— qq能有自动回复一说。 老顾也丝毫不介意和他交流的是自动回复,相反他还乐在其中,一有时间就来这里找成就感。 这条自动回复深得老顾心。 防盗章节,十点替换~~~~~~~~~~ 防盗章节,十点替换~~~~~~~~~~ 翻完聊天记录,顾辛夷发了条正式消息。 木末:安全抵达根据地,正在往革命中心转移。 “诶诶,车来了,来了。”新生开始叫嚷,顾辛夷拉着行李箱排队等在后头。 清秀学长帮着大家摆好行李,说着到学校的注意事项。 “……到了终点站,下车后会有各大学院的接待处,大家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个学长了,最后,请记住,学姐是学长的,学妹也是学长的。” “那学弟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胖胖的男生举手说道,引来一阵应和。 顾辛夷下意识地回答道:“学弟也是学长的啊。” 车厢里显示寂静了一下,胖胖的男生先是一惊,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臀部,怯怯地看了一眼学长后坐下。 顾辛夷:“……” 学长笑了笑,又抵着唇咳嗽了两声,道:“学弟不愿意,我们不会用强的。” 车厢里又是一冷,连司机师傅都有些坐立不安,小男生们都死死地黏在座位上不敢动弹,表情相当—— 悲愤。 学长可能也是觉得这个玩笑对于还没有受到污染的小同志来说过于大发了,“开玩笑开玩笑啊,那个,学弟以后总会熬成学长的,到时候,学校是你们的,学姐是你们的,学妹是你们的。” 学长越说越来劲,想着押韵对称,又加了句:“学弟是你们的,星辰大海都是你们的!” 话音落下,车厢里死一般地沉寂。 顾辛夷似乎听到了“嘎嘎嘎”的乌鸦叫声。 …… 大概是再也找不到机会来挽救自己的过失了,清秀学长安静了下来,呐呐地说了句:“从车站到学校大概要三十七分钟,现在已经过去八分二十二秒,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啊。” 顾辛夷注意到真的有男生开始掐表了,嘴角抽了抽,翻出了新生大礼包搜罗。 说是大礼包,其实里面的东西很简单,一份地图,一本社团介绍,一本校园杂志,这些简单却必备的东西赢得了顾辛夷的好感。 科技大学据说是全国面积第二大的学校,号称九经九纬,迷路那是常有的事。 地图用了卡通的略缩模型,描绘地很是生动,可这问题是吧—— 地图上标着东南西北。 这问题可就头疼了,关于方位,顾辛夷只知道太阳东升西落,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她最常用的还是左右前后。 正皱着眉头,清秀学长就跑过来问了:“怎么了?是不是晕车?” 尼玛!怎么个个都问她晕不晕车!难道她还要再学着张无忌他妈给这个学长上一次教育课?! 顾辛夷抿抿唇,摇头:“这个地图,额,分不清南北怎么办?” 周围新生也都伸长了脖子听着,不分南北是很多人的通病啊! 有美人在场,男生也放了一颗心,认为学长此时应该还是取向正常的。 想在学妹面前怒刷一把好感度,先人一步的学长大气地摆摆手:“嗨,没事,分不清南北不重要,分得清男女才重要!” 这下,小男生一个个都老实极了,缩头缩脑地不敢动作,胖胖男生鼓鼓地喘着气,脸都涨红了。 顾辛夷憋了半天,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学长,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学长:“……” 表白日记: 我做了这么久的准备见家长,她爸居然不来送她了,不来了,不来了!!! 怎么可以! 我还怎么叫爸爸! ☆、第 45 章 深秋。 食堂换了一批时鲜的菜肴,窗口热气交织,米饭的香味弥散在四周。 江城盛产莲藕,此时正是莲藕排骨汤滋味甘美的最佳时节,用不少多少技巧和调料,就能叫人食指大动。 顾辛夷素来是个吃货,这样的美食自然让她抵挡不住。 二胖同大胖哥俩好地排在汤品的队伍里,穿了同款的熊猫大卫衣,同样是高高壮壮的体型,十分显眼。 二胖掐着嗓子兴高采烈地叫她,顾辛夷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两只大熊猫叫她后,才端了盘子过去。 “二胖师兄好。”她叫了人,“大胖师兄也好。”这还是自闭关后班主任赵原头一次露面,但他平时在q.q上总会发言,发发红包摆摆队形什么的,同班上学生相处很好。 “师妹也好。”二胖很喜欢这个称呼,为了表示关切还问了句,“师妹你为什么脸这么红?” “很红吗?”顾辛夷问。 二胖两只熊猫耳朵随着脑袋一起动:“很红,像猴子屁股似的。” 顾辛夷:“……” 大胖捅了捅他:“有你这么比喻的吗?明明是像花儿一样红!” “哦哦。”二胖拍拍脑袋,锲而不舍地问着这个问题,“那师妹,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顾辛夷:“……” 顾辛夷听不太懂他的话,一本正经地回复道:“因为刚刚被神光灌顶,真气反噬,气血上涌。” 二胖闻言琢磨一阵,叹气说:“果然是我熬夜太久,都不知道世界的情况了。” 顾辛夷笑笑,也不指望他能听懂,只觉得发丝都泛着甜蜜。 队伍很长,食堂阿姨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他们,他们一人一份莲藕排骨汤,两叠菜,一份米饭,聚在一张桌子上,吃得好不热闹。 两只大胖墩吃饭都用吞的,像是活生生被饿了几天一般,边吃还边砸吧嘴。 顾辛夷见状,又去打了两大份米饭,和几个肉菜。二胖简直眼泪都要流出来,他呜呜咽咽地含着一包米饭:“还是师妹好,秦教授和陆教授这段时间都不把我们当人看,天天算数据做实验,我都饿瘦了。” 大胖也忙着吃,没来得及说话,只是点点头。 顾辛夷正替他们摆着菜盘,闻言手下一顿,状似随意地问道:“是上次你说的那个项目?很累吗?”她并未曾从秦湛脸上看出倦容来,每日里晨练比往常都起了早了一些,能和她在操场上跑半个多小时。 是她每天最期待的半个多小时。 除了这些,他甚至有时间出来贴个膜,去参加手语社的集体活动,或者是逛逛奶茶店。 他像是很悠闲的样子,除了…… 顾辛夷想起他经常会接到的越洋电话。 二胖是个关不上的话匣子,喝了两口汤便叽叽喳喳地说开了:“是啊,就是那个。最近加班,好歹是初步完成了。” “初步完成?”顾辛夷不太理解,舀了勺汤放唇边吹凉。 “嗯。”大胖填饱了肚子,暂时放下碗筷跟她解释,“这个项目工程比较大,我们这边的现有技术不够,秦教授已经和美国那边的实验室谈好,后续会在美国进行,不过署名会是中美合作。”大胖与有荣焉般说着,“要是项目成功,咱们二胖也算是能挂个小小的名,算是出息了啊!” 顾辛夷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她放下勺子,有些急切地问:“那秦湛……秦教授,他也要去美国吗?他不是和学校签了协议,要在国光做研究吗?”她噼里啪啦问了一堆问题。 二胖耸耸肩,嘴边挂着几粒米饭,舔干净道:“那肯定要去啊。秦教授才是实验的核心,他不去,项目很可能就狗带了。” 大胖接过话匣子:“至于和学校的协议,秦教授这可是为国争光,学校也想搭着他飞一飞,巴不得他赶紧去美国把论文发出来呢。” 顾辛夷被汤呛了一口,连连咳嗽几声,眼泪都流出来一些,许久才问:“那他什么时候走?” “现在只剩下一些零星的收尾工作了,应该会在十二月底完成吧,没多久了。”二胖赶紧给她递上纸巾,又扒拉了一口米饭道,“终于是逃离这地狱般的生活了!我得加油吃,要努力胖回来!” 他雄心勃勃地感慨着,又同大胖说起话来。 顾辛夷低下头擦了擦嘴角。莲藕排骨汤才喝了几口,上面浮着细细青葱,汤色澄澈,还冒着白色的雾气。 十二月底。 十月时候,秦湛在电话里说过“two monther later”,算起来,刚刚好。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许许多多个片段,千般模样的他有万般真实的可爱。 已经进入十二月,她的暗恋才刚刚开始,就已经走向了湮灭。 他终究还是那个秦教授,像月亮一般距离她3384401公里,不会因为她不叫“秦教授”而改变。 顾辛夷又想起了他的几次演讲,他站在主席台中央,演播厅昏暗,唯一的一束光都打在了他身上。 他的梦想,无论在哪里,都熠熠生辉。 而十二月,他就要走向新的高峰。 耳边大胖二胖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他们夸赞秦湛的天才头脑,夸赞他的名不虚传,还夸赞他的为人处事。 “你说这个项目完成要多久啊?” “少说三四年,多了就不知道了。” “唉,也不知道以后再见到秦教授是什么时候了。”大胖幽幽叹息。 是啊,会是什么时候呢? 顾辛夷止不住地想。 会是他偶尔的回国探亲,她看着机场的航班信息猜测他的航班吗? 会是他功成名就的时候,她在微博热搜里再一次翻阅他的生平吗? 第55节 会是他结婚典礼的时候,她在这些师兄同学的话语里缅怀过往吗? 又或许会是光阴流逝,她再也不记得他的时候,在某一个路口偶然遇见吗? 顾辛夷想不出来。 她想那时候,秦湛应该不记得她了。 顾辛夷心里凉凉的,身上也凉凉的,顾不得莲藕汤还是滚烫,端起碗便喝了下去,烫的她舌头发麻,喉咙苦涩。 西柚色的口红已经花掉,她以后就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除了食堂一阵冷风吹起了地上的落叶。 顾辛夷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秦湛的车上很暖和,食堂也很暖和,这会出来了开始感受到了低温。 手机突然震动来了提示,说是立冬来了,请注意增添衣物。 顾辛夷又把衣服裹紧了一点,心想,她的冬天是真的来了。 * 身边得知国光实验室大项目的人愈来愈多,十条动态里有八条说得就是这件事。 新闻部的“风采人物”搭着这把火又迅速窜红,秦湛的采访内容再次被多次转发,贾佳处理后台评论忙的是不亦乐乎。 顾辛夷没有转发,也从不提及。 将近学期末,大家都忙着考试,顾辛夷也有了借口再也不去晨练,她把自己麻痹在题海里,戏称着要“一个月,c语言从入门到精通”。 马上到平安夜,404的姑娘们买了一堆红艳艳的苹果。 贾佳买了个圆圆胖胖的放在精致的盒子里,她要送给炮叔樊阳初。童如楠给动漫协会的小伙伴准备着,卫紫倒是爽快,直接发了三个给了室友就完事。 顾辛夷也包装了一大堆,一个一个地分着,给室友的,给大胖二胖三胖的,给班上同学的,给敏敏和蛋蛋的。 还多了一个。 她想送给秦湛。 她买了个蛇果,特别大特别红还特别贵,就一个,拿了个丝绒质地的礼盒装起来。 顾辛夷盯着它半天了。 卫紫在同童如楠科普着苹果和蛇果的区别:“蛇果,是红地厘蛇果的简称,而红地厘蛇果是香港的翻译,英文就是red delicious apple,红色美味苹果。” “所以蛇果就是多了形容词的苹果?”童如楠目瞪口呆。 卫紫摊手:“理论上是这样。” 买的时候顾辛夷一点不觉得这颗号称是进口的蛇果贵,现在突然一下很心疼了。 她把这个礼盒堆到了袋子的最底下,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 平安夜那天顾辛夷收到了许许多多个苹果,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给她送,大多是男生,她想一一还礼,可大多数都是匿名赠送。 十二月二十四,已经是十二月底了。 顾辛夷把所有的苹果都送了出去,除了那颗蛇果。 班上同学约了在操场玩桌游,是炮叔发起的,他作为班长很是尽职尽责,如今腿已经完全好了,更是活泼。 贾佳的苹果还没有送出去,她磨着顾辛夷陪她去操场。 她在暗恋炮叔,从那天炮叔用断了的腿踢了她们的凳子之后。 顾辛夷不是很懂贾佳的迷之审美。 但她很羡慕,至少贾佳还可以以同学的理由把苹果送给暗恋的人。 她就没有了。 她已经大半月不去晨练了,童如楠戏称她最近没有吸收东来紫气,颜值稍微下降了0.01,这话要是搁前段时间,顾辛夷一定会很是焦急,但现在她就随意了。 衣服随便穿,妆容不用画,一切都回归正常。 不去晨练也就意味着见不到秦湛了。顾辛夷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晚上操场灯光明亮,虽然已经入冬,但草皮上很暖和,众人就席地而坐,贾佳时不时看着炮叔发呆。 作为旁观者,顾辛夷看得很清楚,炮叔也会偷看贾佳。 一个多小时的桌游下来,人群已经四散,贾佳准备等人走光了再把苹果送出去。顾辛夷拍了拍贾佳的肩,说了声“加油”,便笑着走到了另一侧,寻了个座椅等候。 远远地看着炮叔和贾佳,暗暗祈祷这一对能成。 “复习得怎么样?”有人坐到了她边上,长腿交叠,侧着脸问她,“最近看你很忙。” 顾辛夷的心一下从心里跳了起来。 秦湛正对着她微微笑。 “还,还好吧。”顾辛夷回答。 秦湛又摸了摸她的发顶,道:“看来我的神光灌顶还是很有效的。” 顾辛夷小心翼翼地在他摩挲她的发顶时候蹭了蹭他的掌心,突然就笑起来道:“是啊,很有用的。” 秦湛又帮她把头发弄顺,沉默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来,递到她眼前。 “给我吗?”顾辛夷问。 “嗯,平安夜快乐。”秦湛推到她手里,嘱咐道,“一定要吃完。” 顾辛夷哦了一声,呆呆愣愣地点头,又后悔没有带上那颗被她搁置的蛇果。 秦湛送的苹果大大圆圆的,包装在一个水晶盒子里,在灯光映射下晶莹剔透。 “谢谢。”顾辛夷低下头看了好久,一直没抬头。 “对了。我最近要去美国一趟。”秦湛把手插在口袋里,不经意地说了句。 顾辛夷还是点头,忽而又道:“秦教授,我室友喊我了。”她指了指操场,站起来。 她又把称谓从“秦湛”变回了“秦教授”。顾辛夷觉得好难受。 秦湛似乎还想说什么,又止住了,道:“那你先过去吧。”他也站起来,又嘱咐说道,“记得,一定要吃完。” 顾辛夷忙不迭跑开了。 回头看时候,秦湛走了一段路,站在路灯底下,他穿了蓝色呢子大衣,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延伸到了她的心里。 她又想起第一次见他打篮球时候陆教授问他是不是要留下来了。 秦湛回答说以后就在这里了,不走了,他要建设社会主义。 不过就是短短的几个月,他又要走了。 人生总是充满了变数。 * 贾佳好不容易将苹果送了出去,炮叔愣头愣脑地没有反应过来她就跑了,顾辛夷在后头追追赶赶,一路跑回了宿舍。 顾辛夷把秦湛送来的苹果同她买的那颗放在一起,摆在书桌的正中央。 熄了灯,贾佳起头,开启了宿舍夜谈新话题—— “你们暗恋过人吗?” 贾佳喜欢炮叔这件事,只有顾辛夷知道,过了今晚,相信炮叔也知道了。贾佳问问题的时候,话语里都是羞涩和甜蜜。 卫紫立马搭腔说没有,这也很符合她的个性,雷厉风行,许多男生都比不过她洒脱独立。 “有……”童如楠怯怯地回答,大伙都有些吃惊,她看起来软软萌萌的,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再说到顾辛夷。 顾辛夷沉默了一阵,童如楠立马就反驳了:“像我女神这么高贵冷艳的人物,一向是被暗恋的,哪有暗恋别人的道理!” 其余两人觉得说得对。 顾辛夷夸张地叹了口气,道:“其实吧,我这个人,就是敢爱敢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大大方方暗恋。” 宿舍里安静了一会,忽然间几个女生就爆发出笑声来:“顾辛夷,你真逗!” 顾辛夷也跟着笑,黑暗里,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打湿了枕头。 尝过暗恋,才知道其中滋味。 她其实是个胆小鬼,没有贾佳的勇气,甚至都不敢开口问问秦湛关于他离开的信息。 秦湛叫她把苹果吃掉,可她不想。 或许这是他留给她最后值得纪念的东西了。 * 平安夜后三天,秦湛离开江城。 顾辛夷翘了伍教授上午的高等数学考前答疑,去了天河机场,她在led屏幕下看着航班信息。 她就是想来看看而已。 她在包里装了那颗没送出去的蛇果,站在那儿看了足足两个小时。 机场人来人往,全都是陌生的面孔,裹挟着旅途的风尘仆仆。 航班表上上午最后一架飞往美国的飞机已经起飞,顾辛夷打车回了科大。 路口有人在做宣传公益的活动,顾辛夷又见到了发着传单忙活着的手语社社长。 “诶,顾辛夷,是你啊。”社长发传单发到她,有些惊喜地开口。 顾辛夷点头,同他寒暄了几句。 说着说着又说到后山飞车党的事情来,社长心有余悸,见她是个女孩,又安慰了两句:“这件事情就忘了吧,人没事就好,秦湛也算是够爷们。” 顾辛夷看着他,终于问出了许久前的疑惑:“手语社,真的是交二十块钱会员费就能进来啊?” 社长一听,怒瞪她:“你听谁说的?这怎么可能啊?我们可是高标准,严要求的好吗?”他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地说了句,“除了在你这里放宽了要求以外。” 顾辛夷小声地说了句:“秦湛说的。他说他就是这么进来的。” 社长皱了皱眉,把手里的宣传单一拍,道:“他那就是逗你玩儿,秦湛他可是货真价实地会手语,那可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了,都赶得上那电视上的手语翻译。不过他就是高冷逗比范,咱们群里聊手语的时候,他从不冒泡。” 第56节 顾辛夷脑子一片空白。 她想起秦湛同她做过的手势,还有她对他说完“会被误会”后秦湛生气的表情。 顾辛夷觉得眼睛有点干涩,哑着声音问了句:“咱们群里也有秦湛吗?” 社长一听这个就来了劲儿,道:“有啊,有的啊。他的网名真真是独树一帜,不愧是大神。” “叫什么?” “叫——”社长转了个音,“芙蓉花!怎么样,够特别吧。” 顾辛夷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她又问道:“再说一遍?” “叫芙蓉花啊,头像还是一朵花呢。不过你别说出去啊,我怕他生气。”社长道,他把传单分了几张给顾辛夷,道,“这是咱们下学期会开始的一个活动,要不你也报个名呗,就当支持工作嘛!” 顾辛夷哪还有什么心思,木木地像个牵线木偶一般在报名表上飞速签了字,留了联系方式。 社长眉开眼笑地和她说了句再见,又到边上忙活了。 顾辛夷靠在路灯上,点开手机,在手语社的q.q群里一个一个地翻成员名单。 【芙蓉花】在中间,系统提示芙蓉花已经是她的好友了,在她的好友列表里,备注是【金光闪闪的学神】。 社长看她还不走,乘着闲工夫又和她聊起来:“这个活动呢,叫‘听见你的声音’,也不要会手语,只要够耐心就行了,你要是有兴趣咱们下个学期详谈。” 顾辛夷不说话,还是盯着【芙蓉花】的资料信息看,社长瞥了一眼,捅捅她道:“大神在飞机上呢,你和他聊天他也不会回复你。” 是啊。 他在飞机上,要去往大洋彼岸,不知道再回来是什么光景了。 顾辛夷吸了吸鼻子,打开小挎包,将里面丝绒盒子装好的蛇果递到社长手里:“请你吃。”还没等社长回复,她就离开了。 社长捡了个大便宜,砸吧砸吧嘴,又开始发传单了。 * 期末考试在一月十号结束,天气预报说一月十二号会有雪。 顾辛夷就在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到来之前离开了江城。 离开的时候她给老顾同志打了电话,老顾乐得呵呵笑,声音都快震破她的耳朵了。 她在高铁站等候,暖气开得不够大,她冻得手脚冰凉。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时候,被齿纹割到,掌心瞬间疼痛,小伤口留了嫣红的血。 她忽而就又想到秦湛了,秦湛会把水先拧开在合上,递给她。 顾辛夷自嘲地笑了笑,擦干净血迹,用创口贴贴在伤口处。 托秦湛的福,她考试月很认真,真正实现了c语言,一个月从入门到精通。 检票上车,她坐在高铁上的小电视机前。 电视里播放的是旅游节目,说的是江南小镇,她听得很清楚。 主持人念了郑愁予的一首小诗为序——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顾辛夷看向窗外,已然飘起了细细的斜斜的雨丝,天际澄澈中又带着灰暗的雾气,是大雪来临的前兆。 【表白日记】: 考试月真的不是个好东西,她好忙,都不理我了。 临时要去美国一趟,想赶在她生日时候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最近忙,就不写日记了。 反正看不到她,也就没什么可写的。 《工科生表白指南》上卷·完 ☆、第 46 章 临近年关,返程旅客脸上挂着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由于冰冻,高铁速度稍有下调,预计抵达星城需要一小时四十分钟。同顾辛夷来时一样,和谐号穿过隧道,越过湖泊,一路上雨幕渐重,窗户上结了一层霜。 她去江城前,心里是满满的期待,脑海里也勾勒过无数次大学的轮廓;离开江城时,只剩下了淡淡的黯然。 成长总是半是蜜糖半是忧伤。 十八年未曾尝过的滋味,秦湛短短几月就给了她。 手机里老顾的头像闪烁不停,他说他和岑芮女士就在西出站口等着她,还发了好几张自拍过来,他们站在出站口,身后是瓢泼大雨,老顾五大三粗地比了个“v”,岑芮女士一脸嫌弃不肯入镜,手却始终搭在老顾的胳膊肘上。 从时间上来看,他们已经在车站等了几个小时了。 老顾说是怕堵车,早早便从家里出发。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 顾辛夷深吸一口气,把手机里秦湛的图片再次删除,连同q.q,微信一起。 她不想让这些已经没有希望的过去打扰她和家人相处的心情。 做完这些,她就恍恍惚惚地睡着了,梦里一阵黑一阵白,秦湛同她挥手说“再见”,然后她就惊醒了,广播里说着“列车前方到站,星城南站,要下车的旅客请做好准备”。 拿好行李准备下车前,她最后一次刷了朋友圈,童如楠分享了一段视频,科大的操场被一层浅浅的白雪覆盖,空中雪花被风吹着打着旋儿往下飘。 下雪了。 今年江城的第一场雪。 * 江城被簌簌白雪装点成冰雪世界的时候,星城还依旧下着冷雨,下的格外大,打在衣服上很容易就着凉了。 身娇体弱的岑芮女士就这么中招了。 她和老顾在车站口等了一上午,冷风一直灌,后来又帮着父女俩打伞,自己没来得及看顾。 岑芮女士一生病,老顾就焦急得不行了,鞍前马后,端茶递水,仙女皱皱眉,老顾就心疼,仙女咳嗽两声,老顾就恨不能以身相替。 顾辛夷就看着她高贵冷艳的太后娘娘把太上皇招呼过来招呼过去的,面上不显,心里直笑。 从小时候开始,父母感情就很好,老顾那时候还没有发家,人人都说岑芮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爱情和婚姻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依旧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他们抵挡住了流言蜚语和世事纷杂。 岑芮喝了热水招呼着顾辛夷坐到她身边来,继续絮絮叨叨地问着她一些琐碎的事情,比如说“科大是不是真的有很多树”、“去没去过江城大学玩”、“有多少男生和我的宝贝女儿告白”…… 前两个问题,顾辛夷回答的时候老顾都未做点评,乐呵呵说着都好都好,只是这后来一个,立马就让老顾气势汹汹了。 还没等顾辛夷开口,老顾就说了:“花姑娘啊,爸爸告诉你,那些个小男生都靠不住的,一个个白白净净跟小鸡仔似的,弱不禁风,他们也就会嘴上说说,以后要找啊,不找长得帅的,就找爸爸这样的。”老顾五大三粗,实实在在不是什么花美男类型。 岑芮女士啐了他一口:“去,谁说不准找帅的了?那以后咱们外孙要长得不好看了怎么办?” “这怕啥,有咱们花姑娘啊,基因优良!”老顾一本正经,还不忘自黑两句,“你看看咱们女儿,全都靠了你的修补。” 岑芮淡定地挥挥手就让他进厨房烧菜去了,暗叹一声,摸了摸顾辛夷的长发,“你爸话粗理不粗,按理说兰兰你已经上了大学,爸爸妈妈不应该再多插手,但有时候一瞬间的心动不会长久,要找,就要找个最适合自己的人。” 顾辛夷抱着个雪白的抱枕,懵懵懂懂地点头。 她想,她对秦湛并不是一瞬间的心动,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她的视线都会被他吸引住。 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欢秦湛的。 可秦湛并不是最适合她的人。 他在领域的尖端发光发热,也许要不了几年,他会真正成为像泡利一样的人物,闪烁物理学的天空,再或许很多年以后,当她也老了,儿孙们会在书上学到他提出的理论。 那时候她可以笑着说一说,这个人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帅很帅的,是女生见了,会怦然心动的类型。 岑芮见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拿了杂志来同顾辛夷一起看,边看两人边商量着衣饰搭配。 客厅里开了空调,铺了毛绒绒的地毯,顾辛夷就晃荡着脚丫子,穿着珍珠色的家居服笑着叽叽喳喳,岑芮时不时看她。十八岁年轻女孩的脸上泛着柔光,眉梢的一粒红痣衬得她真真是像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岑芮心里颇有感慨,她的女儿长大了,开始幻想爱情了。 不知道她遇上的会是怎么样一个人。 * 回来后一连十天都下着雨,老顾开着车带她去做了全身体检,重点做了听力检查。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保密性好,顾辛夷是这里的vip客户,原因无它,就是因为她治疗的时间太长了而已。 体检报告出来很快,往年顾辛夷会躲进休息室里,等待老顾同志反馈情报,这一次她也站在了医生面前。 各项指标均为良好,甚至还略有提高。 说到听力时候,顾辛夷瞪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医生。 老顾揽住她的肩膀说:“花姑娘别怕,有爸爸在呢。”顾辛夷点点头。 医生说她的听力没有衰减迹象,恭喜她。 顾辛夷笑着摸了摸右耳后面的纹身,每一次一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都很开心。 “不过,还有一项指标不够。”医生顿了顿继续道。 第57节 老顾肃着一张脸:“花姑娘别听他胡说。” 医生笑了笑,道:“别紧张,开个玩笑,只是体重而已,小姑娘偏瘦了。要多补补。” 顾辛夷拍拍胸膛,道:“这叫天生丽质,你不懂!”她眉眼飞扬,冬日里寒意都被她的笑容冲散了。 老顾哈哈吼了两声:“对对对,要补补,这孩子,在学校都被饿瘦了,还说什么三十五家食堂呢,忒不靠谱了!” 顾辛夷:“……” 出了医院,老顾送她去了一家甜品屋,自个儿转悠着去市场买菜了。她回来了以后,老顾下厨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家里阿姨只能闲闲地打打下手。 雨幕斜斜,甜品屋装饰温馨,四周都是暖融融的灯光,空气里都是甜甜的味道。 上了楼,好闺蜜豆豆正在和一盘草莓蛋糕作斗争。 豆豆前两日才从京城归家,回家之后被她太上皇勒令调了昼伏夜出的时差,好不容易才和顾辛夷见上一面。 豆豆也是个美人,清秀温婉,不说话的时候会让人想起鲁迅先生那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不胜凉风的娇羞”,她祖籍江南,会说一口吴侬软语,偏偏喜欢开黄|腔,是个货真价实的理论派老司机。 顾辛夷要了乳酪,豆豆边吃就边噼里啪啦地和她吐槽太上皇的冷酷无情无理取闹,还两边忙着还有功夫看看路上走过的帅哥。 豆豆喜欢美色,无论男色女色,她就是欣赏欣赏,无伤大雅。 顾辛夷觉得豆豆会和她做好朋友,有相当一部分的原因在于她的颜值。 “这个不错,就是瘦了点,体位上招式不多。”豆豆指着楼下的人流。 顾辛夷咳嗽一声,看了看四周,好在这时候邻桌都是空着的。 “又来一个。唔~”豆豆抿了口奶油,“身高不够,那里也应该不太够。” 顾辛夷淡定地嗯了一声,咬着叉子点头。 “诶诶,兰兰,快看那边,卧槽!极品!”豆豆站了起来,脸都贴到了玻璃上,“就马路那边,看到了没有。” 顾辛夷顺着她的指向看去,雨幕朦朦胧胧的,红绿灯的光线都散射开来,街上是撑着各色雨伞的行人。她摇摇头,道:“没看到。” 豆豆叹气,“不见了。看背影真是男神。”她化悲愤为食欲,又上了一份抹茶蛋糕,想了想,又要了两杯红枣奶茶。 “我昨天喝了,特别好喝。”豆豆鼓着腮帮子同她说,“红豆奶茶其实也不错,就是特别容易呛着,我在学校感冒时候,还被椰果呛到了,你说我衰不衰?” 顾辛夷摸着杯壁,不知怎么就有些眼泪酸涩,良久没有说话。 秦湛也同她说过感冒了不要喝红豆奶茶。 她神色莫名,豆豆也就笑了笑,带过去。 两个月前顾辛夷问过她关于男生的问题,她记在心上,却不去提及。 女生在这方面总是格外敏感。 顾辛夷浅浅地啜了一口奶茶,和学校里的味道不同,这里的更加醇厚一些。 豆豆转了话题,问她想要一份怎样的生日礼物。顾辛夷的生日在除夕夜,一年的最后一天,今年,她会满十九岁。 顾辛夷想了想,回答说:“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豆豆突然一下就被撩到了。 * 除夕那天老顾同志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一家三口围在一起,还开了香槟庆祝。 顾辛夷最开心的莫过于从老顾那里拿了两份红包,一份压岁钱,一份生日礼物。 岑芮女士就不比老顾土豪作风了,她更为柔和一些,直接送了两张卡。 顾辛夷正是高兴,多喝了点酒,脸颊上红彤彤的。 星城除夕夜有盛大的烟火燃放,橘子洲头美不胜收。 老顾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美人也赶着去看烟花。 连着下了好几天雨,临近除夕停了,天空像是被洗过,就算是晚上也没有雾气遮挡,开阔澄清。 豆豆也在星城过年,两家人一起在江边聊天,也颇有一番乐趣。 豆豆趁机逃离了太上皇的魔爪,拉着顾辛夷跑远了,太上皇在后头吼了两声又被老顾叫回去。 两人就寻了处开口的地方,趴在石桥上。 还未到八点二十,江边水拍礁石,因着节日的喜悦,隐隐吹来的凉风都不再严寒。 豆豆难得羞羞嗒一回,温温婉婉地把礼物递给顾辛夷,还叫她回去了再拆开。 顾辛夷忐忐忑忑地收下了,觉得她有必要往奇怪的方向想一想。 还未想明白,火光就划破了漆黑的夜。 随后是声音传来,橘子洲头的烟花绽放在天际。 “哎哎,兰兰,卧槽,快看,我好像又看到那个背影男神了!”豆豆使劲摇晃她,在豆豆眼里,只有男色女色才是美色,“卧槽,卧槽,转过来了!脸也好好看!” 顾辛夷耐不住她的魔音穿耳,只能转过头去。 因着烟花绽放,行人都停下了脚步,秦湛单手插着口袋,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只有他一个人,就这么走过来。 身后灯影幢幢。 耳边烟花炸开的声音接连不断,顾辛夷却觉得心跳声音更甚。 他像是走得很快,又像是很慢,每一步都敲在她的心上。 “兰兰,他朝……”豆豆目瞪口呆地拉拉她的衣袖。 秦湛已经走到了她们身边,立在石柱旁。 “生日快乐。”秦湛对她说。 他从人潮中走到她身边,背景从灯影行人变成了橘子洲头漫天盛开的烟花。 顾辛夷看着他缓慢地点头。 秦湛伸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盒子来,是一支口红,惊艳典雅,顾辛夷没敢接。 秦湛抿抿唇,笑着解释道:“看你很久没有涂口红了,送给你。” 她是很久都没有涂口红了。因为她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 她不知所措,视线游移着。豆豆却已经不知道何时从她身边走开了。 秦湛还是端着手,口红外的金属因着烟花的颜色变化而泛出明暗不一的光。 他的眼睛很澄澈,像是下了好几天雨的天空,嘴角还带着笑意。 顾辛夷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说。 可是都说不出口。 她怯怯地开口,却已经有了哽咽:“你怎么从美国回来了?” 秦湛歪头看着她:“因为你生日啊。” 还是一贯的秦氏风格,一本正经,理所当然。 顾辛夷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推开秦湛,道:“我去下洗手间。” 老顾在这附近开了酒店,顾辛夷是常客。 她绕进洗手间,镜子里她眼睛有些红肿。 顾辛夷顾不得水凉,接了几捧敷在眼睛上,又踟躇片刻,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秦湛却在走廊里等候,他看着手里的口红,专注认真,在听见她响动的刹那,转身着看她,他顿了顿,解释说:“怕你一个人走远了。” 顾辛夷才止住的眼泪又有了水漫江堤的趋势。 走廊里灯光交织,秦湛眼底星光点点,映出了她的身影。 因为这一眼,顾辛夷多日来的思念全都涌了出来。 为什么不试试呢?不试试他就永远不知道有一个人曾经暗恋过他啊?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 他从美国飞到星城来,送她一份生日礼物。 顾辛夷走向他,他靠在墙边,眼神温柔。 顾辛夷伸出手,撑在他身侧,深吸了好几口气:“秦湛,我想换一份生日礼物。” “是什么?”他很耐心。 “是你。” 透过窗户,橘子洲头漫天的烟花已经熄灭下去,秦湛心头的烟火如今却“啪”地一声绽放开来。 【表白日记】: 我要解个方程冷静一下。 嗯。 冷静一下。 ☆、第 47 章 走廊里重影幽幽。 秦湛站在她面前,身高差让她堪堪碰到他的下巴,半低着头,墨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绯红的脸。 他没有说话,深邃的目光悠长,长而浓密的睫毛似乎都静止不动了。 顾辛夷觉得,大抵是今夜老顾开的香槟太醉人,以至于她头脑发昏就把心里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而如今,秦湛并没有做出任何应答。 狭长的走廊逼仄地叫她透不过气来,她想离开这里。 刚一抬腿,却有一阵风从颊边擦过,秦湛也伸出手,将她堵在了对面。 顾辛夷一阵羞恼,转了身想往回跑,跑进卫生间躲躲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秦湛却眼疾手快地把口红放进了兜里,再次堵住了她的去路。 第58节 秦湛的左手堵住她左边出路,右手堵住她右边出路,偏偏前边是他宽阔的胸膛。 顾辛夷贴着墙,越贴越紧。 总觉得她似乎是被反壁咚了。 秦湛忽而就凑近了,热气喷在她脸上,她不敢去想象她此时的脸会有多红。 他还在靠近,顾辛夷侧过脸,热气却打在了她更为敏感的耳垂和耳窝上,她又只能偏回来。 余光里,秦湛的眼里除了她的脸庞之外,还有更为璀璨的火苗。 顾辛夷闭上了眼睛,睫毛一直颤抖。 走廊出口突然传来“咚”地一声,清扫阿姨不慎把垃圾桶弄倒了。 见两人都转头看着她,清扫阿姨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也顾不得收拾了,忙说:“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秦湛又继续撑着墙凝视顾辛夷。 不过几秒,清扫阿姨绕了回来,脸都没敢对着他们,只是指指墙角的摄像头:“我们酒店现在空闲还挺多的,可以随时入住,你们要嫌贵的话,对面不远还有一家……”她点到即止,又走了。 阿姨用的是星城方言,不知道秦湛有没有听懂,顾辛夷已经是想钻到地洞里去了。 阿姨居然误会他们……他们……他们在做那种事情! 顾辛夷用手捂着自己的脸,觉得是没脸见人了。 “这里我还是住得起的。”秦湛开口说道。 “啊?”顾辛夷从指缝里露出一双大眼来。 “所以还要继续吗?”秦湛饶有兴致地问询。 顾辛夷又捂住了眼睛道:“继……继续什么?” “你不是想要我做你的生日礼物吗?”他收回一只手,极为缓慢地解开了贴身的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顾辛夷心里痒痒极了,手指顺遂心意就漏开了一点点缝隙。 秦湛靠近她,声音像是海妖,勾魂夺魄:“我准备好了。” 顾辛夷忙不迭抵住他的胸膛,想把他朝外推开,可秦湛和她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别,她无论怎么推,秦湛都是稳如泰山:“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样的?”秦湛突然就握住了她的手,从胸膛中心往左移,掌心底下传来有力的起伏。 顾辛夷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和他的一样狂跳不止,她遵循本心,把梗在喉咙的五个字说出来:“秦湛,我喜欢你。” “好巧啊,我也喜欢你。”他笑着说。 他眼底流光溢彩,顾辛夷从未见过他如此轻快的笑容。 下一秒,人就被他圈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周身一直是他的笑声环绕。 顾辛夷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也跟着他笑起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是顾辛夷的,老顾同志找她来了。 她小力地推了推秦湛,嗫嚅着:“我要回去了。” 秦湛把她放下来,又抵着她撑着墙,轻轻嗯了一声,将口红拿了出来:“喜欢吗?” 口红的包装依旧足够惊艳典雅,顾辛夷伸出手去接,秦湛却在把盒子放进她手里时,反握住了她。 她的掌心有些微湿润,秦湛的也是,顾辛夷也不收回手,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秦湛被她含羞带怯的眼神看得心中荡漾,忍不住喟叹一声,吻在了她的眉梢,印在了她的那颗小红痣上:“我和它都是你的生日礼物。” 顾辛夷乖顺地仰着头,说了声谢谢。 老顾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秦湛送她出了酒店。 清扫阿姨正在门外阶梯上忙活,见状嘀咕了一声:“真快啊。” 秦湛脸一下黑了。 顾辛夷接着老顾的电话,倒是什么也没有发觉。 秦湛跟着她一起走到今晚遇见的地方,万般不舍地说了再见。 顾辛夷也是连连说了好几遍,才肯离开。 走了一小段路,她突然又转过身去。 秦湛一直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走,他也跟着走。 现在她停下来了,他就也插着口袋看着她。 这时分,人潮涌动,时不时会有人挡在他们之间,顾辛夷还是能透过穿行的人群,看见他脸上的笑容。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就跑过去环住了他的腰。 她像只漂亮的雪白的小兔,扑进了他怀里,秦湛听到她说:“过年好,男朋友。” 他愣在那儿,直到感受到胸口的热气,才反抱住了她。 “过年好,女朋友。” 江风冷冽,江城还是大雪冰封,星城的春天似乎已经提前到来。 * 绕了几个弯,老顾同志一眼就见到了她,双手一起挥着,走上来迎她。 顾辛夷有些心虚,比往常更多了几丝殷勤,凑上去就夸老顾怎么一下子就变帅了。 老顾就爱听女儿的甜蜜话,摸着自己被江风吹了的老脸,喜了半天,又把顾辛夷左瞧瞧看看,道:“花姑娘也一下子就变漂亮了,脸红嘟嘟的,多好看。” 在老顾眼里脸色红润才是富贵相,可这话却让顾辛夷更加地不自在,她悄悄地往后头望去,秦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流中。 转回来,老顾还是喜滋滋乐颠颠的喜庆模样,半点没察觉出端倪。 顾辛夷舒了口气,暗暗希望江风把她脸上的红云吹下去。 老顾是好糊弄,岑芮女士那可是精明着呢! 岑芮女士在路边翻着相机里的摄影照片,正是刚才盛放的烟花,豆豆家太后娘娘也一同聊着。边上豆豆被太上皇拎着教训,见她过来,给了她一个“我都懂”的眼神,还做了个口型。 顾辛夷读唇语很有一手,马上就分辨出她的意思来——“鼻子好挺”。 顾辛夷好不容易退下去一些的红云又险些飘上来。 岑芮女士瞟了她一眼,就念叨了:“你这孩子,去上洗手间也不和妈妈说一声,还是豆豆跑回来说的,电话也老是不接,你爸都急死了。” 顾辛夷嘿嘿笑:“这不是回来了嘛?” 岑芮便不再说话,只是叫她站到路灯底下去,好拍几张照片。 顾辛夷配合地不行,又暗自给豆豆做了个杀人灭口的手势。 豆豆靠在她家太上皇身边,偷笑着点头。 岑芮女士给顾辛夷拍完后,又给了其他人拍了照,张张都叫了顾辛夷入镜,后来又喊了路人帮忙拍了全家福,晚上十点时候,才回了家。 到了家里,顾辛夷晚饭酒劲儿上来了,洗漱后,便早早进了房间,岑芮女士还和老顾在看着春节联欢晚会。 才关上门,她便抵着门板笑了起来,又怕隔音不好,扑到了床上,抓了个枕头,到处翻滚。 她觉得一切都像梦,还是特别美丽的梦。 顾辛夷摸了摸那颗被秦湛亲过的红痣,她回想着秦湛当初的神态,手指向下移动,轻轻触碰着嘴唇—— 他看了这儿好一会,是不是想…… 顾辛夷又忍不住翻滚起来,不慎就踢倒了床头摆着的包。 方形的礼盒从包里滚落到了地毯上,顾辛夷赶紧捧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 小黑管泛着柔和的光,她拧开盖子,将口红旋了一小截上来,是冶艳的正红色,带着丝绒质地,顾辛夷咬咬唇,坐在梳妆台前,将口红涂了上去。 抿开的时候她尝到了其中的味道,像是蜂蜜玫瑰,甜到了心底。 手机上豆豆头像蹦跶起来,她问顾辛夷有没有拆开她送的礼物。 顾辛夷想着这是稍不留神就会叛变革命的需要好好安抚的好战友,忙说正在拆。 豆豆就等着她拆。 顾辛夷把口红合上,放到了枕头底下,又拿了豆豆送的大盒子,坐在床上拆起来。 盒子的包装几乎是一层又一层,直到最后,变成了一颗挂坠,黄瓜模样,只有大拇指大小,顾辛夷按了按,才发现是支u盘。 她拍了照给豆豆发过去,又问里面都装了什么。 豆豆发了好几个邪魅狂拽的笑容过来——“少女,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种子,高清无|码,囊括海内外,包君满意!” 顾辛夷:“……” 顾辛夷正拿着这颗黄瓜u盘羞臊不已,豆豆又回了一条语音消息:“纠正上句话,不是包君满意,是你学成之后,包今天的背影男神满意,哈哈哈!” 豆豆的12秒消息里,10秒都是笑声。 顾辛夷:“……” 顾辛夷愤恨地把u盘甩到了床边,忽而又想起什么,连忙也藏到了枕头底下,咬着被角,嗷唔一声,自言自语道:“顾辛夷,你天天跟豆豆混,都学坏了!” 她唇上涂着口红,这般咬着,被角上沾染了不少上去,顾辛夷又是一通好忙活,边擦拭边告诫自己:“你要做个纯洁的好孩子。” 碎碎念着,电话突然响了,是江城的号码,她有备注显示,是秦湛。 这号码还是秦湛送她汤包时候一起让她记下的,从未打过。 顾辛夷立马想着接听,又有些害羞,直到二十几秒后才放到了耳边。 两厢都是沉默,只有呼吸声传来,最后是顾辛夷带着羞意问道:“你还不睡啊?”都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睡不着。”秦湛说,“但我很想睡着。” 顾辛夷问他为什么。 秦湛似乎在倒水,伴随着水声,他的声音也传过来:“因为睡着了就可以在梦里看到我的女朋友了。她现在不在我身边,我很想她。” 顾辛夷一下脸色绯红。 秦湛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你可以转告给我的女朋友吗?” 他句句话不离这个称谓。 第59节 顾辛夷这个新上任的女朋友很是羞涩,但她还是回话说:“可以。还有什么要转告吗?” 秦湛低低笑起来,道:“那你还记得告诉她,叫她在我梦里出现的时候,要涂上我送给她的口红。” 顾辛夷轻轻碰了碰还残余着冶艳红色的唇,又说了句:“好。” 秦湛又问她为什么也还不睡。 顾辛夷说她也有些睡不着。 顾辛夷以为秦湛会哄着她睡觉,哪知道他很开心地回复说:“那你还是先别睡了吧。” “为,为什么呀?”顾辛夷不自觉拖长了“呀”字的音,像是在撒娇。 秦湛很是受用地听着,道:“因为我想多听听我女朋友的声音。”他说着,又加了句,“特别特别好听,尤其是撒娇的时候。” 顾辛夷觉得秦湛很是会说,又怕他再说出什么羞羞嗒的话来,连忙转移话题问他:“那你今晚住在哪?” “住在我住得起的酒店里。”秦湛用了个奇怪的形容词。 顾辛夷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窗户外头有电子炮竹的声音响起,寂静的别墅区热热闹闹的,不久,老顾在楼底下吼了一嗓子,也放起了电子炮竹。 两人停住了交谈,等着嘈杂声过去。 快到十二点了。 新的一年就要来临。 顾辛夷起身拉开一点窗帘,外头挂了红红的灯笼,样式各异,沿着建筑分布,零零星星地点亮了整个半山。 电话那头秦湛已经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只有清浅的呼吸。 不久后,炮竹声停止,秦湛在倒数,几秒后对她说:“新年快乐。” 顾辛夷看向摆钟,正巧指向十二点。 她也说了句新年快乐,沉默了一会,又问:“你一个人过年吗?” “不是有你吗?” 顾辛夷看向窗外,有人放起了孔明灯,许许多多一起飞上天空,像是一条火光汇聚的长龙。 她想,她似乎收到了十九年来最好的生日礼物,和最好的新年礼物。 “好巧啊,我也喜欢你。” 顾辛夷对着孔明灯蓦地就想起了这句话,她闭上眼睛,对着孔明灯悄悄在心里许愿。 【表白日记】: 她真的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涂着口红。 ……(明显的划痕) 还是不要写出来好了( ̄︶ ̄) ☆、第 48 章 醒来的时候,手机还停留在通话界面,时长显示为9小时28分,数字还在继续变化。 顾辛夷尚有些迷迷糊糊,不自觉嘤咛了一声。 “醒来了?”听筒里秦湛问她。 顾辛夷一向是有着严重的赖床症,此时却猛然坐起来,“嗯,醒了。”她说着,嗓子因为干涩带了点哑,不同于平日里的轻灵,反而带着妩媚。 电话那头有好长一瞬间的凝滞,直到顾辛夷再开口没了沙哑时,秦湛才说了句:“早上好。” “你昨晚都没睡吗?”顾辛夷问他,“电话一直没挂。” 这个问题再次让秦湛沉默了,他咳嗽了两声道:“睡了,就是舍不得挂。”他又反问,“你怎么不挂?” 顾辛夷就脸红了,忙转移话题问他在做什么。 “在做饭。”他回答。 顾辛夷想起烧烤时候秦湛的手艺,勾勒出画面来,“你一只手也能做饭?” “耳机。” 顾辛夷:“……” 门外老顾同志敲了敲门,大嗓门压低了一声声喊着“花姑娘”。老顾昨夜里同她说过,今天得早起一些,去给老一辈拜个早年。搁往年,顾辛夷定是最等不及的那一个,招摇着一张花一般的小脸,叽叽喳喳地说着吉祥话,再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就能讨上几个肥肥厚厚的大红包。可…… 顾辛夷朝门外应了一声,老顾同志就兴高采烈地走来,临走前还念了一遍早上的美食菜单,顾辛夷腹中小虫馋地厉害,但还是舍不得跟秦湛说再见。 “花姑娘?”秦湛语调上扬,颇有些志趣。 顾辛夷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爸他就是乱叫的。” 秦湛低低地笑着,道:“岳父他,很有起名的天分。” 顾辛夷哼哼:“谁准你叫他岳父了?” “那不成这边的习俗是……”秦湛顿了顿,继续道,“叫爸爸?” 顾辛夷:“……” 顾辛夷耳朵红得发烫,她急匆匆地回了句不许胡说,便按下了挂断。 通话时长最终为9小时35分钟,从昨夜到今晨。 从一年的最后一天,到另一年的第一天。 隔着听筒,他一直陪着她。 顾辛夷笑出声音来,又怕被老顾听见,手紧紧地捂着,她想了想,把手机里通讯录里秦湛的备注修改。 从“秦教授”改成了“秦叫兽”。 * 老顾同志做了一大桌子菜,阿姨在除夕夜前就已经返乡过年,家里只剩下他们三口,老顾就成了掌勺的大厨,每日在厨房的一亩三分地忙活得好不乐意。 老顾年轻的时候在部队里当过伙头兵,后来转业回家就干起了小本生意。老顾头脑灵活,能屈能伸,又不失勤恳,什么赚钱就掺和一脚,渐渐地就积攒下来了一笔家业。 岑芮女士的出身就比老顾泥腿子高大上许多了,有些书香门第的意思,她打小就学国画,后来又学了西洋画,还出国留学拿了个文凭回来。她长得清高,家世清高,学得也是艺术这门清高的活计,可人心思通透,很有过日子的智慧。老顾求娶她的时候,还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愣头青,从部队回来,要什么没有什么,就是打街上走过时候,一眼就看中了。 说得好听点叫一见钟情,说得不好听就叫一厢情愿。 岑家上下除了岑芮自己没一个同意的,但还是拗不过岑芮,含着泪就把闺女嫁了。 可后来的日子就越过越红火,岑芮一辈子被老顾捧在了手心里,之后又有了顾辛夷,两个美人都是他的心肝肉。 顾辛夷问过岑芮当初怎么会嫁给老顾这样的糙汉子,不是她埋汰自己老爹,纯粹就是实话实说。 岑芮当时正在画一幅叫《漫江碧透》的油画,笔刷上着了靛青,她穿着湖蓝色的真丝裙,很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画画能当饭吃吗?” 当时顾辛夷跟着她后头学画画,才七岁,却也是懂事的,岑芮在她心里一直是女神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倏地一下,就整个儿碎成了地上的渣渣。 不过后来多方求证才知道岑芮女士那就是逗她玩儿,一在于岑芮女士已经小有名气了,画画完全可以养活自己,二是在于她得知了老顾娶得美人归的真相。 岑芮年轻时候美丽优雅,是个样样不缺的女人,追求者不计其数,有钱有势的也不在少数,但谁都没有老顾—— 不要脸。 老顾见了美人之后茶不思饭不想,跟在后头追了足足一年,岑芮不胜其烦,约了他当面拒绝。 老顾沉默一会儿,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眼泪啪嗒了,一个大糙汉,在人跟前也不避讳,跟水龙头似的开了就停不下来。 他就一直哭一直哭,然后圣母心突然发作的岑芮女士就怂了,就说两人可以试试。 后来到了谈及婚嫁的时候,岑家不同意,老顾又哭得眼泪嘀嗒,岑芮女士又怂了,和他私奔了。 岑家也没法子,就改了口。 老顾靠两泡眼泪泡到美人的故事一直在顾岑两家流传,老顾还为此沾沾自喜——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会哭的男人娶媳妇!” 顾辛夷突然就知道了自己这厚脸皮是哪遗传来的了。 吃了早饭,岑芮左右看了看顾辛夷,小姑娘穿了一身红色呢子大衣,又搭了小裙子,帽子锁了一圈白毛,衬得她一张米分白的小脸格外有精气神。 “再涂个口红,颜色亮一点。”岑芮女士指点了一番。 顾辛夷赶紧应了一声,转身跑回了房里。她昨晚上的唇彩一直没卸下来,直到今晨才擦掉。 她从枕头底下拿出口红,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回了原地,拿了珊瑚红色的口红抹了上去。 岑芮女士觉得珊瑚红不够艳,但又想着是小姑娘,也别有趣味,便满意地点头了。 先去的是爷爷奶奶家,领了红包吃了午饭又辗转去了外公外婆家。 岑家不比顾家人丁新旺,岑芮女士的大哥二哥均在国外,过年了,两个老人也怪冷清的,又不肯同小女儿一起过年,老顾就尽量照顾一下这边,初一夜里就睡在岑家了。 岑家在一个大院里,都是些老干部,互相串门也算热闹。顾辛夷被邻居小孩拉着出来买烟花。 邻居小孩是个熊孩子,上幼儿园,岑家老两口很喜欢这个熊孩子,顾辛夷吃了晚饭,就被推出去陪他了。 熊孩子买的是那些小型的烟花,买了一堆,顾辛夷拎着,不过转过身付钱的一小会儿,熊孩子就不见了。 看了一圈才发现,他是在同另一个小女生说话。 熊孩子一手拿着蛋挞,一手拿着一个红包,问小女生:“你猜猜这个是什么颜色,猜对了,蛋挞就奖励给你。” 小女生一直努力地想着颜色。 顾辛夷好奇地凑过去,蛋挞还冒着热气,她有些馋地说了句:“我可以猜吗?是不是红色?” 小女生脸红地再也不猜了,推开熊孩子跑走,熊孩子脸就黑了,瞬间白了她一眼道:“姐姐,你看看就好,别乱说话,没看见我在泡妞吗?” 顾辛夷:“……” 她想了想,实在觉得不能被一个小孩鄙视了,遂蹲下来,语重心长地教育他:“其实年轻的时候,还是尽量不要早恋的好。” 熊孩子问为什么。 顾辛夷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过早知道自己缺乏魅力又丑又矮,会影响考试的。” 第60节 熊孩子恍然大悟:“所以姐姐你不早恋是因为你缺乏魅力,又丑又矮,怕影响考试!” 顾辛夷:“……” 顾辛夷正想拯救一下熊孩子的审美,忽而有人揪了揪熊孩子的绒线帽,道:“你姐姐不早恋,是因为她在等最好的那个人出现。” 秦湛看着顾辛夷笑了笑,又走到她边上,弯着腰,语重心长地教育熊孩子:“还有,你姐姐很漂亮。” 顾辛夷吃惊地站了起来,听了他的话,脸蛋红彤彤的。 熊孩子护住自己的绒线帽子,蹭蹭蹭后退几步,顾辛夷不知道怎么和他介绍,哪成想,熊孩子比较了下他和秦湛的身高差,毅然决然地跑上来抱住了秦湛的大腿,洪亮地喊了声:“姐夫!” 秦湛挑眉,语气愉悦地嗯了一声,从兜里拿出个红包给了熊孩子。 熊孩子礼尚往来,在两个大人之间看了看,把蛋挞给了馋嘴的顾辛夷。 小人精把钞票取出来,厚厚一叠,兴奋地跑开了,回头还说了句:“姐夫好好泡妞,我去给你们望风!” 他溜得飞快,顾辛夷看了一眼,熊孩子又重新买了一打蛋挞,寻找着新的目标。他是这儿的孩子王,大伙对他都熟悉,走不丢。 冬季的天黑地很快,大年初一,这条狭长的小巷里摆满了卖花灯和卖烟火的摊子,道路两边是高高悬挂的红灯笼,每个上面都印着倒过来的“福”字。 秦湛帮她拎着手里装烟花的袋子,这是熊孩子要买的,可眼下看来,全都是他们的了。 “你怎么给了他那么大一个红包?他万一丢了怎么办?”顾辛夷领着他寻了块石凳坐下来,还能远远看见熊孩子。 秦湛把围巾取下来垫在她身下,道:“封口费。” 顾辛夷羞囧,又听得他说:“现在我还是一个不能叫岳父的地下革命分子,名不正言不顺。” 他的围巾垫在石凳上,很是温暖,顾辛夷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他,就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想知道,就知道了。”秦湛拆开一盒烟花的引线,沉默一会道,“我在你手机里装了个定位。” 顾辛夷大惊:“什么时候?” “你把c语言作业保存在手机里的时候。”秦湛非常得意地笑了笑。 顾辛夷这才想起来,当初她电脑因为豆豆看黄|片中了病毒,拿去修理,把学神给的c语言作业暂时保存了一份在手机里,防止再次丢失。想起这一茬,又想起学神其实就是秦湛来着,顾辛夷又怂了,不敢开口。 “放烟花吧,好不好?”秦湛把烟花摆在了不远处,同她说,“我们把这些放完了,你再回去。” 顾辛夷说好,就看到秦湛从兜里拿出来个打火机,金属质地,她曾经见过,一时又觉得新奇,他明明不抽烟,却随身带着打火机。 引线被点燃了,秦湛跑回她身边,紫金色的烟花接连绽放开,顾辛夷用手捂住耳朵,遮挡声音,秦湛绕到她身后,帮她捂着耳朵:“快把手缩回袖子里去。” 顾辛夷冲他笑着,听话地收回手,被凉风吹过的手指尖一下暖洋洋的。 放烟花的人很多,天空被火光照的明亮,顾辛夷悄悄地往后靠了一些,贴着他的胸膛。 冬季她裹得很厚实,却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声。 强而有力,频率极快。 秦湛也感受到了她的亲近,蓦地把下巴抵在了她的头发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这一盒烟花放完,秦湛又去点了下一盒,他打算慢慢放,越慢越好。 长街上来来往往许多人,他们和所有普通的恋爱里的情侣一样。 之后的烟花声音就没那么大了,秦湛放开了她,拉着她坐回了长椅上,两人吃着半凉的蛋挞,心里也热乎乎的。 熊孩子还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时不时跑过来瞅两眼,给他们望风。 封口费的力量能让熊孩子毫不犹豫地卖掉邻居姐姐。 “别看他了。”秦湛让她转过来看自己,“他的审美观和你对不上。” 顾辛夷嘟囔着:“就是,就是,我明明肤白貌美大长腿。”这话她说得顺口,经常不要脸地在老顾岑芮面前这么说。 秦湛闻言也没当成玩笑,很认真地看着她的脸庞,忽而问道:“为什么没有涂我送你的口红?” 顾辛夷埋下头,闷声道:“我不知道今天会遇见你。” 秦湛心突然就软成了一滩水,“那下次见我的时候会涂上吗?” 顾辛夷乖乖地说会。 秦湛忍不住在她额头上又亲了一口,印在她眉梢的红痣上。 顾辛夷靠在他肩膀上,问他:“为什么要叫芙蓉花这个网名?” 秦湛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笑着又拆了一盒烟花:“因为木末芙蓉花,你的网名是木末。” 他又点了烟花,这是放在手里举着的,火树银花,却不及他半点。 不知不觉间,一袋子烟花就放完了。 已经有些晚了,熊孩子跑过来说该回去了,他有门禁,是家里人为了防止他玩疯了设置的,顾辛夷也得跟着他回去。 秦湛点开手机让熊孩子玩一会他的开心消消乐,熊孩子心动地说:“就五分钟!” “就五分钟,我就把你姐姐还给你。”秦湛说。 顾辛夷被他拉到一旁,低头看脚尖不说话。 秦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来,送到她手里。 “给我的吗?”顾辛夷问。 “给我又乖又漂亮的女朋友的。”秦湛替她拢了拢帽子,“谢谢她陪我过年。” 顾辛夷也不矫情,就收下了,有些愧疚地说:“可是我没有替你准备红包。” “我已经收到了啊。”秦湛刮刮她挺翘精致的鼻子。 “在哪里?”顾辛夷瞪大眼睛。 秦湛拥抱她:“在我怀里。”他补充道,“一个大红包。” 顾辛夷想起来因着过年喜庆,她穿的是件红色大衣,小拳头打在他胸膛。 秦湛大手扣住她两只手的手腕,她静静地靠在他怀里,由他抱着。 熊孩子五分钟准时过来了,把手机还给秦湛,道:“我要带姐姐走了,不过下次还可以给你望风。” 顾辛夷取笑他是个小财迷。 熊孩子也不理她,又冲过去抱着秦湛的大腿道:“姐夫你快教教我怎么泡妞吧!” 顾辛夷、秦湛:“……” 到底还是和秦湛分开了,顾辛夷一路上都忍不住笑。 熊孩子笑她花痴,顾辛夷说他早恋。 熊孩子顿住了脚步,突然说:“你说得对,我还是不早恋了。” 顾辛夷惊讶于他的思想觉悟。 熊孩子又嘀咕开了:“我也要等最好的那个人出现。” 顾辛夷摸摸他的绒线帽,没有说话。 她已经等到了啊。 【表白日记】: 我抱了她很久。 她靠得很近,身上很香很软。 而且,真的是—— 大包。 ☆、第 49 章 关于和秦湛交往这件事,顾辛夷没和任何人说,除了豆豆。 于是豆豆就理所应当地成为了顾辛夷约会的挡箭牌。 她俩是高中就开始的好闺蜜,老顾和岑芮特别放心豆豆,因为豆豆她妈是高中曾经的政教处主任,现任的副校长,家风严厉。 秦湛对星城不熟,顾辛夷这个小地主自然就拉着他在城里逛,从河东到河西,坐了地铁,又转了公交。人少的时候,她就和秦湛手拉手坐在一起;人多的时候,她被秦湛护在怀里,跌跌撞撞地开往下一个景点。 她每天都打扮得很漂亮,涂着正红色的冶艳口红,秦湛也每天都会夸夸她,很克制地把吻一直印在她的红痣上。 秦湛似乎很了解她,从家庭成员到她的交友范围,但她不知道秦湛的过去。 秦湛却很坦诚地交代了。他是北京人,十二岁出国,背井离乡十三载,如今有房有车有存款,就是还差一个老婆。 顾辛夷很不自然地脸红了,秦湛却还继续说着:“我希望可以和我老婆一起建设社会主义,最好能贯彻一下国家最新出台的政策。” 顾辛夷蒙蒙地问:“是不允许离婚购房吗?” 秦湛白了她一眼道:“是二胎政策。” 所以,和叫兽|交往之后,她还是跟不上叫兽的脑回路,依旧有些“妈的智障”直视感。 秦湛送她的新年红包很厚道,是一张卡,比岑芮女士的两张卡,老顾同志的两份现金加起来还要多。 顾辛夷一方面觉得她傍了个大款,一方面又觉得这是秦湛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左右纠结之下,她带着秦湛去买了一条新的围巾,还带着他去吃了星城有名的臭豆腐。 秦湛裹着新围巾,一脸嫌弃又期待地吃下臭豆腐的样子,让她忽然一下就有了真实感。 那天天上挂了一轮上弦月,从薄雾弥散的夜空里时不时探出头来。 她问了她很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他要在美国待多久。 他的事业,他的未来,他的梦想,如果一定要在那片土地上开花结果的话,她如今,愿意等他。 秦湛很是折磨地把一块臭豆腐嚼了两下咽下去了,拿了张餐巾纸捂着嘴巴,声音闷闷地从纸后头传来:“我不回美国了,就呆在这里。” 顾辛夷急切地问:“那你的项目呢?” “你不知道有远程视频这种东西吗?”秦湛哼哼,顾辛夷却看到他方形纸巾没有遮住的耳根红红的,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傲娇。 顾辛夷这次倒没有被噎住,她想上前抱抱他。 秦湛却伸出手抵住她,不让她接近,皱着眉头,指着她手里捧着的臭豆腐。 很明显,再是高大上的男神吃着臭豆腐也有了地气,更何况,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味道。 第61节 可是顾辛夷很喜欢。 她拨开秦湛抵着她的手,满意地找店老板再要了一份。秦湛很纠结,却没有制止她,最后哼了一声,跺脚去买矿泉水了,临了还落下一句话:“你臭臭的,我今天不亲你了。” 可最后秦湛还是忍不住亲了她。 顾辛夷说他出尔反尔,他厚脸皮地回答说情难自禁。 秦湛沿着江送她回去,月亮跟着他们一起在云间穿行。 顾辛夷想,他再也不是那颗可望而不可及的月亮了,不再隔着388401公里的距离,而是拉着她的手,傲娇的有点欠揍,却很会说情话的秦叫兽。 * 豆豆在做了好几天挡箭牌后提出要见一见这位把顾辛夷迷得晕头转向的背影男神。 顾辛夷在征求了秦湛同意后,约在了甜品店里。 秦湛其实很好商量,他就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我和你闺蜜同时掉水里,你会救谁?” 顾辛夷当时就一脸蒙逼了,她看了看秦湛的严肃认真脸,颤颤地回答说:“你。” 秦湛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去见见她吧。” 顾辛夷很是心虚,其实她根本不会游泳。 要是两人同时掉水里了,她一个都救不了,反而还会搭上自己。 甜品店在新年的第一天就照常营业了,还推出了新套餐,豆豆装了几天淑女,给家里长辈拜了年,荷包满满,遂把套餐吃了个遍。 顾辛夷和秦湛来得时候,豆豆一反常态,坐的端端正正地等着他们,面前空空如也。 这是间小包厢,里面暖气开得很足,秦湛接过她的大衣,挂在了架子上。 “坐这边。”豆豆拉了她,坐在身旁,独留了秦湛坐在对面。 顾辛夷看着秦湛,秦湛敲了敲太阳穴,很大度地笑了笑,主动做了自我介绍。 外头服务员过来问需不需要点单,豆豆却冷着脸道:“等会。” 这样的豆豆是顾辛夷从未见过的,她想着凭秦湛的美色在豆豆这里应该所向披靡才是。 豆豆敲了敲桌子,开门见山说,想问秦湛几个问题。 “年龄?” “26。”顾辛夷忍不住抢答,“他是十二月十二号生日的。” 她才一开口,就遭了豆豆一阵白眼,和“shut up”的口型,顾辛夷怯怯地缩了缩脖子。 秦湛挑眉,接话道:“26,男,户籍北京,目前做光电一类物理学研究,没有前女友,以后定居在哪里,看辛夷的。”他歪头看着顾辛夷,眨了眨右眼,有些俏皮,顾辛夷捧着脸看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像是在做笔录,他说得简单又详尽,几乎将豆豆的问题堵死。 豆豆见顾辛夷花痴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偷偷在她腰间掐了一下,道:“比我们兰兰大7岁啊,是不是有点老啊?” 顾辛夷知道秦湛之前就很在乎年龄问题,忙说:“怎么会!我就喜欢比我大7岁的。”她表了真心,又觉得不好意思,憨憨地低下了头。 秦湛手长,隔着不大的方桌,揉了揉顾辛夷的头发。 他瞥了一眼豆豆,眼神挑衅。 豆豆又白了一眼顾辛夷,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什么叫“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的真谛。 她想了想,才幽幽地吐出两个字来:“处|男?” 这问题问到了点子上,不只是顾辛夷不再搭腔了,就连秦湛也尴尬地不说话。 顾辛夷有些好奇地偷瞄他,秦湛耳根子红着点点头,清清嗓子道:“我有点精神洁癖。” 他答完话,又看着顾辛夷,最后害羞地看向门板。 豆豆唯恐天下不乱地长长地“哦”了一声,顾辛夷捅捅她的胳膊肘,叫她别再为难秦湛了。 “下去点个单吧,要一份十二生肖套餐。”豆豆努努嘴,推着顾辛夷下楼。 十二生肖套餐是店里的招牌,现做现卖,耗时长,中途为了乐趣,还叫顾客自己动手。 顾辛夷无奈,抱歉地看看秦湛,下楼去了。 待她同服务员一起端着蛋糕奶茶回来的时候,两人的交谈已经结束了,顾辛夷又想着坐回原地,可豆豆却把她送到了秦湛身边,颇有些和颜悦色的意思。 豆豆又恢复了本性,切了一份蛋糕下来拿着叉子就开吃了,秦湛也帮着她切了一份。 吃着吃着豆豆又问上次在这附近看到的人是不是秦湛,秦湛问是哪一次,顾辛夷说了个大致的日期。 “嗯,是吧。”秦湛把奶油都分给顾辛夷,这是她最爱吃的,“不过我来这里的时候,没有看到你们。” 顾辛夷手下顿了顿,金属叉子和瓷质杯碟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定定地望着秦湛,秦湛继续耐心地分着奶油,侧脸干净清俊。 秦湛转过头来,和煦地对她笑。 豆豆干掉了一小份蛋糕,又切了一块,道:“兰兰你再盯着他看,蛋糕就要被我吃完了。” 顾辛夷赶紧回神,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东西,又忍不住偷看,秦湛却还是大大方方地看她,半点没有害羞。 这一次小聚进行地很是和谐,豆豆之后乐了,还同秦湛哥俩好地说:“兄弟,要种子吗?要资源吗?高清无|码,囊括海内外,包君满意。”末了,还加了句,“要不你找兰兰要,她也有种子。正好呢,你没经验,她也没有,互相学习,好好促进!” 秦湛略微皱眉,用眼神问顾辛夷。 顾辛夷只觉得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在秦湛眼底的清纯少女形象,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qaq. 账是顾辛夷结的,她拿了秦湛的大红包,事事都抢着付钱,秦湛都由着她。付账的功夫,豆豆在橱窗里看着其余蛋糕饱饱眼福,顾辛夷同秦湛咬耳朵:“你是不是也给她封口费了?” 她就下去买个蛋糕的功夫,豆豆就把他从敌对国家变成了友好邦邻,转变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秦湛摇摇头道:“没有。” “那你怎么……” “因为我很爱你啊。”他身高高,同她说话会弯下腰,声音像是雪山融水,温柔地不可思议。 顾辛夷不设防,一下又被撩到了,再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 豆豆正看中了一款蛋糕,想拉顾辛夷一起看看,见她满脸桃花,眸光潋滟,不免幽幽叹息道:“当好朋友有了对象,我就觉得有一种辛辛苦苦养的猪,让人吃了的感觉。” 顾辛夷、秦湛:“……” 顾辛夷悲愤,问:“友谊是什么?” “你智障多年,我却不离不弃。”豆豆一本正经。 顾辛夷不可置信,作势要去打她,秦湛跟在后头,又点了橱窗里的蛋糕,买了两份,拎在手里。 顾辛夷追到了豆豆,挠着她胳肢窝问她到底和秦湛说了什么。 豆豆抵挡不住,交代一番:“我说你高一的时候我抄了你的试卷,最后,我考了倒数第二,你考了倒数第一。” 这是顾辛夷实打实的黑历史,她顿时声音都放低了,问:“那,那秦湛怎么说?” 豆豆学着秦湛的姿态,沉着声,敲了敲太阳穴道:“挺好的,长得漂亮,还笨,简直是完美的妻子人选。” 顾辛夷:“……” 顾辛夷久久说不出话来,一脸羞愤欲死。正巧秦湛赶了上来,牵住了她的手,顾辛夷就什么都不追究了,乖乖同他走。 豆豆得了一份巧克力蛋糕,跟在他们后头五米远,自觉不当电灯泡。 她远远地看着顾辛夷的背影,顾辛夷的头发放落下来,乌黑如云,长度及腰,比高一初见那年长了许多,她时不时抬头说话,又时不时红着脸低下头,秦湛一直握着她的手,穿过广场,走过红绿灯。 豆豆有些怅然,又有些欣慰。 * 顾辛夷是高一下半学期转到她们学校来的,豆豆妈是当时是政教主任,老顾同豆豆爸有些生意上的往来,豆豆奉了命令,只能多多照看她这个新同桌。 学期开始,她其实挺不喜欢顾辛夷的,她梳着及耳短发,明明生了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却总是笑得甜甜的勾引人,班上男生女生都喜欢她。豆豆却觉得她假,因为她和顾辛夷说话的时候,顾辛夷总是爱理不理,喊了几声才装作听见的样子。 但迫于皇太后和太上皇的压力,豆豆还是尽职尽责地照顾她,做她的朋友。 豆豆在的这所学校,是星□□校,学业压力大,升学率也高,但豆豆是因着太后的福荫才进的实验班。第一次考试时候,顾辛夷坐在豆豆前边。 数学是第一科,顾辛夷把试卷都写满了,连压轴题都是工工整整乌压压的一片,豆豆顿时虎躯一震,又想着顾辛夷平时上课的认真劲,就断定这是一只活生生的学霸,毅然决然地和她打着商量,说着能不能后面科目都给她抄一抄,顾辛夷皱着眉头纠结了一番,没说话,豆豆就嘟囔着“给不给,一句话,别那么墨迹。”顾辛夷最后还是答应了。 虽然答应了,豆豆对她的印象分又降低了,觉得她不但假,还小气。 不过心里瞧不上,行动还是很给力的,她靠着良好的视力和多年的经验,将顾辛夷的剩余八科试卷完完整整copy了一份。 考完九门科目,豆豆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次是该她翻身作主人了。哪成想分数公布后,她排在了年级倒数第二,刷新了她一直稳定在倒数前十开外的记录,而顾辛夷更惨,排在了倒数第一。 试卷发下来,顾辛夷的数学考了21分,而她考了67分。 “你不是写满了吗?”豆豆一脸蒙逼。 顾辛夷特别不好意思,手指对对碰,道:“我,我一道也不会写,所以就把题目抄了几遍腾上去了。” 豆豆:“……”她想找根面条吊死。 “那你还把试卷给我抄?”豆豆很生气。 顾辛夷很委屈:“我想拒绝来着。但你让我别墨迹。” 豆豆:“……”她想找块豆腐撞死。 直到不久之后的一件事,豆豆才对她的同桌顾辛夷彻底改观。 那时候星城组织高校评比,要求全校学生穿好一整套校服,接受领导审查,那是五一长假之后,豆豆玩着玩着就给忘了,最后还是穿着一条红艳艳的裙子,招摇着回了学校。 进了教室,豆豆傻眼,才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 班主任在教室,见了她楞了一下,就开骂,把她骂的是狗血淋头。 十五分钟后就是周一集会,班主任叫她自行解决。 豆豆脸色发白,却还是忍着不哭。 她也想不出办法,磨磨蹭蹭地还是下了楼。 可到了操场,却看到了顾辛夷,顾辛夷穿着条白裙子冲她挥手笑,头发被清风吹起来,她憋了一早上的眼泪,此时却哭了出来,从来没有觉得一个女孩能好看到这种地步,像是一朵花,不知道名字却美得灿烂的花。 在十五分钟前,顾辛夷还穿着完完整整的校服坐在座位上,十五分钟之后,她同她一起,成了全校,唯二没有穿校服的人。 后来豆豆妈也就是教导主任来了,带着校长在底下转悠。 第62节 豆豆妈很生气,校长却眉开眼笑,学校那会正好缺个能代表形象的学生,刚巧她俩一个红裙子一个白裙子,还都是美人,立马拍板,让她俩一同作为代表去接待领导。 豆豆后来心有余悸地问顾辛夷:“你干嘛那么傻,你不穿校服可以给我穿啊?”她心里感动地不行,还是嘴硬。 哪成想顾辛夷蠢呼呼地点头:“说的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豆豆哭笑不得:“那你把校服给了我,自己穿什么啊?” 顾辛夷又恍然大悟:“说的对哦,那我还是不能给你的。” 那是豆豆高中三年大姐大生涯里最丢人的经历,但却又是最珍贵的回忆。 成长总是伴随着笑与泪。 后来豆豆才知道,她叫了几次顾辛夷都不理,不是因为高傲,而是因为她右边耳朵听不见;顾辛夷成绩差也不是因为她不聪明,是因为她从小就是学画画,家里人不是很重视她的文化成绩。 可豆豆从没见过顾辛夷画画,连美术课都故意带着耳机不听。 豆豆问她为什么。顾辛夷回答说,她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乐观,那么爱笑。 豆豆那时候就想啊,她要做顾辛夷一辈子的朋友,一辈子对她好。 她想,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有这样的一个缺陷。她想对顾辛夷好一点,再好一点。 顾辛夷被她支下去买蛋糕的时候,她对着秦湛说了这个不长的故事。 秦湛靠着椅背,沉思了一会回答说:“我比你更早认识她。”他也说了一个不长的故事。 那天星城天气晴朗,秦湛语气很平淡,偶尔会透过包厢的透明窗户往下看着顾辛夷。 豆豆突然释怀。 世界上终于有另一个人也把顾辛夷温柔以待。 【表白日记】: 其实我不算是没有经验。 毕竟总会做点有意义的梦。 不过好好学习还是有必要的。 ☆、第50章 大年初七时候,顾辛夷的荷包已经满的不行了。顾家叔叔伯伯众多,也都各有出息,对着这个唯一的小侄女疼爱极了,加之这小侄女还会笑着说一堆的好听话,在一众五大三粗的堂哥堂弟衬托下,愈发显得可爱。岑家两个舅舅虽说都在国外,但也没把她给忘记,岑家二老就更甚了,眼前就这么一个能见着的孙女,恨不能把心窝子都掏出来补贴了。 在送走又一波来拜年的叔叔阿姨后,顾辛夷回了房间把红包都掏出来摆在地毯上,一个一个地来回记着数字。老顾生意做得挺大,除了是个大土豪之外,为人还颇为仗义,在圈子里风评很不错。顾辛夷也因此获益良多,重点就体现在红包上头。 数了一遭又一遭,眼见着小金库的数字上涨,顾辛夷心里包|养秦湛的底气就愈发足了起来。 她想给秦湛补送一份生日礼物。 他生在十二月十二日,是阳历生。去岁时候,她才从二胖嘴里知道了他要远走美国的消息,正是一阵落寞伤神,又怕极了在人前露出一丝一毫的端倪,只能沉浸在题海里,屏蔽关于他的一切信息,包括生日。双十二到来那天,室友从早到晚刷着淘宝,想把双十一没买回来的东西一一补全了。 她也开着手机看了一夜—— 界面停在他的微信帐号上。他没有设置头像,没有一条朋友圈。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一夜未曾入眠。 那时候她想,人生到处是变数,很多时候,是避不过去的。 可转而不过一月余,又有着新的变数发生。 顾辛夷又把红包数了一遍,吃吃地笑起来。 电话在这时候响起,是高中班上的班长,问她到了哪里,要不要来接她。 顾辛夷这才想起来,今天是高中同学聚会的日子。 年前时候班上投票选了年后初六小聚一次,她和豆豆也同意了。可近日来她带着秦湛满星城地晃悠,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意思。 班长见她没有回话,以为是拜年时候没听见,遂又重复了一遍,还念叨着:“睡美人,这可不能不来啊,你要不来豆豆也保准不来,我这回去怎么跟班上同学交代啊?” 顾辛夷看了看时间,正是下午两点,她想了想回答说:“你和豆豆也是这么说的吧。” 班长嘿嘿了两声,道:“你就看在高中你睡觉我从不给你记过的份上,配合配合老班长的工作,成不成?”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顾辛夷也实在不好拒绝,便说她收拾一会,马上就过去。 班长得了她的肯定答复,怕她反水,通知了地点和开餐时间,立马就挂了电话。 她应下了这边的活动,就只能暂时委屈秦湛了。 已经是大年初七了,秦湛也没有回江城或是京城的意思,每日里的安排很少。她猜中一些什么,但也不提及。 恋人之间要有足够的坦陈,也要给对方足够的空间。 秦湛接起电话的时候还说了几句英文,她噤声,安静地等着他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 他似乎走到了窗外,有风声和汽车鸣笛声传来,顾辛夷忙问:“你忙完了?” “没有。”他回答说。 “那你……” “我说我的女朋友想我了。”他大言不惭地说着,颇有些得意,顾辛夷听见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木板震动的声音,她想他应该正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栏杆。 “我没有。”顾辛夷红着脸小声反驳。 “你不想我吗?”秦湛问,他哼哼两声,“可是我想你了,昨晚还梦见你了。想知道我梦见什么了吗?” 顾辛夷还是个才谈恋爱的小姑娘,哪比得上他的段位,她急急说着:“你这样和同事说,他们会把我当成坏女孩的。” “可我就要这样说。”秦湛不肯,他又敲了两下栏杆,更快速更有响度,“他们不会把你当成坏女孩,相信我,一群单身的人永远没有这样的资格。” 他还吹了两声口哨,得意地说了句:“yuareygirl.” 顾辛夷上一秒还想着他在视屏开会时候的清冷模样,下一刻,就觉得他幼稚起来。 他像是一个好不容易拿到了心爱礼物的小孩,在向周围的人炫耀,迫不及待,得意又高亢。 顾辛夷突然好心疼那些还在实验室里的单身狗。 她决定趁着秦湛心情好的时候把事情交代了,说自己要去同学聚会,下午不能陪他了。 秦湛嗯了一声,颇有些不开心,旋即又问:“可以带家属吗?”他还有点害羞。 顾辛夷明白他的意思,在被老顾打断腿和秦湛生气这两件事情上衡量了轻重,坚定地拒绝道:“我不能带你去。”高中家长之间互有来往,虽说不像豆豆家那么亲近,但星城也总归就那么大,保不齐哪天就遇见了。 秦湛那边立马就沉默了,手指敲栏杆的声音也没了,顾辛夷安慰他:“老顾武力值太高,他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打断了人家一条腿才提前转业的。”她拿出老顾的英伟战绩想来吓吓秦湛,叫他回心转意。 哪成想,秦湛男子气概地吼了一声:“我不怕被打断腿,我恢复能力强。” 顾辛夷被噎住了,怯怯道:“可老顾要打断的是我的腿。” 秦湛:“……” 秦湛那边的声音又消了下去,良久,顾辛夷才听得他说:“我想过了,我就不去了,我就是怕你被别人抢走,不过现在……”他叹了口气,“我相信你。” 伴随着风声和喇叭声,他颇有些无怨无悔痴情汉的口气让顾辛夷一下就软了心肠,忙说:“那,那你来接我吧,我们一起回去。” 秦湛又敲了敲栏杆,快速地说了句好。 顾辛夷突然有种掉坑里的感觉。 * 顾辛夷是等着豆豆一道去的,班长在杜甫江阁附近定了位置,拉开窗帘可以见到湘江最繁盛的夜景。 阔别小半年,众人都有了不大不小的变化,但很快又熟络起来。 互相聊着大学里的新鲜事,比比谁的军训更惨,比比谁的课业更重,比比谁的感情——最顺利。 班长倒是不在意,端着瓶啤酒便承认了自己已有家室,望各位好基友别在惦念着他了,他得给家里夫人保存着完完整整的清白。 他一开口,众人也就放开了,男生们最是跃跃欲试。 后头又有女生接腔,最令顾辛夷惊讶的便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从前她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家教极好,父母管束也极为严,高考时候她虽然有些发挥失常,但还是考取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学委晃着一杯颜色鲜艳的鸡尾酒便是呵呵一笑,她化了很浓的眼妆,笑的时候眼线妩媚勾人,空调房里,她脱了外套,穿着无袖的蕾丝裙子,她抿了一口酒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现在是第三个,不过——”她环视了四周,假睫毛卷卷翘翘的,“我期待着第四个哦。” 顾辛夷一时皱眉。 学委站起身来,晃着酒杯走向了她,问:“顾辛夷,你呢,你有几个了?” 凑近看,顾辛夷见到了她手指上涂着指甲油,鲜红欲滴,和高中时代的模样相去甚远。 学委等着顾辛夷的回答,其他人也在等着,正巧服务员问了是否上菜,班长打着圆场跳过了这一问题。 学委又摇晃着酒杯笑了笑离开了。 夜色初上,湘江灯火骤然亮起。 推杯换盏间,一场聚会的热闹抹去了半年时光带来的生疏。 酒足饭饱后,豆豆依旧延续大姐大的本性,同着一群人划拳喝酒,他们的惩罚方式也很独特,豆豆拿了好几管蜂蜜口红出来,叫输了的人要么涂口红,要么吃口红。顾辛夷在边上看得乐得不行,男生们脸上表情同赴死没有区别。 她看了一会,又被人拉着唱歌,都是女生,唱着《小情歌》,顾辛夷蓦地就想到了秦湛。 她借口着去洗手间,悄悄绕到了阳台透气。 阳台上,学委在吞云吐雾,一支香烟夹在手指之间,同鲜红的指甲油一起,构成了湘江灯光掩映下勾魂夺魄的风景。 顾辛夷猛地就想起了她在宿舍卫生间里吃安眠药的场景。 顾辛夷上前掐灭了她的香烟,丢进了垃圾桶里,学委看着她就恍恍惚惚地笑,笑着笑着,就坐到了地上。 顾辛夷蹲下来看她,想看看是什么,把一个文文静静,穿着校服的清秀姑娘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顾辛夷,我听不见了。”学委对她说,说着说着就哭了,“我的左耳听不见了。” 顾辛夷心里震动,拿出纸巾递给她,安安静静地,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听着。 学委咳嗽了好几声,哽咽着叙述她的故事。 她高考发挥失常,父母勒令她回去复读,她不愿意,就和家里大吵了一架。她本就睡眠不足,加上压力过大,把红灯看成了绿灯,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她被车子撞了,送往医院,她保住了所有,却独独失去了左耳的听力。 车主赔偿了她许多,却赔偿不了她的听力。 学委把头靠在顾辛夷肩膀上,泪水渗进顾辛夷的毛衣。 她说,她想试试不一样的人生,想过得快乐一点点,她交了好几个男朋友,都说很爱她,却在她说出自身缺陷的时候,都选择了分手。 “他们不是说很爱我的吗?我除了耳朵,一切都很好啊。又不会遗传,这只是意外。”她哭的很厉害,顾辛夷伸手抱了抱她,学委只穿了一件蕾丝裙子出来,身上冷得像是一块冰。 第63节 包厢里又有女生唱起了《小情歌》,唱到“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 顾辛夷又拿了纸巾,给学委擦眼泪,她拍了拍学委,给她做了一串手势。 “这是什么意思?”学委问。 顾辛夷笑着回答:“这是手语的‘我爱你’。” 学委有些发怔,看了顾辛夷好久,也笑起来,她妆容都花了,眼睛却很明亮。 “在做一遍吧,我还没学会。”学委说。 顾辛夷又做了一遍,学委学得很认真,后来回包厢的时候,她告诉顾辛夷,她要让她的男朋友也去学手语,学会这句手语的“我爱你”。 * 因着班上女生有些住的远,所以聚会早早开始,又早早结束,快到八点时分,便散了场。 学委拉着顾辛夷一直走到楼下,她在卫生间擦了眼妆,揭掉了双眼皮贴,一双眼睛清秀有神。 班长在组织人,住的近地便自行解决,住的远的便让男生送送。 顾辛夷和豆豆住得不远不近,班长遵从了男生的意愿,问了她和豆豆有没有人来接。 秦湛就坐在酒店大厅里,穿了一身黑色毛呢大衣冲顾辛夷歪头笑。 班上男生便有些不满起来,忙问那是谁。 顾辛夷脸红着不知道说什么,豆豆吼了一声:“那是她哥哥。” 男生们顿时不再言语了,顾辛夷也就放心大胆地奔向了秦湛。 秦湛摸了摸她的头发,牵着她先行离开。 班长在后头嘀嘀咕咕:“这也是哥哥啊?看着不像啊?” 有人附和着他的话,豆豆绕开话题:“不是说送人回去吗?还走不走了?” 班长立刻点头:“走走走!那个谁——” 顾辛夷被秦湛一路拉着走到了江边,秦湛的手也渐渐暖和起来,顾辛夷想起酒店大厅里似乎颇有些凉,问他:“等很久了吗?” 秦湛嗯了一声,饶有兴致地反问道:“我是你哥哥?” 顾辛夷有些怪豆豆把声音放得那样大,弄得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圆场。秦湛还等着她的回答,顾辛夷觉得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大着胆子回复:“当然啊,你不是我的情哥哥吗?” 秦湛本想逗逗她,如今却被反将一军,心里像是喝了蜜。 顾辛夷抬头看他,他羞答答地红了耳根,然后抱住了她。 江风凛冽,他一直走在靠风口的位置,替她拦住寒意。 顾辛夷心跳很快,忽而又想到什么,轻声问:“秦湛,如果我的耳朵……” 天际倏然一阵火光,行人止步,声音渐次传来。 又是周六,橘子洲头烟花胜景。 秦湛低下头,顾辛夷还把脸靠在他怀里,他捧起她的脸:“你刚刚想问什么?” 顾辛夷摇头,说没有什么。 夜色和火光里,她的一张脸莹润白皙,眉间红痣像是镶了一层金边,眼里完完整整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秦湛咳嗽了一声,颇有些不自在,又按捺不住地问道:“我有点饿了,可以吃点你的口红吗?” 顾辛夷愣了,又想起豆豆划拳喝酒的惩罚来,忙低下头,默默从包里把口红翻出来道:“你小口点吃,今天用的这支比较贵。” 秦湛:“……” 【表白日记】: 想爆粗口。 不想写日记。 二垒怎么就那么难! ☆、第51章 顾辛夷遇到了恋爱以来的第一个难题——如何哄好单方面冷战的男朋友。 事情说来简单,又有些复杂。 起因在于——她拒绝了秦湛的求欢。 同学聚会那一夜回来后,秦湛整个人就焉答答的,约他出来逛街——不约,约他出来看演唱会——不认识,约他出来看星星看月亮——不看,顾辛夷只是以为他忙,遂又劝了一劝,叫他先行一步回江城,一来他做研究不耽误,二来也免得被老顾发现。 可是就这么一劝,顾辛夷就撞到了枪口上,秦湛那时候刚吃了饭,正带着她在商场转悠消食,顾辛夷巴拉拉跟他从大道理说到小道理,重点说到恋情曝光后,老顾会如何血腥残暴地打断她的小狗腿。 秦湛很是认真耐心地在听着,在她发言结束后,还安慰了她:“首先,你可以保住你的腿,其次,我要来说说我们的问题。” 顾辛夷当场就呆住了,磕磕绊绊地问:“什么,什么问题?” 到目前为止,两人交往不过小十几天,顾辛夷自认为把一个乖巧听话甜美懂事的女朋友形象扮演地极其好,除了有时候缺心眼,秦湛也是温柔体贴的男友一枚,除了有时候很幼稚。顾辛夷忐忑地把事情都过了一遍,实在没想出来有什么问题。 秦湛抿抿唇,左手插着口袋,道:“问题一,你为什么要把我的q.q拉黑?” 顾辛夷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怕怕。 秦湛追上来,他腿长,走得不疾不徐:“问题二,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微信删除?” 顾辛夷又后退一步,却靠到了柱子。 秦湛手撑住柱子,凑近她:“问题三,你为什么要把桌面图片从我换成别人?” 顾辛夷后背一凉,把脖子缩进了大大的软软的围巾里。 秦湛眯了眯眼睛,堵住她的去路,道:“问题四,你有没有吃我送你的苹果?” 顾辛夷可怜兮兮地摇头。 商城里人来人往,大多是一家人一起,看见他俩的小动作,也不甚在意,还以为是一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在说情话。 秦湛哼了一声,替她整理了围巾,语气平淡地告诉她:“你现在有五分钟的自由陈述时间。” 她戴了一条粗毛线钩花的菱格围巾,是岑芮女士年前托人从澳洲带回来的,软软呼呼,最是舒服的,可被他这么一上手整理,顾辛夷只觉得脖子上横亘着的不是围巾,而是一把大刀,她向来跟不上秦湛的思绪,只能老老实实地交代。 她那时候全身心都沉浸在暗恋无疾而终的悲伤当中,自然不想睹物思人,便把该删的都删了,在一起之后,又不敢主动提这一茬,秦湛又总用电话联系,便也得过且过了。至于苹果,她还想着那是秦湛留给她最后的纪念呢。 顾辛夷越交代越觉得自己无辜,也越说越理直气壮,最后脖子一梗,雄赳赳地道:“这都是你的错!” 她想着秦湛该会想明白,先服软低个头,哪知道秦湛只是先点点头,又敲了敲太阳穴道:“那么问题五,你为什么拒绝我的求欢?” 求欢这个词把顾辛夷炸的是晕晕乎乎的,她特别害羞,豆豆的资源教育让她非常难为情,最后对对手指,委婉地说道:“我还没有到法定的发情期。” 秦湛:“……” 秦湛把她的围巾再是一拢,身上怨气冲天,他很是生气,倒也不忘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义正言辞地宣布道:“顾辛夷,我在法定的发情期内,所以我现在要回酒店自己冷静一下。” 顾辛夷:“……” 他抬腿就走了,他走得特别傲娇,先是大步跨了两步,又状似无意地回过头来看她,见她跟上来还放慢了频率,顾辛夷得了便宜卖乖,屁颠颠地跟上去同他说好话。 为了表示她关心秦湛的身体,她特别劝阻:“你要回酒店撸吗?豆豆说,撸多了伤身……你要不就少看点片?” 秦湛闻言脸色铁青,他正经地回答道:“放心,我不撸,我只做春|梦,梦到的人都是你。” 顾辛夷嘴巴张的大大地,脸上表情都凝固了,在“你你你你”了半天后,相当争气地—— 跑走了。 跑走之后她就后悔了,只觉得自己怂包,有贼心没贼胆。 她回了家,把秦湛的问题思索良久,实在想不出她何时曾经拒绝过秦湛的求欢,遂马不停蹄地求助豆豆。 豆豆是个黄腔百事通,十分看不上顾辛夷今日的落荒而逃的作为,先把她好一通教育,最后才问:“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他饿了之类的话?” 顾辛夷忙说有。 豆豆问她回答了什么。 顾辛夷一五一十地复述。 这一回,秒回信息的豆豆隔了三分钟才把消息发送过来,语音里听去都是断断续续的字眼镶在“哈哈哈哈”的大笑里:“卧槽!兰兰,他这哪是想吃口红啊,他就是想和你接个吻!哈哈哈!” 豆豆又回了个表情包——论秦湛的心理阴影面积。 顾辛夷:“……” 之后的时间里,豆豆给她科普了各大火车套路,顾辛夷觉得她真的被豆豆带坏了。 * 秦湛收拾行李的那天清晨,顾辛夷决定贤妻良母一把,厚着脸皮就去了秦湛住的酒店,帮他收拾东西。 他开门时候有些意外,还有些腼腆,临了去卫生间洗漱还强调了一把:“我是去冲澡,不是撸!” 顾辛夷憨憨笑,推着他走开,去到他的卧室。 他一直就住在这家酒店里,落地窗外是车水马龙,黑白的装潢很简单,却又有些冷然,房子空荡荡的,只住了他一个人,丝毫没有烟火气息。 不知是酒店服务还是秦湛自己做的清洁,床单被套都是一丝不苟。 顾辛夷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铁灰色的行李箱,不大,她把衣物叠好,一件件放进去,却在最旁边的暗格里见到了一个相框。 是一家人的合照。 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最中间,穿着喜庆的红色唐装,一左一右分别是一男一女,中年模样,最后头站着的是比这时候年轻稚嫩许多的秦湛,他笑的很开心,十五六岁的面孔上洋溢着团聚的喜悦。 顾辛夷翻到相框的背面,留白处有一行浅淡的字迹,稍微有些褪色。 “新年快乐。” 顾辛夷又看着照片里的秦湛许久,他那时候气质还很柔和,俯下身贴着身前的老人,眼睛明亮又清澈。 她想起秦湛曾经说过的话—— 十二岁出国,背井离乡十三载。 透过这张照片,她像是穿越了时光,触到了秦湛的少年时代。 一个孤独的渴盼家人的少年时代。 第64节 或许他曾经从未想过离开这片生养他的土地;或许他也从未想过与家人别离;又或许,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闪耀物理界的天空。 时光打磨了他的模样,依旧干净,却不再温暖,人潮里独来独往。 顾辛夷想象着他的过去,怅然若失。 卫生间传来开门的声音,顾辛夷叹了口气,把相片又重新放回了暗格里。 秦湛进来的时候头发还有些没有干,他用毛巾擦着,再扯开毛巾的时候,已经变得乱糟糟的了。 顾辛夷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问他还有什么缺失。 秦湛四下看了看摇头,又把行李箱里的围巾抽出来。这是顾辛夷送他的,秦湛还围着它吃了臭豆腐,回来就嫌弃上面的味道,洗了一次又一次。 “不放这里吗?”顾辛夷问。 “不放,我要围着。”他摇头,一头的乱发也随着摇动,可爱又固执。 顾辛夷心里软地不可思议,上前就抱住了他。 秦湛也乖乖地由她抱着,用围巾去蹭她的脸蛋。 “我要送你一份生日礼物。”顾辛夷放开他,从包里翻出来了一歌礼盒,翻开来是一条领带。 秦湛眼睛亮亮的,闪烁地像是星子,他小心地扯下围巾,叫她帮他带上。 顾辛夷哭笑不得:“你又没穿衬衫。”他穿的是一件圆领毛衣。 “可我就要戴。”秦湛欢喜地凑上来,弯下腰,任她摆弄。 顾辛夷送的是一条黑色的细领带,她手很巧,不一会儿就帮他打了个好看的结,还顺手帮他顺了顺乱糟糟的头发。 秦湛拉着她到穿衣镜前左看右看,穿着毛衣,脖子上挂着领带,有些滑稽,可秦湛倒是十分满意。 “是要绑住我吗?”他问。 顾辛夷点头。 “那我已经被你绑住了啊。”秦湛亲了亲她的额头,又放开,想了想,道:“不过我还是想换一份生日礼物。” 这话同她说的如出一辙,顾辛夷羞答答地说:“是要换我吗?” “不。”秦湛摇头,贴着她的耳朵道,“我想换一个吻。” 顾辛夷也不回答,大着胆子拉着他脖子上的领带往下扣,在他弯腰低头的时候,亲吻了他。 这一吻很快,顾辛夷把头埋得低低的。 秦湛舔了舔嘴唇,回味地问她:“可以再来一次吗?时间长一点的,我还没有尝到你口红的味道。” 顾辛夷满脸通红,怯怯地回话:“可以。” 秦湛吻得很用心,像是在用唇舌触碰一件稀世珍宝,顾辛夷有些透不过气来,余光瞥见镜子里她还拉着秦湛的领带,秦湛弯着腰,配合她的身高。 “是蜂蜜玫瑰味道的。”他砸吧嘴,“和我想的一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从科技节的时候开始。” 顾辛夷又“你你你”了半天,脸上红彤彤一片。 秦湛就笑,脖子上领带一晃一晃的,嘴角还有一些残余的口红印记。 高铁时间定在中午时分,秦湛就要出发,他不让顾辛夷去送,因为天气预报说有雨,担心她感冒。 退房前,顾辛夷再三问他行李有没有什么遗漏。 秦湛想了想,点头说:“漏了我的女朋友。” 天空黯淡下来,风吹得道路两旁挂着的红灯笼左摇右晃,是大雨来临的前兆。 顾辛夷心里却是一片晴好。 * 秦湛走后两天,顾辛夷也到了返校时间。 走之前,老顾又带她去做了听力检测。 医生还是那个乐呵呵的医生,见了她夸赞道:“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老顾拍了拍胸脯,得意道:“那是,不看我每天都给我家花姑娘做多少好吃的,都是大补!” 顾辛夷忙跟着一起夸老顾,让老顾成就感倍增。 听力检测依旧没有任何问题,医生叫她放宽心。 顾辛夷想了想,问道说:“车祸造成的耳聋能治愈吗?”她想替学委问一问。 医生皱起眉,沉思片刻,回答道:“这就要看他/她的伤势了,很难说地清楚。”医生见她踟躇,叹了口气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能在接受治疗之后,淤血自动化开,更多的时候,器官的损伤会带来不可逆转的悲剧。” 顾辛夷默然。 老顾见她心事重重,压低了声音劝她:“花姑娘别怕,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顾辛夷靠在老顾身上:“医生,淤血会不会有恢复的可能,我的意思是,我又……” 医生了解她的意思,他没有给出完全否定的答复,只是诚恳道:“我不知道。或许有,或许也没有。但失聪的可能性很低。”他很抱歉。 这是他的第一个患者,十五岁入院治疗,一年后痊愈。 顾辛夷想起夜里学委冰凉的手臂和冰凉的眼泪,缓缓地点头,向医生告别。 家里岑芮正替她收拾东西。 她不像秦湛,就一个小行李箱,岑芮女士和老顾恨不能让她把一个家都带着过去,什么特产零食都备了一份。 以至于带的太多了,顾辛夷根本就提不动,老顾又把东西都扒拉出来,想着快递寄过去。 岑芮把过年时候的照片洗了一份出来,挑了张好看的全家福用漂亮的木艺相框框起来,放进了她的行李箱里。 顾辛夷拿着照片。照片里的她也同十五六岁时候的秦湛一样笑的开心。 她学着秦湛的笔触,也在上头写上了新年快乐。 星城这两天又是大雨倾盆,顾辛夷不让岑芮去送她,岑芮偏偏要去,她进了检票口许久,两人还在护栏边上待着,顾辛夷挥手让他俩回去,挥了几次,老顾才拉着岑芮离开。 距离高铁停靠还有半个小时,顾辛夷坐在列车信息表底下看。 身边有一对小情侣难分难舍,女方要北上求学,南方留在星城。 顾辛夷突然很庆幸她和秦湛相遇在大学里。 刚巧手机铃声想起,秦湛打来电话,他期期艾艾地问:“我可以来接我的女朋友吗?” 顾辛夷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如果我不在江城念书,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遇见了?” 顾辛夷说可以。 秦湛又问了:“那我可以在接到她之后亲她一下吗?” 顾辛夷又说可以。 秦湛就在电话那头吃吃地笑。 顾辛夷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如果我不在江城念书,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遇见了?” 电话那头沉默一下,秦湛缓缓开口。 【表白日记】: 今天我们接吻了,时间是大年初十,上午十点十二分。 她亲了我六秒中,我亲了她六分钟。 她比梦里更香甜。 让我一下就,起了反应。 ☆、第52章 顾辛夷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如果我不在江城念书,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遇见了?” 电话那头沉默一下,秦湛缓缓开口:“不,我们还会遇见。” 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一毫反驳的空间。 顾辛夷不信,只当他是开玩笑,便道:“在你的梦里遇见吗?然后我摔倒在你的面前?” 她有时候会想起第一碰面时候的场景,愈想愈觉得丢脸,如果时间倒流,她一定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处心积虑地出现在那里,让秦湛第一眼就看到她,然后她就可以接近他。 秦湛唔了一声,很诚实地说道:“在我的梦里,你从来不穿衣服。” 坦坦荡荡地说这样暧昧的话,也只能是秦湛了。 顾辛夷忙遮住了听筒,环视左右,好在周围的人都忙着检查列车车次,核对是否晚点,没人在意她的小动作。 秦湛身边有慢慢悠悠的声音传来,是陆教授,顾辛夷才放下的心“咯噔”一下又提起来:“陆,陆教授在……” “嗯,他在。”秦湛回答,顾辛夷立马就慌了神,支支吾吾地语无伦次,像只不知所措的小猫,秦湛怕她真的急哭,又怕她以后再不敢见老陆,安抚她:“他刚刚才进来,在我说完之后,不过他又走了。” 顾辛夷又羞又恼:“以后不准你说这样的话了。”她转念一想,又吞吞吐吐地补充说:“也,也不准做那样子的梦。” 秦湛不答应:“我做不到。” “春|梦是人潜意识对于性渴望的反应,是压抑的性|谷欠望冲动的自发暴露。”他喟叹一声,漫长而感慨,声音虚无缥缈,“我只是太渴望你了而已。” 顾辛夷愣了好一会,才问:“难道不是黄|片看多了的缘故吗?” 秦湛:“……” 秦湛哼了哼,反驳道:“我都是为了你。” 他越说越露骨,好在最后打住了,顾辛夷关掉手机跑去了洗手间,借着冰凉的水消去脸上的红云。 镜子里的她眸光潋滟,像是被早春的风吹开了的桃花。 列车到站,她提着行李上了车,车厢里大多数是返校的年轻人。 同她回来星城时候一样,天空像是裂开了一个口子一般,向下泼洒着雨滴,车上的暖气很足,她丝毫感受不到冷意,甚至于觉得窗外灰蒙蒙的景象都变得疏朗开阔。 大概恋爱真的能让人的心境变得不同吧。 第65节 列车穿过隧道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影影绰绰地有橘色的灯火连成一条线,划过她的眼前。 她想起秦湛来。 在除夕夜之前,秦湛一直生活在她的世界以外,除夕夜之后,他强势地入驻了她的生命。他是个很固执又很幼稚的男人,大抵是因为幼年离家太早,心里童真的地方尚未被满足,二十六岁的人了,会像小孩子一般生气。他总会说一些有颜色的话,可行动上却很克制,谨慎地不越雷池一步,给予她足够的尊重和保护。 隧道很长,在里头信号全无,出来时候,连上了4g,新消息不断涌现。 秦湛发来信息告诉她,江城正是融雪,很凉,但没有雨,她最好能戴上围巾,再扣上帽子。 接下来的信息还是他的,他说让她睡一觉,记得定下闹钟,不要睡过了,他在后头加了一个很严肃的表情,有种逗趣。 q.q上老顾也发了类似的信息,也叫她不能睡过头,但他的话就俏皮许多,花姑娘长花姑娘短的。 顾辛夷反复比对着这两个男人的话,笑了出来。 她想,照这样发展下去,她该有两个爸爸了。 反复穿行过几个隧道之后,顾辛夷也有些犯困,便将椅背向后倾斜几度,设了闹钟,睡了过去。 梦里反复出现了一阵黑,又倏然变成了刺目的白,有人问她说喜欢什么样子的男孩子。 她回答说喜欢秦湛这样的男孩子。 然后那人就笑,面目逐渐清晰,眉骨清俊,眼神干净。 秦湛低下头,亲了她的唇。 闹钟还未曾响起,她就已经醒来,距离江城也不远了。 她拿出围巾遮住了大半张红彤彤的脸。 都怪秦湛给她科普,她也做了奇奇怪怪的梦了。 从车门走出来时候,温度骤降,她看了看远处的轨道,石子边上有白雪的痕迹,很分散,天光刺眼,太阳隐藏在云层里。 她推着行李走上了电梯,在出站口再次检票时候,她羽绒服的帽子就被秦湛伸出手盖在了头顶。 他们之间还隔着围栏,检票人员看着他们笑,“别着急,你女朋友就出来了。” 顾辛夷把票递给检票员,检票员又对她说:“你男朋友在这里等了快一小时了。” 顾辛夷看了秦湛一眼,对检票员道了声谢谢。 围栏打开,秦湛迫不及待地就拉着她的手,拖着她的行李往外头走,拉了小一会,秦湛又放开了她,环着她的腰。 他在外头站了许久,手指尖都是凉的,不比顾辛夷刚从车上下来的暖和,更何况她还带着毛茸茸的手套。 顾辛夷让他停下来,脱了左手上的粉蓝色手套,套进了他的手上。好在手套是宽松的,他的手大,却也合适。 她又把另一只脱下来,放进包里,牵过他没有拉行李却拉着她的手,握住,同她的一起,放进了口袋里。 “是不是很可爱?”顾辛夷笑着问他,调侃意味十足。 他穿着黑色的外套,里头是白衬衫,阳刚帅气的打扮,却偏偏戴了个粉蓝手套,上头还有钩花圆球晃啊晃。 秦湛哼了一声,搁在她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掐了她的小蛮腰一把。 顾辛夷的腰很软又很怕痒,这会儿整个人都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秦湛才悠哉悠哉地说:“这样才可爱。” 他这次开来的是越野车,路面尚有积雪,由于低温,融化的雪水又在路面凝了一层薄冰。 秦湛把手套还给她,再把行李箱送进了后备箱里。 这一次再坐秦湛的车,感受同以往都不一样。 秦湛在路口停下,交警穿着荧光绿色的制服向路面洒着盐,其余人疏导交通。 秦湛从边上拿了个保温杯揭开盖子递给她,“要喝吗?”甜丝丝的香气冒出来,是红枣奶茶的味道。 顾辛夷喜滋滋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又问他:“你也要喝吗?” 秦湛闻言就点头,侧过身子亲她,末了舔了舔她嘴角,道:“挺好喝的。” 顾辛夷推开他,指指车窗前,前面的车子已经开动了,秦湛踩了油门,顾辛夷已经偏过头,后脑勺对着他,小松鼠似的护着食。 驶进科大的主干道,她透过窗户看到了在道路边勾肩搭背走着的大胖二胖三胖,三人兴高采烈地不知道说着什么,手指点来点去的。 顾辛夷道:“二胖师兄以前对我说,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还说我能坐上你的车,不知道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她越说越欢快,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有福气的人。 “二胖师兄?”秦湛微微偏头看她。 顾辛夷:“恩啊。” “要叫小师侄了。”秦湛笑了起来,眉目在婆娑树影的映衬下变得俊朗非凡。 顾辛夷掰扯着手指就算起来。 二胖是陆教授最新收的研究生,是小徒弟,秦湛是陆教授的好朋友,这般算来—— “所以我要从打杂小妹变成师叔母了吗?”顾辛夷很欢乐。 秦湛摸摸她的脑袋:“你一直都是啊。” 顾辛夷睨他一眼,“又在瞎说。”明明现在才上岗好不好。 秦湛笑而不语。 车子驶进宿舍区,门口停了许多车,秦湛只能找了空位落脚。顾辛夷在门口把奶茶喝完了,边戴着围巾边等秦湛从后备箱里把行李箱拿出来。 “女神!”是熟悉的声音,她转过去,童如楠就像个炮弹一般冲过来抱住了她,变抱还边蹭,“女神,你想不想我,你想不想我,我好想你。” 顾辛夷昧着良心说了句想。童如楠就更欢快了,叽叽喳喳地没个完。 后头她的父母跟上来,和顾辛夷打了招呼。童如楠是江城人,父母送水果甜点的时候,总会捎带着给宿舍其他几个姑娘都带一些,顾辛夷也受了不少照顾。 童如楠左右看了看,问她:“女神,你行李呢?难不成你已经回了宿舍一趟了?” 顾辛夷就怔住了,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其他。 童如楠正想追问,秦湛拉了行李过来,帮忙整理了一下顾辛夷还未曾弄整齐的围巾:“走吗?” 顾辛夷尴尬地憨憨笑。 童如楠眼珠子都快瞪掉了,张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顾辛夷想正式同她说一声,童如楠却飞快地跑进了宿舍楼,边跑还边说:“贾佳,卫紫,你们快出来,金三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童如楠的父母也只能挥别顾辛夷,拎着大包小包就跟在童如楠后边奔跑。 “这是什么剧情?”秦湛不解。 “大概是奔跑吧,女儿去哪儿。”顾辛夷一本正经。 秦湛又想了想,挑眉问:“金三胖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 顾辛夷小脚在地面上画着圈圈:“他怕我玷污了你的清白。” 秦湛皱起眉头道:“他的担心是没有意义的。” 顾辛夷也点头,泫泫欲泣做了个护胸的动作:“我也觉得是,他更应该担心的是我的清白。” 秦湛:“……” 返校这一天,因为搬运行李,男生暂时可以进入女生宿舍。 秦湛在写着“男生止步”四个大字的牌子边哼了一声,单手提着箱子就上了楼。 404宿舍里有种莫名诡异——在秦湛率先推开门,提着行李进来之后。 卫紫在吃苹果,喀嚓喀嚓,贾佳在吃火龙果,咯吱咯吱,童如楠在吃梨子,哇啦哇啦。 童如楠的父母一个忙活着铺床,一个忙活着整理衣柜,秦湛看了看,和顾辛夷也做了分工,他铺床,顾辛夷整理。 童妈妈见他做事利索,还拉着顾辛夷夸赞:“你男朋友真不错,会照顾人,和你也般配。” 顾辛夷还没回话呢,秦湛就居高临下地说了句谢谢。 童妈妈心喜不已,又夸了好几句。 童爸爸从床上爬下来,大多都整理完毕,他就问着大伙去吃饭,他请客。童妈妈也说是,还问着秦湛:“小伙子你大几啊,忙不忙,不忙的话也一起吧。” 门是敞开着的,班长炮叔就象征性敲了敲门,一脚跨进来。 他是来核对班上女生返校情况的,为了落实到位,还特意来了宿舍。 一抬眼,却看见秦湛从床上下来,取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又揉了揉眼睛,大吼一声:“秦教授!” 秦湛接过顾辛夷手里的水,喝了一口,轻轻点头,又把水送回了顾辛夷手里,摸了摸她的头道:“那我先下去等你,有事打电话。” 顾辛夷算是这里头唯一镇定的人了,她点头,送他离开。 童爸童妈一脸懵逼,最后木木然被童如楠推出去了。 炮叔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晕晕乎乎地也下了楼。 只剩下宿舍的姑娘四个,顾辛夷关了门,举起双手,准备坦诚解释:“我和秦湛……” 童如楠吃梨子:“情难自禁。” 卫紫啃苹果:“天雷勾动地火。” 贾佳咬火龙果:“勾搭成女干。” 她们三人对视一眼,诚恳点头:“我们都懂得。”齐齐咬了口手里的瓜,“我们是忠实的吃瓜群众。” 顾辛夷:“……” 【表白日记】: 我想替她整理衣柜,想看看那些香香的小衣服。 但她不让。 不过来日方长。 反正我会脱就行。 ☆、第53章 0101 0011 三位室友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在她面前吃瓜,时不时瞅她几眼,还互相之间点点头,就是不曾开口说话。 顾辛夷被看得害羞,连忙把箱子里最后剩下的贴身小衣物放进了收纳盒里。 第66节 秦湛在的时候她不太敢收拾,更何况童父童母也在。 暗格里还放着岑芮女士整理的全家福,她把桌子擦了擦,腾出一块地方来,将木制相框摆了上去。 贾佳吃完了一颗火龙果,丢水果皮正巧见到了照片:“这是叔叔阿姨吗?”她问,童如楠和卫紫也过来看。 顾辛夷点头,指了指岑芮女士的脸,又指指自己:“是不是很像?”她同岑芮女士有七分相似,岑芮又保养得好,老顾除了生孩子那会让她疼过之外,从未让她吃一丁点的苦头。顾辛夷每每和岑芮上街,旁人都会误以为她俩是姐妹。 “论基因的强大。”卫紫感慨万千,贾佳和童如楠也点头,童如楠更是拓展思维说道:“那以后女神要是生个宝宝,你说是女神的基因占上风还是教授的比较厉害?” 贾佳犹豫一会道:“应该还是教授吧。” 卫紫也赞同,有理有据:“教授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小泡利,他的基因已经不属于凡人范畴了。” 你一言我一语,三人就围着照片叽叽喳喳,顾辛夷在一旁听着听着,脑子里秦湛关于梦的解释又浮现上来,她抢过相框,摆回原地,急急道:“我们,我们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呢!你们别瞎猜!” 她这话一出,宿舍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到底还是卫紫大姐大定力十足,咳嗽了一声,问:“那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顾辛夷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对面是三双雪亮的眼睛,贾佳又在吃瓜,她连忙拿起手机和挎包,连手套都来不及戴,就仗着腿长夺门而出。 楼下秦湛在和宿管阿姨说着话,阿姨捧着脸,眼睛里的星星都快实质化了。 顾辛夷被他招呼着过去,对着阿姨问声新年好。 她同阿姨关系不错,买个水果零食总会留给阿姨一点,馋地厉害在楼下偷吃的时候,阿姨也是她的好战友。但显然,秦湛的魅力比她大得多,不费吹灰之力。 秦湛扣着她的手不放开,阿姨眼睛里的光射出来,钉在上头。顾辛夷腼腆地冲她介绍:“阿姨,他,他是我……” “男朋友。我知道的。”阿姨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秦教授给你送了一个学期的汤,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顾辛夷微愣。 秦湛替她把帽子又带上,同阿姨道别之后带着她回了车上。 已是中午,天上云层被风吹开,太阳似乎离得很遥远,但光芒依旧刺眼,校园里绿植上稀稀疏疏的积雪融化开来,雪水渗入地下,融雪时候寒意更甚。 车窗上因为温度差结了一层水雾,顾辛夷低下头,扯着秦湛给她系上的安全带,默不作声。 “想问汤的事情吗?”秦湛把车倒出去,开了好一段路之后问她。 顾辛夷点头又摇头,最后才眨巴着眼睛,求知若渴地看着他。 “红枣乌鸡汤,鲫鱼豆腐汤,莲藕排骨汤……”他连着报了一串菜名,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她的脸蛋,“我的手艺还可以吗?”她那段时间长了一些肉,脸上软乎乎的,细白莹润,他老早就想干这样的事情了。 顾辛夷恍惚地说还很不错,又问:“可那不是老顾送的吗?”她翻开手机,翻了足足几十页,才翻到同老顾关于汤的聊天记录,拿出来给秦湛看。 秦湛趁势亲了亲她的手指,道:“伯父不是喜欢叫你‘花姑娘’吗?”他没有正面应答。 顾辛夷被他亲的手指酥酥麻麻的,强自镇定地核实。 除了这一段聊天记录,其余的老顾都是“花姑娘”长,“花姑娘”短。 顾辛夷心下明了,至于秦湛是怎么拿到老顾的q.q帐号和密码的,她也大概有了个数。 “你除了修物理,还修了计算机?”顾辛夷和宿管阿姨一般,也是一副迷妹脸。 秦湛同她简单地说过他的求学经历。 十二岁出国后就读于私立中学,尔后加入了学校的创新团队,对于物理学的兴趣也逐渐浓厚,自学了大学内容,在一次全美大赛中,一位享有盛名的物理学教授担纲评委,他将自己写的论文交由这位教授,并想教授提出,希望能念他的研究生。也许是运气够好,又也许是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让教授赏识,他的论文并没有被搁置下来,并且得到了教授的推荐,同当年的毕业生一起参与答辩,最后拜入这位教授门下,得偿所愿。 秦湛说得很简单,但她可以想象出他当年的风采,也能想象出,他自学时候的努力。 要获得名誉,首先得要有实力。 而这实力,靠的不仅仅是天赋,更有汗水。 mit学风严谨,课业是出了名的难,但还是有学生会兼修两门课程。 顾辛夷想听听他的答案。 秦湛却摇摇头,又捏了捏她的脸,这一次,他没有把手收回去,反倒是抚在了她的唇上。 顾辛夷听得他哑声说:“不是计算机,是自动控制系。” 顾辛夷缩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 最后秦湛只是停了车,轻轻地吻了吻她,便放开,下车替她开门。 顾辛夷迟疑一阵,伸手给她,走下了车。 秦湛脸色如常,隔了许久才问她:“我的自动控制系修得好吗?” 顾辛夷坦然地给了他一个差评:“不好。” 秦湛有些腼腆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止住了。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年初时候有些车辆上都挂了红条,车上有和他们一般的情侣走出来,也有一家人一起。 有人朝着他们走过来,叫了秦湛一声。 秦湛抿抿唇,平淡地喊了句:“小姨。” 顾辛夷的手被他牵着,气氛有些凝滞,顾辛夷敏感地注意到了对面人的眼神,她没有回话,只是点头示意。 来人是位三十多岁的美妇人,颇有些高华气质,同岑芮女士的冷傲不同。 她停在了他们前边,秦湛不再开口,美妇人按捺不住,终究是叹了口气问:“过年很忙吗?怎么都不回家?” 秦湛冷冰冰地回复:“嗯,很忙。现在也挺忙的。”他动了动手指,意思是她有些挡路了。 美妇人被噎住了,匆匆上前给了顾辛夷一个红包,就急急离开了。 顾辛夷一脸懵逼,用眼神询问秦湛。 “看看有多少。”秦湛说。 顾辛夷翻开来,数目着实不少。 秦湛挂了挂她的鼻子,道:“那今天你请客。” 顾辛夷:“……” 她一脸气愤的小表情,秦湛心里由阴转晴。 停车场的小插曲似乎并未对秦湛造成什么影响,他一眼就挑中了个打着情侣旗帜的餐厅,点了套餐。 顾辛夷也不再提及此事,将之抛到脑后。 他俩一个北方人一个南方人,饮食上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大抵是秦湛早年出国,除了西餐之外,他都可以接受。说到吃饭这件事情上,顾辛夷旧事重提:“你还缺一个不会做饭的女朋友吗?” 这话她在后山烧烤那次问过秦湛,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是阴差阳错。 秦湛替她剥了虾,笑着说:“不缺。”他手上功夫不停,补充道,“我已经有了。” 顾辛夷吃着虾,觉得怎么会这么好吃,比老顾自吹的独门绝技都好吃。 被哄的开心的顾辛夷在结账时侯相当利落干脆,从红包里数出几张后摆在了柜台上。 秦湛在收获了服务员难言的眼神后,搂着顾辛夷离开。 “很开心吗?”秦湛问。走回停车场的路上,顾辛夷甚至唱起了小曲。 顾辛夷点头,道:“我觉得付钱的时候有种包养你的快|感。” 秦湛沉思一阵道:“那下次你再请客吧。” 顾辛夷小手一挥:“好哒,请叫我‘金主大人’,不用谢。” 秦湛:“……” 顾辛夷一路都哼着小曲,从《好日子》到《新年好》每一首耳熟能详的老歌都唱了一遍,像个播放机似的。 秦湛车上从不放歌,但此时他一点也不觉得嘈杂。 她的声音像是百灵鸟,好听地让他想把她整个人都带回家里。 这时候宿舍区的车子就更多了,拥堵得厉害,秦湛只能在路口就停下来。 顾辛夷总忘记戴帽子,冷飕飕的风总把她耳朵吹得红红的。 秦湛就任劳任怨,先摸头杀一把,在替她把帽子戴上去。 顾辛夷冲他憨憨地笑,秦湛现在已经很熟练了,再也不会把她的头发弄乱,她扣着帽子两边,问他:“金主大人以后喝汤能点单吗?” 秦湛说能。 顾辛夷蹦蹦跳跳地亲了他一下:“叫兽你真好。” 路边都是行人,秦湛没有回吻她,顾辛夷得寸进尺,又在他下巴上打了个擦边球:“叫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秦湛没有答话,想了想,在车窗户上写了一串公式。 车窗上的水雾凝结了厚厚一层,窗户朦朦胧胧,更衬得他的字迹清晰。 他用手指写得字也很好看。 顾辛夷看了半天也弄不清楚,便问这是什么。 “是心形线,二维直角坐标下的公式。”他叫她记住了。 顾辛夷心里暖暖的,害羞地说她一定会记住的,又问:“那能再给我写一个极坐标的心形线吗?”伍教授在第一堂高数课上就教过他们所谓“浪漫的数学”,她记得秦湛也写过,写在草稿纸上。 秦湛把她拉到车子后头,趁人没有发现,飞快地亲了亲她的唇瓣:“我给你写过,你把它掉进了水里,我生气了好久。” 顾辛夷蒙蒙的,不知说什么,秦湛冲她挥手:“回去了给我说一声。” 顾辛夷戴着帽子,裹得跟小熊似的走回去了。 回到宿舍,她查了查极坐标心形线和直角坐标心形线的转换。 搜索框下还蹦出来许许多多的爱心图案,有些还渲染了颜色,一个个像是从屏幕里飘出来,飘在空气里。 卫紫正扫地,顾辛夷问她:“我有把什么重要的东西掉进水里过吗?” 她想,若是秦湛给她写过情书,她一定会珍藏地好好的。 卫紫思索一下,摇头说没有。 贾佳闻言急急忙忙说:“有的有的,辛夷,你把学神的题目掉进了水里,你还记得吗?就是迎新晚会那天。” 这段记忆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此刻听闻贾佳说起,一瞬间就清晰起来。 她噢了两声,就不说话了,坐在椅子上傻傻愣愣地笑。 贾佳感叹一声:“恋爱中的女人,真是,唉!” 第67节 卫紫也附和。 熄灯睡觉,又到了宿舍夜谈时候,一个月未见,大家都有说不完的话,从家长里短到追的一部新剧,说的不亦乐乎。顾辛夷听着听着,战火就烧到了她的身上。 她原以为室友已经放她一马,没成想,还在这里等着她。 “女神,你就说说嘛,你是怎么和秦教授在一起的,是你追的他,还是他追的你啊?”童如楠八卦地问。 顾辛夷咳嗽了两声问:“你们觉得呢?” 卫紫说:“你追的他。”她补充,“教授段位太高,美人我给你点赞!” 童如楠也觉得是:“院草配院花,简直人生圆满。” 只有贾佳不这么看:“我看秦教授早有预谋。”只有她同顾辛夷是一个班,想的得自然比其余两人多,“当初我们做风采人物,好几个学长学姐都联系了人,最后只有我成功了,教授还那么配合,肯定是看在辛夷的面子上啊。”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判断对:“还有啊,他还给我们送了火龙果。” 卫紫一拍手,黑夜里声音格外大:“对对对,我记得是和一捧玫瑰花一起送的,还有,那次教授还送了美人去医院,还给我们买了甜筒。”她一惊一乍的,“啊,教授那时候用的是公主抱!” 她们又一伙叽叽喳喳地说开了,顾辛夷听着整张脸都红透了。 最后童如楠问:“所以是秦教授追的你?” 顾辛夷觉得是,又觉得不是,只能交代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好像从很久之前开始,秦湛就对她很好了。 早到甚至—— 给她写了一封有着心形线的情书。 虽然,她把它掉进了水里。 顾辛夷忽而下床,开了灯,寻出秦湛送她的那颗苹果来。 她当初是把它当成最后的纪念来看的,放了许久,好在没有腐烂,只是脱水干瘪下去,在水晶礼盒里有些不搭调。 她想了想,用一把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切开。 其余姑娘们见她动作,也连忙下床凑上来看。 【表白日记】 我想毕业。 最好早一点。 如果不行,就让我挂掉这一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是让湛湛挂科还是早点毕业? 或者,挂科重修? ☆、第54章 苹果不是很好切,一是已经脱水干瘪,没了脆韧的特性,二是刀锋感受到了果弧里的坚硬。 顾辛夷把苹果两边都化开口,最后分开,果弧已经消失不见,镶在其中的是一管透明的水晶玻璃,取下来之后才看清楚相貌。 是一支浅紫色的镂空管,内部盛了一朵指甲盖大的玫瑰花。 水晶玻璃管两端封口,内壁切割出菱形碎片,打磨抛光,利用光学原理,经过多次折射反射,光束被棱镜吸收,再释放出璀璨的七彩斑斓,衬得一朵花更是灵秀精致,明明早已没了生气,却添了几分活力。 顾辛夷摩挲着水晶管底部,略有浮凸,细细一看,刻上了一个清晰的“湛”字。 贾佳等几个姑娘们忍不住发出惊叹声来,这颗苹果她们是知道的,顾辛夷考试月的时候总拿出来看,看着又不吃,还时不时叹气,谁曾想里面藏了这么大玄机。 顾辛夷想起平安夜那天晚上,秦湛坐在她身边,问她复习地怎么样,摸了她的头,给了她一颗苹果,连声嘱咐一定要吃掉。 “秦教授好浪漫啊。” “手真巧。” “是一朵真的玫瑰花吧。” 室友问她,她也只好点头。时间已经接近零点,顾辛夷关了灯,推搡着她们上床睡觉。 她把切开的苹果重新拼起来放进礼盒里,又拿着水晶管在被窝里借着手机手电筒的灯光,反反复复看个不停,最后连玫瑰花的花瓣都数得清楚了。 秦湛养了一株改良品种的玫瑰花,她同他一起在花店买的,一同买下的还有一株长寿花。 在店里,她第一次察觉到,秦湛对她有意。 秦湛喜欢养好养活又漂亮的花,赏心悦目,又不花费时间。他一眼挑中玫瑰,店主还劝过说这花娇贵的很。 可他说他乐意。 她去到他办公室时候看见过那株玫瑰,养在床头,照料地很好。 算起来,十二月时候正是完全绽放。 所谓阴差阳错也不过如此吧,顾辛夷趴在枕头上,还是舍不得放下手里的水晶管。 但好在她没有一时伤心就把苹果丢掉,最后还是见到了秦湛真正想送给她的礼物。 这一夜她睡的时间不多,童如楠使劲捏着惨叫鸡把她唤醒,已经是七点三十,大一下学期的第一堂课马上开始。 顾辛夷昏昏沉沉地醒来,她揉揉眼睛,却发现手里还握着管子。 她想再看一会儿,惨叫鸡的声音催促着她下床。 贾佳已经洗漱完毕,还帮她收拾着背包在门口等她。门口摆了穿衣镜,贾佳一直转来转去反复看自己。 顾辛夷匆匆整理,又匆匆从贾佳手里拿过书包出门。 路过操场时,秦湛给她送上了早餐,她有些意外,秦湛说了她一句“小懒虫”。 秦湛买的早餐很丰盛,顾辛夷分了一半给贾佳,路上碰见很多熟人,一个月不见,大家热情极了,炮叔也从她们身边骑着自行车溜过。 贾佳脸一下就红了,她在路上边走边吃着早餐,觉得这样的行为实在不雅观。 临到教室,距离上课还有一小会,顾辛夷把书包给了贾佳,然后站在外头,寻了个角落解决温饱。 贾佳看了看她的脸,拎着书包嗯了一声,进了门。 顾辛夷的书包被她环在手肘上,教室门只开了一半,书包不免就碰上了木板,发出声响。 顾辛夷听见声音问她有没有磕到自己。 贾佳摇头说:“是你的书包。” 顾辛夷大手一挥:“没事,它耐操,你没事就好。”她乐呵呵地又回了角落里吃早餐。 顾辛夷的书包其实很漂亮,米白色的,上面开着玉兰花,磕碰之后上头有黑色的印记,贾佳在座位上擦了好久也没有擦掉。 炮叔坐在她后面,踢了她的凳子就问:“诶,这不是顾辛夷的书包吗?怎么了?” 贾佳说没什么,把餐巾纸握在了手里,不再擦拭。 这学期第一门开的课叫概率论与数理统计,老师是位严肃的女性,讲了一系列的引言,列了一箩筐的参考书,顾辛夷有些蒙。她听得云里雾里的,但还是拿着笔记下了参考书的目录,很快,老师就翻了一页ppt,可她还没有抄完。 她问贾佳:“刚刚的笔记你写了吗?” 贾佳摇头,她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一个都没写。 后头炮叔又踢了顾辛夷的凳子,他的腿上学期末就好全了,但这坏习惯就是一直没有改正过来,顾辛夷瞪他:“干什么!” “你484傻,这年头了,谁还记笔记,肯定用手机拍照啊!”炮叔把刚才的ppt照片给她看。 顾辛夷笑着道了谢,抄全了之后还给他,贾佳却止住了她的动作:“等一下,我还没抄完。” 教室里挤了许多人,贾佳声音有些大,立马就有人转头看这边,连老师也停住了讲解。 炮叔从贾佳手里抢回了手机,等大伙都收回了视线,他又踢贾佳的凳子:“我,我q.q上把照片发给你。” 贾佳又眉开眼笑地应答。 小课间,群里就传了上学期的加权成绩单,没有名字只有分数,顾辛夷寻到了自己的,也许是秦湛的神光灌顶真的有效,又或者是她一个月里彻底开窍,总之成绩不错,排在前头。 炮叔在后头兴冲冲炫耀,不断踢着她俩的凳子,他成绩很高,贾佳一直恭喜他,又欲言又止地问了顾辛夷的排名,得知之后有些低落。 顾辛夷也是看出来了,贾佳和炮叔还没成,似乎一个在主动,一个在逃避。 她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拍了拍贾佳的背。 下了课,换了教室继续上高等数学。 高数是门基础的课程,课时最多最长,学分也占了不小的比重。 伍教授还是圆圆脸蛋圆圆眼睛,不过也许是过年吃得太好,肚子又肥了一圈。 顾辛夷是从后门溜进去的,进去的时候有种做贼的心虚。她总觉得伍教授在看她。 贾佳选的位置又是在炮叔前头,炮叔这次倒没有踢她俩的凳子,只是悠悠地小声地念叨:“听说这个伍教授是咱们学院陆教授的妹夫……” 顾辛夷没接话,炮叔终于按捺不住踢凳子了:“秦教授是不是和伍教授也很熟啊?” 顾辛夷知道他是想八卦,想给他一个白眼,上头伍教授又点了她的名,只见伍教授又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浪漫的数学”。 得,又要科普一次。 伍教授是数学院的大宝贝,做学问严谨,授课幽默,他的浪漫数学一直是开学必备的保留项目,一届一届传承下来,还总在讲完之后炫耀一番:“我在给夫人的情书里写过。” 伍教授大概是拿她检验成果,让她写出心形线的极坐标表达式,顾辛夷写好之后不自觉又写了心形线的直角坐标表达式。 伍教授很满意,点评说:“举一反三,不错。”他没让顾辛夷回到座位上,又问:“这是谁教你的?” 炮叔立马就在底下起哄了,旋即更多的人响应,顾辛夷抬眼看着伍教授那双圆圆眼睛,觉得伍教授心里大概也住着一个爱八卦的灵魂。 她也是急智,就答道:“您教我的啊,您不是教了极坐标直角坐标变化式吗?” 伍教授放过了她,让她下台,转身又另起了一行,重新写了字符。 字符串很长,伍教授解释说是3d渲染模型,是一颗立体的爱心。 大伙热情就上来了,记笔记特别用功,顾辛夷也记了。 有人调侃伍教授:“这公式您给您夫人的情书里用过没有啊?” 伍教授捧着大肚子,憨憨笑说:“没有,那时候我还没学会呢,但我不藏私,你们要靠这个努力加油啊。” 教室里坐的都是青春正好的学生,听了他的话,心里又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第68节 之后的课程就恢复了正常,顾辛夷记了好几页笔记,手有些酸。伍教授的课还是上的很好,但她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离下课还有几分钟,她就迫不及待地收拾起书包来,握着手机,准备给秦湛在课后打个电话。 下课铃响后,秦湛却率先一步发了短信来。 他说他在国光门口等她。 炮叔啧啧几声,挤眉弄眼:“顾辛夷,中午我请客,你看来是去不了了吧。”他成绩考的不错,自然要庆祝一番。 顾辛夷点头,贾佳说:“那我就做个代表吧,行不行?”她有些雀跃。 炮叔点头之后,贾佳就更开心了。 顾辛夷就绕路走向光电国家实验室,金属圆球在暮冬时节依旧顽强地反射着阳光,大门口不断有研究生博士生三五成群走出来,顾辛夷想了想,带了个口罩,又扣上羽绒服的帽子。江城这时候还挺冷,许多人都是这幅打扮。 秦湛就站在一边单手插着口袋,有人喊他他就轻轻点点头算是回应。 顾辛夷躲在柱子后头踟躇,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蹿到他面前。 “有没有被我吓到?”顾辛夷伸出手晃了晃。 秦湛摇头,指了指她原先藏身的柱子:“我看到你了。” 顾辛夷嘿嘿笑,她半张脸都藏在口罩后头,露出一双眼睛,笑得眯起来,像是月牙。 秦湛知道她还是有些害羞,也不揭穿,就这么拉着她往里头走。 路过门禁刷卡时候,顾辛夷迟疑地对对手指:“我今天没有带通行证。”她说得很小声。 保安尽职尽责,顾辛夷觉得她没有配合好工作。 秦湛刷了卡,拉着她对保安说了一声:“家属。” 出去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进去的人就他们两个,他的声音很清楚,保安愣了一下,似乎是不可置信,转到电脑前核实身份牌,吞吞吐吐地说了个“哦”。 顾辛夷现在特别庆幸她提前戴了口罩了。 秦湛拉着她一直往里走,顾辛夷不敢乱瞅,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跟着他上了电梯,跟着他出了电梯,跟着他绕进回廊,跟着他遇见了二胖。 二胖没有辜负他上学期定下的豪言壮语,真的又恢复了原来的体重,肥肥嘟嘟的,穿着一件大红的棉衣,老顾要是见着他,定要夸他几句的。 二胖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孩子,正面迎上来对着秦湛就喊“教授好”,顾辛夷只祈求这时候口罩也有效。 但她的愿望没有达成,二胖声音都是颤抖的,哆嗦着喊她:“顾师妹?” 顾师妹就硬着头皮说:“嗨~师兄你认得出来我啊?” 二胖魂都飞到了天外,道:“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顾辛夷:“……” 秦湛开了门,拉着顾辛夷进去,想了想对着二胖说:“我这里没有准备你的饭。” 二胖又打了个哆嗦,忙不迭点头离开了。 顾辛夷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像是一颗笼罩在阴影下的圆润的红球。 屋子里开了空调,顾辛夷脱下口罩,又脱了外套,秦湛帮她拿着书包,放到沙发上,看了看道:“上面脏了。” 他指着米色书包上显眼的黑色痕迹,顾辛夷知道是贾佳不小心磕到的,便说:“没事的,不影响。” 秦湛点点头,把两个保温桶打开,将米饭菜摆在茶几上。 “你做的?”她问,色香味俱全,三菜一汤。 秦湛点头,“想吃吗?” 顾辛夷说想。 秦湛指着自己道:“那你亲我一下。” 顾辛夷很没有骨气地亲了他一下。 秦湛把筷子递给她,米饭的热气交织,让他的脸有些朦胧,但眼睛却明亮地像是天上的星星。 他做的饭菜很好,客观评论已经赶得上老顾了,但也许是心里甜蜜的原因,顾辛夷觉得秦湛做的更好吃。 吃完饭,秦湛收拾茶几,让顾辛夷给他养的花浇水。 他书桌上摆着的长寿花繁茂可人,这类花只要有充足的肥力就能季季绽放美丽。而房间里的玫瑰就金贵多了,此时一个花苞都看不见,但叶子翠绿,也是赏心悦目。 顾辛夷放下小花洒,从口袋里拿出水晶玻璃管来。 玻璃管里的玫瑰小而鲜妍夺目。 秦湛收拾完也过来了,见状道:“我还以为你把苹果丢掉了。” 顾辛夷道:“怎么会?”她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 她声音绵软,撒娇的时候让他很容易就动摇了。秦湛拎起一边的花洒:“那下个平安夜我再送你一个,你要当天就知道。”在此之前,他必须得好好照顾这株玫瑰,让它开出漂亮的花来。 他说得很简单,顾辛夷却从话语里看到了未来。 下一个平安夜,距离现在将近三百天。 他以笃定的口吻告诉她,他们之间还可以有很长很长。 他已经把她规划进了他的人生里。 顾辛夷嗯了一声,拉着他从房间里出来,拿了纸和笔就默写出了伍教授上课时候传授的3d爱心渲染模型的代码。 她递给秦湛,秦湛问:“给我的吗?” 顾辛夷点头,秦湛想起了什么,就说:“老伍教你的吗?” 被他识破,顾辛夷眨巴着眼睛承认。 秦湛说:“其实我是想把这个公式写给你的。” “那为什么不写啊?” “因为你看不懂。” 顾辛夷:“……” 【表白日记】: 说实话,我还是觉得她有点笨。 所以我只能更努力一点,让自己变得更聪明了。 我觉得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感谢我的付出。 作者有话要说:  伍教授和陆教授其实都是有故事的人。 湛湛过上了早上送早餐,中午送午餐,下午送晚餐,晚上□□的好日子。 当然,最后一项还没有发生。 ☆、第55章 秦湛向来能一句话把她噎住,顾辛夷嘟起嘴从他那儿把写好的3d代码抢了回来,捏在手里,说什么也不肯再还给他。 秦湛敲了敲太阳穴,把她带到书桌座椅上,让她坐下,他站着打开了电脑,桌面背景依旧没有换下,还是她穿着军训服的特写。 他一手操作鼠标,一手撑在旁侧,像是把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顾辛夷按捺不住地问他:“这是要干什么?” 秦湛点开了桌面上的软件,matlab,数学建模以及工程必备软件,顾辛夷也下载了一个,但很少用到。 他没回答,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移动,最后按下了运行调试,小窗口里蹦出来一枚鲜红的立体爱心。 他把心形线的3d渲染代码实体化,伍教授课堂上说的“浪漫的数学”生动形象起来。 他的胸膛贴近椅背,顾辛夷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画面里的爱心与之呼应,秦湛把鼠标让给她,顾辛夷上下滑动滑轮,说:“好像和伍教授写的不太一样。” “加了打光代码,会更立体一些。”他回答,手覆在她的手上,鼠标点击最小化窗口,在桌面上重新加载了一个软件。 图标是多角星星,双层叠加,有对称和延伸的美感,叫mathematica,是一款科学计算软件,图形系统也很生动。 编辑窗口他又加进了一串代码,完成后展示出来的是360度会旋转的立体爱心。 顾辛夷忍不住夸他:“好厉害!” 这样的夸赞他听到过太多次,在大型的科研探讨会上,在数据的实验测试分析上,他因为成就突出而受到追捧,时间愈久,他已经不为所动,而此时,这两个小程序给他带来的肯定却让他志得意满。 他用学来的知识取悦她,似乎一切都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顾辛夷翻来覆去地看,颇有些爱不释手。 秦湛问她:“能把你送我的代码还给我了吗?”他指着她手边的a4纸,上头有她默写的3d代码。 顾辛夷想了想,把a4纸折叠翻转,不多时,变成了一枚纸质的爱心:“我只会这个。” 她说完很害羞地低下了头。 比起秦湛的程序,她这样的有些简陋。 秦湛看了她好久,才接过,他也夸她:“好厉害。” 顾辛夷腼腆地脸红了。 冬日的阳光照射进来,她的脸被一盆开得灿烂的长寿花映衬得格外明媚。 秦湛想,她总是这么轻易地就让他心动不已。 门外有人敲门,顾辛夷忙从椅子上下来,装作在书柜边整理的模样。 秦湛开了门,老陆跨了进来,“下午的研讨会资料。”他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又点破顾辛夷的伪装,“我又不是外人,就不用躲着我了。” 顾辛夷转过身,老陆对着她笑,和伍教授的如出一辙,只是八卦的火焰更加雄浑一些,再慢慢悠悠的语气都掩盖不了他的兴奋。 “东西送到了就可以走了。”秦湛翻了翻资料,语气有些不太好。 老陆也知道这是打扰了秦湛梦寐以求的二人世界,说了声马上就走,又伸手招来顾辛夷:“过年秦湛小气鬼又不带你来拜年,我这红包虽然迟了点,也不要介意啊。” 对于陆教授给她送红包,顾辛夷是没有一点点防备,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手背在后头,攥得紧紧的。 秦湛好心提点:“请客费。” 顾辛夷想起包养秦湛的豪言壮语,立马就接下了,还把过年时候和爷爷奶奶说过的好听话捡了几句,说给老陆。 老陆连连摆手说:“不谢不谢。”他拍了拍顾辛夷的肩膀,“秦湛做的饭没我的份,我得回去看看老伍做什么好吃的了没有。”他也学着伍教授捧肚子的模样,虚空环了环。 第69节 顾辛夷看他学的有模有样,笑出声,老陆也笑着出去了,还给他们带上门。 “伍教授做饭?不是他的夫人吗?”顾辛夷欢笑之余问了句。伍教授上课时候总说夫人做的饭菜特别好吃。 秦湛翻动资料的动作停下来。 房间里很安静,窗外有东风划破空气的尖锐鸣叫。 秦湛一直就停在那一页,白纸上铅字清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抬了抬,最后沉声道:“伍教授的夫人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 他第一次给他的同事用了教授这个称呼。 “很久是多久呢?”顾辛夷轻声说。 “他们结婚不久后。”秦湛回答,把资料摆会茶几上,拿了两只白瓷杯起身倒水。 数学院的伍教授同他的夫人少年相恋,琴瑟和鸣,他每年每年都会讲所谓的“浪漫的数学”,说他在给夫人的情书里写过。男生们会兴致勃勃,女生们会小有感动。 当学生们夸伍教授时,伍教授甚至会略有羞涩地挠挠头。说起他夫人时候,他圆圆的眼睛里还有少年时代的爱慕。 秦湛倒了蜂蜜玫瑰茶,白瓷杯子里有液体澄明,顾辛夷喝了一口,觉得喉咙却是越来越干涩。 “知道这件事的人多吗?”她哽咽着问。 秦湛点头,给她擦了擦眼泪:“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顾辛夷恍惚间想起来伍教授已经六十多岁了,学校在征求他的意见后给他安排了退休返聘。 他教书育人也已经有四十年了。 在长达四十年的漫长岁月里,他一直一个人,孤单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周遭的人都替他保守着这个善意的谎言。 像是他的妻子从未离去,依旧生活在他的身边,会替他洗衣,会替他做饭,会替他生儿育女。 他看起来乐观又和蔼,心宽体胖,是家庭美满的模样。 他教导学生勇敢追爱,是老教授里的独一份。 顾辛夷把头埋进秦湛怀里,道:“我也会替他保守秘密的。” 秦湛应声,抚摸着她的长发,道:“其实老伍特别喜欢你,还说要把你拐来做研究生,之后认你当干孙女。” 顾辛夷抬眼,睫毛里藏了许许多多的水珠,晶莹剔透,问他为什么。 “因为你翘过他上学期的考前答疑。他夫人年轻时候也总翘课去看他。”秦湛又替她擦了擦眼泪。 顾辛夷嘴硬:“我又不是去看你,我只是去机场看看。” 秦湛哼了哼,不说话。 顾辛夷又眨巴眼睛,问他:“那伍教授真的能收我当研究生吗?”数学院的大宝贝手里可是只带博士生的啊。 “我和他是平辈相交。”秦湛扬着下巴,不太满意。 顾辛夷泄气不已,秦湛又哼了哼声,磨磨唧唧道:“其实,你可以念我的研究生。我,我也可以收学生的。” “那难考吗?”她说,秦湛的名头现在可是比谁都响亮,他手下空虚,高不可攀。 秦湛点点头,一本正经:“需要一张国家级证书。” 大学时代各类比赛众多,像顾辛夷大一时候观摩过的科技节就是为国家级比赛选送人才,一等奖代表学校参赛,之后全国大赛后又送往国际比赛。 天可怜见,她顾辛夷连比赛的边都够不上,更别说什么证书了。 但上学期的加权成绩还是给了她一点点希望,她摇着秦湛的胳膊问:“什么国家级证书都行吗?” “不行。”秦湛斩钉截铁地拒绝,挑眉道,“结婚证才可以。” 顾辛夷:“……” “你这是以权谋私。”顾辛夷指责他。 秦湛摊手:“我这是勉为其难。” 顾辛夷凑上去挠他,挠了一阵,方才离开。 她没课,但秦湛有会议,她不想打扰他。 出去时候保安给她放了行,还正儿八经地对交接班同事说:“那是秦教授家属,下次别给人堵着了。” 顾辛夷:“……” 教学楼前边的玉兰花林开始打了小小的花苞,她转身回头看。 国光大厦是简约凌厉的造型,金属圆球反射的光使得周遭花木生长地旺盛。这一次,她觉得建筑都变得优美,里面存放着的不只是冷冰冰的科学仪器,还有一个她在乎的人。 * 宿舍里只有贾佳在,呆呆地看着窗户脸上没什么表情。 顾辛夷忙问她今天炮叔他骂你聚餐怎么样。 “他们吃到一半,樊阳初就去上托福课了。”贾佳叹气,趴在桌子上,脑子磕在桌面上,道,“辛夷,你说我要不要也报一个托福课啊。” 顾辛夷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现在报名,你和他的进度完全不一样。” 贾佳抿唇。 顾辛夷看见她就想到了自己。 暗恋时候,总是患得患失,想多和对方亲近,又想不露痕迹,有时候,都变得不像自己。 贾佳就不像以前的贾佳了。 她要把头发留长,因为炮叔曾经说喜欢长发的女孩;她要放弃新闻部的工作,因为炮叔说参加社团还不如多自习。 她变得敏感而多疑,甚至看不清方向。 顾辛夷尽量柔声问她:“你想好以后要走哪条路了吗?你也要出国吗?” 炮叔第一学期就定下了出国读研的打算,因此才早早准备托福课程,而贾佳不一样。 贾佳摇头,道:“我还没有想过。”她反问:“那你呢?你要和秦教授一起去美国吗?” 上学期秦湛的事情闹得很大,备受瞩目。 顾辛夷道:“不去。他也会留在国内。” 贾佳轻轻点头,翻过去,背对着她。 宿舍里又静悄悄的了。 顾辛夷打开电脑,找了个安装包,安装了mathematica。 她也不知道以后要走哪条路,但至少,这条路一定要离秦湛近一点。 遇见一个暗恋的人,刚好他也喜欢你,那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 冬日寒气渐渐消退,校园里梧桐树生发新芽。 顾辛夷从图书馆借来两本书,一本mathematica编程,一本matlab入门。 秦湛在做办公室做数据和图像处理。 他俩一个上课,一个工作,居然也搭配地刚刚好。 秦湛工作时候很认真,他让顾辛夷在他办公室里自习,遇到不懂的地方,秦湛抬眼就解决了,讲解详略得当。 顾辛夷觉得自己实打实地抱上了一根会飞的金大腿。 手语社社长给她发了面试通知,上学期末她无意中报名了“听见你的声音”义工活动,现在正式开始启动了。 这活动说来复杂,其实简单,只需要周末时候前往聋哑儿童家中多同这些孤僻的孩子交流,让他们多多接触人群。 面试时间定在晚上八点,现在还早。 从图书馆出来就碰上了石磊,大冷天他还是开着小电驴,得瑟地不行。 她想着一月不见,就友善地给他面子,叫他一声:“石磊学长。” 石磊立马就按了刹车,差点从车上摔下来,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您,还是还是叫我蛋蛋吧。” 顾辛夷甜甜喊:“蛋蛋学长。” 石磊又是吓到了,忙叫她把学长二字去了:“担当不起,担当不起。” 得,他也是知道了。顾辛夷很是尴尬。 她和秦湛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得师生恋,但谁叫秦湛辈分颇高,总和陆教授伍教授称兄道弟,连带着她也瞬间被拔高了。 二胖这几天再也不来陆教授办公室了,就怕碰上她;金三胖就活络多了,对她是眉开眼笑的,就说她有前途。 她也没刻意隐瞒,也没可以炫耀,石磊人脉广,知道了也不稀奇。 她一个人,石磊也顺道把她捎带回宿舍区。 石磊一会八卦她,一会又说自己和敏敏。他过年的时候成功地拐了敏敏回家过年,颇有定下来的趋势。 顾辛夷顺着问他:“敏敏学姐答应了?” 石磊点头,“我这么好的男人,能不答应吗?”他高兴起来就开足了马力,刺溜了一阵停下来了。 所谓乐极生悲不过如此,蛋蛋的小电驴又在半路上没电了。 长路漫漫,蛋蛋觉得他的蛋蛋都疼碎了。 他渴求地看着顾辛夷:“能打个电话叫你家秦教授来接你顺路把我挂在门上领回去吗?” 顾辛夷:“……” 【表白日记】: 她打电话叫我去接她和一个男人。 呵呵。 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不要误会伍教授和陆教授的关系,答应我,一定!!! ☆、第56章 第70节 蛋蛋最终还是如愿以偿,被秦湛领了回去。 不过模样略显拉风——一根长绳,一头挂在越野车上,一头牵着小电驴,蛋蛋单手扶着龙头,十分得瑟地朝路边的熟人挥手。 而在几分钟前,秦湛还不愿意来。 那时候蛋蛋抱着极大的希望,顾辛夷就在蛋蛋火辣辣的视线里特别不好意思地给秦湛打了电话,才刚刚说明情况,秦湛就哼了一声,说了俩字:“不要。”便挂断。 蛋蛋站在边上偷听,闻言只觉得已经蛋碎,他连忙呼叫敏敏,让敏敏安慰他受伤的小心灵。 敏敏干脆利落,也回了俩字:“我忙。” 蛋蛋泫泫欲泣,顾辛夷也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带了敏敏回家见了家长了。 不过到底是为了载她,蛋蛋的车才没电的,顾辛夷便把手里的书放进包里,推着车子往前走。 蛋蛋跟在后头一个劲儿地唱歌,唱“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没了娘”,又说敏敏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走了才不过几分钟,秦湛的车就开过来了,扔给蛋蛋一根绳子,叫他自己绑上来。 蛋蛋想着没车做,被车拉也是极好的,一下子就乐开了花,又连忙给敏敏报备:“我马上就回来了,亲爱的,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到电工基地去。” 他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菜名,有些菜品火爆,得排很久的队才能排到。 敏敏那边回答说不用了,她已经给他买好饭了,叫他快点回来。 蛋蛋的笑容就绽开了,连连说了好几句你真好。 敏敏已升到大三下学期,课业繁重的同时还得兼顾考研复习,说忙是真的,她恨不能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用。她刀子嘴豆腐心,前脚才冷冰冰地回了蛋蛋,后脚就急匆匆地帮他买好了晚饭。 她和蛋蛋性格互补,生活上互相体贴。 一段长久的感情需要的就是契合。 而他们显然很合适。 蛋蛋绑好了绳子,给顾辛夷打了个ok的手势,秦湛撇撇嘴,不情愿地开了车。 车开得有些快,风声呼啸而过,蛋蛋非但不觉得冷,还为超过了几辆自行车而欢乐。 顾辛夷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这样,不免笑了出来,转而问秦湛:“你不是不来的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秦湛扭头很傲娇:“我任性。”他回话,顺利噎住了顾辛夷后,又补充说道,“他是你们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 顾辛夷不解:“所以你也要讨好他?”那蛋蛋真是深藏不露的大boss啊。 秦湛:“……” 下课时间到来,路上的行人慢慢变多,交警开着巡逻车过来在路口实行交通管制。秦湛的车被交警拦下,他打开窗,给了蛋蛋一个手势,叫他也停下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打开保温杯递给她,放轻了声音对她解释:“我不需要讨好他,但你要。” 顾辛夷喝着蜂蜜水,仔细地听他说话。 秦湛很认真,窗外有汽笛声和单车铃声,但他的话语依旧清晰地传来:“你现在是大一,跟着敏敏在礼仪队,以后,无论你是离开学生会,还是继续打拼,都需要人脉,而石磊,就是你最好的人脉。我帮他,这份情一定是会记在你身上,日后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还给你这份情。” “石磊能够在大二就做到学生会主席,除了能力不错之外,人际交往上一定很突出,他不吝惜与人恩惠,但也同样重义气,他看起来很不靠谱,但实则内心条理明晰。” 他的点评简略,后视镜里,蛋蛋也没闲着,路过的人十个里面有五个是他的熟人,看起来关系都很好。 顾辛夷咬着杯沿,看着秦湛的眼睛。 他眼睛里墨黑一片,让顾辛夷看不清情绪。 “于公,我不能破坏规矩,也不能越过底线,所以除了给你讲作业之外,我帮不了你;但于私,你是我的女朋友,对你有好处的事情,我都会努力地替你达成。你的大学才刚刚开始,选择还很多,我也不会去干涉你的决定,但至少,我希望,你能过得快快乐乐,开开心心,不会因为一些人际上的缺失而失去本该属于你的机会。”秦湛伸手替她把碎发撩到耳后,“我说的这些可能很现实,不过我还是必须说,你会怪我吗?” 他手指擦过她的脸颊,因为常年写字和实验,指腹有些粗糙,但顾辛夷却觉得很柔软,十指连心,他心里的柔软也从冰冷的伪装里流露出来,只让她一个人看见。 顾辛夷重重地点头,乖巧地回答说:“我知道了。” 秦湛闻言就笑了,眼睛里流光溢彩,又变得清澈澄明。 道路管制时间过去,交警放行,秦湛缓缓地踩下了油门,开着车子朝前驶去。 石磊又拉风地跟在后头,大声的“哟呵——”彰显着他的兴奋。 都说大学就是一个小型社会,前头连着高中象牙塔,后头接着社会大熔炉。 学生们在里头学的不仅仅是学问,还有为人处世。 顾辛夷觉得自己从秦湛的话里学到了什么,又好像云里雾里,没有弄得很明白。 操场边上敏敏站在那儿等着,蛋蛋飞速地解开绳索,还给秦湛,道了谢后,像是只归巢的鸟儿一般扑向敏敏,敏敏一脸嫌弃,伸手顶着蛋蛋的胸膛,不让他抱。 但最后蛋蛋还是抱到了。敏敏不知道说了什么,蛋蛋又转过来很大声地说着谢谢,挥了挥手,两人一同离去。 顾辛夷收回视线,看向在倒车转向的秦湛,他眉骨高且疏朗,眉毛很浓,睫毛很长,像是黛笔描绘过的一般。 她开口问:“那我的室友她采访你……”在贾佳之前,新闻部屡有失败。 “嗯。因为你。”秦湛平静地回答。 “那科技节……”她再问。 “也是因为你。”他笑了笑,略有嫌弃,“他们的水平不怎么样,特别是那个做自行车车锁的。” 这么久远的事情,他依旧记挂心头,顾辛夷觉得他像是一只大醋坛子。 秦湛见她有兴趣,就继续说:“石磊还请我去看你们的迎新晚会,你那时候就像是我心里的女王。”说到这里,他想亲亲她,可又在开车,只能捏了捏她的脸颊。 “还有电工基地的招新宣传,不过没想到会碰见你,还运气不好的遇到了一台直流电平不稳定的仪器。” 他娓娓道来,这场漫长的攻心战里,他已经提前铺好了路,只等她向他走来。 顾辛夷恍然间明白,她所以为的巧合都不是偶然,她又问了一遍:“都是因为我吗?” “都是因为你。”秦湛再重复。 他下车开门,拉着她进了一家食堂,她没来过,只是在金三胖上学期给的工作福利里吃的饭菜里尝过,味道不错。 这里离今晚她参加的“听见你的声音”活动面试地点最近。 顾辛夷冲他笑了笑,抢着买单付钱:“我请客。” 秦湛摊手:“嗯,要把老陆给你的红包掏空。” 顾辛夷撇撇嘴:“我请客的时候要叫我金主大人。” 秦湛从善如流叫她。 吃完饭,已经是六点半,天色暗沉,路边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像是一字长龙,延伸向路的尽头,最后汇聚成一个点。 她没有参加面试的经验,礼仪队需要面试,但她是走了金三胖的后门,被塞进来的,如今只能临时抱佛脚,拉着秦湛求抱大腿。 哪成想,秦湛也压根没有面试的经验。 秦湛是这么跟她解释的:“面试是争取机会的一个途径,但除了你,我基本没什么想要争取的。” 顾辛夷立马就星星眼了,拜倒在他的秋裤下,心跳得飞快。 最后顾辛夷想了办法,叫秦湛当她的模拟面试官,让他来面试她。 “像面试底下的研究生?”他还是带过一届学生的。 “对对对。”顾辛夷点头。 “好吧。”秦湛沉思一会,道:“那你不用面试,我给你直接通过了。”他指指脸颊:“你快亲我一下。” 顾辛夷:“……” 秦湛这条大腿是彻底指望不上了,她求助了度娘,度娘告诉她,一份好的自我介绍很重要,于是顾辛夷就在秦湛的车上孜孜不倦地写着自我介绍的稿子,前后修改十几遍才算满意。 修改好了她还念给秦湛听,秦湛听完觉得应该加点东西。 “那加点什么呢?”顾辛夷等着他的匡正。 “要点明你的身份。”秦湛很认真,“你要告诉他们,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顾辛夷:“……” 到最后顾辛夷也没把这句话加上去,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拿出镜子补了点口红,整理了仪容,扔下秦湛就往面试地点走去。秦湛因为很不满意她的自我介绍,一个人在车里生闷气。 他还愤恨地丢下一句:“我画个圈圈诅咒你今天面试取消!” 顾辛夷是哭笑不得,他这副模样和下午语重心长教育她时候相差太多,有种莫名的反差萌。 她转过身,朝秦湛做了个飞吻的动作,秦湛立马就不赌气了,趴在车窗上也和她飞吻,还吱吱唔唔地祝她面试顺利。 顾辛夷带着大神的祝福,进了面试点,上楼梯的时候还一直为自己打气加油,心里默默背诵着自我介绍,背的滚瓜烂熟。 她到了门口,始终没见到一个人,找了半天才在楼梯口的告示栏里看到说面试取消的信息。 顾辛夷觉得,一定是秦湛还没有消气,带着浓郁的怨气画着圈圈的缘故。 居然被他说中了! 顾辛夷耷拉着脑袋返回,回去之后,秦湛还是原来的样子,趴在车窗上傻乐,见她回来远远地飞吻一个。 顾辛夷没有回吻。 秦湛看她心情不好,忙问她怎么了。顾辛夷如实交代。 秦湛觉得很生气,立马拿了她的手机,回拨了发面试短信的号码,问起其中缘由。 电话那头愣了一会,立马回话:“那请问顾辛夷同学,你还有兴趣参加这项活动吗?” 秦湛看了看顾辛夷,顾辛夷点头,他也就嗯了一声。 对方就来了精神:“那是这样的,顾辛夷同学,你不用面试了,我们这边直接给你通过了。” 这话和秦湛说的一样,顾辛夷忙拉着秦湛,和他咬耳朵,让他问问原因。 对方不好意思:“其实,那个,哈哈,因为报名人数远不足预定的招收人数,我们这要是把人刷下去了,这活也就干不下去了。” 秦湛、顾辛夷:“……” 电话那头嘿嘿两声,又说:“不过咱们还是走个形式,来个电话面试吧,你就说段自我介绍就行。” 这时候还是秦湛接着电话,顾辛夷想拿过来回话。 秦湛摆摆手,很流畅地把她刚才写的自我介绍背诵了出来,“顾辛夷,十九岁,现在是光电学院的大一学生……”顾辛夷大喜,捧着迷妹脸望着他。 也许是她眼底的崇拜刺激到了秦湛,秦湛忘了拿着电话的是自己,相当顺溜地在最后结尾加上了一句:“顾辛夷有男朋友了。”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最后忍不住爆了粗口:“卧槽!你居然有男朋友……” 第71节 秦湛、顾辛夷:“……” 秦湛这下拿着电话的手都僵住了,脸色黑得像是烧了十年菜的锅底。 顾辛夷憋住笑,接过手机解释许久,才把事情解释清楚。 她声音柔和好听,对方很满意,又幽幽叹息:“你居然有了男朋友……” 秦湛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挂断电话,顾辛夷狂笑不止,肚子都笑疼了,“他居然以为你是弯的,哈哈哈,你是弯的!” 秦湛眯了眯眼睛,想了想,好整以暇地坐着,任由她笑。 直到她停住了笑意,秦湛拉过她的手,道:“是直的吗?” 顾辛夷手下愈来愈烫,隔着秋裤都能感受到热度,她彻底傻了,想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说:“前,前面有点弯吧。” 【表白日记】: 有种语言无法描述的快|感。 好想蹭一蹭^*(- -)*^ 作者有话要说:  开一波车。 爱妃们爱我一点点了吗? ☆、第57章 正是三月初,江城的春天还未到来,长路上寒风裹挟着深沉的黑夜穿过每一棵梧桐树的间隙,车子停在路灯下,雾气在车窗上一层层汇聚,昏黄的灯光射在上头,让车窗变成了一面模糊的镜子。 镜子里人影幢幢,依稀可见秦湛拉着她的手覆盖在他最脆弱的地方。 顾辛夷正想着四处看看,分散注意力,却不慎瞥见了这样一幕暧昧场景,她身体变得更僵了,眼睛无处安放。 秦湛很想蹭一蹭,他是个行动派,想到就要做到。顾辛夷的手僵着不动,他自己动。 她的手心很软和,眼睛害羞地闭起来,睫毛孱弱地颤动,眉梢的一颗红痣像是火种,让他烧的越来越厉害。 他先是很轻很轻地蹭,弧度很小,再然后又觉得她是默许的,胆子就大起来。 梦里也发生过这样的场景,变成现实后,让他招架不住,却一犯再犯。 他忍不住喟叹出声。 顾辛夷已经石化了。 在听到秦湛的一声“娇喘”之后。 她没想到,秦湛居然—— 这么流.氓。 秦湛一直蹭着她的手心,她想收回手,可豆豆说男生经不起吓,特别是在情绪高涨的时候,有可能会造成一辈子的心理阴影。顾辛夷觉得,她还是很可能会和秦湛过一辈子的,这份责任她担不起。 于是她想先提醒秦湛一下:“秦湛。” 秦湛正在兴头上,听见顾辛夷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喊他,想着这大概是妖精来勾他魂魄来了,懒懒洋洋地边喘气边说了声:“嗯。” 他又想,她都喊他了,说明一定不介意了,遂而动作幅度愈发大了,干脆拉着她的手上下动。 车子里没有开灯,路上也很冷清,即便是这样,偶尔有残余的落叶飘下来也会把顾辛夷吓得没胆。 她务必要制止秦湛这样的行为。 在琢磨一番后,她道:“这样会很有感觉吗?” 秦湛觉得她问得太直白了,弄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但还是决定以诚相待,羞答答地说:“挺有感觉的。你的手好软。” 顾辛夷问:“你穿了一条西装裤,还穿了一条加绒秋裤,以及一条内裤,你确定你觉得软的不是你的秋裤?”这段话说的很顺畅,比她背诵面试自我介绍顺畅多了,“其实让你有感觉的,是皮肤与布料之间的摩擦,而不是我的手。” 秦湛:“……” 秦湛都要被气坏了,他不死心:“那,那我还觉得热地要发疯了呢!布料能吗?能吗!” 顾辛夷想了想,淡定回答说:“因为摩擦生热。” 秦湛:“……”真是坑死他个学物理的。 被她这么一顿闹腾,秦湛有如被一盆冷水浇下,什么兴致都没了,恨恨地松开她的手,又扭了身子到一边,环着胸,重重地“哼”了一声。 顾辛夷把逃出生天的手放进了暖和的羽绒服口袋里,也挪了身子,远离秦湛。 他俩一个生气,一个害臊,各自占据一方,看着窗外,谁也不肯跟对方说话。 最后还是顾辛夷先低头的。 她怕秦湛又征用她的手,把手套在口袋里去戳秦湛的后背。 “我现在很不开心,不想和你说话。”秦湛说。 顾辛夷道:“那你现在在和谁说话?” 秦湛:“……” 秦湛扭扭捏捏地转过来了,嘟囔着问她:“你要跟我道歉吗?道歉的话也没用。” 顾辛夷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但她有求于人,想让秦湛送她回宿舍,态度就放得很低,乖乖的说:“对不起。” “那我原谅你了。” “啊?”顾辛夷嘴角抽动,不是说道歉没有用的吗?她又戳戳秦湛,“那能送我回去了吗?” 秦湛点点头,启动了车子往回开去。 这一路上都有夜间漫步的情侣,或是拉着手,或是揽着腰,或者是同戴一条围巾。 顾辛夷说:“我们应该和他们一样,不应该做那样的事情。” 那样的事情,秦湛心知肚明。 他回答说:“这一切的步骤,只是在为那样的事情培养感情。而我们的感情已经足够水到渠成。” 夜色里灯火煌煌,他的耳根稍微有点红。 顾辛夷一会又觉得秦湛说的对,一会又觉得他说的不对,嘴硬地说:“你这都是歪理。” 车子已经停了,她解开安全带,开了车门跑走。 上楼梯的时候,有几名学生在楼梯入口拉横幅,写得是“不管男女几比几,不爱搞基只爱你。”下边是一行小字,“祝女生节快乐。” 顾辛夷想起来明天就是三月七号,三八妇女节的前一天被戏称为女生节。 不知不觉她就和秦湛从一月底走到了三月初。 穿行过江城漫天的冰雪,听见了春天姗姗来迟的脚步。 宿舍里几个姑娘们都在,见她回来,就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科大女生少,像光电这样的专业女生就更少了。以往的学长传授给小学弟经验,要他们在女生节时候给班上女生送送礼物,说不定以后就成了自己的媳妇了。 顾辛夷和贾佳一个班,班上就她们俩女生,她见贾佳兴奋地脸红,便道:“我都好,看你喜欢。” 贾佳愣了一下,对她说了句谢谢,其中含义两人都知晓。 这礼物,是炮叔负责买的。 顾辛夷上了q.q,提前预祝豆豆女生节快乐。 豆豆才不关心这个呢,她兴高采烈地同顾辛夷分享新知识:“诶诶,今天我们上了一堂历史课,老师和我们说了一个词,叫抓壮丁。” 顾辛夷回复:“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封建地主阶级的残暴做法,要强力抨击。” 豆豆:“你说的都对,但我忽然想起来,抓壮丁也是一个非常有深意的词。嘿嘿!” 豆豆发了个动图给她,图里是一只手时而握成拳,时而松开。 顾辛夷觉得很魔性,也学着做了这个动作,手指张张合合。 这动作莫名熟悉。 抓壮丁…… 壮丁…… 丁…… 顾辛夷叫出声:“秦湛,你个混蛋!” 宿舍里的讨论声音一瞬间安静。 卫紫还是维持着大姐大的风范,愣了几秒后问她:“所以说,秦教授,他对你做了什么混蛋的事情?” “……”顾辛夷把抓了壮丁的手揣进口袋里,单手收拾着换洗衣物道,“我去洗澡。” * 第二天三七女生节,全校都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庆祝活动,各大院系、学生组织更是铆足了劲,在道路两边以及宿舍都挂上了横幅。 大计院玩了一把浪漫:“一生献给编程,今天献给女生。” 满是和尚的船海学院吐露真心:“是你们,抑制了我们搞基的冲动。” 法学院的赶了时髦,这时候正是《何以笙箫默》播出,他们写了:“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赵默笙,总之我做定了你的何以琛。” 顾辛夷赶着上课,一路走一路看,看得十分乐呵。 来了教室,炮叔就作为代表,送了她和贾佳礼物,一人一个大布娃娃,是毛茸茸的小狗造型。 贾佳喜不自胜,甜甜地笑起来,道谢:“谢谢你,樊阳初。” 炮叔挠挠头道:“不谢不谢,话说你还是叫我炮叔吧,你喊樊阳初,我都不知道是在叫谁。” 周遭人都笑起来,贾佳大红着脸,也不应答,在他跟前坐下来了。 顾辛夷觉得秦湛作为男朋友应该有所表示,便上了微信,问他说女生节会送她什么礼物。 秦湛秒回信息:“没有礼物。” 顾辛夷发了个大哭的表情。 秦湛再回复:“三八妇女节我会给你送礼物。” 第72节 顾辛夷发了一屏幕的大哭表情。 秦湛安慰她:“好歹是有礼物的。” 顾辛夷:“你走!” 上头讲课的是概率论与数理统计老师,肃着一张脸,穿着黑色裙子,很有高中时候教导主任也就是豆豆她妈妈的风范,正说到明天三八妇女节,“学校说,没有课的女老师可以放假,我明天有一天的课,所以我被放假的概率是0。节日和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老师有点忧伤。 顾辛夷也有点忧伤。 她本来也和三八妇女节没什么关系的。 秦湛告诉她,从女生到妇女只要一刹那。 抓个壮丁那么一刹那。 * 三八妇女节的阵仗就比女生节小多了,学校统一挂了一块横幅,“妇女节快乐!”还掩埋在三七节没有收拾的横幅里了。 贾佳在宿舍里摆弄那只炮叔送的布娃娃,还给它起了个名叫“楚楚”。 于是顾辛夷就抱着另一只狗狗问她,“那楚楚是男是女?” 贾佳白了她一眼:“当然是个小男生。” 顾辛夷:“你怎么知道?” 贾佳抱着楚楚过来,翻到它的腹部,指着一撮毛道:“这是它的丁丁。” 顾辛夷:“……” “那我这只是男生还是女生?”顾辛夷又问。 贾佳笃定:“是女生。” “为什么?” “因为它没有丁丁。” 顾辛夷把手里的布娃娃翻过来,还真和贾佳的不一样,腹部是一块平整。她这下倒是真长见识了,原来玩具狗也有性别。 贾佳抱着楚楚回到座位上,一边逗着根本不会说话的楚楚,一边看着托福班的信息。 是炮叔所在的英语培训学校。 顾辛夷哀叹一声,手机里有了新短信,“听见你的声音”义工活动的负责人叫她整理出周六周日的空闲时间,做成表格发过去,还给了q.q号。 过了一会,对方又发了信息过来。 “虽然你有男朋友,但请记住,大爱比小爱更广阔,不要在意这些儿女情长,少一点点约会,多一点点关爱。” 顾辛夷:“……” 下午,秦湛工作完了约她去吃饭。 顾辛夷抱着毛绒小狗出了门。 “为什么要抱着它?”秦湛很嫌弃。 “因为它是唯一一份女生节礼物,我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还是个女生。”顾辛夷说,她边说还边用手去摸小狗,手下软绵绵的,很是舒服。 秦湛沉默,又问道:“那它是男生还是女生?” 顾辛夷来了精神,和他科普,“你看,它没有丁丁。” 秦湛很满意,凑到她身边,悄悄说:“你有我一个丁丁就够了。” 顾辛夷:“……” 她决定了,要把儿女情长抛到脑后,多把一些时间奉献给无私的义工事业。 少一点约会,多一点关爱。 秦湛带她去的是一家中餐馆,位于大厦顶楼,华灯初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把地表渲染成了璀璨的星河。 老顾也经常搞这样的浪漫,总会巧立名目,说各种各样的缘由带着岑芮女士过二人世界,他们过二人世界的时候,顾辛夷就得在后头要么送蛋糕,要么弹钢琴。 因为岑芮女士会一时高兴,给她多一点零花钱。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男生约着来这样的地方吃饭,心里很高兴,连带着对三八妇女节的怨念都减轻了不少。 她觉得就算秦湛最后还是要她请客,她也是愿意的。 但她说到底还是有些心疼,问:“要在这里吃饭吗?” 秦湛应声:“为了纪念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三八妇女节。” 顾辛夷:“能不提吗?” “放心,我请客。”秦湛拍拍她的小脑袋瓜。 这段时间顾辛夷一路抢着请客,豪气十足,但老陆的红包和他小姨给的花的都差不多了。 顾辛夷闻言憨憨笑。 “不过在此之前能把你的女生节礼物放下来吗?”秦湛指着毛绒小狗,“你的妇女节礼物到了。” 顾辛夷爽快地放下了。 大厅的灯光骤灭。 月亮躺在云端,流泻下清凌凌的琼华。 秦湛递给她一个圆圆的开关,上头有好几个按钮,顾辛夷按了第一个。 眼前突然亮起来,光立方被安置在水晶支架上,一片幽蓝色的光芒闪烁。 她上课的时候光电认知老师给他们演示过光立方,将数个小巧的led灯按照设计好的电路,串并联连接,再焊接上固定的钢架结构,利用单片机或电脑编程,便可以让光立方闪现出不同的图案来。 老师做的那个算是大的了,边长四十厘米,他说的时候还特意强调:“我可是做了整整一个月!” 而秦湛这个—— 大概边长在一米左右,图案也更加清晰明朗,是一颗爱心。 越大的光立方就越难做,焊接技术和电路知识都是拦路虎。 “再按一下第二个。”秦湛说。 顾辛夷从善如流地按了第二个键,图案开始变化,led灯逐次有规律闪烁。 顾辛夷把一个个的图案都念出来:“i,love,u。” 秦湛很不要脸地回了句:“i love u ,too.” 顾辛夷很想给他一个白眼,但又十分感动。 和老顾的鲜花音乐浪漫不同,他用很工科生的方式,给了她一份不一样的纪念。 她按了第三个键,图案变换成“hug me”(抱抱我),顾辛夷给了他一个拥抱。 按下第四个键,显示的是“kiss me”(亲亲我),顾辛夷笑着亲了他一下。 “再按一下第五个。”秦湛催促她,等不及干脆自己按了。 光立方几个英文字母变换来变换去,组成的语句叫做“touch me ”(摸摸我)。 顾辛夷愣住了。 秦湛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今天没穿秋裤,可以蹭一蹭吗?” 顾辛夷突然觉得所有的感动都成了浮云,很想扇他一巴掌。 【表白日记】: 我以前都不穿秋裤的。 但她总叫我穿秋裤,我就很傻很天真地听了她的话。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 以后不想听她的话了,我要任性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关于光立方,如果想知道它长什么样,可以戳一戳睡觉觉的微博,微博名:11点要睡觉觉 当然,也可以找万能的度娘。 ☆、第58章 0101 1000 秦湛的愿望到底还是破灭了,顾辛夷红着脸,说什么也不让他“蹭一蹭”,还和他普及了不穿秋裤的几大危害,其中一项叫做“前列腺敏感地带发生腺体收缩”。 秦湛虽然是学物理的,但这句生物学术语在千回百转中,叫他婉转地感受到了顾辛夷对他能力的鄙视。 于是秦湛很委屈,也很受伤;顾辛夷很害羞,也很不好意思。 两个人各怀心事,就这么隔着一大桌子菜对坐着,吃了一碗又一碗饭,互相之间静默无言。 结账时侯,顾辛夷率先示好,约他去看电影。 秦湛正叫了人帮忙把光立方带下楼,放进车后备箱里去,闻言直接拒绝:“看恐怖片是花钱吓自己,看爱情片是花钱骗自己,你选哪个?” 顾辛夷一个也不想选了。 餐厅在顶层,下电梯的时候,秦湛还是冷着一张脸,一直看向透明玻璃窗外。 顾辛夷捏了捏手里的毛绒小狗,把它腹部的长毛来回揪了揪,长毛就立了起来,跟贾佳手里那只雄性狗狗一模一样。 秦湛嗤笑一声。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顾辛夷也学着他冷着一张脸。但她在身高上先天就输掉了,有些气势不足。 秦湛不搭理她,顾辛夷把小狗端到他面前,让他俩大眼瞪小眼。 秦湛是小眼,因为布娃娃的眼睛真的特别大。 顾辛夷见状很愉快地开口:“以后就叫它丁丁了。” 秦湛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正想发言反驳,电梯在地下停车场停住,开门的时候,一阵风吹了进来。 第73节 秦湛觉得,没穿秋裤的腿,还真是冷飕飕的。 正是倒春寒,江城还飘起了冰雨,车里的暖气被秦湛开到了最大。 “你很冷吗?”顾辛夷又眨巴着眼睛问他。 秦湛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没穿秋裤。” 顾辛夷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为刚才的拒绝而生气,又有些担心他是真的冷,便把手里的毛绒小狗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要干什么?” 顾辛夷又把围巾摘了下来,厚厚大大的长绒围巾,她最喜欢的款式,这次约会她还是第一次戴,如今也搭在秦湛的腿上:“我怕你受寒。” 她声音闷闷的,秦湛动了动侧过去看她。 这一动,膝盖上的毛绒小狗就滑了下去,掉在一边。 顾辛夷连忙捡了起来,放回原处,还拍了拍秦湛的腿:“你别乱动!丁丁都掉了。” 她弯着腰,俯身在他身前,将围巾细细地摊开做临时的毛毯,声音闷闷的:“老顾腿上的毛病就是年轻时候不穿秋裤落下的,你别老学他。” 秦湛心里突然就软成了一滩水。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半空中停滞了好久,最后抚在了她的背上,她散落的长发滑过他的指尖。 顾辛夷觉得背后有些痒,便直起身来,却刚刚好被秦湛抱了个满怀。 车子停在了可以停留的地方,边上其他车辆依旧飞驰着驶过。 窗外冰雨斜斜,打在玻璃上发出清晰的撞击声,一声接一声,接连不断,汇聚成的雨幕像是天然的屏障,将车内与车外分隔开来,灯影都变得模糊。 秦湛很温柔地亲她,一下一下,一点一点,先是轻轻舔舐,后来演化为唇舌纠缠。 他们之间的姿势也在变化,秦湛先是侧身压过来,之后将她抱起,放在膝盖上。 小狗丁丁又从他腿上掉下去了,顾辛夷压着自己的围巾,但她已经顾不得这是她最喜欢的那条了。 车内没有开灯,橙黄色的路灯散射的光线让顾辛夷可以看得清秦湛的神情。 专注而虔诚。 像是在亲吻一件来之不易的稀世珍宝。 秦湛放开她的时候,她的双腿还分开跨坐在他的大腿两侧。他的反应很强烈,一直顶着她,但手上动作都很规矩,一直环在她腰际。 顾辛夷拉着他的衣摆,低声问:“你,要不要蹭一蹭?” 没穿秋裤的时候,果真是要比穿了秋裤感觉更清晰。 秦湛摇头,把她从身下抱下去,放到了副驾驶上。 顾辛夷脸红,但她是个求知欲旺盛的好学生,便羞答答地问:“为什么不蹭啊?”他,不是很喜欢这样吗? 秦湛也羞答答地回答:“我怕我会忍不住。” 顾辛夷不解,一双清澈的眼睛含着媚气。 秦湛觉得在这么看下去,他的火又要被她眉梢的红痣挑起来了,便告诉他:“要是忍不住了,会,会很像尿裤子的。”他说完就从支架上拿了雨伞,开门下车。 顾辛夷想了好久,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笑得不能自已。 秦湛重新回来的时候,顾辛夷已经在两边的车窗上写了代码,完完整整地写出来了爱心的mathematic动画公式。 她最近都有在自学matlab和mathematic,不懂的地方可以问秦湛或者是在下课间隙问问伍教授。 秦湛身上的热度在冰雨里散去,他带了一份蛋糕回来给她。 顾辛夷问他代码写得对不对,他喜不喜欢。 秦湛认认真真地全部看了一遍,替顾辛夷修改了一个数值,去掉了小数点,扩大了十倍。 “这是为什么?”顾辛夷捧着蛋糕。 秦湛把地上的小狗丁丁捡起来,放在膝盖上,又把顾辛夷的围巾卷起来还给她:“因为我爱你,是你的十倍。” 顾辛夷心里甜蜜极了,又在他唇上亲吻一口。 秦湛重新开车驶往学校,顾辛夷打开蛋糕的包装,是一个白巧克力蛋糕,造型很可爱。 在吃与欣赏之间,顾辛夷决定,先拍个照再吃。 叉子只有一个,她先吃了一口,再喂给秦湛。 “我不喜欢甜的。”秦湛嘴硬,但还是把蛋糕吃下去了。 在星城过年时候,顾辛夷就发现了,他不喜欢吃甜食,也不喜欢臭豆腐,唯有一点和她的饮食习惯相同,那就是爱吃辣,但即便如此,顾辛夷总是喜欢在吃蛋糕的时候和他分享。 顾辛夷捧着脸,笑得甜甜地:“可是我很甜诶。” 秦湛笑了一声,亲掉她嘴角的奶油:“嗯,你从来都是例外。” 顾辛夷嗷嗷两声,凑到他边上蹭来蹭去。 回到学校的时间花的有些久了,车窗上的代码在雨里雾化,最后消失不见。 下车前,秦湛又把小狗丁丁还给顾辛夷,但首先先把丁丁腹部的绒毛抚平。 小男孩丁丁又变成了小女孩丁丁。 顾辛夷又被他拉着系上围巾,蓝白撞色围巾衬得她脸颊粉嫩清透。 她把丁丁的脸和自己的摆在一起,一同摇着问秦湛:“你介意它叫丁丁吗?”她只是想气一气秦湛,因为秦湛说,她只能由他一个丁丁。 秦湛很平静地回答说不介意。 “这里不叫丁丁,它叫小秦湛。”他拉着顾辛夷的手又蹭了蹭。 顾辛夷大力甩开他的手,抱着小狗丁丁跑走了。 临了又跑了回来,“你,你记得穿秋裤。” 秦湛哭笑不得地答应了,也嘱咐道:“你回去记得先洗个热水澡。” 顾辛夷哒哒哒跑回宿舍,听话地先洗了澡。 洗完澡之后,她开始一条条地回复动态和消息。 秦湛的微信和q.q都被她重新死缠烂打着要了回来,按照秦湛的要求,一一修改备注名。 在老公和男朋友之间,顾辛夷选择了“叫兽”。 她本以为秦湛会不同意,但结果出乎所料,秦湛很满意。 因为秦湛他也很潮,潮到看过《来自星星的你》,他觉得他比都教授帅一点。 “凭什么说你比他帅?”顾辛夷当时怯怯地问他。 秦湛轻描淡写:“因为我会一直留在地球上。” 顾辛夷:“……”真是一个大写的服气。 动态刷着刷着,豆豆就上线了,祝她三八妇女节快乐,还发了她一个三块八毛的红包,顾辛夷很没有骨气地说了声谢谢。 “诶诶,昨天不是说历史吗?今天我想着看看清朝历史,就又刷了一遍《甄嬛传》,我还真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发现的新知识。”豆豆又神秘兮兮地同她来分享了。 顾辛夷想起抓壮丁这个不甚文雅的词汇,立马制止:“我不想知道。” 豆豆偏不听她的,改成发文字。 “怎么形容丁丁小?——臣妾坐不到啊!” 豆豆又加了一张表情,是皇后声泪俱下的痛苦表情。 豆豆感叹:“中华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顾辛夷:“……” 她一面唾弃豆豆老司机,一面又想起在车里时候被秦湛抱着坐在腿上—— 她,她好像坐的到啊…… 还挺咯得慌啊…… 她觉得很羞耻,火速把小狗丁丁抱在了怀里,清洗掉不干净的念头。 她退出了和豆豆的对话框,登录了微信。 秦湛新发了一条朋友圈。 这是秦湛的第一条朋友圈,顾辛夷想做第一个点赞的人,没想到,陆教授和伍教授已经先行一步。 她加了这两位老教授做好友,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再也不敢乱发东西。 秦湛的动态是一摞秋裤,灰黑蓝三色各两条,配文是“都听你的。” 这酸腐气息让顾辛夷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了,她看了下面的评论。 老陆:秀! 老伍:秀! 顾辛夷想了想,也决定保持队形,评论道:秀! 秦湛没有回复上面两条,却秒回了她一个害羞脸红的颜文字:^*(- -)*^ 顾辛夷瞬间就被萌到了。 在她正被萌到心痒痒的时候,q.q上有位许久不联系的友人同她聊天。 是学委。 同学聚会那天的情形又从脑海里蹦了出来。 学委抽着香烟,烟雾在黑夜里逸散,她身体很冷,穿着的蕾丝裙挡不住寒风的刺骨。 顾辛夷心里有一些胆怯,又有一些同情。 想了一会,她摸了摸耳朵后面的纹身,还是点开了对话框,回复说在。 学委又问她方便吗,能不能把电话号码给她。 顾辛夷按下心里的不平静,发了号码过去。 手机很快响铃,顾辛夷点了接听,电话里学委没说话,顾辛夷仔仔细细地听,听了十几秒,对面传来抽抽噎噎的哭声,然后越来越大,有些撕心裂肺。 顾辛夷静静地听着她哭泣。 第74节 顾辛夷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了。 学委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将心里话一股脑儿地全说出来了。 她说她回校之后向男友坦陈了左耳失聪的事实,男友没有嫌弃她,反而对她很好很好,她不化妆了,也不乱混了,每天陪着他,但最后他们还是分手了。 就在今天。 “他家里人知道了,他们说儿子可以不在意,但他们会在意,他们在意一个残疾的媳妇会被周围人看不起,他们在意一个残疾的媳妇会连累我的孩子也被看不起。”学委越说越激动,一句话分了好几次才叙述完整。 “难道我愿意吗?难道我想这样吗?我难道不无辜吗?” “那他呢?你男朋友怎么说?”顾辛夷走到阳台上,小声问。 外头还在下雨,还刮了风,风把不大的雨丝吹得斜斜的,有几缕飘了进阳台里来。 顾辛夷突然觉得很冷,但又迈不开脚步。 学委抽抽噎噎:“他没说话,跟着他爸妈走了。” 顾辛夷沉默了。 残疾。 这是一个沉重的词汇,有轻微有严重。 健康的人同情残疾人,但要毫无顾忌的接受,恐怕很难很难。 学委问她:“我能过来找你吗?” 顾辛夷说能。 在她刚刚转入高中,跟不上课业的时候,学委曾经帮过她,在数学上,在物理上。 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 老顾从小就这么教导她。 挂了电话,她把地址发送过去。 微信里秦湛给她发了个消息—— 你要和丁丁一起睡吗? 【表白日记】: 其实我不喜欢看恐怖片的真正原因是—— 我怕。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替换一更,二更还得等一等 走一波节奏有点快的剧情~~~ 说说这一章那句话让你笑出来了吧,哈哈哈~~~ ☆、第59章 0101 1001 秦湛问她要和丁丁一起睡觉吗?说实话,顾辛夷第一反应—— 想歪了。 当然,她最后还是及时刹车,没再继续深想下去。 她回复说:“丁丁喜欢一个人睡觉。” 秦湛接话道:“丁丁喜欢的,小秦湛不喜欢,他希望两个人一起睡觉。” 顾辛夷:“……” 顾辛夷想起下车时候秦湛的动作,非常羞囧地发了语音消息:“秦湛,你耍流.氓!” 秦湛也给她发了语音消息,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嗯~” 千回百转地勾人。 顾辛夷还未从声音里回神,后头童如楠就敲了落地窗的玻璃,趴在上头,脸都挤得有些变形,但就是这样,童如楠也保持着一颗八卦的心,她见顾辛夷转过来,忙问:“所以秦教授继上次混蛋的事情之后,又对你做了什么流.氓的事情?” 童如楠煞是严肃地拦住顾辛夷:“不许去洗澡,你已经洗过澡了。” “……”顾辛夷镇定地对她从一边绕过,“我要睡美容觉了。” 倒春寒时节温度很低,窗外雨丝霏霏,室内又是暖意融融。 不得不说,秦湛的这么一插科打诨,让顾辛夷心里的不安降下去不少。 她把毛绒小狗丁丁安置在床头,转眼就见到贾佳带着她的小狗楚楚上床,抱在怀里,宝贝极了。 贾佳还特意把楚楚的姿势调整了一下,顾辛夷问她这是为什么。 贾佳回答说:“我怕被子把楚楚的小**压坏了。” 顾辛夷:“……” 顾辛夷其实很想告诉贾佳,这两只毛绒小狗可以自由转换性别,只要把腹部的毛揪起来或者是抚平就可以。但她看贾佳一脸欢乐,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贾佳满意地抱着楚楚睡了,顾辛夷瞅两眼床角的丁丁,又分了一点点被子给丁丁。 睡前她不知怎的,又想起学委的电话来,心里越发七上八下。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秦湛也…… 顾辛夷坐起身,把床角的丁丁抱进怀里。 毛绒小狗一下就让她暖和起来,她蜷缩起身子,进入梦乡。 * 第二天上午没课,顾辛夷起的有些晚,起来的时候,贾佳就坐在床头,脸色悲戚。 顾辛夷被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贾佳回答说:“楚楚的小**被我睡没了。” 顾辛夷:“……” 顾辛夷憋住笑,爬到她床上,帮她把楚楚翻过来,揪起楚楚腹部的长毛,长毛又翘起来,跟原来一般模样了。 顾辛夷一本正经地同她解释:“我觉得楚楚和丁丁都是雌雄同体的生物,可以在特定的情况下转换性别。” 贾佳:“……” 顾辛夷下了床,先给学委打了个电话,电话打了三次才接通,学委大概是宿醉的劲头上来了,迷迷蒙蒙地还是蒙圈的状态,接了电话,这时候她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但却不再哽咽,有些许的沙哑。 “我这周末过来,你会有空吗?”学委问她。 顾辛夷看了看安排,现在是周二,周六她有“听见你的声音”义工活动,便回答说:“周日有。” 学委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又补充道:“能暂时不和别人说吗?” 顾辛夷答应,问道:“那你的父母呢?” 学委沉默,低声道:“这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电话里是漫长的滴滴声,学委已经挂了电话。 顾辛夷心里莫名感慨。 * 很快到了周六,她起得很早,同一起参加义工活动的同学集合在操场,互相认识后一同前往了指定的地点。 贾佳也起得很早,因为要上托福课,她这是试课,还不用正式报名,但她还是起得早早,这样可以和炮叔有了更多的说话机会。 秦湛在操场上跑步,顺路又给她带了早餐,说着会过去接她。 顾辛夷很上路地和同行小伙伴介绍了秦湛的身份,点名她已经是位非单身人士了。 去的地方很偏僻,在江城城区的边缘,街道狭窄,路上坑坑洼洼,他们边走边问,走了许久才找到与义工项目对接的家庭。 这一段都是破旧的民房,墙体有些开裂,露出的砖瓦缝隙间长满了青黑的苔藓,层层交叠,一直延伸向久未清扫的水沟。 顾辛夷一行共四人,两男两女,迎接他们的是两对合租的家庭,就住在这座民房里,年轻,却拘谨。 来之前,社长就和他们说明了“听见你的声音”义工活动的性质,需要他们帮助的是一群学龄前小孩,都患有先天性失聪,亦或者是从很小时候开始便因为事故丧失了听觉。因为这些缺陷,他们接触的人群除了父母之外,很少有其他人,而顾辛夷一行人的任务则是要和这些小孩多多沟通和交流,多和他们说说话。这些孩子并不会手语,因此也不要求义工会手语。 这项活动听起来容易,可真正切身处地时,却发现,根本不是如此。 两组家庭合租在一间小小的房子里,二楼,没有装修,只是简单地涂了墙,墙体还是粗糙的状态。总共两间房,一家一间,既是卧室又是客厅又是餐厅,烧水做饭洗衣就在走道里。 逼仄而昏暗。 这是众人的第一感受。 房间里还燃烧着煤球,烧着开水,稍年长一些的女主人从上头取了水,给他们四人每人倒了一杯。 没有足够的凳子,他们只能站着或者是蹲着,女主人叫他们坐在床边,大家都没有答应。 男主人都已经出去做事去了,两位女主人一位叫宋姐,一位是赵姐,都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 虽然很年轻,面上却都有些麻木,眼睛也没了神采。 直到另一间房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有了哭声,两人才说了声话,过了不久,抱着孩子出来见人。 是两个小女孩,白白嫩嫩的,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可爱,同行的女生夸了句:“长得真漂亮。” 宋姐和赵姐拍着孩子背的手一僵,轻轻道谢。 两名女孩穿戴好衣服,逐渐清醒过来,她们戴着助听器,是外置的,怕弄掉,缠着线,系在脖颈上或是用发卡别着固定。 顾辛夷突然很感动。 这样贫困的环境里,赵姐和宋姐都认认真真地保护着小女孩爱美的天性,缠线上穿着串珠,发卡也都美观精致,她们短短的头发被扎成不同的花样,穿着漂亮整齐的衣服。 母亲用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大的可能,让孩子至少在外观上看起来和别的小孩并没有什么不同。 顾辛夷伸出手对她们做了个手语的你好,这是最简单的手语,两个小女孩都明白了,也对着她做你好,其中一个女孩还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伸出手,让顾辛夷抱她。 这般的亲近让两个母亲都有些惊讶,同行的义工也是,顾辛夷嘿嘿笑着抱住了小女孩,然后不再做手语,而是耐心而又缓慢地对着女孩说话,让女孩看到她的嘴型。 她的右耳曾经失聪,这让她了解了关于这类人群的一些知识。 其余三人也学着她的做法,逗着另一个小女孩。 第75节 顾辛夷找来一些纸,放在女孩唇边,女孩竟是很顺利地发了个“泼”的轻声,没有声音,但是有震动,纸条被女孩口腔的气流吹起来。 这是锻炼先天性失聪孩童的一种手段,在长期的没有声音的世界里,他们的声音会随着耳聋而慢慢消失,这也是为何新出生的婴儿能够发出哭声,而三天后的听力测试却症断出病情的原因。 受到影响的只是听觉神经,而不是声带。 但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便学不会发声,声带会逐步退化,这也是为何这两个家庭参与了义工活动的初衷。她们希望能让孩子多接触人群,让她们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没有声音的。 而为了不使声带退化,也可以进行人为的锻炼,比如说发出爆破音。 吹纸条就是常用的手段。 类似的还有许多。 这会使得空气被压缩,锻炼到声带和舌头肌肉。 小女孩显然把这当成了一种游戏,一直不断地吹着,吹完了之后还转过身,笑着看顾辛夷。 她的笑容很灿烂明媚,像是一朵不知名的花,带着纯真的气息。 顾辛夷慢慢地对她说很棒,还竖起了大拇指。 小女孩拍手笑,没有声音,又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的妈妈是开始倒水的宋姐,宋姐对着顾辛夷点头,顾辛夷问了问女孩的情况。 宋姐伸手替女孩夹紧了头上的发卡,道:“我给她买了一些蜡烛,有时间我就让她练习着吹蜡烛,吹久了,她就很顺利了。”她指了指墙边一角,摆了一张长木板,上头是满排的白色蜡烛,蜡水层层凝结,有的蜡烛很长,是新买的,有的很短,只有一截黑乎乎的几乎看不见的棉芯。 宋姐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有用,但她们老师叫我们回来这么做,我也就照着做了。”她年轻的面容上没了麻木,带着一些希望与鲜活。 顾辛夷摸了摸女孩的发卡,眼底有些酸涩。 在女孩成长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的母亲就这么看着她吹灭蜡烛,又帮她点燃。 吹灭,点燃;再吹灭,再点燃…… 一支蜡烛烧到了尽头,就买第二支,第三支…… 这位母亲也许知道,她点燃的不仅仅是一支蜡烛,更是女儿开口说话的希望。 她想着终有一天,她的女儿能叫她一声“妈妈”。 一个未曾听过世界声音的女孩,要发出“泼”这个音节,需要长达数月的练习。 说话间,宋姐又从角落里把长木板端过来摆在椅子上,将打火机递给了顾辛夷。 顾辛夷点燃后,女孩就去吹灭,宋姐会给她一个亲吻。 如此反复。 中午时分,顾辛夷一行人在附近找了家餐馆饱腹,她趁着这时间,去街角的小卖部里买了一包蜡烛,带回了宋姐家,还分给了赵姐一半。 她还买了几对漂亮可爱的发卡,也都送过去。 小女孩们喜出望外,用手比划了一个“谢谢”的手语。 顾辛夷亲了亲她们的脸颊。 宋姐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女孩的作业本,请顾辛夷帮忙教导女儿写作业。 顾辛夷这才了解到,这附近住了许多她们这样的家庭,因为江城的一所有名的聋哑学校就开在附近,学校招收失聪孩童,用专业的方式教导他们,有不少孩子在带上助听器之后,能恢复到和普通孩子一般水平,没有助听器,也能保证声带得到锻炼,保有恢复的机会。 这些家庭慕名而来,怀揣着莫大的希望,就算生活再艰苦,也能为了孩子坚持下去。 “那您觉得有效果吗?”顾辛夷问。 “我不知道。”宋姐摆手,“我没什么文化,也负担不起更多的治疗,但是我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至少,我希望圆圆还能叫我一声妈妈。”圆圆是小女孩的名字。 她平翘舌分不清楚,说话带着口音,表达着一个简单又不简单的心愿。 顾辛夷拍拍她的肩膀:“圆圆可以的。” 圆圆这时候刚巧转过头来,对着她们笑。 宋姐也笑起来,轻轻点头。 暮□□临时分,顾辛夷一行人离开。 远处是高楼大厦林立的江城城区,而他们身边是破败的老房子。 宋姐推开窗户,小女孩圆圆趴在窗口冲他们笑着挥手再见。 像是一朵有着无限生机的花。 顾辛夷突然就很想家,也很想秦湛了。 “顾辛夷,你男朋友诶!”同行的女生惊讶地推她。 顾辛夷抬头,秦湛在路口站着,大步走过来。 他的背后是落日余晖掩映着高楼剪影。 顾辛夷笑着跑过去。 【表白日记】: 不知道她有没有抱着丁丁睡觉。 反正我的丁丁很想和她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专业知识睡觉觉有一些不是说的很清楚,欢迎斧正~~~ ☆、第60章 秦湛见她跑过来,停下步伐,做出迎接她的姿势。 顾辛夷很顺利地扑进了他的怀里,鼻子还用力地嗅着他胸膛的气息。 “很想我吗?”秦湛问,揉了揉她的脑袋。 顾辛夷重重地点头,抱着他的腰不放开,认真说:“嗯,很想你。我刚刚还想和你打电话来着呢。” 秦湛眉眼染上暖意,道:“那你现在可以把你想说的话当着我的面说了。” 顾辛夷正想回话,身后一行同伴也走了上来,冲他们俩打了招呼,便说不打扰他俩了,他们仨就先走了,又叫顾辛夷回了学校在q.q群里说一声,好让人放心。 秦湛代替顾辛夷答应。 几人在路口分别,同行的女生却不知想到什么,转过来热切地道:“顾辛夷,回头你能不能教教我手语啊,我看你好像会手语诶!”她这样说着,边上两个男生也一起点头,目光闪闪地看着顾辛夷。 顾辛夷微微怔住,之后轻轻点头。 两个女孩的遭遇带给他们的冲撞很强烈,每人心中都有难言的酸楚和油然而生的责任感。 在今天之前,他们甚至不知道在江城城郊还生活着这样一群人,这群人也为生活奔波,却艰辛百倍,怀揣着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梦想,背井离乡而来,遭尽冷眼与嘲笑。 秦湛拉着她的手一路往前走,这一段道路狭窄,无法通车。 暮色渐深,秦湛一直盯着脚底,路上有前几天下雨时候没有散去的积水和顽固的淤泥,他走在前头,让顾辛夷踩着他的路线走。 顾辛夷一边走一边看着他的背影和拉着她的手出神。 行至主干道,顾辛夷按捺不住地喊了他一声:“秦湛。” 她喊得很轻,像是羽毛坠落。 秦湛转过身,低头看着她。 不远处是蜿蜒流淌过江城的长江,流水昼夜不停,水上轮渡也昼夜不息,临江路上装饰彩灯已经点亮,像是星子落在树梢,排列整齐的高楼灯火通明,整栋楼化身成为煌煌火炬,明媚宏伟。 像是从一个世界走到了另一个世界。 顾辛夷看了看鞋底沾染上的黄色泥土,想起小女孩圆圆的那张笑脸来。 她又抬头看秦湛,因为身高差,秦湛得低下头,这样的角度使得他脸上的神情都藏进了阴影里。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手语?”顾辛夷望着他的下颌弧线。 他的下颌弧线流畅美观,像是深深雕琢出来,尾部微微收紧,这让他的侧脸尤其好看,看好之中又加了冷然的味道。 交往数月,秦湛对她很好,可说实在,越是亲密,他身上的谜题就越多,他向她讲述过在美国的留学经历,可在此之间的细节,她一无所知,再然后是他的家庭,以及—— 他也会手语的原因。 手语社的社长告诉过她,秦湛是会手语的,而且手语做得极好。 她想问,可是又不敢问。 就像她想告诉秦湛她右耳曾经失聪,又不敢说一样。 因为她很喜欢很喜欢秦湛。 她的眼睛里藏着欲说还休的不安,眸光忽明忽灭。 秦湛抿抿唇,又歪头看着她,道:“你会手语啊,那可以对我做个手语的‘我爱你’吗?”他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换了个思路。 顾辛夷愣住,但依旧照做了。 她做的是手语社社长曾经做过的版本,先指了指自己,再竖起左手大拇指,右手手掌贴着大拇指下滑,最后又指了指秦湛。 秦湛顺势握住她的指尖,道:“我也会。” 他后退一步,先指了指着,又在胸口比了个爱心,最后指着顾辛夷,还在竖起两根手指,做了个“v”的动作。 “这是我爱你,too(也)的意思。”秦湛又走过来拉着她,“做的好不好?” 顾辛夷点头,环住他的脖颈,踮起脚亲吻他,“谢谢你,秦湛。” 她这声谢谢说的莫名,秦湛抵住她的额头,一本正经道:“要叫我秦叫兽。” 顾辛夷从善如流。 返程路上,顾辛夷跟他说了明天高中班上学委要来的事,学委是失恋,顾辛夷不想用秦湛来刺激她。 秦湛很大度地表示,可以让学委征用顾辛夷一天。 “她高中的时候有没有跟老师打过你的小报告?”秦湛问。 顾辛夷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学委对我可好了,以前她还给我讲题给我抄作业来着。” 秦湛挑眉:“看来你考倒数第一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76节 “……”顾辛夷愤恨地瞪着他,“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她想,她回去一定得把豆豆好好说一顿,豆豆不仅老是污染她纯洁的灵魂,还把她的老底都透露给秦湛了。 秦湛点点头,又陷入了沉思。 顾辛夷问:“你看起来比我还忧伤的样子,为什么?” 秦湛单手支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太阳穴,道:“我在计算我们儿子以后的智商。”言罢,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顾辛夷:“……” 顾辛夷冷着脸,憋了好久才回了句:“丁丁就是我的儿子,也是我女儿,它没有智商。” 她这几天总抱着丁丁睡,抱着抱着,都抱出感情来了。 秦湛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车停在宿舍楼下,秦湛要了一个分别吻。 亲吻之后,顾辛夷害羞地跑回宿舍,跑了不远,秦湛降下车窗叫住她。 顾辛夷回过头看他。 秦湛对着她缓慢地做了一套手语。 顾辛夷轻而易举地就看懂了—— 所以你要和我睡觉生娃吗? 顾辛夷沉默,竖起中指送给秦湛。 * 404宿舍。 卫紫又忙活着自行车长征的事情,会里准备这个暑假进行一次骑行,起点是江城,沿着长江溯洄而上,再返回,路上地理变化多样,平原高原山地丘陵,气候也随之有着巨大的变化。卫紫很期待,每日里都寻求着小伙伴一同查询资料。 童如楠也忙,忙着出漫画的cos,不久后又是一次大型漫展活动,她和团队决定参赛。 顾辛夷在门口拍了拍脸,使得温度降下去一些才拿出钥匙开门。 贾佳似乎情绪不高,抱着毛绒小狗楚楚垂头丧气的。 顾辛夷用纸巾擦掉鞋上的泥土,边擦便问她怎么了。 贾佳严肃而又认真地反问了她一个问题:“我的胸真的很小吗?” 顾辛夷:“……” 贾佳絮絮叨叨地说开了:“今天樊阳初说我没什么可看的。” 顾辛夷:“……”都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吗!她和秦湛都没有! 贾佳委屈地盯着顾辛夷的胸,又盯着自己的看了半天,越看越心塞。 顾辛夷在想歪了之后咳嗽两声,安慰她道,“其实这样挺好的,优秀的女生,连胸都是a。” 贾佳:“……” 贾佳琢磨半天觉得顾辛夷说得也是有那么一点点道理,转身就开始背诵笔记了,她背的是今天托福课的笔记,整理了足足有几页纸,她劲头很足,眼睛里神采奕奕。 大抵她真的很喜欢樊阳初吧。 顾辛夷想,就像她为了秦湛自学matlab和mathematic一样。 她希望贾佳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 晨间七点,顾辛夷接到了学委的电话,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响,略带江城口音。 学委已经抵达江城高铁站,她在隔壁省城念书,交通便利缩短了许多时间。 顾辛夷在学校门口接到了学委。 同上次见面相比,她又瘦了许多,眼底沾染上青黑的痕迹。她剪了大波浪的长发,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因为天凉,加了件工装外套。 判若两人。 像是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学委梳着齐刘海学生头,沉浸在题海里,简单又纯粹。 但又有本质上的不同了。 顾辛夷看着她,她的眼底很疲倦,或许是因为心情的沉重,又或许是因为旅途的风尘仆仆,她笑得很勉强。 学委就背了一个双肩包,顾辛夷和她拥抱的时候,她的手指甲很干净,没了冶艳夺目的红色指甲油。 顾辛夷带着她去食堂吃早饭,学委吃得很少,因为室内的空调的缘故,她脱下了工装外套,愈发显得消瘦。 “多吃一点吧。”顾辛夷劝她。 学委摇头,“我路上吃过了。” 这样明显的推托之词,顾辛夷听出来了,但又不好拆穿,只能回忆着她高中时候的口味,又替她买了一盅汤。 学委神情有些涣散,不慎撒了些汤水,转身从背包里拿了纸巾擦拭。 顾辛夷看到她的包里放着一支熟悉又陌生的塑料瓶—— 安眠药。 她很快收回视线,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带我到你们学校看看吧,我还是第一次来呢。”学委和她说,语气里很唏嘘。 顾辛夷答应,带着她逛着。 一场倒春寒之后,校园里的梧桐树彻底生发枝桠,嫩绿嫩绿的叶子遮掩住湛蓝的天空,顾辛夷挑了出初开学时候大胖和他们做的校园介绍,复述给学委听。 “如果我高考没有出事,说不定会和你同校吧。”学委淡淡地提了一句。 顾辛夷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眼前这个女孩曾经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好苗子,在成绩胜过一切的年代,她低调却辉煌,她的名字出现在光荣榜的最前端,连带着照片一起,让路过的学生铭记下来。 不出意外,她应该走上国内的最高学府。 顾辛夷又想起那时候女生之间的宿舍夜谈,说起梦想时,只有学委一个人淡淡放话:非清华北大不读。 高傲却淡然,她有这个资本。 然而不过只是一夕之间,人生变化无数。 梦想是一个很容易就夭折的雏鸟,等不到张开羽翼的飞翔。 学委没有复读,报了远离星城的学校,很少与同学再联系。 正是晃神之际,顾辛夷收到了手语社社长的电话。 因为第一次排班没有落实好,今天义工活动还缺了一个人,他问顾辛夷能不能帮这个忙。 顾辛夷想起圆圆的笑脸,又看看学委无精打采的模样,将事情应承下来。 学委没有太多的意见,对她来说,需要的不过是一个逃避的空间,哪里都一样。 路上坐车时间有些长,学委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顾辛夷叹了口气,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兜兜转转,又绕回了昨日来过的民房,上了楼,宋姐很欣喜地替她们送了水。 圆圆正是哭闹地厉害,三个义工也手足无措,顾辛夷上去和圆圆打了招呼,圆圆还记得她,慢慢地就止住了哭腔,抱住顾辛夷的脖子,乖乖地蹭了蹭。 “早上好。”顾辛夷对圆圆做了口型,圆圆也对着她做了一样的口型。 学委怔了怔,望向圆圆耳朵上挂着的助听器。 今天圆圆的打扮依旧很漂亮,还戴上了顾辛夷买的发卡,擦干眼泪后,白嫩可爱。 顾辛夷把打火机递给了学委,让学委带着圆圆做吹蜡烛的锻炼。 学委欣然同意。 顾辛夷同宋姐说话,关系熟络起来后,宋姐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她说地很慢,房间里的人都侧耳听着。 学委正用温柔的声音喊着圆圆,忽而发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圆圆是……” 宋姐无意识地摸了摸手:“她出生三天之后,医生做完听力测试,然后就和我们说了。”宋姐话语平静地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我不相信啊,就拿着那个铃铛在圆圆耳朵边上晃啊晃,她的眼睛就一直看着我,就是不知道往旁边看。” 正规医院里会为新生儿做一系列的检测,听力测试就是其中一项,正常的孩子会对声音做出一些反应,表征他们能够听见。 出生三天,一个分水岭,一个小小的铃铛,就决定了这个孩子今后的命运。 也决定了这个家庭将要面临的巨大考验。 学委语气有些激动:“那你知道养一个这个的孩子要付出很多吗?你为什么不把她……” 顾辛夷急忙打断她。 宋姐倒没有在意,只是轻轻地笑了笑:“舍不得啊,就是特别舍不得,她爸爸也舍不得。”她年轻的脸上泛起了笑纹,瘦黄中带着母爱的慈祥,“现在这么多年了,我们也习惯了。” 她连连说了三个舍不得,学委熄了声音,摸着圆圆的短发,又摸了自己的。 顾辛夷还未曾见过宋姐的丈夫,宋姐说她男人没有文化,于是只能靠着一身力气干活,上工早,回家晚,就能够多挣一点钱,攒到足够的钱了,就能给圆圆换一副好一点的助听器。 “这副助听器不能让圆圆听见吗?”顾辛夷问。 宋姐摇头:“不能的,这副助听器只能让她听到这个世界鼓点的声音,还得很大很大才行。” “那我刚才叫她,她不会听见对吗?”学委也问。 宋姐抱歉地笑笑,做了解释。 圆圆的助听器是他们夫妻俩拿了所有的积蓄又借了钱买的,但还是效果不大。 他们一家来到江城,除了是方便圆圆上学,更重要的是,江城有一项助听计划,只要报名,每年会有一笔专项拨款,替这些没有听力的孩子做一副适合孩子本身的助听器。但名额每年有限,圆圆还得等。 “那要等多久?”有个义工问。 宋姐抱着圆圆坐下来:“不知道,可能要很久吧,也只能等啊,不过小赵他们家明年年初就能等到了。” 一边的赵姐听到这话,摸了摸自家孩子的头,笑了笑。 宋姐也笑了笑。 两份笑容里的含义截然不同。 一个是欣慰,一个是艳羡。 第77节 【表白日记】: 听说她每天抱着丁丁睡。 我想她想的丁丁都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做义工时候遇见的事情,想说给你们听。 用了最简单的笔触。 现实远比描写更触目惊心。 等到现在,赵姐(化名)也没有等到一个属于圆圆的助听器。 ☆、第61章 民房里陷入了沉寂。 墙角一炉煤球燃烧,蓝紫色的火焰跳跃着,开水慢慢发出轰鸣,蒸腾的热气打在墙体涂抹着的一层薄薄白灰上,很快泅开一大片深灰色。 日头已经很浓了,但房内依旧没有太多的光线,昏沉又阴暗。周遭的楼房没有经过规划,低矮楼层的采光一直不好。宋姐和赵姐两家人一同合租,也舍不得在白日里开灯,至打开了房间里的窗户。 宋姐同昨日一样穿着一身衣服,她们很节约,无论是电还是水,也舍不得吃些好的,女儿的衣食住行总是摆在第一位。 女孩们上的并不是公益的特殊学校,学费按月份上缴,每月都是一笔庞大的开销,教材也很贵,一本简单几十页的汉语拼音就卖出八十元的价格。 学委听说后很惊讶。 一旁一直沉默的赵姐才开口道:“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学委愣神,她从赵姐的口吻里感受到了冰冷的哀怨。 这世界上多的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宋赵两家在夹缝中求着生存,却努力地让女儿灿烂地开成一朵明媚的花。 已经是中午,俩家要分别准备午饭,义工们暂时告辞,学委却摆摆手,要求留下来:“我帮你们看孩子吧,我们来得晚,过来之前已经吃过了。”她看向顾辛夷。 顾辛夷笑着点头。 圆圆还巴在顾辛夷身上,她似乎很喜欢顾辛夷,在她怀里的时候特别乖,。 圆圆有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的,像是一直小鹿。 顾辛夷也喜欢她。 宋姐和赵姐也就答应了下来。 她们在楼道里炒菜做饭,各自摆一个煤炉,上头一口锅烧菜,共用一个电饭煲。 她们吃的是自己种的应季小菜,还有晚上超市里清空处理的食材,少油少盐,一顿饭仅仅是为了饱腹。 端上饭菜后,她们给自家的女儿各煎了一个鸡蛋,又分别给顾辛夷和学委也做了一份。 顾辛夷接下了,但她一口也没有吃,在帮忙给圆圆喂饭的同时,全部喂给了圆圆。 圆圆吃了两个鸡蛋,一碗米饭,饱饱地打了个嗝。 学委也是如此,喂完饭后,她身边的小女孩也打嗝了。 众人笑起来。 室内忽然间少了几丝忧虑,多了几丝温馨。 顾辛夷洗了碗后开了手机看了看。 秦湛在微信上吩咐她,晚上六点他过来接她,叫她有事就打电话。 顾辛夷回了一个讨好和亲亲的表情。 秦湛在她手机里安了定位,能很方便地知道她在哪里。 学委见她笑容满面,问道:“男朋友?” 在确定她的语气里没有介意之后,顾辛夷点点头,“他晚上接我们回去。” 学委眼神又在顾辛夷身上转了转,忽而笃定道:“他一定很爱你吧。” 顾辛夷挑眉。 “那天同学聚会,后来班长结账时侯,我听见服务生说他在大厅等了你很久了。”学委解释道。 顾辛夷想起那天秦湛冰冷的手,蓦地点头。 像秦湛那样的人物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关注,像是一颗月亮,又高又远又冷。 只温暖了顾辛夷一个人。 “豆豆说那是你哥哥,也只有那帮男生会真的相信是你哥哥。”学委嗤笑,“那是情哥哥吧。” 顾辛夷不好意思:“我还不敢和爸妈说。” 学委也点点头:“你爸开家长会的时候对每一个男生都好凶。不过放心,我会保密的。” 高中时候经常有家长会,什么动员大会,支持大会,家长也会同孩子一样被班主任教育一顿,岑芮女士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实在是hold不住这样的场面,听着听着就和顾辛夷一起睡着了,两人一起站在教室里,眼巴巴地等着老顾把她俩领回去。老顾屁颠颠来了,跟班主任说了不少保证的话,把一大一小两个宝贝带回家了,带回去之后那些保证就作废了,都是什么鬼! 后来家长会就成了老顾一个人的天下,他每每出席,必会穿的壕气万丈,手上的金光简直闪瞎众人的钛合金狗眼,包括顾辛夷的。第一次还有大着胆子的和老顾来提亲,老顾十只手指头亮出来,冷冷道:“你有我有钱吗?” 愣头青摇头。 老顾就说:“那就不要再提了吧。” 愣头青:“……” 这招百试百灵,顾辛夷就靠着老顾挥散桃花了。 顾辛夷莫名想到秦湛到时候会不会被这样为难,又有些担心,又有些想笑。 下午时分,义工们又返回来,教导着小女孩们做作业。 作业难度不大,但女孩们听不懂,识字也不多,交流起来难度很大。 顾辛夷又翻了翻之前的作业,已经被老师批改,成绩都是五朵小红花。 两个文化水平也不高的母亲,教导着两个聋哑的女孩子,要花不知道多少时间,才能做出一份完美的答案来。 做作业的时候开了灯,柔和又微弱,义工们都尽量站到一边,不要挡住孩子们的光线。 圆圆写字很慢,但重在整齐,笔画平直舒展。她睫毛垂下来,葡萄眼睛半阖,同其余的同年龄小孩没有太大的区别。 ——除了耳朵上带着的助听器。 也许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圆圆写作业的时候很认真,专心致志,只有遇到困难的时候才抬头,她会下意识地去看宋姐,宋姐也会为难一阵,再想想怎么讲解。 顾辛夷会在一边提醒引导。 今天义工比昨天离开地要早一些,因为过一阵回到下班高峰期,昨日同顾辛夷一起的人就被堵在路上了,到了晚上八点才回到学校,今日他们吸取了经验。 出了民房后,秦湛还没有来,天正好又下起了雨,顾辛夷拉着学委进了一家麦当劳躲雨。 奔跑途中两人都被淋了雨,互相看对方都像是落汤鸡。 看着看着,就笑起来。 学委这时候笑得很真诚,像是身上的包袱都消失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又从包里拿出纸巾,分了一些给顾辛夷擦拭。 擦着擦着,学委开口道:“其实我觉得我已经很幸运了。”她目光似乎穿越了水泥墙壁,穿越了雨幕,又回到了小女孩圆圆的身上,“我至少还可以听得见。” 顾辛夷嗯了一声,道:“是啊,至少还可以听得见。” 学委又陷入了沉默。 沉默之后,有一阵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顾辛夷很无辜地举起了手承认:“我饿了。” 学委喷笑,“那就点些吃的吧。” 她们俩早上本就吃得早,中午在宋姐家也没怎么吃,顾辛夷能坚强地忍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顾辛夷得了许可,很欢快地蹦到服务台,服务员问她吃什么,顾辛夷在宣传的单子上看了一圈,道:“那就b套餐吧。” “都是吗?”服务员问,学委点点头。 服务员打了单,朝后头喊了一声:“2b在这里吃。” 顾辛夷、学委:“……” 两人得了2b套餐,端着盘子就在靠着窗户的位置上吃起来。 中途学委给父母打了电话,叫他们不要担心,顾辛夷听到了学委母亲的哭声。 “我还想在这边待几天,你也不用陪我了,我就过来看看圆圆她们。”学委挂了电话同顾辛夷说。 顾辛夷见她语气恳切,也应了下来,又把手语社社长的联系方式给了她。 社长听说有人能够连着做几天的义工,高兴地不得了,“她们学校每天下午放学早,有人陪着是最好不过的了。” 学委又问清了一些注意事项,一条条记了下来。 像是又有了新的动力,她的脸上有了神采,青春的活力迸发出来。 顾辛夷吃得饱饱的,见到学委的笑容,心里也熨帖。 她们坐在落地窗边,忽而有人敲窗户,一下长一下短,很有节奏。 雨下的大,窗户上有雾气,秦湛的脸庞朦朦胧胧的。 他打着雨伞,豆大的雨滴打在伞面上,又流淌下来。 “好像是摩尔斯密码。”学委说,叫顾辛夷认真听。 秦湛又敲了一遍,果真很有节奏。 顾辛夷高兴地在窗户上画了半边爱心,秦湛也补上另外半边。 “我给你们拍个照吧。”学委支着下巴看他们,和和气气地说。 顾辛夷把手机递过去,秦湛没有反应过来,立在原地看顾辛夷,顾辛夷就照着他的姿态,虚空亲了他一下。 第78节 学委拍的很好看,因着下雨,背景里是湿答答的雨幕和各色的花伞,麦当劳里暖暖的光让画面显得温馨。秦湛弯着腰,顾辛夷抬起头,隔着窗户,她的嘴唇像是亲在秦湛的脸上,玻璃上还有一颗大大的爱心。 顾辛夷道了谢。 学委忙说:“不客气,该是我麻烦了你才是。” 秦湛也还没有吃饭,顾辛夷想给他也买个b套餐,但秦湛已经对快餐很厌倦了,并没有答应。 顾辛夷又看看学委,学委也吃好了,便整理了一下,准备回学校。 秦湛不知道从哪又拿出一把伞来,递给学委,又环着顾辛夷上车。 路上顾辛夷在网上给学委订了一家酒店,就在学校附近,很方便。 学委这时候也很累了,秦湛送她到了酒店,然后带着顾辛夷回去。 两人独处的时候秦湛又变得不太规矩了,总喜欢亲亲顾辛夷。 顾辛夷问起他今天敲窗户时候的声响:“是摩尔斯密码吗?” 秦湛点头,“是我好想你。” 顾辛夷被他弄得脸红,秦湛又在窗户上敲击,边敲边和她解释,“停三秒,是表示长,停一秒,表示短。” “你猜我刚刚说了什么?”秦湛趁着红绿灯的间隙,靠过来问她。 顾辛夷腆着脸回答:“我也喜欢你。”她猜秦湛说的是“我喜欢你”。 秦湛很欣喜地抱着她亲了一口:“答对了,奖励你一下。” 顾辛夷:“……” 顾辛夷又给他看学委拍下的他们俩的合照,秦湛让她发给他,设做了屏保,又让顾辛夷也设成了屏保,翻来覆去地看,很是满意。 开车回学校,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顾辛夷问秦湛要不要点个外卖。 “你吃饱了吗?”秦湛不答反问。 顾辛夷想着2b套餐,点了点头。 秦湛看了她两眼,伸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诚恳评价道:“是肥了一点。” 顾辛夷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那你要肥的还是瘦的!”顾辛夷呲他。 秦湛淡淡道:“要大的。”他眼神停在她的胸口,含义明显。 顾辛夷:“……” 秦湛最后是去了老陆家里蹭饭吃,据说老陆老伍都做得一手好菜,顾辛夷突然觉得教授的手艺貌似都很好。 “也不是都。”秦湛哼了哼,“你们概率论老师就做得一点也不好。” 顾辛夷的概率论老师是个严肃的女老师,还感叹过三八妇女节不放假的那位,顾辛夷觉得概率论老师完美的面具似乎被秦湛轻而易举地打碎了。 “你怎么知道的?”顾辛夷问。 “我们住在一个小区里。她老公每天都忙着买菜。” 顾辛夷抓住了重点,左思右想道:“以后我能不去你家吗?” 秦湛:“……” * 接下来一个星期,学委都没有回去,顾辛夷拿了几套自己的衣服给学委穿,她们俩都是纤长的类型,衣服其余都还好,就是学委的胸实在衬不起来。 顾辛夷对这点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学委的心情好了许多,她不再沉浸于失去一只耳朵听力的悲伤,在同圆圆一家的交往中,渐渐找到了新的目标。 手语社社长给了她很多启发,她想回到自己学校后也办一些类似“听见你的声音”的义工活动。 周六那天,顾辛夷去火车站送她。 她穿了来时候的工装外套,体恤牛仔裤,头发长了一些,黑眼圈也消失不见了。 她当着顾辛夷的面,把一盒安眠药丢进了垃圾桶里。 “别担心我了。”学委和她拥抱,“今年暑假会带他回家吗?”学委指着座椅上坐着等待的秦湛。 顾辛夷道:“看情况吧。” 准备检票进入候车室时候,又有人来了。 是手语社社长,他也来送学委。 学委脸上很惊喜,带着小女生的羞涩。 顾辛夷挥挥手,拉着秦湛走了。 天气转暖,迎春花一丛丛地盛开。 【表白日记】: 我摸了两下她的肚子。 就是穿的衣服有点多。 不穿最好了。 最麻烦的就是她不愿意去我家了。 那我们同.居的事情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后续发展,这个剧情还没有完。 天气转凉,大家注意保暖哦 ☆、第62章 迎春花在三月下旬里摇曳生姿,街边路旁,处处可见它嫩黄色的身影。 顾辛夷在离开高铁站不远后收到了学委发来的q.q消息——“走了。” 学委附上了一张自拍,在车厢内拍的,她的座位靠近窗户,列车正是启动加速中,路过一片高墙,上头如帘幕般的迎春花垂下来,成了照片里鲜妍美好的背景。 学委脸上还有一些红晕,不知道是被春风吹上去的还是因为手语社社长的缘故。 顾辛夷看了许久,保存到手机里,给她发了一个“一帆风顺”。 这一趟列车载着学委驶向归途,也希望会驶向一个新的开始。 她把手机里的照片也给秦湛看了看,秦湛中肯评价:“还是你最漂亮。” 顾辛夷得了他的夸赞,也回应道:“你也最帅。” 秦湛哼了一声问:“今天怎么不用去做义工?” 顾辛夷解释说,因为今天圆圆要回老家,这一个多星期都不需要做义工了。 她迟疑了一下,将学委身上发生的事情说给秦湛听。 秦湛沉默下去。 车子驶进校园里,梧桐树林遮掩住了嘈杂的声响,鸟雀的鸣叫叽叽喳喳。 顾辛夷的心随之提到了嗓子眼,她低头看着自己披散的长发,用手指卷起来,又放下去。 也许是梧桐树长得太过茂盛,又也许是秦湛心不在焉,车子撞上了一跟叉出来的树枝,树叶沙沙作响,鸟雀被惊起,四下飞去。 顾辛夷也被吓到了。 车子在路边停下来,秦湛握住她不安的手,缓缓开口问她:“你在害怕吗?” 顾辛夷依旧低着头,秦湛的手看起来修长白皙,其实很大,能把她的手整个包裹起来,他体温高,冬天时候他的手就是一个天然的火炉。 顾辛夷低低说:“如果是你,你会决定分手吗?” 秦湛亲在她的侧脸上:“我不会成为我女朋友的前男友。无论她是健康或者残缺。” “为什么?”顾辛夷抬眼,眼里光芒潋滟。 他捏了捏顾辛夷的脸颊,长久地想了想,歪头笑着说:“因为你最漂亮。”他又追问:“要夸我最帅吗?” 顾辛夷微怔,她才刚说过夸他的话,但这时候也笑着点点头,道:“很帅。” 秦湛将她抱在大腿上,缠绵又温柔的吻细细密密地附上来。 过了许久,被惊走的鸟雀都飞回来了,秦湛抵着她的脑袋,轻声说:“一个人一生可以爱上很多的人,等你获得真正属于你的幸福之后,你就会明白以前的伤痛其实是一种财富,它让你学会更好地去把握和珍惜你爱的人。” 他像是在念一首诗,顾辛夷听着他清冽的声音混合着他心脏的跳动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叫兽你都可以去当哲学家了。” “哲学家是《泰坦尼克号》的导演和编剧。”秦湛笑出声来,“这是电影里的名句。” 顾辛夷瞪圆了眼睛:“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可是看了五次的!” 秦湛回答说:“因为我把英文翻译成了中文。” 顾辛夷:“……” 顾辛夷特别不好意思地从他腿上滑下来,小声道:“其实我也知道里面的名句。” “是什么?” 顾辛夷认认真真地说:“你跳我就跟着跳。” 秦湛:“……” * 秦湛下午还安排了工作,顾辛夷从宿舍里拿了作业,到他的办公室去自习。 来的时候还碰上了二胖,二胖过年时候养的膘又消了下去,但好在他真的很胖,所以瘦下去一圈也还是很胖。 二胖客客气气地和她打招呼说:“师叔婶好。” 顾辛夷踮起脚,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师侄也好,师侄要好好学习哦。” 二胖就屁颠颠地滚去学习了。 上次秦湛做的光立方就摆在他的休息室里,占了一大块地方,边上养着的玫瑰花又打上了一朵小花苞。 第79节 这朵小花苞是顾辛夷的功劳,她找了很多养花的攻略,还重新找了花店店主买来了花肥,严格地按照要求打理这株玫瑰。 秦湛倒是清闲了不少,顾辛夷拉着他一起看攻略,秦湛都不愿意。 “我忙。”秦湛这么回答她。 顾辛夷没好气:“你忙着干嘛?” “忙着养你。”秦湛对答如流。 自此,顾辛夷对这株玫瑰花就更上心了。 秦湛虽然总不正经,但架不住人家是个真真正正的大学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的最好的是物理,而最近正在研习生物学。 托了他的福,顾辛夷这学期的进步很大,至少在伍教授布置的高数作业上就做得很顺畅。 作业做完之后,顾辛夷拿了他的电脑六刷《泰坦尼克号》。 刷到一半,秦湛从实验室出来了,跟着她一起看。 顾辛夷分了一只耳机给他,道:“你不是说看爱情片是花钱骗自己吗?怎么还看?” 秦湛坦然戴上耳机,道:“因为它是一部爱情动作片。” 电影里正好放到一场车内缠绵悱恻的激情戏,车窗上印下掌纹,年轻的rose和jake在夜色里相拥。 秦湛电脑里的版本是国外版,未曾删减,顾辛夷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片段。 顾辛夷觉得膝上的电脑发烫,正想拿开时,秦湛先行一步把电脑放到了茶几上。 他的动作很快,顾辛夷来不及起身,便被他压在了沙发上。 耳机在挣扎中已经掉落在地,电影还在继续放映,一幕幕推进着,秦湛也一点点靠近着。 他的眼睛里像是有一团火,燃烧着,跳跃着,让顾辛夷也跟着烧起来。 心脏剧烈跳动着。 秦湛拔掉了耳机,配乐在房间里响起。 悠扬的琴声里伴随着喘息和呢喃,恋人间的窃窃私语透过扬声孔飘出来。 顾辛夷忍不住侧过脸,室内遮光窗帘半遮半掩,透进来的光线洒在书桌上,一盆长寿花开得繁盛可爱。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又似乎一切都变了。 连空气里漂浮的灰尘都染上了色彩。 “ i touch you?”秦湛双手撑在她两侧,温声问她。 他的声音这时候听来带上了一点微微的暗哑,领口下滑露出一点锁骨,下方的黑色纹身若隐若现。 性感地一塌糊涂。 顾辛夷迷迷蒙蒙地点头。 像是过了许久。 电影的进度条只剩下了些许。 秦湛很耐心地帮她把衬衫裙的扣子一粒一粒扣好。 顾辛夷还有些恍惚,呐呐地问他:“你touch完了吗?” 秦湛闻言失笑,在她脖子上又亲了亲,道:“还能继续吗?” 顾辛夷的腿被他压着,他饶有意味地动了动,顾辛夷被吓到了,乖巧地摇头说:“不,不能了。” “那就不继续了。”秦湛放开了她,让她坐起来,帮她整理头发,忽而间又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那下次我还可以做这样的事情吗?” 顾辛夷不说话了。 像是一场旖旎的梦,让她如坠云端。 这是秦湛第一次对她做出实质性的动作。 此刻她还能回想起秦湛的手滑向她的背部时候,令人颤栗的温度。 电影放到了最后。 顾辛夷推开他背起书包就准备回去。 秦湛关了电脑送她。 路上又遇见了二胖,他正准备出去吃饭,像是一只飞出笼子的小鸟。 二胖从她身边飞过,又圆圆润润地飞回来,打量她半天,突然嘿嘿笑,语气戏谑道:“师叔婶,你换口红颜色了啊!” 顾辛夷:“……” 顾辛夷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咳嗽了两声道:“听说直男都分辨不出口红颜色的,师侄,你觉得呢?” 二胖:“……” * 顾辛夷晚饭吃得很丰盛,秦湛得了便宜之后很会讨好人,还给她买了蛋糕。 顾辛夷挑了四个,一个她和秦湛分着吃,另外三个给室友。 卫紫已经在去年年底减肥成功,对于甜食的诱惑,她现在是来者不拒。 因着今天看了《泰坦尼克号》,顾辛夷被成功洗脑,回了宿舍就放起了《我心永恒》这首歌。 童如楠和卫紫吃蛋糕的功夫也被洗脑,单曲循环。 只等贾佳回来,就可以组一只四人小合唱了。 顾辛夷抱着丁丁在阳台上演起了“你跳我就跳”的经典片段。 她抱着丁丁觉得戏份还是不足,又征用了贾佳的小狗楚楚。 童如楠还给楚楚配音。 卫紫在边上放歌。 鉴于贾佳坚定地认为楚楚是个小男孩,顾辛夷就只能委屈丁丁变身小女孩了。 贾佳回来时候,三人正演的欢快。 童如楠刚问了“我跳了,你要跳吗?” 顾辛夷就回答:“好的好的,u jump ,i jump。” 顾辛夷说完了就招呼贾佳:“一起来吗一起来吗?你演楚楚,和丁丁配一对。” 贾佳大步走过去,把楚楚抢了回来,道:“不要。”她说完便坐回了书桌前。 三人莫名觉得有情况。 “这是谁的蛋糕?”贾佳问。 顾辛夷抱着丁丁也回了座位上,闻言举起了手:“我,我送的。” 贾佳扫了她一眼。 顾辛夷有点怂,嗫嚅道:“好吧,我挑的,秦湛付的钱。” 贾佳猛地就站起来,椅子在瓷砖上滑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顾辛夷抱着丁丁,眼睛睁得大大的,特别可怜无辜。 贾佳眼睛就红了,把手里的蛋糕甩到了顾辛夷桌上,顾辛夷的小书包就放在一边,一下就被砸了个正着。 童如楠和卫紫都蒙了,顾辛夷也蒙了。 手机里的《我心永恒》停下来了,宿舍里气氛凝滞。 顾辛夷眼睛都不敢眨,生怕掉出眼泪来,她勉强地学着秦湛的样子冷着脸,道:“你故意的。” “对,我就是故意的!”贾佳比她更大声,脸色也比她更冷。 “顾辛夷,你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吗?为什么还要勾着樊阳初不放?你每天看着我追在樊阳初身后跑是不是很得意?还劝我,给我支招,还说女生节礼物我喜欢什么也就要什么,不就是看准了樊阳初肯定会顾着你吗?难怪能不声不响地就勾搭上了教授,你这手段,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啊!”贾佳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嘶哑了。 顾辛夷被她绕晕了,木木地看着她。 贾佳见她不说话,伸手去揪她的衣领。 贾佳用的力气很大,顾辛夷衬衫裙的扣子就被她一把扯开了,露出一段雪白的肌肤,上头有秦湛留下来的吻|痕。 灯光下顾辛夷皮肤晶莹,衬得一抹红痕醒目。童如楠和卫紫都傻傻地站在了原地。 贾佳冷笑,眼睛里闪烁着刺眼的光,像是要把顾辛夷戳穿:“秦湛就是因为这个跟你在一起的吗?” 顾辛夷护住领口,拉上了外套的拉链,抬手就打了贾佳一巴掌。 这一巴掌很用力,贾佳的脸上浮现起五个手指印,她还是冷笑,道:“男人果真就是肤浅。” 顾辛夷把毛绒小狗丁丁塞进她怀里:“谁稀罕!” 贾佳手一挥,把丁丁丢出阳台去。 顾辛夷夺门而出。 在宿舍楼下,她看到了丁丁,丁丁掉进了水坑里。 顾辛夷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表白日记】: (一个硕大的字,力透纸背,上头有一点红色的血迹) 大 作者有话要说:  先写到这里,明天实验熬夜,只能请假了qaq 日记自行体会 ☆、第63章 顾辛夷蹲在水坑边捡丁丁。丁丁是因为她才遭此大难,她有必要拯救她的队友。 她找了根枯败的树枝,充当棍子,一边哭着一边费力去够丁丁肥嘟嘟的身子。 第80节 好不容易才把它给捡回来了。 丁丁是一只雪白雪白的毛绒小狗,毛特别软和,顾辛夷抱着它睡觉特别舒服,她翻身压住丁丁了,丁丁也不会反抗。 现在捞出来的丁丁分量很重,棉花吸足了水,长绒毛乱糟糟的盖在上头,还沾染了灰黑色,那双硕大的眼睛也被乱毛盖住了。 顾辛夷用棍子把丁丁戳地翻过身来,它腹部的长毛一些立起来,一些平铺。 她想,她现在把丁丁搞的不男不女了。 想到这里,顾辛夷又难过地流眼泪。 流着流着,上头就落下了水滴,啪嗒啪嗒地就落了她一身。 小时候看《春光灿烂猪八戒》,小龙女要是伤心了天就会下雨,顾辛夷觉得,她似乎也成功地呼风唤雨了。 她抬起头,想装一把深沉,四十五度角仰望深蓝色的夜幕。 头上没有深蓝色的夜幕和漫天大雨,只有五楼晾在阳台上的衣服一直不断地滴着水。 好吧,她也不能呼风唤雨,只是被淋了一身洗衣服的水罢了。 顾辛夷更难过了。 她用棍子拖着脏兮兮的丁丁,换了个没有滴水的地方,继续哭。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学生们要么从球场回来,要么从自习室回来,要么就从外头浪回来,现在一对对情侣都在宿舍门口难舍难分着。 顾辛夷附近也有一对。 小情侣在拥吻着,吻到一半特别无奈地看着顾辛夷和顾辛夷边上脏兮兮的丁丁。 顾辛夷仗着眼睛大,和他们对视了好一会,眼泪顺着脸上的轮廓滚动,汇聚到了下巴处,一点一点地落下来。 丁丁也在地上瞪着大眼睛。 小情侣准备换个地方继续拥吻。 顾辛夷吸了吸鼻子,道:“对不起,你们继续。”她说完一句话就打了个嗝,特别悲伤地带着丁丁走了。 小情侣看着她落魄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无情无义地天理难容。 从宿舍楼下走出来,碰到的都是笑嘻嘻的人,顾辛夷尽量走在阴影里,埋着头。 她没什么太多的地方可以去,自习室不多时就要关门了,图书馆太远了,操场上人来人往,她哭着特别丢人。 但顾辛夷还是很想哭。 顾辛夷就这么漫无边际地走着,走了十几分钟,她又被自己蠢哭了。 她出来的时候没带钱没带卡没带手机,她知道校园wifi密码也没有用。 晚饭她吃得不多,买的蛋糕又是和秦湛一起吃的。秦湛说他不爱吃甜食,但他总是抢她的吃的,一个蛋糕顾辛夷就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都进了秦湛肚子里。 她特别馋,但还是把其他三个蛋糕都留给了室友,贾佳最近减肥,胃口小,她还想着从贾佳那儿蹭两勺子吃。 但贾佳骂了她,还把蛋糕给扔了。 顾辛夷又饿又心疼自己。 也许是吃货本能,她抬头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常光顾的冷饮店前。 三月末,又是热饮下架,冷饮上市的时候。 店老板最近都关门很晚,因为晚上要搞一搞新装修,还要研究一下新的甜品。 秦湛经常从这里带奶茶给她喝,还说夏天时候会给她一天一个甜筒吃。 顾辛夷在店门口踟躇,踟躇了半天,店老板主动喊她进去了。 店老板叫她来试吃。 顾辛夷觉得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了馅饼。 冷饮店里做的是绿豆冰糕,顾辛夷小心翼翼地捏了一个起来,又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她吃着吃着就忘记哭了,但因为之前哭得太惨烈,现在不停地打嗝。 冰糕不大,顾辛夷小口啄着也不多时就吃完了。 店老板端了一盘子给她,这对她是一种巨大的诱惑,但老板开门做生意,她多吃一个就会让老板多损失一分钱。 顾辛夷想了想,打着嗝抽抽噎噎地问老板:“我能赊账吗?” 她现在囊中空空腹中也空空,但她信用度高啊,又是老用户了,顾辛夷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着看着老板。 老板很爽快地答应了,还叫她说说这绿豆冰糕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没有。 凭借多年的吃货经验,顾辛夷中肯地说了一大堆,老板听了大受启发,又免费送了她一杯奶茶。 等秦湛来的时候,顾辛夷又在打嗝了,现在是打着饱嗝。 可她脸上还挂着泪痕,缩在靠墙角的桌子边吸着奶茶,身边丁丁也软趴趴地蜷在地上,凄惨地无以复加。 秦湛心一下就疼了,径直走到她边上,拿出纸巾给她擦脸上的水渍。 他用力很小,好似顾辛夷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 顾辛夷正喝着奶茶想着待会冷饮店关门了哪里还能收留她,转头就看见了秦湛。 她特别惊喜,猛地又打了个嗝。 秦湛以为她又要流眼泪,把她抱进了怀里,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说:“不哭不哭。” 他这哄小娃娃的语气跟他本人很不搭调,但声音又温柔极了,顾辛夷本来不想哭的,他这么一说,又呜呜咽咽地哭了。 秦湛抱她抱得更紧了。 她像只小奶狗,豆大的泪珠子落下来,秦湛根本来不及擦干净。 “你不要看着我。”顾辛夷边哭边说,“我哭的时候不好看。” 秦湛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只能连连应声:“好好好,不看不看。” 顾辛夷又不满意了:“你这时候不是该夸我什么时候都好看吗?” 秦湛替她擦了擦鼻涕,道:“这时候还真的不好看。” 顾辛夷:“……” 顾辛夷瞪了他好几眼,再也哭不下去了,她低下头看了看丁丁,特别不好意思地开口:“你能帮我把钱还给老板吗?我欠了他十五块钱。” 秦湛去帮她还钱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些冰块,替她敷一敷哭肿的眼睛。 顾辛夷想着他才是付钱的金主,就把没喝完的奶茶让给了他。 “你喝吧。”秦湛又推回去。 顾辛夷没有接,她害羞地到他耳边悄悄说道:“我好像喝不下去了,膀胱要炸裂了。”店老板是个大叔,她没敢说。 秦湛:“……” 最后奶茶还是秦湛喝完的,秦湛还替她向老板问话说能不能借用一下卫生间。 店老板同意后,顾辛夷羞答答地去解决大事了,还拜托秦湛给她暂时照顾一下丁丁。 秦湛看着湿答答脏兮兮的丁丁,低低地嗯了一声。 等顾辛夷出来,秦湛用了个袋子把丁丁装进去了,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上,带着她离开。 店老板很热心地朝他们挥挥手,乐呵呵地开始了对店铺的清理。 晚风正凉,天上挂的月亮像是一把弯弯的镰刀,跟着他们一起走着。 路上只剩下了三三两两的行人,路灯还亮着,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又拉短,顾辛夷就这么低着头一直看着。 走到了宿舍和主干道的岔路口,秦湛问她要不要和他回家。 顾辛夷点点头,拉着他的手一直不肯放开。 “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秦湛叹了口气,一手拉着顾辛夷,一手拎着小狗丁丁。 顾辛夷哼哼唧唧了老半天,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秦湛本以为她会诉苦,哪成想她就好奇这个,只能告诉她:“我在冷饮店办了会员卡,老板看你深夜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晃,还哭哭啼啼的,就照着会员卡上的号码给我打了电话。” 老板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才刚刚洗了澡,听说了情况,一边换衣服一边又给她打电话。 顾辛夷电话一直没有接通。 他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出门出的急,连车钥匙都忘了拿,一路跑着过来寻她。 见她还能安安静静地在冷饮店喝奶茶,他好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为了支持她一个大夏天的甜筒供应,办了一张会员卡,填了他的手机号码。 顾辛夷没心没肺地嘿嘿笑了一声道:“老板人真好。” 秦湛恨铁不成钢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揉乱了也不抚平,只是把衣服上的帽兜掀上来,盖住她的小脑袋。 顾辛夷一张俏脸皱起来,狠狠地踩了踩秦湛的影子。 秦湛也就任由她闹腾,这样走了半个小时,也就到了秦湛的家了。 夜色已经很深了,云层被连日来的春风吹散,月亮和星星都冒出头来,校园里静悄悄的,梧桐树的叶子互相之间沙沙地说着悄悄话。 秦湛住在学校配给的小区里,大多数有职称的教授也都住在这里。 小区绿化好,安保也好,住的也都是文化人,素质很高,不少人想在这里买一套房子,但苦于没有名额。 秦湛住在高层,电梯入户,宽敞明亮,可以俯瞰周围胜景,他这房子是学校白送的,倒也省了他不少事。 开了门,顾辛夷穿上了秦湛的拖鞋,宽宽大大的,但又很暖和。 秦湛替她倒了热的蜂蜜水,又把丁丁放进了盆里泡着,加了不少洗衣液。 顾辛夷抱着一杯蜂蜜水,跟在他后头看着丁丁,眼神心疼地不行。 “我给你找件衣服,你先洗个澡。”秦湛吩咐她,又带着她认了认浴室里的洗漱用品和开关按键。 顾辛夷点点头,又给丁丁加了点洗衣液。 换下衣服洗澡的时候,顾辛夷又看见了她胸口的痕迹,以及被贾佳扯开的领口。 这是岑芮女士新给她寄过来的衬衫裙,和秦湛的一件衬衫刚好搭配成情侣装,她很喜欢,现在扣子都被扯掉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 顾辛夷心情又有些低落了。 第81节 她一直觉得她和贾佳相处地很好,她们俩一个班,一起上课一起下课,贾佳还教过她骑自行车,虽然她依旧不敢上路。 她起不来床,贾佳会叫她;她没有写作业,贾佳会提醒她;她饿了,贾佳还会给她带饭。 顾辛夷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也不想要这个样子。 顾辛夷想了很久,直到秦湛敲门,她才抹了抹眼泪,开门出去。 “真是个小哭包。”秦湛用手指擦掉她睫毛上的水珠,又拿了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现在要和我说了吗?”秦湛替她弄干头发,把她抱到膝盖上,耐心地问她。 顾辛夷环住他的脖子,埋进他的胸膛,安静了好一会,才闷闷地将事情的始末道来。 她尽量客观地说着,但揭开伤疤又不免再度伤心,语气变得很低,说到后头还带了哽咽。 她看不清秦湛的脸色,只觉得环着她腰的手愈发用力了。 窗外是黑黢黢的一片,客厅里也很安静,只有水箱里的水流安然地流淌,小鱼儿吐着泡泡。 顾辛夷贴着他的胸膛,却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秦湛一直没有说话,就这么听着。 “你觉得你错在哪里?”他忽而开口。 顾辛夷沉默了,她想了想,很泄气地说:“我不该打人。”她觉得她再生气也不能打贾佳一巴掌。 她扯了扯秦湛的衣角,问:“你会不会骂我?”她问得小心翼翼。 秦湛被她气到了:“不会。” “就算所有人都骂你,我也不会,因为我要帮你骂回去。” 【表白日记】: 突然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责任。 她真的好笨,又好让我心疼。 她哭起来又丑又难看,但我还是很爱她。 她的每一滴眼泪都像是流进了我的心里。 她就像是水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湛湛开始教育玉兰花了。 突然我也很心疼我自己,因为换了四台电脑也登不上晋江后台,用手机总算登上了,还有一章晚点发,睡觉觉先去觅个食,解决一下空空的肚子,么么哒 ☆、第64章 0110 0100 “就算所有人都骂你,我也不会,因为我要帮你骂回去。” 秦湛抱着她认真地说着,他的声音清澈,在安静的室内很清晰,像是雪山融水,凌凌中带了柔和。 顾辛夷呆呆地看着他墨黑的眼睛,看了许久,在他怀里蹭了蹭,想遮挡脸上的绯红。 “谢谢你,秦湛。”她轻声说。 秦湛捧起她的脸蛋,问:“那你说说你还错在哪里了?” “不该乱跑,不该不告诉你,不该让你担心。”她连连说了三个不该,腮帮子鼓起来,像是一只河豚。 秦湛很恶劣地戳了戳她的脸颊,道:“我担心是肯定的,但这不是你的错。我是你男朋友,你伤心了,受委屈了,就应该第一时间来找我,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你解决问题,但至少我可以陪着你。” 顾辛夷嗷呜一声,叹了口气道:“我就是觉得离宿舍出走这件事实在是太丢脸了。”她现在想起那对站在宿舍门口看她哭的小情侣都觉得脸上臊得慌,岑芮女士一直教导她要做一个淑女,虽然她这些年长偏了一点,但本质上还是很有素质的,在路上不顾形象地大哭,这还是头一遭。 秦湛问她要不要回宿舍的时候,她其实很犹豫,但又想着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硬着头皮就跟着他走了。 “离宿舍出走其实挺好的。”秦湛亲了亲她眉梢的红痣,“至少你终于来了我家。” 顾辛夷一张脸跨了下去,她呐呐问:“陆教授……” “隔壁。”秦湛道。 “伍教授……” “楼下。”秦湛又回答道,“你们概率论老师住在旁边那个单元,没事就喜欢在花园里兜圈子。” 顾辛夷:“……” 顾辛夷彻底焉了。 秦湛把她从腿上抱了下去,放到了一边沙发上:“你的房间在左边,已经给你整理好了,现在很晚了,快去睡一觉吧。”他指了指水族箱边上的房门,里头亮着微光。 “那你呢?”顾辛夷定定地看着他。 秦湛笑了笑,道:“我去洗澡。”他说着领着她往房间走去。 房内依旧是黑白装潢,落地灯摆在床边。 “放心,不是我的卧室。你还是第一个入住的。”秦湛见她一脸忐忑,不禁说道。 顾辛夷这才巴巴地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她爬上床,被子里有暖暖的阳光的味道。 浴室的门被关上,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她的心突然就温暖地不可思议。 秦湛找到她的时候头发还是湿湿的,胸膛里有沐浴过后的清香,她想他一定是出门很急,都没有开车,一路跑过来,出了汗。 窗外月亮还挂在梢头,星星一下一下地闪烁,就像秦湛的眼睛。 那些和秦湛的有关的点点滴滴就这么从记忆力苏醒过来,慢慢沾染上了鲜活的色彩。 从九月相逢到开春三月,只有短短半年,但又像是走了一个世纪。 浴室里的水声停歇,吹风机的声音细细碎碎地传来。 顾辛夷不想关上门,她听着声音就觉得很安心。 如此过了好一阵子,直到秦湛也回了房间,夜色归于沉寂。 顾辛夷还是很想他,虽然只有一墙之隔。 她悄悄掀开被子,小心地踮起脚跑到秦湛的卧室外头。 卧室里还亮着灯,秦湛就坐在床头,拿着她今天被扯破的衬衫裙子。 顾辛夷脸羞得绯红,不小心就动了动,宽大的不合尺码的拖鞋发出声响来。 秦湛招了招手叫她过去。 走进了看才发现他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摞衬衫,同她的裙子在比对。 “看你的扣子掉了,想给你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秦湛同她解释。裙子做工精致,扣子也别有心机,很难找到适配的。 秦湛把每一件衬衫都翻出来看看,长长的睫毛被灯光染上了一层银色,脸上还有清晰的影子。 “你的衬衫很贵的。”顾辛夷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找了。 “你不是喜欢吗?”秦湛刮了刮她精巧的鼻子,理所当然地说着。 顾辛夷眼泪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可她还是摇头,道:“我喜欢是因为和你的衬衫很像,像是情侣装,但现在我不喜欢了。”她看到它会想起不甚美好的争吵,会想起误解与难堪。 她抱住秦湛的胳膊,摇了摇,道:“我们可以去买一套情侣装吗?” 她的眼底星光熠熠,秦湛应声说好。 顾辛夷就帮着秦湛把他翻出来的衬衫一一叠好,重新放进衣柜里。 “那裙子呢?裙子怎么办?”秦湛问她。 顾辛夷摇摇头:“我还没有想好。”她把裙子抱在了怀里,语气怅然。 她没有想好的不只是裙子,还有贾佳。 贾佳很喜欢樊阳初,喜欢到每节课会坐在他前面,喜欢到为他留起了长头发,喜欢到报名去上她不喜欢的托福课程,喜欢到像是世界都只有一个樊阳初,再也没有旁人。 女孩子的第一次暗恋总是有着无限的勇气,但这些勇气从来不敢用在告白上。 像是在过一条河,明明对岸就在眼前,却总被脚下的水草缠住了脚步。 顾辛夷抱着裙子往自己房间走去,客厅里熄了灯,水箱里亮着幽蓝色的光,秦湛跟上来送她。 重新回到床上,秦湛没有直接离开,还替她掖了掖被子。 顾辛夷拉住了他的手,问他:“秦湛,我的脾气是不是很差?” 她问得很小声,若不是夜里寂静,秦湛根本听不见。 像是一片树叶掉在了草地上。 秦湛转过身来,坐在她床边:“如果你脾气一直很差,那就只能说明一直有人惯着你。” 顾辛夷咬咬唇:“你会惯着我吗?” “当然。”秦湛笑着点头说,“以前这个人是你的父亲,或者是你的母亲,但以后,我会一直惯着你。” 他说完,俯下身子亲吻她,又跟她说了晚安。 顾辛夷却依旧没有放开他的手,小力地握着,眼睛忽闪忽闪的。 “你再不放开,我就要和你睡在一起了。”秦湛无奈。 顾辛夷巴巴地问:“可以吗可以吗?” 秦湛内心纠结万分,在理智被燃烧殆尽之后,他掀开了被子,也上了床。 顾辛夷腼腆地笑着,眉梢的红痣飞扬起来,在月色里依旧明媚。 秦湛用被子捂住顾辛夷的眼睛,恶狠狠地教训她:“睡觉!” 顾辛夷还不满意,又把被子扯下来,憨憨地凑到他边上。 “我要睡觉了。”秦湛翻过身,不理她。 “可是我睡不着了。”顾辛夷戳戳他宽阔的后背,越戳越来劲,还在上头写字,写得就是“睡不着睡不着”。 秦湛身上火气窜天,额头都微微冒汗,在翻身压倒顾辛夷和放她一马之间,他第一次选择了后者:“那你想干什么?” 第82节 “叫兽,你给我讲个笑话吧,我想听笑话。”她道。 秦湛还从没给人讲过笑话,他的世界里有严谨的数字和科学,而所有的欢乐都来自于智商不在线的顾辛夷。 他想了老半天,一边克制着谷欠望,一边琢磨:“八十年代时,aw汉堡店为了和麦当劳的1/4磅牛肉汉堡竞争,以较低的价格推出了1/3磅牛肉汉堡,这个战略最终宣告失败,因为许多顾客以为1/4比1/3大。” 秦湛觉得这个故事老好笑了。 顾辛夷却没笑出来,她怯怯道:“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秦湛:“……” 想着秦湛说了笑话,心情应该不错,顾辛夷又说了:“叫兽,其实我今天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记不住你的电话号码,你能再告诉我一遍你的电话吗?” 秦湛:“……” 秦湛觉得他一晚上的安慰都白忙活了,总提醒着她要把开心不开心的事情都说给他听,可她压根连他号码都不知道。 但最后秦湛还是很好心,一遍一遍复述着他的号码。 刚开始顾辛夷还能跟着他念,到后来就没了声音。 秦湛翻过身,顾辛夷已经睡着了。 微暗的月光从窗户里射进来,照射在她的脸颊上,美好地不可方物。 他知道顾辛夷今晚伤心难过,一个人入睡又有些害怕,才留下来陪她,可这时候她乖巧地入眠的样子实在让他心动不已。 秦湛又纠结了好一会,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了怀里。 * 顾辛夷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窗户地下是茂密的梧桐树林,层层叠叠地交织着,像是一匹绿色的织锦。 她起床洗漱,却发现昨晚泡在水池里的丁丁已经不见了,她咬着秦湛的牙刷,兜兜转转地在转悠,转到阳台上就看见了丁丁的身影,连带着的还有她的贴身衣物,以及扯破了的裙子。 顾辛夷被惊吓到了,一不小心,就把嘴巴里的牙膏泡沫都吞了下去。 她连忙跑回洗漱间,认认真真地刷牙,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秦湛晨练回来,带了她最爱的汤包做早餐。 他招呼了顾辛夷到餐桌上,把筷子递给她。 顾辛夷就看着他的手指,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面上表情丰富多彩。 他大概就是用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帮她洗了衣服的? 顾辛夷打了个激灵。 秦湛见状咳嗽了两声,问她是不是没有睡好。顾辛夷忙摇头,说睡的好,又问他睡的好不好。 秦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大口吞下了一只汤包。 他这一觉睡的真的不是很好。 顾辛夷大概是抱着丁丁睡觉习惯了的缘故,总喜欢压着他,压着压着他就有感觉了。 有了感觉之后,他又不能解决,痛并快乐着的滋味让他一下在天堂,一下在地狱。 好不容易熬到六点半起床,起身的时候,顾辛夷还浑然不觉地嘤咛一声,还动了动,露出一截晶莹雪白的柔软腰肢来,在黑色床单的掩映下格外惊心动魄。 秦湛的心肝实实在在被惊了惊,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好一会,又伸手摸了摸,才把她的衣摆扯下来,又严严实实地替她盖好被子,自己转身出了门。 顾辛夷见他吃得认真,便也放开了胃口吃起来。 好在今天是周日,她不用去上课。 秦湛叫她先在家里呆一会,他出去帮她买一身衣服,还把手机留给她玩。 “你可以试试站在开心消消乐的藤蔓顶端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秦湛颇有些得意。 顾辛夷哼了一声。 秦湛出门后不久,她把开心消消乐的精力用光了,顺便还用完了他的精力瓶。 她无聊地看了看电视,又想着在他房间里转悠开来。 书房的门半开着,她推门进去。 墙上挂着三幅画。 【表白日记】: 同居其实也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吃不到。 (︶︿︶) 作者有话要说:进入新剧情发展 ☆、第65章 秦湛的书房很大,四面墙两面白两面黑,整整齐齐地摆着立式书柜,大部头的原文资料一本接一本,书页的清香渗透进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浩瀚的世界被写进铅字里,广袤的宇宙仿佛触手可及。 三月的阳光照射进来,灰尘在空气里飞舞。 黑色墙体上的画作清晰夺目。 三幅画一字排开,底色涂白,上头有稀稀疏疏的线条。 隔得远,顾辛夷看不真切,却依稀觉得熟悉,熟悉中又带了陌生。 把画作摆在书桌的正对面,应该是很喜欢的缘故吧。 但秦湛却从来不是一个会欣赏艺术的人。 他严谨自傲,精心的规划在他眼里胜过涂鸦的写意。 她在门口踟躇了好一会,门铃声倏然响起。 她想是秦湛回来了。 书房隐藏的秘密远没有真人的吸引力大,顾辛夷哒哒哒就趿着大拖鞋,冲到门口去迎接,开门后还摆了个大大的笑脸,甜甜地喊着:“叫兽好~” 门口的这位教授姓陆,老陆心脏病都被她吓出来了,结结巴巴地说着:“教授,教授我不怎么好……”陆教授扶着门框擦了擦清醒了好久,这才换了鞋,小跑着就在沙发上坐着了,脸上表情瞬息万变。 顾辛夷咬着唇,想着能不能出门躲躲。 她这正想着想着,陆教授就发话了,一如既往地慢慢悠悠,语气里的戏谑却实在是骗不了人:“小顾啊,快过来坐啊。”他说着还拍了拍沙发垫,笑眯眯的。 顾辛夷一点点挪动过去了。 气氛一下就冷了下去。 因为陆教授突然就不说话了。 顾辛夷也不敢说,她生怕一不小心就说错了点什么。 陆教授的眼神还在她身上不停地转悠,这时候他的眼神格外和善,和开学给红包时候一模一样。 顾辛夷突然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 虽然她觉得她就算穿着秦湛的衣服也还是不丑的。 她想起身去给陆教授倒杯茶,又觉得这是女主人才会干的事情,只好继续坐着看着她脚上宽大的拖鞋。 这样诡异的寂静里,陆教授突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噢了一声,“原来你开门的时候不是叫我的啊。” 她开门的时候叫的是“叫兽”,当然不是叫陆教授。 但这会陆教授问起来,顾辛夷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嘿嘿笑,装傻充愣。 陆教授又自顾自地念叨开了,说他也是很潮的,会玩微信,会玩微博,还会摇一摇抽奖,扫一扫添加好友,他也是看过韩剧《来自星星的你》的。陆教授说到这里的时候就放大声了:“都叫兽是不是,你叫秦湛叫兽,两口子还挺有情趣的嘛!” 顾辛夷:“……” 陆教授可不觉得他中肯的评价有什么问题,愈发说得带劲,他说话不知道是天生还是习惯问题,总是说的极其慢,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晰,又拖了点尾音,语气听起来就格外搞笑,好在他在学生面前都是一本正经地发言,很少有开玩笑的时候。 顾辛夷却听得是如坐针毡。 陆教授絮絮叨叨地说着不在现场的秦湛,一会又说到秦湛也爱看韩剧,还会对着剧情记小笔记;一会儿又说到秦湛会做饭,现在比他和老伍都做的好吃了。 “这小子还挺有天赋的,不过就是小气,不经常做。”陆教授跟她说,“你以后要好好督促他,监督他工作。” 顾辛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陆教授也把她当自家人,又觉得她很乖,但不免还是要夸夸秦湛,给顾辛夷长点心的:“咱们秦湛吧,是个一等一的好男人,有房有车有存款,相貌也不差,要浪漫懂浪漫,要情趣知情趣,从来都洁身自好的!”陆教授严肃地拍拍茶几,“我向你保证,秦湛还是个处男!” 陆教授说到这里,又偏头看了看顾辛夷,沉思一会,加了个时间状语语:“到昨天,或者前天,或者前前天。” 顾辛夷:“……” 她现在是解释不清了。 说来实在话长,而且她还是觉得离宿舍出走说出来也很丢人。 但陆教授这样说,顾辛夷心里还是悄悄涌现出了一丝窃喜。 “不过他有一点做得格外不好。”陆教授很生气。 顾辛夷很好奇:“哪点不好?” 陆教授突然就悲戚戚了,吸了好久的鼻子才说:“他已经很久没有送过我开心消消乐的精力瓶了。” 顾辛夷:“……” 陆教授还翘起了嘴,满头白发耷拉下来,格外凄楚。顾辛夷不忍心,拿了秦湛的手机,输入密码重新登陆了开心消消乐,给陆教授送去了精力瓶。 这一举措让陆教授很欢喜,他欢喜了之后就开始卖队友。 “秦湛都给你表过五次白呢!”陆教授举了个大巴掌出来,强调说,“是五次!” 顾辛夷心里猛地一震,抬起头来看着陆教授。 陆教授憨憨笑,“秦湛可喜欢可喜欢你了。”他把秦湛做的事情一一道来,从掉进水里的情书,到再无音讯的荧光夜跑,到电脑里的程序,再到手语,再到装进了苹果里的水晶玻璃管。 “秦湛为了把玫瑰做保鲜处理,找了化学院的老李,弄了好几次预处理实验才做成功。他和老李不熟,就要我去说,我这把老脸都豁出去了!” 顾辛夷睫毛上下扇动了好几下,才止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子。 房间里的黑白装潢恍然间变得明媚,阳光流泻着浮金,空气里的灰尘都像是一只只翩翩飞舞的细小的蝴蝶。 第83节 陆教授还在继续往下说,说得又慢又激动,矛盾极了:“他还叫我帮忙磨玻璃管,我这还是当研究生的时候磨过玻璃镜片呢,都几十年没干过了!他也是墨迹,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非要搞的这么复杂,还说你喜欢这样。” 她喜欢这样吗? 顾辛夷不知道,但她想如果当时就发觉,她一定会很开心,会立马答应和秦湛在一起。 好在她没有错过。 顾辛夷突然很想听听秦湛的声音,转而一看,秦湛的手机还在她手里握着。 锁屏界面浮现出来,是他们俩的合照。 门在这时候被打开,顾辛夷欣喜地抬头喊他:“叫兽!” 这一声叫喊出口,顾辛夷又不好意思了起来,陆教授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秦湛也笑了笑,他是冲着顾辛夷笑的,还招手叫她过去。 顾辛夷没敢动,秦湛才发现老陆也在。 他顿时没了好气:“你来干嘛?” 老陆看了半天热闹,也不恼秦湛语气不好,道:“我是来送请帖的。”他从外套里头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烫金的红色喜帖来,“卫航四月初结婚,他让我转交给你一份。” 喜帖做得完完全全附和老顾的审美,红红火火的喜庆,上头是两个穿着传统喜服,互相依偎的q版人物。 秦湛愣了一下,缓步走过来,拿着喜帖看不出神情。 顾辛夷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秦湛把手里的衣服袋子给她,嘱咐她回房去。 卫航。 顾辛夷也认识一个卫航。 在梅里雪山,有个青年来旅游的青年叫卫航。 秦湛像是有意支开她,顾辛夷也没有多说,提着袋子回了房间更换衣物。 衣服的尺码吻合地刚刚好,款式也简洁大方,顾辛夷在穿衣镜前转了个圈,又回到了客厅。 客厅里秦湛和老陆的交谈已经结束了,喜帖也被收了起来。 秦湛看着她出来,眼神亮了亮,老陆也跟着看过来,道:“尺寸很合适。” 秦湛听了夸奖,毫不客气地点头。 “那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尺寸的?”老陆求知若渴,“难道,你们那个了?” 秦湛、顾辛夷:“……” 老陆在他俩眼刀子似的目光里闭上了嘴。他还想蹭一顿中午饭来吃,但被秦湛无情无义地拒绝了,只能巴巴地离开了。 老陆决定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先去一趟食堂,再去实验室看看他带的一帮学生们。 “大家都去谈恋爱了,留我一人独自建设社会主义。”老陆关门前又悠悠地感慨。 顾辛夷崇拜地望着他:“陆教授,您辛苦了。” 老陆:“……” 秦湛准备着把中午饭的食材清洗一遍,忽而开口道:“其实我们也在建设社会主义。” “我们怎么建设社会主义了?”顾辛夷戴上围裙择青菜。 秦湛淡淡道:“我们在努力建设社会主义接班人。” 顾辛夷:“……” 顾辛夷被羞得一脸通红,用湿答答的手掸了秦湛一脸的水珠,再愤然离去。 厨房里秦湛笑得很开心,声音在房间里都能听得清楚。 两人就这么小打小闹着,秦湛偶尔开开黄腔,顾辛夷也坚韧不拔地反击他。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过了晚饭。 秦湛做的饭菜很好吃,顾辛夷觉得很满足。 但吃完之后顾辛夷就开始悲伤了,因为她又要回到宿舍去了。 明天是周一,她的手机作业课本都在宿舍,不能不回去。 她身上的吻痕已经消了下去,秦湛也很规矩地没有再对她动手动脚。 但有些东西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消除得了的。 秦湛给了她两个选项,“你可以搬出来和我住,也可以继续在宿舍住下去。” 顾辛夷坐在沙发上,抱着个软软的抱枕,把头都埋进去,闷了好久,才问:“有第三条选项吗?” 秦湛说没有。 “那你能帮我选吗?”顾辛夷闷闷地问。 秦湛平静地分析:“出于私心,我希望你会搬出来,和我一起住,但站在你的立场上,第二条才是正确的选择。”他双手交叉握着,眼神干净纯粹。 顾辛夷放弃了抱枕,坐到他身边,环着他的腰:“可是贾佳她……” 秦湛也抱住她,问:“如果贾佳和你道歉,你会原谅她吗?” “我不知道。”顾辛夷气馁。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在秦湛家里逃避了整整一天之后,她还是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她一方面又记着贾佳的好,一点一滴都很真实;一方面又记得贾佳的嘲讽,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的心窝里。 “那你觉得我要原谅她吗?”顾辛夷又询问秦湛。 秦湛这一次没有回答,他道:“我不能帮你选。你要自己选择。” “贾佳只是你生命里偶然出现的一个人,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你也还会碰见更多更多的人,有人会让你伤心,有人会让你难过,也有人会真心爱你保护你,你不可能把所有你不喜欢的人排除在你的世界里,所以你要学会在他们之中生存。”秦湛耐心地和她说。 顾辛夷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先回去吧。” 秦湛亲亲她的发顶:“都好。” 秦湛把衣服给她装好,连同毛绒小狗丁丁一起给她。 顾辛夷看了丁丁好一会,拉着秦湛的手下楼。 正是大家都在散步的时候,天边一轮落日。 来秦湛居住的小区是晚上,顾辛夷也看不清内部的构造,这时间才真正了解清楚。 走向车库会绕过一个花园,顾辛夷碰见了她的概率论老师。 这时候的概率论老师没了上课时候的严肃,但顾辛夷还是心惊胆战,想从一边绕行。 概率论老师一下就看见了她,眼睛都瞪大了。 顾辛夷躲在秦湛背后,秦湛淡淡地朝着概率论老师笑了笑。 忽然之间风平浪静,老师挥手送他们离开。 顾辛夷回过头瞅了一眼老师。 “怎么了?”秦湛敲了敲她的脑袋。 顾辛夷凄凄然:“原来老师也是你的迷妹。” 秦湛:“……” 【表白日记】: 今天买衣服不是很顺利。 内衣很难选。 很想买那套只有几根绳子的,因为很好脱的样子。 但我还是没有买,我怕她咬我。 其实我们还没有开始建设社会主义接班人。 但这一项目,也必须要提上议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很久决定还是让玉兰花搬回去(顶锅盖逃走) 不过之后五一给他俩来一次旅游,可以有点实质性的奖励。 ☆、第66章 0110 0110 秦湛和顾辛夷最后还是走路回了宿舍区的。 他们走得很慢,从暮色瑰丽走到了星子漫天。 一弯月亮长得胖了一点,在云层里穿行着跟着他们走。 在路口站了一会,顾辛夷又想去和奶茶店老板亲自说声谢谢。她昨晚哭得太惨烈,承蒙老板不嫌弃,收留了她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 当然,她希望老板最好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 黑历史越少人记得越好。 正赶上晚间上自习的时候,奶茶店排了长长的队伍,顾辛夷和秦湛也排在后头等着。 新品绿豆冰糕摆上了尝鲜价,卖的似乎还很不错。 等到他俩的时候,店老板惊讶地笑了笑,又问顾辛夷要点什么。 顾辛夷点了一杯奶茶和几块冰糕,巴巴地看着秦湛等他付钱。 秦湛豪气十足地赏了她一张百元大钞。 店老板也很豪气,加送了她几块冰糕,说是感谢她吃了整整一盘糕点提出来的诚挚建议:“你那天吃糕点吃得太香了,简直就是一块移动的广告牌,我这才刚上架,生意就好得不得了,都亏了你的试吃。”生意好了,店老板眼睛都眯了起来,“不过小姑娘还是开心点好,别再哭了,再哭我都不知道拿什么来填饱你的肚子了。” 顾辛夷:“……” 秦湛倒觉得老板说得有理,笑着道:“她啊,就是爱吃,别人赌气都是不吃饭,她一赌气就得吃两碗饭。” 顾辛夷:“……” 顾辛夷很想扑上去把秦湛给狠狠地挠一顿,但又觉得武力值实在相差太大,最后不了了之。 第84节 店老板说着话,手下动作却也还是很利索,替她把奶茶装好,递给她。 顾辛夷想了想,又点了三杯。 “要冰的热的?”老板问。 “热的吧。”顾辛夷不太自在。 秦湛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话也没有说。 从奶茶店出来已经很晚了,路上亮着的灯光延绵着伸向远方。 宿舍区灯火通明,从楼下经过时,依稀会传来嬉戏打闹的声音。 秦湛帮她拎着大包小包,到了楼下才递给她,顾辛夷咬着奶茶的吸管,拉着他的手还是舍不得放开。 站在楼下往上看,404宿舍里该是有人的,衣服在晾衣绳上飘着,往下滴着水,然后落进水坑里。 丁丁也就是掉进了这个水坑里,湿得彻底。 “如果不想回去,我就带你回家。不用勉强自己。”秦湛说。 他把顾辛夷抱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 “那里又不是我家。”顾辛夷在他胸口磨蹭。 她蹭了好一会,蹭地秦湛身上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最后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老陆在微信上和我告状了,他说他到咱们家去的时候你都没给他倒水。” 顾辛夷:“……” 顾辛夷悲愤欲绝,她觉得经过送开心消消乐精力瓶这件事情后,老陆已经和她站在统一战线上了,但事实看来,跟她想象的实在是太遥远了。 还是她太年轻。 顾辛夷决定也和秦湛告状,她把老陆埋怨秦湛不给他送精力瓶这件事说给秦湛听。 秦湛闻言沉思一会道:“其实你完全不用给他送精力瓶,他手底下的学生每个都玩这个游戏,个个都会给他送精力瓶。” 顾辛夷:“……”卧槽! “那二胖也玩吗?” “嗯,玩。他开了三个小号一起玩。” 顾辛夷忽然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玄幻了。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一群高冷的叫兽和一群正经的研究生每天琢磨着玩开心消消乐的美好画面。 秦湛觉得她呆愣愣的模样可爱,又在她脸上捏了捏亲了亲,道:“要不咱们还是回家吧,我现在帮你把东西搬出来。” 顾辛夷瞪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她把手里没喝完的奶茶递给秦湛,拿着衣服和丁丁,跟他挥了挥手,走进了宿舍里。 秦湛喝了一口奶茶,对着她温和地笑了笑。 楼道口三七女生节的标语正在被环卫人员拆卸下来,地上散落了许多灰尘。 顾辛夷小心地从残渣上跨过。 身边一对女生牵着手也笑着跨过去。 404宿舍果真有人,门缝里透出影影绰绰的光。 顾辛夷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轻轻地敲门。 开门的是贾佳。 其他人都不在。 气氛变得很冷,连空气都带着凉意,道口吹来一阵一阵的风。 顾辛夷抿抿唇,也不看她,淡淡问:“我可以进去吗?” 贾佳往后退了一步。 宿舍被清扫过了,她的书桌上蛋糕被清理掉,书本摆的整整齐齐,被弄脏的书包却不见了踪影。 贾佳在她身边站着,嘴巴张张合合,到底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顾辛夷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放进衣柜里,又把丁丁拿出来摆在书桌的一边。 贾佳终于是开口说话了,她伸出手,摊开来,上头有几粒精巧的扣子,是顾辛夷裙子上掉落的。 “我给你捡起来了,你看看,有没有少?” 有四颗,顾辛夷也刚好就缺了四颗。 日光灯管照着扣子上的花纹清晰,折射出柔和的华彩。 贾佳的手悬在半空中,就这么一直保持着。 顾辛夷看了好一会,才把扣子接过,说了句谢谢。 贾佳猛地抬眼看着她,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又说道:“你的书包我帮你洗了,挂在阳台上,明天应该就能用了。”她的语气里满满都是讨好,眼睛里是试探和小心翼翼。 顾辛夷难过又心酸。 她从桌上翻了手机出来,她走的时候没有带上,这时候却还是满格电量,未接来电一个接一个,贾佳打得最多。 贾佳见她看着手机不说话,又轻声解释:“我打你电话之后才知道你手机没有带,我看它没电了,就给你冲了电。” 顾辛夷嗯了一声。 贾佳一直说着对不起。 顾辛夷没有再应声。 她小时候就一直被老顾宠着,玩伴是比她大一些的哥哥姐姐,都对她很好,长大一些了,又有豆豆总带着她见世面,豆豆是学校的大姐大,有豆豆罩着,没人敢惹她,后来上了大学又有秦湛。 她虽然经受过右耳失聪的严苛打击,但总得来说,在人际交往上一直顺风顺水。 贾佳是她大学的第一个朋友,却也是第一个不喜欢她的朋友。 顾辛夷心很乱,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来了,贾佳不知所措,连忙拿了一袋子纸巾过来,嘴上的对不起一直没有停过。 直到这时候,顾辛夷才从她的话语里拼凑出了当天的一切。 贾佳在托福班的试课已经结束了,如果要继续上课,就得先缴纳费用。上托福课这件事贾佳还没对家里说,家里也并没有让她出国的意思,她家里仅是普通,出国留学的花费不小。 学校催得紧,她只能和爸爸交代,电话那边说要考虑一下。她心里忐忑,却正好听见了樊阳初同几个友人的交谈。 贾佳的暗恋到后期已经成为明恋了,大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都是在一个培训学校上托福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何况贾佳总是找借口接近樊阳初。 有人就敞开了问樊阳初,到底喜不喜欢贾佳。 贾佳竖着耳朵在门口听着,心里像是有万千只蚂蚁在爬。 樊阳初沉默了一会。 他沉默的时候,贾佳呼吸都停住了。 最后樊阳初给出的答案是否定,他说他不喜欢贾佳,但他没谈过恋爱,贾佳又没有正儿八经地和他表白,他没办法当面拒绝。他解释说,“我要是拒绝了,如果贾佳说她根本就不喜欢我,那我不是自恋吗?况且,拒绝一个女孩子,挺伤人的吧。” 贾佳不知道如果被他拒绝了之后会不会觉得伤人,但现在她被伤到了。 旁边人又问:“那你不喜欢贾佳干嘛还给她送礼物,看人家高兴的,空间里朋友圈全是晒狗的照片,跟晒娃似的。” 其余人纷纷笑起来,觉得这个比喻实在生动。 樊阳初连忙解释:“我这不是冤枉吗?那是女生节礼物,我们班两个女生都有,一视同仁!” “什么一视同仁啊,我看明明给顾女神的那个就更漂亮一些嘛!贾佳那个腹部的毛都不平整。” 樊阳初就不再说话了,和朋友们打闹起来。 贾佳转身离开了培训学习。她没有坐公交车,一路走回了科大,路上也没有吃东西。 天黑时候,家里人给她打了电话,告诉她,如果她实在想出国,那这笔钱,他们无论如何也要省下来,他们希望这个唯一的女儿能有出息。 贾佳说她不想出国了,也不上托福班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宿舍之后,宿舍一直在放《我心永恒》,她看《泰坦尼克号》这部电影的时候是在高中,镜头里的莱昂纳多像是王子,但最后也没有好结局。 顾辛夷拿着她的小狗在扮演jack,因为楚楚是个小男孩。 贾佳突然觉得很可笑,她一心喜欢的小狗只是选择之下的残次品。 当她看见蛋糕的时候,这股怨气达到了顶点。 之后的事情像是失去了控制,等顾辛夷跑出门去,她才意识到什么叫追悔莫及。 “对不起。”贾佳又对顾辛夷说。 《圣经》里说,妒是原罪。 是心底的黑暗慢慢升腾,被伊甸园里的蛇引诱着拖向深渊。 顾辛夷擦干净眼泪,吸了吸鼻子,道:“你以后不要那样子说我了。” 贾佳点头,从桌上拿了一个蛋糕盒子来,叫顾辛夷打开。 “我们一起吃吧,我还没吃饭呢。”贾佳说。 这蛋糕和顾辛夷买回来的一模一样,顾辛夷也有点馋,问她:“为什么不吃?” 贾佳回答:“我在等你回来。” 顾辛夷哦了一声,又把她买的奶茶递给贾佳:“你喝吧,热的。” 从冷饮店带回来的奶茶还没有凉,温度刚好,贾佳的生理期快要到了。 贾佳笑着接过了。 吃蛋糕的功夫,童如楠和卫紫也前脚后脚回来,童如楠有点夸张地扑到了顾辛夷身上。 “刚刚在楼下看见秦教授了,他来找你吗?”卫紫放下书包,问。 距离她和秦湛分别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 贾佳拍拍她:“快下去看看吧。” 顾辛夷道:“那你不要把我的那一半蛋糕给吃掉了。” 贾佳答应地很痛快。 顾辛夷飞奔下楼,秦湛就站在附近不远,时不时抬头往上看着。 第85节 他站得笔直,半边身子掩藏在阴影里,却依旧挡不住浑身气质卓然。 他往上看的时候格外认真,又很耐心。 顾辛夷跑向他,踮脚环住他的脖子不放开。 秦湛顺从地低下头。 “你怎么还没走啊?”顾辛夷问他。 秦湛抵着她的额头,“怕你再跑出来,一个人哭。也怕我找不到你了。” 他呼出来的热气喷在她的脸颊上,顾辛夷呵呵笑:“那你现在找到了。” 秦湛点头:“对,我找到了一个大宝贝。大宝贝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顾辛夷摇头:“我和贾佳和好了。”她叹了一口气,又道,“但我以后不会和她做好朋友了。叫兽,你觉得我做得对不对?”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眼眸里含了千言万语。 “都对。”秦湛亲吻她的眼睑,“我会无条件支持你。” 顾辛夷回吻他。 她觉得秦湛说的很对,要学会在人群里生存。 她不是人民币,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喜欢她,生活不会总是一帆风顺,磕磕绊绊才是常有的事情。她在大学学得不只是知识,还有相处。 没有绝对的好恶,也没有绝对的对错。 有句话说“恶语伤人六月寒”。贾佳有不对,她言辞偏激,但这不是否定一个人全部的原因。 她庆幸的是贾佳能从牛角尖里钻出来,她们还能继续相处下去。 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不可能忘却。就像洗干净了丁丁不再是以前那个丁丁一样。 她突然觉得释然,又觉得沉重。 成长是需要代价的。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顾辛夷问秦湛:“我是不是长大了?” 秦湛低头看了一会,淡淡道:“没看出来。”他又问,“要不要我摸一下试试?” 顾辛夷:“……” 顾辛夷从他身边跑开。 秦湛追上来。 从阴影里走到灯光下,顾辛夷才看见他的裤脚湿了一截。 开春的雾气很重,他在草丛边站了许久。 顾辛夷就不跑了,任由他抱着,之后劝他早点回去换一身干爽的衣服。 秦湛也让她回去早点睡觉。 顾辛夷又上了楼,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秦湛却还是站在底下。 顾辛夷冲他挥手,秦湛就笑,顾辛夷也忍不住笑起来。 月亮洒下琼华。 顾辛夷对着他连连做了几个飞吻,秦湛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表白日记】: 其实她已经很大了,我都握不住。 今天不写日记了,我要把东西从主卧室搬到她睡过的房间去。 有她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要一个湛湛这样的蓝盆友~贾佳的问题不可能处理得彻底,她本质不坏,就是有点昏了头,说白了是嫉妒,顾辛夷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事事如意那就不叫人生了。这算是玉兰花的一次成长吧,她总是被保护得太好。湛湛也想要她长大一点,所以让她自己处理。 ☆、第67章 0110 0111 月凉如水,秦湛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薄薄的轻雾里。 顾辛夷趴在栏杆上把贾佳洗干净的书包从晾衣绳上拿了下来。 404宿舍,童如楠依旧一口一个女神地喊着她,戴着耳机看着更新的动漫;卫紫还是例行每日锻炼,在瑜伽垫上做着伸展。 顾辛夷就没那么轻松了,她在拼命补着作业,从概率论到高数,每一科的作业量都颇大,她只能找了贾佳的借着看。 贾佳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顾辛夷有没有原谅她。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童如楠和卫紫都下意识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不动声色地继续着。 顾辛夷看着她们偶尔闪烁的眼神,轻声说了句嗯。 贾佳的眼睛亮了一下又熄灭下去,说:“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买。” 顾辛夷很想说不用了,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大抵人都是这样吧,做错了就想着补偿,补偿地不够又觉得对方没有真的原谅。 “那你暑假回来给我带一包新疆葡萄干吧。”顾辛夷道,“我在淘宝上买,店家说太偏远地区不能包邮。” 童如楠转过来问她:“什么是太偏远地区?” “对新疆来说,太偏远地区是江浙沪以南,包括江浙沪。”顾辛夷捧着脸默默叹息。 宿舍里爆发出一阵笑声,顾辛夷也跟着笑起来,几日来的阴霾在笑语里挥散开。 贾佳是新疆人,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还说会带一些红枣和核桃。 顾辛夷这会终于把作业补完,将明天上课的书放进书包里去。 书包被洗的干干净净,上次贾佳无意中在书包上弄得黑色痕迹也消失不见。 一切如初。 可顾辛夷知道,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睡前她又看了一会手机。 童如楠和卫紫在q.q里和她说,她出走以后,贾佳就在宿舍里哭了,后来又出来找她,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贾佳是真的知道错了,也幸好你原谅了她。她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只要有人敲门,她都是第一个去开的,就想着是你回来了。” 顾辛夷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她转而翻看了微信,秦湛对她说晚安。 可她实在是睡不着。 前段时间,她习惯了每天都抱着丁丁入眠,把头买进丁丁软和的绒毛里,而现在她不想再抱丁丁了。 她把委屈说给秦湛听,秦湛微信总是回复很快。 “那我可以自荐上位吗?我也有个丁丁。新丁丁,没人用过的。” 顾辛夷:“……” 隔着屏幕,顾辛夷脸上的红云没人能看得见,她也就大着胆子回复:“你的不是叫小秦湛吗?” 秦湛很好商量,他说:“总归最后是你的,你叫它什么都好。” 顾辛夷:“……” 顾辛夷被他的厚脸皮打败了。 停了一会,秦湛叫她带上耳机听电话。 电话里是秦湛在唱歌,唱的是披头士乐队的名曲《hey jude》,没有配乐,他的声音缓缓流淌而出,清浅温和,像是在她的耳边呢喃。 他唱“hey jude,don't make it bad,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remember to let her under your skin,then you'll bigin to make it better.(嘿,不要消沉,唱首忧伤的歌,让自己振作些,记得心中常怀有她,生活才会变得更美好)” 秦湛一遍遍反复唱着,通话时间在不断拉长。 顾辛夷就在他的呼吸里沉沉入睡。 * 同学里除了室友,没人知道顾辛夷离宿舍出走这回事。 辅导员金三胖也不知道,但给他们上高数的伍教授可能知道。 没有任何缘由,伍教授延长了高数作业的提交时间,顾辛夷拿着抄来的作业莫名心虚。 伍教授圆圆脸圆圆眼睛都在笑,大大的肚子都随着笑意震动:“我收到了学生无名氏的意见反馈,说是因为高数作业难度过高,大大占用了和女朋友的约会时间。所以从这周开始,我们的作业延迟到周三交,你们看行不行?” 他这话一出,地下闹哄哄一片,恨不能双手双脚赞成。 还有学生夸他:“老师,你真是善解人意!” 伍教授捧着圆溜溜的肚子,摆摆手道:“我也是有青春的,想当年我和我夫人……” “您和夫人恩恩爱爱,虐死一片单身狗!”学生打断他的话,伍教授也不气恼,憨憨地笑起来,笑得傻兮兮的。 一阵吵闹之后,伍教授又一本正经地开始板书,一手花体字格外漂亮。 顾辛夷抿抿唇,也认认真真地记起笔记来。 贾佳依旧坐在她身边,但后头不再是炮叔了。 炮叔坐在离她们很远的左侧。 炮叔似乎浑不在意贾佳的坐位变化,时不时又踢了前头人的凳子,兴致勃勃地说着些什么。 贾佳也不再时时刻刻注意着炮叔的一举一动,把精力全放在了伍教授的讲解上。 顾辛夷看看贾佳,又看看伍教授,最后视线定格在伍教授的脸庞上。 伍教授年龄已经很大了,退休后返聘重新站上教学第一线,但他没有秃顶,白发也显得人格外有精神,脸色红润,眼神明亮,他穿衣打扮都很整齐,喜欢穿格子衫,各种颜色,天冷了就加上马甲背心,仿佛有人精心打理。 ——在几乎所有人的眼里,这个为他操持家务的,是他一直挂在嘴边的“夫人”。他们相处融洽,举案齐眉,从青春年华相伴到了夕阳迟暮。 第86节 但顾辛夷知道不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每个故事不一定会有好的结局。 贾佳是,伍教授也是。 顾辛夷希望,她能和秦湛走到最后。 高数课结束后,概率论继续。 严肃的女老师今天说了个悲伤的话题,她说她的男神有女朋友了,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概率论老师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破碎了。 顾辛夷一直用书本挡着脸,连大气都不敢喘。 据她的不完全统计,秦湛在这个校园里迷妹数量超过小一千,这还是他如此低调的情况下,这些迷妹年龄两极化,小的是青春少艾的少男少女,大的就如概率论老师这一类。 顾辛夷很怕老师认出她来。 学生见一贯严肃的教师说起这番话,便也觉得亲近了许多,有人起头,问老师的男神是谁。 老师回答说是秦湛。 这一答案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秦湛是货真价实的男神。 “秦教授也有女朋友了?”又有人问道,声音里全是不可置信。 顾辛夷支着书本,侧头寻觅声音的来源,是隔壁班上的男生。 教室里小声的议论声扩散开来,大多是讨论着秦湛也有了女朋友这回事。在他们看来,秦湛应该就娶了物理,爱情不应该出现在他的人生里。 不少人在同学的引导下看向了顾辛夷。 顾辛夷在这些议论声里低下了头,她点亮了手机屏幕,锁屏是她和秦湛的合影。 她未曾刻意和旁人提起她的恋情,同样也未曾向众人炫耀秦湛。 她怕这会影响秦湛的事业和梦想。 秦湛说到底,是这所学校正式聘请的教授,有正式职称。 而她在科大上学。 这像是一道门槛,横亘在他们之间。 虽然秦湛不教书,也不给他们上课,甚至不招收任何研究生,教授不过是他的一份工作,和在公司工作并没有任何区别。 没人在意时候,他们是再普通不过的小情侣;但万一有人揪着不放呢? 顾辛夷想,她大概会成为秦湛的污点。 概率论老师敲了敲黑板,讲着今天的新课,是多维随机变量的分布,放出了许多图形。顾辛夷的思绪却越飘越远,脑子里混混沌沌。 秦湛在下课的时候给她发来了微信,问她中午想吃点什么。 顾辛夷沉默了一会,推辞说她和室友约了吃饭。 秦湛这次没有立马回复,他给顾辛夷打了电话。 昨晚的通话时间很长,手机电量耗损了三分之二,话费也由此告急。 秦湛早上时候给她充值。 顾辛夷走在路上,身边人□□错,自行车铃声时不时响起,可就算是这样,秦湛的声音依旧很清晰,他问顾辛夷:“你心情不好吗?” 顾辛夷眼睛酸酸的,边上有男生骑着自行车载着女生飞驰过去,她有点羡慕。 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回答说:“没有。” 秦湛决定顺从她,“那中午的时候你不要挑食,下午我来找你。”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有些害羞,“我还给你带了一份礼物。” 挂断电话之后,顾辛夷问贾佳:“你觉得是我勾.引了秦湛,对吗?”她记得贾佳是这么说的。 贾佳愣神,连忙否认:“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一时想岔了,我乱说的。你和秦教授很配的,真的。” 顾辛夷看了她许久,贾佳眼神里很清澈,没有撒谎的痕迹。 她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勾搭着贾佳的肩膀:“走,今天我请客!” * 晚上秦湛果真给她带了份礼物,一个硕大的礼物。 顾辛夷看着缩在她脚边蹭来蹭去的大型犬,不知道该摆出一个怎样的表情。 因为秦湛给这只大型犬取名叫丁丁。 “他是一只阿拉斯加雪橇犬,一岁了。”秦湛跟她解释,“我觉得它和你特别像。” 这只阿拉斯加雪橇犬通体雪白,只是脖子上有一圈黑色的毛,像是个围脖,躺在地上肚子上肥肥的肉都皱起来,脑袋在她的腿边磨蹭,尾巴轻微地摆动。 它跟哈士奇长得很像,但似乎更蠢一点。 顾辛夷皱着眉问秦湛:“我和它哪里像了?” 秦湛很认真地回答:“你们都很爱吃。”他说着,又把手里的狗粮扔给这只叫丁丁的狗,丁丁立马跃起来,在半空中接下了食物。 顾辛夷看了丁丁很久,道:“其实你应该给它换个名字。” 秦湛问是什么。 顾辛夷不理会丁丁摇晃地厉害的尾巴,毫不客气地说道:“狗界的胖子,阝可扌立其斤力口,跟我念,fu ke shou li qi jin li kou .” 秦湛:“……” 秦湛的拼音其实不是很好,顾辛夷特意用手机打出来字给秦湛看,秦湛看完就心塞了,心塞之后就不给丁丁喂食了,于是丁丁也心塞了。 丁丁又缩作大大肥肥的一团,对着顾辛夷卖乖。 顾辛夷实在狠不下心肠,只能从秦湛手里拿了狗粮,一点点喂它。 吃饱喝足之后,丁丁就站起来了,小力地咬着顾辛夷裙角,朝着前方走去。 顾辛夷望着秦湛,秦湛摊手。 她只能跟着丁丁走。 这只丁丁力气很大,没有辜负它的品种,雪白的大尾巴摇啊摇,走路颇有些高贵冷艳的意思。 顾辛夷倒觉得它和秦湛有些像了。 秦湛一口否决了:“我和它不可能像。” “为什么?” 秦湛理所应当:“因为它是一只小母狗,而我是男的。” 顾辛夷:“……” 顾辛夷被他的神逻辑折服,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丁丁拉到了操场边。 这时候夜幕已经降临,路上人来人往。 丁丁不再走动了,顺势又趴在了地上,窝在顾辛夷脚边,秦湛叫住她:“不要动。” 他从给丁丁装狗粮的袋子里拿了许多蜡烛出来,一根根摆在了她的身边,再一根根点燃。 他用的是惯用的那个打火机,火苗跳跃着,撩开夜色的倩影。 秦湛做得很认真,橙黄色的微光跳跃起来,他的脸融进了夜色里,眉眼低垂。 顾辛夷呆愣地不敢动作。 秦湛用蜡烛围出了一个爱心,把她围在正中间,丁丁适时地爬起来,跳出了包围圈。 人群朝这边涌来。 “知道这是什么形状吗?”秦湛点完最后一根红色蜡烛,将打火机放进了口袋里,问她。 顾辛夷乖乖巧巧地回答说是爱心。 秦湛就笑着让她背诵爱心的极坐标公式和直角坐标公式,等她背完后,秦湛自己又背诵了matlab和mathematic程序。 丁丁从人群里钻进来,嘴巴上叼了一捧玫瑰花。 秦湛把狗粮和袋子都赏给了丁丁,把玫瑰花捧在手里。 他一步步地走近,顾辛夷眼睛都挪不开了。 秦湛穿了白色的衬衫,扣到了最上端,长裤优雅,灯影幢幢里,他周身都像是有万千星光。 围观的人纷纷拿出了手机,有的在照相,有的在录制视频。 声音嘈杂。 秦湛停在了她的面前,对着她又唱起了《hey jude》。 依旧是清唱,夜风里他的声音被送过来,拨动心弦。 直到秦湛单膝跪地,顾辛夷再也忍不住,眼泪都掉了下来。 【表白日记】: 睡在她房间里的感觉很好。 不过就是很容易做梦。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愿意和我的丁丁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卡在这里。 ☆、第68章 江城开春时节的夜空比其它时候都要美,铺陈开来的星子静静地流泻辉光,偶尔飘起的云朵和雾气更添了一点朦胧。 秦湛就在星光和烛火的辉映里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顾辛夷却觉得,他眼睛里掠过的浮金远胜过一切。 第87节 这样的场景像是求婚,有玫瑰,有蜡烛,有一切浪漫必备的因素,还有他。 顾辛夷心跳如擂鼓,她一边想着这样会不会太快了,一边又想着一定要答应秦湛。 没有为什么,只要是秦湛就可以了。 她的脑海里突然涌出了许多画面,幻想着日后的相处。以她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她想象不出什么更长远的事情,但能为秦湛系上领带,或是熨平衬衫,都已经让她心花怒放。 顾辛夷纠结了好久戴戒指是伸左手还是伸右手,这时候她感受到了智商不足带来的沉重忧伤。她干脆不伸手了,等着秦湛来牵她。 秦湛也真的牵住了她的手。 顾辛夷的手里微微汗湿,手腕精致白皙,在烛火的映衬下温润地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顾辛夷笑得有点傻,可她就是忍不住,眼泪和笑容一齐涌出。 周围人围起来的圈子越来越大,顾辛夷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一直看着秦湛。 丁丁蜡烛圈里趴着,扒拉着袋子里的狗粮,满足地眯起来眼睛。 秦湛还在唱《hey jude》,他把曲中的循环部分改成了一句,英文缱绻温柔,来回往复说着“你已遇见她,现在就要去赢得她的芳心。” 在歌曲结束的时候,秦湛笑着把手里的玫瑰递给她。 人群里众人齐声喊着“在一起,在一起”。 顾辛夷抱着一束玫瑰含羞带怯,她等着秦湛开口。 秦湛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口,道:“还欠你一个正式的表白。现在我想问问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顾辛夷顿时有些尴尬了,她想象中的戒指没有出现,但秦湛的表白还是让她心跳不止,顾辛夷就这么很没有骨气地答应了。 看了好一阵热闹之后,群众又期待着拥吻,秦湛拒绝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把唇贴在顾辛夷绯红的脸颊上良久。 丁丁又从地上爬起来,它十分胖,但行动还是灵活,像是一颗雪白的球滚向了一边,回来时候,嘴巴上叼了一袋子巧克力。丁丁没有吃,它尽职尽责地分给路人。 得了喜糖看了好戏,人群也就渐渐散去了。 秦湛拍了拍丁丁的脑袋,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秦湛带出来的狗粮已经被丁丁吃完了。秦湛只能赏了它一百块钱。丁丁转眼就叼着钱走了。 “它是不是成精了?”顾辛夷目瞪口呆。 秦湛也看着丁丁左摇右晃的大白尾巴好一会,努力想了想,才道:“不是说建国后不准成精吗?” 顾辛夷:“……” 她一脸愤懑的小表情看得秦湛心喜。 梧桐树的枝叶长得很茂盛了,斑驳的影子遮挡住了视线,他拉着顾辛夷绕到拐角,做了他在操场就一直想做的事情。 孰能生巧这回事在接吻上也同样适用。 秦湛觉得自己的吻技好了许多。 顾辛夷被他吻得有些飘飘然,渐渐就忘却了叼着钱跑远的丁丁了。 但她没有忘却手里捧着的玫瑰花,只能小力地推开他:“压到了。”她在小声埋怨。 玫瑰花是他选的,每一朵都很明媚,他挑了他觉得最美的,他喜欢,希望顾辛夷也会喜欢,但这时候玫瑰花被她抱在怀里,秦湛就又不怎么喜欢了。 他觉得他比花重要,但转念想着顾辛夷是爱屋及乌,便又释然。 “很喜欢吗?”秦湛问。 顾辛夷羞答答地点头,把头埋进花中间,吸了一口香气。 秦湛又问起她喜不喜欢刚才的表白。 这时候顾辛夷心里头的尴尬又冒上来了,她蹭到秦湛怀里,挠他。 她挠了半晌,才抱怨说:“我还以为是要求婚呢,亏我期待了好久,还想着戴戒指是用左手还是右手。” 秦湛听闻,忍不住笑,开始是憋着的,后头实在忍不下去,放声大笑。 笑声在无人的小路上格外响亮。 顾辛夷扑上去咬他,踮脚捂住他的嘴叫他不要笑了,秦湛却在她手心里亲吻,弄得她痒痒。 “我刚刚还看到了我们概率论老师,我怕下次上课她会点我上去回答问题。”顾辛夷又悲戚戚了。 迷妹这种东西,处理不好是很烦恼的。 这样的烦恼秦湛当然不会有,作为他的女友,麻烦就大了去了。 “不用担心。”秦湛安慰她,“她不会点你回答问题的。” 顾辛夷巴巴地问他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你很笨。”秦湛说。 伍教授开学初的“浪漫数学”讲座上,特意挑了班上最漂亮的女孩来回答问题,可这女孩什么都不懂。这一下成了数学院最好笑的笑话,概率论老师也是数学院的。 顾辛夷突然觉得,教授们的笑点都好低。 她一方面又为自己智商堪忧心塞,一方面又觉得丢脸。 隔了好久,她又不很不好意思地问秦湛:“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很笨啊。” “觉得。”秦湛回答说,又补充道,“但我不嫌弃。” 顾辛夷心里暖暖地却又听得秦湛继续说:“因为只有蠢的女孩才适合做老婆,太聪明了就不好糊弄了。” 顾辛夷:“……” 顾辛夷遭受一万点暴击,很不想再理睬秦湛。 丁丁这时候在后头嚎了两声,圆圆滚滚地跑过来了。 它嘴巴上叼了个袋子,装得满满的全是水果,摊开来叫顾辛夷挑,还把零钱扒拉出来,退给秦湛。 顾辛夷挑了个苹果,挑完之后丁丁就不准她再动手了,拎着袋子,飞奔而去,生怕有人和它抢。 顾辛夷觉得这只新丁丁虽然胖了一点,爱吃了一点,还是很可爱的。 “你什么时候养了一只狗狗?”她问。 秦湛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苹果,道:“不是我养的,这是老伍家的。”他语气里很自豪,“老伍嫌它胖,总克扣它的口粮,我只是每天散步的时候给它喂点吃的,它就跟我回家了。” 顾辛夷:“……” 伍教授家养了许多狗狗,这是新出生的一窝幼崽,养了一年了,长得最为肥壮,却也最为聪明。 伍教授没有妻子没有孩子,就和这些小狗生活在一起。 手里的苹果被秦湛咬了一大口,顾辛夷也不介意,就顺着继续吃,店家应该是给丁丁拿了最好的苹果,汁水丰沛,甜意十足。她和秦湛你一口我一口,吃到只剩下了苹果核。 秦湛拿了纸巾给她擦手,擦得很认真。 夜风吹得树梢枝头有沙沙的响声,梧桐树叶的影子在他脸上飘来飘去。 他低头给她擦着手,身高差消失后,顾辛夷就在他脸上亲了亲,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还要给我表白?” 秦湛手下的动作停顿,他用纸巾包住苹果核,抬手间,果核连同纸巾一起,在空中划过弧线,正好落入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桶内传来清晰的碰撞声。 这样的姿势,和他打篮球时候一般无二,都是正入中心。 顾辛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打篮球了,但他和陆教授的交谈依旧铭刻在她的脑海里。 “要找个顶漂亮的姑娘一起建设社会主义。” ——顾辛夷想做秦湛心里那个顶漂亮的姑娘。 夜风吹起了顾辛夷的头发,秦湛就站在她面前,被黑色的锦缎缠绕。 他帮她整理了一下,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因为,因为……”顾辛夷磕磕绊绊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把句子填充完整,“因为我觉得你不喜欢高调。” 这等于是在告诉所有人。 以最浪漫的方式。 可再怎么样,也掩盖不了实质。他是一位从事科研的教授,而她是个学生。 “我们修改了合同。”秦湛说,“就在今天,重新修订。” 他单方面提出申请,同学校修改协议,他不再是学校的教授,而是麻省理工的交流学者,但他的科研成果,依旧可以归到科大名下。 科大没有拒绝。 “所以你不用担心。”秦湛望着她。 不用担心她会耽误他的事业,不用担心她会影响他的前途,不用担心她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顾辛夷听不懂他说的条例,但她知道,秦湛一定是做出了牺牲,才换来学校的让步。 她替秦湛委屈:“这样做不值得。” 她的眼眶里有泪花闪烁,秦湛替她揩了揩眼泪,又说她是小哭包。 顾辛夷扑进了他怀里,不给他看自己的脸。 她像一只白生生的兔子,一头扎进了他的心里。 秦湛拍拍她的后背,道:“没什么值不值得的。” 他捧起顾辛夷的脸,轻轻笑了笑道:“你这么乖,我怎么舍得你受委屈呢?” 身份的界定注定让顾辛夷会受到冷眼与嘲讽。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秦湛不敢去想象,她在旁人眼里是一个怎样不齿的形象。 ——甚至连她的室友贾佳,也认定是她行为不轨。 但顾辛夷一直很乖,也不抱怨,也不诉苦,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乐呵呵的,连离宿舍出走都不敢和他说。 去他办公室,从来都会带上口罩,总会在门口等很久,趁着人少才小碎步跑进去。 他总笑话她像是在偷.情,她也不恼,还会总说是害羞。 她是个蠢蠢笨笨,但是乖巧地让他心疼的小女朋友。 秦湛觉得,他要好好保护她。 第88节 夜色越来越浓,风也渐渐变大,吹来的轻雾笼成一团,顾辛夷不觉得冷,因为秦湛替她挡住了。 顾辛夷嘴硬,说:“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她是真的不觉得委屈,秦湛对她很好。 秦湛又笑了笑,还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可是我委屈啊,我想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他这是在开玩笑,却偏偏装的一本正经,顾辛夷被他逗笑了。 秦湛又说:“而且我觉得女孩子都希望有一个浪漫的告白仪式。对吗?”他眼睛里有期待。 顾辛夷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要亲我一下吗?”秦湛把她抱起来,贴着她的脸。 顾辛夷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秦湛亲吻地有些用力,从她的唇上下滑,凑到了脖颈处呼吸。 等他放开她时,怀里的玫瑰花被压坏了好几朵。 秦湛就把压坏的玫瑰花取下来。 玫瑰花在他手里旋转,长梗上的刺被清除,底部被掐掉,强韧的枝干在拧动间变成了容易塑形的麻绳。 秦湛用这朵玫瑰花的梗编了一枚戒指,上头还有青嫩的叶片和硕大的一朵花。 他叫顾辛夷伸手,顾辛夷又不知道是伸哪只。 秦湛无可奈何地让她抬起左手。 他缓缓把这枚花编戒指套进了她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 红色的花卉单看有几分俗气,但却衬得她的手格外小巧精致,触感滑腻,秦湛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一会,才教育她道:“戴戒指要用左手,记住了吗?” 顾辛夷乖乖地点头说记住了。 她觉得这枚戒指很好看。 往常总不了解,为什么有人会珍惜一枚易拉罐拉环做的戒指,但现在她懂了。 更何况,秦湛送的戒指还这么精致。 顾辛夷笑了好久,又问他:“叫兽未来会和我求婚吗?” 秦湛闻言皱起了眉头,换了副很严肃的表情道:“那要看你的父母会不会棒打鸳鸯了。” 顾辛夷忙说:“那我保护你。”她煞有其事地圈住了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小星星。 夜色里灯火连成一片,蜿蜒着伸向远方。 顾辛夷心想,他们的未来也会一直向前。 丁丁吃完了一袋子水果,循着味道,又回来找他们了,吃饱喝足就该睡了,丁丁拉着秦湛的裤脚往回走。 它拉了秦湛半天秦湛都不动,又过来蹭顾辛夷。 顾辛夷心就软了,同秦湛往回走。 操场边秦湛点的蜡烛已经消失不见,秦湛告诉他是伍教授和陆教授帮忙收拾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小欣慰,顾辛夷有点脸红。 顾辛夷又望着表白的地方许久,还笑出了声。 秦湛开口问她:“四月一号陪我去参加婚礼吧。” “是卫航吗?”顾辛夷轻声说。 秦湛拍拍她的脑袋,点头。 “我们去取经。”他这样回答,“为我们的婚礼做准备。” 路灯在地上投射出了他们的影子,连同丁丁的,丁丁的大尾巴一甩一甩,滚圆滚圆地,除了头上两个耳朵,和球没有多大差别。 像是新婚的一家人。 顾辛夷摸了摸手上带着的花编戒指,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表白日记】: 想结婚,想疯了那么想。 最想和她睡觉,想死了那么想。 去参加卫航的婚礼是个好机会。 我只能订一间房。 作者有话要说:  湛湛的求婚其实已经写好了2333 又要开一会车,感觉睡觉觉的知识都要被掏空了,嗷~打滚求一波评论~ ☆、第69章 0110 1001 春分之后,江城的温度一点点升了上来,白昼被拉长,夜晚变短,辽阔的天空上总会飞过一排排的鸿雁。入冬之时,大雁南飞,惊蛰过后,又陆续迁移。 这是万物的特性,在春天始发。 而顾辛夷的新宠,肥嘟嘟的阿拉斯加雪橇犬丁丁在这样的季节里也开始探寻着生命的轨迹。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丁丁的发情期到来了。 这让顾辛夷很纠结也很烦恼,连着几天都在熬夜看记录大片《动物世界》,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主持人赵忠祥的那句“春天到了,动物们□□的季节又来临了”。 养的宠物已经箭在弦上,这样的情形顾辛夷还是第一次碰上,或者说,养一只宠物,顾辛夷还是新手上路。 家里老顾倒是想养一只狗,用来看家护院嚎声震天的中华田园犬,但这并没有取得岑芮女士的同意。 因为仙气飘飘高贵优雅的顾辛夷她妈小时候被狗吓唬过,留下的阴影直到几十年后依旧没有消散。 老顾万事老婆妻子最重要,也就搁置了下来,转而在院子里养了一棵玉兰树。 一养,就养得和顾辛夷年龄一样大了。 玉兰树不需要发情,花卉开开落落,周而复始。 顾辛夷爬树还是很在行的,但养丁丁就不行了。 发情期是丁丁除了能吃之外,第二点让她忧心的。 但现在她已经不担心丁丁会吃穷她了,因为老顾大土豪在接济她。顾辛夷以胃口变大了为借口拿了地主家的粮食,而老顾从来都认为能吃是福,大手一挥就给她拨了一笔款项。 其实顾辛夷完全可以不养丁丁,因为宿舍不允许养宠物,每天都是秦湛带着它来,又带着它回去的。但顾辛夷觉得,像丁丁这么好吃的狗狗一定要用自己的钱来养,才会亲近地起来。 果不其然,丁丁也和她越来越亲密了,拿钱买了水果之后,允许顾辛夷从它的口粮里拿出两个苹果。 对此,顾辛夷十动然拒,因为她有秦湛送她的车厘子。 马上就要到四月一号,她要和秦湛外出参加友人的婚礼,可是丁丁的旺盛求知欲还没有褪去,顾辛夷放心不下它,就怕它一个不小心,被学校里游蹿的公狗给欺负了。 丁丁是只血统高贵的阿拉斯加雪橇犬,重要的是,它是一只母犬。 阿拉斯加犬在一岁半以前都会经历一次发情,大多数在八个月大的时候,而丁丁拖到了一岁半,顾辛夷私心觉得,应该是它的肥胖抑制了荷尔蒙激素的供给。 但幼年犬最好不要进行□□,因为还未曾发育完全,配种会影响其身体素质。 顾辛夷一下午都没有课,但秦湛还比较忙,他得把外出期间的事情安排好。 因着宿舍不能让宠物进入,顾辛夷领着丁丁去了冷饮店蹭着wifi看《动物世界》,丁丁懒洋洋地趴在她脚边吐着热气。 店老板很欢迎她俩,靠着美女效应吸引男顾客,靠着宠物效应吸引女顾客,店老板很欢快地送了丁丁几个水果吃。 丁丁才刚被秦湛从伍教授家里顺出来,伍教授给它的午饭是一整只鸡,丁丁吃得很饱,现在倒吃不下别的了,但它是一只有着大局观和长远打算的聪明的狗,于是丁丁不情愿地爬了起来,从墙上咬了一个塑料袋,把水果都装了进去,完事之后,还压在了自己一圈一圈的肚皮底下。 这情形看得店老板是一愣一愣的,然后又试探着给了丁丁两个芒果。 芒果这东西,有一层薄薄的苦涩的皮,丁丁吃不习惯,它跟顾辛夷一样,十动然拒了。 店老板觉得很稀奇,但他也没工夫去稀奇了,因为正赶上将要上课,来了一群女学生,围着丁丁看来看去,小店里生意顿时火爆了起来。 店老板摸着脑袋道:“秦教授养的狗,果然和普通的狗不一样,就是比较聪明。” 顾辛夷:“……” 顾辛夷很想说这是伍教授家养的狗,只是被秦湛拐带了而已,但她觉得这话还是不要说了,比较丢秦湛的脸。 有几个女孩子偷偷看着顾辛夷,顾辛夷友好地冲她们笑了笑。 这是最近几日里常发生的事情了,秦湛的表白视屏和图片刷爆了科大学生的朋友圈,连一本正经的科大官网微博都转发了这条消息,还加上了撒花庆祝的表情。 众人一面感慨教授也会玩浪漫,一面感慨顾辛夷的幸运。 于是顾辛夷从一名普通的光电系学生,成为了不太普通的秦教授女友。 好在围观归围观,这并没有对她的生活在造成太大的影响。 只是顾辛夷去秦湛办公室找他再也不用戴着口罩了。 秦湛送她的一捧玫瑰花被顾辛夷放在了书桌上,而那枚花戒指又被秦湛拿回去了。 他又找了化学院的李教授,想把戒指也做一次保鲜处理。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李教授很痛快地帮他一起做了这次实验处理。 当然,在恋情的全校曝光之下,顾辛夷得到的不只是学生的瞩目,任课老师也开始对她颇有关心,特别是女老师,好在概率论老师并未有找她回答过问题。 老顾同样也没有发现这一回事,在学校官博都转发了情况下,老顾依旧每天乐呵呵和她聊天,顾辛夷每每都胆战心惊,字字句句都要好生斟酌。 冷饮店里到了生意最好的下午,火爆地不行,丁丁的脾气也开始火爆了起来。 但丁丁很懒,有了脾气也只会在地上扣地板,顾辛夷耐着性子又看了一集《动物世界》后,丁丁就想咬着她的裙子往外走了。 校园里有不少流浪的小狗或是成年狗,顾辛夷不想带着丁丁往外跑,但丁丁用大眼睛盯着她的时候委屈极了,顾辛夷只能顺从。 丁丁见她有了离开的意思,便把店老板给它的水果一并叼着起身了。 最近一段时间丁丁虽然吃得好,但也瘦了不少,因为秦湛总带着它从小区一路散步到宿舍来,丁丁觉得顾辛夷这边也会给它好吃的,便也憨憨地跟着跑,这算是丁丁走过最远的套路了。 按理来说,发情期的狗狗应该不喜欢吃东西,在家就病恹恹的,出门就活蹦乱跳,但丁丁没有,它吃得很欢乐。 但春天里的本能依旧让它克制不住地寻觅。 顾辛夷看着刚出门就被一群小狗围上的丁丁发愁。 第89节 丁丁本来体形就大,加上爱吃,所以很肥,学校附近除了伍教授家里它的兄弟姐妹之外都是比它矮一截的小狗。 但既是是这样,小狗们也很顽强,想爬到丁丁身上去征服它。 丁丁以往会有些配合的意思的,顾辛夷则会驱赶小狗,但今天,顾辛夷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 丁丁不允许小狗们靠近了。 它发狠地朝着小狗们甩着尾巴,还踢了踢其中一只。 顾辛夷看了许久,才知道丁丁这是在护食——它嘴上还叼着店老板给的小费。 顾辛夷心里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 尔后她又觉得,吃货果然能够征服世界,连本能都能克制的住。 晚上同秦湛吃饭的时候,她就把这个好法子跟秦湛说了。 既然丁丁护食,每每放风的时候就给它带点吃的,为了吃的,丁丁就会远离其余的小狗了。 秦湛听了之后又去窗口给顾辛夷买了一盘红烧鸡翅和葱爆牛肉。 顾辛夷特别满意,就腆着脸问他:“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聪明,于是给我奖励?” 秦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把饭菜吃完。 等出了食堂两人独处的时候,秦湛才老老实实和她交代了:“我是觉得你没吃饱的时候也像丁丁一样,总不给我亲。” 顾辛夷:“……” 顾辛夷很心痛,原来这就是秦湛给她喂食的原因,于是她很有骨气地两天都没和秦湛接吻,也不准他动手动脚,秦湛只是挣扎了一会就顺从她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三月三十一号,秦湛带着她从江城出发,去往蓉城。 出发当天,江城下着蒙蒙细雨,科大的梧桐树叶每一片都被洗的很干净。 上午上完课后,顾辛夷被接到了秦湛家。 顾辛夷请了两天半天假,她有点怕耽误课程,但秦湛很牛气地告诉她,他可以给她补课,因为他都会。 这样的长假需要跟辅导员请示,金三胖答应地很快,大手一挥就给她批假了。 金三胖一直很狗腿,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五大三粗,是大胖二胖三胖组合里体格最剽悍的那一个,但也同样是最世故圆滑的那一个,好在他一直很有底线,靠着这样的性格,与学生们也打成了一片。 秦湛是金三胖一直很“尊敬”的教授,在他看来,秦湛愿意带着顾辛夷去参加朋友的婚礼,说明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定程度了。金三胖自然不会去做绊脚石。 临走前,顾辛夷给丁丁买了许许多多的水果和零食囤在老伍家里,丁丁看着它的窝里全是好吃的,也就再不想着往外头跑了。 它得看好不让兄弟姐妹们给偷走它的口粮。 顾辛夷用滴滴打车叫了车送他们去机场,在这一点上秦湛比不了她。 下着雨,道路上水花四溅,顾辛夷穿了一双长靴,带着粗跟,显得她整个人成熟了许多。 秦湛出行的行李很简单,就一个背包,装了件衣服,顾辛夷就不同了,她把这次的婚礼当成是她在秦湛友人前的第一次露面,化妆品和衣服都带了不少,只为了给秦湛的朋友们留下个好印象。 穿着打扮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之后才能在相处中了解内在。 岑芮女士一直信奉这一点,并把它教给了顾辛夷。 顾辛夷当时听得很懵懂,还问了母上大人:“既然第一印象很重要,那您是怎么看上的老顾同志?” 岑芮很淡然地告诉她:“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 用西施这个词来形容老顾实在是暴殄天物,就连东施也差了一截,于是顾辛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秦湛把顾辛夷的箱子放到后备箱里去了,回来肩膀处湿了小一块,顾辛夷帮他擦了擦。 顾辛夷边擦边和他咬耳朵问他的朋友会不会不喜欢她。 秦湛微怔。 隔了许久,顾辛夷又推他,他才缓缓道:“他们要是喜欢你,我就惨了。” 顾辛夷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窗外飘的雨丝汇聚成了帘幕,玻璃窗户上全是蒙蒙的一片,天光熹微。 司机师傅常年跑着江城的大小路线,去到机场很是迅速。 机场还是正常工作,跑道的视程和面积水都没有达到取消航班的程度,飞机在引导下飞入高空。 顾辛夷在显示屏上看了一会航班信息,秦湛拉着她准备检票。 顾辛夷指着显示屏说:“我翘伍教授课的那次,就在看这些信息,看到显示屏上没有了飞往美国的班次后才回去的。” 这时候再来机场,秦湛已经和她在一起了。 她心想,得做个纪念才是。 她拿了手机和秦湛在屏幕前自拍,秦湛配合地笑了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又很上镜,即使没有磨皮和滤镜,依旧帅气俊朗。 顾辛夷看了自拍的照片好一会,又让秦湛在跟前站着,连续给他拍了几张。 这样的拍摄里,秦湛没有死角,机场大厅里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成了他的背景。 秦湛也觉得自己好看,问顾辛夷:“我好看吗?” 和他在一起之后,顾辛夷很久没有夸过他好看了,秦湛很想听听她的赞美。 顾辛夷道:“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用上了岑芮女士给老顾的评价,虽然平心而论,秦湛配得上西施这个词。 秦湛挑眉,也不恼,带着她检票了。 飞机在半小时后起飞,江城的阴雨绵绵在高层大气中已经望不见了,阳光晴朗,柔光照射在软绵绵的云朵上。 顾辛夷看了一会云彩后睡了过去,醒来时候,已经抵达蓉城。 陆教授也来参加这场婚礼,但在两天前就已经出发。 陆教授给她打小报告说,是因为秦湛不想让他同行,做一只小电灯泡。 秦湛正好看到了,拿过她的手机回复说:“其实你这只电灯泡瓦数还是很高的。” 这样的会心一击,彻底击垮了顾辛夷和陆教授的友好联盟。 顾辛夷心很塞。 陆教授帮他们在结婚地点附近订了一家酒店,到了酒店后,服务员只要了秦湛一人的身份证。 顾辛夷很贴心地提醒服务员:“我的不要检查吗?” 服务员礼貌地回答说:“您好,一间房只需要一个人有身份证明就可以了,祝您和您的先生住房愉快。” 顾辛夷有些蒙圈。 秦湛领着她去了房间。 房间很大,但只有一张床,有薄薄的米色轻纱围绕。 天色渐晚,朦胧的月光洒进来。 秦湛把她抵在墙上,旁边行李箱都来不及放置。 “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下一句是什么吗?”秦湛居高临下地问她,忽而又抱起了她,放在了玄关上。 顾辛夷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由自主地勾住了秦湛的脖子。 她喃喃道:“是西施眼里出英雄。” 她说完就有些害羞了,低下了头。 秦湛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热,摇了摇头,凑近去,一字一句,缠绵又轻柔地告诉她说: “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每每对卿每销.魂’。”(注:出自仓央嘉措《七绝》) 【表白日记】: 她两天不给我亲,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细节。 我们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机会。 我会加倍讨回来。 春天到了,人也是一种动物。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眼里出西施,西施眼里出英雄。 情人眼里出西施,每每对卿每销.魂。 哪个是你们的菜? ☆、第70章 0111 0000 “情人眼里出西施,每每对卿每销.魂。” 秦湛这句话说得也格外销.魂。 蓉城是个湿润多雨的城市,一年四季里下着的小雨是街头巷尾最美丽的风景。而这两日降水线南移,暖锋过境,蓉城又恢复了一派晴朗,就连暮色四合时分,也是灿烂明媚的。 可顾辛夷觉得她的心里在下雨。 或者说全身都在下雨。 下着一场愈来愈大的雨,细浪积叠,让她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秦湛一手握着她的腰,一手在她身上游移。起初顾辛夷还能反抗,但后来就渐渐软了下去。 这一次他的情.潮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猛烈,甚至在不经意间就把脚边的行李箱踢倒在实木地板上。 身下是大理石雕刻的玄关,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与秦湛手上的温度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冰炭不能同炉,顾辛夷受着煎熬。 可秦湛却没有善罢甘休,他解开了她领口的扣子,唇一点点从她唇上滑下。顾辛夷闭上了眼睛。 她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睫毛在不断地颤抖,扫着她眼睑附近的皮肤,带来一点点痒。 但更痒的地方来自于秦湛的亲吻。 第90节 他吻得很认真,甚至喟叹出了声,顾辛夷心里有点害怕。 蓉城地大物博,但对她来说,是一片从未涉足的土地,她认识的人,仅限于身前的秦湛和还没有出现的陆教授。 在这样的环境里,秦湛显出了更多的侵略性。 像是一头猛兽,要一点点拆分吃掉他的猎物。 顾辛夷就是他的猎物。 秦湛在她的胸前咬了一小口,留下了一点隐秘的齿痕,突然轻笑着放开了她,认真地帮她把内衣和衬衫重新穿好。 “不继续了吗?”顾辛夷很忐忑,心像是要逃离胸腔一般。 秦湛摇摇头。 顾辛夷坐在玄关上,身高差被缩小了一些,她端详着他低垂的眼眸,看出他没有继续的意思之后,大着胆子瞟了一眼他的腿间:“那可真是一场煎熬啊!” 她听豆豆说,忍住喷薄的情谷欠,堪比刑法。 特别是一只小处男。 秦湛闻言又重新把她衬衫的扣子解开了,摸了摸她的小肚子,飞机上顾辛夷一直在睡觉,没有进食,更显得腰肢纤细。 他在她腰上掐了一把,顾辛夷痒的缩起来。 “如果做到一半,你饿了要去吃东西,那才是一场煎熬。”秦湛哼声。 顾辛夷:“……” 秦湛继续给她收拾衣服:“以后还会不会两天不让我亲?” 他话里明显有威胁,顾辛夷使劲摇头,跟拨浪鼓似的:“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发誓。”她举起了三根手指头。 秦湛跟摸丁丁似的,摸了摸她的头表示认同。 秦湛把她从玄关上抱下来,又顺手将翻倒的行李箱扶起,放到了衣柜处。 行李箱倒下时候发出的声音顾辛夷是听见了的,但她分身乏术,没能将箱子扶起来,这时候才看到案发现场的惨烈——秦湛的背包也落在地上,连同他的外套,玄关上的装饰也落下来,材质大概比较坚固,没有摔碎。 顾辛夷一边把装饰摆回原地,一边小声嘀咕:“素了两天的小处男真可怕。” 秦湛应该是没有听见,又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便带着她去二楼用餐。 * 酒店位于近郊,周围是一大片度假村,明日婚礼就在这里举行。 已经是晚上七点,餐厅里用餐的客人还未离去,陆教授也在。 角落处种了细竹,叶片舒展,有春笋探出头来,因为没有人食用,少许笋子上生发新叶,表皮一点点褪去。 陆教授就坐在一旁的青竹椅上,面前摆了一坛酒,他用着小口的白瓷杯细细品味。 与他对酌的人面孔被竹叶挡住,只是大大的海碗格外引入瞩目。 那人倒酒很爽快,一倒便是一整碗,水声淅淅沥沥。 白瓷酒杯和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环佩响鸣。 顾辛夷坐在附近不免多看了几眼。 秦湛点了菜和她解释:“那是卫航。” 卫航是明日婚宴的主角,由这些喝酒的小细节来看,他是一个豪爽的人。 顾辛夷认识的卫航却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他们相处不多,但记忆里,他做事小心谨慎,文质瘦弱,却意外地很有勇气。 世界上重名的人可真多。顾辛夷心想。 上菜还要一会,顾辛夷问了问这个卫航的情况。 能和秦湛做朋友的人实在是不多的,顾辛夷充满了好奇。 秦湛望着那片小竹林,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卫航是老陆带过的一个博士生,我们是在一次交流会上认识的。各自相交,不论辈分。” “那他的物理也很厉害吗?”顾辛夷眼睛里冒着小星星。 秦湛否决地很快:“不,我给他做了意见指导。事实证明,我比他厉害很多。” 顾辛夷:“……” 服务员端着餐盘上菜,都是顾辛夷喜欢吃的,又用了蓉城本地的做法,麻辣辛香,火红的色泽诱发人的食欲。 顾辛夷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就着白米饭吃起来。 川菜不愧于以“味”闻名,顾辛夷吃得满足地不行。 陆教授和卫航走了过来同秦湛打招呼。 顾辛夷连忙放下碗筷。 她这时候看清了卫航的真容,留了厚重的络腮胡子,穿着黑色的皮夹克,裤子也是黑色的,头发被修剪地很服帖,大概是为了婚礼特意整理的,他脸上最出彩的是一双眼睛,闪烁明亮,带着睿智,又有着寂然的萧条。 顾辛夷看着卫航有些出神。 卫航也看着她出了神。 秦湛用茶壶添了一杯茶水,主动和卫航介绍:“这是我女朋友,顾辛夷。” 他的声音清澈,咬字也清晰,很快让顾辛夷从记忆里清醒过来,连忙对着卫航问好。 卫航还是定定地看着她。 顾辛夷以为是秦湛亲吻她的时候留下了什么痕迹,害羞地往秦湛的身后藏了藏,还掐了秦湛的腰。但秦湛健身很勤快,腰上都是**的一片。 她只顾着和秦湛撒气了,没注意到卫航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对上了秦湛的,秦湛冲卫航摇头。 “本来还想请你去喝点酒,现在看来是请不动了。”卫航笑着说。 秦湛也笑了笑,以茶代酒和卫航对着喝了一杯,道:“明天再喝也不迟。” 婚宴上是少不了敬酒这一环节的,卫航听了很舒坦,他爽快地干完了一碗酒,道:“份子钱可不能少啊!秦总!” 顾辛夷还是第一次听到秦湛被称作是“秦总”,觉得很是新奇,抬头瞄了秦湛好几眼。 秦总也很土豪,摆摆手说:“会的。” 卫航和陆教授又回了小竹林后边了。 顾辛夷看了一会,发现卫航的腿脚似乎不是很便利,走路一脚深一脚浅,膝盖僵硬。 这是人家的**,顾辛夷不会去问,侧头却又发现陆教授嘿嘿地对着她笑。 陆教授的眼神里掩藏不住的都是熊熊燃烧的八卦火焰,用口型反复喊着“一间房,一间房”。 顾辛夷羞得无地自容。 桌上的饭菜还热乎,秦湛又给她盛了一碗汤喝,告诉她:“吃饱点,晚上不要再说饿了。” 汤是百合甲鱼汤,百合圆润,汤色乳白,味道醇厚,秦湛自己也喝了一碗。 这汤是壮阳补肾的,顾辛夷不免想到。 她有些坐立不安,但秦湛似乎没有多想,一个劲叫她多吃点。 顾辛夷没有动汤。 餐厅一面上挂了特色菜肴介绍,秦湛结账的功夫,顾辛夷看了几眼。 百合甲鱼汤也是酒店的招牌,上书其功效是“养心安神,润肺止咳,缓解疲劳”。 顾辛夷突然很后悔没有喝甲鱼汤了,都怪豆豆,给她科普太多,叫她总是想歪了。 * 回房间的路上,顾辛夷又问起明天婚礼她要注意些什么,秦湛沉思一阵,道:“你不要笑。” 这话让顾辛夷不认可。 对于自己的长相,顾辛夷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不笑的时候很冷,有距离感,让人亲近不起来,她问秦湛为什么。 “你笑的时候显得人小,我怕大家说我老牛吃嫩草。”秦湛如是解释。 顾辛夷:“……” 顾辛夷反问他:“这会嫌我小,那你怎么不找老草呢?” 她问得凶,嘴巴都翘的老高,秦湛决定安抚她,道:“老草不好吃,塞牙,嫩草多汁,还大。” 顾辛夷:“……”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一个“大”字就让顾辛夷想到了许多,更别提一个“多汁”了,她又羞又恼,推开秦湛,从他口袋里拿了房卡,飞快地回了房间。 秦湛跟在后头,单手插着口袋,不疾不徐地边走边看着她的背影笑。 顾辛夷回了房间想把他缩在门外不让他进来,但转念又想到秦湛有一百种办法可以弄开门锁,便还是给他留了门。 这时候月亮已经挂上了云端,层叠起伏的山峦在夜色里沉寂,遥遥望去,城市里彩灯交织成锦缎,美不胜收。 度假村很安静,还能听见归巢的鸟雀的叫声以及不知名虫儿的鸣叫。 初到蓉城,顾辛夷对一切都感觉很新奇,在窗边看了一会风景。 “很好看吗?”秦湛推门进来,环住她的腰。 “好看。”顾辛夷点头,“我已经很久没有出来旅游了。” 这话说的不假。 上大学后假期不长,科大又是出了名的放假抠门,唯一的十一国庆,顾辛夷学了自行车,还把腿给摔了。 秦湛看了看她不满的小表情,提议道:“五一你有时间吗?我带你出去玩。” “就我们两个人吗?”顾辛夷抬头看他。 秦湛点头:“嗯。” 顾辛夷眼睛亮了,踟躇了一会又小声问:“一间房?” 这问题叫秦湛不敢轻易回答,但最后还是诚实地道:“我希望是这样的。” 他的眼神干净,透出渴望,顾辛夷巴巴道:“那,那好吧。” 秦湛得了她的答案之后就很高兴,带着她辨认天上的星座,下弦月不是很亮,加上度假村周围空气清新,星子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 顾辛夷曾经下过一款app,叫“gooleskymap(谷歌星空)”,只要开启gps定位,便能够准确地在手机上看到正头顶天空的星座分布。 第91节 但秦湛不用,他很顺畅地就把天上的星星一个个念出来给她听,从左边到右边,一颗都没有落下。 关于星星的传说,秦湛也了解地清楚。 他像是一部移动的百科全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顾辛夷越来越崇拜他。 秦湛在给她讲春季大三角,包括狮子座五帝座一,牧夫座大角星,室女座角宿一,再加上一颗猎犬座常陈一,大三角又变成了春季大钻石。 他握着顾辛夷的手将星星连起来,果然是他说的模样。 “那射手座呢?射手座在哪里?”顾辛夷拉着他的胳膊问。 秦湛出生于十二月十二日,正好是射手座。 秦湛知道她的心思,但也只能告诉她说看不到,顾辛夷叹气。 在窗边站了许久,秦湛看了时间,叫顾辛夷准备睡觉了。 顾辛夷乖乖听话。 秦湛先行洗漱,顾辛夷把行李箱的衣服整理出来,放进衣柜里挂着。 她又把秦湛的衣服也整理好。 秦湛就带了一套衣服,但内裤倒是带了几条,顾辛夷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男生的内裤。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门也掩得严实。 顾辛夷悄悄看了看他内裤的尺码,顺势记下了。 等秦湛洗漱完,顾辛夷也不敢看他,羞答答地抱着衣服和洗漱用品跑进浴室里。 浴室里水雾还没有完全消散,空气里携带着香味,是秦湛用过的沐浴露的气息。 顾辛夷脸红心跳。 这一次洗澡,顾辛夷洗的很仔细,也不知道为何要这么仔细。 她胸口被秦湛咬过的痕迹还没有褪去,齿痕清晰。 好在她带来的是保守的睡衣,能够完全遮住。 秦湛坐在床边有些难耐,换了好几个姿势才稍稍镇定一点。 他把手叠在脑后,暗暗咽了口口水。 顾辛夷自己吹干了头发才从浴室蹦达出来,她穿了一件小兔子睡衣,帽子上带了两个耳朵,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见秦湛审视地看着她,便用手遮住了脸。 秦湛就笑了,顾辛夷哼了一声。 “很好看。”秦湛中肯地评价,虽然这模样距离他心中的性.感睡衣相差甚远,但她红扑扑的脸蛋娇嫩,脖颈纤细,像是一朵水芙蓉。 顾辛夷说了句谢谢。 她走到床边,秦湛给她留了一大块地方。 顾辛夷忐忑地躺了上去。 身边秦湛的呼吸一下便重了,他哑声问她:“那我关灯了?” 顾辛夷没有吱声。 和上一次睡在他身边不同,她那时候心情不好,想着他陪伴,秦湛也很老实,背对着她睡。 这一次秦湛强势地将她抱进了怀里。 “素了两天的小处男可怕吗?”他低低问。 这句话很耳熟,她吃饭前才嘟囔过。 顾辛夷一下便瞪圆了眼睛。 她陡然一下明白了什么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黑夜里星星还在闪烁,却不比他的眼神灼人。 顾辛夷急急忙忙推开他道:“我还不想睡。” 秦湛好脾气地说:“那你想干什么?” 顾辛夷绞尽脑汁也想着,最后回答说:“我想看视频。” 她拿出了ipad,急急忙忙点开。 扬声孔里传出赵忠祥的声音,他说:“春天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又来临了。”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看《动物世界》,手机平板以及笔记本里全是这些记录,点开播放器便自动放映了。 无关赵老师的人品,至少他的声音真的好听在,这时候周围一片黑,扬声孔里这段声音叫两人心里都泛起了涟漪。 镜头拉长,说着动物的繁衍,顾辛夷猛地一下便按了关机键,将ipad放进床头柜里去。 柜子里有一盒避.孕套。 酒店很贴心,还拆了一些散装的放在上头。 顾辛夷手都是抖的。 秦湛也是,因为他看顾着顾辛夷,借着依稀的月光和星光,他也看见了避.孕套。 这种东西莫名为寂静的夜添上了暧昧的气氛。 秦湛满脑子都是绮思,顾辛夷这边却渐渐沉寂下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秦湛知道她没有睡,他一凑近她,她的呼吸便停滞一小会。 他干脆一把捞过她,翻身起来压在她上头。 顾辛夷偏过头不让他亲,秦湛转而把她的睡衣撩起来,在她胸口上残留的齿痕处来回舔舐。 浪潮一点点袭来,顾辛夷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对于未知的性.爱世界,顾辛夷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抗拒,她还没有准备好。 秦湛也没有强迫她到底的意思,却提出了另外一个请求—— 他要货真价实地蹭一蹭。 “用……用手吗?”顾辛夷声音颤抖。 秦湛的唇在她脖颈附近徘徊,喷出来的热气让她愈发乏力。 “我不是射手座吗?”他这样说。 射手座…… 射手…… 夜色一下又显得暗了。 【表白日记】: (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又登不上jj,我是一个人吗? 嗷,挠墙 ☆、第71章 窗外是弥散雾气,黑夜低垂,星子漫天。 顾辛夷盯着远山的轮廓出神,秦湛在她身旁喘着气。 他墨黑的瞳孔比黑夜更深沉,像是一个亿万太阳质量单位的黑洞,连光线都逸散不出去。 没有了秋裤,也没有了内裤,顾辛夷这次碰到了他的坚硬。 她想尖叫,却被他吻住,声音都被打碎了,化成零零散散的呻.吟。 秦湛就这么拉着她的手上下移动。 她只用了一只手,根本包裹不住,但秦湛也已经很满意了。 至少走出了第一步。 这是一道门槛,意味着她并不抗拒他,只是还需要时间去适应。 从女孩到女人的路途说来遥远,又其实不远,但他有这个耐心等待。 她是一件珍宝,值得用心保护。 她的手纤细柔软,留了一点指甲,涂了米分色的指甲油。 秦湛喜欢她的手也喜欢她的指甲,她动情的时候会在他的后背划出一点痕迹,而现在,指甲在她偶尔的不小心中会划过他的顶端,微微的刺痛感觉让他心醉。 所以,尽管她手法生疏,秦湛还是在她手里一泄如注。 顾辛夷不知道他用了多长时间,但她的手已经酸涩,上头有滚烫的液体流淌。 大概是晚上喝了百合甲鱼汤,量特别多。 秦湛起身开了灯,去浴室拿帕子。 随着他的动作,淡淡的腥味弥散在空气里,愈见浓郁。 射了她满手。 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射手。 顾辛夷再也不想和秦湛探讨星座的问题了。 秦湛拿了帕子出来,坐在床边帮她擦拭,他得到满足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很温和,动作都小心翼翼的,他好心情地讨好她,可她已经没脸见人了,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你好了没有啊?”她闷声闷气地问。 “好了。”秦湛又用纸巾给她擦了一遍,把玩着她的手腕,又摸了摸她的指甲,末了还亲了亲她的手心。 顾辛夷很嫌弃:“你也不觉得脏!” “那都是我的宝贝,有什么脏的?”秦湛很坦然,“一滴精十滴血,我全贡献给了你。” 顾辛夷:“……” 第92节 秦湛又看了她的手好一会,才转而将帕子放回去。 他再次关上灯躺在床上的时候,顾辛夷离他远远的,将被子卷起来缩成了一只蚕宝宝,手也卷在里头,露出一个脑袋,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秦湛看了觉得很好笑。 “还睡不着吗?”秦湛问。 顾辛夷点头又摇头,呐呐道:“我不想看《动物世界》了,我就是饿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因为秦湛晚饭才嘱咐过她多吃点。 秦湛闻言心想,她幸好没有在他激动的时候说这话,不然他一定会有阴影的。 他又翻身起来,拿起背包翻了翻,大大小小的零食就散落下来,顾辛夷眼巴巴地瞅着他。 秦湛给她拿了一瓶酸奶,插上管子,递给她。 顾辛夷不接,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有点像你的那个。” 都是黏糊糊的,白色的液体。 秦湛想说点浑话逗逗她,可看她一脸警惕的小模样,还是歇了这份心思。 “那你挑一个。”他把零食摊开,顾辛夷选了个花饼。 拆了封的酸奶最后还是进了秦湛自己的肚子,他吸着酸奶,顾辛夷就在他边上小口小口地吃着花饼,这是云南那边的特产,各类花瓣均可腌制做馅。 顾辛夷吃东西的模样特别惹人怜爱,像是一只小松鼠。秦湛心里痒痒的,又不能真把她怎么样,于是把酸奶嗦地震天响,空气在管道内碰撞。 填饱肚子,秦湛又抱着顾辛夷去洗漱,洗漱台边还有秦湛用来帮她擦过手的帕子,虽然已经洗净,可顾辛夷就是觉得有味道。 这般一顿折腾,到了后半夜,顾辛夷沾了床就睡着了,直到闹钟在床头滴滴响,她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秦湛早已经醒来,拿着她的平板带着耳机看视频,顾辛夷仰着脖子瞅了一眼,才发现他看得竟然是昨晚未来得及放映的《动物世界》。 阳光从山峦起伏处照射过来,穿过窗户,掠过薄纱,散落的光芒像是流金浮动。 秦湛安静地看着视频,睫毛半垂,顶端似乎也染上了一丝金色,顾辛夷忍不住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早安。” 秦湛把播放器暂停,取下耳机,也说了声早安。 这样打招呼的方式是顾辛夷很向往的,像是老夫老妻,在清晨的钟声里一同醒来。 安宁中蕴藏温馨,岁月仿佛都能在那一瞬间静默无声了。 顾辛夷抱着他的腰憨憨笑,问他睡得好不好。 “不好。”秦湛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还着重强调了一番,“一点也不好。” 顾辛夷惊讶,就听到他解释:“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我不肯放开,总用大腿蹭我,还蹭小秦湛。”他顿了顿,道,“蹭了五次,我有点不舒服,所以睡不好。” 秦湛很喜欢数字,他喜欢用这种精准的方式度量大大小小事物,他心里像是有一把刻度尺,时时刻刻在计算。这是一个好习惯,也是一个坏习惯,视情况而定。 比如现在,顾辛夷就很讨厌他的这样一个习惯,她开口反驳:“那我昨晚还用手摸了你呢,你怎么不说不舒服呢?”话音落下,她就后悔了,脸上红彤彤的,快要烧起来似的。 秦湛这时候也脸红了,耳根烫烫的,但他还是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你摸我的时候,快感是连续的,一直到顶,会很舒服,可你蹭我的时候,快感是间断的,会很煎熬。” 他渴望地望着她,小声问:“你能让我再舒服一次吗?” 顾辛夷很想甩他一个巴掌,或者是缝住他的嘴,但她哪一项都做不到,只能翻身起来,抱了衣服进浴室更换。 秦湛叹了口气,又拿起平板继续看视频。 来蓉城是为了参加婚宴,顾辛夷提前看了天气预报,带了稍微正式一些的衣服。但临到阵前,她又犯了选择困难症,对着衣服纠结不已。 顾辛夷决定去问问秦湛的意见:“短裙和连衣裙,哪个好看?” 秦湛抬起头,支着下巴认认真真看了小一会,道:“都可以。”这话里面没有敷衍,不偏不倚。 “那你喜欢我穿什么样的呢?”顾辛夷拎着衣服晃了晃,在身前比划。 秦湛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又不舍得移开视线,哑声道:“婚纱。” 他希望能看到她为他披上婚纱。 她生的好看,穿连衣裙优雅,穿短裙俏皮,各有各的美,但他想,她穿上婚纱的时候一定明艳不可方物。 顾辛夷被秦湛这一句“婚纱”撩得脸红,眉梢上的红痣都要飞扬了起来。 他用诚恳的话语描绘着一个未来,这是她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她把衣服放到一边,跑到他身边亲了一口,又哒哒哒跑回了浴室里。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秦湛已经换上了黑色西装,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带了宝蓝色的袖口,顾辛夷穿了宝蓝色的针织连衣裙。 很显然,他们在没有约定好的情况下达成了共识。 像是心有灵犀。 * 婚宴就在度假村的草坪上举行,蓝天白云,碧树繁花,周遭山峦耸翠,小溪潺潺。 顾辛夷挽着秦湛的手走过迎宾的花艺拱门,白色、粉色的轻纱飘扬,长长的红毯上撒上了花瓣,两边是铁艺长椅。 陆教授远远地看到了他们,热情地招着手,他坐在第二排,第一排是男女方家属。 陆教授今天也挑了不出错的黑西装,只是梳了个大油头,白发闪闪发光,有些江湖大佬的气质。他身边还围坐了一些年轻的男女,见到秦湛过来,也和秦湛打招呼。 顾辛夷猜想,这都是陆教授的学生。 所谓桃李遍天下,不只是说说而已。 陆教授从教多年,手上一层厚厚的握粉笔的茧子至今都没有消退。 秦湛也对着这些学生点头,并向他们介绍了顾辛夷,用的是“未婚妻”这三个字。 明明昨天见卫航的时候,他用的还是“女朋友”,不过一晚,身份就发生了改变。 一个夜晚可以发生许多事情。 顾辛夷想偏了一点,但她还是谨记秦湛的嘱咐,矜持地和他们打招呼,淡淡地笑了笑。 她觉得,秦湛“老牛吃嫩草”这回事还是不要暴露为好。 婚礼的日子选的很巧,刚好是四月一号,公历上是愚人节,但按照阴历来算,今天宜嫁娶。 新郎卫航在一边坐着,伴郎是他的同学,宾客前来打招呼卫航也没有站起来。 秦湛给他递了个大红包,卫航撑着椅子边缘起身。 “你结婚的时候我是不是得翻倍?”卫航笑着问。 人逢喜事精神爽,卫航作为新郎脸上气色也好了许多,络腮胡子反而凸显了他的男人味,眼睛里带了喜悦。 “你说呢?”秦湛说,拍了拍卫航的胸膛。 他们关系很好。 顾辛夷原想着这场婚礼上会有秦湛许多朋友,但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堪堪卫航一个而已。 同样是陆教授的学生,只有卫航能和秦湛平辈相处。 顾辛夷有点好奇他们之间的故事。 卫航偏头看了看她,也对她笑了笑,笑容和煦。 顾辛夷正想细看之时,卫航又对着秦湛道:“日子定下来了?” 秦湛闻言蹙起眉头,耸耸肩无奈道:“她还不肯带我去见家长。”话里哀怨味道十足。 卫航大笑起来,络腮胡子都在抖动:“对对对,我都忘了,你女朋友还没满二十!” 卫航很自豪,他总算是先人一步。 后头又来了宾客,秦湛领着她先落座。 婚宴即将开始,顾辛夷却有些出神。 她没有和旁人说起过年龄,卫航却知道地清楚,她转头看向秦湛,秦湛看着长长的红毯,眼里有羡慕。 大概是秦湛和卫航说的吧,他们是好朋友。 音乐响起来的时候,新娘从拱门那头缓缓走来,花童替她抱着裙摆。 卫航的新娘是一名护士,面庞清秀温柔。 红毯说长不长,新娘的父亲把女儿的手交给了卫航,这样一个简单的仪式却意味着交付一辈子。顾辛夷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老顾,她觉得老顾到时候一定会哭得稀里哗啦的。 交换戒指之后,陆续有亲朋好友上台发言,陆教授也在邀请之列。 他是新郎的老师,德高望重。 陆教授在台上说着话,慢慢吞吞的,卫航眼里有些眼泪。 顾辛夷听见周遭卫航的同学议论纷纷。 他们说起了卫航的学生时代,说他曾经是陆教授最得意的门生,陆教授恨不得倾囊相授,卫航也争气,思维灵巧,又小心谨慎,是个做研究的好苗子。 “这也都是命。”有男生叹息,“谁知道卫航会变成这个样子。” “才过了三年啊,卫航都老成了快四十岁。明明才二十七八。” “那他还做物理吗?”有人问道。 “不做了,听说是在做医疗器械方面的生意。”知情人回答,“他聪明,家里也算有背景,做生意也算做得挺好的。” “……” 议论声渐渐多了,顾辛夷望向卫航,想象着他络腮胡子下影藏的是怎样一张面孔。 仪式结束后,宾客移步正厅参加酒席。 顾辛夷趁着这功夫去了卫生间补妆。 卫生间一直是八卦滋生的场所,婚礼也不例外。 “你说玲玲她爸妈是怎么想的,就把玲玲嫁给一个断了腿的男人呢?还长得那么老。” 玲玲大概就是新娘的小名了吧。顾辛夷心想,可她觉得玲玲和卫航很相配,至少两人的眼神里都有对彼此的爱意。 “听说这个卫航是在爬山的时候遇上了事故,摔断了一条腿,也算是幸运,捡了一条命回来。”年长的女人道,“你啊,管那么多干嘛,这又不是你家闺女和人家过日子,过得好过得坏都是人家的事,瞎操什么心。” 顾辛夷太阳穴突突的跳,耳朵后面的纹身火辣辣的,她顾不得礼貌,插话问:“什么事故?卫航爬山遇上了什么事故?” 女人面上有些僵,或许是背后说人闲话被逮住,有些尴尬。 第93节 但顾辛夷问得急切,女人叹了口气,回答。 【表白日记】: 今天卫航很开心,我很嫉妒。 有点等不及想给她一场梦中的婚礼,想给她带上戒指,想和她生儿育女。 最重要的是,婚礼之后,一切美好的事情都会变得合法。 作者有话要说:  短裙和连衣裙哪个好看? ——都好看。 那你喜欢我穿什么样的呢? ——婚纱。 最喜欢这个对话了,被撩到飞起。 今天去电影院看了《机械师二》晚了一点,对不起哦 ☆、第72章 0111 0010 卫生间里人来人往,洗漱台上水流不绝,行人撩起的水花偶尔溅落在镜子上,镜面变得模糊。 “好像是雪崩吧,听说那次事故挺严重的。”年长的女人关上了面前的水龙头,“小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女人的声音带着蓉城本地的乡音,有些泼辣和爽利。 顾辛夷怔住,半晌后,她才轻轻说:“他是在梅里雪山受的伤,是吗?”声音低地像是蚊子叫,缥缈悠远。 在她的注目下,女人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拉着同伴急急忙忙地走了。 在女人看来,面前这个长相冷艳的女孩大概是无理取闹。 顾辛夷的周围瞬间变得空旷,而后又有女人填上来,继续打开水龙头,聊着天,洗着手。 她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有些糊,上面的水珠像是镜子里的她流下的眼泪。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一点点擦干净。 镜子反射出灯光,也映射出她的脸庞。 白得像是雪。 她又想起卫航来,想象他藏在络腮胡子下面的真容。 他应该是文质瘦弱的,皮肤白皙,手指修长,笑容腼腆——许多从事科研的男生都长着这般模样,他们常年同仪器相处,空调房遮挡住了阳光。二胖也是这般模样,只是胖了一些罢了。 岁月是一把刀。 卫航变得彻底,他性格从腼腆变得爽朗。 顾辛夷仍然记得他们在登山之前吃的第一顿晚饭,是在村民家里解决的。德钦的村民常年接待游客,本身也很好客,把家中珍藏的佳酿拿出来同大家分享。 登山队人很多,每人分到的酒不过一小杯,但就是这一小杯,卫航也不肯喝,他腼腆的笑容在钨丝灯的照射下带着暖洋洋的温和,推辞说:“我不会喝酒的,从来都没喝过。” “那你总要参加聚会啊,你不喝酒让人家多难看。”向导努努嘴。 “所以我都喝旺仔牛奶。”卫航从包里拿出来一瓶易拉罐装的旺仔牛奶,上头大大的标签咧着嘴笑。 大家伙都笑起来,顾辛夷也笑,因为她当时是队里唯一一个在饭桌上喝奶的,卫航是第二个。 卫航也不生气,挠挠头笑,走到顾辛夷边上和她干杯。 “敬咱俩都喝旺仔。”卫航说。 那时候他的腿脚依旧是好的,走路过来时候有着读书人的儒雅气质,眼神明亮。 当晚之后,队里除了队长,就数卫航最照顾她,就因为这一杯奶的情谊。 登山队里,大家互相并不熟悉,但相处一段日子下来,对彼此也有所了解,只有卫航,大伙对他一无所知,这就格外显出他的小心谨慎来。 顾辛夷坐在回廊边画画的时候,卫航也总在看风景,他在看云雾缭绕下掩映着的梅里雪山。 她问卫航:“你来德钦干什么呢?” “来看山。”他指了指不远处,云雾深深,白茫茫一片,“你呢,你来干什么?” 顾辛夷给了同样的回答:“我也来看山,要画画,要找灵感。”她把画得差不多的画给卫航看,要卫航评价。 “我可不会看画,我只会看图,那种三维工程图,或者机械图纸,或者数据分析报表也可以。”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是说到他擅长的领域,腼腆的性子不再束缚他,话语变多。 顾辛夷夸他:“那你一定很厉害。” 卫航陡然一下低落:“不,我不厉害,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说完这话,再次看了一眼雪山,向她告辞。 长廊里,他的背影第一次如此萧条。 顾辛夷当时还算年龄小,对卫航这样的情绪了解地并不深刻,后来她回想起来,才知道,卫航大概是事业上失意。 但能带给他这样失意的人,并不多。 卫航来德钦,是真真正正来看山的,他要看的是梅里雪山。 传说中若能等到云雾退散,看到霞光掩映中的梅里十三峰,会幸运一整年。 卫航想要那样的一份幸运。 而等到最后,卫航也没有等到云雾散开。 向导带着他们登山,按照规定好的路线,这条路常年有人行走,安全性较高。 谁也没有预料到,灾难会突然降临,他们在雨崩神瀑附近被突然的大雪掩埋。 那是顾辛夷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一块块堆积下来,她生长在星城,气候还算适宜,未等她思量清楚,眼前就已经一片漆黑了。 老顾赶到雨崩村带回了她,她那时候听不见,却看到老顾哭得很伤心,不断地对着周围人道谢。 在这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卫航。 一切都归于沉寂。 周遭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把她的记忆拉回现实。 她重新补了妆,腮红打得更重一些,挡住她苍白的脸色。 秦湛送她的口红也被她放在包内,黑色小管上光华流转。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口红也抹上了。 回到婚宴大厅,侍者穿梭着送上佳肴,悠扬的钢琴声从舞台旁侧流泻出来。 卫航带着换了一身旗袍的新娘向来宾们敬酒,他拿了玻璃杯,里头是满满当当的白酒,他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之后就在宾客的哄声中一口闷下了一杯白酒。 宾客们称赞他的豪爽。卫航咧开嘴笑,络腮胡子随之抖动。 敬完一桌,卫航和新娘继续去另一桌敬酒。他走得很慢,腿部僵直,但他的酒量似乎很好。 从一个只会喝旺仔牛奶的文质学生变成喝白酒面不改色的老练青年,统共只花了三年。 顾辛夷默然走回座位上。 秦湛见她回来牵住了她的手。 “好凉。”他说,言罢就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肩头,又用双手搓着她的手。 顾辛夷抿抿唇,低下了头。 怎么会不凉呢? 她连心都凉透了啊。 卫航最后来到这一桌,此前他已经来过一次,这时候是来叙旧的。他拎了一大瓶酒过来,落座在陆教授边上,新娘没有跟来。 卫航没有说话,先对着陆教授喝了一大杯,教授叹了口气,也拿起酒杯喝酒。 “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吧。”陆教授淡淡道,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语气里的惋惜。 雪山雪崩,她是遇难者,丧失右耳听力,卫航比她更不幸。 但日子总要过下去。 卫航沉默了一会后转过来再和秦湛喝酒,顾辛夷看着卫航的络腮胡子心中百感交集。 秦湛没有拒绝,他叫服务员拿了更大一些的玻璃杯过来,和卫航对饮。 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闷声喝着酒,满满一瓶酒眼见着就要见底。 “别喝了。”顾辛夷心疼秦湛。 秦湛拍了拍她的肩膀,摇摇头:“我喝醉了你要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去。” 他心意已决,顾辛夷也就点头答应了。 婚宴里推杯换盏是常事,没有人会注意这样的场景。钢琴还在继续弹奏,众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一桌上的学生已经悄悄退坐到另一桌上去了,只有陆教授还在一边坐着没有动,静静地不知道想着些什么。 顾辛夷稍稍用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后,问陆教授:“卫航和秦湛是因为您的关系成为好朋友的吗?”她想知道这后面的故事。 陆教授闻声抬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又低下头。 锃亮的白色瓷盘上反射出他模糊的轮廓。 “不是。”陆教授看了看对面还在喝酒的两人。 “那他们怎么认识的?”顾辛夷惊讶地说,她身上还披着秦湛的外套,不禁拢了拢。 她看出陆教授在犹豫。 隔了好一阵子,教授抿了一口酒道:“卫航要是留在学校深造,现在也大概能混到讲师了,在过个十几年,也许就是教授了。”他像是没有听到顾辛夷的问话,说着其他的事情,“年轻的时候,都太傲气了,经受不住一点挫折。不过是输了一场比赛,就要出去散心,一散就再也散不回来了。” 这时候的陆教授有着往日没有的深沉,他一直都乐呵呵的,说话虽然慢慢悠悠,但脸上表情总是鲜活生动的。如今他缓缓地说着话,平白多出些寂寥来。 顾辛夷联想前因,不禁设想,秦湛应该也参加了这场比赛,最后的赢家只有秦湛。 尔后,卫航远走德钦。 她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想着,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就是因此,两人才成为朋友吗? 顾辛夷觉得不仅仅是如此。 第94节 她又看向陆教授,陆教授对她笑了笑,道:“我先回去玩一把开心消消乐啊,你管好秦湛这小子。” 言罢,陆教授施施然离席,附近学生都凑过来和他告别。 这一顿婚宴直到下午三点半才结束。 结束时,秦湛和卫航都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他们身前的桌子上,椅子边都摆了酒瓶,啤的白的都有,卫航醉醺醺地躺倒在椅子上,时不时踢两脚酒瓶,酒瓶就倒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秦湛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什么动作,看起来甚是规矩。 新娘同带了几个亲戚过来,架着卫航离开,卫航嘴里时不时冒出一句“喝,再来”。 新娘有些不好意思,朝着顾辛夷歉意地笑了笑,又拿着纸巾给卫航擦了擦脸。他胡子上都沾染了酒,新娘擦拭的时候撩开一些来—— 胡子下的面孔同顾辛夷记忆里的重合。 卫航被带走了。 顾辛夷想着是不是也要喊人来架着秦湛走,秦湛很高,要是撒酒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的。 但看秦湛依旧是安静坐着的份上,顾辛夷决定先问问他:“秦湛,你还能走吗?” 出乎意料的,秦湛看了她一会,认真地点头:“能走的。”他点头点的很用力,不小心就磕到了桌子上,惹得顾辛夷憋不住笑出声音来。 她笑了一会,把外套还给秦湛,秦湛老实地穿上了。 秦湛神志迷糊,但好在没有撒酒疯,顾辛夷问他:“那我们回去好吗?” “好。”秦湛回答,过了一会又说,“不好。”他低下头,看着地板,“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顾辛夷终于知道为什么秦湛开始要嘱咐她“我喝醉了你要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去”,她牵起秦湛的手,道:“那我带你回去。” 秦湛就乖乖地被她牵着走了,走起来像个几岁大的孩子,还念叨着:“路上有石头,要小心点。” 顾辛夷被他逗得肚子都笑痛了。 回到酒店房间,顾辛夷叫秦湛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她去卫生间拿了洗脸帕给他擦脸。 “你认识我吗?”顾辛夷边擦边问他。秦湛的皮肤很好,细腻白皙,安静的时候温和的气质不自觉就流露出来了。 秦湛很认真地想了想,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你还和我走?不怕我把你卖了啊?”顾辛夷哭笑不得。 秦湛咬咬唇,特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呐呐道:“你长得好看,就像……” “像什么?” 秦湛绞尽脑汁,才说:“像我媳妇儿。” 顾辛夷:“……” 顾辛夷继续问:“你媳妇儿好看吗?” “好看的。” “多好看?” “像一朵花那样好看。”秦湛努嘴。 没了智商的秦湛还是照样能够撩到她,顾辛夷一阵脸红,指指卧室的大床,叫秦湛过去睡一觉。 秦湛嗯了一声,就回了房间,还记得把鞋子和外套都脱了,才上床。 暮色渐渐袭来,霞光在云层里散开,远处崇山峻岭相叠。 顾辛夷站在窗台边,静静地看了许久。 这样的景色没有梅里雪山好看,她在离开德钦时候见到了云雾散开后的太子十三峰,那时候也是霞光万丈,皑皑白雪披上锦缎,像是一颗巨大的冰淇淋,牛奶味的那种。 她等到了云雾散开,由此,在半年后她又等到了幸运女神的降临。 她的右耳再次能够听见这个世界的声音。 但她不想让秦湛知道这件事。 这是她心里不能被触及的禁地。 她没有别的长处,但至少,她要是健康而且正常的,这样才能勉强配得上秦湛。 卫航的出现掀开了被时间尘土掩埋的一切。 顾辛夷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秦湛。 她想问问秦湛,可秦湛喝醉了。 她走进卧室,秦湛躺在床上,眼睛闭合,长长的睫毛衬得侧脸弧线完美。 他在这时候睁开眼睛,他一直在装睡。 秦湛咬着被角,道:“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是我媳妇儿。” 顾辛夷无奈:“所以呢?” 秦湛小声说:“你陪我睡觉好不好?我睡不着。” 顾辛夷:“……” 【表白日记】 (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湛湛就算喝醉了也记得要和媳妇睡觉 不忍直视 ☆、第73章 0111 0011 绚烂的晚霞铺陈开来,云朵形状千变万化。 微醺的暮色染在秦湛脸上,细细的绒毛闪着金光,眼神含着水。 尽管喝醉了,他还是记得要顾辛夷陪他睡觉,执拗得厉害。 顾辛夷不乐意,他就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泪要掉不掉的,咬着被角好生委屈。 这样的秦湛是顾辛夷没有见过的,温和稚嫩,还带着一股傻气。她觉得他喝醉的时候比平常可爱得多,像是一只单纯的小鹿,能任她蹂.躏。 她撩开一点被子,平躺在他边上,秦湛立马把被子分给她,又钻到她身边拱啊拱的,边拱还边嗅着气味。 “媳妇儿你好香。”他凑到她耳朵边上轻声说,说完脸就红了,用被子把脸整个儿捂住。 顾辛夷怕他在被子里被闷坏了,赶紧把他扒拉出来,秦湛眼睛周围都是一圈红色,睫毛扑闪扑闪的。 她揉了揉秦湛的头发,问道:“那你喜欢你媳妇儿吗?”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这时候半点做不了假,她想听听他的心底话。 秦湛先是扭扭捏捏地翻过来覆过去,之后重重地点头,他不看她,只露出一截脖颈,耳垂红得滴血:“喜欢。” “有多喜欢?”顾辛夷追问。 “有这么喜欢。”秦湛回答,飞快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憨憨地笑着。 他睡前脱掉了外套,白衬衫的领口在玩闹中下滑,露出他精致的锁骨和锁骨附近的一串纹身。他的皮肤白皙,纹身用了黑墨,对比鲜明。 顾辛夷曾经看见过一回,但准备细究之时,秦湛又把领口拉上了。 这串纹身应该对他有着莫名的意义。 能够被写在胸口的,都是值得铭记的。 顾辛夷伸手解开了秦湛衬衫的第二颗和第三颗扣子,秦湛全身都起了一层粉红,他咬着唇,表情中混杂着不可置信和羞涩,最后变成了义无反顾的牺牲。 “你要对我做坏事了吗?”他忍不住问。 顾辛夷很想拍醒他,但秦湛喝醉了,拍他也没有用,于是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想吗?” 秦湛身子红得更厉害了,眼睛都闭上了,但他还是回答:“想。”声音中带着一丝窃喜,尔后又补充道,“你轻一点,我还是第一次。” 顾辛夷:“……” 顾辛夷终于撩开了他的衣服,看到了完整的纹身图案。 整幅纹身用了她不认识的文字,但从笔迹上推测该是藏文或者梵文一类,一行大字延伸在锁骨下方,其后又有小字,纹身周围还有疤痕,纹身用的墨水完完全全浸入到肌理中。 顾辛夷伸手抚摸这些印记。 纹身表面略微有些凹凸不平,秦湛在她的摩挲中身子抖了抖,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不做坏事了吗?”他不太满意。 顾辛夷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踟躇一会,绕开他的问题,问道:“这串纹身,是什么意思?” “是经文的片段节选,祈福的意思。”秦湛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 顾辛夷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答案,她疑惑:“给谁祈福?” “给你啊。”秦湛理所当然地说着。 纹身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表层的润泽已经褪去,留下的是深刻的烙印。 许多年前,她还不曾认识秦湛,她想醉酒的他大概是回答不出什么来了。 顾辛夷叹了口气,又替他把衬衫的扣子扣上了,秦湛很不解,握住她的手腕,急急忙忙道:“我们不继续了吗?我还没有和你亲亲。” 他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顾辛夷哄骗他:“你还没有长大,还不能做坏事,还要过一阵子,好不好?”她又在他脸上和唇上亲了亲,道,“你先乖乖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拿醒酒汤。”她想着过一阵子他就该头疼了,醒酒汤是必须要喝的。 秦湛嘴巴翘的老高,哼了一声背过身子去,和她赌气。 顾辛夷掀开被子,整理了衣服准备去餐厅。 她的动作不急不缓,秦湛一直在哼声。 “我生气了。”秦湛说。 顾辛夷没当回事。 “我真的生气了。”秦湛又说,这一次他加重了语气,长腿还在床上死磕,碰碰地响。 第95节 顾辛夷没法子,只能蹲在他床前,“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秦湛没想到她会蹲在他眼前,她穿着裙子,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一大片峰峦起伏。他立马就说不出话来了,哼哧哼哧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胸大,你有理,我原谅你了。” 顾辛夷:“……” “我也不白看你的。”秦湛挠挠头,坐起来,对顾辛夷招手,“媳妇儿,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顾辛夷好奇心甚重,顺着他的指示去做。 “给你看我的大鸟。”他解开拉链。 顾辛夷:“……秦湛你个大流.氓!”她扔下这一句话,飞快地跑出了门。 * 秦湛这一次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傍晚他乖乖睡了一阵之后就开始头疼,顾辛夷喂他喝了醒酒汤,他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卫航的新娘在晚上给她打了电话,问她这边情况怎么样,顾辛夷如实回答:“不怎么样。” 新娘叫玲玲,声音同面貌一样温婉,但确实是一个爽朗乐观的蓉城姑娘,她在电话那边笑开了,道:“亏卫航还自称千杯不醉,这洞房花烛夜都被他给喝没了,今天我就让他睡一晚上地板。” 可不是洞房花烛夜吗?就在愚人节,四月一号。 顾辛夷瞅了两眼在床上睡的舒坦的秦湛,道:“我倒也想让他睡地板,可惜他太重了,我搬不动。” 玲玲哈哈笑。 女生之间的友谊建立地总是很快,不多时,两人就已经聊开了,玲玲同她说起和卫航的旧事。 卫航是三年前转到蓉城本地医院来进行康复治疗的,玲玲当时大学在读,大三暑假跟着舅母在医院实习,卫航是她接手的病人之一。 转来医院之时,卫航已经失去了一条腿,右小腿空荡荡的,医院准备为他安装义肢。 虽然行动不便,卫航却不喜欢坐轮椅,拄着拐杖也不让人帮扶,独自料理事物。 注意到卫航是个很偶然的情况,他拿了一块热毛巾敷在手背上。 玲玲走过去细看,上头有一块淤青。 “皮下淤血,能帮我换一块毛巾吗?”卫航问她。 大概是昨天打针的护士不小心扎错了血管,导致毛细血管渗血,玲玲连忙和卫航道歉。 医患事故是这些年常有的事,许多患者会借题发挥,玲玲也遇到过,卫航却很冷静,反而选择了息事宁人,毫不声张。 玲玲给他换了一个热的盐水袋来敷手背,效果好很多,卫航笑着对她说谢谢。 玲玲第一次认真地看这个患者,他很年轻,皮肤白皙,五官文秀,笑起来有点腼腆,最特别的是他的一双眼睛,内敛纯粹,深处一派寂寥。 后来相处的机会就渐渐多了,因为护士长把她分配过去照顾卫航,她是本地大学的医学生,卫航知道后就请她帮忙从图书馆借书。 他借的书种类很多,但大多数与物理有关,复健的空闲,他会在纸上写写画画,满满都是数学公式和运算过程。 玲玲从细枝末节里拼凑出他的过去—— 辉煌而灿烂。 她喜欢上了卫航,蓉城姑娘的大胆性格促使她表白。 卫航想了很久,在第二天的清晨问她说:“结婚的时候,我不能像别的男人一样给你一个公主抱,你会介意吗?” 玲玲当时就哭了,泪如雨下,哭着哭着就笑了,擦着眼泪点头。 大学毕业后,她依旧留在医院,由实习护士转正,卫航痊愈出院,做起了生意。 他的胡子越长越长,性格也越变越开朗,只是再也不曾看那些深邃的原文书籍了。 他在同过去告别。 同卫航结婚的时候,玲玲家里人不是没有反对,他是一个残疾人,就算再好,也掩盖不了他断了一条腿的事实。玲玲就不同了,她长相不错,家世背景也不错,完全可以选择一个更好的对象。 但玲玲最后还是做通了父母的思想工作。 “你真的不介意卫航的残缺吗?”顾辛夷开口,语气期期艾艾。 “为什么要介意呢?”电话那头玲玲的声音传来,清脆好听,“他只是稍微和别人有一点点不同而已。况且,他只是不能给我公主抱,又不是不能和我洞房花烛夜。” 这样的玩笑隐晦中带了点露骨,顾辛夷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不免又想到了学委,也想到了自己。 卫航比学委幸运,玲玲是个很好的女孩。 电话里有卫航的喊声,大叫着“老婆,老婆”,他说的是醉酒的胡话,说了一阵又消停下去。 “你就不去看看他?”顾辛夷道,“等他醒了,可是会吃醋的。” “他和秦湛是过命的交情了,不会在意这些的。”玲玲道,“要不是秦湛当年背着他下山,卫航说不定一条命都交代在山上了。” 今夜月色幽冷,山峦里升腾起的雾气盖住了天上繁星,秦湛昨晚给她说的春季大三角和春季大钻石已经不见了踪影,窗户上凝结了一层白霜。 顾辛夷的心也随之染上了寒意。 她还想继续问玲玲话,玲玲却因为卫航突然的苏醒抱歉地挂断了。 电话那头忙音嘀嘀嘀地响。 登山队一共一十七人,一死九重伤,其中不可能有秦湛的踪影。 他们一行人在德钦的酒店和村民的家里相处了十余天,直到失事之后分道扬镳。 没有秦湛。 顾辛夷想来想去,没有一个人和秦湛对得上号。 记忆一点点复苏,化成猛兽向她扑来。 旁人所知道的过去,和她了解的完全不同。 顾辛夷缩在墙角,抱住自己的双臂。 酒店房间里静悄悄的,偶尔会有早春的虫儿鸣叫。 卧室里有哒哒的脚步声传来,等她抬头,秦湛已经站在她眼前。 秦湛这时候已然清醒,头发还有些乱,但遮掩不住眼神的变化。 “会着凉的。”他说着,弯下身子去抱墙边坐着的顾辛夷,之后大步走向房间。 “今天是愚人节。”顾辛夷趴在他怀里突然道。 秦湛嗯了一声,等着她的下文。 顾辛夷抿抿唇,用尽量平淡的语气道:“愚人节并不是给愚人过的节,而是给说谎的人一个说真话的机会。”她直视秦湛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所以秦湛,你对我说过谎话吗?” 秦湛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他的臂膀很有力,带给她安全感。 他沉默了许久,把她放在床边,摸着她的脸颊,缓缓道:“说过。” “是什么?” “还记得我们在后山遇到的飞车党吗?”他道,“把他们绑在树上的人是我。” 飞车党事故已经过去有些日子了,校园里再没人提起过,卫紫这学期又骑着单车在后山练习。 她和秦湛还因为打了报警电话去过警察局。 这时候秦湛承认下来,总算真相大白。 “那还有呢?你还对我说过什么谎?”顾辛夷决定再接再厉,把他的嘴巴撬开。 秦湛又是一阵沉默。 隔了一阵子,他抚额道:“真的要说吗?” “要说。”顾辛夷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 “那好。”秦湛摊开手,“其实你昨晚揉的我不是特别舒服,我希望你能加强练习。” 顾辛夷:“……” 秦湛见她不说话,又凑近了一点,眼睛里烧着一团火,道:“要不你现在就试试,我免费提供器材。” 顾辛夷:“……” * 一夜好眠。 上午时分,秦湛带着她前往飞机场。 卫航和玲玲特意来送行。 他们买了两大袋子蓉城特产,一袋送给陆教授,一袋给秦湛和她。 陆教授别扭了一会还是接下了,卫航脸上挂上了笑容。 顾辛夷趁着秦湛和卫航说话的功夫,在便利店买了两瓶罐装的旺仔牛奶,标签上大大的胖嘟嘟的娃娃咧着嘴笑。 她把牛奶递给了卫航。 这动作让卫航呆住,愣了好一会,他深深地看着顾辛夷。 在德钦的第一顿晚饭,只有他和顾辛夷在饭桌上喝牛奶,喝的都是旺仔牛奶。 甜甜的,味道很不错。 时过境迁。 这样的牛奶似乎已经很久不见了。 卫航挣扎着,最后还是接下了,他踟躇片刻,开口道。 【表白日记】: 我喝醉了,虽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我裤子的拉链开了。 她是不是…… 很想摸啊? 如果是,那就直说好了,我一定会配合的。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今天实在是晚了,因为要陪实验那个磨人的小妖精。 三鞠躬抱歉,嗷~ 第96节 ☆、第74章 0111 0100 四月的蓉城气温适宜,重山围绕的平原地带繁花似锦,春天的气息达到鼎盛。是以这时候来蓉城旅游的人有许多,机场人群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蓉城新年的第一波旅游旺季到来,待到几日后的清明,人流将达到峰值。 卫航接过了顾辛夷送他的牛奶,眼神在众人之间穿梭,秦湛看着顾辛夷的侧颜出神。 不知名的气氛在这一片小天地内流淌。 卫航不自觉摩挲着罐装的牛奶,红色的瓶身包装同顾辛夷眉梢的痣一样鲜红。他说了句谢谢,是一句迟来的道谢。 他当然是记得顾辛夷的,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三年近四年,但记忆总是不会轻易消退,偶尔在深长的夜里,像放电影一般,那些情景会反复在他脑海中放映。 去往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看雪山的人不在少数,藏地的神山被赋予了无尽的传说,皑皑白雪吸引着一批一批朝圣者前来参拜。 在唱诗人口口相传的故事里,若能等到云雾退散,看到霞光掩映中的梅里十三峰,会幸运一整年。 卫航想要这样一份幸运。他觉得遇上秦湛之后,他的运气就变得很差,天之骄子的光环迅速暗淡下去,他和秦湛之间横亘着一道长沟。 他是在一个国际交流会上认识秦湛的,当时去的都是各国物理界的精英,陆教授,也是他当时的博士生导师应约前去,并带着他去见见世面。 秦湛当时就坐在陆教授边上,面容年轻俊朗,气质疏离卓然,没有人会忽视掉他的存在。 秦湛当时才二十二岁,却已经能和老一辈的学者相谈甚欢了。 私下议论时候,卫航听到了这位青年的传奇,大家称赞他是二十一世纪的“小泡利”。 也许是一生之中太过顺利,又或许是鬼迷心窍,卫航起了争斗的心思。 交流大会上,各国学者可以发表自己的报告,将心得体会分享。不同思维方式的碰撞演化出新的道路,不同实验数据的对照整合出新的验证规律。小一辈的当然也可以把想法说出来,大胆的巧思一向是创新的必要。 卫航在会上陈述了关于《单基版全固态介观太阳能电池》的设想,这是他准备的博士论文,耗时两年有余,其中凝聚了他目前为止,所有的智慧。 发言结束后,代表们低低私语,也有人竖起大拇指,夸赞他。 卫航并不满意,他想知道秦湛的看法。 秦湛也正坐在大厅里,周遭灯光不及他耀眼,交织的光线仿佛给他带了一顶虚无的王冠。 他邀请秦湛做点评,十分地迫切。 秦湛出于礼貌起身站立,这样却更显出他的身量高大,黑色的瞳孔像是一块上好的墨玉,沉静而内敛。但他脸上有一块刀疤,像是最近添上去的,还没有好全,破坏了谦谦如玉的君子风度。 这所有的教授里,秦湛一头黑发最为醒目,这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向世人诉说他的年龄。 在科研的世界里,岁月是最残忍的刽子手,爱因斯坦也折损其下。那些闪着金子光芒的思想,随着大脑的死亡,消逝在风中。 卫航的导师不止一次地感叹过“岁月不饶人”。 秦湛拥有了岁月,就拥有了无尽的资本。 卫航在主讲台上静静地等着秦湛的点评。 秦湛抬眼,看着液晶屏,几秒之后,他给出了回应:“在不谈物理学的时候,你的思路应该是清晰的。” 这是泡利的一句戏言,被秦湛用在了这样的场合上,是对卫航的彻底否定。 秦湛之后指出了卫航报告里的错误,精准而透彻。 卫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摆在表演席上,供人嘲弄。 回国的路上,陆教授开导他,他说秦湛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将来必定要在物理学界有所建树,叫他不要太过在意一次的失败。 “那秦湛曾经失败过吗?”卫航这样问,飞机在云层中穿行,窗外是棉花一样的白云。 陆教授点头:“失败过。他的家庭,是他最大的不幸。” 陆教授话中有话,卫航追问:“你怎么知道?” “我们两家有点渊源,按辈分来说我和他是平辈。很小的时候,他父母就离婚了,让他一个人赴美留学。早些年,我还经常从他爷爷口中听说他的情况,后来他爷爷去世,就再也没了音讯。”陆教授道。 这像是在说另一个人,和卫航看到的秦湛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 生活似乎给秦湛开了一个玩笑。 但这也丝毫没有让卫航的心情好转,回国后不久,他的博士论文被退回要求修改,按照秦湛的说法,漏洞百出,卫航选择了外出散心,地点定在了德钦。 他报了一个户外登山队,说是登山队,不如说是旅行团,大家来自五湖四海,想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在香格里拉,庞大的美丽雪山群横亘在德钦西部,辽远的苍穹挂着灿烂的红日,旗帜在天际线飘扬,一切都很美好,似乎不在人间。 向导是地道的藏民,就生长在德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年富力强。 进入德钦的第一时间,向导给他们送上了雪白的哈达,同白雪一色。 他就是在这时候注意到的顾辛夷。 顾辛夷是队伍里年龄最小的,才十五岁,漂亮得不可思议。 她五官极其出彩,眉梢一粒红痣为她添了几分瑰丽。 卫航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好看的姑娘,无关乎其他,只是欣赏。 向导用了许多美好的词汇夸赞她,之后把哈达带在她身上,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来说,这样的哈达太长,她磕磕绊绊地撩了好几圈,才把长长的布料卷起。 这样的动作惹得人发笑,顾辛夷也不羞恼,反而甜甜地眯起了眼睛,像是一弯月牙。 登山队里,队长与她相识,因此格外照顾她,交谈中,队长与有荣焉地告诉他们,顾辛夷是个小画家,她的母亲很有名,顾辛夷自己也小有名气,甚至有自己百科词条。她这一回来德钦,是来寻找画画的灵感,父母不放心,但女孩正是有点青春期的小叛逆,不得已才应下来。 卫航总算明白顾辛夷身上脱俗的气质从哪里来了,感情是个搞艺术的。 德钦地势较高,是典型的高山高原气候,落脚当晚,村民拿了酒来款待他们,去去高原反应。 顾辛夷年龄小,不能喝酒,但她也喝不惯奶茶,自己从包里拿了一瓶牛奶小口地看着大伙喝。 卫航也不喝酒,这是他常年养成的习惯,他觉得喝酒会对神经造成一定的影响,从而波及他的思维灵敏度。 喝多了,大家就喜欢开玩笑,有人打趣顾辛夷:“小顾长得这么漂亮,等以后长大了,不知道哪个男人能得了这么大个好处?”说话的是个杭州人,带着妻子来旅行,都是四十岁的年纪。 大伙借着钨丝灯的光线去看顾辛夷,她眉梢生长的红痣在光里仿佛染上了一层金边。 顾辛夷又喝了一口奶,砸吧砸吧嘴唇,叹气道:“其实媳妇漂亮没好处,真的。你看,许仙娶了漂亮的白素贞,结果自己当了道士;咒语娶了漂亮的小乔,结果自己却英年早逝。相反,齐宣王娶了丑女无盐女,成就了齐国霸业;诸葛亮娶了丑女黄月英,成为一代贤相,按照这个思路推演下去,谁娶了我,就该倒大霉了。” 她手舞足蹈地说着,脸上表情生动活泼,把大家伙逗得乐得直不起腰。 卫航想,这个姑娘就是一个大大的开心果,他已经很久没有笑了,听了她的笑话,也不自觉笑起来。 他主动去和顾辛夷干杯,两人拿了一样的旺仔牛奶罐。 顾辛夷还比对了生产日期,竟然一样。 也算是一种缘分了吧。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先是在附近地域游赏。顾辛夷每天都会画画,卫航不懂艺术,但也知道她画的不错。 可顾辛夷说,她的画里灵气有余,情感不足。 “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画家,然后给我爸爸妈妈画一幅婚纱照。”她这样说着,眼睛里都是光彩,比落霞掩映下的雪山更为璀璨。 梦想这个词很沉重,至少对卫航来说是这样。它意味着无数个夜晚的不眠不休,意味着无数次数据的对比,也意味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顾辛夷却很自信,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卫航佩服她。 等到天气晴朗,向导带着他们爬山。高耸的雪峰直指蓝天,碧水与峡谷相切,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三江在这里汇聚,恍有“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的奇绝险峻。 梅里群山中,卡瓦博格峰是其主峰,被誉为藏区八大神山之首,因其宗教特性和凶险,至今未有人类涉足顶峰。 登山队从卡瓦博格峰下的雨崩村出发,向上徒步行进。 一路冰川莽莽,好似身披银鳞鱼甲的长龙,延伸着与雪盆、森林相交。 行至南侧,便到了从千米悬崖倾泻而下的雨崩神瀑,他们去的时候是四月,春末夏初,高山上的雪水融化,从半山坠下,色纯气清,水雾蒸腾,将阳光折射成七色彩虹。 灾难他们继续向上攀登的途中发生—— 天气骤变,大雪突降,最后大片的冰川裂开缝隙,高山上的积雪随之崩陷。 他们遇上了雪崩。 向导在队伍的最前列,他首先发现情况有变,招呼队员注意安全,自己却没来得及寻找遮蔽物,他的胸口被滚落的冰刺戳伤,在低温的气候下,迅速坏死,败血症也相伴而来,发烧、低温、失血以及食物的短缺要了他的性命。 这个在一开始给他们送上雪白哈达的三十多岁的向导,就这么献祭给了他崇敬的太子雪山。 卫航情况也不好,他的右腿被压在了积雪下,时间长了,就没了知觉,他的意识依旧清醒,却没有力气了。 顾辛夷是这一行十七人里最先醒来的。她叫醒了附近晕倒的伙伴,帮他把腿挖掘出来,没有工具,用的就是手指。 卫航在她画画的时候仔细看过她的手,漂亮修长,像是水葱,这时候因为寒冷,肿胀地像是萝卜。 大雪一直在下,同伴也都找到,其中除了卫航,还有另外七人受了重伤,那对杭州来的夫妇肋骨折断,呼吸困难。 他们企图向外界发送求救信息,但雪崩损坏了信号发射塔。 求救无门。 没有食物,没有热量的补充,再加上高原氧气稀薄,一行人精疲力尽。 雪将路都掩埋,向导的离去让他们行路愈加艰辛,卫航用天上的星星判断方向,朝着认定的出路走去。 走行一天多后,又是一场暴风雪来袭,他们终于倒在了雪地里。 等到醒来时候,卫航发现自己在雨崩村外的救助站,警笛声音一直响着。 秦湛和他在一个病房里。 在残存的记忆里,是这个真正的天才,把他背下了山。生与死的界限中,嫉妒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他不得不承认,秦湛是个人物。 直升飞机带走了顾辛夷,卫航这才知道,这个总是乐观开朗的女孩家世煊赫。 秦湛穿了一件外套,站在门外,替直升机做了起飞引导,人手不够的时候,每一个劳动力都是帮手。 回到房间,秦湛难掩落寞。 离开雨崩村的时候,警方和他们沟通交流,确认登山队的人数。 加上死去的向导一起,一共十七人,秦湛是后来在雪山里遇见的,和他的伙伴一起,一共二十人整。 “一死九重伤。”警官做了笔录后这么告诉他们。 “只有八个重伤。”卫航笃定,秦湛和他的队员没有一个受伤。 警官看了他们许久,叹了口气道:“是九个,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听不见了。” 第97节 漂亮的小姑娘,这是一个指代性的名词,但在这个时候,卫航知道,这个姑娘就是顾辛夷。 秦湛在边上沉默不语,卫航也陷入了沉默。 房间里暖炉的热气蒸腾,外界雪霁天晴。 皑皑的白雪有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色彩,却也有最残酷的可怕。 卫航还没有来得及和顾辛夷说句谢谢,谢谢她把他从雪地里唤醒,谢谢她帮他除去身上的积雪。 当年的十一月,一部名为《转山》的电影上映,电影里的主角为了梅里雪山几经波折,甚至丢失了性命。 卫航拄着拐杖去看了这场电影,票价52元,他记得清清楚楚。 电影院里灯光熄灭,画面变换,最后定格出梅里雪山褪去云彩后的真容,像是一颗硕大的冰淇淋。 卫航还记得那个传说,若能等到云雾退散,看到霞光掩映中的梅里十三峰,会幸运一整年。 他在德钦没有等到的美景,在电影里看到了。 也不知道顾辛夷能不能看到。 【表白日记】: 好像被她发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太长了,明天接着写 ☆、第75章 0111 0101 从德钦回来后,卫航转入蓉城医院进行康复治疗,在此期间,他向自己的博士生导师陆教授提交了退学申请,得到同意后,又向学校提交退学材料。 被退回勒令修改的博士论文被尘封在抽屉里,再不见天日。 至此,卫航与自己的梦想彻底决裂。 陆教授坐了飞机过来医院看他,那时候蓉城正是气温上升,陆教授脸上挂了汗珠,颇有些风尘仆仆。 他已经是个上了年岁的老人了,头发银白,像是染着寒霜,卫航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在硕士及博士五年多的时光里,陆教授倾尽所有教导他,上千个日日夜夜,他一点点成熟,陆教授则一天天老去。 所谓英雄迟暮,莫过于此。璀璨的灵魂被拘束在衰老的躯壳里。 陆教授在他的病房里坐了很久,也劝了他:“你还是可以继续做研究的,你有着比常人出色许多的头脑。” 卫航知道他的意思,他只是腿部截肢,但脑子依旧装载着思想,神经灵敏度没有丝毫损伤。 窗外有蝉鸣嘤嘤,这是寒冷的德钦没有的声音。卫航思忖垂下头,听了好一会,对陆教授说对不起。 或许他就是一个懦夫,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他不想再去面对失败给他带来的苦楚。 ——他已经失去一条腿了。 若非他盛年失志,就不会选择远走德钦。 若非他远走德钦,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说到底,不过咎由自取。 陆教授对着他空荡荡的右小腿凝眸,许久之后,叹息一声,伤感离去。他的背影被夏初的阳光拉长,透出日暮西山的苍凉。 卫航很想去送送教授,可他手上还插着针管,拐杖不在身边,他只能目送这位长者远去。 德钦的失事报告已经被整理出来,归咎于剧变的天气情况。 气象部门、地质部门以及相关单位联合调查,结果由警方传达给受害者。 卫航在一个午后得到了通知。 迪庆藏族自治州以景色优美著称,雪崩前几日,天上刚降下一场大雪,之后气温迅速回升,正是四月,天气转暖是常有的事,并未因其太多关注。直到登山队登山当日,气温已经上升至10余摄氏度。雪山积雪在这样的情况下急速融化,但因为融水过多,未能及时排出,从而渗入雪层之中,骤然凝结成冰,致使结构疏松,一点坍塌即会引发连锁反应。卫航一行人攀登之时,气温到达一日之中的最高值,融水流淌,雨崩神瀑的水流量骤增,景色壮丽非常,也就是在这时,不甚牢固的雪层发生坍陷。 这是德钦几十年来,第一次发生如此重灾,雨崩村附近景点已全部关闭,游览旅客分批被紧急疏散。待确认再无危险后,才能再次开放。 卫航把信件翻来覆去地看,字字斟酌,纸页仿有千斤重。 和信件一同邮寄过来的还有他的背包。背包在雪山遗失,如今物归原主。 里头有顾辛夷为他画的一幅人物肖像,当真是惟妙惟肖,不只是他,顾辛夷给每一个登山队队员都画了一幅,作为相识相交的礼物。 油画保存在密封袋里,又喷了光油,不见损伤。卫航把画取出,铺展开来,上头是他坐在炕边,端着牛奶,温和笑着的场景——也是顾辛夷对他的第一印象。 男儿有泪不轻弹,卫航这时候却很想哭。 向导的遗体在搜寻过程中被找到,雪山罕有细菌,加之天气严寒,他的身体被保存地很好,时间完完全全在他身上定格,灵魂皈依太子雪山。 向导的妻子和儿子为他实行了土葬,德高望重的村长也前来参加葬礼,在此之后,棺椁被埋藏在卡格博瓦峰底部,向导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痕迹便是祠堂的一块牌位,受香烛供奉。 顾辛夷送给向导的画上,向导双手捧着哈达,背景是德钦南北走向横亘万里的雪峰,一轮红日就挂在天际。 之后的岁月里,会有无数个游客到达德钦,他们都会收到哈达,但向导再也不会醒来了。 杭州来的夫妇因为肋骨断裂刺伤肺叶,转入重症病房看顾半月,妻子得益于丈夫的保护,伤势较为轻,而丈夫却始终昏迷不醒。他的身上有碗口大的青紫淤血,但这并不是最致命的。医生诊断中的“因埋在积雪中时间过长缺氧造成的大脑皮层弥漫性受损”,决定了丈夫或者醒不来,或者成为植物人。 妻子含泪啜泣,将丈夫转会杭州医院,发誓此生再不踏进藏地半步。 顾辛夷也为他们画了肖像,在所有的画作里,送给这对夫妇的是最特别的,双人肖像。 这对夫妻感情很好,相携相伴走过了二十余年,儿女都已成年立业。这一次来德钦,是因为丈夫早些年来这里看过雪山,深被打动,希望妻子也能看到。 顾辛夷一共为登山队除她之外的十六人画了十五幅画,先前她说自己的画灵气有余而情感不足,但这些画的情感却很饱满。 她来德钦的目的达到了,但她不画画了。 卫航回来之后查阅了顾辛夷的百科词条,词条上简单介绍了这位油画少女,不少大师都称赞过她天赋过人,钟灵毓秀。有关于她的最后一条消息定格在当年的五月,她的三幅系列画作《救赎》在慈善宴会上拍卖,以五十万美金的成交价被一名华裔买下,顾辛夷从此声名鹊起,但她的母亲却告诉媒体,女儿再也不会画画了,这五十万美金会用于救助聋哑儿童。 卫航还记得顾辛夷说起梦想时候的样子,那样的自信,那样的灵秀,霞光都不及她闪耀。 可最后,顾辛夷也放弃了。 梦想,真的是个无比沉重的名词。 至此,梅里雪山雪崩,以当地政府担负医疗费用,保险公司赔偿遇难方家属三十万元人民币告终。 美丽的德钦留给他的是一个残破的躯壳,和一个支离破碎的人生。 而留给顾辛夷的,则是听力受损,也许再无治愈可能。 安装义肢后,卫航积极参与复健,秦湛也来看他,同初见时候相比,秦湛似乎多了点人情味,脸上那道刀疤已经好全,光洁如玉,单手插着口袋,目光澄澈。 “是不是很难?”秦湛问他,指着他的伤腿,换另一个人,卫航会把这当成一种怜悯,秦湛不是,他只是好奇。 卫航用臂力支撑起身体重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不太习惯。” 秦湛不再说话,就坐在边上看着他,忽而又问:“那如果听不见了,是不是会更不习惯?” 卫航知道他问的是顾辛夷。 雪崩之后,登山队遇上了秦湛一行人,算得上是莫名的缘分吧,秦湛的伙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登山运动员,得益于他的带领,全员才得以获得救援。 这期间,与顾辛夷相处最多的就是秦湛。 队员里除了几人重伤之外,其余都有轻伤,顾辛夷是情况最好的一个,除了手部红肿,其余都相当完好,她和秦湛一起,在秦湛伙伴的指导下,负责为伤员实施初步简单的治疗。 卫航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顾辛夷的不对劲,更没有发现,她已经失聪。 她还总是笑,在大雪天里,她眉梢的红痣就是最灿烂的风景。 唯一能慰藉人心的风景。 卫航听了秦湛的询问,怔了许久,汗珠从他的下巴滴下来,打在地上,他回答说:“不只是不习惯吧,还会很害怕。”他也很害怕,每一个夜里,都会在腿部的剧痛中醒来。 秦湛静默,看向窗外,道:“其实她的情况比你知道的更糟糕,她当时其实已经看不见了。” “是雪盲吗?”卫航问。 “嗯,是雪盲。” 雪盲是一众由于眼睛视网膜受到强光刺激引起暂时性失明的一种症状。雪地对日光的反射率极高,可达到将近95%,直视雪地正如同直视阳光。 这只是暂时性使命,一般休息数天后,视力会自己恢复。 但在雪地行走间,这是极为不便的。 卫航心底一阵酸胀,连带着眼睛也酸胀地厉害:“你怎么知道的?” 秦湛淡淡道:“猜的。”他补充道,“我用手在她眼前晃,她没有一点反应。但她画画的基本功很好,对人体结构图烂熟如心。” 是以,顾辛夷才能为伤员做治疗。 他们聊了许久,大多数时候,秦湛都在安静地听卫航讲述顾辛夷的故事,直到玲玲端着托盘进来,秦湛起身告辞:“你们结婚的时候,也给我发一份请贴吧。” 秦湛将一个u盘送给了卫航,之后不疾不徐地离去。 卫航又想起陆教授同他说过的秦湛的过去,恍然明白秦湛身上的疏离冰冷的气质成因。 秦湛留下的u盘是金属质地,上头浅浅地用激光刻了秦湛的名字,卫航借了玲玲的电脑翻阅其中资料。 只有一篇文章,名为《单基版全固态介观太阳能电池》——卫航的博士论文。 秦湛以他的框架作为基础,从而补全不足,完善思想,其中语言质朴平和,数据严谨,却无一不闪现出秦湛的天才创新。 文章用了秦湛和卫航联合署名。 卫航在前,秦湛在后。这是一种表现著作贡献重要性的排名方式,可卫航自认,秦湛的贡献更大。 这一刻,卫航再不怀疑众人对秦湛的评价——“他是个真正的天才,迟早会在物理学界有所建树”。 因为他的为人,也因为他的严谨。 卫航与秦湛成了好友。 两人通过网络交流,直到一年前,秦湛回国,在一所大学任教。 在蓉城花开的四月,秦湛牵着顾辛夷的手,走到他的面前。 卫航恍然明白秦湛的苦心。 机场播报声音不断响起,一架架飞机随之起飞落地,卫航飘飞的思绪被拉回现实。 顾辛夷的睫毛一直在闪动,眼神惊疑不定,卫航再次看向秦湛,秦湛再次对他摇了摇头。 卫航和玲玲再次同他们告别。 第98节 陆教授走在最前头,率先检票,秦湛紧拉着顾辛夷的手不放。 顾辛夷的听力已经恢复正常,但心里的创伤却未曾被抚平,卫航希望她能再次拾起画笔,秦湛也这样希望。 那是她的梦想,注定要闪闪发光。 * 飞机起飞后,顾辛夷没能像来时候一般睡着。 她一直看着秦湛,目不转睛地看,看他的下巴的弧线,看他娟翘的睫毛,看他阴影里的轮廓,似乎想把秦湛的过去未来都看透。 玲玲说,当年雪崩,是秦湛把卫航背下山。 不经意之间的话语,往往才是真相。 顾辛夷看不破这样的真相。 她摸了摸耳朵后边的纹身,这是她被老顾接回星城之后,医生确诊她右耳永久性失聪后纹上去的。 她还记得纹身师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在手腕上纹了一朵花,声音沙哑性感。 “会有点疼,你能忍耐吗?”纹身师问她。 “能的。”顾辛夷哼声,比这更疼的苦难她已经尝过。 顾辛夷用这样的方式铭记德钦发生的事故,缅怀逝去的向导。而后来她的听力有幸恢复,她也没有将纹身擦除。 窗外飞过的云朵时而稀薄,时而厚重,成云致雨就在对流层发生。 秦湛偏过头来,眼神干净澄澈:“在想什么?” “在想你昨晚喝醉时候的样子。”顾辛夷撒了个小谎。她也分辨不出来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生物学上说,单细胞生物草履虫能够趋利避害,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而更高等级更复杂的人类则更能够审时度势,权衡轻重,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顾辛夷的目的是逃避。 她想和秦湛谈谈过去,却没有足够的勇气。 学委的失败恋情给了她前车之鉴,加深了她内心的恐惧。 而这些恐惧,不过是源于—— 她很喜欢秦湛。 她不知道怎样的喜欢算是爱,但每当秦湛同她说起两人的未来时候,她总是欣喜万分。 美梦成真也莫过于此。 她没有秦湛聪明,不能在他的事业上提供帮助,但她希望世人都能够给予他们祝福。 秦湛眼神闪烁一下,靠近她道:“我喝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顾辛夷思量一阵,给了他一个形容词:“可爱。”她补充道,“那时候的你最可爱了,比现在可爱一百倍。” “所以你对着可爱的我做了什么?”秦湛低语,“是摸了我,还是看了我?”他指着裤子上的拉链。 边上有空乘推着餐车走过,顾辛夷惶惶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却遮掩不住满脸红云。 【表白日记】: 她撒谎的时候,总是刻意瞪大眼睛。 但既然她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总之,她高兴就好。 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控制我的喜怒哀乐。 作者有话要说:  又在陪实验这个小妖精,腰都累断了。 梅里雪山雪崩请勿考据(虽然有真事)。 ☆、第76章 0111 0110 江城的小雨已经下了足足三天,长江水位上涨。 临近清明,雨水是季节的主角,天色灰蒙蒙的,大大小小的建筑被笼在轻纱似的薄雾里。 下飞机后,顾辛夷第一时间去看了丁丁,出发前给丁丁买的零食太多,它还没来得及吃完,见到顾辛夷回来,拖着肥嘟嘟的肚子,凑过去舔顾辛夷的手。 丁丁很懂得讨好人,它希望以后每天顾辛夷都能给它买好吃的。 伍教授养了一窝阿拉斯加雪橇犬,都是毛绒绒的傻大个,见到人进来,也不乱叫,在秦湛和陆教授脚边嗅了嗅,又跑到顾辛夷身边嗅了嗅,昂首挺胸,神气兮兮地甩甩尾巴,几只小狗互相玩着小球。 伍教授的住所同秦湛家规格一致,但装饰更带着田园风格,温馨婉约,茶几上罩了一层格子方布,上头摆着个小瓷瓶,一株康乃馨还带着水珠。格子布有些陈旧了,洗的次数多了就会褪色,小瓷瓶上也隐隐有着裂纹。 这一切营造出了女主人精心打理的氛围。 今晚的晚饭由伍教授全权承包,秦湛告诉她,老伍的手艺特别好,不输给酒店里的大厨。 顾辛夷一点也不怀疑,看伍教授圆圆脸圆圆身子就知道了。 陆教授在沙发上躺着玩开心消消乐,秦湛被招呼去厨房打下手,随着点火倒油,一股香味弥散开来。 顾辛夷听了伍教授的嘱咐,给每一只阿拉斯加犬准备着狗粮。 对一个独身老人来说,这样的一间房过于空旷,是这些小狗陪伴着他,为他的人生添了一丝丝的温暖。伍教授给每一只小狗准备的狗粮都不相同,用了十足的细心。 丁丁虽然有一窝的零食,但它对于好吃的总是来者不拒,吐着舌头,叼着碗,小心翼翼地收下了。收下之后,它还朝四处看看,确定没有兄弟姐妹和它抢食物,丁丁又把小碗藏进了狗窝里,舔着面前的牛奶,惬意地“呜呜”几声。 伍家的沙发还是老旧的样式,杉木挫平,上头涂上红漆,因为年代久远,带着釉色的质感,矮桌上摆着一副照片。 顾辛夷落座时侯刚好瞧见,不禁看了许久。 照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妇,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龄,男人圆圆眼睛有着儒雅的气质,女人剪了学生头,笑容中难掩羞涩。这是一张黑白照片,但二人的举止神情为照片添了喜庆的热闹。 “这是老伍的结婚照。”陆教授道,他不知道何时关闭了手机,同她一起看着照片。 厨房刀具与砧板的碰撞声嗒嗒嗒,偶尔有水声哗啦啦,伴随着爆炒的声响,叫厨房里的人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我妹妹,是不是挺好看的?”陆教授指着照片里的女人,脸上挂了笑容。 顾辛夷端详半晌,认真回答道:“嗯,好看。”是真的好看的,没有色彩的照片里,女人穿着旗袍,面貌秀致,齐耳短发发尾向内侧弯曲,身姿曼妙。陆教授和她的轮廓依稀相仿,血缘是一种神奇的东西。 “我也觉的她挺好看的,读书时候,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老伍这个傻小子。”陆教授呵呵笑,又摸了摸自己银白的头发,“她是真好看啊,只有我们会变老。” 一句话里,多少酸楚在其中。 照片定格了女人的生命,在最美丽的双十年华,只有她的青春永不腐朽。 已经过去好几十年了,伍教授从风华正茂,变成了孤寡老人,陆教授也是一样。 岁月只优待逝者,不曾留恋生者。 顾辛夷沉默着听着陆教授叙述。每一个人身后,都不缺乏自己的故事。只是有的藏得深,有的藏得浅罢了。 “他个臭小子当年还敢给我妹妹写情书,都写一些数学公式,傻不愣登的,不知道我妹妹看不懂啊?”陆教授缓缓道,“后来我妹妹找我给她翻译,这才抓住了这个贼胆包天的小坏蛋。” 顾辛夷想到数学课上,伍教授的必备大讲堂——“浪漫的数学”,不禁点点头:“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就多了去了啊。”陆教授目光悠长,像是飘到了远方,声音也悠悠的,遥远地仿若被风吹过来,“总之啊,两个人相处,彼此之间,信任才是最重要的,好与不好,心里都知道。”他不再谈论过去的故事。 顾辛夷抬头,陆教授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笑,站起身来,去了厨房端碗筷。 夜色合拢,细雨蒙蒙。几人围坐在饭桌上。 伍教授做了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营养健康,他做的菜偏清淡,但卖相极佳,混合着芳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他给每人盛了一碗白米饭,又单独用了一只稍小一些的瓷碗,架着筷子,摆在一旁。这碗饭,是不会有人动用的, 顾辛夷透过米饭蒸腾交织的雾气看着伍教授圆圆的脸。 这时候的他更严肃一些,没了课程上的老小孩模样,庄重肃穆,眼底有淡淡的柔光闪过。 秦湛给她夹了一筷子牛肉,颇有些得意地道:“快尝尝,这可是我做的。” 这是饭桌上唯一一个偏辣的菜,顾辛夷喜欢吃辣。 秦湛对她好与不好,顾辛夷都知道。 * 清明节如期而至,沿袭传统,这是扫墓的日子。 童如楠是江城本地人,假期一早,就收拾了行李,同父母一起返回乡下老家。卫紫趁着假期,和自行车协会的朋友来了一次骑行,从学校开始,绕行江城一周,期间会跨过长江大桥,沿河观光带,领略江城三镇风光。 贾佳离家路途甚远,加上天气时而阴,时而晴,便就待在宿舍整理稿件。她又返回了新闻部,部长念在她上学期的辛苦以及勤勉,没有在意她中途退出新闻部的插曲,但贾佳心里过意不去,嘴上说不出,心里就愈发焦急,对待工作也就愈发认真了起来。她把留长的头发剪短了一些,恢复初见时侯,齐刘海**头的模样。 顾辛夷把她的转变看在眼里,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贾佳再不同炮叔来往了,甚至连话都不说一句,上课时候坐的离炮叔远远的,凡班级活动,只要有炮叔在的场合,她都婉言谢绝,推脱说要事缠身。 这样的疏离,明眼人都能看出问题来,炮叔自然也看出来了。 他堵着贾佳询问过原因,未得结果后又来问顾辛夷,顾辛夷叹了口气,敷衍过去。 女孩的自尊心何其敏感,樊阳初不经意之间的话语给了贾佳致命一击。 像是破碎的镜子,再也圆不回去。 房间里键盘敲击声音不绝,电脑屏幕明明暗暗,在贾佳脸上蒙上一层灰色的光。 顾辛夷拉开椅子,坐在桌前。 去蓉城参加卫航的婚礼耽误了两日半的课程,秦湛已经替她补上来了,但作业还没有做完,她要趁着假期的功夫完成任务。 作业本上慢慢填满方块字,她在写《大学物理》的题目,现在教授的是力学问题。其中一道问题描述的是登山队登山做功,从山脚到山顶的高度未知。 顾辛夷想起了卫航。 她停下笔来,翻开学校的论坛和官网。 卫航是陆教授的学生,离校不久,网络保存的信息能持续到很久以后。 她翻到了卫航的一篇采访稿,在浏览过许多网页之后,上头还附上了卫航的照片—— 同她印象中的一般无二。 只是更加自信,更加英气勃发。 卫航是少年天才,早年跳级,上大学时是全校最小的学生,研究生及博士生都就读于陆教授手下。 第99节 笔者询问他,他的梦想是什么,卫航没有思忖,脱口而出:“我要超越我的导师,成为一名科学家。” 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被人嘲笑,在科大校友的认知里,这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奇。 采访稿在这里戛然而止,笔者奉上了溢美之词,期待卫航有所成就的那一天。 卫航最后没有等到那一天。 他的梦想葬送在了梅里,葬送给了自己。 顾辛夷关闭网页,打开同期博士生名单公示,卫航赫然在列。 他的名字和博士论文并列在一起,备注是退学。 《单基版全固态介观太阳能电池》,卫航被退回修改的文章。 顾辛夷见过这篇报告,在秦湛的办公室里,上头写着秦湛的名字,她当时还看了许久。 她复制了这篇文章的标题,在搜索器内查询,未曾有人发表。 顾辛夷愣住。 她静静地看着屏幕许久,十几分钟后,电脑进入了睡眠模式,一片漆黑。 贾佳拍醒了她。 “月底去不去看电影?有新片上映哦。”贾佳摇了摇手机,上头有图片划过。 “你想去看哪一部?”顾辛夷收拢心神,转身问她。 贾佳鼓了股腮帮子,眉头皱起来,纠结片刻后言道:“要不去看《左耳》吧,我初中的时候还看过原著小说呢,当时躲在被窝里看,后来哭得不要不要的。好歹是原著粉,要支持一下。”她又道,“诶,对了,你看过这部小说吗?” 顾辛夷摇头,又不再言语。 贾佳见她似乎兴致不大,便歇了心思,找寻别的伙伴去了。 顾辛夷带了一把伞出门,去往图书馆借了这本书来看,借书回来的路上,刚巧又下起了雨,她撑开伞,走过一个一个水坑。 当天夜里,顾辛夷看完了这本书,或许是感同身受,她和初中时候的贾佳一样,哭的不要不要的。 落地窗外的雨声潇潇,盖住了她浅浅的呜咽声。 * 四月二十四日,《左耳》同名电影全国上映,收获票房四亿。 每天的微博新闻都会更新有关电影的最新消息,顾辛夷在电影下线的前一天,网上预订了两张票,一张给她,一张给秦湛。 傍晚,秦湛牵着丁丁和她一起散步。 已经过了谷雨,天朗气清。谷雨分为三侯:“第一侯萍始生;第二侯乌鸠拂其羽;第三侯戴胜降于桑”,这意味着寒潮天气基本结束,气温回升加快,正是庄家生长的最佳时节,科大的梧桐树也在这时候肆无忌惮地吸收着养分,生发枝桠。 丁丁的发情期在零食的供养下结束,小肚子又肥了一圈。为它的健康考虑,顾辛夷有意识地克扣它的口粮,这让丁丁最近总不待见她。 连日来的小雨天气结束,地面干燥,丁丁缩成一团,缠着秦湛给他买好吃的。 秦湛看了看顾辛夷的眼色,摸了摸鼻子,没有拿出钱包的意思。丁丁遂而摊在了草地上,不肯动弹。 顾辛夷看着它装死的模样笑,秦湛握着她的手不理睬丁丁。 天际有霞光,演化出斑斓景象。 顾辛夷深吸一口气,道:“能陪我去看电影吗?就明晚,我票都买好了。”言罢,她望向天际线。 她的心怦怦直跳,几乎要跳出胸膛。 她花费了许多勇气,才将邀请说出。 “什么电影?” “《左耳》。” 秦湛摩挲着她的手腕,隔了一阵后,应声道:“好。” 他回答地干脆,顾辛夷却起了迟疑:“你不是不看爱情片吗?”秦湛曾说,看爱情片是花钱骗自己,看恐怖片是花钱吓自己,都划不来。 “你要知道,看电影和陪女朋友看电影,完全是两码事。”秦湛理所当然地回答。 顾辛夷:“……” 次日五点半,用过晚饭后,秦湛开车带着她去电影院。 一路上,顾辛夷的手出了许多汗,都是冷的。 她努力不让秦湛看出破绽来,笑着去取票,秦湛给她买了一个大桶的爆米花套餐。 《左耳》讲述的是左耳失聪女孩的青春故事,青春里总是带着笑和泪。 顾辛夷咬了一颗爆米花,偏过头看秦湛的脸。 电影屏幕映射出来的光线明亮,秦湛看得很认真,长长的睫毛时不时上下闪动。顾辛夷看得呆住,直到爆米花在口中化开,她才回过神。 影片是标准时长,顾辛夷一直等待着片尾滚动的工作人员名单放映完,才和秦湛走出了影院。 走出影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商业街灯火通明。 在走过两个路口后,顾辛夷停下脚步。 周遭有喷泉随着音乐舞动,繁华热闹。 “我的耳朵其实也曾经听不见过。”顾辛夷道,“是右耳,后来痊愈,但我不知道会不会复发。”她转过身,背对他,“秦湛,你介意吗?” 音乐声音在这一刻静下去,世界仿佛只有她和秦湛,她等着秦湛的回答,像是在等待死神的宣判。 “不介意。”秦湛从后面拥住她,“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的甜言蜜语,只说给你的左耳听。” 他亲吻上顾辛夷耳后的纹身,“要听我的故事吗?” 【表白日记】: 想要和她坦诚相待。 或者是,坦陈相待。 作者有话要说:  敲黑板!重头戏来了啊 《工科生表白指南》临近尾声,照例开新文预收,嗷,各位爱妃请多多支持哦,谢谢~点开作者专栏就能看见哦,题目文案都暂定,么么哒 ☆、第77章 0111 0111 秦湛亲吻上她耳后的纹身:“要听我的故事吗?” 四月底的风带着温和,恰如他的语调宁静。广场上喷泉涌出的水花溅落在地上,散落开来,打湿行人的鞋。有情侣在水幕前合影,各自比出半边爱心,然后合成一个。 顾辛夷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握住了秦湛环着她腰际的手。 秦湛的手一直是热的,而她的很凉,根据热学定律,热量通过接触发生转移。 霓虹灯明明灭灭,构造出绮丽的图案。 顾辛夷突然一下就释然了,胸口的大石头恍然之间落地,一丝阴霾被秦湛手心的温度蒸腾挥发,消失不见。 “会是个很长的故事吗?”顾辛夷问。 附近有一家人从长椅上离开,秦湛拉着她顺势坐下:“你想听长一点的,还是短一点的?” “那就长一点的吧,我想听你说说话。”顾辛夷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干净的气息。 秦湛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组织话语。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从头和她说起。那些飘远的记忆已经化成荒原,寸草不生的寂寥里,甚至听不见一声跫音。 确确实实,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秦湛出生在一个并不美好的家庭,这样的不美好,来源于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 他的父母由于利益结合,父亲接手家族事业,是一名成功的商人,母亲则是著名科学家的女儿。一个想拿到研发专利,一个想嫁入豪门,二者一拍即合。 新婚之后,互相利用的两人也确确实实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如此,才有了秦湛。但面子工程始终是容易破碎的,随着秦湛母亲的怀孕,愈来愈多的摩擦产生,最后婚姻走向坟墓。 但他们是不可能离婚的。 秦湛的父亲是出于企业形象的考虑,而母亲则放不下生活的优渥。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过如此。 他们保持着恩爱夫妻的形象,但人前有多少的风光,人后就有多少的苦涩。 秦湛就是在这样不被期待的情况下,降临到世间。 他出生时候,正好赶上爷爷的六十大寿,家里的流水席摆了整整十天,来往的宾客用了最多的溢美之词来称赞他的福气,一份份礼物上都写着对他的祝福。 出生后,他没有尝过一滴母乳,甫一出院,便被送往了爷爷身边,美其名曰是害怕老爷子一人生活,难免孤独。 生活给予他唯一的温暖,来自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秦湛说话很早,开口说的第一个名词是爷爷,爷爷当时就笑,把他抱起来,在他脸上亲,眼泪都掉了出来,又哄着秦湛喊爸爸妈妈,但他没有喊出口,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 在他懵懂的岁月里,没有这两个人出现。 在秦湛学会走路后,父母把他重新带回身边教养。 血脉有时候真的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就流淌在身体里,牵动着思维。秦湛喊了爸爸妈妈,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 他的父母很欣喜,把他抱在怀里不肯撒手。秦湛环住了父亲的脖子,他想,父亲比爷爷要有力气,能一直抱着他不放。 大抵是新奇,又或许是愧疚,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在他面前扮演着设定好的形象,对他照顾有加,可日子久了,这戏也演不下去了。父亲忙于工作,很少返家,母亲忙于交际,早上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门,晚上在十二点钟声响起之后,迷迷糊糊地归家。 他的童年,就在高跟鞋滴滴答答的声响中,悄然流逝。大大的空旷的别墅里,母亲晨间的香水味道和夜里的酒精味道弥散在空气中,这让他知道也铭记,还有一个人同他住在一起。 父母在他五岁的时候爆发一场大争吵,主题是出轨。 母亲很担心她的地位被撼动,颇有些歇斯底里,父亲则冷眼旁观,最后承诺母亲,他会保证她的权利:“我们之间,只是交易,不是爱情。我会按照合同履行义务。” 秦湛穿着睡衣站在楼梯上,他们的吵闹声太大,把他吵醒,他想了很久,蹲在一边的绿植旁,借由宽大的叶片作为掩体。 这是他第一次听闻“爱情”这个名词,陌生地仿佛上头结了一层冰霜。 母亲愤恨之余打破了许多器具,连同秦湛的玩具一起,在与地面碰撞的刹那,发出清脆的响声。 秦湛暗暗回了房间。 那天夜里很热闹,是中秋,天上月亮大大圆圆,光华泠泠。别墅区里许多人家办起了派对,灯火透过窗户和茂盛的树木的遮挡,让他瞧见。他就趴在阳台上看,看了许久,天边还升起了孔明灯,明亮得像是另一个月亮。 秦湛很羡慕。 父母争吵过后再也无心照拂他,他再次被送回爷爷身边。 第100节 这让秦湛很高兴,甚至觉得天气都变得晴朗了。 爷爷教导他念书,教导他做人,教导他认识节气变化,教导他领略山河风光。 爷爷没有过多的和他解释,只是每年会带着他旅行。 在他十二岁之前的岁月里,他就同这位老人一起,从南方走到北方,从春季走到冬季,看过许许多多的人,见过许许多多的事,也游赏过绮丽美景,壮丽河山。 去的地方多了,秦湛也就知道的多了,他开始明白,不是每一对夫妻都会恩爱,也并不是每一对父母都会对自己的孩子倾注全部的爱。很幸运的是,他还有一个爱他的老人。 十二岁那年的四月,爷爷带他去云南香格里拉,拜访神秘的雪山,进而入藏,瞻仰布达拉宫。 在丽江的酒店入住时,店主告诉他们:“若能等到云雾退散,看到霞光掩映中的梅里十三峰,会幸运一整年。”这是香格里拉的传言,每一个藏民都很相信,秦湛的爷爷也很相信,于是他想带秦湛去看山。 酒店离荒凉贫困的山区很远,站在突起的山坳上远眺,梅里雪山始终被云雾遮挡,白茫茫一片。 秦湛不想去看,他不相信这样的传闻,因为他从未被幸运女神眷顾。 但爷爷很期待,皱纹密布的脸上甚至泛起了红润,眼神里闪着光芒。 爷爷找了一名有经验的导游,带着他们去看雪山。 沿途经过214国道,这是滇藏公路的一条,建设过程中花费人力物力庞大。 车子停在飞来寺,这里距离德钦县城约有8公里,正对着梅里雪山主峰卡瓦博格峰。这是观看梅里雪山的绝佳位置,也是摄影爱好者拍摄日照金山的理想平台。 这时候还是夜色朦胧,天际的启明星悬于高空。 导游开着车灯,由于空气清新,灯光照射不出一丝的灰尘。趁着等待日出的功夫,导游和他们介绍起太子十三峰,从山峰名字到其中传言,一项项娓娓道来。 导游讲到1991年1月4日,17名中日联合登山队队员在攀登梅里雪山过程中不幸遇难的故事,海拔六千七百米四十米的主峰夺取了经验丰富的登山运动员的性命,这为本就传奇的雪山添上了一丝神秘的气息。藏民们也就愈加信奉自己的神山,之后出台政策,出于宗教保护,梅里雪山主峰禁止攀登。卡瓦博格峰成为了一座无人登顶的处女峰。 导游把登山队员遇难的过程描绘地很是生动,讲到危险之处,更是压低了声音。 秦湛并没有多大兴趣,转身打开车门,下车。 这一年里,他和爷爷很幸运地看到了云雾退散,日出时分,金色的光芒遍洒雪峰,白雪又将光线反射回天际,交织成为一幅动人的景象。 但神山并没有按照传说,赐予他该有的幸运。 从布达拉宫返回京城,爷爷患病住院,他被父母送往美国求学。 这是一家人极其罕见的意见统一。 外公是一位科学家,早年间也曾留洋,自然希望秦湛能学有所成,将来回到祖国;爷爷则希望他能够在自由的无压迫的环境中成长。 秦湛在医院里看过爷爷之后,只身横跨太平洋,去向彼岸。 秦湛去看爷爷的时候,爷爷没有苏醒,鼻腔中插着呼吸管,手指无意识地低垂。他头上的白发已经很多了,稀稀疏疏地散落在蓝白条纹的枕头上,脸上皱纹愈发深了,像是伤痕累累的树皮。 他就像是一棵树,经历过寒暑易节,岁月轮回,终于要枯萎了。秦湛这样想。 去往美国求学并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对秦湛来说是这样。 周遭的每一张面孔都写满了陌生,就连食物也变得面目全非。 但他很努力地在学习,因为每天晚上,他会和爷爷打上一个电话,告诉爷爷,他变得有多么优秀。越洋电话像是一条线,一头系着他,一头系着他爷爷,似乎只是听见彼此的呼吸,就会觉得慰藉。 这时候他开始感谢父母,给了他一颗相当聪慧的大脑,他很快从一众学生中脱颖而出,甚至在典礼上,代表全体学生发言。也就在中学时代,他开始研究物理,物理让他知道,一切事物,都有迹可循。外壳在变,但核心不变。 十五岁那年,秦湛又一次在春节返家,一家人会在这时候聚在一起。 同往年一样,他们会拍一张全家福,洗出来后,每人都有一份。 爷爷在秦湛的照片背后写上了“新年快乐”几个字,并和他一起上街,买了一个相框。 爷爷的精神状态超乎寻常的好,嗓门都变得大声了,但这不过是回光返照。 这一年冬天最冷的时候,爷爷离开人间。 秦湛刚好十五岁,爷爷就刚好七十五岁,他们生于同一天,注定是要成为一家人的。 秦湛在那一天,流了一晚上的眼泪。 律师接受委托,宣布遗嘱,秦湛得到了全部,从名下房产到古董文物,以及总公司的股份。 这个老人把他一生奋斗所得的财富转让给了孙子。 母亲忽然对他嘘寒问暖,父亲开始劝说他回国读书,之后接手他的事业。 秦湛觉得很可笑。 他在大年初十的夜晚再度离开。这是爷爷给他看好的日子,黄历上说,初十宜远行。 这一次,他只带走了一个相框,照片上是笑意融融的一家人。 他在登机的时候也看到了天上的月亮,还没到满月,但月色也是明媚的。秦湛却觉得孤独感恍然之间袭来,日后,就再也没有人会陪伴他,和他打电话了,隔着广袤无垠的太平洋,两块土地上,唯一相同的就是天上的月亮了。 回到美国后,他辞去了家里的管家,换了一套公寓,过上了一个人的生活。 他变得更努力,用大部头的书籍麻痹自己,图书馆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因为那里不会有人说话。 他的记忆从此变成了黑白,像是原野被冰川覆盖,一夕之间,物种灭绝。 有得必有失。 得益于他心无旁骛的学习,十八岁那年,他参加全美科技大赛,获得头名,评委中不乏享有盛名的专家学者,其中一名更是功绩赫赫,是当今物理学界的高山。 秦湛写了一封长信给这位评委,评委破格收他为研究生。这一下,省去了他四年大学的光阴蹉跎。 众人纷纷对他祝福,甚至连久未练习的父母都表示了自己的喜悦,当然,他们更多的觉得,有这样一个儿子,又可以给他们带来一笔面子上的财富。 秦湛在晚上放了一盏孔明灯,在郊区放的,孔明灯飘飘摇摇地升上去,光圈慢慢变小,最后消失不见。 他回去之后打了一个越洋电话,打给爷爷,对面显示是空号,他就听着嘟嘟的声音入眠。 十八岁之后他开始喝酒,玩起了赛车,风驰电掣的速度让他能在一瞬间抽离现实。 他把爷爷给他的财富封存,转而自力更生。 他的爷爷也是在这一年开始,白手起家,一点点积攒起身家。 秦湛想像爷爷一样。 来钱的方法有许多,但秦湛最喜欢的是□□拳。赢一场,可以得三十万美金。 遇上卫航的时候,他才从地下赌场出来,脸上落下的伤口还没有好全。 卫航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身上有和煦的阳光,和大多数中国小孩一样,他生活的环境很温暖,享尽父母宠爱。 那时候秦湛已经从mit博士毕业,留校成为讲师,但因为论文够多够精,也能够在教授席位上博得一座。 卫航请他来点评,秦湛自然是没好气的,一通贬低,算是内心的一点小阴暗吧。 交流会结束,秦湛正好是悠闲的时候,正好是四月,距离上次看到梅里雪山过了十年。 秦湛想再走一遭香格里拉。 这一去,他等来了十年前神山卡瓦博格峰没有赐予他的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也还没有那么快完结,至少要写个求婚啊,睡觉觉可是都已经写好了。 当然,开车也是会有的,真的开一波。 嗷,明天故事继续 ☆、第78章 0111 1000 梅里雪山位于云南德钦县东北部十公里处,是滇藏界山。它处于世界闻名的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三江并流”地区,北连西藏阿东格尼山,南与碧罗雪山相接,平均海拔在六千米以上的山有十三做,并称为“太子十三峰”。 远眺雪山的时候,秦湛这么和同伴介绍。 已经过去十年,记忆都褪去了痕迹,可导游当年在车上说过的介绍,秦湛一点也没有忘却。他还记得那天天光熹微,导游开着车灯,爷爷认认真真地倾听。偶尔吹来的风里夹杂着晶莹的雪片,簌簌地堆积在飞来寺的斗拱飞檐上。 同伴有两人,是他赛车时候认识的,听闻雪山遇难传说,便也兴致勃勃同他一起上路,其中一人更是一名专业的登山运动员。按照十年前的路线,秦湛决定先至丽江再走雪山,最后入藏,行至布达拉宫返程。 落脚丽江不久,他几经辗转,找寻到了当年的导游。 导游已经不再带人进入香格里拉游赏了,他的儿子开了一家民宿,导游就帮儿子照看生意,他熟悉德钦路线,又颇善言谈,每一个入住的旅客都会被他诉说的传说不自觉吸引。 民宿的外头挂着大红灯笼,都是纸糊的,一盏盏接连着垂在门楹旁,衬得木质小楼古朴雅致。 跨过门槛,正对面的墙上挂着照片,都是导游历年间照下的,秦湛顺着时间坐标往后找,导游记录下了十年前的日照金山胜景。 正巧来了一批年轻的旅客办理了入住手续,由出示的学生证可以看出,这是一众大学生,叽叽喳喳地围着导游询问,导游也乐意和他们说话。 多少时光过去,藏民口中代代相传的故事依旧没有改变,导游又说道:“来参拜雪山的人相信,若能等到云雾退散,看到霞光掩映中的梅里十三峰,会幸运一整年……” 秦湛就倚靠在门口静静地听着。 有学生疑惑,指着墙上大片排开的日照金山照片,问:“那大伯,您每一年都看到了雪山,岂不是每一年都超级幸运?” 导游听闻就哈哈笑起来,身下的椅子都在动摇:“是啊,每一年都很幸运,第一年看到雪山,我妻子就怀孕了,后来我就专门带人去看山,日子就越过越红火了。”他没有隐瞒自己的发家史,倒是格外诚实,“现在我不去看雪山了,年纪大了,也不好上去,不过我儿子每个月都会去德钦一次,去等日照雪山。你们要是愿意等,过个一星期,我儿子就会开车过去,到时候你们可以搭他的顺风车。” 藏民们大多淳朴,导游就算是开店做生意了,也还是记着送人家人情。 学生们一行正好四人,面对这样的一份惊喜,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不过是等待一个星期,这时间可以游赏丽江风光。 人群里又有人问道:“那大伯,哪次看雪山让你印象最深刻?” “印象最深刻?”导游扶着椅子,思量起来,“应该是十年前吧,大概是四月的时候。也就是这时节。” 秦湛陡然直起了身子,插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收紧。 导游看着照片恍恍惚惚:“我当年陪着一对爷孙,去飞来寺观景台,其实也不只是他们两个人,还有一群保镖,一个个跟拍香港大片似的,穿黑西装,我的车坐不下那么多客,还特意想去借别人的车,那个老爷子就说不用,保镖自己解决。好家伙,后来我就开着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后头跟了一行威风的黑轿车,别提多带劲了。” 说到这里,学生们哄然大笑起来,导游老脸也红彤彤的,接着话茬说下去:“其实云南四月多雨,滇藏边际也都是水雾,凭借我多年的经验,那时候是很难看见日照金山的,但我也不能明说,只是说有缘人才能等到。那对爷孙里,爷爷很相信这话,小的就不相信了,不过那个小男孩长得好看,白白净净的,不喜欢笑,小大人一般。后来上了山,我们在车里等着,日出就到了,那个小男孩下车刚好瞧见,不过他爷爷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因为那时候他正巧叫人给他孙子拿一件外套,就晃了神,一回头的功夫,云雾就合拢了,也就看不见雪山了。”导游唏嘘,“所以后来我就愈发相信我们神山有灵,只能叫该看见的人看见。” 秦湛僵在了原地。 有风吹来,拂动红色的灯笼,木质的门被吹得吱呀吱呀地叫唤,却唤不醒秦湛的神魂。 原来当年只有他一个人等到了,爷爷没有。 他到了如今,才明白。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学生们听故事听得入迷。 “后来啊,其实我很担心,他们会不给我付工钱,因为毕竟那位老人没有看见雪山,加上他们人多,我也不敢挑明,等我开车原路送他们下山,小男孩的爷爷把钱给了我,是我该得的十倍。”导游左右手食指伸长,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十”字, “他说,他这是最后一次带他的孙子出来旅游了,以后就不能陪他的乖孙了,所以只要他的孙子瞧见了,就是他也瞧见了。他说话的时候还咳嗽了,我猜,他的身体也不好了。我靠着这笔多来的钱,买了供奉送给梅里十三峰,又加上我自己的积蓄,买了一辆更好一点的车,慢慢就过上了现在的日子,说来也很怪,从那以后,只要我带人上山,每每都能看到日照金山,大概是神山真的接受了我的供奉吧。” 故事说完了,天色也已经沉了。 第101节 学生们热热闹闹地散开,只留下门口的秦湛和坐在椅子上看云朵的导游。 “您好,是要住宿吗?请问有没有预约?”导游迎上来问秦湛。 秦湛垂着眼眸,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只是路过,偶然听到了您说故事。”他退后一步,很有礼貌地点头致意,“我该告辞了。” 从导游口中,他机缘巧合地得到了一切的答案。 十二岁那年,他无奈出国,其实是爷爷早已下定的决心。 他走之前,导游送了他一副自制的地图,描绘着去往香格里拉的路线,并将沿线美景和注意事项全部标出。 秦湛看了导游好几眼,导游已经老了,脸上有斑点,高原的环境让他的皮肤干涸,他从一个中年,变成了一位短小精悍的老者了。 没有人能逃过岁月的镰刀,他的爷爷不能,导游也不能,只有去往梅里的路线,数十年不曾有一丝一毫地改变。 隔日,秦湛就和友人踏上了这条路。 几日里,气温不断攀升,常年路面附有冰霜的214国道都变得干燥,周遭浅薄的冰层融化,雪水渗入地底,日头高挂。 有登山专长的朋友说,这不是一个好天气,但如果运气够好,这就是最好的天气。 秦湛听得迷迷糊糊,但无论运气好与不好,他都是一定要上山的,十年前,爷爷因为身体原因,未曾踏足雪山范围一步,这是他们祖孙二人共同的遗憾。 行至飞来寺,游人众多,飞来寺不再仅仅是个寺庙,更像是一座小型的集散小镇,游客络绎不绝,秦湛被堵在路上近一个小时。 这一次,他没有看到雪山,云雾像是一层面纱。 大概是他对神山不够敬畏吧,秦湛想。 进入德钦是在夜里,他们将车停在了飞来寺,徒步前往雨崩村下。 雨崩村分为上下村,上村可以通往攀登卡瓦博格的中日联合登山大本营,下村通往雨崩神瀑。这里的村民维持了几百年来农耕畜牧的传统生活方式,木质结构的平房,用膳食搭建庭院的围栏,悠然行走于土石路上的牛羊和骡马,无不彰显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祥和安宁。 同秦湛一起来的两人对这里充满了好奇,这是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罕见的景观,中国原始的生产生活也让外国人疑惑。 但秦湛却没有过多的心思和他们解释,他看向对面屹立的卡瓦博格峰,心中恍然有风起云涌。 雨崩村不适合露营,过低的气温甚至将人活生生冻死在夜里,呼叫都没来得及喊出口。 因此,他们一行人在村民家中住下了。 待到清晨浓雾四起,秦湛又背着行囊上路。 雪崩来临之前,他们已经走过了雨崩神瀑。 高山上日朗云清,为了避免眼睛受到刺激,秦湛听从登山员朋友的告诫,戴上了防护眼镜。 融化的雪水一部分汇聚起来,流向悬崖,形成瀑布,一部分渗入雪下。 秦湛不再向前行走。 冰的密度与水不同,同样的元素,同样的化学式,但受力能力也截然不同。 登山员朋友听闻解释后,也停下来,他想到的是更大的灾难。 凭借经验,他们沿着山脊行走,并在附近挖出了洞穴,躲藏进去,并在每人身上都系了一条红色的布条。 大片的积雪滚落下来之前,秦湛最后做了大声警告“雪崩”,再多躲进了洞内。 这个洞保全住了三人的性命,甚至除了略有狼狈之外,他们不曾有一丝的不适,山脊线的陡峭让积雪无法堆积,但下山的路已经被封锁,平坦的地带都有可能是雪崩的陷阱,稍不留神就会塌陷。 他们带去的食物依旧充足,在经历一天一夜的等待和补给后,选择了下山。 这一天一夜里,陆陆续续有新的雪崩发生,直到后半夜才止住了趋势,气温在急剧下降,下山是唯一的选择。 秦湛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最为灵活,身手也最好,登山员朋友走在最前头,他经验丰富,适合带路。 雪地里红色是十分醒目的颜色,秦湛身上的登山服是,红布带是,血,也是。 秦湛看到了远远走来的一行人,身上有或多或少的血迹,互相搀扶着走着。大灾面前是没有国界的,登山员朋友比他更热心地主动上去支援,对方的队长懂得英文,在交谈过后,秦湛被分配去给伤员做简单治疗。 他是打过黑拳的,身上会有大大小小的创伤,都说久病成医,他也算是一个医生了。 那日里风雪弥漫,像是粉尘遮住前路,莽莽冰川开裂,张开血盆大口。 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次看见了顾辛夷。 她是这支队伍里年龄最小的,还是个女孩,在灾难肆意践踏时候还能保持镇定,很不容易。 大抵是听见了身边的动静,顾辛夷抬起头来看他。 源于本能的自我保护,秦湛在外从不过多自我介绍,这一次也一样,他只是告诉顾辛夷,他也是登山的游客,现在有义务来帮助她们。 由于先前为了提醒旁人,大喊“雪崩”,秦湛的嗓子已经哑了,在风雪里听来失了真切,顾辛夷也没有在意,将队友的情况告知。 秦湛替伤员做了处理,止住了伤口处的血流。 顾辛夷抬起头来对着他笑,秦湛这才发现,这个小女孩长得极其貌美,像是传说中的雪女,皮肤晶莹白皙,眉梢的一粒红痣仿佛汇聚了晨曦的金光。 他向顾辛夷询问队伍遇难过程,她看起来,大概是整支队伍里,最健全也是神志最清醒的人了。 顾辛夷用了最少的语言告诉他最多的情况,谈到向导逝世,她不免低落,但只是一小会,便又收敛神色。 风雪愈发大,致使无法行路,一队人找了稳固的山石作为掩体,秦湛和顾辛夷留下照顾伤者,登山员和另外一位友人以及队长前去探寻路况。 秦湛在伤者里找到了卫航。 失去意识迷迷糊糊的卫航,卫航倒能认得出他来,甚至还有力气瞪他。 卫航伤势极重,右腿被滚落山雪压住,几小时后才得到救助,但神经以及血管在极度深寒情况下,已经开始坏死,在这样的情况下,卫航还发了低烧。 同交流会上做发言的意气风发的青年模样截然不同。 顾辛夷用树枝替卫航醉了临时固定,减少患肢的活动,避免二次损伤。 “他的腿好不了了。”秦湛这么和顾辛夷说,“只能截肢保命。” 顾辛夷异常安静,不像个十五岁的姑娘,她点头道:“我知道,但你可以先不要告诉他吗?” “为什么?” “因为他还要回去见爸爸妈妈。他不可以没有希望。”顾辛夷说得很小声,从呼啸的山风里传来,像是在对自己说这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智齿发炎,在医院挂水,没有更新,再次抱歉。 先换上一更,二更可能要接近十二点,这几章是连在一起的,中途没有表白日记。 再次不要脸地求预收睡觉觉的新文,暂定名字是《上心》,戳开睡觉觉专栏可以看见。 比心,爱你们哦 ☆、第79章 0111 1001 梅里雪山数百里延绵的雪岭雪峰,占去德钦县34.5%的面积,而主峰卡瓦博格峰更是以其巍峨壮丽,美丽莫测闻名于世。但这样的美丽,轻而易举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像是绝美面具下的死神,持着镰刀,拖着锁链,世界从此消亡无声。 卫航就处在死亡的边缘。 秦湛不希望看到卫航也离开,这会加重他的罪孽,毕竟卫航是因为他才来到德钦散心。 登山队里都是普通游客,徒步行走背不了多少物品,秦湛和朋友此时的物资成了救命稻草。 秦湛给每一个队员分了干粮,都是压缩品,不好吃,但胜在热量足,最后才分到顾辛夷手上。将饼干递给顾辛夷时,顾辛夷手部颤抖,食物全撒在了地上,她摸索着,一块块捡起来吃掉了。 地上的雪沾了一些血迹,有些脏,秦湛以为,像她这样娇生惯养的小女孩是会嫌弃的,但顾辛夷没有,她视这些饼干为珍宝,一点残渣也没有留下。 秦湛看了她好几眼,心里有些疑虑。 在卫航低烧不止的同时,队里另一位患者情况也非常不好。 是一对夫妻,双双肋骨折断,丈夫昏迷不醒,妻子呼吸困难。 顾辛夷叫队友用吸管插入妻子的喉咙,女人喉头有痰淤积,众人嘴上不说,心里是不愿意的,顾辛夷把痰吸了出来。 身边有人轻声告诉他,发生雪崩时候,顾辛夷是第一个清醒的,卫航是她救下的,还有这对夫妻也是,她还把逝去的向导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将他埋在雪里,立下了一块简易的墓碑,希望上山寻觅的人能够将向导也一并带回。她剪开了红色毛衣,用毛线做标记,希望能够不在雪地里迷失。卫航能在腿部坏死情况下不掉队,有一大半都来自于顾辛夷的坚持。 “小姑娘心肠好,雪山都不舍得让她受伤。”这位伤者伤到了手臂,语气里不知道是夸赞还是其他。 秦湛又看向顾辛夷,她眉梢的红痣在雪地里慢慢扩散成了火苗。 待到暴风雪渐小,秦湛的友人连同队长一起返回,一行人重新上路。 秦湛背着卫航,踩在雪地里的每一步都觉得很沉重。 杭州来的夫妇被他们放在简易的木板车上,几个人一起拖着木板车前进,顾辛夷也在拖车。 其中一个队员抱怨生活太艰难,好不容易来旅个游还碰上这样的天灾。 慢慢有人开始附和,到了这份上,大家都开始想放弃。 前头还是白茫茫一片,后头是交叠的脚印,深深浅浅,一条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尽头,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救助。迷茫和无助在灾难过后冲击着人们的心灵,防线一推再推。 人心本就是一座特洛伊城。 一旦城内人心生歹念,联邦就会破损,固若金汤的城池会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秦湛看向顾辛夷,她没有开口抱怨,只是一直往前走着。 她有着极其强烈的求生的**,这种**促使她没有轻言放弃。 鬼使神差地,秦湛把手放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没有人察觉这样的小动作,包括顾辛夷自己都没有察觉,秦湛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她患上了雪盲,秦湛将自己的护目镜给她,她抱歉地笑笑,没有接受。这样的笑容很灿烂,如果眼神能够集中会更有光彩。 两日来的不眠让顾辛夷的病来得比别人更快,她开始恶心干呕,困意占据了她的精神。 但她不能入眠,意识层面的昏睡会让她再也醒不过来。 “顾辛夷,我们聊聊天吧。”秦湛和她说。 这时候暴风雪已经彻底停下,天上重新挂了太阳,天空像是被洗过一样,蓝得像是一颗值得传世的宝石。 顾辛夷被队长搀扶着走,小声地回应:“聊什么呢?” 秦湛尽可能多得让她说话,从父母说到朋友,从过去说到未来,说到对爱情的憧憬,说到千篇一律的梦想。 她已经开始混沌了,条理不清晰,秦湛还是很耐心地听。 “我想要一个爱护我的男朋友,希望他能用很浪漫的方式,每天都说一次我爱你。”“我有男朋友老顾一定会哭的。”“我相当一个画家,给我爸妈画一幅婚纱照。” 冰雪从人体汲取温度,体力和热量都急速流失,不断有人哭泣,不断有人崩溃,但路必须得走下去。 第102节 行至中日登山大本营处,他们等来了救援,直升机带着他们跨过皑皑白雪覆盖的高山。 医疗人员将卫航从他的背上扶下来,给了他一张狭小的病床,秦湛得到了一张椅子。 下了飞机,秦湛被送往急救中心救治,顾辛夷被护士推着在他面前晃过。 她脸色苍白如雪,脸颊消瘦,浓密的睫毛卷起,像是一直折翼的蝴蝶。 次日凌晨,他已经复原,穿了救助站赠送的棉衣去病房看顾辛夷。护士没有拦着他,并告诉他,由于患者求生意识非常强烈,情况好转很快,但多日疲劳让她一直昏睡。 护士大概以为他是顾辛夷的亲属,便把她身上的物品交给他整理。 这些物品不多,一个空了的药箱,一幅画,还有一块白色的染上了血迹的哈达。 照旁人描述来看,顾辛夷上山之前只带了必备的水和零食,登山队只想看看被各地藏民推崇的雨崩神瀑就返程,这些水和零食在路上已经被消耗掉。 秦湛把画展开来看,是一位中年男子,约莫三十岁,捧着哈达向人群走来。 这应该就是遇难的向导了。 秦湛又把哈达捧起来,上头有血凝成的字迹——“雨崩神瀑南侧,2011年4月26日,启明星升至中空。”她记录下来了向导去世的时间,并记录了埋骨之地。 救助中心有一架更大的直升飞机停驻,护士急急忙忙进来替顾辛夷收拾,将病床推了出去。 秦湛也跟出去看。来人是一位风尘仆仆的男子,眼睛地下一片乌青,秦湛第一眼就认出,这是顾辛夷的父亲——他们的眉毛长得很像,浓密乌黑,长在顾辛夷脸上,是凌然的冷艳,长在她父亲脸上,是刚硬顽强。 顾辛夷的父亲将她带走,甚至来不及和人道谢,秦湛想,她的父母一定很爱她。 恰好是救助中心军人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秦湛主动帮这架直升飞机做起飞引导。 灾难过去后,梅里雪山群归于沉寂,雪霁天晴,熏得人暖融融的。 秦湛看着这架飞机飞远,跨越雨崩村上村的天空,在崇山峻岭中消失不见。 他回到病房,将顾辛夷留下的东西转交给警方。 梅里雪山位于横断山脉中,氖焙奏响的横断山脉像一条大通道,来自印度洋的暖湿气流沿其峡谷通道可以渗入山中,病床运动由此加快,天气变暖后,冰川海拔较低的部位开始迅速融化,失去老顾的支撑后,高出冰川长长大片大片地坠落下来,而更高处的冰即使没有塌陷,实际上也在发生变化,会向下移动。冰川不断地运动变化使冰层非常不稳定,就很容易发生雪崩。 同他一起来香格里拉的友人身体已痊愈,兴致勃勃地和他解释雪崩成因,秦湛没有心思去听。 无论是天灾还是**,都已经发生了。 卫航低烧消下去,只是那对杭州来的夫妻情况依旧很糟糕。 在冰雪里昏迷过长,丈夫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很大。 秦湛和友人在救助中心观察三天后允许自行离开,离开前,他在病房里和卫航一起接受当地警官的事故调查。 “一死九重伤。”警官做了笔录后这么告诉他们。 “只有八个重伤。”卫航笃定,他已经得知自己的情况,能平静面对已经很不容易了。 警官看了他们许久,叹了口气道:“是九个,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听不见了。” 这句解释像是划破空气一般袭来,利刃在秦湛心底切出伤疤。 窗外琼琼雪华,远处银装素裹的世界美不胜收,近处雨崩村牛羊依旧悠闲踱步,炊烟袅袅上升。 秦湛沉默了很久,在警官走出房间后,他跟上去询问:“那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自己知道吗?” “知道。”警官回答,“她耳朵遭受气流冲击,很疼,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清醒过来。” 秦湛这时候想起顾辛夷说过的话来——“因为他还要回去见爸爸妈妈。他不可以没有希望。” 他现在好像懂得了。 两日的行走,她要面对的不只是暂时的失明,更有永久性的失聪。 他突然就落下泪来。 一滴一滴地打在水泥地板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了。 从香格里拉出来后,他回到了丽江,再次去了导游儿子开的民宿。 民宿上的灯笼换了一茬,上头画了些符文,晴天里格外明媚。 大学生们纷纷收拾行囊和导游告辞和道谢。 按照计划,他们本应该在一周之前进入德钦,去看太子雪山,但因为导游提出邀请,说自己的儿子一周后会去到飞龙寺,能顺便带他们一程,于是,学生们延迟了计划。 但就因为这样的延迟,救下了他们一行四人的性命——他们本该会遇上那场雪崩的。 导游自己也没有想到一时的好心,能有如此的效力。 “大概都是命吧。”导游这么说。 大学生们又是一阵唏嘘,对过去的灾难心有余悸,同时心存幸运。 导游的儿子从外归来,手里拿了相机和照片,用大头钉钉在墙上。 梅里雪山封山,但导游自己是德钦人,出入不限,他的儿子有幸又拍下了一幅日照金山图。 下侧标注了时间,恰好是顾辛夷离开的那天。 漫天的云雾退散,雪崩之后的卡瓦博格峰显出庄严肃穆,太阳像是就挂在主峰顶端,天雪一色渲染着霞光。 ——高洁雄奇的胜景。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 秦湛这样想。 他恍然间觉得,十年前神山卡瓦博格峰没有赐予他的幸运,在这一年里,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用一种最特别的方式。 命运有时候神奇到不可思议。 秦湛把行囊里从未放下的全家福拿出来看,爷爷的脸上笑容未曾改变。 之后的行程没有被搁置,秦湛去了西藏,和友人一起。 藏地广阔,苍茫的山岭起伏不断。海岸吹来的风被阻隔,气候干燥。 他在布达拉宫下听了一天的经。布达拉宫屋顶尔后窗檐都用木质结构,飞檐外调,屋角翘起,比飞来寺更为恢弘,鎏金装饰的墙面在檀香的烟雾中显出迷离的光华。 藏地有纹身师,秦湛去纹了一段经文,出自《药师七佛本愿功德经》,纹了第三大愿。 纹身师没有给他消毒麻醉,讲求的就是在苦难中砥砺自身,纹好后,伤口发炎感染,留下几道除不去的疤痕。 但秦湛不觉得不好看,他希望神山若是真有灵,那就接受他的虔诚心愿。 离藏之后,他与友人分道扬镳。 秦湛第一次去了星城,一所热闹的城市,有湘江水流过,人们喜欢吃辣,红彤彤一片最好。 他在星城和顾辛夷遇见。 这时候的他,对顾辛夷来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她不曾给予一个回眸的陌生人。 星城五月的气候已经很炎热,大街小巷穿行的路人都换上了短袖。 从四月到五月,从云南到湖南,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长,人生最精彩的戏份都在几天之内上演。 顾辛夷站在车门前,半垂着眼,头发被剪短,露出了耳朵后面的纹身。 很特别的静音纹身,纹在她的右耳后。 她的父亲从马路对面走来,拿了两个冰淇淋,一人一个。 顾辛夷吃得很开心,眉梢的红痣都飞舞起来,恍然间又幻化成了冰天雪地里,秦湛眼里最美的风景。 秦湛后来也去买了一支同样的冰激凌,是甜甜的味道。 回到美国后,他参加了一场为残疾人筹款举办的慈善宴会,宴会由一位名流发起,其中一幅名为《救赎》的系列画作吸引了他的注意。 《救赎》说来是三幅系列画作,《耳朵》《眼睛》《嘴巴》,皆用黑色油墨勾勒,白色打底。 画作主人是顾辛夷,也是她的封笔之作。 秦湛以五十万美金的价格拿下了这份拍品,这些善款会捐助给聋哑儿童。 也就是从这天起,他不再赛车,不再去往地下赌场,不再□□拳,人生像是有了新的意义。 像明媚的朝阳一样的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玉兰花之于湛湛是生活下去的意义。 而湛湛至于玉兰花,是重拾梦想的勇气。 《每次进球只为你》里苏清嘉对于卡洛斯而言大抵也是如此。 晚安,各位爱妃。 ☆、第80章 夜风袅袅,广场上喷泉和音乐不停歇,霓虹灯的光彩被水花折射开,像是点点七彩的宝石落地,远处风情建筑有着尖尖的顶,似乎要破开夜色的迷瘴。 顾辛夷坐在长椅上,手被秦湛牵着,他们两的十指穿插交扣,如同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 她把秦湛的手托举起来,放在眼前端详,秦湛也不在意,就随着她看。 他的手一直是好看的,修长白皙,有竹节一般的气质,指节处略有薄茧,更添了几分文人的雅致。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双手打过黑.拳,在他青春义气的十八岁到二十一岁里,他靠着这样一双手击倒对手,或者是被对手击倒后,扶着栏杆站起来。 血.腥残暴。 那是顾辛夷从未曾接触过的世界,从秦湛的只言片语里显露出来一些痕迹。 她抬起头看秦湛的脸。 秦湛回给她深长的目光,之后温和清浅地笑了笑。 还是很干净的模样,从眉梢到唇角,从山根到下颌,他今天穿着白衬衫,像是青春时代少女们都会暗恋的干净少年,不笑的时候很冷冽,笑起来又很和煦。 是十五的天空里澄澈通明的月亮。 第103节 “会很害怕我吗?”秦湛平静地问。 顾辛夷想了想,还是诚恳地点了点头,但之后她伸出另一只手,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小小的距离道:“只有一点点,这么一点点。”她仰着头,乖巧温顺地补充说:“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你。” 秦湛低下头抵住她的前额,鼻子碰撞了一下,笑出声来,喉结上下滚动:“被你甜到了,花姑娘。” 他呼出来的热气喷在顾辛夷脸上,顾辛夷的鼻子被他撞得有些疼,她嗷呜一声,咬了秦湛的下巴一口。 秦湛松开握住她的手,将她的后腰扣住,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吻,像是穿越了四年的光阴,记忆一点点穿插交织,形成漫天流光溢彩的星空。 顾辛夷不舍得闭上眼睛,依旧看着他。 他亲吻地认真又虔诚,睫毛在颤抖,手放在她的腰间。 这双手曾带她走出了万里莽莽雪原,走出了死亡的边界。 她忽而觉得命运是一件神奇到不可思议的东西,你所曾失去的,必将有人弥补,你所曾被应许的,必将有人担下宏愿。 她相信,秦湛就是命运给她安排的唯一。 远赴梅里,是一个冲动的意外。 顾辛夷是第一次冲动,也是第一次发生意外。 岑芮女士很年轻的时候就生下了她,至少对于一个奋斗期的画家来说,这样的年龄还很小。 但岑芮之后并没有在家庭的琐碎里被耗尽才气,老顾是完完全全支持她的事业的,不光是生活上的支持,更有金钱的护送。 没有后顾之忧后,岑芮很快就在画坛声名鹊起,成为有名的女画家。 顾辛夷的出生不是一件小事,那一年星城格外冷,下起了数十年不遇的大雪,家门口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正是大年三十,岑芮不小心摔了一跤,致使胎儿早产。 生产过程也格外艰难,严寒的气候里,老顾抽了整整三盒香烟。医院不让抽,他在外头站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掉,烟圈才呼出来,就被凛冽的风吹散了。 这是老顾第一次抽烟,咳嗽了许久,抽完之后,又把烟头一个个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里。 雪霁天晴的时候,顾辛夷出生了,由于是早产儿,出生时候又有些难产,她的身体很不好。 小小的一团缩在襁褓里,大家看了都难受。 老顾自己取了许许多多个名字出来,但他觉得都不好听,配不上家里的小公主。 于是他请教了富有文化的岳丈,岑老爷子也想了很久,最后定下了辛夷这个名。 顾辛夷五行缺木,命中带水,辛夷又名木兰,是一味中草药,王维更有《辛夷坞》传世。岑老爷子告诉老顾:“辛夷是先有花再有叶,枝干不粗,但生命力顽强。” 老顾听得不是很懂,他懵懵懂懂读到高中就去当兵了,读书时候他全靠抄,当兵时候也不靠文字吃饭,但他觉得这个名字是真的很不错的。 他想,他的女儿将来一定是个漂漂亮亮的花姑娘,就像她妈妈。 顾辛夷满月那天,老顾在庭院里栽下了一棵细细幼幼的紫玉兰树,天寒地冻里开出了三两朵小花,而顾辛夷的身体也开始好转,白白胖胖的一个,眉梢长着一颗红痣,来往的宾客都夸赞她上辈子肯定是观音座下的小童子。 老顾和岑芮对她倾注了全部的爱和耐心,将她抚育成人。 在顾辛夷的认知里,妈妈是个会画画的大美人,爸爸是个二皮脸的糙汉子,家里从不会缺少乐趣。 岑芮画画,她希望女儿也会在这一方面有所发展,很惊喜的是,顾辛夷对色彩的敏感度远超常人,岑芮对老顾说:“我们家的女儿,生来就是应该画画的。” 这话得到了老顾的赞同。老顾相信,会画画的女生有不一样的气质,于是他希望女儿也有这样的气质。他很爱他生命中的这两个女人,希望她们会有最好的生活和最好的未来。 岑芮已经有了,他渴盼着顾辛夷也会有。 顾辛夷正式学画是在五岁,之前岑芮不拘束她,任由她涂鸦,家里还有一面墙留给她画,但在之后,她就开始了系统的学习。 岑芮幼年跟随父亲和国画派大师学习中国国画,之后转去学习色彩更为丰富的油画,后来留洋。她担任顾辛夷的启蒙老师绰绰有余。 顾辛夷也没有辜负家里的期待,比小时候的岑芮更加有才气,更加有天赋,年至十五,已经拿下了大大小下一柜子的奖。 十五岁那年,她在一次全国性大赛里进入决赛,有大师评价她:“灵气有余而情感不足。”但鉴于顾辛夷年龄小,阅历尚浅,大师依旧给了她很高的分数,由此,她得到了金奖。 但她并不开心,就因为评委的这一句话,她想出去走走。生活在老顾和岑芮的保护下,她体会不到人情冷暖。 她第一次没有和家里人商量,联系了一位远房堂哥,一同去往梅里。 登山队是在网上组好的,在丽江集合。 加上向导,一行一共十七人,来自天南地北,有斯文细致的卫航,有细心又热心的杭州夫妇,有京城的年轻人…… 进入德钦,他们在山脚下的酒店逗留许久。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卫航每天清晨和傍晚都去飞来寺拍卡瓦博格峰日照金山的美景,杭州夫妇对藏地事物好奇得紧,顾辛夷的堂哥,也就是登山队的队长,每天都和向导谈论登山的趣事。 顾辛夷也有自己的事情,那就是画画。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没有半点错。 至少让她获益匪浅。 她画了十五幅人物油画,每一个人物都鲜明且有感情,最满意的是向导的画像,壮丽的雪山成为他走来的背景,脸上的高原红和黝黑的肤色又反衬出雪山的圣洁。 她兴奋地给老顾打去电话,老顾气还没有消,在电话里碎碎念叨,让她早点回来,也让她注意安全。 登山前,她把画送给队友们,向导特别高兴,把它放在了背包里,笑容满面。 卫航登山时候不怎么高兴,他每天都去拍雪山,却没有一天看见过,明明每日的天气都是晴朗的,可峰顶上的云朵和雾气怎么也驱散不去。 顾辛夷想起了藏地的传说——神山有灵,只给有缘人看见,并赐予有缘人一年的幸运。她想,大概卫航不是那个有缘人吧。 雪崩到来之后,顾辛夷是第一个醒来的。 因为很疼,像是冰锥刺入了耳朵里,鼓膜被贯穿一般疼。 她爬起来,甚至来不及抖落身上的雪,摸着右边耳朵。 向导在一边咳嗽,每次咳嗽,都有血从他嘴里喷出来,落在雪地里,绽开一朵鲜艳的花。 向导咽下两口血,面上表情痛苦狰狞,但他还是招来顾辛夷,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注意事项。 所有人都未清醒,痕迹被大雪覆盖,顾辛夷是唯一的选择。 向导告诉她如何避开接下来的雪崩,和地震类似,大雪崩过去会有小雪崩,许多人没有在大雪崩中丧命,反而在余震中死亡,因此,要尽快找到庇护所。他还告诉她,要走山脊线,因为山脊陡峭,不容易积雪,最好能在山脊线上挖一个洞,躲藏进去,并在每一个人身上系上一根红布带。红色是最醒目的颜色,能够防止走失。 可她们身边并没有红色的布条。向导把一条哈达拿了出来,染上了自己的血,再让顾辛夷用牙齿咬开。雪白的哈达变得猩红。 生活在高海拔地区,向导脸上总是红彤彤一片,肤色也深,但此时连他的嘴唇都是乌青色的了。 交代完所有,向导再也说不出话来,胸口的冰刺狰狞可怕,顾辛夷没敢□□,因为她怕□□之后,血流不止会更快地要了向导的命。 在这样的情况下,顾辛夷选择了隐瞒,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耳朵出了问题。向导在濒死都在记挂队员的性命,这时候,她不可以软弱。 肩膀上的担子突然一下变得很重,像是卡瓦博格峰整个倾倒,压在她的肩上。 向导不再咳嗽,昏睡了过去,她抹了抹眼泪,突然就不害怕了。 雪崩来临的瞬间,向导让他们躲避,因此分散距离不远,她来回数,一共一十七个人,一个也没有少。 向导给的红布条被她分给了所有人,她的堂哥手臂轻微骨折,但还是艰难地承担起了队长的责任。 他们在向导说的庇护所处待了一夜,等待余震过去。 在这样的夜晚里,向导去世,顾辛夷和队员一起,在山脊上挖了一个洞,把向导的尸体掩埋,并立下了标记。 向导身上的冰刺已经被折断,连接着腹腔的一部分被体温融化。顾辛夷从他的背包里把那幅她送的画拿出来,用向导的血记下了时间和地点。他们不是专业的登山队,没有专业的器材,手机要么损毁要么没电,手表也停止工作,顾辛夷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但那时候启明星刚好升至中空,风雪都掩盖不住它的光芒。 天亮后,雪山安静下来,顾辛夷照着向导描绘的路线带着大家走,并把注意事项转告。很不幸的是,她突然一下又看不清东西了。 是雪盲,顾辛夷知道,登山人常会产生的一种症状。 就在这时候,他们遇上了另外的登山者。 顾辛夷辨不清他们的模样,但这应该算是幸运的。 有了专业的队员,他们能更快下山。 和她一起做医疗救助的男生嗓音嘶哑,但手掌很温暖,他拉着她在雪地里走,做她的眼睛。 像是一种救赎。 危难之际,神山并不想让他们死亡,送来了救赎。 下山后,顾辛夷是在老顾的哭声中醒来的。 老顾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顾辛夷突然就相信了那句戏言——老顾是靠着两泡眼泪娶来的美人。 她很努力地对着老顾笑,但老顾哭得越来越厉害。之后护士进来把她推上了直升机。 临走前,她想去看一看那个牵着她的手下山,并在她将要昏睡之际和她说话的男生的模样,但她实在太累了,甚至于没有力气说出这句话。 她想,他一定是一个有着沙哑声音,但温暖地像是春天的男孩。 是神山给她的救赎。 直升机在山中开阔地带起飞,远离卡瓦博格峰而去。 刚好是雪霁天晴,雪崩后最明媚的一个清晨,她在机舱里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卡瓦博格峰上笼罩已久的云雾在这时候散去。 阳光破穿大气层,不同波长的光经过折射铺在雪山山顶,是难得一见的日照金山。 她又想起德钦当地的传说——神山有灵,只给有缘人看见,并赐予有缘人一年的幸运。 回到星城之后,老顾为她寻求治疗,她在四月底画下了最后的一幅画《救赎》,一张是耳,一张是口,一张是眼。用了全黑白的油墨,画她想象当中男生的模样。 岑芮看了之后在她床前哭泣,油画该有最明媚的色彩,但顾辛夷的全是寂寥。 她不再画画,转入正规学校学习,等到年底,右耳重新恢复听力。 大概是神山赐予她的幸运吧。 秦湛落在她唇上的吻停滞下来,他拍拍她的头,说她不认真。 顾辛夷揽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又凑上去。 “叫兽,你为什么会来科大?” “因为你啊。” 天色暗沉,她的心一下敞亮开来。 穿越遥远的距离,横跨漫长的时间,神山又给了她一份,不一样的幸运。 是广袤的太平洋都比拟不了的巨大的幸运。 【表白日记】: 我觉得,我应该可以见家长了。 第104节 毕竟她那么那么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两天,我的错,我的锅,求爱妃们原谅。 智齿和感冒一起来,突然觉得人生都灰暗了,床在永恒地封印我。 转入甜腻腻的情节,马上玉兰花要和湛湛去旅游,你们要的,都会有。 ☆、第81章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次幸运?顾辛夷不知道,但她想,她应该懂得满足和感恩。 秦湛把她送回宿舍已经很晚了,漫天的星子被梧桐树叶遮挡住,四月的最后一天,学生背着大大小小的行囊离开,或者返家,或者旅游,法定的七天假期给人留足了空闲。 顾辛夷也对五一充满了期待,她拉着秦湛的手,期期艾艾地问:“我们明天要去哪里?”尚在蓉城,秦湛就对五一做了规划,他们将会有一场只有两个人的旅行。 秦湛没有立刻回答,他犹豫了两秒钟,道:“你想一个人住,还是两个人住?” 话音落下,顾辛夷浮想联翩,“两个人住”的意思在这里指代分明,秦湛的心思昭然若揭。宿舍区已经熄灯,星光也藏匿起来,她在黑暗里红了脸,又抬头去看秦湛。 秦湛目光坦然,他接收到顾辛夷的眼神,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希望我们能住在一起,但选择权在你手上。” “那你会做坏事吗?”顾辛夷赧然道。 她的回答无异于肯定,秦湛决定违心地撒谎:“不会。”他补充道,“暂时不会。” 交流有些露骨,顾辛夷再不问他明日的行程,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吻,说了句晚安,便进了宿舍。 宿舍里空荡荡只剩下她一个人,卫紫已经出发远行,童如楠返家,贾佳不知去向。 顾辛夷把两张《左耳》的电影票摆在桌上,拍照发了朋友圈,秦湛第一个点赞,并转发了这条消息。伍教授和陆教授相继评论“汪~”,顾辛夷看着傻乐,因为这两位老教授的头像不约而同地换成了一只忧伤的狗头。 秦湛提醒她早点睡,她却兴奋到每一个神经都在活跃,逼近十二点,她翻身起来整理衣物。 春季已经走到头,临近立夏,江城乃至全国的气温都在上升,宿舍瓷砖上凝结了一层水雾,镜子也变得模糊。秦湛带她去的地方也不会很冷,因此,她带了几条裙子和两件外套,一件厚,一件薄。 睡衣也是必须携带的,她看着衣柜里几套不同样式的睡衣犯了难。 她在秦湛面前穿过一件兔子样式的,秦湛夸她好看,但现在想起来,他有一点点的失望。 顾辛夷游移不定,最后将一件薄纱睡衣放在了行李箱的最底层。 好似鬼使神差。 性感是一种暗示,顾辛夷觉得她有些过火,尤其是在答应了秦湛会同他睡在一起之后。 思量许久,她没有把睡衣放回衣柜里去,而是将便携包装的化妆品堆在了衣服上头,有种欲盖弥彰的刻意。 等到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手机突然响起来,十二点二十三分,来电显示为贾佳。 顾辛夷按下了接听,贾佳声音忽而大忽而小,她叫顾辛夷下去给她开门。 已经过了门禁,宿管阿姨会将大门关闭,之后回来的学生会悄悄叫室友开门,阿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为难学生。 顾辛夷带上钥匙,小跑下楼。 楼道内开了灯,贾佳对着她兴奋地招手,顾辛夷蹑手蹑脚地将门打开,刺鼻的酒气熏得她一阵皱眉。 贾佳喝酒了,还喝的很多,脸上红彤彤一片。 顾辛夷到现在,最多喝过一碗米酒。 贾佳还能走,但明显方向已经分不清了,顾辛夷朝她身后看去,没看到旁人的影子,树影重重地交叠。 她把贾佳的背包背到自己身上,搀扶着她往宿舍走去。 贾佳就一路打嗝一路笑,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要吐吗?要吐的话我带你去卫生间。” 贾佳点头,顾辛夷从桌子上拿了一杯水。 卫生间开着灯,窗外有虫儿咕咕鸣叫,但很快,虫儿的声音就被贾佳的掩盖下去——她很难受,吐了酒水出来,顾辛夷受不了这样刺激的味道,但还是拍着她的背给她递纸巾、递水。 吐了第三次之后,贾佳意识变得清醒,顾辛夷又扶着她到椅子上坐着,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 “要和秦教授一起去旅游吗?”贾佳捧着水杯,看着地上的行李箱。 顾辛夷正在卫生间做清洁,味道太大,她冲了好几次水,又开了窗户透气,听闻贾佳说话,她回应了一声。 “去哪里?”贾佳继续问。 顾辛夷把拖把挂好,如实回答:“还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其实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去。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去到哪里都会觉得风景像是画一样美好。 贾佳抿了一口水,不言不语,安静地仿佛刚才撒酒疯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顾辛夷的手机再次震动,这一回打来的人是炮叔,他踟躇着询问,贾佳是否已经回宿舍了。 深夜里一点声响都会被放大,贾佳也听到了手机里的声音,顾辛夷看到她的手指一下僵固,紧紧地握住了水杯,骨节发白。 顾辛夷收回视线,嗯了一声。毫无疑问,将贾佳送到宿舍门口的应该就是炮叔了。 炮叔似乎松了一口气,又说希望顾辛夷好好照顾她,便挂断了电话。 周遭又恢复沉寂,隔了许久,贾佳插话道:“顾辛夷,你会和秦教授结婚吗?” 问题很突兀,但顾辛夷却没有被问住,她无数次听见秦湛描绘着他们的未来,因此,顾辛夷很笃定地回答:“会。” 贾佳将水杯里的水一口灌下去,好似里头全是解百忧的美酒,喝完之后,她轻笑了一声,道:“我今天想去找樊阳初,和他表白,他在酒吧里喝酒,腿上坐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应该比他大吧,穿的那么少。”贾佳平静地叙述,“我突然觉得我一点也不了解他,他喝了两个小时的酒,腿上就换了三个女人。我没有和他表白,在他附近喝酒,他还算有点良心,把我送回来了。” 顾辛夷怔住。 贾佳似乎把她当成了树洞,倾诉着内心的苦闷,末了她愤恨地咒骂:“樊阳初真是表里不一。” 这也是顾辛夷的感触。从贾佳的描述里,她可以想见樊阳初对情事的熟稔,贾佳喜欢的,是一个热心积极的男孩,会打篮球,会组织班上同学进行集体活动,而不是一个在酒吧里谈笑风生的浪子。 “知道他为什么叫炮叔吗?约.炮的炮。”贾佳语气生冷,“他用微信、q.q、陌陌、甚至用超级课程表的下课聊约。” 顾辛夷陡然回想起樊阳初见到秦湛座驾时候的话语——“这摸一下感觉就是拉了个姑娘的小手,唉,进去坐一下呢,就是接吻了,开一开算得上是本垒打了。”当时听来是形象,此刻想来心情无比复杂。 她咬咬唇,终究是没把这段话说给贾佳听。 抱怨了好一阵,贾佳叹了口气,拿了换洗的衣服简单洗漱。 顾辛夷爬上床,再次翻出手机,对秦湛说了句晚安,秦湛没有回复,这时间他已经熟睡。顾辛夷看着聊天窗口,心里暖洋洋的。 秦湛是表里如一的男人,他的内心同月亮的光芒一样柔和,藏在最深的角落里,只对她开了一扇门。她所有的底气,都来自于他的诚恳。 * 一觉醒来是个大晴天,贾佳心情似乎很好,顾辛夷也决口不提昨晚的不愉快。 秦湛在早上十点来接她,贾佳和她一起把行李箱搬下楼。 他站在“男生止步”的牌子后头,状似十分规矩,但顾辛夷发现他在小心翼翼地踢着牌子,把牌子往后挪。她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秦湛知道顾辛夷是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但他也不羞恼,淡定从容地插着口袋迎上来,从她手里把箱子接过。她和贾佳两人提的行李,他一只手就能搞定,还游刃有余。 “你的护肤品是不是没有放好?”秦湛上下抖动箱子,里头有碰撞的声音。 没有放好的是一堆化妆品,压在衣服上头,挡住她挑好的薄纱睡衣。顾辛夷目视前方,镇定地告诉他:“放好了,只是因为东西太多,就放得有些乱。” 秦湛觉得这个解释很有道理。 出租车把他们送到机场,检票时候,顾辛夷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的是北京。 秦湛是北京人,那里是他的家乡。 这个地方出乎她的意料,但又在她的意料之中。 飞机上遇见了一对夫妻带着孩子去往京城,男孩十五岁,正是变声期,不愿意多说话,那对夫妻倒是很热情,说自家人是要去京城看望长辈。 秦湛偏头看了孩子好几眼。 男孩正看着窗外的云,嘴角附近细细的绒毛变得乌青,十五岁刚好是转变的年龄。 “在想什么?”顾辛夷问他。 “在想我十五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秦湛回答,他捏了捏顾辛夷的脸,让她躺下睡一觉,“昨晚一点还没睡,这样的习惯一点也不好。” 顾辛夷憨憨地冲他笑了笑,缩进他怀里闭眼。 再度睁开眼睛,飞机已经落地,穿破云层的是一样的阳光,但眼前却是不一样的景。 这是京城,秦湛生长的地方。 对于秦湛而言,这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科技的发展带动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 他已经离开了十年,足够久的一段光阴了。 下飞机的那一刻,顾辛夷的手被突然握紧,秦湛对着宽广的跑道和人潮静默良久。 正出口布上了栏杆,前来接机的人有老有少,不时有行李箱急促滑动的声音传来,之后又是一阵惊呼——是重逢的喜悦让人抑制不住的叫喊。 飞机上遇见的夫妻带着儿子与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拥抱,男孩扑在老人身前,如同乳燕归巢。 “我爷爷最后一次来机场接我,我也是这样的年纪。”秦湛开口,语气里有掩藏不住的艳羡,“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他和祖父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一个太平洋,生死说来很远,其实很近。 这些年里,他因为学术交流,去过很多的地方,也很多次停留在这个国度,就是不曾踏足京城一步。这是他想亲近,却不敢亲近的家乡。 “所以叫兽你是要带我见家长吗?”顾辛夷抬眼,对着他笑。 秦湛也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对,带你见家长,给你一个正经的名分。”他想了想,又道,“不过我觉得我会迷路,因为太久没有回来了。你怕迷路吗?” 顾辛夷:“……” 到底他们还是没有迷路,在下午三点之前,秦湛靠着顾辛夷手机里的地图软件找到了家。 是一座二层的别墅,富丽堂皇,中央有喷泉,围绕着雕塑。 顾辛夷对着雕塑看了看,模样和秦湛十分相似。 “那是我小时候。”秦湛见她好奇,解释道。 “你爷爷真疼你。”顾辛夷由衷感叹。雕塑上的秦湛穿着短裤,抱着皮球,咧着嘴笑,形容惟妙惟肖。 管家对于他们的到来没有意外,秦湛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他们的行李被放进了一个房间。 别墅保持着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建筑特点,陈设古朴雅致,因为常年有人打理,并不显得陈旧,花园里的草木更是欣欣向荣,天然形成一道屏障。 朝窗外望去,周遭的地带却都修起了新式的房屋,是上好的别墅区,独留秦家祖宅这一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秦湛清退了佣人,自己去厨房做饭,顾辛夷给他打着下手。 第105节 言语间,秦湛说起他的爷爷。 “他是一个伟大的人。”秦湛这么形容,用了崇敬的语气。 秦老年轻时候在私塾念过几天书,后来参军去革命,念了军校,他在军校里就是一个极其聪明有智慧的人,懂得进退,与不少人交好,建国前,他同香港一位名媛结婚,定居在港。秦老最开始在船王手底下造船,后来自立门户,通过机灵巧智将业务拓展,又引进人才,公司很快壮大,改革开放后,他是第一批响应号召,进内地投资的港商,凭借着年轻时候的关系,和港商的便利,他将公司引回了北京,同时拓展其他业务。落叶总是要归根的,这是老一代人扎根于灵魂深处的执念。 秦湛同顾辛夷说起幼年的事情,说他小时候被爷爷领着走街串巷,爷爷会给他买甜滋滋的糖葫芦,兴趣来了他俩还会去喝豆汁儿,秦湛不太习惯豆汁儿的味道,但爷爷很喜欢。 他的记忆在他熟悉的房间里蹦出来,顾辛夷认真地听着。 吃过晚饭,秦湛带着她参观房间,每一间都有他生活过的痕迹,秦湛能说上很多话。 最后一间是他们的卧室,早年是秦湛的房间。 天色已晚,秦湛先行去洗漱,顾辛夷蹑手蹑脚地把行李箱翻开,将薄纱睡衣藏在怀里。 秦湛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顾辛夷小旋风一般跑进去。 待她出来时候,身上是一层轻薄的柔纱。 秦湛不自觉坐起了身,眼神定住,顾辛夷在他的注目下,从头到脚都泛起了粉红。 “很好看。”秦湛咳嗽了一声,用了同上次一样的夸赞。她是真的好看的,穿着粉色的纱衣,像是山间魅人心神的妖精。他觉得人生又圆满了一点了。 他们可真是心有灵犀,他喜欢什么,她全都知道。 顾辛夷掀开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蚕宝宝,闷闷地叫他:“关灯。” 秦湛顺应要求关上了灯,他身上只有一小块被子,其余都被顾辛夷卷走了,但五月的天气并不冷,房间里开着空调。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身边顾辛夷在紧张地小口呼吸—— 简直要命了。 秦湛等了很久,黑暗里眼睛都熬成了绿色。 他决定打破他之前的承诺。 “顾辛夷。”秦湛喊她。 “顾辛夷睡了。”她立马回复,言罢又把被子蜷紧了一些。 秦湛很想笑,但他憋住了,酝酿了一番情绪后,他用伤感的语调道:“我可以抱着你睡吗?我心情有点不好。” 【表白日记】: 我觉得她想要勾.引我。 穿薄纱睡衣,和我睡在一起,身上还有香味。 我不做点什么就真的太不是男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卡在这里,请不要给我寄刀片。 你们说,湛湛是男人一点,还是,更男人一点? ☆、第82章 秦湛很想笑,但他憋住了,酝酿了一番情绪后,他用伤感的语调道:“我可以抱着你睡吗?我心情有点不好。” 这一段话说得煞是凄楚,幽幽传进顾辛夷的耳朵里,让她小心肝颤了颤。 关灯已经半小时,顾辛夷把水饺数到了七百,但这没有让她睡着。秦湛的体温偏高,床板被他压得陷下去一块,空气里沐浴液的香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和秦湛睡在一起。 顾辛夷想了想,把卷在身上的被子分出来一些给他,小松鼠一般地用爪子扣住了被角,背对秦湛,缩到了床沿。 秦湛没有将被子盖好的意思,隔了许久,他叹了口气,之后便没有了声响。 他叹气叹地很轻,像是羽毛落在棉花上,黑暗中显得萧条。 顾辛夷有些良心不安。这是秦湛幼年生活的处所,每一处陈设都凝结了无数的回忆。归家的游子常会有不安,大抵是近乡情怯。秦湛也不例外。 房间里的宁静像是无声的指责,顾辛夷在被窝里扒拉了一会,小声哼哼:“你现在还怕吗?” “怕。”秦湛回答地很干脆。 “那你抱吧。”顾辛夷转过身来。既然决定要给秦湛安抚,那就要做的彻底,因此,她不仅给他盖好了被子,还伸出了手臂,搂住了他的腰,“这样可以吗?” 由于身高差,她的脑袋搁在他的脖子边,侧身的姿势露出半边肩膀,粉色的细带松松垮垮,再向下,他可以看见一片雪腻柔软,峰峦之间,有深不见底的山谷。这样的美景是很难得一见的,秦湛视力和记忆力很好,通过判断,他知道,顾辛夷一定没有穿上内衣,秦湛没有犹豫,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嗯”了一声。 ——到了现在这步境地,他多说多错,享受就好。 从顾辛夷的角度观察,秦湛半阖着眼,浓长的睫毛舒展,墨色瞳孔里的光华被掩藏,乖巧又温和,像是一只收起了利爪的豹子。顾辛夷心下熨帖,又把他搂紧了一点。 秦湛被她搂得很舒服,馥郁馨香的气息从他的鼻尖传到神经,视觉中枢也释放刺激的信息素,大脑皮层下发指令,他的身体做出了精准的反应——他硬了。 在他幼年的房间里,顾辛夷躺在他的床上,墙边的柜子里有他得到的奖状、奖杯、有他写过的作业本,有他看过的书,这一切与成人的世界距离遥远,但他怀里却真真切切地抱着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 秦湛感受到了禁忌的快感。 柜子里大部头的著作摆地整齐,镶金边的书页在夜色里也煌煌透出光——是一部《论语》。鲜明的记忆从长河里跳脱出来,小时候他念过《论语》,读过儒家经典,圣人说,要“存天理,灭人欲”,讲求禁欲。顾辛夷没有沉睡的意思,时不时稍作扭动。秦湛想起当时书上给出的注解,是将过分的**归于人欲,所谓“灭人欲”,并不是要禁绝,而是要节制。 他一边思量着圣贤的智慧,一边揣摩着不能为外人道的情.事。 他不熟知,却渴望的情.事。 “秦湛,我能放开你了吗?”顾辛夷又动了一下,胳膊碰到他的腰侧,让他颤栗。 “为什么?”他不满意地问。 “因为你身上太热了。”她说。这是实话,秦湛的体温本就偏高,此时更像是一个火炉,夏初的夜里,她身上闷了汗。 他们还是分开睡的好。顾辛夷这样想。但秦湛想的和她截然不同,他决定顺从本心,向她展示他的渴望,但在此之前,他照例询问了她的意见:“我身上热,是因为我受到了你的吸引,我很想和你亲近,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产生能量,你如果觉得热,我有更好的方法给你降温。” “什么方法?”顾辛夷小声问,她心底有了一个答案,却不清晰,她想,她似乎点燃了一个火药桶。 “顾辛夷,我们做吧。”秦湛告诉她,“我想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直白坦诚,毫不遮掩。 顾辛夷抬起头,他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仿佛随时会有火星溅出来,她委婉拒绝:“可是那样会更热的。” “不会。”秦湛支起一只手臂,迅速地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从这一点来看,他是个实诚的人,先脱了自己的,“我们做的时候,你不会觉得热,我保证,我不会让你有时间去思考。” 他今晚穿着灰色短袖同色长裤,不过眨眼的功夫,都被他甩在了地上,只留下一条内裤。 顾辛夷是见过他的贴身衣物的,在蓉城,她借着他洗澡的功夫,悄悄瞄了一眼,记下了尺寸。她查过这个尺寸的含义,让她错愕羞赧的数字。 顾辛夷闭眼抗拒:“我还没有准备好。” “在蓉城你也是这么说的。”秦湛秒答,语气里尽是委屈。 “那,那,太快了,我们才交往了……”顾辛夷另找借口,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 “四个月。”他用手扯开她身上的被子,把她抱出来。 陡然之间失去屏障,顾辛夷很是害怕,她下意识捂住胸口,但这样的动作却使得雪白更加聚拢,让秦湛口干舌燥。 他将她重新放回床上,对于一个接受专业训练的拳击手来说,她的重量很轻,攻击力也可以忽略不计,于是秦湛双手撑在了她两侧,安然接受她的抵抗:“我们只交往了四个月,但顾辛夷,我等了你四年。” 他说这话时,有种无怨无悔的深情,眼神流泻出来的柔光,似乎能融化千载寒冰,万里雪山。 顾辛夷侧过头,把脸埋进了枕头里。枕头是淡紫色的,她最喜欢的颜色,秦湛来之前大概已经交代过了。 她放弃了抵抗,在他的情话里无条件投降。 接下来要做的事,顾辛夷都知道,她还知道,这样很不好,会把老顾气出眼泪来,但她没有办法拒绝。秦湛是她心里的男人,会和她走进婚姻的殿堂。 耳畔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她的肩头发热——秦湛在脱她的睡衣。 顾辛夷安慰自己,早一点和晚一点并没有区别。 她这么想着,心里就宽泛了许多,甚至敢撇过头,注视秦湛。 “是直接脱掉还是有扣子?”秦湛拉下了她睡衣的吊带,询问。他很急,但夜还很长,他是真的喜欢她穿这件睡衣,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依旧会穿,所以,他不想把它弄坏。 顾辛夷被他目光看得羞囧,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扣子,有一条丝带,你拉一下,就,就开了。” 这样的答案让秦湛目光瞬间闪烁了一下,顾辛夷觉得她带着这件睡衣来,是一个再错误不过的决定。 秦湛按照她的指点,在腰间寻到了丝带,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乖宝宝。” 愉悦欢快。 丝带扯到一半,秦湛停了下来,伸手拉开了床头灯。 灯光柔和明亮,很显然,他是要开着灯做事。 顾辛夷又拿起枕头把脸给捂住了。 黑暗里秦湛享受到的是刺激,而现在,他更多地感受到了美色的诱惑。 顾辛夷躺在他身下,身体蜿蜒成妖娆的弧度,藕粉色的睡衣已经半开,肩头圆润晶莹,雪顶红梅若影若现,丝带被他扯在手里,只要再一用力,裙摆便会散开。 秦湛也真的这么做了,但做了之后,他就后悔了,他很不争气地流下了鼻血。 顾辛夷正捂着眼睛,忽然之间察觉他的僵硬,便拿开了枕头。 鲜红的血正从他的鼻子里往下流,他整个人只是呆呆愣愣地跪坐在她边上。 顾辛夷扑哧一下笑出来。 这样搞笑的场景让她忘记了身上的睡衣已经半褪,本来也就是轻薄的料子,穿着和没穿感觉差不了多少。 她笑得花枝乱颤,黑色的长发铺在纯白色的床单上,眉梢的红痣为她平添了三分妩媚,秦湛忽然就能理解,为何书生会甘愿被狐狸精勾引,甘愿受狐狸精纠缠,耗尽阳气而死了。 如果顾辛夷是一只狐狸精,他大概也会这么做吧。 让她吸收了他的精气,再不去招惹旁人。 顾辛夷从床头拿了纸巾递给他,秦湛擦了好一会都没有止住。她忍不住调侃:“老处男就是容易激动。” 秦湛把一堆沾了血的纸巾扔在了地上,同他的睡衣一起,他眸色暗了暗,一面觉得自己不争气,一面觉得她太勾人:“老处男还不都是为了你。”他埋怨。 顾辛夷乐得又是哈哈大笑。 这一次,她没有笑太久,因为止住血的秦湛又把她压倒在床上,并把她身上的薄纱睡裙彻底去除了。 秦湛甚至将纱裙揉成一团,轻轻嗅了嗅气味。 很具有的倾略性和暗示性的动作,顾辛夷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腿瞬间就软了。 “还热不热?”秦湛问她。 “不热了。”顾辛夷认怂。 第106节 “那冷吗?”他又问。 “不冷。”顾辛夷违心地说。确实是冷的,五月初京城气温还未到鼎盛,别墅区更是清幽。 秦湛笑了笑,道:“那我就把它也脱下来了啊。”他手下勾着的是她的内裤。 顾辛夷:“……” 他身上只有一条内裤了,她也是,但她的更小,也更薄一点。 顾辛夷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秦湛也没有真的要她回答,慢条斯理地帮她脱下了。 这是秦湛第一次将她整个从衣服里剥开,布料里的肌肤透亮,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他心中有抑制不住的冲动,这样的冲动致使他的双手都酥麻了。 是极度亢奋的表现。 室内的灯光照亮床前的小天地,顾辛夷无处躲藏,只能承受着秦湛的目光。 “叫兽……”顾辛夷颤颤地叫他。 “怎么了?” “可以关灯吗?我想关灯。”顾辛夷怯怯弱弱。 秦湛是不想关灯的,因为他还没有看够,或者说,他永远都看不够,但他还是照着顾辛夷的话做了,把灯灭掉,室内重新暗下来。 顾辛夷适应着漆黑的环境,秦湛却已经等不及地覆在了她身上。 “我重吗?”他问。 “有点。”顾辛夷紧张到有点大舌头。 “我待会不会太重的。”秦湛亲了亲他的额头,之后顺着她的脸庞,亲吻她的唇瓣。 顾辛夷不止一次地领略到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甚至连一个“重”字,都有无尽的含义,她闭上眼,半晌之后,又主动抬起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秦湛像是受到了鼓舞,单手撑起了她的腰肢,吻得愈发用力。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猎人,光是亲吻,就用了许久,顾辛夷觉得肺部的氧气快要被掏空。 秦湛的亲吻开始滑向她的胸脯。 到了这时候,她已经退无可退,可她依旧有些害怕。 她腿间的肌肤被他的内裤摩擦了一下。 她想,到时候一定会很疼。 秦湛在她胸前咬了一口,她忍不住嘤咛。他的呼吸愈发沉重,汗珠低下来,温度高的吓人。 他一边吻着她,一边拉着她的手伸到他的腰间,“跟上次一样的,把它脱下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加上了一个定语,提醒她蓉城的旧事。 顾辛夷微微用劲,秦湛就顺势脱下了内裤。 “没有套套。”顾辛夷提醒他,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有的。”秦湛语气铿锵,坚定不已,“我把它们从酒店里拿来了。”酒店,他们去过的只有蓉城的酒店,那天的夜色里她碰到了床头柜的避孕套。 秦湛在床上摸了摸,不知道从哪里将一个袋子拿出,放在她手心。 这是他早有的预谋。顾辛夷心想。 酒店的房间会配备有必需品,他将它带走,放在身边,随时准备出击。 “你怎么一直带着啊?”顾辛夷撅起嘴。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秦湛在她耳边说。 这是王家卫电影《一代宗师》里的台词,是武林宗师对功夫的执念。 秦湛用在这里,更让她知晓他的处心积虑。 【表白日记】: !!!!!!!!!!!!!!!!!!!!!!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还是不继续,这是一个问题。 ☆、第83章 1000 0011 手心里的方形袋不大,重量也微乎其微,可顾辛夷手都在颤抖,使不上分毫力气。 秦湛轻轻地笑了笑,气息喷在她□□的肌肤上,继而传到突触。 他把避孕套从她手上拿起。 黑暗遮住了顾辛夷的双眼,看不见的时候,耳朵会比寻常日子更灵敏。她听见秦湛在拆开塑料包装。蓉城酒店里准备了许多型号的杜蕾.斯,他只拿了其中一盒。 最大的那一盒。 这个认知让顾辛夷即忐忑又期待。她知道这样不好,但秦湛就像伊甸园里挂在高处令人垂涎欲滴的智慧之果,让她忍不住向往。她正走在悬崖边,身后是翻腾的欲.海. 秦湛的动作很快,第一次用这样的东西,他充分发挥了动脑动手能力。他心想,这有点像戴无菌手套,不同的是,手套要戴是个手指,杜蕾.斯只套上了一个。 顾辛夷抬手扶在他的胸膛,她记得上头有经文,还有发炎感染留下的伤口,秦湛的心脏也在这一片肌肤下,现在跳地很快,比什么时候都要快—— 他们是一样的激动。 顾辛夷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她希望放空思维能减轻接下来的疼痛。那会很疼的,豆豆和她说过,但疼痛是成长的必要,从女孩到女人尤其如此。她想起许许多多事情来,相处的点点滴滴鲜明刻骨,从九月树林里的相遇到十二月的分别,从大年三十的惊喜到如今的坦诚相待。秦湛对她做过很多的亲密的事,她没有排斥,一次次默许,双方心照不宣。 她咬紧了牙。 隔了许久都没有疼痛袭来,她睁开眼,秦湛单手替她盖上了被子,另一只手里拿着手机。 他们的手机款式相同,但颜色不一样,她看得很清楚,秦湛拿的是她的手机。 他一边滑动着屏幕,一边把她的睡衣还给她,又从地上把他的也捡起来,迅速穿好后,躺在她身边,再不做任何越轨的动作。 “睡吧。”他道,并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顾辛夷错愕。她没有把睡衣穿回来,那样一条轻薄的裙子是遮不住春光的,她特意穿给秦湛看的。她踟躇一会,顾不上女孩家的羞涩,问他:“你不继续了吗?”她觉得他是很想继续的,他抱她抱得很紧,因此,她一直被一块硬物给顶着,他的呼吸还很浑浊,神色并不舒适,这些征兆都在告诉她,他极度渴望疏解。 秦湛把她的手机关闭,唯一的光源消下去,室内归于沉寂。他换了个方式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细嗅了几口香气:“不继续了,我怕我再继续下去,你的狗腿会被你爸爸打断。”他开了个玩笑。 说到老顾,顾辛夷稍有心虚,五一假前,老顾询问过她的去向,希望她能回星城,但她撒了谎,说要和老师做项目交流。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正是凌晨一点,老顾给她发了消息,告诉她,他五号会来江城看她。 这应该是临时做的决定,以至于老顾半夜都不睡,迫不及待地告诉她。 前五分钟老顾也发了一条信息,秦湛就是这么被打断的。 “你想见我的爸爸妈妈吗?”顾辛夷询问。 这是一个只有肯定答案的问题,秦湛“嗯”了一声,“顾辛夷,我们是要结婚的。”他强调,“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言下之意,就是不介意一时的搁置。 他从一边把顾辛夷迟迟没有穿上的睡衣拿了过来,替她穿上,有了一层布料的遮挡,他舒了一口气,毕竟,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他脱衣服的时候还询问过她方法,穿回去时就已经无比熟练了,顾辛夷巴巴地看着他给她系上丝带。 她的眸光似乎含了山水的曼妙,妩媚多娇,秦湛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低低叹气。 老顾和顾辛夷的聊天信息很多,对话框翻不完,顾辛夷是一个满受宠爱长大的女孩,她的父亲给予她全部的关爱。父母对孩子来说是很重要的,他秦湛可以不在乎,但顾辛夷不一样。他想,如果他也有一个这样的女儿,定是舍不得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的,哪怕是以爱为名义。 他应该更尊重顾辛夷和她的父母一些。 他已经等了四年,不介意这一时半会。 顾辛夷拿开他放在她眼睛上的手,又朝他靠近了一点,手伸进他的衣服里面,摸着他心脏的位置。 她觉得很安心。 秦湛蹙眉,握住她的手。 “那我帮你吧,好不好?”她在他耳边吹气,“我们换种方式。” “换什么方式?”秦湛咽了口口水。 顾辛夷没有说话,撩开被子,在他急促的喘息中低下头去。 秦湛倒吸一口气,床板都被他扣动,发出“咔咔”的响声。 顾辛夷给他带来的是他从来不敢想象的欢愉。 恍若升入仙境。 他久久都无法抽离。 顾辛夷被他呛到了,咳嗽不止,秦湛用纸巾简单地擦拭,拿了一杯水,抱着她去浴室。 “漱漱口。”他让她吐出来。 顾辛夷照着做,喝下去的时候太匆忙,没有过多的想法,这时候才觉得腥,她调侃秦湛:“你的东西,你不是不嫌弃吗?还叫我漱口。”秦湛跟她强调过一滴精十滴血,比牛奶有营养价值。 秦湛平日里都很毒舌,现在倒是说不出话来,一阵脸红。 顾辛夷再接再厉,继续发表言论:“我觉得从男女生理构造上来看,男人更适合穿裙子,女人更适合穿裤子。”有了实践作为指导,她总结起来很顺畅。 秦湛:“……” “我觉得豆豆说的不错,蛋蛋还有一个另外的名字。” 她又吐了一口水,秦湛替她擦脸,听见她停顿,就知道是该自己接腔了,于是他顺从地问:“什么名字?” 顾辛夷装模作样地假意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一字一顿道:“擦、边、球。” 秦湛:“……” 擦边球。 擦鞭球。 这是秦湛听过最黄的笑话,他看向顾辛夷,顾辛夷很是得意地对着镜子挤眉弄眼,他败下阵来。 新手上路的司机果然比老司机更敢一些。 第107节 秦湛把她抱回床上,地上散落着杜蕾.斯的包装袋和一个没有用过却已经废弃的套子。 顾辛夷勾着他的脖子说了句晚安。 * 秦湛这一夜再次睡得不是很好。 因为睡着了的顾辛夷老是踢他的球,踢得他想把她摇醒,再喝一次牛奶。 但他还是忍住了,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们今天要去秦老的墓地,十年来,秦湛第一次归乡扫墓。 顾辛夷在熟睡之时,他出门买了白色的菊花。他晨练会跑很远,顺着记忆又跑到了街道巷口。站在路口,他感受到了岁月变迁的强大而不可逆转的力量。 正是北京少有的晴天,一碧如洗,高楼林立,人潮拥挤,车如流水马如龙。 秦湛想买两杯豆汁儿,还想买点山楂糖葫芦,他想顾辛夷应该和他一样不爱喝豆汁儿,却爱吃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但他没有找到记忆里的老店。 他最后买了顾辛夷爱吃的汤包。 顾辛夷是被阳光叫起来的,别墅的清晨里,鸟雀围绕着树木嬉戏。 这里常年无人居住,花园里的树木已经成为鸟儿巢穴的依托。 房间里已经被秦湛收拾过,她走出房门,秦湛拿着两束白菊花出神,她想了想,没有出声,回房间换了一件深黑色的长裙。 秦湛见她出来,目光在她身上凝住,最后笑了笑,领她去吃早饭。 门口有送报的人敲门,秦湛去接。 许多年过去,报纸依旧送往这栋楼房,无论是否有人居住——秦湛的祖父预付了费用。 今日的晨报上印着一位人物,穿着西装,拿着钢笔,带着眼镜,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和老顾差不多的年龄,但眉头因为经常蹙起,眉峰上有一道痕迹,这样的人物心思深沉,城府颇深。 “这是我父亲。”秦湛简单地介绍,他也很意外今日的报纸上会有他的父亲,这是一家全国发型的报刊,他的父亲不喜欢出这样的风头。 顾辛夷哑然。 她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秦湛的语气很平淡,似乎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好在尴尬没有持续多久,秦湛把报纸收起来,放进了抽屉里。 这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半,老顾兴冲冲地打来电话。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总结成一句话是“花姑娘,爸爸就要来江城看你了,还有妈妈也来,你是不是很激动,是不是很爱爸爸啊?” 老顾是嘴上嘻嘻哈哈,心里严谨的性子,顾辛夷瞟了一眼秦湛,转到餐厅的转角继续说电话,岑芮女士也在一边说着话。 秦湛知道她是刻意规避自己,他的家庭和她的截然不同,她怕他受到打击。 思及此,他抿抿唇,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顾辛夷被他吓了一跳。 “你继续,我想听一听,早做准备。”秦湛给她做了一句手语动作。 顾辛夷放下心,继续和老顾交谈。 挂断电话后,秦湛忽然开口:“我以后得向你爸爸学习。” “学习什么?” “怎么做一个好父亲。”他说,“我也想要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儿。” “你会的。”顾辛夷笑着回答,没有指明是说他会成为一个好父亲,还是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九点,收拾好东西,秦湛带着她出门。 秦老的墓地离家不远,他们步行过去。 林间小路还有雾气,新芽在枝头生长,茵茵绿草上露珠滚动。 “爷爷会喜欢我吗?”顾辛夷捧着一束白菊花,跟在他后面。 “喜欢。”秦湛毫不迟疑。 顾辛夷追问:“为什么?” 秦湛思量一阵,最后坦白告诉她:“只要是胸大屁股翘的他都喜欢,因为这样的女孩好生养,爷爷希望我的媳妇能生一支足球队。” 胸大屁股翘的顾辛夷:“……” 和秦湛在一起这么久,他的习性都被她了解地差不多了。 很鲜明的一点就是,秦湛对她的胸有着莫大的热情。典型的直男审美,顾辛夷心想,这和他的祖父一脉相承。 看顾辛夷脸色不好,秦湛安慰她:“我也不会让你生一支足球队的。咱们现在最多只能响应一下二胎政策。” 顾辛夷:“……” 又往前行了不多时,便到了墓园,这一带葬了许多人,秦老和他的妻子,一位香港名媛葬在一起。 坟上的草被除去,大概是清明秦湛的父亲清扫的,墓碑前还摆了花和贡品,到现在已经枯萎衰败。 照片上是一位和善的老人,高耸的眉骨和挺拔的鼻子和秦湛很像,血脉以这样的方式表现出来。 顾辛夷听秦湛说起过多次的老人,此时就躺在这一方墓碑下。 秦湛带着她鞠躬献花,他做得很认真,一丝不苟,唇角抿起,气氛一下低沉。 他向秦老介绍她:“这是我的爱人。” 这几个字落地,有风吹得树林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 万物守恒,人死不能复生。 他是学物理的,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告诉他,在更高的维度,人可以穿越过去和未来。 但如今,这一切止步于理论。 顾辛夷再次鞠了一躬后,离开,把空间留给了秦湛。 秦湛对着她温和地点头。 天空极其地蓝,秦湛在墓碑前立着,一身黑色。 顾辛夷想起高中时代学过的一首诗,是陶渊明的《似挽歌辞三首》第三首,末尾两句写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人死灯灭,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谁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秦湛在墓碑前倒了两杯酒,一杯自己喝下,一杯倒在了地上。 秦湛向她走来,牵着她的手回去。 这一天晚餐,秦湛从酒窖里拿了酒,又给她买了一杯旺仔牛奶,两个人对饮。 夜晚有虫儿飞舞,顾辛夷拉着他到一块空地处。 “要做什么?”秦湛身上带着酒气,但没有到醉倒的程度。 顾辛夷拿出笔和折好的孔明灯,“我们放孔明灯吧。”她把笔盖拧开,让他写一些想说的话。 秦湛拿着笔,有些踟躇,过了一阵,才落笔写道:“家和万事兴”。 “我还没有家,但我想你会给我的,对吗?”秦湛拿出打火机和她解释。 顾辛夷眼泪一下流了下来,她在秦湛嘴唇上亲了一口,重重地点头。 之后的岁月,请让我给你最渴望的温柔。 愿你被这世界温柔以待。 孔明灯悠悠升空,开阔的土地上,星子灿烂。 【表白日记】: 她怎么可以对我做这种事情! 要疯了! 她居然咽了下去! 要疯了! 我要做个项目冷静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给我寄的刀片睡觉觉并没有收到/微笑。 以及,上章没有被锁,左鞠躬,右鞠躬,前鞠躬,后鞠躬! 不过过一阵我是真的要开车了。 ☆、第84章 五号老顾和岑芮女士要去江城,这让顾辛夷稍有忐忑,顾虑有许多,最怕就是老顾嚎啕大哭。 老顾是一个很不要脸皮的糙汉子,当年能在一众追求者中杀出一条血路,娶到貌美如花的小媳妇,靠的全是这一招。秦湛又是一个面冷嘴毒的幼稚鬼,光是想想两人碰面的场景,顾辛夷就打了一个寒颤。 但秦湛表示,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有自信,端着两杯刚泡好的热牛奶给她,临睡前,他习惯泡牛奶,顺便也让顾辛夷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顾辛夷喜滋滋地接过,眨巴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你有什么好方法?”对付老顾,她一直用的都是撒娇卖萌,老顾很吃她这一套。她看看秦湛—— 难不成,他也会卖萌? 秦湛抿了一口牛奶,坐在沙发上,敲了敲太阳穴,沉思一会,开口道:“其实,我没有办法,但我相信,女生都是外向的。所以,你会帮我说服叔叔的,对吗?” 顾辛夷:“……”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如果我说服不了呢?”顾辛夷对对手指。 “那我们就先生个娃吧。”秦湛云淡风轻地道,“这可以解决从见家长到求婚,到订婚,再到结婚的一系列问题。一劳永逸。” 顾辛夷:“……” 鉴于秦湛在见家长问题上的态度不够端正,思想不够专一,路线不够正确,顾辛夷把他踢下了床,叫他去睡沙发。 管家只收拾了秦湛这一间房,这是秦湛吩咐过的。 第108节 秦湛抱着顾辛夷扔来的被子,深刻觉得,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顾辛夷一个人霸占一张床,得意洋洋地冲着他扬起头。 秦湛当机立断,拿了茶几上的矿泉水,倒在了沙发上。 水声嗒嗒,布艺沙发很快浸湿,露出一大块深色来,顾辛夷看得目瞪口呆。 “你要干嘛?”她即刻缩到床角,用被子严严实实地把自己盖住。 秦湛大步朝她走来,坐在床边,摊手道:“没有沙发了,我是不是可以继续睡床了?” 顾辛夷:“……” 顾辛夷点头又摇头,秦湛当她是默认,长腿一伸,便占了大半的地方,接着又关了灯。 室内是一片宁静,秦湛把她抱进了怀里。 昨夜的画面涌上心头,顾辛夷佩服自己的大胆。那时候秦湛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她牢牢掌控,这让她很有成就感。 她在轻轻颤抖,秦湛哪能不知道,但他只是亲了她一下就放开,拿了床边的笔记本电脑,直起身子,插上u盘。 “你不睡吗?”顾辛夷咬唇,拉拉他的衣袖,“是有实验没有处理完吗?” 电脑的光开得有些弱,秦湛把耳机带上,清俊的脸一半融进夜色里,一半被光照的柔和,他想了一会,道:“算是吧。”他的耳根稍有些红。 他应该在说谎。顾辛夷心想。于是她凑到他身边,悄悄地瞥了一眼他的屏幕。 秦湛还想藏起来,顾辛夷瞪了他一眼,他只好罢休。 他在看攻略,确切地来说是见女友家长攻略,搜索词条蹦出来许多信息,秦湛把有用的备份到u盘里。 顾辛夷按动鼠标,点开秦湛的文档,里头是二十几页的资料,创建日期早在四个月以前——他做了很久的准备了。 “我就是看看。”秦湛这么和她解释,语言很苍白无力,最后他只能坦诚,“好吧,我承认,我很紧张。”紧张到脑回路都混乱了。 从他们交往开始,秦湛就用心地考量着未来的一切。 顾辛夷心里暖暖的,像是被春风吹过,开出一片花田来,每一朵花都被精心养护。 秦湛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趁着这几天,他要好好复习之前的功课,他想在顾辛夷的父母面前好好表现,拿下高分。 “你怎么不问问我他们喜欢什么?又不喜欢什么?”顾辛夷环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 “我不能作弊。”秦湛摸摸她的长发,她的头发很长很柔,像是锦缎,她的父母一定对她很好,既然要好好照顾她,那就要把他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她的父母看。 顾辛夷忍俊不禁:“这是开卷考试,我可以提前给你复习提纲。” 秦湛把枕头垫在她腰间,闻言顿了顿,笑着在她唇上亲吻:“谢谢你。” “不客气。”顾辛夷爽快地道,“那你明天准备带我去哪里?我们还有两天。”五一假期里,见家长成了头等大事。 “去十渡吧,房山十渡,明天我开车带你去。”他道,“这两天城里雾霾会加重,长城和□□人很多,我们去郊区。” 听他说来,似乎早已安排好,顾辛夷也不介意,乖乖地点头。她来过北京几次,对著名景点已经不感冒了,十渡她没有去过,但听来名字雅致,也该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她转身开了床头灯,秦湛像一块海绵,认认真真地听着她说话。 他是一位大学教授,有广阔如烟海的知识储备,现在听着她一个智商欠费的光电大学狗教导,实在是有些滑稽。 “叫兽,你对我真好。”顾辛夷捧着脸。 秦湛刮刮她的鼻头:“以后会对你更好。”他停顿一下,又亲亲她的额头,“还会对你的家人好。” 所谓爱屋及乌,他想他会做到。 “是我们的家人。”顾辛夷强调。 秦湛哑然失笑。 * 十渡位于京城房山区拒马河中上游,由于从千河口到十渡村,沿途在拒马河上要过桥渡水十次,因此得名“十渡”。 秦湛开了一辆越野车,京石高速转琉璃河出口,一路向她介绍。 这是幼年时候,秦老带着他去的第一个景点,父母的争吵让他很少能开心地笑,秦老爷子带着他来郊区散心,此后,又陆续带着他去往全国各地,遍阅名山大川的风光。他很感谢他有这样的一个祖父,教会他读书做人,告诉他,世界很宽广,人的眼界也要放宽,这样才能容得下美景。 五一假期,天高云淡,夏季的温度让旅游旺季定时到来。进城的车辆排起了长队,出城的倒不是太多,按照他们的速度,再走一个多小时,就能抵达目的地。 这一带风光变化很快,黄色的沙丘和绿色的植物交相承托。顾辛夷开了一包零食,不止自己吃,也喂秦湛吃。秦湛对她说了声谢谢,似乎刻意一般地咬住了她的手指,再镇定自若地放开。 他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兼具男孩的干净和男人的成熟,一双眼睛清澈见底。顾辛夷想,秦老真的是一个伟大的人,不愧于秦湛的评价。不是因为秦老的事业和眼光有多么出色,而是因为,他培养了秦湛。 幼年的品格塑造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未来发展。 秦湛在孤僻自闭的情况下,依旧坚强康健,没有妒世愤俗,大都是秦老引导的结果。 “为什么总看着我?”秦湛偏头,借着自动驾驶的便利,揉了揉她的头发。 “看你好看。”顾辛夷回答,“你觉得是我长得好看,还是你长得好看?” 这问题有些难回答,秦湛想了想,道:“我们的孩子应该会比别人家的都要好看,智商也会很不错。”他无异于是在炫耀,但在不发生基因突变的情况下,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顾辛夷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一个回答了。 由韩村河标志处作怪,到达长沟,奶牛雕塑处右转云居寺方向,抵达张坊一渡。 他们要去的是十渡,秦湛在一渡停下,目光对着前方。 “你的朋友,要和他们打招呼吗?”秦湛道。 朋友? 顾辛夷在京城的好友只有豆豆一个,但豆豆早已回归星城,接受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的教育了,她家里有一尊担任过教导主任的大佛,从不允许豆豆假期远行。 顾辛夷想不出来会是谁,顺着秦湛的手指方向望去。 是学委。 尽管换了衣着,剪了短发,顾辛夷还是一眼认出她来,她身边站着的也是顾辛夷的熟人,科大手语社社长,两人手牵着手,相互之间有着情愫蔓延。。 缘分总是莫名巧妙,天南地北的两个人就这么被联系在了一起。 顾辛夷想,她和秦湛大概是这两人的红娘。 学委和社长站在一渡的公交车站台边等车。公交车从北京天桥起,沿线一渡到十渡均设有站台,但今日也许是进城的路上拥堵,车次排不过来,他们脸上有些焦急。 顾辛夷道:“我们捎他们一程,然后找他们要一份喜糖。” 秦湛低低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湛把越野车开到了学委和社长面前,车窗拉下来时,顾辛夷看到了两人脸上的惊喜。 “我们也刚好去十渡,要不要一起?”顾辛夷指指后头的空位。越野车还很宽敞。 学委踟躇了一会,手从社长的手中抽离,社长用力扣住了。 社长暗暗安抚了学委,又抬头看了看秦湛的表情,见他没有意见,便也不再推辞,上了车。 车子重新发动,驶向下一个渡口。外头人声此起彼伏,偶有流水潺潺作响,车厢里却是好一阵寂静。 半晌后,社长先按捺不住发言:“秦教授,顾同学,你们也来十渡啊?” 秦湛扫了他一眼,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还有,在外头可以不用这么生疏,叫我名字吧。” 社长语塞,打了哈哈缓解尴尬,顾辛夷和学委憋着笑。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之间有了思量。 学委的头发重新剪短了,染成了浅棕色,这样的颜色衬得她皮肤白皙,五官清秀灵巧,她和社长穿了情侣装,都是白色t恤蓝色裤子,手上还带了情侣手镯。不过就是短短一月的功夫,学委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像是一颗枯寂的树又迎来了一波甘霖,于死亡边缘复苏。 社长从背包里把水拿出来递给学委,又拿了纸巾给她,重物都在社长的背包里,学委只背了一些零碎。 看得出来,社长对学委很好。 顾辛夷由衷地替她高兴。 行至十渡,社长主动提出来请顾辛夷和秦湛吃饭。 景点的饭菜有些贵,但社长还是舍得,口味点了偏辣,照顾学委和顾辛夷星城人士。 秦湛到前台买了景区套票,所有项目都能玩,顾辛夷看了看□□,叹息道:“李白要是活到现在的话,估计好多诗都写不出来,我们也不用背什么《蜀道难》《梦游天姥吟留别》了。” 学委高中时代是个学霸,语文是她的强项,听闻顾辛夷说话,接腔问道:“为什么?” “因为门票太贵,他买不起。” 学委:“……” 桌上刚好两对情侣,但久别重逢,顾辛夷和学委坐在一起聊天,秦湛和社长对视一眼,无奈笑笑。 他们在一家农家小院里吃饭,上菜不如酒店迅速,等待的功夫,顾辛夷拉着学委四处转悠。 言语间聊起社长,学委有些不好意思。 在照顾圆圆的一个星期里,学委和社长做了很多交流,互相之间兴趣爱好相同。 “他不介意我的耳朵有问题。”学委笑道,她们站在瓜藤地下,叶片遮住了阳光,但依稀能看见烟絮状的白云飘过天空,“他和我表白的时候,我直接和他说了这件事,他说,他的母亲其实是两只耳朵失聪,但他很健康。” 顾辛夷看见学委满足地笑。 能相互理解,相互帮扶,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更何况,他们现在有了相同的目标。 “我和他现在的梦想啊,就是要成立一个基金会,做网上公益,圆圆太可怜了。”学委道。 甫一出生就听不见声音的圆圆很可怜,像她一般可怜的孩童还有许多,国家拨下来的救助经费有限,这群聋哑儿童面临的是永无止境的等待。 顾辛夷夸赞她:“你真厉害,祝你成功。” 学委点头,短发飞扬起来,转而问道:“你呢,你以后要干嘛?” 顾辛夷一愣。 学委解释:“你男朋友是教授,他肯定是要搞科研的,你的梦想是什么?” 时隔许久,又有人问起她,梦想是什么。 顾辛夷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支支吾吾道:“再……再看看吧。” 她的眼前似乎蒙了许多层迷雾,看不清前路。 学委见她不悦,很快转换话题,刚巧社长出来喊她:“上菜了,快回来吃饭啦。” 顾辛夷落座在秦湛边上,秦湛已经给她盛了米饭,又夹了菜。 第109节 农家院里做了些家常菜,炸干香椿,韭菜炒河虾,凉拌木兰芽,菜团子,以及一道烤虹鳟鱼。秦湛介绍说,这是当地知名特产,肉多刺少,味道鲜美。他边说边给她挑刺,顾辛夷心中郁气渐消。 用过午饭,他们一同走了些景点,最后决定去漂流。 十渡有“北方桂林”的美誉,明明是风沙肆虐的地带,却有江南流水的风光秀美,江河似锦,清幽俊雅。 排队的人不多,顾辛夷和秦湛两人一个橡皮艇,秦湛替她穿上了救生衣。 【表白日记】: 有点慌。 她的爸爸妈妈可能会棒打鸳鸯。 但我会好好表现的,争取早日让她怀上二胎。 ☆、第85章 1000 0101 十渡拥有典型的喀斯特地貌,风吹日晒天然形成溶岩、峰林、大峡谷,山势陡峭不失秀美,树木葱茏茂密,峡谷间岩石□□,层层分明,又显出岁月的厚重。 有山自然少不了有水,十渡的水清澈见底,发源于太行山脉深处的拒马河是华北地区唯一不曾受到污染的河流,它初时只是一条小溪,到了山脉北段自西向东汇聚。 橡皮艇尚未开始漂动,顾辛夷乘着这功夫舀了一捧水泼到秦湛身上。 秦湛穿着橙黄色的救生衣,听从工作人员的安排找到安全绳,冷不丁被泼了一身水,黑发微微有些凌乱,睫毛上水珠糊住了他的视线。他冷着脸的时候有多高冷,现在就有多狼狈,反差萌让工作人员和顾辛夷笑声不止。 “你不泼回来吗?我们打水仗。”顾辛夷冲他挥舞了一下拳头,“咱们和学委比赛。” 学委和社长也上了橡皮艇,就在他们后头,社长自然而然地做好防护措施,动作熟稔,似乎是玩漂流的好手。学委仗着社长动作利落,开始朝着顾辛夷这边泼水。 秦湛摇摇头道:“我打水仗不行。比赛帮不了忙。”他整理了一下背包,将拉链扣好。里头装的是两条帕子和衣物,若是漂流结束后,能够换上干爽的。顾辛夷体寒,这方面她自己马马虎虎,秦湛格外留心。 顾辛夷瞪圆眼睛,之后眉开眼笑,她又找到一项秦湛不擅长的东西了,欣喜之余,她拍拍胸脯,伸开手臂挡在他面前,颇有英雄气概地道:“没事,那我来保护你。” 秦湛欣然点头,但并不相信她的小身板能护得住他,漂流本身就会弄湿衣物,不在于早一时晚一时,不过就算是如此,他还是很高兴。 学委和顾辛夷隔着五米左右的距离互相嬉闹了一会,工作人员叫住他们,并提醒说可以开始了。 拒马河水道开阔,急湍不多,但胜在路线长。 缆绳被松开,由于下推的惯性,他们很顺利地滑出十几米远,再顺着流水向前涌去。 顾辛夷不是第一次玩漂流,这次却莫名地让她觉得刺激。秦湛坐在她前面,皮艇在行进中时不时溅起的水花全被他给挡住。 前头有男女尖叫声音混合着哗哗的水声响起,秦湛吩咐她:“抱住我的腰,待会有三个十米的坡。” “你光听声音就能计算落差?”顾辛夷惊讶,一边牢牢地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 秦湛明显怔了怔,之后无奈道:“我看过攻略。” 顾辛夷:“……” 长坡很快到来,秦湛调整了皮艇的角度,让皮艇能顺利通过。 急转直下之间,顾辛夷忍不住发出叫喊,不由自主地把秦湛的腰抱的越来越紧。 溅起来的水花在空中形成一道帘幕,顾辛夷呛了几口水。 “我刚刚有没有吵到你?”前路恢复平稳,顾辛夷放开他的腰,有些不好意思。才装过大英雄要保护他,到了紧要关头又怂成了狗熊。 后背的柔软触感陡然消失,秦湛有些不适应,他悄悄握紧了手,强自镇定下来,道:“没有,水声太大,我没有听见尖叫。” 顾辛夷也赞同,皮艇撞击水面的声音确实很大。 秦湛见她被敷衍过去,握紧的手又放开。 这是一句谎言,但他没有听见的原因并不是水声干扰,而是心猿意马。 如果可以,他希望人工坡再长一点,再刺激一点,这样,顾辛夷会抱他抱得更紧一点。他想,她身上真是没有一处不柔软。 流水趋于平缓,尽头时刻,学委和社长追赶上来,湿答答的,都是落汤鸡的模样,只有顾辛夷身上最干爽,仅有头发和后背湿润。 “秦教授,厉害啊。”社长竖了个大拇指,对着秦湛夸赞。 秦湛抿唇微笑。 学委羞答答地拉了一下社长的手,道:“你也很厉害啊。” 这话让社长红了脸,挠着头嘿嘿笑。 抵达终点,皮艇的缆绳被重新拴好,秦湛先她一步下船,伸出手接应她。 正巧在此时,学委和社长的皮艇也抵达岸边,带起的水流让顾辛夷站立不稳,一脚踏空,踩进了水里。水底是碎石泥沙,流水的冲进使得底层结构并不稳定,顾辛夷只是稍微动作,就越陷越深了。 秦湛跳进河水里。这一带水势轻缓,因此水面比别处较深,秦湛的小腿很快被淹没。 工作人员也上来帮忙。顾辛夷脚踝处有肿痛,她告诉秦湛:“我好像崴脚了。” 她不太确定,但秦湛点头,手下的动作又轻了一些:“你扶着我的背站着,尽量不要用力。” 顾辛夷照做,两分钟之后,她被秦湛抱起来,走向河滩。 她确实崴脚了,离开清凉的河水后,脚踝很快红肿,脚背部分有轻微擦伤。 秦湛皱着眉头,从背包里拿了帕子给她擦拭。 学委和社长迎上来道歉,十分愧疚。 顾辛夷并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她不慎受伤只是个意外,怪不得旁人,于是她摆摆手,道:“不怪你们,要道歉的话就请我和秦湛吃个喜糖吧,秦湛想吃好久了。” 秦湛并不喜欢吃甜食,闻言他未曾反驳,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给她擦拭。 学委又是害羞又是庆幸,她翻了翻包,倒是没有糖果,社长主动拿了两颗巧克力出来,上头印着红色的喜字。 “早就想给你们了,还好没有化掉。”社长道。 这算是正宗的喜糖了,学委也有些吃惊,她也没见过这些,此时一想,便知道是社长早就准备好的。她默不作声,只是扣紧了社长的手臂。 漂流终点附近有更衣室,都是小小隔间,秦湛抱着顾辛夷进去。 门被掩上,空间狭窄,两个人刚好落足。 秦湛坐在矮凳上,把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你出去,我自己能行。”顾辛夷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这是隔间,声音大了,隔壁就能听见。 她喷出来的热气洒在他耳后,秦湛深吸一口气,用帕子给她擦头发:“我就在这,但我不看你。”他擦完后闭上了眼睛,把衣服递给她。 顾辛夷仔仔细细地观察他,见他是真的合上了眼睛之后,才脱下湿掉的t恤,换上干净的。 裤子湿的的不多,换不换无伤大雅。 “好了吗?”秦湛问。 “好了。”顾辛夷戳戳他的脸,“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秦湛把她从膝上抱起来,放在凳子上,他身上湿的更厉害,轮到他换衣服了。 顾辛夷装模作样地用五指挡住眼睛,又忍不住隔开一些缝隙,偷偷看他。 “我不看你,但你可以看我。”秦湛轻笑,脱下了上衣。 到了关头,顾辛夷倒是退缩了,她立马死死闭上眼,猛地摇头:“你快换好,我才不要看你。” 典型的有色心没色胆。秦湛又是一阵轻笑。 他用的毛巾是顾辛夷用过的,若有若无的香气在上头盘桓,秦湛把握住心神,飞快地换好了衣服。 秦湛将湿衣服装进袋子里,背上背包抱着顾辛夷出门。 他没有换裤子,长裤因为趟水湿到了膝盖,顾辛夷疑惑:“你也不换裤子吗?”她不换是因为不方便。 秦湛嗯了一声,好像浑不在意。 他是故意不换的,裤腿的湿润能驱赶走燥热的冲动——更衣室太小了,他闭上眼睛,顾辛夷在他膝盖上扭动,他能想象出旖旎的画面,这让他有了冲动。 已近下午五点,太阳向西边垂下,远山如黛。 学委和社长向他们告别,两人下午要返回城里。 秦湛抱着她去到停车处,一路开往农家乐。 提前已经定好房间,直接入住即可。 顾辛夷的脚踝扭伤不严重,她带了喷雾,简单做了处理。 十渡的农家乐已经形成了规模,菜品虽是家常菜肴,但也美味,一天的游赏让顾辛夷肚腹空空,就着烤羊腿吃了整整两大碗米饭。 已是夜色朦胧,浓雾爬上山顶,流水声叮咚作响。和都市的繁华不同,这里没有霓虹灯的闪烁,星子缀满天空,如同一条银色的长练。 农家乐院子里有秋千,立在葡萄架下,顾辛夷一蹦一跳坐了上去。 秦湛怕她摔下来,立在她身后轻轻地推她。 “今天能看到大三角和大钻石吗?”顾辛夷问,秦湛教过她辨认春季星空里的奇妙图案。 秦湛望了两眼,道:“没有,不过现在是夏季,能看到夏季星空大三角。” 他握着她的手,将几颗星星连接起来,恰如一个三角形。 “那牛郎星和织女星在哪里?” “在西北边,最亮的那一颗是织女星,牛郎星是东南边微黄色的那颗。”秦湛再次耐心给她解释,解释完毕后,顾辛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牛郎侄女最后被棒打鸳鸯了。”顾辛夷道,意有所指。 秦湛沉思片刻,认真回答:“但他们已经有一对儿女了,我相信如果我们也有的话,叔叔和阿姨是不会把我们分开的。” 顾辛夷:“……” 临近初夏,蚊虫渐渐多了起来,葡萄架下嗡嗡声音平白破坏了气氛。 顾辛夷被秦湛半拥着回房。 房间温馨干净,准备洗澡时候,却出了意外,洗澡水热不起来。 顾辛夷询问店家,方才知道,他们用的都是太阳能热水器,因为游客众多,到了晚上八点就基本上没有热水了。 “那怎么办啊?”顾辛夷坐在床边气馁。 秦湛把她的鞋子脱下来,安抚她:“你先休息一会,我去想办法,别着急。”他说话很有信服力,顾辛夷忙不迭点头。 第110节 秦湛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顾辛夷趴在窗台上,把夏季大三角来回数了好几遍。 他拎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塑料桶,白色的雾气蒸腾,开门的时候因为颠簸,洒了一些在地板上,顾辛夷视线从地面往上,他们住在三楼,楼道上更容易洒水,秦湛的裤腿已经湿透了。 “裤子又湿了。”顾辛夷替他着急。 “幸好下午没换。”秦湛笑答。河水浸湿的裤子在晚饭后被夜风吹得半干,此时又湿的透透的。 顾辛夷对着满满一大桶的热水好奇,秦湛和她解释:“我用热得快烧了些热水,水是我从井里打上来的,很干净。”他伸出手做出抱她的姿势,“来吧,我抱你去洗澡。” 顾辛夷又看了看他的裤腿,默不作声,乖乖抱住了他的脖子。 秦湛力气很大,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能单手提起一桶水,倒进了浴缸里,又加了冷水,温度刚好。 “我就在这里等你,你自己可以吗?”秦湛问她。 顾辛夷轻轻动了动脚踝,还有些疼,她不答反问:“我洗完了,你怎么办?” “我待会再去烧水。”他道。 “你知道这么烧水,其他人也知道,现在肯定都开始排队了。”他离开的时候,她听见了楼道里的议论声,讨论着去一楼烧水,这家农家乐做得很大,入住人数也很多。 “那我要是不洗澡,你会不会嫌弃我?”秦湛笑起来,眼睛里满是细细的光,同星空一样闪耀,他边说边给她脱下裤子,“我是个大男人,洗洗冷水澡不会有太大关系。” 虽然是在脱她的衣服,但秦湛目不斜视,之后迅速用浴巾把她裹好,放进了浴缸里。 “你不看我吗?”顾辛夷道。 秦湛老老实实回答:“我想看,但我不敢。”他是真的想看的,但他怕她害羞,按照她的脾气,挣扎之余,或许会再次把腿弄伤。 他起身准备离开浴室,顾辛夷拉住了他湿答答的裤管。 秦湛驻足停下。他的心跳得很快,像是某种预告。 “秦湛,我们一起洗吧。”她这么对他说。 一瞬间万籁俱寂,只有她的声音在他脑海里重复。 秦湛的手紧紧握成拳。 “我怕我克制不住。”他用了最后的理智,和她说话。 他的背完全僵直,顾辛夷听见他的呼吸渐重。 水雾蒸腾,浴室里开着暖黄的灯,氤氲像是幻境。也许是今日的漂流太过刺激,她想尝试更刺激的事情,于是她干脆回答:“那就不要克制。” 秦湛转过身,顾辛夷望着他,隔了一层白色的水汽,她眉梢的红痣迷离妩媚,眼底水光潋滟。 秦湛在她面前脱下上衣,再脱下裤子,踏进了浴缸里。 她的肤色是玉一样的白,秦湛也白,但比她深几个度。男人和女人的生理构造是不一样的,她感受到了背后的坚硬和滚烫——比一缸热水更烫。 秦湛耐着性子洗完澡,浴缸不大,动作间会有水漫出来,顾辛夷的意识也就如同这一缸水一般,沉沉浮浮。 “我们去床上,好不好?”顾辛夷红着脸道,不敢去看他的眼。 “好。”秦湛回答,用浴巾擦干净两人身上的水。 卧室离浴室很近,顾辛夷却觉得这段路很长,秦湛的心跳如擂鼓,她也一样。 待她终于被放到了床上,秦湛关了灯。 卧室里一片漆黑,窗外星子依旧闪烁。 太过安静的环境,让她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一声重过一声。 秦湛撑在她身上,俯下来亲吻她,这一次的亲吻有些用力,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些印记。 秦湛是个很好的情.人,尽管没有经验,但他依旧把前戏做得很足,让她脚指头都蜷缩,心肝都酥颤。 他的唇像是带着火星,在她身上游弋,每到一处就点起一处火花,形成燎原之势。 “很湿了,我可以进去吗?”秦湛哑着嗓子问她。 他的声音是很好听的,寻常时候像是冰山融水,缓缓流淌,清冽干净,此时压低,更有一种道不明白的诱惑。 希腊传说里,海妖会用曼妙的嗓音唱起勾魂曲,引诱过往船只,致使船员堕落入黑暗的深渊。 顾辛夷没有听过海妖的声音,但她想,秦湛也会勾人魂魄。 秦湛把她一只受伤的腿架在了肩膀上,只等她回应。 可顾辛夷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秦湛似乎很焦急,额头上的汗水滴到了她的胸前。 顾辛夷仰着头去亲吻他,做出迎合的姿势。 这比答应更有鼓舞性。 “你要轻一点。” 秦湛在最后关头听见她这么说。 刺痛过后,顾辛夷看向窗外,随着秦湛的动作,她连星星都看不清了,眼前闪过璀璨的烟花。 【表白日记】: (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尺度只能在这里了,多了会被锁的!!! 留言请夸觉觉干得不错,么么哒 开完车,睡觉觉要请假两天,明天后天不更新,因为要陪实验这个小妖精~嗷~ ☆、第86章 尽管前戏做得很足,但顾辛夷还是觉得疼痛。 一阵一阵的疼,只要秦湛动一下,她就疼。秦湛全身都僵住,用亲吻来抚慰她。她的耳垂和胸口最为敏感,他有意加重了刺激。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顾辛夷慢慢放松了下来。 “还疼吗?”秦湛替她拨开一缕湿润的黑发,她的脸上染上情.欲的艳光,眼眸低垂,比一朵玫瑰更要来的娇嫩柔弱。秦湛觉得自己很疼,他快忍不下去了,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滑下来,低落在她的胸口,顺着沟壑滑下去。 像是露珠在荷花瓣上滚动,又如同星光在峰峦间闪烁。 美不胜收。 秦湛挪不开视线,脑子里一片空白,但下身的肿痛在不断提醒他,他要开始行动。 顾辛夷在适应中也察觉到了他灼人的目光,比十渡今晨的阳光更炙热一些,她耐着羞涩掀开眼帘看他,他的眼睛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深沉,幽幽的,甚至泛出点绿意。 顾辛夷用手去遮挡胸口,挣扎间,一团雪白如波浪涌动。 这是难得一见的景色。 秦湛只感到一团火在他全身烧着,热度把他逼上了绝境。 他很不争气地又流下了鼻血。 秦湛现在的情形可以说是相当尴尬了。一方面他要撑着身体,确保不会因为移动而让顾辛夷感到疼痛;另一方面,鼻血滴答滴答,全落在顾辛夷身上。 这是他人生中第三次流鼻血。 第一次是小时候他爬树,从树上摔下来,磕到了鼻子——这事他不会和别人说,因为太蠢了,有损他“小泡利”的天才名头;第二次是他前两天把顾辛夷扒光了,太激动克制不住——这事他也不会和别人说,顾辛夷知道就好,因为太怂了,他像是一个急色鬼。 第三次是现在—— 他有把自己揍一遍的冲动。 这会成为他人生中的污点,被顾辛夷嘲笑一万次。秦湛心想。 他这样的想法在后期得到了应验,顾辛夷总会在关键时刻摸他的鼻子。 “秦湛……你流鼻血了……”顾辛夷磕磕巴巴地提醒他。鲜红的血落在她的胸口,她觉得全身都软了下去。 “我知道。”秦湛闷声回应,就近拿了床头的纸巾,先捂住鼻子,再认认真真地给她擦拭。 尽管秦湛的动作很轻,但纸巾有些粗糙,划过皮肤时候让顾辛夷忍不住嘤咛。 秦湛被这声嘤咛激得又是一僵,接着又听闻她软糯嗓音响起。 “怎么又流鼻血了?”顾辛夷埋怨,都不是老处男了,哪来这么激动。 秦湛单手撑在她一侧,思忖一会,老实回答:“你太紧了,弄得我很疼。”顾辛夷脸上飞上红云,秦湛把心里话说出来,带着些恳求:“我真的很想动一下。” 他眼睛湿湿的,润润的,渴盼的光芒几乎划破黑暗。 其实顾辛夷已经不疼了,秦湛只进去了一半,他的抚慰很温柔,让她渐渐适应。 这是一种负距离的接触,几乎深及灵魂。 顾辛夷很怕羞,但她还是小声回复:“那你动吧。我…我可以了。” 秦湛被她小口咬着,连绵不断的纠缠感让他头皮都在发麻。得到了许可后,他一面观察着顾辛夷的表情,一面朝着更深的地方探寻。 刺痛感已经消磨掉,顾辛夷觉得很痒。 秦湛进去地越来越深,顾辛夷忽然想起豆豆的戏言“你知我深浅,我知你长短”。 她想,秦湛是真的很长,长到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忍不住吸气。 她在吸气的同时收缩了小腹,秦湛手上青筋暴起。他在美国学习生活,风气开放的环境下,许多人同他说过做这种事情的感受。最让男人向往的是即将被夹断的疯狂和窒息。 他现在感受到了,却已经没有时间细细品味,理智的弦被绷断。 他一手护住顾辛夷的伤腿,往他身上环,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腰,开始横冲直撞。 顾辛夷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直接被撞的声音都支离破碎了。 秦湛没有太多的技巧,但因为智商超群,他很快领悟真谛,渐入佳境。 顾辛夷忍不住把另一条腿也环在他的腰上,手指穿□□秦湛的黑发。 秦湛的头发已经完全汗湿,他脸上表情狰狞,顾辛夷听得到他沉重的呼吸,以及一声声的呼唤。 他在叫她的名字。 顾辛夷捧着他的双颊,寻找他的唇,又扭动腰肢,迎合他越来越猛烈的动作。 相女者,先相腰。这是《闺房宝镒》中的记载。 第111节 腰细而力强者佳,以腰为枕席,乐之关键也。 顾辛夷的腰完全符合古书中的标准,是其中的翘楚。她有腰窝,能让秦湛把持扣住,腰肉细腻,承上启下,有蜿蜒旋展的美妙,予人以无限的遐思和幻想,不但细如丝绦,楚楚动人,更重要的是窈窕淑美,兼而有力。 秦湛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觉得人生至乐不过如此。 他用力愈发重,探寻愈发深。 顾辛夷身上也已经湿透,分不清是秦湛的汗水还是她的了。 秦湛顶到了她的内部,让她忍不住往上缩。 秦湛又顶了两下,顾辛夷只觉得魂飞魄散,眼前闪过星光和云雾。 她很敏感。 秦湛知道,但他不曾想,她敏感到这么早就失魂落魄,达到顶峰。 他一面亲吻她,一面放慢了速度,缓缓移动,延长她的快感。 顾辛夷失神了好久,等缓过劲儿来,在秦湛怀里颤抖。 她像一只小白兔一样,受了惊吓,眼珠子要掉不掉。 秦湛忍不住轻轻笑,用手指去戳她的脸颊,顾辛夷正是羞恼,一口咬住了他的食指,睁大眼睛瞪他。 她含着他的手指,红唇微肿,睫毛上挂了泪珠,如同雨打荷花,泛起风光点点。 如此的殊丽曼妙让秦湛又是一阵把持不住,顾不得她才刚从顶峰下来,就压着她重燃战火。 这一次比上一次温柔,顾辛夷只觉得从头到脚都软成了水。 秦湛的持久也超出她的想象。 农家乐的床不是很好,晃动间有“吱呀吱呀”的声音,顾辛夷听见自己的啜泣声和床板晃动声汇聚在一起。 她手都是颤动的,捂住自己的唇,想堵住声音。 可秦湛不愿意,他就是想听她的呻.吟,如同婉转的仙乐,给予他动力。 他把顾辛夷的手拿下来,放在自己脖子上,又亲吻她脸上每一寸肌肤。 顾辛夷已经微微失神,啜泣声很小,像是无意识发出来的,眼泪一直流,打湿了枕头。 房间里依旧没有灯光,外界星子漫布。 小院里人群的声音渐消,房山十渡在五月的时光里沉沉入睡。 顾辛夷已经很累了,她也很想睡。 可身上的热度未曾有半分消减,秦湛还总是喊她,要她也叫他的名字。 顾辛夷顺从地叫了,秦湛就动的越快了,一下一下,撞在她的心口,让她步入灭顶的高.潮之中。 浪潮很猛烈。 顾辛夷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海中沉浮,秦湛是她唯一可以攀附的救生圈。 这一次,她用了最后的力气收紧小腹——秦湛闷哼一声,和她一起结束这场长久欢愉。 以前总听人说起,灵.肉合一有多么美好。 这一次,秦湛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像是一下飞上了云霄,又像是坠入梦境。 他想,他大概会上瘾的。 秦湛不舍得从顾辛夷身体里出来,浪潮刚刚过去,他又有了反应,在顾辛夷身下磨蹭。 顾辛夷没有闹他,很乖顺。秦湛低头看,这才知道,她已经昏睡。 他又是心疼她又是心疼自己,咬着牙起身。 黑夜里,随着他拔出,有“啵”的一声响,顾辛夷随之小声说着梦话。 这样的情形下,饶是秦湛脸皮够厚,也红了一张脸。 秦湛凑过去听她的梦话,她在叫“丁丁”。 这个丁丁应该是老伍送他那只肥嘟嘟的阿拉斯加犬,但他身上的丁丁很争气地跳了跳。 “真是个小狐狸精。”秦湛抱起她去洗漱。 手机显示已经是第二日清晨,窗外头有依稀晨光,薄薄的一层,落在山岭上。 秦湛试了试热水,刚好已经加热,他把顾辛夷放进浴缸里,想了想,又给自己卷了纸巾,塞进鼻子里—— 流鼻血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很大,他要做好预防工作。 给一位睡着的美人洗澡是个技术活。 秦湛不是柳下惠,他很想再来一.发,但迫于情势,只能暗暗记下,来日方长,他会慢慢算回来。 顾辛夷的脸上全是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睫毛上还沾着几滴,在灯光的反射下闪着钻石一般的光芒。 她被他欺负的很惨,满身都是红痕,秦湛很愧疚,但出于男性的自尊,他又很自豪。 今夜的邀请来得太不可思议,他没有做好准备,顾辛夷显然也没有,但他们契合得刚刚好。 从物理做功的角度上来说,他出力最多,消耗能量也最大,但他偏偏感觉神清气爽,从头到脚的神经肌肉都舒展开来了。 他想,顾辛夷不仅拯救了他的灵魂,还拯救了他枯燥的人生。 他给顾辛夷重新上了一遍沐浴液,这样的动作下她没有醒来,脸颊有红云,黑发被他梳起,秦湛忍不住亲吻她一口,看她会不会像白雪公主那样醒过来。 但顾辛夷实在太累,呼吸声很小。 对秦湛来说,最考验他的是清洗她的桃花源。 他没有带套,最后关头她咬的太紧,他也来不及抽出来,她的腿间有他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流,颜色浑浊。 秦湛强忍住绮思,替她清洗干净,之后又借着她的洗澡水,简单把自己也冲洗了一遍。 房间的床单已经湿了一大片,旖旎的味道弥散在空气里。 秦湛思量一会,把床单折叠起来,放进了包装袋里,又从行李箱里把自己的一件衬衫翻出来,包裹着她。 房间里终归于沉寂,顾辛夷躺在他的怀里。 圣经上说,女人是用男人的肋骨锻造成的。 她如今就紧挨着他的肋骨,热气喷在他的胸膛。 他忽然就很相信圣经上的记载了,他们天生就应该是一对,顾辛夷是他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他低头看了顾辛夷许久,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抱着她入眠。 像是旅人在历经千难万险后找到了归宿,他忽然觉得无比安心。 * 顾辛夷是被外头的饭菜香气勾起来的,她很饿,肚子在抗议。 十渡的清晨已经过了大半,外头是明媚的天光,临近夏天,绿意一层层加深,不知名的花朵开满峡谷。房山的夏日比京城其他地方都要来的早,山山水水的自然远胜过城市的钢筋水泥。 顾辛夷动了动身子,去拿床头的手机,身上传来酸痛。 记忆即刻复苏。 夜晚的一切清晰地展现在她面前。她甚至能回忆起秦湛汗水的温度。 她嗷呜一声,用被子蒙住头。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如此主动,还做了一件如此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 顾辛夷觉得,她的小狗腿是真的要被老顾打断了。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是秦湛回来了。 顾辛夷非但没有从被子里钻出来,还把头埋得更深了。 秦湛看她躲藏逃避的模样,关上门,低低笑了起来。 顾辛夷听见他的笑声,缩成了一团,暗戳戳画着圈圈。 “还不出来就吃不到东西了。”秦湛道。 话音落下,顾辛夷就闻见了饭菜的香气,她探出来一点,仔细嗅了嗅——是腊肉。 肚子饿着,顾辛夷觉得面子可以放下了,她把被子撩开,眼巴巴地瞅着秦湛。 秦湛见她一副小媳妇儿望穿秋水的模样,心里很满意:“你坐着吧,我喂你。”秦湛捏捏她的脸蛋。 仅仅是过了一夜,她似乎长开了一点,眼神如水,烟波淼淼,唇上的红肿似乎还没有消退,勾引着他去亲吻。 秦湛也真的这么做了。 顾辛夷本来等着他投喂,结果等来他的吻,推搡了两下,没有推开。 秦湛亲了一会,又在她鼻子上咬了一口,才把她放开。 “秦湛,你耍流氓。”顾辛夷指责他。 秦湛摊手:“没办法,你太漂亮了。” 【表白日记】: 梦想成真。 (`) 作者有话要说:  看评论大家说睡觉觉开车开得太马虎了,所以还是放一点细节上来吧。微博就不放了,嗷~ ☆、第87章 1000 0111 “秦湛,你耍流氓。”顾辛夷指责他。 秦湛摊手:“没办法,你太漂亮了。” 说完这话,他有点口干舌燥,顾辛夷这会将醒未醒,脸色酡红,如同海棠缱绻。昨晚秦湛给她裹上的衬衫扣子已经松开,松松垮垮地搭在她肩头,似掩非掩。她的皮肤很白,有羊脂玉一般的光泽,上头零星点缀着红痕。 第112节 痕迹一路向下延伸,秦湛的视线在一团雪白上挪不开。 秦湛的生物钟很准,所以尽管他昨夜亢奋到凌晨,依旧在六点半醒来。醒来的时候,他的手就握在这一团雪白上,丰盈软嫩。 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何传世诗篇中有“**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感慨。 不怪乎“食色,性也”。上至君王,下至百姓,无一能免俗。 顾辛夷倒不知道秦湛此刻心头闪过的念头,她正眼巴巴地瞅着桌子上的饭菜。 她已经很饿很饿了。昨夜的秦湛像是一只不知疲倦的猛兽,将她一次又一次抛向高处,那样的感觉很陌生,陌生到让她心惊肉跳,到最后彻底忘记了呼吸。 那是她未曾触及过的禁忌的情.事,秦湛用他超乎寻常的领悟力,给予她汹涌的欢愉。 秦湛又看了她的前胸好一会,不动声色地起身,从保温桶里将饭菜盛出来,拿着勺子喂她。 饭盒是简单的款式,常年使用有些陈旧,但胜在干净,内里装了春笋炒腊肉、蕈菇小炒鸡,以及一大碗的汤。秦湛先舀了一片春笋喂她。 笋是开春时候在房山上挖的,保存在深窖里,几月过去,依旧鲜美甘甜,这是依靠山林生活的人们找寻到的美味,太行山脉北段延绵百里,季风带来的降水滋养着土地。 顾辛夷蓦地想起农家乐的老板娘来,是个面貌和善的中年女人,很会招徕生意,客人们常与她攀谈,因此见识也算是广博。顾辛夷咬着脆生生的笋片,抬头看了秦湛一眼,又收回来,绞着被子含含糊糊地问他:“你、你是和老板娘要的保温桶吧?”她昨夜被秦湛顶得一直哭,加上今日不曾出门,那老板娘岂不是知道她和秦湛…… 她揣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被子都快被她抠破了,秦湛哪能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怎么一回事?他握着勺子的手稍稍停顿,片刻后镇定地给出了答案:“是。” 顾辛夷咯噔一下把笋片咽了下去,抱着一丝丝希望道:“那老板娘有说什么吗?” 秦湛瞥了她一眼,舀了一勺子米饭,喂她:“她说——”秦湛等她咽下去了再继续,“她问你脚上的伤是不是还没好。” 顾辛夷昨日回来,脚踝红了一片,老板娘还教了她土办法治疗,虽然没什么用。受伤那会她觉得自己有些点背,但此时却觉得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挡箭牌了,完美地解释了她为何没有下去吃饭。思及此,她乐颠颠地指着碗里的腊肉,道:“那你说什么?” 秦湛沉默,隔了一会徐徐道:“我说,因为我的原因,你的伤势加重了,红肿了一片。” 因为他的原因…… 红肿一片…… 顾辛夷:“……” 顾辛夷觉得秦湛在一本正经地开黄.腔,她这方面实在没有他的脸皮厚,于是一把夺过碗来,闷声吃饭。 秦湛也不恼,又盛了一碗饭,自己吃起来。 他昨夜也消耗了许多,兴奋时候不觉,这时候也有些饥饿,但其实他饿的不仅仅是肚腹。 人总是贪婪的,一旦打破界限,就会想着索取更多。 秦湛觉得这样不好,但他克制不住最基本的反应。 顾辛夷像是鸦.片,让他上瘾。 他看向行李箱,里头有昨夜收拾好的床单,未曾洗,放在袋子里,有水迹和血迹点缀。 像是一种宣告。 秦湛收回视线,起身给她用小碗装了汤。汤色浓郁,上头飘了葱花,是猪血汤。 “你要补一补。”他低声道,“我借了厨房给你做的。” 他给顾辛夷做过各类形式的汤品,猪血汤不是第一次做,但这一次他的心情来得比其他时候都要复杂。 他觉得很愉悦,又觉得怜惜。 顾辛夷羞囧,但她还是乖顺地喝下了汤,喝了小半,她把碗推到秦湛面前:“你昨晚,也流血了,你也喝点吧。” 秦湛:“……” 顾辛夷看着他黑了一张脸,想了想,又把碗挪回来,一口喝完了:“是我想错了,你还是别喝了,不然又流鼻血就麻烦了。” 秦湛:“……” 流鼻血是秦湛不想提起的黑历史,他觉得那都是意外,是渴求太过旺盛下的产物。 他没有做过多的解释,镇定自若地收拾了碗筷,拿了喷雾,撩开被子看顾辛夷脚踝的扭伤。 顾辛夷扭捏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将小腿都遮挡住,只伸出一双玉白的脚。 脚踝上红肿消退,秦湛让她稍微动一动。 “还疼吗?”他问。 顾辛夷比划了一下:“还有一点点疼,但应该可以走了。” 秦湛没有回应,喷了清凉的药在踝关节,药水很快渗进皮肤。 为了加快吸收,秦湛替她揉了揉,这本来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但他忍不住心猿意马。 顾辛夷的脚生的好看,白白嫩嫩,指甲泛着珠色的光,昨夜没有开灯,他未曾来得及细看,但她用双腿圈住他的腰的柔软叫他无法忘怀。 他忍不住在她脚背上亲了一口。 秦湛的亲吻有向上的趋势,顾辛夷惊呼一声,她呼声很小,怕人听见,还捂住了嘴。 但就算是这样,顾辛夷也没有挣扎,不管是因为她的腿伤还是有心,这都是一种暗示。秦湛坦然地告诉她:“我看看你上面的伤,可以吗?” 他想看的地方不言而喻。 这时候她应该制止,秦湛的眼神骗不了人,但她绞尽脑汁,只是轻声问:“你能忍住吗?” 秦湛并不相信自己的自制力,他跪坐在顾辛夷的身边,摇头:“我尽量。” 顾辛夷默然,她思量一会,低低“嗯”了一声。 秦湛得偿所愿。 室内温度适宜,不盖被子也没有大碍,秦湛一把将被子卷起,堆在了一边。 失去庇护,顾辛夷扯了扯衬衫的下摆,盖住双腿。 秦湛的衬衫对她而言大了不少,但也不足以将她的腿完全盖住,至少秦湛就看见了她腿上的青紫痕迹。 那是他留下来的。 这个认知跃入脑海,秦湛的呼吸在一瞬间加重。 顾辛夷的双腿修长笔直,有如艺术品,但秦湛此刻只想分开她的腿。 “别紧张。”秦湛安慰她,这句话的可信度不高,因为他也很紧张。 顾辛夷是个说到做到的好孩子,她既然答应了给秦湛看,就一定会给他看。所以尽管羞意难挡,她还是颤颤地撤去了抵挡的气力,抱着枕头遮住脸。 黑夜里只能凭借触觉想象的画面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阳光已经升至山顶,没有云层的遮挡,金色的光束笔直射入窗内,天蓝色的薄纱窗帘渲染出迷离的光斑,恰好落了一片在顾辛夷身上。 秦湛摒住了呼吸。 顾辛夷无疑是很信任他的,把自己最柔软的地方暴露给他看。 昨夜他算不上太温柔,长久的厮磨让她红肿。 如同一朵花淋了雨,羞羞答答,颤颤巍巍。 秦湛撑在她身侧的手发软,心跳也变得剧烈,很难想象她的狭小是怎样容纳他的伟岸。他低低道:“昨天是你的安全期,东西也都流出来了,不会怀孕的。” 顾辛夷还不太理解安全期的内涵,但听到最后也就放下心来。她捏着枕头,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你看完了吗?”她已经维持这样的姿势一阵,腿部除了酸胀,还在他的注目下有了别样的滋味——很陌生的滋味,大抵是情.潮。 “没有。”秦湛回答很快,对着她吹了口气,热度让顾辛夷闷哼,秦湛随即俯身亲吻。 顾辛夷把枕头抱得越来越紧,秦湛也把她抱的越来越紧。 他亲在一个隐晦的地方,有馥郁的气息弥散开来,被山谷里吹来的风稀释。 顾辛夷手指关节泛白,额头上不断地冒出汗珠,她靠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喘息,如同一条离开水的鱼,濒临死亡。 秦湛只亲吻了一小会,但带来的刺激让她颤栗,深及灵魂。 外头是风景秀丽的十渡,游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她和秦湛在旅馆的小天地里,做着隐秘的事。 顾辛夷知道这样不对,但秦湛就像焰火,让她忍不住亲近。 秦湛最后还是放开了她,再次抱着她去洗漱,热水器正常工作,秦湛试了水温,把她放进浴缸里。 “秦湛,你是第一次吗?”顾辛夷看着衬衫被浸湿,却不想脱下。 秦湛下巴上有水迹,他拿了帕子擦拭,听闻她的话,报以一笑,道:“是。我是第一次。”许多男人把性.事当作炫耀的资本,但他毫不避讳,他近乎谄媚地讨好她:“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呢? 是他刚才的亲吻还是昨夜的漫长? 顾辛夷回答不上来,她转换了话题:“你是和谁学的这些?”这些缠绵的技巧。 “我自己看视频学的。”秦湛把沐浴液拿过来,把她湿透的衬衫解开。 “谁给的视频?” “你。”他道,转而又否认,“我从你的u盘里拷过来的。” 他羞涩地笑了笑,眼神干净澄澈,凌乱的头发给他添了一丝性感。 u盘……顾辛夷有一个装了资源的小黄瓜造型u盘,豆豆送的。 她现在很想很豆豆绝交。 “这些视频还是少看的好。”顾辛夷相当诚恳地教育秦湛,“撸多伤身。” “我不用撸。”秦湛并不答应,“我学它是用来取悦你的。至少你很快乐,不是吗?” 顾辛夷:“……” 秦湛也知道她不会回应,自顾自地说下去:“健康的性.生活可以构建良好的家庭关系,我想早一点和你走进家庭生活,这些都是我要努力学习的部分,我十年前就已经没有家了,但现在,我希望和你有一个家。” 顾辛夷微怔,抬头去看他,他的眼神透出专注与向往。 毫无疑问,秦湛是一个渴盼温暖的人,不管他的在外表现得如何冷淡。 顾辛夷的心一下就软下去,她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沾了水和泡沫,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被你打败了。”顾辛夷道,“不过在我身体好之前,你不可以胡来。” 秦湛乐不可支地点头。 考虑到老顾五号要去江城,秦湛订好了今日从京返回的机票,十渡的行程结束。 秦湛整理房间,顾辛夷收拾行李,两头行动很是快速。 唯一无法交代的便是不翼而飞的床单。 第113节 秦湛想把床单带回去,他认为这是值得珍藏的礼物,顾辛夷奈何不了他。 “我想找化学院的老李,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长期保存。”秦湛得意洋洋地冲她眨眼睛。 顾辛夷:“……” 退房前,老板娘核查了房间内的物品,顾辛夷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秦湛老老实实地按照墙上的规定附上赔偿金。 老板娘见识广,一下便领会,也不多言,只是悠悠感叹一句:“年轻就是好啊。” 顾辛夷、秦湛:“……” 【表白日记】: 老陆和我说,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见家长不可能失败。 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如果我到时候失败了,我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老陆。 ☆、第88章 老顾同志和岑芮女士来江城的这一天,气温升到了三十摄氏度,老顾特别心疼女儿,怕她被晒黑,没准她去机场接人。 顾辛夷皮肤白,老顾格外自豪,因为他黑,岑芮白,遥想当年在产房外站着的时候,老顾很怕生出一只小斑马出来。等岑芮女士哼哼唧唧哭完,护士告诉他,他家大闺女一出生就白嫩水灵,跟别的娃都不一样。 嘿!好嘛,是只小白兔!老顾可乐地封了大个的红包送了医生护士。 顾辛夷不止皮肤白的跟小白兔似的,性格也乖,软软糯糯的,特别招狼。老顾这次来江城就是来灭一波揣着贼心的小野狼的。 这样的活动,老顾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行一次,次次都能吓住一大群小崽子,他那手上十个金戒指一亮,脖子上金项链一戴,金光灿灿的,浑身都散发着黑道老大的光。 其实老顾老早就想来科大看看了,可家里岑芮不让,说是要让他家花姑娘自己适应适应环境。老顾也觉得有道理,但都一个学期过去了,也是时候该他这个关键人物出场了。 在没有打探好敌情之前,老顾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所以,为了给媳妇和闺女长面子,老顾穿了白衬衫、黑长裤,带了低调的手表,还揣了公文包,一副儒雅装扮,和岑芮女士很是相配。 临上飞机前,老顾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的造型,格外满意,于是自拍了一张,发上了朋友圈:“宝贝女儿在学校做教授布置的课题,没办法,只能过去看她了。” 这语气,这无奈,这有格调地炫耀。 老顾朋友圈都是生意上的朋友,今天这个晒晒儿子,明天那个晒晒女儿,隔天还有人晒孙子。 老顾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跟我家花姑娘相比,那些都是辣鸡。 当然,老顾也不会不晒,他每次都晒得很有逼格,任谁都知道,顾氏地产的老总家里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学历好,长相好,性格也好。 老顾这一发朋友圈,点赞冒泡的人就多了去了,评论也是一摞摞的。 公司里的人事部部长说:“顾总,您女儿真优秀,大一就能参与课题了。” ——那可不是嘛!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老顾谦虚回复:“哪里哪里。”改明儿就给这个部长加薪! 租了顾氏一层写字楼的生物科技的沈总也评论:“听说您女儿在科大念书,那里出来的可都是精英啊。” ——那可不是嘛!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老顾高兴回复:“借你吉言。”改明儿就给他签续约协议! 老顾翻着翻着,又翻出一条评论来:“还是你女儿乖。” ——那可不是嘛!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 他一看这人,不就是建材的林总吗?嘿,天天晒孙子,谁不知道林家小姐在国外男朋友一个一个地换。 老顾想了想还是不回复了,他不想打击人家,他家花姑娘乖,从不和小男生多说话,他还想留着花姑娘招婿呢,让他宝贝女儿可乐可乐一辈子。 岑芮看他紧盯手机,面上的笑容都快漫出来了:“得了,别傻笑了,要走了。” 他这哪里傻了!老顾瞪着眼睛,又刷了一下评论。 里头一句话说的对:“顾总您穿这一身真是帅到掉渣!” ——那可不是嘛!也不看看是谁生的出顾辛夷这样的漂亮女儿的! “你把这句话念出来。”老顾得意洋洋地把手机递给岑芮,岑芮不接,老顾就放大了给她看,“念啊!”他补充道,“要深情并茂啊!” 岑芮白了他一眼:“就你?” 老顾指着广告牌上的男明星:“就我怎么了!比那些个小白脸帅多了!”他黑,是他永远的痛。 岑芮最近正追这号明星的一部剧,老顾看得很不是滋味。 岑芮在男神和老公之间纠结了一会,毅然决然地丢弃了人老珠黄的老顾:“我不想和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一个白眼。” 老顾:“……你扔第二个了。” 岑芮:“……” * 顾辛夷打着一把太阳伞,蹲在树底下吧嗒吧嗒舔着甜筒,时不时抬起一点伞沿,朝外头张望一下。 她吃的是冷饮店老板新推出来的草莓甜筒,老板跟她是老熟人了,在甜筒上头还加了几颗草莓,甜滋滋,顾辛夷舔着舔着,就把秦湛给抛到脑后了。 虽然这个甜筒是秦湛买的。 秦湛在边上站着,看着她打着花伞,跟个小蘑菇似的,小蘑菇盖还会自己转。 “你这转不晕吗?”秦湛觉得好笑。 顾辛夷吧唧咬了一口蛋卷:“你不懂,我这在生风,你看,这地上的絮子都飞起来。”她又用巧劲转了几下,地上的梧桐絮飞起来,把她自己呛到了。 科大种了满校园的梧桐树,长新芽时候翠绿,长成了蓊蓊郁郁,落叶了满地金黄,飘絮时候也有纷纷扬扬的意境,但就是这絮子总爱往人鼻子嘴巴跑。 顾辛夷连连打了两个喷嚏,秦湛赶紧给了她两张纸巾, “还是我给你打伞吧。”秦湛把她的伞拿过来。 顾辛夷还蹲在地上吃甜筒,她刚刚打喷嚏,眼睛红了一圈,抬头问他:“你怎么都不走啊?我们说好的,等我找到机会和老顾说清楚,过段时间你再见他们。” 秦湛垂眸。 顾辛夷这话含含糊糊的,他觉得可信度不高,就凭她的尿性,“找到机会再说”等于不说。 毕竟老顾是要打断她狗腿的男人。 从十渡回来前,顾辛夷满口“别怕,我爸不可怕”,话里话外都是帮他说好话,给他做功课,让他过关。回来后,不过接了一个电话就变了卦,叨叨着:“我怕我突然把你带过去,我爸会生气,他身体不太好,怕他吓出病来。” 呵呵!骗鬼! 她爸五大三粗,比他秦湛壮,真以为他没见过是咋滴!刚才才发了朋友圈,晒了照片。 想到这里,秦湛又看了看身上的打扮。 同样的白衬衫黑长裤,同样戴了手表。 顾辛夷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生气了,小蘑菇整个挪到他边上,巴巴地劝他:“我不是不让你见他,我就是想过一会,就过一小会,我都因为你,和我爸爸撒了好几次谎了。”她说到这里就有一些委屈了,“我从来都不和我爸爸说谎的。” 秦湛看她委屈了,也觉得自己不够厚道,于是也蹲下来,道:“好好好,我待会就走,现在不是给你撑伞吗?” 他们两只都跟小蘑菇一样,就打了一个伞,顾辛夷推开他:“你怎么都不紧张了呢?我看你在北京挺紧张的,晚上还做功课。” 秦湛怎么会不紧张呢?他当然紧张了,见家长可是结婚必须要进行的一步,关系到他的终身大事。 他不紧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有底牌。” 顾辛夷瞪圆一双眼睛,眼珠子黑黝黝的,跟水银似的闪着光:“什么底牌?什么底牌?你说,我保证保密。” 她这双眼睛生的漂亮,像是藏了千言万语,秦湛咬了一口她的甜筒,把她不舍得吃的草莓全都咬掉了,道:“不用你保密,其实你就是我的底牌。” 顾辛夷一惊,就听得秦湛慢慢悠悠地凑到她耳边,道:“咱们生米煮成熟饭,你爸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顾辛夷:“……” 眼看着顾辛夷冒火,秦湛笑了笑,刮刮她的鼻子,从口袋里拿出卡来:“我在酒店里订了一桌菜,晚上你就带着叔叔阿姨过去,这几天你就刷这张卡。” 顾辛夷正想着怎么给老顾同志和岑芮女士接风洗尘,她最近从老顾手里得了不少赏金,但丁丁实在是太能吃,她口袋里早就空空一片,秦湛这样接济她,她立马迷妹脸看着秦湛,想了想,不太好意思地问:“那我怎么和他们说?” “你就说,这钱是你跟着教授做课题得来的,算是勤工俭学吧。”秦湛早替她想好了借口。 顾辛夷眼泪汪汪:“叫兽,你真好。”她往秦湛怀里凑。 秦湛单手环着她:“我这么好,你要不要亲亲我?” “要!”顾辛夷抱住他的腰,“我要亲你,别让你被别的小妖精给勾走了。” 秦湛用遮阳伞做了遮挡,当下就吻住她的唇。 他想用力地亲亲这个小没良心的,但又怕她的家人看出端倪来。 老顾他不怕,他怕的是岳母,顾氏一家子,就岳母最精明。 秦湛只是轻轻地舔了舔她的嘴唇,一下一下地吻着。 顾辛夷还有心思乐呵:“叫兽,你亲我跟吃甜筒一样。”都是舔一舔。 秦湛暗叹她不解风情,扣住她后脑勺:“因为你嘴巴上有甜筒味。” “是吗是吗?”顾辛夷砸吧嘴,“我才刚吃了甜筒,当然有甜筒味啦,还是草莓的。” 秦湛:“……” 秦湛被她打败了,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走了,嘱咐她几句,依依不舍地离去。 顾辛夷回头看了好几次,直到看不见他车子的踪迹才又撑着花伞,蹲在地上张望。 她这次只张望了一会,老顾和岑芮就出现了。 说实话,要不是边上岑芮实在是太打眼,她是真的认不出老顾来。 老顾那一身—— 太风骚了! 秦湛今天和老顾穿了一样的白衬衫黑裤子,两人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老顾身上有王霸之气,大摇大摆地,秦湛高冷遥远,自带贵气。 顾辛夷比较了一下,她觉得秦湛皮肤白,穿起来更好看。 老顾虽然穿着变了,但骨子里还是个糙汉子,老远就开始招手,手跟风扇似得,晃个不停。 第114节 顾辛夷把伞一收,小兔子似的蹦达过去了。 老顾高兴极了,抱着她转悠了好几圈。 “花姑娘有没有想爸爸?” “想。” “多想?”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顾辛夷拽了一下深沉,老顾就满意了,他觉得女儿是真的想他,不然不会眼皮子底下都有些青灰——一定是知道他们要来,兴奋地睡不着。 岑芮也有小几个月没见到女儿了,把老顾推开,捧着顾辛夷左看右看:“有点胖了。” “胖?胖点好,胖点好啊,就是圆圆润润才有福气。”老顾越看越觉得不错,“再胖一点就更好看了。” 顾辛夷赧然,秦湛手艺太好,又经常带着她去伍教授陆教授家里蹭饭,下馆子,怎么会不胖呢? 这理由当然是不能说的,于是她只能憨憨地笑。 老顾下了飞机是先去放的行李,他提前订了房间,这会主要是跟着女儿看校园来的。 看校园其实是个套路,老顾和岑芮女士关键是想了解她的生活。 顾辛夷想着秦湛也回了办公室了,就大着胆子带着两人瞎晃悠。 老顾晃了不多远之后就很满意了:“大还是真的大,这环境加上这绿化,一年收你们一千块钱住宿费真是倒贴了。” 岑芮女士也觉得好:“树多,进了学校,不用打伞,不会晒黑。” 边上恰好一群学生骑着自行车过去,铃铛丁丁响。 老顾在一边拍照,岑芮就轻描淡写地问了:“这学校这么大,平时上课你怎么办?”顾辛夷不会骑自行车,岑芮知道的很清楚。 老顾正巧看到一对情侣骑着自行车过去,女生坐在后边,环着男生的腰。老顾耳朵一下就竖起来。 顾辛夷其实是坐过秦湛的自行车后座的,秦湛正好想浪漫一把,开春时候骑着车带她上绝望坡。 那可是老长老长一条坡,秦湛骑下来倒没觉得多吃力,但顾辛夷觉得特别冷,正是开春的季节,北风还是那个吹啊,冻得她脸都红了。 自此之后,秦湛还是老老实实开小车了。 顾辛夷琢磨了一会,道:“我们平时上课就在宿舍附近,走路过去就行。” “那万一到远的地方去呢?”岑芮又问。 “就坐校车。”顾辛夷说的很心虚。 岑芮女士不再追问,顾辛夷松了一口气。 绕了小半圈校园,老顾又提出了要求了:“咱们去你老师那儿看看吧,你不是说跟着一个教授做课题吗?人家教授帮助你。咱们去说声谢谢。” 老顾打心眼里觉得这是一件自豪的事情,能做科研研究的,那智商可都不一般。他家花姑娘智商高,从侧面也就说明了他智商高。 岑芮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顾辛夷一脸懵逼。 她随便掰扯了一个理由,说在国光教授手底下打杂,哪想到老顾当了真,现如今是骑虎难下。 正想委婉回绝,二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顾师妹!” 二胖算是她在学校的老熟人了,去秦湛办公室自习总会碰见他,他是真真好学上进的,老陆也很满意他,二胖每天除了泡在食堂就是泡在实验室,脸上又白了一个度。 顾辛夷简单介绍了一下二胖。 老顾很会和人打交道,立马就和二胖握手了:“你好你好!” 二胖也热情地点头:“你好你好!” 他说了好几个你好,老顾觉得不对劲了:“你怎么还不把我的手放开呢?” “那啥?叔叔,我这不是想沾点运气吗?”二胖不好意思地收手,“您可真是人生赢家!我以前就想着顾师妹这么漂亮,现在才知道,这是基因的力量啊!”他竖了个大拇指。 老顾立马乐呵:“那是那是啊。” 两人聊得欢畅,期间,二胖知道了老顾想去国光看看,二胖道:“可以的啊,五一大家工作都停了,但基本陈设都还可以展览参观。” “那不是得通行证吗?”老顾迟疑。 “没事没事。”二胖摆手,“家属都可以去。”他朝顾辛夷挑了挑眉毛,但因为人胖嘟嘟的,眉毛挑不高。 二胖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秦教授他媳妇的事,就是学生的事,但顾辛夷很想弄死他。 二胖是个四讲五美的好青年,一路送他们到国光门口,还滔滔不竭地做着介绍。 到了国光大厅,二胖还重点介绍了在其内工作的教授专家。 顾辛夷站在展示牌前脸色凝重。 展示牌还没有更换,秦湛的照片在一群年老的教授中格外醒目。 二胖指着这照片就开始说了:“这是我们的秦教授,去年七月从麻省理工回来,二十六岁,是物理学界小泡利。”二胖格外自豪,“泡利你知道是谁吧,是个天才……”他花了许多时间介绍,最后总结一句,“我们秦教授,是目前光电物理学界最牛逼闪闪的存在。” 老顾懵懵懂懂听完。他高中毕业去当兵,文化水平本来就一般,当了几年兵又做了生意,知识全还给老师了,这会听到介绍,立马就肃然起敬,感叹:“真是一个人物啊。” “可不是嘛!”二胖立马接腔,“秦教授不止水平高,长得也好啊!你瞅瞅,这是照片。” 老顾转过身仔仔细细地瞧,拿了手机出来,指挥顾辛夷:“你这样,给爸爸拍张照片,爸爸要和这个秦教授合个影,沾点文化气息。” 顾辛夷:“……” 【表白日记】: 我今天之所以想给她打伞,是因为—— 我能看见她的胸。 大胸。 她不让我见家长,没关系。 我可以让二胖帮我刷一下存在感。 作者有话要说:  见家长姿势一:要提前树立良好形象。 ☆、第89章 老顾要和公布栏里的秦湛合影,顾辛夷是拒绝的。 但老顾的态度很坚决,他觉得到了国光这么高大上的地方,就应该留下点纪念,和建筑合影都太俗气了,人物才能体现一所研究型实验室的精髓,而其中号称是“小泡利”的秦湛,更是其中的翘楚。 顾辛夷拿着手机颤颤不敢按下拍摄键,老顾四下看了看,把衣领正了正,问:“爸爸是笑还是不笑好?” 岑芮女士在一边建议:“还是别笑了,你笑的时候显得没什么智商。” 老顾觉得说得对,立马肃着一张脸,但仍是耐不住地伸出两只手指头,比了个“v”字,指缝间就托着秦湛那张清俊的脸。 顾辛夷连拍了几张,她学画画出身,构图一流,手机照片生生被她拍出了单反的效果,老顾在画面里格外神气——但她还是有私心的,最后几张的聚焦聚在了秦湛的脸上。 拍的时候没有察觉,回头看的时候颇有些心惊肉跳,她想把这些聚焦错误的照片删除,但又觉得不能暴露出做贼心虚的心态。 老顾收回手机,招呼岑芮女士一起看。前头几张很满意,后头几张糊掉了,他的脸不清晰,倒是秦湛的格外明朗。 “别删了,就留着吧,挺好的。我看这教授不但有才华,长得也很好。”岑芮评价,她还拉了拉顾辛夷,“你觉得是吧?” 是啊,当然是啊。顾辛夷很想点头,她脸上不由自主飞上了红晕,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秦湛当然是长得好看的,眉骨疏朗,眼窝深邃,一寸照片将他身上干净卓然的气质展露无疑。 第一看见这面公告栏时,她还未曾与秦湛过多接触,但他的照片依旧在第一时间摄住了她的视线。科研无疑是一项繁琐而枯燥的事情,从少年到壮年再到老年,数字和字母的组合熬白了许多人的头发。秦湛却是最年轻的存在。 他很年轻,却已经走上了顶峰。 顾辛夷心头生出几分自豪来。 老顾看了看手机,决心留下这几张花掉的照片。 他转过身又趴在公告栏上细细看,念出了秦湛的生平。 顾辛夷也跟着去看。 秦湛才二十六岁,但履历颇丰。 老顾念得不流畅,因为文字拗口,他中途打了好几次顿,好不容易念完,老顾砸吧砸吧嘴:“真是不明觉厉。” 二胖在一边憋着笑,一张胖嘟嘟的大白脸涨的通红:“叔叔,您可真潮!” “那可不是嘛!”老顾一喜,“你玩微博吗?要不咱们互粉一个?” 二胖愣住,想了想,他一本正经地拒绝了。二胖有一个微博,里头全是对食堂的由衷赞美和对秦湛顾辛夷虐狗行为的鞭挞,他怕暴露出去,秦湛会找他麻烦。找他要微博的还是秦教授他泰山,那就更不能给了。 二胖找了个很棒的理由:“叔叔,我们导师对我们要求高,做实验要心无旁骛,还不能泄密,所以都不玩微博的。” 老顾本来还喜滋滋的脸一下就跨了,干巴巴地把手机收回去。 这些搞科研的,都很不潮的!没有共同语言!没有! 岑芮女士还在看公告栏,见顾辛夷出神,道:“这世上还真是有天才啊。” 顾辛夷略有崇拜:“秦教授也很努力的。”她又看了看秦湛的照片和简介。 交往之前,这些文字只是一个符号,映衬着他的遥远而强大的世界,她可望而不可及;交往之后,她才知道,秦湛靠的不仅仅是天分,还有努力。 在异国他乡的博物馆里,他每天会踩着纽约的薄雾,和鸟儿一起出发,倦鸟归巢,他又会跟着月亮回到空旷的屋子里。没有任何人给他依靠,没有任何人给予他温暖,他固执地沉浸在书本里。 顾辛夷重复道:“他是真的真的很努力的。” 这话一出,顾辛夷就觉得不太对劲,岑芮女士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顾辛夷心里咯噔一下。岑芮女士可比老顾精明太多。 她嘿嘿笑道:“我去听过秦教授的讲座,他自己就是怎么说的。” “那他真人怎么样?”岑芮环着手臂,淡淡地问。 “真人,秦教授真人比照片上帅一万倍。”顾辛夷对天发誓。 她这话说的急忙,音量很大,因为假期,大厅里只有几名工作人员,愈发让她的言语变得清晰。 第115节 周遭一下安静下来,秦湛单手插着口袋,从门口走来。 逆着光,他的五官不甚清晰,像是被描了阴影,浅淡的影子被拉长,白衬衣被扣到最上端。他走得不紧不慢,随着他的步伐,瓷砖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径直走到了顾辛夷面前。 顾辛夷心跳到了嗓子眼。 “你说的很对,我比照片帅上一万倍。”秦湛道,旋即他就笑了,温暖和煦地像是春风。 顾辛夷一时说不出话来。 二胖连忙道了一声:“秦教授好。” 老顾觉得这是女儿被抓包了,不好意思了,于是挺身而出,护在顾辛夷面前。他很会和人打交道,立即笑脸相迎:“秦教授您好您好!这……我女儿她这是夸你……” 老顾还想说些好话,秦湛谦和地开口:“我知道。顾同学她向来诚实。” 老顾听了就惊奇:“你认识我女儿啊?” 何止认识?还深入交流过。 秦湛面上表情不变,心思已经转了千回,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一边装鸵鸟的顾辛夷,道:“顾同学的老师是我的同事,听他提起过几次。您女儿是个很优秀的人。” 老顾爱听奉承话,特别是爱听夸他女儿的奉承话,秦湛这句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对秦湛的好感度蹭蹭蹭就冒上去了,愈发觉得这年轻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那是,不是我吹,我们家姑娘从小就漂亮又聪明,追她的小兔崽子多了去了,从我家门口可以排队排到……”老顾一被夸就飘飘然,说了一串的炫耀话,察觉不对才止住了。 秦湛暗自把这段话记在了心里,他想,他大概也是小兔崽子中的一个。 “我刚才就说说而已,说说而已,您别介意啊。”老顾打着圆场。 秦湛点头,“不介意,您女儿确实优秀,有追求者也是应该的。”他把追求者几个字加了重音,又看了一眼顾辛夷,道,“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您教育地好,才养出了一个好女儿。” 顾辛夷觉得秦湛胆子真大,都这场面下还敢调戏她。 她悄悄瞪了秦湛一眼,秦湛也在看她,她忍不住红了脸,不着痕迹地往岑芮女士身后挪。 老顾又被捧上了新高度,但他还是克制住自己,道:“嗨,小兔崽子多也不是什么好事,都是些歪瓜裂枣,一个个瘦的跟猴似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小白脸一看就靠不住。” 肤色白皙的秦湛:“……” 老顾还在絮絮叨叨:“要我家姑娘找女婿,肯定不能找这样的。” 秦湛适时挑眉,淡淡道:“哦?” 这里就不得不说秦湛的段位高了,他就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个字,老顾立马来了精神,只觉得是找到了认同感,拍拍秦湛的肩膀道:“要找肯定要找个好的,至少能有你十分之一好。” 秦湛被重重地拍了一肩膀,但他不介意,按下心底的狂喜,道:“那还有别的要求吗?” 老顾皱起眉头,思量一会,郑重点头:“有,我希望他最好能入赘,我就这一个姑娘,唉。” 入赘?!!! 二胖正竖着耳朵听,闻言脚下就软了一截,啪嗒一下靠着墙。 声响让老顾和秦湛看过来,二胖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他一个一米八几的一百八十斤的胖墩,存在感再小也小不到哪里去,他缩了缩脖子,憨憨笑。 被他这么一打岔,老顾也没了继续说的念头,秦湛见好就收,临了还提醒了老顾,顾辛夷传说中的导师今天并不在国光,应该一周后才从外地回来。 顾辛夷立马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她正是不知道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秦湛就帮她解决了。 秦湛领着二胖离开,老顾一拍脑袋,又叫了一声:“秦教授。” 顾辛夷刚落地的心又提起来。 秦湛脚底也有些虚,但他还是保持着姿态道:“什么事?” 老顾赶上去,道:“那啥,我能和您合张照吗?就一小会,一小会。” 秦湛、顾辛夷:“……” 秦湛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老顾又把手机递给顾辛夷:“给爸爸再拍一张,要拍清楚一点,爸爸要用作桌面的。”他离秦湛有一臂远,想了一会,他攀着秦湛的肩膀比了个“v”。 送走秦湛,老顾还在念念有词:“沾点文化气息,沾点文化气息。” 顾辛夷:“……” * 听闻秦湛说导师不在,老顾也没了再往国光钻的劲儿,转而拉着顾辛夷在校园里面瞎晃悠。 老顾是个话痨,闲不下来,对着顾辛夷叨叨。 当然他现在叨叨最多的内容就是秦湛了。 “你们这位秦教授啊,态度好啊,低调谦虚,怪不得这么年轻就有大作为。”老顾漂亮话说了一箩筐,顾辛夷干巴巴地点头。 她瞥了一眼岑芮女士,岑芮女士依旧环着胸,眼神犀利。 见顾辛夷投过眼神,岑芮女士回了一个莫名的笑容,顾辛夷心里打鼓。 前头正巧有人发传单,顾辛夷接了一张过来,一抬头才发现,是蛋蛋在发。 蛋蛋一见她也就来劲,套着近乎让顾辛夷帮忙。 蛋蛋发的不是传单,是调查问卷,他解释说,他实在做一项调查,和几所高校联合,抽样统计平均数。 蛋蛋前不久换上了光电学院学生会主席一职,每天的除了学习和为敏敏鞍前马后之外,就是混在社团里,他为人活络,性格也好,所以交友广泛,很是有一番能力。这次联合调查,也是他首先联系并倡议的。 顾辛夷瞄了一眼调查问卷的题目—— “是否支持婚前性行为? a.支持 b.不支持 c.中立态度 d.同性恋在国内不能结婚,所以问题不成立。” 【表白日记】: 我知道她的追求者很多(不是小兔崽子),但没想到真的很多。 不过我有一点完胜他们—— 我得到了岳父的认同。 很激动。 我要解个方程冷静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你们会很好奇二胖的微博。 先发一个 --------------------------------- 4月14号 今天是qin教授给研究生答疑的日子,作为一只硕士狗,我很不开心,因为是周末。 但qin教授突然请假了。 他的请假理由是——今天是黑□□人节,他要去陪女朋友。 作为一只单身狗,我更希望今天答疑了。 ☆、第90章 节假日在学校待着的学生不多,愿意不做宅男宅女从寝室出来晃悠的学生就更不多了,所以蛋蛋很珍惜每一个路过的人,说什么也得让人把调查问卷给填了。 顾辛夷看了题目就不敢下笔了,她眼睛余光扫了扫边上,岑芮女士悠悠地站着,老顾也伸着脑袋盯着。 顾辛夷心里七上八下的,只能冲蛋蛋眨了眨眼睛。 蛋蛋不明所以,也冲顾辛夷眨了眨眼睛。 顾辛夷再使劲眨了两下眼睛,蛋蛋想了想,顿时恍然大悟,从兜里拿出一只笔来,道:“对对对,忘记给你笔了,喏,在这呢。” “……”顾辛夷无话可说,但她依旧垂死挣扎,“蛋蛋学长,我能不填吗?” 蛋蛋:“为什么不填呢?我都填了,敏敏也填了。这是匿名调查问卷,不会暴露信息的。” 照平时而言,顾辛夷是一定会填好问卷的,但碍于岑芮女士在一旁虎视眈眈,她只能给了一个勉强的理由:“因为我害羞嘛。” 顾辛夷想溜之大吉,蛋蛋却死活不放人,科大调查采样,最困难的就是女生了,男女比例七比一不是说说而已,他好不容易逮着了一个活着的妹子,怎么可能因为害羞就不填问卷?蛋蛋清了清嗓子,道:“顾学妹,这可是不行的,咱们填个调查问卷是为了给统计做出可靠的事实依据,学《马原》不是说过吗?一切要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咱们这可是遵循党的领导,毛爷爷的教导,在任务面前,是不能害羞的啊。” 蛋蛋是做了小半年学生会主席的人了,嘴巴上下一动就能上纲上线,顾辛夷不是很吃这一套,但老顾就不同了,老顾顿时肃然起敬,从顾辛夷手上拿过纸和笔,道:“花姑娘啊,人家说的对啊,这时候咱们得响应号召,不能推卸责任,没事,不久填个问卷吗?爸爸先给你做个示范,等我填完了,你再填啊。” 顾辛夷:“……” 老顾当兵时候就有一股敢为人先的劲儿,转业下海之后也总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顾辛夷不愿意填,他就来做个示范。不过签文件是常有的事,填这正儿八经的调查问卷还是头一遭,老顾振奋精神,一个个填了下去。 性别籍贯都还好,就到了年龄这里,老顾没得选。 大一大二大三大四。 老顾琢磨了一下,在大四上画了个勾,又诚恳地在后头加了个十。 大四十,老顾觉得这数字算是可以的了,他今年四十五,可不刚刚好嘛。 老顾继续往下头填,他拿问卷时没仔细看题目,这会看清楚了,老脸一下涨红,但他肤色黑,也实在看不出来。 老顾迟迟不敢下笔,做贼似的一下一下地看着岑芮女士。 顾辛夷察觉情形不对,踮着脚尖偷偷摸摸地看。 老顾这字写的实在不好看,但好在能认,龙飞凤舞地,跟医生开药单似的,顾辛夷瞅了半晌,就看见老顾在a选项上打了个勾勾。 a选项啊,那就是支持婚前性行为啊! 顾辛夷忽然明白,老顾泡到岑家一枝花靠的不是那两泡汪汪的眼泪,而是一碗熟饭啊!也许,那碗熟饭就是她! 顾辛夷陡然之间虎躯一震,她貌似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老顾填完之后就嘿嘿嘿对着岑芮女士傻笑,把问卷翻过来递给了蛋蛋。 第116节 老顾的年龄并不在调查范围内,但蛋蛋还是收下了,乐呵呵地又抽了一张问卷给了顾辛夷。 顾辛夷填的飞快,脸不红气不喘地同样在a选项上画了个勾勾。 婚前性行为。 她不知道该不该支持,但秦湛用行动给了她答案。 她犯了错,但却不后悔。 因为秦湛给了她足够的底气。 顾辛夷偏头看岑芮,岑芮正捏着老顾的腰肉说着话,没注意她这边的动作。 顾辛夷松了一口气,把问卷还给蛋蛋。 蛋蛋颠颠地收回问卷,看了小一会儿,见四下清静,悄悄挪过来对着顾辛夷说话:“昨天我在外头超市碰见秦教授了。” 顾辛夷警铃大作,顿时问他:“有什么事吗?” 蛋蛋脚尖不停画着圈圈,羞答答地笑,笑了一会,道:“我看见他买了两盒套套,水果味的。” 顾辛夷:“……”卧槽! 蛋蛋还在笑,笑得暧昧,还扬了扬顾辛夷的调查问卷,上头“支持婚前性行为”的选项耀武扬威地显露出来。 顾辛夷涨红了脸,转而告诉他:“我知道敏敏学姐的问卷答案是什么。” 敏敏也填了问卷,顾辛夷是知道的,当时敏敏还发了朋友圈,但这份答案给的不是蛋蛋,蛋蛋对此充满了好奇。 蛋蛋立马来劲,也不笑了,凑到顾辛夷身边讨好:“说嘛说嘛,说嘛说嘛。” 顾辛夷扬着下巴,神气兮兮:“敏敏学姐包里常备辣椒水,要是谁对她不轨,她就喷谁的眼睛,疼死他。” 蛋蛋:“……”卧槽! 蛋蛋再也笑不出来,顾辛夷挑眉:“学长,您现在有什么感受?” 蛋蛋望天长叹,悠悠唱起了歌:“蛋蛋的,蛋蛋的,蛋蛋的忧伤。” 这首《荷塘月色》的短句被蛋蛋学长唱的很是带感,沙哑中透着憔悴。顾辛夷拍拍他的肩膀,哥俩好地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蛋蛋觉得被伤害到了,决定再互相伤害一下:“我比秦教授好,我至少已经见过家长了,你们还在偷偷摸摸。” 顾辛夷:“……喂!” * 秦湛乘电梯上三楼,二胖也跟着进去,二胖体形很庞大,电梯空间在对比下变得狭小。 二胖是得了秦湛的命令的,这会开始事无巨细地汇报,重点阐明他一路上都在说他秦教授的好话,老顾如何如何满意云云。 “顾叔叔要和我微博互粉,我坚决没有同意。”二胖认为自己做得很对,放大了声音邀功。 秦湛本来对一切都很满意,这会一听觉得是痛失良机:“就你那个叫‘光电史上第一无敌巨帅’的微博号?”为什么不粉,为什么不粉!粉了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暴露了。 二胖小眼睛瞪圆,一张大圆脸皱起来,惊恐问道:“教……教授,你怎么知道的!”他这微博可是很隐秘的啊,专用来谴责没有良心的教授,要是暴露了,这,这可是人间灾难啊! 电梯到了三楼,叮的一声响,秦湛大步跨出去,冷声回答:“因为我注册的时候发现已经被人用掉了,顺便就查了一下地址。” 二胖:“……” 秦湛回到办公室,既满意自己今天表现的同时,又对二胖这个猪队友的错误行为感到郁闷。 今天下午是该处理数据的,但秦湛心情很不好,完全没有头绪,因此,他打了一盘开心消消乐,发了一条朋友圈。 “如何成功地以男朋友的身份见到家长?” 很快老陆回复:“我不用见家长。” 秦湛呵呵。 老伍接着回复:“我已婚。” 秦湛心很塞。 蛋蛋是他新加的好友,蛋蛋也上来凑了一脚:“我已经成功的见过家长了。” ……草! 秦湛决定暂时把这三个人都拉黑。 * 江城夏季,白昼变长,即使是下午五点,太阳还是挂在天上。 顾辛夷带着老顾和岑芮女士把学校主要建筑参观完,便领着他们去吃饭。 秦湛订的酒店就在校外不远,顾辛夷常跟着他去吃,已经是熟门熟路了。 老顾对学校很满意,对教授很满意,现在对顾辛夷的懂事更满意了,瞧瞧,还会提前预定,替他们接风洗尘。 岑芮女士倒是更谨慎一些,轻轻慢慢地把玩着手指问她:“你爸是不是又给你打救济粮了?” 老顾嘿嘿笑不说话,顾辛夷使劲摇头:“哪能啊,这都是我在教授手底下做课题,教授给我发的工资!”她愈说愈理直气壮,“我可把工资全都花了。” 老顾一听,心都化掉了:“是不是爸爸给的钱少?你和爸爸说啊,这勤工俭学,别累着了自己。” 顾辛夷心虚,对对手指,努努嘴道:“不少不少,够用了。”都不是她吃,全是她和秦湛养的小狗丁丁吃了。 她越是拒绝老顾就越是觉得闺女懂事,二话不说就在微信上给她转了个大红包。 岑芮也没阻止,只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指,戳着老顾的太阳穴:“你就惯着她吧你。” “我乐意,我闺女,就得惯着,惯一辈子。”老顾同志掷地有声。 岑芮女士清凌凌的眼珠子一转,扫到顾辛夷身上:“呵呵。” 这声呵呵说得顾辛夷心里是拔凉拔凉的,但她一贯脸皮够厚,只装做没听见,扒在老顾身上晃荡:“爸爸你真好。” 老顾自豪:“那是当然。” 酒店主打湘菜,他们进了包厢,立马就有服务生上菜,都是地道的家乡菜,还有几道江城的特色菜,老顾爱吃鱼,岑芮女士爱吃虾,顾辛夷爱吃肉,全都照顾到。 又上了一份凉拌黄瓜,一盅莲藕汤。 老顾饭桌上继续不停叨叨,从来时的飞机说到出租车,从酒店说到饭菜,又把秦湛和二胖从头到脚点评了一遍,重点夸赞秦湛的智商和情商,说他为人低调谦和,有资本却不炫耀,叫顾辛夷好好学习。 老顾文化不高,但顾辛夷觉得他这长篇大论写一篇游记应该算得上是不错的文章。 顾辛夷吃完饭,腆着小肚子和老顾一唱一和。 老顾胃口大,还没吃完,顾辛夷又是给他盛饭又是盛汤,老顾满意地不行。 顾辛夷又凑到岑芮女士边上,给她端了一碗汤,岑芮女士拍拍她的手背,道:“你先坐下吧,妈妈想和你谈谈。” 谈谈…… 顾辛夷立马做到了老顾身边,正襟危坐,背挺得笔直:“谈……谈什么?” 岑芮女士也不急,慢慢细细地抿了一口汤,润了润嗓子道:“就谈谈你男朋友的事情吧。” 包厢里悄然之间一片沉寂,空调吹动的风声都停住了。 老顾正是喝汤,听到这句话,瓷质汤勺都掉到了地上,啪嗒一下就碎成了小片。 “男……男朋友?”老顾不可置信,他觉得他的心就和这勺子一样碎成了渣渣。 顾辛夷咽了一口口水,拿了筷子夹了菜,放进岑芮女士碗里,扯动嘴角,讨好道:“您趁热吃,趁热吃。” 岑芮保养得宜,此时在灯光的照射下清冷得不近人情,她低头看了看碗,幽幽道:“你给我夹的是凉拌黄瓜。” 顾辛夷:“……” 【表白日记】: 本来很失望,但刚才接到了她的电话。 我要转正了!!!!!!!!!!!!!!! 我要有名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写不完了,明天醒来继续写。 要转正了,湛湛要和老顾正面怼上了。 猜一猜岑芮女士是怎么发现的? ☆、第91章 包厢里地板光可鉴人,顾辛夷乖乖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地上碎开的瓷片,她不敢出声,老顾压抑的喘气声让她小腿哆嗦——她的小狗腿很有可能被老顾打断。 岑芮女士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片凉拌黄瓜放进嘴里,爽脆的黄瓜“咔咔”响。 顾辛夷越想越害怕,越想心越沉,一边琢磨着是什么地方露了馅让岑女士发现了,一边琢磨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会审。 老顾不是个暴脾气,但现在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是谁?” 顾辛夷往椅背处缩了缩,咬着唇没敢说话。 她瞥了一眼挑起祸事的岑芮女士,岑芮对着她微微一笑,亲切又温柔。 “别看你妈,看着我。”老顾语气冲冲,跟点着了的火药桶似的,猛地一拍桌子,“说,那个野男人是谁!” 他语气很不好,顾辛夷就更慌了。打小她就被老顾捧在手心里,岑芮□□脸教育她,老顾就一边帮腔,她爬树掏鸟蛋老顾也不阻止,还在树底下给她当人肉梯子。 这是老顾第一次朝她发火,她知道自己有错,但又觉得委屈,她一脚踢开散落的白瓷勺子碎片,犟着脾气小声嘟囔道:“我都快二十了,谈个恋爱都不可以吗?” 碎片在地上滚动,零零星星碰撞。 岑芮拍了拍老顾的手道:“别吓着了孩子。” 老顾这座火山刚冒了头,就熄了下去,颤颤巍巍地冒出了白烟。 老顾委屈地侧脸看了看嘟着嘴巴不开心的顾辛夷,沉默一会,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流下来了。 他哭得稀里哗啦的,配着一张粗犷的脸,画面十分惨烈。 顾辛夷正觉得憋屈呢,回头一看,就见着老顾哭得肝肠寸断,顿时手足无措。她想,老顾靠两泡眼泪泡到岑女士也不是没有道理,哭得太惨了!!! 岑芮在边上递着纸巾,一张纸巾不够,老顾一会的功夫就用了三张,岑芮道:“你这哭什么呢,都多大人了,还在兰兰面前哭。丢不丢人?” “丢人,就丢人怎么了?我的花姑娘都跟着别的男人走了。”老顾抽抽噎噎,越说越心塞,“她还凶我了,她就为了一个野男人,凶了陪了她二十年的爸爸。我就是心里蓝瘦,就是想哭。” 第117节 顾辛夷愧疚,但觉得不对,反驳道:“我哪有凶你,明明是你凶我,你都拍桌子了。” 老顾一听,也不说话了,低着头,豆大的眼泪就往下掉,打在地板上,溅开水花,隔了好半晌,老顾又抽抽噎噎地说:“对不起。” 老顾认怂,顾辛夷也就立马怂了,她看着老顾悲悲戚戚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挪过椅子靠在老顾身边道:“我也做得不对,对不起,我不该谈了恋爱不告你们。” “那你的男朋友是谁?”岑芮适时开口。 顾辛夷踟躇。 见她面带犹豫,岑芮也摸得清女儿的性子,便道:“我和你爸爸,我们认识吗?” 顾辛夷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认识! 这可了不得,老顾刚熄灭下去的火山又被点燃了,立马思量着是他知道的哪个小兔崽子。 老顾竖着耳朵听,用纸巾揩了一把鼻涕。 “那你们交往多久了?”岑芮女士接着问。 顾辛夷掰着手指头,比了个四。 “四天?”老顾说。 “四十天?”岑芮猜测。 顾辛夷羞答答摇头:“四个月。” 四个月!老顾只觉得心碎了一遍又一遍,四个月,那就是在过年的时候啊! “豆豆知道吗?”岑芮女士一针见血,顾辛夷过年时候老不着家,总跟着豆豆跑,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顾辛夷小声怯怯:“知……知道……”威压面前,不得不低头,只能对不起豆豆了。 老顾也不想再问下去了,他哀叹了一声道:“兰兰啊,也不是爸爸不准你谈恋爱,主要是现在社会复杂,人心险恶,江湖叵测,爸爸就怕你被别的男生骗了,爸爸……”老顾停了一会,又吸了吸鼻涕,“爸爸也不求别的了,你就说说这男生人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他人挺好的,对我也挺好的。”顾辛夷立马道,“是除了爸爸你之外,对我最好的男人了。” 老顾是个老江湖,对顾辛夷这话是不太相信的,小女生阅历浅,又被保护地好,才见过几个人,就知道这是最好了?他也不表明,继续问:“那有今天这位秦教授十分之一好吗?”他是真的觉得这秦教授不错,清贵又不清高,谦虚又不软弱,方方面面都有一番准则,除了白了一点,其余都没得挑。 秦教授…… 顾辛夷嘴角抽搐,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思前想后,她估摸着掰扯道:“大概比十分之一要高。” 老顾原以为顾辛夷会给个否定答案,哪成想还给了个好评,他琢磨了半晌,也没想出来哪个他赶走的小兔崽子有这样的资质,于是老顾道:“你确定?” “确定。”顾辛夷认真点头。 岑芮在一边抿了一口温水,忽然发问:“是秦湛对不对?就是今天的秦教授。” 岑芮的声音冰冰凉,老顾和顾辛夷都瞪圆一双眼,相互对视之下,顾辛夷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卧槽!老顾心里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要不是当着女儿的面,他几乎要骂出声来。 他忍下一口气,伸手问顾辛夷要电话:“手机拿来,我要给他打个电话。” 顾辛夷解开锁,把手机乖乖递过去。 老顾翻了老半天,也没翻出来是哪个号码。 顾辛夷小声提醒:“就,就那个叫兽,写了叫兽的那个号码。” 还叫兽! 简直就是禽.兽! 老顾点开又是生气,立马拨通了,他气沉丹田,猛地出声:“秦湛,你他妈的给老子滚过来!”他河东狮吼完毕就挂断了电话,回头又反应过来,他还没告诉秦湛他们一家子在哪吃饭。 顾辛夷连连摆手,打消他的顾虑:“没事没事,他知道地方的,今天的饭菜还是他订的。” 老顾:“……”一口老血闷在胸口。 * 电话打通不多时,秦湛就来了,顾辛夷对他的脚步声很熟悉,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刚响起来,她就再按捺不住,立马蹦起来。 “咳!”老顾咳嗽了一声,把顾辛夷压下来,也不说话。 秦湛的敲门声也停了下来。 晾了秦湛老半天,老顾才悠悠然说了一句:“进来。” 秦湛知道这也是老丈人刻意为难,进门时候他看了看脚底的门槛,只觉得这万里长征第一步,总算是开了个头。 他和顾辛夷有很长很长的人生要在一起过,他不会在意这中间的磨难与艰辛。 秦湛被冷落了许久,顾辛夷以为他会有些小脾气,但他没有,他进了门就朝着老顾和岑芮女士打了招呼,不像今天中午时分的生疏,他用了亲密的称谓:“顾叔叔,岑阿姨好。我是秦湛。” “哼——”老顾没想应话,冷哼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一听就是不乐意。 岑芮白了老顾一眼,打着圆场,让秦湛入座。 秦湛道了一声谢,选择了老顾正对面的座位,端坐直视老顾的眼神。 老顾瞅了瞅秦湛白生生的脸,又瞅了瞅秦湛身上的衬衫,再瞥了瞥顾辛夷放光的大眼睛,再次冷哼了一声。 长得帅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小白脸! 秦湛落座就感受到了老顾刀一般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凌迟千千万万遍。他还能感受到岑芮女士犀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他把腰杆挺直,努力表现出好姿态。 这时候他不敢去看顾辛夷,哪怕他知道顾辛夷两颗星星一眼的眼睛对着他放光,他也不能去看。 他很想抱着她亲吻一下,告诉她,他既开心又激动,谢谢她能够勇敢地坦白他们之间的关系。 二胖是他安排好的,掐着点出现在国光大厅也是他计算好的。 他承认他耍了心机手段,但他不后悔。 “秦教授。”老顾终于开口,教授二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抠出来似的。 秦湛谦和回答:“您叫我秦湛就好,其实我算不得科大正经的教授,在决定和辛夷交往之前,我就请辞了教授的职务,现在只是在国光实验室工作而已。” 老顾这是抓着重点给他下套,师生.恋在如今也不太能被父母一辈的人接受,秦湛三言两语就交代清楚了。 他这一番话确实是实话,说一次顾辛夷感动一次,现在在老顾面前,他用平和的口吻说出来,顾辛夷感动得眼窝都酸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会继续在科大担任教授,那些光华灿烂的荣誉,被他弃在身后。 岑芮颇有些震惊,她扭头看了看顾辛夷,女儿一脸幸福又羞涩的表情怎么也掩饰不住。 老顾的思路和常人不太一样,他找到了新的突破点:“那个秦,秦湛啊,不是叔叔俗气,那你既然不当教授了,工资不就掉了一大截?你拿什么养活我女儿?” 老顾觉得自己理由说得好,脸色都缓和了,眉飞色舞地。 “爸,你不是说希望我招婿入赘嘛?你养我就好了嘛。”顾辛夷忍不住辩驳。 岑芮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臂,止住了她说话。 老顾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顾辛夷一眼,总算是了解了猪队友的坑爹实力,觉得实在觉得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他毕竟脸皮厚,还装作老神在在地等着秦湛的回答。 秦湛沉思片刻,手肘支在椅子上,食指敲着太阳穴。 这是他一贯思考的动作,修长的手指和清俊精致的侧脸在灯光的映衬下宛如一副山水画。 老顾就烦这种长得好看的男的,特别是这个男的还是闺女男朋友的情况下,他就觉得更烦了。老顾哼哼唧唧:“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 秦湛也不恼,起身恭谨郑重地道:“叔叔阿姨,我也不是说大话空话的人,我是真心喜欢辛夷,打定了主义要和她过一辈子的,你们希望她过得快乐,我也希望她过得快乐,我明白你们的心。我名下有澄海集团百分之十四的股份、我自己以技术专利入股的两间科技公司的股份,以及一些房产,在婚前,我希望在你们的见证下签订协议,如果我和辛夷感情最后破碎,无论是我有错,或是她有错,我都愿意将所有的财产全部赠送给她,之后净身出户。” 话音落下,包厢里再度陷入沉寂,镂空雕刻的纹饰一角挂着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顾辛夷定定地望着秦湛。 她从未曾知道,秦湛已经构想好了未来的每一步。 每一步,都是为她着想。 岑芮默默叹气,老顾也说不出话来。 做男朋友做到这份上,老顾已经挑不出错了,唯一觉得不妥的一点,就是这秦湛的心思实在是太深了。 才不过二十六岁,事事都顾虑周全。 这样的人物,顾辛夷是拿捏不住的。 自家女儿是一个怎样的人,老顾心里门清,长了一副和岑芮肖似的美人脸,却没遗传到岑芮的半分精明,心大胆大,总是乐呵呵,卖萌撒娇手到擒来,与人争斗却是半点不通。 但秦湛就不同了,但从他今日的表现来看,就知道他一定不简单。出身名门,天赋才学,本身又生得一表人才,他不多说一句话,也不多说一个字,尺寸拿捏得刚刚好。 顾辛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老顾不知道秦湛懂不懂她的好。 他既希望秦湛懂,又希望他不懂。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但一旦要选择走向婚姻,那就是一家人的事了。 秦湛的脸在灯光下蒙上了一层雾气,影影绰绰,迷迷蒙蒙。 老顾也没再摆着冷脸,叫了秦湛一声:“小秦呐,你开车了吗?” “开了。”秦湛道。 “那就麻烦你先送兰兰回去,在把我和你阿姨送到酒店吧。”老顾吩咐。 顾辛夷知道这是一个好兆头,连忙屁颠颠抱着老顾:“爸爸你真好。” 好?秦湛摸摸鼻头。老顾和岑芮的酒店就在附近,让他先送顾辛夷回去,摆明了是不想让他们过多相处。但秦湛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立马应承下来。 结账时刻,老顾没让顾辛夷出钱,他不用想也知道,最后顾辛夷花的也定是秦湛的钱。 老顾刷了卡,拉着岑芮走在前头。顾辛夷蹦跶蹦跶着,就蹦到秦湛边上,乐呵呵地要和秦湛手牵手。 秦湛很有姿态地拒绝了,单手插着口袋,小声劝她:“叔叔阿姨还看着,别太亲密。” 别太亲密?顾辛夷一听就瞪他,见他一副矜贵冷清不近女色的模样,嘟嘴喃喃:“前天也不知道是谁叫了我一晚上小妖精。” 秦湛:“……” * 老顾来江城是做了好几天游玩的打算的,来的第一天就得知了女儿有男朋友这个晴天霹雳,老顾就更不愿意走了。在这段时间,老顾要对秦湛做一番全方位的考量。 第二天,老顾大早起来,就捯饬好了一身的装备,下楼到大厅,秦湛就坐在沙发上端着杂志,岑芮以美学的角度欣赏了一下这样美好的画面。 第118节 秦湛听见老顾的咳嗽声,放下杂志,才一抬头,就被老顾闪瞎了眼。 还真是……和顾辛夷形容地一模一样啊。 顾辛夷同他说过,老顾只要知道她要追求者,就会带满十个手指头的金戒指,带了指头粗的金项链,大摇大摆地亮出来。他只以为这是玩笑,没成想—— 老顾真的穿成这样立在他跟前。 秦湛很想笑,但他忍住了,恭谨地迎上去同两人问好。 老顾手指头刷的一下亮出来:“好看吗?” 秦湛想了想,认真回答:“叔叔,这是镀金属的,不是真的金戒指。” 老顾:“……” 这戒指还真是假的,老顾家里的没带过来,就昨晚在附近地摊上买的。 老顾被识破,呵呵一笑:“假的我也乐意戴着,你有意见?” “……”秦湛摇头,“没意见。” 老顾掏了掏手机,看了看攻略道:“今天你做导游,那就带我和你阿姨去一趟户部巷吧,行吗?” 户部巷是江城一条有名的小吃街,同别的地方的小吃街大同小异,但老顾就是要去。 秦湛自然答应。 接了老顾和岑芮,秦湛又把顾辛夷接上。 顾辛夷轻车熟路地走向副驾驶,老顾就在副驾驶座上耀武扬威地扬了扬下巴。 “在学校很少坐校车吧?”岑芮见她不情愿地做到后头来,轻轻说了一句。 顾辛夷立马就和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五一时候,户部巷人挤人,老顾护着岑芮,牵着顾辛夷走着,秦湛替他们拿着包。 “小秦不喜欢这样嘈杂的环境吧。”老顾道,“我们兰兰挺喜欢热闹的,哪里人多就爱往哪里钻,小时候真怕她逛丢了。” 平心而论,秦湛是不喜欢的,他有一点点洁癖,喜欢干净整洁。 他跟在老顾边上,脖子上挂了顾辛夷的包,手里拎了老顾的袋子,背后还背了个旅行包,颇有些狼狈,他没有否认:“我是不喜欢,但我经常陪辛夷来。” 顾辛夷立马点头,嘴里咬着一个汤包,说不出话。 老顾吃瘪一次,继续问:“你平常都吃食堂吗?” “有时候会。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自己做饭吃。”秦湛莞尔,“可能比不上叔叔你,但还算好。” 老顾自己会做饭菜,所以对会做饭菜的男人很有好感,听秦湛这么一说,便道:“你还会做饭菜啊?” “会一点点的。以前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我一个人住,会做一些简单的,后来回国了,我报了个厨艺班,学了一阵子。”秦湛笑了笑。 “可好吃了,秦湛特别会做饭。”顾辛夷满嘴的包子,囫囵不清地夸赞着。 老顾再吃一瘪,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顾辛夷大喜,勾了勾手指叫秦湛低头,喂了他一口汤包:“好吃吗?” 汤汁很烫,秦湛几乎没尝出未到来,但他还是摸了摸顾辛夷的头发,替她挡住人群的碰撞,道:“好吃。” “咳咳!”老顾使劲咳嗽,“快走,不逛了。” 顾辛夷给了他一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跟上去。 江城临靠长江,三镇因水分离,坐上轮渡,飞渡长江,便到了汉口。 老顾和秦湛一路上互相争斗,不多时便到了夕阳西下。 长江上有大桥,建成通车当日,□□曾题诗:“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说的就是江城长江大桥。 老顾当兵的时候坐着火车从长江大桥上路过,如今又想再走一遭。 登上桥需要门票,乘电梯上桥顶人行道又是另一番风光。 长江流水滔滔于脚下,更兼轮渡鸣响。 顾辛夷开始还兴高采烈地转悠,但桥的长度太长,她走到一半就没了力气。 秦湛看她苦着脸走着,实在心疼:“要不我背你吧。” “不是说不要太亲密吗?”顾辛夷对手指。 “……”秦湛苦笑,“我说的好听的你都不记得,就这一句,记得牢牢的。” “谁说的,你说的好听的话我也记得。”顾辛夷挑高眉头,“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她昂着下巴的小模样很自豪,叫秦湛心都软成了一潭水。 他直接蹲在她面前,把她背了起来。 顾辛夷抱着他的脖子道:“我重吗?” “不重。”秦湛道,想了想,他悄声道,“挺软的。”他意有所指地托着顾辛夷动了动。 顾辛夷胸口一阵热,羞得话都说不出来。 “唉。”老顾见女儿上了贼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在这小白脸体力还不错。” “得了吧你。”岑芮睨他,“这么好的女婿也就你还总刁难。女儿喜欢才是真的好。”更何况,秦湛也是用了真心的。 老顾又是冷哼,看这小情侣就不管不顾地走了,也想着不能落于人后,背着岑芮女士就往前跑。 岑芮被他冷不丁背起来,锤了他好几下。 * 老顾和岑芮在江城留了几日,顾辛夷的假期也结束了。 离开当天,秦湛和顾辛夷去机场为两人送行。 夏日的温度升的飞快,天上飘着云朵,一朵朵散开,雨水迟迟降不下来。 老顾约了秦湛在咖啡馆喝上一杯咖啡。 秦湛心中明了,这是要做出决定了。 【表白日记】: 突然觉得她的爸爸好幼稚。 但又觉得很温暖。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一定很幸福。 我想,我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好爸爸。 最重要的是,我并不想要一个女儿。 太心疼了!!! ☆、第92章 咖啡馆开在机场外的集散中心,络绎不绝的人流从磨砂玻璃窗外穿行而过,浓郁的咖啡豆的香气混入空气,同夏日的天空一样美好。 秦湛推开门,服务员把他引向屏风后面的包间,老顾在藤椅上静坐,眼神飘向窗外,秦湛顺着他的视线看,只有瓦蓝的天空和一角建筑的缩影。 “您好,两位先生,要点什么?”老顾尚未点单,服务员待秦湛也落座之后,适时地发问。 “一杯热牛奶。”几乎是同一时间,老顾和秦湛异口同声。 服务员先是一愣,之后礼貌地点头,再次确认后,合上门离去。 老顾今天没有穿白衬衫黑长裤,也没有带上金光闪闪的十个戒指,只是简单的牛仔裤和polo衫,柔和了他身上极具攻击性的气质,这样的他才更像是一个经历过风霜的长者和睿智的商人。 热牛奶很快被端上来,盛在黑白相间的瓷杯里,银质的勺子反射着今日耀眼的阳光。 秦湛有些忐忑,老顾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等待地愈是漫长,他就愈发难耐,为了缓和压力,他加了糖块,搅拌好后,喝了半口牛奶。 “我以为你会点咖啡。”老顾动了动勺子,“你从美国回来,我以为你会喜欢咖啡一点。” “咖啡喝多了会伤胃。喝牛奶对身体好。”秦湛简单解释。喝咖啡是他二十二岁之前的习惯,微弱的□□会让他的神经兴奋,熬夜过后,苦涩的液体会扫去他的疲倦,他偏爱冰咖啡,一杯又一杯,他有一点胃病,由此加剧。社区医生告诉他,他不能继续喝咖啡了,他的胃经不起折腾,但他没有听,他靠着天赋和努力在物理学界崭露头角,这以后的日子,他也要坚持下去。 这是一个不算成功的奋斗故事,秦湛没有讲给老顾听,他不想打苦情牌。 况且苦情牌对老顾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老顾没有细细探究,只是点点头,尔后舀了一小勺牛奶尝了尝味道:“兰兰小的时候,我经常给她泡牛奶。” 秦湛手臂微微一顿,轻轻放下杯子,坐得端正——要开始了。 “其实兰兰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她是个早产儿,她小时候老爱生病,三天两头要往医院跑。”老顾语带心疼。 秦湛颌首道:“我知道。”顾辛夷同他说起过。 老顾抿抿唇,摇头:“你知道的只是一部分。生她的那一年,星城下了几十年不遇的大雪。因为要办年货,我没有清扫门口的雪,后来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她妈妈踩在冰上,不小心滑倒了。算起来,都是我的过错。”十多年了,他还能记得那天妻子的跌倒和毛衣上的滚烫的血,以及清冷的产房里,婴儿的啼哭声——那是他血脉的延续,他可爱的女儿。 “那时候我和你阿姨还年轻,也不太懂得照顾小孩,生病了就带她去医院,那些凶巴巴的护士就给她打针,小孩只能打在脑门上,我就看着那针啊,□□她的血管里。其实兰兰很娇气的,一点点疼就会哭,但她打针的时候很乖,都不会乱动,就趴在我怀里小声小声地呜呜咽咽,跟只小猫似的。”老顾眼眶有点红,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后,又把眼泪憋了回去,“我那时候就想啊,以后一定不能让我女儿吃这样的苦了。” 秦湛沉默下去。 他没有享受过父爱与母爱,但他知道这样的爱是沉重而无私的。 多日以来老顾和岑芮女士对他全方位的考量与刁难在这一瞬间化为虚无——他要带走的是他们悉心捧在手里二十年的宝贝,他们看着她,从幼苗长成了花朵,而他要摘下这朵花。 这对父母来说,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她妈妈奶水不够,等到她三个月,我们就开始喂她牛奶。你也知道,你阿姨她不太懂这些琐事,所以泡牛奶的时候经常不是把水温弄得太高,就是没有化开,所以都是我来给兰兰喂牛奶的。”老顾用勺子敲了敲杯子的边缘,牛奶在杯中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几个月大的时候就会听我的声音辨别我,我一过去,她就会让我抱,想要我给她喂牛奶喝。你不知道,她就那么小一团,才长了一点点牙齿,总会流着口水对我笑。” “等她再长大一点,就会叫人了,她叫的第一个人就是我,叫我爸爸,那天是十五,我高兴地一晚上没睡着,在她房间里逗她,抱着她看月亮。后来我的事业也起来了,晚上总是要出去应酬,有一天我喝多了在门口吐了,后头发现兰兰把地给拖了,还给我泡了一杯牛奶。其实喝了酒是不能马上喝牛奶的,她不知道,但我还是喝了,我觉得那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牛奶了。”老顾一口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完,一滴不剩。 秦湛也举起杯子,示意后,全部喝下:“您把辛夷教育地很好,她是个好女孩。” “那可不是嘛!”老顾拍了拍桌子,大笑起来,“那时候他们都笑话我,只有一个女儿,将来总是要嫁出去的,养的再好也没用,但我觉得不是,我的女儿生来就是小公主,我要让她快乐又幸福。” 秦湛在赞同不过。顾辛夷性格最大的特点就是乐观,出身富裕却没有骄矜之气,顾家给了她生活上的富足,也给予了她思想上的高贵。他很幸运,能在她最美好的年纪,让她爱上他。 老顾说到这里就停住了,来回翻动着镀银的勺子。 他又把视线放到了窗外,有一架飞机起飞,在天空划过一条白色的长线。 阳光在此时此刻被云朵遮挡,室内暗了下去,光影往回缩。 第119节 “在昨天之前,其实我是不看好你的。”老顾抬了抬眼,装似无意地说起,“秦湛,我女儿喜欢你,可我并不是太喜欢你。”他道出了自己的感受。 在昨天之前。这是一个定语,秦湛垂落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紧。 “你是一个真正的天之骄子,我以为你需要的是一张能装点你门面的美丽的面孔。”老顾看着他。 顾辛夷无疑是很美丽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精致小巧,像是画里走出来一般,秀丽绝伦。在看不到内在之前,外表会让人形成第一印象。 秦湛也直视他的眼睛:“那如今,您觉得呢?” 窗外又是一阵人声,新一波的旅客从机场涌出,周而复始。 老顾闭了闭眼,轻声道:“秦湛,我昨天想了一夜,我才发现,其实我很早以前就见过你了。在梅里雪山,在雨崩村的救助站,对吗?” 他问得很轻很轻,内心其实早早有了答案,不过是为了确认。 秦湛郑重地点头。 雪山梅里,是一切的源头。 老顾再次沉默,半晌后开口:“她想去梅里,她妈妈是没有同意的,是我给了她钱,又让我的一个侄儿带着她,和她一起去。我没想到,最后会发生那样的事。” 那是他最不愿提起的过去,是他心里最疼的一道伤疤。 他把女儿带到了深渊,让她粉身碎骨。 去往云南迪庆,是他私下给女儿安排的散心之旅,他打点好了一切,从队长到向导,每一个人,他都调查过。 顾辛夷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他想试着放手,但在此之前,他计算好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故。 但天灾,是无法计算的意外。 梅里雪山主峰卡瓦博格峰发生雪崩后,新闻在三小时后进行了报道,他打了顾辛夷的电话,没人接听,之后又打了登山队所有人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全都是长串的嘟嘟声—— 这意味着不详。 赶往云南后,他用了人脉征用到了一架直升飞机,飞往茫茫雪域。 高空可见度很小,云雾和雪霰如同帷幕遮挡住了高耸的梅里十三峰。 雨崩村封村,不允许人员进入,他在外围等,一小时,一分钟,一秒钟都是折磨。 等到搜救队放出消息,他在天色破晓时分见到了顾辛夷。 他的女儿浑身都是红肿的冻伤,只有一丝呼吸表征着生命迹象。 医生告诉了他女儿的情况,右耳失聪,他只想着,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女儿。 知道秦湛在和女儿交往后,他调查了秦湛。 秦湛父亲的风评很不好,母亲也一样。他不想让这个家世复杂的男人成为他女儿日后的依靠,顾辛夷已经吃了太多苦了,她应该过得安宁。 昨天夜里他思量了许久,反反复复地想着该如何同秦湛开口,同他的女儿开口。 很意外的,他对着秦湛的照片反复看了许久,记忆倏然复苏。 像是一场遥远而没有声音的梦。 门口有服务员敲门,询问是否需要续杯。 老顾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朝服务员摆摆手:“不了,就要走了。” “我也不用了。”秦湛也这样说。 老顾笑了笑,有些欣慰,也有些释然:“还没谢谢你,当初帮我们的直升机做引导起飞。” 他在进入病房时撞见了秦湛,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觉得他气质冷冽,又恰好从顾辛夷的病房出来。 等直升机起飞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又主动为他们做引导。 那时候秦湛的眼神有些深色,像是氤氲的浓雾藏在眼底。 老顾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在看什么,但现在,他知道了。 秦湛在看他的女儿,从寒冷的梅里雪山,到炎热的江城,一晃就是三年。 秦湛并没有接下这份迟来的道谢,他摆摆手,迟疑了一阵开口道:“您这是……同意了?” 没有冗长的沉寂,老顾笑声朗朗:“暂时吧,以后就要看你表现了。” yes! 秦湛差点没有跳起来,他努力保持着风度和礼仪,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把他的想法完全暴露。 “叔叔,我们互粉一个吧,我加你的微博。”秦湛开始讨好他。 老顾前两天才被二胖拒绝微博互粉,他迟疑了一会道:“你们搞科研的,不是不玩微博吗?就,就那个白白的大胖子说的。” “他是瞎说的,是因为他太笨了,陆教授怕他分心。”秦湛随便说了个理由。 老顾想想也是,顿时对二胖又是一阵暗戳戳地哼哼,他想着被秦湛这样的文化人关注还是很有值得骄傲的地方的,但又拉不下脸来,磨蹭了半天,老顾道:“你搜养花的地主,就这个名字。” 秦湛:“……” * 老顾在和秦湛长谈的时候,顾辛夷被岑芮女士拉着在休息室看杂志。 岑芮女士圈了几款鞋子和裙子,边看边问顾辛夷的意见。 顾辛夷自然是没有心思看的,她过一阵就看一看外头。 “你是孟姜女吗?望夫呢!”岑芮戳她脑门。 顾辛夷凄凄然:“我也希望我是孟姜女啊,这样还能把长城哭倒,可我不是啊,我就是织女。” “那我就是恶毒的爱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是吧。”岑芮翻过一页杂志,冷哼。 顾辛夷嘿嘿笑:“哪能啊!” 怕岑女士生气,顾辛夷凑过来替她捶背,锤了一小会,就问了:“妈妈,你是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的啊?我……” 岑芮打断她的话:“觉得自己隐藏的挺深又挺好的,是不是?” 顾辛夷点头。 岑芮:“觉得自己没露出什么破绽是不是?” 顾辛夷再点头。 岑芮:“觉得你妈妈我火眼金睛是不是?” 顾辛夷狂点头。 岑芮逗她也逗够了,拖长声音道:“其实——我什么也没发现,都是炸你的。哪想到,你还真的这么不乖。” 顾辛夷:“……” 顾辛夷知道是自己太不禁吓了,嗷嗷叫了一声,不说话了。 岑芮叹了口气,摸了摸顾辛夷的长发:“你也别怪爸爸妈妈难为秦湛,我们不了解秦湛,就是要从这些地方观察他,妈妈不希望你被人骗。他现在的表现,就告诉了我们,他以后会不会对你好。” “他对我很好的!”顾辛夷抢答,“叫兽对我很好很好的。” “他对你哪点好?”岑芮问。 顾辛夷想了想,概括道:“都好。反正就是好。他哪里都好。”她蹭到岑芮肩膀上靠着,“妈妈你说爸爸会同意吗?他们要是闹翻了,不会打架吧?” “要真打起来了,你帮谁?” “当然是我爸!”顾辛夷毫不犹豫。 岑芮觉得女儿有觉悟。 “秦湛打架很厉害的,爸爸肯定打不过。” 岑芮:“……”她收回她刚才的想法。 顾辛夷还是觉得不放心,拉着岑芮手臂摇来摇去:“妈妈,你就告诉我嘛,爸爸到底是怎么想的?” 岑芮笑着摇头:“你个傻姑娘,他们不是来了吗?你自己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顾辛夷惊喜地回头,秦湛单手插着口袋,对着她温和地笑。 阳光暖洋洋地泻了一地。 【表白日记】: 我想告诉岳父岳母,我希望和她同居。 但我怕会被打。 不过,二胎计划是真的可以提上议程了。 ☆、第93章 老顾和秦湛谈完,来休息室见女儿。 机场刚换了广告牌,铺天盖地全是一位白白净净的男明星,老顾看不惯,哼了一声摆了个相当经典的摸头发的pose。 顾辛夷兴冲冲地放下手里的杂志朝对面跑过去,很遗憾,她没有get到老顾的点。 老顾乐颠颠地张开手,等着女儿的拥抱,下一秒就眼见着顾辛夷跳到秦湛身上,跟只树袋熊似的蹭来蹭去,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叫兽!你真是帅炸了!比广告牌还好看!” 顾辛夷嗷嗷叫唤,让秦湛很满意,当然,他还不敢得寸进尺,按下心头的甜蜜,他拍了拍顾辛夷的后背:“好了,下来吧。”他给了老顾一个抱歉的眼神。 老顾:“哼!” 顾辛夷这才发现老顾就在边上看着,立马从秦湛身上滑下来,凑到老顾身边,甜甜地喊人。 “有了男朋友就忘了爹,真是女大不中留!”老顾嘴上埋汰她,身体却很诚实地揽着女儿的肩膀。 男朋友!这可是老顾连日里从没说出口的指代名词,他叫秦湛通常是“喂”或者“那个”再或者“小兔崽子”。 顾辛夷悄悄回头看了看秦湛。 秦湛正帮着岑芮和老顾拿行李,见顾辛夷望着他,眼神里含了一汪泉水,欲说还休,秦湛耳根发红,抿着笑意点了点头。 顾辛夷欣喜不已,转身就踮起脚,在老顾脸颊上亲了一口:“爸爸,你真好!” 老顾正对着岑芮碎碎念,冷不丁被女儿亲了一口,步伐就缓了下来,因为脸黑,他脸红了也显露不出来,老顾捂着脸,摩挲了一阵:“都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叫我……” 第120节 怎么放心得下啊…… 老顾忽然就不说话了。 这是老顾对着顾辛夷的口头禅,一年年地说,从年头说到年尾,但现在,他觉得,这份“放心”的权利,似乎已经不属于他了。他要把这个叽叽喳喳的开心果交给另一个男人了。 老顾垂下头,叹气,又往后看着正拉着行李箱的秦湛。 东西被来时候要多,除了他们自己买的纪念品,还有秦湛送的礼物,不甚名贵,却胜在心意。 秦湛左右手上都堆满了,但却不显狼狈,举手投足间有天成的贵气,在人潮涌动的机场,他依旧是耀眼而夺目的存在,像是月亮。 平心而论,秦湛真真是一个好男人,时光后退二十年,老顾骑马也赶不上秦湛的段位。 这样一个优秀的人物,配谁家的姑娘都是值当的,但要是配自己家的姑娘…… 老顾心里泛酸。他打出生开始就捧在手心里的小花骨朵好不容易长成了,就要被人带走了。 在女儿出生后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二十年的光阴逝去的这么快。 像是流水。 老顾活了大半辈子了,也算是文艺了一把。 老顾闷闷地走,岑芮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没打扰他。 临近检票口,老顾驻足停下,像是沉思良久,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给顾辛夷:“谈恋爱了,花销会更多,两个人相处不比一个人自在,秦湛有钱,爸爸知道,但爸爸希望你做一个经济上独立的女孩,你现在没有工作,所以爸爸会养你。爸爸是个俗人,但爸爸也知道,自尊自爱的女孩才值得别人去爱。” 老顾的声音不大不小,带着星城典型的塑料普通话腔调,刚好叫周遭几人听见。 “兰兰,这世界上你可以花两个男人的钱,第一,是你的爸爸,第二,是你的丈夫。在你没有出嫁之前,爸爸会养你,在你出嫁之后,爸爸还是会养你。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我也只希望你能快乐。” 顾辛夷不知所措地捧着老顾给她的□□,眼泪刷刷地掉,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就是觉得心疼,老顾拍拍她的肩膀,她就趴在老顾怀里呜咽着哭。 秦湛把行李箱立在一边,他想说些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 他忽然明白,这世间为何有那么多歌颂父爱和母爱的篇章了。他不曾遇见,却还能够感受。 老顾眼窝子浅,顾辛夷哭着哭着,他也就哭了,岑芮连忙给这老顾家一大一小擦眼泪:“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你女儿又不是不回家了,还哭个不停,让人看了笑话。” 老顾拿过纸巾,背过身去胡乱擦了一下,委屈地埋怨:“我就哭一阵,还不让哭了吗?” 岑芮哭笑不得:“让哭,让哭,你哭吧,我替你挡着。” “……”老顾擤了一把鼻涕,吸了吸鼻子道,“我现在哭不出来了。” 岑芮:“……” 顾辛夷也哭得跟个花脸猫似的,还好她没有化妆,不然就遭了秧。她一手揽着岑芮一手搭着老顾,道:“我现在能和你们回家吗?我也想家了。” 她边说边抽抽搭搭,止不住嗝。 “那你不要你男朋友了?”老顾问。 秦湛闻言苦笑。 顾辛夷想了想,认真地转过身问秦湛:“叫兽,我们能一起回去吗?” 她既然问了,秦湛自然是同意的,没有迟疑地,秦湛点了点头:“可以。”他觉得这样不够庄重,又加了一句,“你想的话,我可以陪你。” “净胡闹。”岑芮小声呵斥了一声,“你爸胡闹,你也跟着胡闹。还有两个月就放暑假,你就呆在学校里好好学。” 老顾见岑芮说话,立马转换了态度:“对对对,这时候回家干嘛,就该学习。” 顾辛夷觉得这感动的心情是白瞎了,哼哼唧唧地撇撇嘴。 岑芮和老顾到底还是检票进场了,秦湛把行李送到老顾手里,再从老顾手里接过了顾辛夷的手。 像是一种仪式。 秦湛不禁幻想,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在红毯的尽头,等着穿着白色婚纱的顾辛夷到来,她走来的每一步,都会有花雨落下,在音乐声停下来的那一刻,老顾会把她的手交到他手里,然后红毯会铺长,足足够走一辈子。 那一定会是幸福的一辈子。 他期待的一辈子。 他偏头看了看还在踮着脚往机场里头看的小姑娘,她还很小,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写着,才及他肩膀高。 “你看着我干嘛?”顾辛夷害羞地哼哼。 秦湛:“在想我们会不会吵架。” 吵架是一件顾辛夷非常不擅长的事情,她想到这样的场景,心就拧成一团,顾辛夷很是委屈:“那要是吵架了怎么办?” 秦湛弯弯嘴角:“我个子比你高,所以我们吵架了,我一定会先向你低头。” 顾辛夷很不争气地被这句话苏到了。 * 送走岳父岳母,秦湛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顾辛夷也一样,但她的关注点不同,她现在全身心都放在老顾给她的信用卡上,耀武扬威地跟秦湛宣告说:“从现在开始,我要包.养你。” 她甚至把手机铃声设为了一首曾经爆火的神曲《我赚钱了》,循环往复地播放。 秦湛开着从天河机场回学校,一路上被荼毒地耳朵爆炸。 “我左手买个诺基亚右手买个摩托罗拉,我移动联通小灵通,一天换一个电话号码,我坐完奔驰开宝马,没事洗桑拿吃龙虾……” 顾辛夷光听还不带劲,还得自己唱,属于自带卡拉ok模式:“我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 秦湛开上立交桥,掐了她的手机音频:“这钱是你赚的吗?” “当然不是啦,我就是唱个歌。”顾辛夷心里爽,转念又觉得秦湛这话带刺,她这么认怂不行,于是嘴上又硬气了,“我爸赚的,就算是我赚的,怎么了?” 秦湛一听她声音就知道她是误会了,又把她的音乐放起来,只是调小音量:“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辛夷刚和父母分别,心里有些郁闷,说话有些冲,这会秦湛又主动低头,她扭扭捏捏地问了句:“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以后,你还是花我的钱,这张卡不要动用了。”秦湛索性直白地告诉她,“作为一个男人,谈恋爱为未来老婆花钱,天经地义。” 秦湛说话总带点大男子主义,与他高傲的性格有关,但这样man的语句还是让顾辛夷两眼冒星星。老婆是个很动听的字眼,顾辛夷磕磕巴巴地回答:“爸爸,爸爸说要自尊自爱,不然没人爱。” “我爱。”秦湛毫不犹豫,“你什么样我都爱。”他耐下性子给顾辛夷解释,“你爸爸说的对,世界上你只能花两个男人的钱,一个是你爸爸,一个是你老公,你早晚是要嫁给我的,所以,你可以提前享用作为秦太太的权利。你爸爸给你的钱,你可以存起来,那是你的私人财产,我不会过问,但养家的义务,你并不需要承担。” 这时候车厢里还在放《我赚钱了》,顾辛夷觉得很破坏气氛,于是主动关掉了,感动地无以复加,遂而俯下身抱住了秦湛的腰:“那我需要承担什么义务?” 秦湛还在开车,冷不丁被她抱住,她的头还在他腰侧蹭来蹭去,秦湛猛吸一口气,差点打飞方向盘。 秦湛思考了一阵,深吸一口气,回答说:“你可以当个小妖精,给我暖床。” 顾辛夷:“……”卧槽!不就是前几天说了一句小妖精,用得着记恨到现在吗? 顾辛夷决定好好教育教育秦湛,她从秦湛身上爬起来,离他远了一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超市买套套了,买的还是水果味道的!” “是石磊跟你说的是吧?”秦湛蹙眉。 顾辛夷觉得人赃并获,相当有底气地点头:“对!” 秦湛嗤笑:“是他买了套套,我买的是水果。他付款的时候,刚好被我碰见了。” 顾辛夷:“……”卧槽!蛋蛋坑死人不偿命。 刚好开到了学校,顾辛夷面红耳赤地下车,下车当口就碰见了又在发调查问卷的蛋蛋,蛋蛋看她神情不对,立马脚底抹油——溜走了。 身后传来笑声,秦湛把车窗打开,看着她笑。 顾辛夷捂住脸,小跑着回了宿舍。太丢脸了! 秦湛看着她小兔子一样跑走,连老顾给的□□都落在了车上。 他一阵摇头。 他把卡拾起来,仔细看了看。 这张□□是由江城本地的银行发行,而不是星城,如此可以减少跨省消费的手续费。但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老顾是来了江城后重新办的卡。 秦湛不知道老顾是什么时候去办的卡,但他知道,老顾这么做,只是为了顾辛夷。 他忽然又想起在咖啡馆,老顾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他说:“秦湛,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我不知道你和你的父母关系到底如何,但你父母到底是要见兰兰的。我的女儿有几斤几两,我很清楚。秦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吗?秦湛不想回答,但他是明白的。 他远离故土多年,未曾有过归家的念头,亲情在他这里,已经淡薄地不比一尘烟絮。但如果父母想要找到他,还是有办法的。他们会和他说起当年的苦衷,说起身不由己,也说起——婚姻。 他的爸爸说,他需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名媛,这会让秦氏再上一个台阶。 他的妈妈说,他需要找一个上流社会的千金,这会让她面上有光。 一个视婚姻为工具,一个用婚姻来装点门面。 难怪会在一起。 呵。 秦湛不知道怎么回答老顾的话,他只能沉默。 在沉默之后,是老顾先开的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相比我听说的,我还是更相信我自己亲眼看到的,我也相信,我女儿的判断。只要你对她好,我就愿意让你们在一起。” 秦湛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老顾又对他说了:“反正你记得,你以后是要入赘的!” 秦湛:“……” 科大的梧桐絮已经被清扫一空,只留下点点在空中飘来飘去。 秦湛抬头往上看,顾辛夷站在宿舍阳台上冲他使劲挥手。 秦湛也朝她挥了挥手。 他想,他会和他的父母都不一样。 他的婚姻,是因为爱情的结合。 【表白日记】: 什么叫我买了套套! 我什么时候买了套套! 我们才做了几次?酒店送的套套都没有用完好不好! 我也想买啊,不给我机会我能怎么买! 第121节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二更要等睡觉觉出去觅个食~ ☆、第94章 顾辛夷送了老顾和岑芮女士走后,就恢复了每天上上课,写写作业,撩撩秦湛的日子。 当然,还有喂丁丁。 丁丁是一只和顾辛夷一样爱吃爱睡觉的狗,老顾来的这几天,丁丁就被送回了伍教授家里,瘦了小半斤,顾辛夷觉得很心疼,于是在接回丁丁后,她就仗着自己有钱,可劲给丁丁买好吃的,导致丁丁半个月不到,体重有了明显的上升。 这样的说法是很委婉的,诚实点说,丁丁已经胖到让秦湛无法忍受的地步了。 他让顾辛夷给丁丁减肥,不然就把丁丁还给老伍。 顾辛夷看着趴在墙角玩皮球的丁丁很是舍不得,遂对秦湛说:“你是谷欠求不满吗?火气这么大。” 是!是!当然是!!! 秦湛本以为两位老大人走了,他就可以过上他想过上的那种日子,可顾辛夷眼泪吧嗒地告诉她,她还疼着,真的很疼。 疼?疼个鬼!都二十天了,她疼个鬼! 顾辛夷用一种“你是坏人”的眼神瞅着他,秦湛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我不满你帮我消火吗?现在总归不疼了吧。” 消火顾辛夷是不会帮的,但她也不能总拿疼当借口,于是她诚实地回答:“我的亲戚来了。” 秦湛:“……” 秦湛快速心算,知道她不是说谎,一边摆摆手,叫她赶紧把丁丁领走去减肥,一边准备着要去超市买点食材,给她炖汤。 他是实在不想看到丁丁了,也有点不想看到顾辛夷。他不是一个谷欠望至上的人,可他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他们没有那个之前,他隔段时间,晚上会做个梦,顾辛夷在他梦里晃来晃去;他们那个之后,他就每天都会做个梦,顾辛夷还是那么晃来晃去,不同的是,现在是在他身下晃来晃去。 而他就一直在做俯卧撑,实在是停不下来。 梦里的顾辛夷还总是特别乖,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半开半合地看着他。 看着他就看着他吧,可偏偏她还会说:“让我在上面吧。”秦湛就傻不愣登地相信了,等他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的却是丁丁趴在他身上呜呜叫唤,意思是它饿了,要吃东西。 我的天! 秦湛觉得整个人生都陷入了黑暗,在没有比这更操蛋的事情了。 难怪他醒来之后腰酸背痛,丁丁肥成那样,他就算是铁打的,也被压垮了! 秦湛一边恨自己这么禁不住顾辛夷的诱惑,一边又烦丁丁。 只能把她们俩送做堆,他眼不见心为净。 * 正好是周日,顾辛夷不知道该怎么给丁丁减肥,她上网百度了一下,决定先去给丁丁做一个体检,再按照体检结果,做一份科学严谨的减肥计划出来,让火气大的秦湛挑不出错来。 她其实对秦湛也有一点点小小的愧疚,总是晾着他。 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前几天没做好准备的时候,确实是胡诌了理由骗他的,她觉得秦湛和她尺寸不符,得先做心理准备,等她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了,亲戚就是时候来了。 顾辛夷最近身体好了一些,痛经没有那么厉害了,她想是要给秦湛记一功。 但她想到秦湛要给可爱的丁丁减肥,她的心就痛的无法呼吸。 丁丁不肯走楼梯,它要坐电梯,下了楼,就慢慢悠悠地往前挪。丁丁肥是实实在在地肥,可这并不代表它丑啊。算起来,丁丁的颜值是相当高的,堪比“狗界杨贵妃”。 顾辛夷觉得,下一个发情期,丁丁一定会被学校里的小野狗们围个团团转。 顾辛夷不熟悉宠物医院的路,只好叫了滴滴打车。开车的是个江城老司机,老司机见多识广,可丁丁上车的时候,老司机还是被吓了一跳:“真是壮啊!” 顾辛夷听了之后很忧伤,丁丁觉得这车座太小,实在不舒服,所以也很忧伤。 一人一狗就这么去了宠物医院。顾辛夷给丁丁挂了一个全项检测,检测完了,就和丁丁呆在大厅,等着结果出来。 顾辛夷给秦湛发了条微信,发了宠物医院的照片,秦湛回了一张超市的照片。 “我想吃水果可以吗?”顾辛夷问。 秦湛秒回:“什么水果?” 顾辛夷:“香蕉。” 秦湛回了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包,之后任顾辛夷再怎么逗他,他都不回消息了。 顾辛夷戳了戳趴在特制坐垫上的丁丁:“你爸爸不理我了。” 丁丁在啃一个磨牙棒,啃地喀嚓喀嚓响,它听了顾辛夷说话后,迟疑了一会,把磨牙棒送给了顾辛夷。 顾辛夷:“……”一脸懵逼。 * 检查结果还得等一阵子,顾辛夷不能逗秦湛了,就点开开心消消乐,打了几盘游戏。 她在一百七十关徘徊,迟迟过不去,等她彻底耗尽了体力,她烦躁的挠了挠头发。 “你好……”有人站在她面前同她说话。 顾辛夷连忙缩回手,背在身后,抬起头道:“你也……”好…… 眼前这个女人抱着一只折耳猫,穿着墨绿色丝质长裙,搭了个小坎肩,拎着一只手提包,不过是来宠物医院而已,她却打扮地无一不精致,耳坠和项链闪烁着彩光。 这是秦湛的小姨,顾辛夷过年时候见过她一面,在地下停车场,她还给了她一个红包。 顾辛夷连忙站起来,重新对这个陌生的小姨说了声:“你好。” 秦湛的小姨看着她点头微笑,眼神又飘向了丁丁:“这是你养的狗狗吗?真是……可爱。” 真正算起来,这不是顾辛夷的狗,她只是养而已,丁丁的主人是那个很嫌弃它胖的秦湛,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顾辛夷没有点明,她只是点点头。 眼前这个女人,让她下意识地排斥。 小姨又笑起来,文文雅雅,问顾辛夷来这里做什么。 顾辛夷手里还拿着医院的挂号单,只要瞥一眼,就能知道。顾辛夷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多此一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带它来体检。” “那体检结果还要过一段时间吧。”小姨说,“刚好中午了,我想你还没有吃饭,介意和我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吗?” 顾辛夷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 这地带顾辛夷不熟,一路就跟着这位小姨走。 走得不远,就到了一家西餐厅,装潢高雅,进门就设置了喷泉,清秀的女孩在水帘后表演钢琴。 顾辛夷捏了捏口袋里老顾给的银.行卡,底气足了一点。 小姨看上去是这里的常客了,侍者将她们领到了玻璃门后的隔间,恰好可以看见喷泉的起伏。 丁丁也跟着进来了,原本宠物不能带进来,但小姨和经理说了声,丁丁也就大摇大摆地挪进来了。 陌生的地方让丁丁紧张,磨牙棒是医院的所有物,不能外带,丁丁失去了新玩具,难过地趴在顾辛夷脚底寻找着温暖。 顾辛夷比丁丁更紧张。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位小姨似乎不喜欢她。 有了这个认知,顾辛夷愈发忐忑。 小姨问顾辛夷喜欢吃什么,顾辛夷不常吃西餐,她更喜欢中餐,但此时此刻,她还是礼貌地点了一份牛排。 这间包厢是全玻璃的,视野通透,隔音很好,至少她听不见钢琴声了。 侍者下去后,室内就安静了,顾辛夷等了小一阵子,小姨才开口说话:“你和秦湛最近还好吗?” 顾辛夷拿捏着分寸,道:“嗯,还好。” “你的爸爸妈妈和秦湛见面了吧?他们对秦湛满意吗?”小姨继续问。 顾辛夷:“满意。” 小姨轻轻笑了笑,有意无意地说:“秦湛是个很优秀的孩子,许多人对秦湛都很满意。” 许多人……顾辛夷装作没有听懂,咧开一丝笑容道:“我想应该不是吧,秦湛冷冰冰的,他不说话的时候,大家都挺怕他的。” “你也怕吗?”小姨看着她。 “不怕。”顾辛夷坦然回答,“他追我的时候很用心,他是个很好的人。” 顾辛夷的口吻不乏炫耀的成分,像是个无知的小女孩,得了一点好东西,就欣喜非常。 小姨明显被这句话惊到了,她顿了好半晌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秦湛也会追女孩子啊。”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顾辛夷有些生气地说。她其实也猜到这位小姨的目的了,当她谈论起秦湛开始,顾辛夷就不再忐忑了。秦湛这两个字有别样的魅力,即使是不在身边,顾辛夷也有底气。 她为秦湛感到不值得,也为秦湛悲哀。十几年的冷落不是一朝一夕能弥补的。 小姨被她的话噎住,只能开门见山敞开话题:“我想和你谈谈秦湛。” 如果今天在对面坐着的是秦湛的父亲或者母亲,顾辛夷会想继续谈下去,但这是他的小姨。顾辛夷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这位小姨本来也就没有给她权利拒绝,于是她只能说:“您说。” 小姨转换了语气,从另一个地方起头:“你知道秦湛这些年取得的成就吗?” 秦湛的成就在每一个学生的朋友圈里疯传,作为他的女朋友,顾辛夷知道地更加清楚。她点点头。 “那你知道秦湛在回国以前就读的实验室吗?”小姨动了动手指,微笑道,“秦湛出名靠的是他的一次实验论文,而要验证这个猜想,实验经费很庞大,秦湛以一个新人的名义,却拿到了经费。”说道这里,小姨看着顾辛夷,“那笔钱,并不是实验室原有的,也不是他的导师拉来的,而是秦湛的父亲赞助的。” “秦湛一直不理解他的父亲,也不知道他的父亲为他付出了多少。他只以为凭借自己的天赋就可以出人头地,但他想错了,没有他的家族支持,他根本寸步难行。” 顾辛夷是知道这个实验的,秦湛一直引以为豪,他从一届默默无闻的学生一跃变为物理学界的新星就是因为实验论文的发表。顾辛夷相信小姨说的是真话,但她不喜欢她贬低秦湛的语气,她深吸了几口气,尽量放平和语气:“所以,您想告诉我什么?” 【表白日记】: 她每天和豆豆聊天。 她都学坏了!!! 居然用香蕉调.戏我。 有本事调戏,那有本事上啊!!! 作者有话要说:  要打瞌睡了~~~ 第122节 ☆、第95章 顾辛夷相信小姨说的是真话,但她不喜欢她贬低秦湛的语气,她深吸了几口气,尽量放平和语气:“所以,您想告诉我什么?” 秦湛的小姨闻言便笑了,耳垂上白金的耳饰晃晃悠悠地发着亮光,她已经是年过四十的人了,却保养得很好,脸上没有皱纹,身段也好,穿着墨绿色丝质长裙有种雍容的妩媚。 岑芮女士也喜欢穿长裙,但她们之间迥乎不同。岑芮的气质偏向于清冷,又带着画家的洒脱和肆意,相比而言,秦小姨更像是一个精明的政客。岑芮的高傲刻在骨子里,秦小姨的高傲写在脸上。 恰好在此时,她们点的单被送上来,顾辛夷的是一份七分熟的牛排,秦小姨的则是一份水果蔬菜沙拉。牛排很香,顾辛夷却没有胃口吃,她看着刀叉光滑的表面,上头映照出她的脸。 秦小姨也没有吃东西的意思,待侍者关门离去,她又缓缓开口:“顾小姐,我想您知道秦湛去年七月回国的事情吧?” 去年七月。那时候顾辛夷才刚刚高考结束,在家里看了一个月的美剧,科大离她很遥远,秦湛也离她很遥远。她想,那时候的自己一定不会知道,她现在会和男友的家长进行一次有深意的交流。顾辛夷“嗯”了一声,继续等着小姨的言语。 隔间是全透明的,她们能看见外头对坐用餐的情侣与夫妻,也能看到一些朋友欢笑交谈,但外面的人看不见她们,她们虽然对坐,但一块无形的寒冰却隔在她们之间。 小姨扫了一眼顾辛夷面前的牛排,嘴角弯了弯,道:“他一直在美国,怎么劝也不肯回来,因此,他突然做出这个决定,让我们很欣喜。”小姨双手交叠在身前,“他在国际上已经很有名气了,但始终没有改换国籍,中科院向他递出了橄榄枝,他们希望秦湛能加入进去。” 事实是,秦湛没有答应。这中途的波折顾辛夷不知道,但她佩服秦湛的坚持。 “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中科院甚至愿意给他一个院士提名,要知道,他还非常年轻。”小姨有些不满,“他要走物理研究这条路,中科院是他在国内最好的选择,就算最后拿不到院士的资格,也是一项荣耀。他的父亲听说后很高兴,都已经开始为他铺路了,但没有想到,他会去了科大国光工作。” 铺路。这个词语相当有分量。 顾辛夷是个工科生,她当然知道一个中科院院士的职称代表着什么,科大总共不过五名双院院士,但这已经足以让科大全体为之自豪。光电国家实验室虽然是国家级别,但它的背后总会跟着一个“筹”字。什么是“筹”?就是还没有完全建好,不是说建筑工程上的修建,而是人文内涵,科技素养,以及实验仪器上面的修建。 比起中科院来说,国光太稚嫩了,如同一颗小草和一株劲松的区别。从一九四九年建国至今,中国科学院一直是中国研究学界的泰山北斗。国光只在光电上有所研究,这只是物理学界的一小部分,平心而论,秦湛更适合于理论物理,在那片天地,他的成就会更加惊人。 其实如果秦小姨说到其他任何方面,顾辛夷都能坦然面对,但关乎秦湛的前程和事业,她不敢轻易评价。顾辛夷低下了头,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脚边丁丁小小地呜咽了一声。 “顾小姐,我们原来不太理解秦湛的行为,但后来……”小姨顿了顿,“国内有太多的地方可以让他选择,但他在高考录取开始后选择了科大,这不会是一个巧合。” 这自然不会是一个巧合。 顾辛夷忽然想起她问过秦湛的问题:“如果我不在江城念书,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遇见了?” 她是临近开学,在回学校的路上问的,她记得秦湛沉默了一会,给出了答案:“不,我们还会遇见。” 是那样的笃定和坚决。 把前因后果串联起来,顾辛夷陡然之间明白,他放弃了多少人唾手可得的名望,一步步走进了她的世界。 小姨看了看顾辛夷的神色,微微笑了笑,似乎是在不屑,她继续说:“顾小姐,我想你知道,秦湛和家里的感情并不是太好,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秦家唯一的孩子,是秦氏唯一的继承人,不管怎么样,我和秦湛的父母都只希望秦湛能过得更好,变得更优秀。” 她的语气里带着谆谆教诲,似乎是把顾辛夷当成了不怀好心的狐狸精,让秦湛蒙受污点。 但顾辛夷没有办法否认,毕竟秦湛是为了她才回国,她有些愧疚:“但秦湛现在也过得很好,也很优秀啊……” “你说的优秀是被科大取消了教授职称吗?”小姨端起了一边的高脚杯,抿了一口,“顾小姐,我想你很清楚秦湛的才华,他不该因为一些阻挡,而停下了追逐的脚步。他现在待在科大,做的全是无用功,他没有实验室,没有经费,和陆教授一起做的实验,发表论文秦湛都只能是第二著作人。” 第一著作人和第二著作人的区别很大,前者会被众人称赞,甚至被载入史册,后者会沦为满天星星中的一颗,人们只知道他的贡献,却记不得他的名字。 就像奥运比赛人们只记得冠军一样。 顾辛夷说不出话来了。她看见刀叉上映照出来的她的脸白得像是一张薄薄的纸。 小姨很得意这样的胜利,她甚至好心情地吃了一口沙拉:“但秦湛的父亲一直没有放弃他,中科院也是,他们向秦湛递出的邀请迄今依旧有效。他去了中科院,会直接允许有自己的实验室,他的父亲会赞助他做项目负责人。秦湛的天赋不应该被浪费在儿女情长里。” 顾辛夷忍不住辩驳:“我还是相信,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会有人愿意资助他的实验,秦湛自己也可以。” “你说的对,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但他发光的地方会决定他以后的高度。”小姨道,“我想你也不希望秦湛被掩埋,不是吗?” 顾辛夷无法回答。 “还有一件事。秦湛有和你说过宋白露小姐吗?”小姨轻描淡写地问道。 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顾辛夷微怔,抬起头看着小姨。 她的表情在秦小姨的意料之中,小姨接着说:“她是宋院士的女儿,也曾在麻省就读,和秦湛一样,是华人留学生里的标杆。这次支持秦湛提名院士的最有力的支持者就是宋院士。” 顾辛夷没听秦湛说起过宋白露,她相信秦湛的人品:“是吗?他没有说过,他说我是他的初恋。” “初恋都是美好的,但都很难走到最后。”小姨没有恼怒,接话道。“宋小姐也是学物理的,从小耳濡目染,她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物理学家,这一点和秦湛是一样的。辛夷,秦湛有才华,他已经在梦想这条路上走了很远了,但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他需要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能和他一起探讨问题的伙伴。” “没有其他的人帮助,他也走到了今天,未必就不能走得更远。”顾辛夷深吸一口气。 “但如果从一开始就有人帮助,他今天的成就也许就不止如此了,对吗?”小姨昂着下巴,“秦湛愿意做研究,我们支持,他不想回来企业工作,我们也支持,我们只是希望,他能走得更顺畅,更快捷一些,只要他想,他可以一辈子待在实验的天堂里,不问世事。”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秦湛想要的生活?”顾辛夷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秦湛想要的生活?”小姨也直视她,“秦湛被人叫做‘小泡利’,但他真正想成为的,是和泡利一样能够名垂千古的物理学家,这是他从一开始就有的梦想。” 顾辛夷直接挑明:“这和我冲突吗?” “冲突。”小姨也没了笑脸。 顾辛夷:“为什么?” “一个有梦想的人和一个没有梦想的人,是走不下去的。他们本质不同。”小姨冷声,轻轻问道,“顾小姐,你有梦想吗?” 顾辛夷没有说话,她不小心碰到了杯子,上头的水落在了刀叉上,原本她的脸庞映在上头,现在因为水花变得支离破碎,再也看不清了。 她抬起头,外面的人群还在用餐,热闹的气氛把喷泉都感染了。 这热闹是他们的。 她什么也没有。 * 顾辛夷没有吃掉牛排,到最后也已经冷掉了。 她拉着丁丁离开,丁丁懵懵懂懂地跟着走,走到前台,她用老顾给她的银.行卡付了款,一共一千七百三,其中最贵的就是秦小姨的那杯红酒,顾辛夷有点心疼,这些钱够给她和丁丁买好多吃的了。 她回到宠物医院再等了一会儿,丁丁的体检结果出来了,脂肪严重超标,医生说,这会影响丁丁的骨骼发育,还会对它的内脏器官造成伤害,希望丁丁能多运动,少用食,从而控制体重。 顾辛夷听得发晕,又挂了个号,让专业的兽医给丁丁制订了一份食谱。 丁丁重新找回了它喜欢的那根磨牙棒,叼在嘴里,十分惬意。 顾辛夷摸了摸丁丁顺滑的长毛,她有时候希望,她要是丁丁就好了,每天不用为一些繁琐的事情忧虑。 比如即将到来的四级英语考试,比如计算机二级等级考试,比如期末考试,再比如——秦湛的小姨。 她打开微信,秦湛依旧没有回复她信息。他大概是是因为那根香蕉生气了。 顾辛夷心里很委屈,她对着手机通讯录里的名字和号码看了很久,从秦湛的看到老顾的,想了半天之后打了10086. 10086也是给很给力的,在她按通了人工服务后,声音甜美的接线员告诉她,她的话费余额为0.03元,如果不尽快充值,就会停掉她的手机服务。 顾辛夷泄气地挂断了电话,她准备用微信给自己充值,可还没等充进去,她的4g业务就被停掉了,没有流量,就不能用微信充值了。 她现在手上只有一张卡,只能就近找了atm自助取款机,取了一点钱,之后满大街地找手机交费营业厅。 她找了很久,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眼力不够,一直没有找到,反而在街道里迷了路,转着圈圈出不去了。 丁丁也跟着她走,它很久没有运动了,这会走了一小时累的在地上趴着不肯走。 顾辛夷蹲下来也不想走了,她和丁丁两双黑黑的眼珠子你瞪着我,我看着你,只觉得悲伤逆流成了河。 “丁丁,你有没有梦想啊?”顾辛夷低声问它。 丁丁听不懂,顾辛夷也没指望它能听懂,她就是想找个人说会话。 隔了好一阵子,丁丁嗷呜一声,从口里吐出个东西来,用爪子扒拉两下擦干净推到顾辛夷眼前。 磨牙棒。 丁丁把医院里的磨牙棒偷偷含在嘴里带回出来了。 顾辛夷更忧伤了,因为她根本就不需要磨牙。 * 天色将晚,顾辛夷在错失了十台的士后终于上了车。 现在大家都用滴滴打车,她手机没了流量,拦车都成了一个技术活。 丁丁被她半拖半拽着上了车,趴在椅子上小声呜呜,它很不开心,因为顾辛夷把它偷出来的磨牙棒又还给了医院。 这次的的士司机是个小年轻,看着顾辛夷漂亮就想搭讪,但顾辛夷不理他,始终冷着一张脸,司机也不敢触她的霉头。虽然不能和美人说话,还是可以看看美人的。 冷美人在夜色里就像诱惑的源头。 于是司机就一边开车一边看人,一不留神,就撞上了护栏。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交警把司机和车都拦下了,顾辛夷和丁丁也走不了,乖乖地等着接受事故调查。 的士司机新手上路,也没开多久,碰到事情就傻了,含含糊糊也说不清楚。 因为没有造成太大的事故,路上车辆也少,顾辛夷并没有被处分,但司机就得带着他的车去交警队一趟了。 开到一半被抛在路上,顾辛夷委屈地想哭。 丁丁拉着她的裙角,往一家路边烧烤摊走去。 丁丁明显是饿了,顾辛夷也饿了,她今天付了一千七百三,什么都没有吃,她想着想着,就大步地走到了烧烤摊边上。 “老板,一打啤酒,一百串烤肉。”顾辛夷气冲冲地喊。 什么破红酒,还要一千块,啤酒便宜多了。 她这样的客人,烧烤摊自然是喜欢的,上东西上的很快。 顾辛夷把烤肉分了一半给丁丁,丁丁狼吞虎咽地啃着。 顾辛夷长得漂亮,又穿了一身白色的裙子,和大排档的气氛格格不入,但就是这样才有挑战性,不少人上来搭讪。 “我男朋友等会就来了,离这里远点。”顾辛夷埋头吃,感受到边上有人靠近,大声回了一句。 “我怎么不知道,我等会就来?” 声音落地,清冷严肃。 顾辛夷抬头看,秦湛单手插着口袋站在她面前,眉头紧缩。 【表白日记】: 一个下午都不接电话。 她是要把我急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我玉兰花,小姨很快领便当 第123节 ☆、第96章 五月下旬,江城回暖极快,但夜里仍旧有些凉意,晚风裹挟着长江的水汽,吹得顾辛夷的头发飞扬起来,她正在埋头奋战烧烤,头发总是扑到她的脸颊,她只能一只手束缚着头发,一只手拿着烧烤棍子。 她很少吃烧烤,特别是如此大分量的烧烤,但现在她吃得很满足,因为辣,很辣很辣,她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流眼泪。 秦湛开了三个小时的车,把车停在路边,就朝她走来。他是很生气的,下午做完饭,他在微信上叫顾辛夷回来吃饭,她没有回应,他打她电话,提示说已经欠费。 秦湛立马给她冲了话费,继续拨打,她也没有接,一连打了十几个,全是嘟嘟嘟的声音,漫长的回响让他心里火烧火燎。 他想继续用他在她手机里装得定位病毒来找寻她的位置,刷新了半天发现人进了交警队。 天!不过是让她带着丁丁去了医院,怎么就进了局子里? 难怪不接电话! 秦湛气的肺都快炸了,可再生气,想到都这个点了,顾辛夷定是没有吃晚饭,也还是认认真真地用保温桶装了米饭菜,这才开着车去交警队领人。 江城面积宽广,大大小小的区之间错综复杂,秦湛对江城其它区域也不甚了解,他照着导航走,路上还是堵了半小时的车才开到区交警队附近。 秦湛很有礼貌地询问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告诉他,这一片是江城武昌区郊区,正在新开发,平日里也很少出什么事,今天就出了这么一起交通事故,一辆出租车撞上了护栏,人现在就在后头做笔录,至于都有些什么人,小警察不清楚,他也是晚上才上班的,刚交接。 小警察还告诉他,现在上面对交通事故处理这一方面抓得严,虽然不会给什么重大经济处分,但必须得接受教育,谨防再犯。 秦湛一路上被堵车憋闷地不行,可这一会儿听了小警察的话,就没了心思憋闷了,全是担心。 顾辛夷是个乐天派,可在怎么样也是个没进社会的小姑娘,大晚上进了局子里,不知道得有多害怕呢!再让这群警察们一通教训,眼泪一定像金豆子一样流个不停。 秦湛只是想着这样的场景,一颗心都拧巴起来。 夜里警察局人也不多,来往间皮鞋声音就愈发响亮了,秦湛在外头等着人做笔录出来,想着就算以后顾辛夷再调皮再爱戏弄他,他也不生气了。不就是一根香蕉和一只胖成猪的阿拉斯加犬嘛!她想吃香蕉,他就给买,丁丁不想减肥,他也准奏。顾辛夷还是一个小姑娘,他比她大七八岁,是该让着她。 他愧疚地想了半天,就有人从问询室出来了。 是个焉了吧唧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小青年,穿着破洞牛仔裤,头发黄黄的,跟在警察后头傻愣愣地不敢说话。 秦湛再往后头看了看——他家媳妇不见了! 秦湛撞墙的心都有了,可定位显示,顾辛夷人就在这里啊? 秦湛忐忑地又拨通了顾辛夷的电话,手机响了,他循着声音看去,警察手里拿了个密封袋,手机就在里头闪烁不停。 见他神色不宁,加之他还拨通了电话,警察也知道他和手机的主人有关,便主动询问了前因后果。 警察告诉他,这辆出租车撞上护栏时,上头还有一个女孩和一只白棕色相间的大狗,但因为和事件没有本质关系,便放她们走了,不过在搜查出租车时,才发现女孩的手机遗落下来。 警察说完就把手机还给了秦湛,这手机桌面明显就是秦湛和顾辛夷的合照,给了秦湛自然是错不了。 秦湛又问了事发地点,再问了二愣子司机一些情况。 小司机也老实巴交地配合:“她当时挺不开心的,她的狗也不开心,心事重重的样子。” 秦湛记下,虽然急切,还是和警察以及小司机道了谢,跑着冲出局子,开着车去往事发地点。 顾辛夷没有带手机,他想要找到她难度不小。他叫她的室友以及老陆老伍金三胖都留意,如果她回去了,就打电话告诉他。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给他发来消息。 现在夜色已经很深了,浓稠的乌云盖住了星子,郊区亮着零零星星的灯光,到处是仍未完工的楼盘,吊车在连夜作业。 秦湛开得很慢,他开着窗户往外看,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因为车辆少,他开的慢,也没有人抗议,白色的护栏在他眼前滑过,似乎连绵不断。 他找寻了很久,车窗在夜风的吹拂下都染上了薄薄的霜。他用毛毯把保温盒盖住,减少热量的流逝。 在事发地往前开了近一公里后,他才找到了顾辛夷的身影。 工地周围开着大排档很受工人们的喜欢,棚子搭建地很大,人也多,大口大口地喝酒抽烟,顾辛夷就坐在边缘,缩着身子,白色的裙摆都染上了灰尘。 丁丁也缩在她的脚边,和出门时候不同,这时候的丁丁灰头土脸的,长长的绒毛拧在一团。 秦湛把车停在了附近,他关门的时候,把车门撞的震天响,还狠狠地踹了一下车轮。 他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在面对顾辛夷的时候一定要冷静,要冷静,要听她说完。 秦湛是要气炸了,他更是要急疯了,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着急,就算是他的博士论文数据出错,需要重新计算,也没有这样让他急躁。他一路上脑子里不知道有多少的念头闪过,年轻女大学生受害事件一件一件地蹦出来。 烧烤摊亮着白炽灯,塑料顶棚被风吹地“咔咔”响,秦湛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大步走过去。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硬下心肠,要告诉她,女孩子晚上在这样的地方很不安全;要告诉她,独自出行的大学生出事故的概率有多大;要告诉她,不能因为生闷气,就不接他电话,不理他…… 工地上都是外来讨生活的年轻人和中年人,顾辛夷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成为了他们打量关注的焦点。 秦湛握紧拳头,手心都被自己的掐出了痕迹,他走近顾辛夷,顾辛夷也没有抬头看他,反倒是懒洋洋的丁丁,冲他嗷嗷叫了两声。 顾辛夷也说:“我男朋友等会就来了,离这里远点。” 他都在她边上站了好一会了,她才反应过来!这预警能力也太差了吧!冲他说话也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威慑力!唯一值得夸奖的就是她还知道她可以拿男朋友当挡箭牌,但他要是没有找过来呢!他要是没有过来,她知道她有多危险吗? 秦湛就火了,冷冷地教训她:“我怎么不知道,我等会就来?” 顾辛夷听到这声音就抬头了,她嘴里还塞着刚咬下来的烤肉,嘴边沾了胡椒粉辣椒粉,嘴巴肿肿的,眼睛也肿肿的,眼泪珠子还要掉不掉地挂在睫毛上,头发也乱糟糟地。 秦湛看到她这副惨兮兮的小模样,心里的火气就消下去了一大半,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太严厉了,也太冷了,他应该好好说话的。 他想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替她擦擦这张小花猫似的脸,顾辛夷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放下爪子里的烧烤,猛地扑到他怀里,小声地哭了起来。 秦湛被她撞了个满坏,腰被她牢牢抱住。 他开始慌了,手足无措。 顾辛夷从来不会大声哭泣的,这和她的家教有关,她小时候虽然顽皮,但岑芮还是希望她成为一个优秀的淑女,她被教育地很成功,哭的时候没有嚎啕,只有豆大的眼泪往下落,一点一点,打湿他的衬衫,然后浸透他的皮肤。 秦湛只感觉她的眼泪像是冰刃,扎穿了他的心脏,有血液汩汩地流出来。 他想起小司机的话,说她在车上心情不好,心事重重。他不知道她为了什么而烦忧,不管如何,他希望能够替她分担。 秦湛不在的时候,顾辛夷想哭,她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被辣的。 但秦湛来了,她还是想哭,她找不到理由,但她就是想抱着秦湛哭。 来到烧烤摊不久,她就后悔了,周遭全是陌生的人和环境,他们看着她的眼神不甚友好,她摸了摸手机,手机也不在了。她想离开,可丁丁很饿,对着一盘子烧烤挪不开脚步。 她很害怕,又很想秦湛,想听秦湛说话,想他来接她回家。 像是听到了她的祈祷,秦湛真的来了,尽管他脸色不好,尽管他凶巴巴的,但他还是来了。 顾辛夷心里的委屈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抱着他不愿意放开。 秦湛听她哭了好一会,他的衬衫都快湿透了,渐渐地,她的哭泣声音渐小,他才顺势坐在她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胸口,他抵着她的头顶,轻轻拍打她的背部。 丁丁也不嚎叫了,似乎是认出了他,叼着盘子挪到他脚边,也小声的呜咽。 一人一狗都委屈地不行,秦湛叹了口气。 顾辛夷很少在他面前哭,哭得最厉害的有两次,第一次是和室友贾佳吵架,一个人躲在冷饮店里混吃混喝,第二次是他们结合,她疼得掉眼泪,现在是第三次。 秦湛心里准备好的教育她的说辞现在都不见了踪影,他替她整理好乱糟糟的长发,突然很愧疚。 他觉得她没有保护好她,他如果没有让她带着丁丁出门,就不会遇上交通事故,也不会深夜了还没有回家。 他看了看桌上红艳艳的烤肉和凝了水珠的冰镇啤酒,在她耳边轻声安慰:“我们不吃了好不好?我带你回家。”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羽毛落地。 顾辛夷已经不哭了,但她不敢抬头,她刚才哭得太惨了,让她觉得很没面子。 她拉着秦湛的衣角,摇了摇头:“我,我要吃完的。” 她不愿意抬头,秦湛也不勉强她,继续安慰她:“吃这些不好,明天你会长痘痘的。” 顾辛夷是个爱美的小姑娘,秦湛历来用这一招对付她很管用,但现在顾辛夷还是拒绝:“我点了一百串,要两百块钱,还有啤酒,加起来老板说给我抹了零头,要二百五。” 二百五。 秦湛觉得顾辛夷就是个二百五,他把这些烧烤推到一边:“偶尔浪费一次是没有关系的。”两百五十块他还负担得起,他叫了老板过来结账,但他一般不带现金,只带卡,老板这里不刷支付宝也不刷卡。 “我有钱。”顾辛夷吸了吸鼻子,还在打嗝,她从挎包里拿出两百五十块给了老板。 收了钱,老板自然开心,秦湛又叫他把啤酒拿走,老板就更开心了,点了还没有开瓶,可以继续卖啊。 顾辛夷看着老板收走了两张红叶子一张绿叶子,又趴回了秦湛怀里,呜呜咽咽地哭。 “怎么了?”秦湛拿她没办法,把她抱到自己腿上。 “我,我还没吃饱。”顾辛夷觉得很丢脸,“我就只有两百五十块了,呜呜呜。” 秦湛听了她委屈的理由,更是哭笑不得,拍着她的背道:“没吃饱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不吃两百五十块的,咱们吃一千块的,怎么样?” 秦湛纯粹是想安慰她,但这一千块实在是顾辛夷心里的痛。 她搂着秦湛的脖子,把苦水吐出来:“叫兽,我今天花了一千七百三,都没有吃东西。”她眼睛里含了一泡眼泪,看了秦湛许久,才小声地询问:“你家里人是不是不喜欢我?” 秦湛心思敏捷,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就问:“你今天碰见谁了?” 顾辛夷垂下眼眸,不说话。 她的睫毛颤颤地,一下一下挠着他的心窝子。秦湛在脑海里筛选了一下人物,笃定地道:“我小姨。” 顾辛夷不承认也不否认,但听到这个名字,她又不开心了,把秦湛搂得更紧了一些。 丁丁也在地上叫唤,很敏感地炸毛,难得展露阿拉斯加犬的威慑力。 得,这是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秦湛心思比顾辛夷多了好几十条道道,顾辛夷心里想一层,秦湛能想十层,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就知道小姨找了顾辛夷说了什么。他小姨不好对付,顾辛夷碰上她吃不了好果子。但秦湛没有点明,他要等着顾辛夷自己和他说。 顾辛夷抱了他半天,也不见他哼声,她用余光瞥了瞥他的神色,什么也看不出来。顾辛夷也憋不住了,只能老老实实把事情经过交代了,从去宠物医院,到碰见小姨,然后用餐交流,到打了10086解闷,最后交不成话费准备回家,路上遇上事故,事无巨细,一一说明。 秦湛还是沉默地听着,只是眸色越来越深沉。 好不容易说完了,顾辛夷又悄悄去看他的神情,巴巴地等着他开开尊口。 和秦湛交往不久,但她也知道秦湛的脾气,越是安静就越可怕。 “你没话费前还可以给我打一个电话,为什么最后打给了10086?”秦湛轻声开口,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他问什么问题都好,就这一个,顾辛夷支支吾吾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秦湛哼了一声,他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你是觉得,那好歹是我小姨,你跟我告状,我不会帮你,对不对?” 顾辛夷眼眶红红,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是……” “那是什么?你说,我听着。”秦湛敲了敲烧烤摊摆着的拉伸桌子,好整以暇地听她解释。 第124节 顾辛夷瞅着他严肃的模样,扁扁嘴,又趴进了他怀里哭,哭到后头打上了哭嗝,好不可怜。 秦湛也知道自己实在是吓到她了,他拿出气势来,一屋子见多识广的博士生都害怕,恨不得夺门而出,他用这样的威吓对待顾辛夷,确实是过了。 他闭眼叹息,用纸巾给她擦脸:“兰兰,我今天真的很生气,但我生气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你和我小姨的争论,而是你出了事情,没有第一时间联系我。我是你的男朋友,是你以后的丈夫,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你都应该告诉我,不管如何,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有一点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你才是要和我走一辈子的伴侣。你可以对我发小脾气,可以对我不满,这都是被允许的,但你心里不开心,你有忧心事,你也不可以瞒着我,我会很担心,也会很心疼,两个人之间不坦诚,可能会导致许多方面的恶性后果,我不想我们之间产生误会,你也不想,对吗?我现在先向你认错,我刚刚不该对你发脾气,对不起,兰兰,原谅我好吗?” 顾辛夷收住了眼泪,但打嗝还是停不下来,抽抽噎噎地道:“我,我也有错,是我先不给你打电话的,我也要说对不起。呃——”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秦湛的衬衣已经被她弄得皱巴巴的,还沾了烧烤的胡椒粉和辣椒粉,她也拿了纸巾去擦他的衣服,可擦了好一会也没有擦掉,秦湛握住她的手,说了一句没关系的。 顾辛夷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一个大一个小,她的手刚好被秦湛全部包住。 她认真想了想秦湛说的话,糯糯地开口说:“我不给你打电话不是因为我怕你不帮我,我就是怕你会帮我,才不给你打电话的。”她语气低低的,“我不喜欢你小姨,但她有一点说得对,国光不是你的最佳选择,你值得更好的舞台。” 她不是只懂得过家家的小公主,她也懂得人情世故。如果今天小姨走正常豪门婆婆见女友的剧本,指责她配不上秦湛,她有很多方式可以反驳,她甚至可以去银行取钱,甩在小姨脸上,但小姨说的是秦湛的梦想。 从这个角度来看,是她理亏,就算秦湛放弃中科院来到国光这件事发生在他们交往之前,也抹去不了秦湛做出决定的初衷所在。 有些人注定名垂青史,照亮一片星空。秦湛就是这样的存在,尽管他还年轻,他做出的贡献还不足以震惊世界,但他已经展现了自身的潜力——他有这样的潜力。 而她希望秦湛去追逐自己的梦想。那是很多人一生之中都可望不可及的梦想,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都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她忽然就明白了,那是怎样一种艰难的选择。 秦湛没有说话,他低下头去亲吻顾辛夷,顾辛夷也仰着头让他亲。 夜风都驱散不了他亲吻之中的温暖。 这还是在大排档,好事的人群纷纷起哄叫嚷,丁丁不知所措地从地上爬起来,嗷嗷叫了两声。 顾辛夷不好意思地推开了秦湛,秦湛扣住她的后脑勺又亲了两下,才放开她。 秦湛等她平复下来后,才继续刚才的谈话:“你的想法很对,我一定会帮你,而且我也不喜欢她。国光确实不是一个最好的舞台,但它在我现阶段完全够用。”他捏了捏顾辛夷的脸颊,“才华是需要靠舞台去展现,但成果需要一点点积累。中科院是有很好的资源我知道,但与其去和人勾心斗角争夺,不如自己沉下心来做学问,国光有现在国内光电领域最好的教授和研究器材,这是一个广博的领域,之所以名气不够,是因为研究不深,但就是因为研究不深,才有了足够供人探索的空间。” “老陆是个很有才华的教授,他早年间留学师从一代物理学大师,我从他这里学到很多,而我不做实验,不是因为没有资金,而是因为我现在还找不到合适的项目,美国那边的研究才是我的重心。”秦湛将这些事情一一道来,“所谓第一著作人和第二著作人,我并不是很在乎,争名逐利只会让我的头脑变得僵化。” 顾辛夷轻轻点头。 秦湛捧起她的脸,神采奕奕地笑:“相信我,等我在斯德哥尔摩领奖的时候,我会很骄傲地告诉所有人,我有一个漂亮又乖巧的妻子,是她支持我在光电物理的领域一路走到了今天。” 斯德哥尔摩,诺贝尔奖的颁奖地点,位于瑞典东海岸,每年的开奖季,全世界的目光都会汇聚在这个瑞典的第一大城市。 大排档里不少人醉醺醺地倒在了桌上,白炽灯微微承受不住夜色,变得黯淡。顾辛夷看着秦湛,他的眼睛似乎聚拢着万千星光,没有星子的夜晚,他的自信让他光华万丈。 顾辛夷从来都相信他,听他这么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 “还有一点,以后碰见小姨,你可以当作没看见,绕道走,我会帮你把你的一千七百三要回来。”秦湛任性地开口。 顾辛夷皱眉:“那怎么行?我过年还收了她的红包。”她可不是二缺,就是想着收了秦小姨的红包,才想着付了饭钱的。 “她送你的,后来我又全部还给她了。”秦湛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我可不喜欢你花别人的钱。” 亏大发了! 顾辛夷懊恼不已,揪着自己的手指心疼死了。 她的一千七百三,她一口没吃的牛排! 顾辛夷气鼓鼓地嗷呜一声,丁丁听她嗷呜,也跟着叫唤一声。 看她不开心,秦湛想说点开心的事情让她听听:“至于那个宋白露,是叫宋白露吗?这个人我反正是不认识的,因为我留学的时候,都不跟那些私生活混乱的留学生来往,而且他们智商不够的话,聊天会很尴尬。不过说起宋院士,我倒是知道,他是我小姨二婚对象的大哥,宋白露算是我小姨的侄女。” 好多料! 顾辛夷瞪大杏眼,一时之间消化不来。 “那我也智商不够来着。”她哼哼唧唧。 “娶老婆当然是要娶个不聪明的啊。”秦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然活着多没意思。” 顾辛夷:“……” 秦湛说了好一会,顾辛夷还想问一些问题。 秦湛怕夜长梦多,女人想多,干脆一股脑给她解释清楚:“我父母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他们只希望我能够结婚,给秦家留个种就行了。我父亲原来是资助了我,不过那些钱我也连本带利还给他了,他其实也就是希望我在股东大会上能够以最大持股人的身份站在他这一边。” “那你怎么还上的?”秦湛没有动用爷爷遗产的意思。 秦湛:“打了半年黑.拳。” 顾辛夷又是心疼又是崇拜,望着他不说话。 秦湛拍了拍她的脑袋:“所以,我们和好了吗?” 顾辛夷点点头,拉着秦湛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一个“∑”,这是数学上的求和符号。 秦湛亲了亲她眉心的小红痣:“乖宝宝。” 顾辛夷腼腆地笑,没有应答,倒是丁丁蹦起来应了一声。 秦湛把她的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给她:“以后不要总是忘东忘西的,话费要按时交。” 顾辛夷点开手机,调成自拍模式,站起来弯腰堵住秦湛还在教育的嘴,咔嚓拍下了照片。 “好看吗好看吗?”顾辛夷献宝似的给他看。 秦湛没好气地扫了一眼,违心说:“好看。” 其实一点也不好看,她眼睛还红肿着,他的衣服也皱巴巴的,但他愿意哄她开心。 * 闹了好半天,秦湛总算是领着这个迷路了的小兔子上了车。 顾辛夷上车就看见了座位上摆着的保温桶,喜不自胜。 秦湛故意逗她:“还要去吃一千块的大餐吗?” “不去了不去了。”顾辛夷揭开保温桶,里头还是热乎的,香气扑鼻而来,她抱着桶壁,满足地先喝了一口汤,“比我晚上点的二百五好吃多了。” 那肯定好吃多了啊,她点的烧烤和啤酒都是什么鬼! 丁丁也闻到了香味,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从椅子缝探出来。 顾辛夷仗义地分了一半鸡肉给它:“好战友,咱们一生一世一起走。” 秦湛:“……” 一份盛地满满的米饭都被顾辛夷和丁丁吃完了,满足地摊在椅子上。 秦湛怕她吃不饱,特意问:“你还想吃点什么?” 顾辛夷踟躇一阵,鼓起勇气告诉他:“能吃香蕉吗?大根的香蕉。” 秦湛:“……” 【表白日记】: 她到底是真的想吃香蕉,还是真的想吃香蕉,还是逗我玩? 要不买个香蕉味的套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的好不容易。 上一章大家的评论睡觉觉都看了,这里做一个解释:顾辛夷当然不是害怕小姨,她只是觉得小姨也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尽管小姨不讨喜,在顾辛夷眼里,秦湛的梦想要高过一切。 睡觉觉喜欢写梦想和爱情的故事,因为这能带给我一些慰藉,也希望能带给大家一些正能量,很多人会因为很多事放弃掉梦想,睡觉觉也是这样,高中时代曾经是个文科生,高考前一年转入理科,但我希望我文下的男女主能坚持梦想~ 生活已经很虐了,小说里就美满一点,留一点做梦的权利。 所以安利一下下一篇文,依旧是爱与梦想——《上心》(暂定啊) ☆、第97章 顾辛夷被秦湛从烧烤地界领回去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聚拢了一晚上的乌云终于发威,电闪雷鸣齐至,豆大的雨珠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整个江城。 雨季到来。 江城地处长江中下游平原,梅雨季节持续时间漫长,这一时节之后,是江城最繁华的夏季。 顾辛夷盼望着夏天早点到来,她抱着一袋子黄灿灿的香蕉,趴在车窗上用手指写写画画。这袋子香蕉是秦湛给买的,她身上统共就二百五十块,还都实诚地给了烧烤店老板,秦湛没办法,只能又去取了钱,满足小姑娘的一点填饱肚子的小心愿。 丁丁在车后座呜呜咽咽,它显然是被雷声吓得不轻,大耳朵耷拉下来,身上灰一团,黑一团,好不可怜。 顾辛夷觉得战友之间要好好分享,于是分了一半的香蕉送给丁丁。 丁丁不喜欢吃这些带皮的水果,因为它再怎么聪明,它也还没学会剥皮这项技能。 丁丁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顾辛夷。 顾辛夷很受伤。 秦湛也很受伤,因为顾辛夷晚上毅然决然地要回宿舍睡觉,她把丁丁托付给了秦湛,希望秦湛能给它洗个香喷喷的澡,把它洗的干干净净,再替她抱着丁丁睡觉。 我的天! 抱着丁丁睡觉! 秦湛脑海里又蹦出来了丁丁趴在他身上把他压得半死,还打断了他的美梦的事情来。 那样难堪的场面,他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再来一次,说不定他从此就一蹶不振了!!! 当然,这样的事情,秦湛是不可能明说的,他看了看顾辛夷渴盼的双眼,她眼睛里还含着水珠子,雾蒙蒙的,眼眶红肿未消。秦湛只觉得自己如果不答应,简直是无情无义地天理难容,便只能言不由衷地答应下来,心中悲愤地无以复加。 顾辛夷舔着一根剥开皮的大香蕉,一边舔着一边告诉丁丁这个好消息,丁丁兴奋地嗷嗷两声。 秦湛脑袋一阵疼。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 还下着雨,秦湛把车开到宿舍外头,打着伞送她回去。 已经是十点半,尽管下着暴雨,女生宿舍门口还是少不了难舍难分的情侣,一把把撑开的花伞下,一对对情侣窃窃私语。 秦湛拉着她的手念叨了好一会:“回去要马上洗个热水澡,洗完澡就马上睡觉,要是想我了,就和我打电话。” 顾辛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也告诉他道:“那你也一样,回去了要和丁丁都洗个热水澡,洗了早就抱着丁丁睡觉,如果想我了,你就抱一下丁丁。” 丁丁和你能一样吗! 第125节 不能啊! 秦湛觉得这次让他小姨见着了顾辛夷简直是亏大发了,丁丁的地位一跃而上,隐隐有盖过他的势头啊。 秦湛也不知道这样的困境该怎么解决,只能生无可恋地答应,想了想,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钱包来,厚厚的一沓钱,塞得鼓鼓囊囊的。 顾辛夷不解,秦湛给她解释:“这是一千七百三,我说过,叔叔给你的钱,你就自己存着,养家的义务,我来承担。今天你面对小姨很勇敢,做的很对,但你是小辈,这顿饭钱不该你吃亏,我先给你补上这个漏洞,回头再找她把钱要回来。” 顾辛夷以为秦湛说把钱要回来只是说说而已,看现在这阵势,是要来真的啊。她咽了口口水,颇有些难做:“这样会不会不好啊,她毕竟是你的小姨。” “好不好我说了算。”秦湛揉揉她的头发,“钱的数目虽然不多,但这是一个态度的问题。你懂吗?” 顾辛夷说不懂,秦湛也没指望她懂,把钱包塞进她的手里,目送她上楼。 宿舍里室友都已经回来了,卫紫看她一身脏兮兮的模样,顿时就来了火气,卷着袖子就准备来场行侠仗义的正义之举。 “女神,你这一身是要扮演落难公主吗?”童如楠也凑过来。 顾辛夷还抱着秦湛给的钱包,心思晃晃悠悠道:“看见今天狂风暴雨大作了吗?” “看到了。”室友齐齐回复。 顾辛夷撩了撩不存在的胡子,神经兮兮地道:“那是贫道在渡劫飞升。衣服脏了,也是正常。” 卫紫、童如楠:“……” 贾佳正好从阳台外进来,刚一进屋,室内的笑声便淡了下去,宿舍里的融洽从那一次争吵之后,便悄然消失。 顾辛夷下意识地把秦湛给的钱包放到身后藏着,贾佳有意无意地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她忽然觉得,回来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宿舍太冷了,没有丁丁的嗷嗷叫,没有秦湛的笑。 她悄悄打开了秦湛的钱包,里头除了钱,还放着她的一张照片,以及一张身份证。 秦湛的身份证。 顾辛夷来了精神,拿着背包装了换洗的衣服、卫生巾,以及第二天上课的课本,同室友说了一声之后,飞快地跑下楼。 与她下楼不同的是,其余女生都在往楼上跑。 刚好十一点,门禁时间。 越靠近一楼,顾辛夷就走得越慢,似乎有些不确定。 门外依稀有雨水声传来,风声和树叶声也混在一起,顾辛夷竖着耳朵听了听,还有小声小声的狗狗的呜咽声。 她踟躇着走到门边,秦湛收着雨伞和丁丁站在房檐下,与她一门之隔。 顾辛夷把门打开,就扑到了秦湛身上,环着他的脖子不愿意放开。 丁丁也似乎忘记了雷声的可怕,扒拉着秦湛的裤腿也想往上面蹭。 “要和我回家吗?”秦湛抱着她怕她掉下去。 顾辛夷重重地点头:“要的要的。” 秦湛嘴角翘起,撑起雨伞,就这么抱着她往外走去。丁丁也聪明,知道躲在伞底下,时不时欢乐地踩踩水坑。 “你怎么知道我会下来找你?”顾辛夷从他手里接过伞,乐颠颠地问他。 秦湛知道她想说什么,皱了皱眉头,装作一本正经地道:“大概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美得你。”顾辛夷哼哼,“谁叫你自己不小心,把身份证落在包里,还得我下来找你一趟,你看吧,现在门禁了,我也回不去了。” 秦湛轻轻笑了两声,也不恼,只是道:“你回不去了,我就收留你。” * 秦湛到底还是把顾辛夷带回了家,这让他很开心。 顾辛夷也很开心,秦湛家里的气氛比宿舍让她安心一百倍,她趿拉着拖鞋,轻车熟路地牵着丁丁去洗澡。 洗完澡之后的丁丁颜值直线上升,顾辛夷心里满意,又倒了一大碗狗粮给丁丁,丁丁乐得尾巴甩个不停。 顾辛夷逗了丁丁,就抱着衣服去洗澡。 秦湛在厨房里把饭菜重新加热,他下午饭也没吃就直接出去找顾辛夷了,顾辛夷饿,他比她更饿。今天算是他少有的狼狈日子。 他想,谈恋爱真是能让人智商变低,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就是这么想着,秦湛笑出声来。 丁丁闻见饭菜的香味,叼着大碗跑过来,想讨点好吃的。丁丁相当贪吃,一大碗狗粮了还不够,它想要更多。 秦湛想了想,蹲下身子,把丁丁的狗粮倒了一半出来:“你还是减减肥吧。” 丁丁伤心地当场就在地上打滚。 秦湛吃得很快,吃完了洗了碗,顾辛夷还没从浴室出来,他觉得有些奇怪,就在浴室外头敲了敲门。 “叫兽……”顾辛夷忐忑地喊了一声。 浴室门是磨砂玻璃的,秦湛可以看到她的一点身形,他有些小激动,但还是矜持地问:“怎么了?” 顾辛夷一闭眼一狠心道:“能叫丁丁把我的卫生巾送进来吗?” 秦湛:“……” * 洗完澡,就该睡觉了。 顾辛夷有大姨妈这道护身符在,自然不害怕秦湛。但她有言在先,希望秦湛抱着丁丁睡。 她看了看胖嘟嘟的丁丁,又看了看穿着睡裙的自己,很是委婉地问:“叫兽,你今晚会想我吗?” 当然会啊。 还会梦见你啊。 这话秦湛也不会说出口的,他摸着丁丁的长毛,平静地陈述事实:“你不是说,我想你的时候,就抱一下丁丁吗?” 顾辛夷急匆匆凑上去:“叫兽,你别抱丁丁了,我给你抱,好不好?” “好。”秦湛一口答应,直接就把丁丁拎起来丢出了房门,还顺势把房门反锁上了。 这一系列动作,看得顾辛夷是一脸懵逼。 她蒙归蒙,秦湛勾勾手,她就滚进了他的怀里。 秦湛拢了拢被子,熄了灯。 黑暗里还有电闪雷鸣,丁丁在门外伤心了一会就爬回狗窝老老实实睡觉了。 顾辛夷倒是睡不着了。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有无数的声音响起,一会儿是秦湛的,一会儿是他小姨的,交织在一起,让她头昏脑胀。她今天好像经历了很多,听了很多的话,知道了很多的事,但她似乎什么也没有搞懂,就像江城被雨水笼罩,她的未来也罩上了一层迷雾。 耳后的纹身在不断发烫,顾辛夷往秦湛怀里挪了一点,小声喊他:“叫兽,你睡了没有?” 秦湛没有睡着,抱着心爱的女孩,一个正常的男人是无法轻易入睡的,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顾辛夷还要往他怀里蹭,秦湛把她抱起来调整了位置,道:“你要和我盖着被子纯聊天吗?” “我们说说话吧。”顾辛夷和他打商量。 “说什么?”秦湛把手背到脑后,看着她。 “说什么都行。我就是想听你说说话。”顾辛夷眨巴着眼睛,歪着头。 秦湛蹙眉,他感觉到顾辛夷的手指在揪他的睡衣,一下一下的。 想了一会,他拍了拍顾辛夷的小脑袋,道:“我父母可能过段时间会来看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坚持我自己的原则,他们有他们的生活要过,我们会有我们的家庭。” 言尽于此,便是长久的沉默。 顾辛夷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抬起头看向秦湛,秦湛的眼睛在黑夜里尤其深邃,像是澄澈的贝加尔湖,干净却看不到底。 “他们会和你小姨一样不喜欢我吗?”顾辛夷问他。 秦湛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 这个答案出乎顾辛夷的意料,她咬着手指呐呐问:“为什么?” “我父亲大概会觉得你长得漂亮,身材挺好,我母亲大概会喜欢你家里钱多。”秦湛淡淡地说,“他们和我小姨的利益出发点不同,所以就算是一家人也会有各自的考量。” 顾辛夷知道他家里复杂,但知道他父母会对她满意后还是忍不住高兴,她捧着自己脸,喜滋滋地问:“那你喜欢我什么呢?是不是也是因为我长得漂亮?” 她就差把“快看夸夸我”这几个字摆在脑门上了。 他是觉得她好看啊,但告诉她,她会骄傲的。 秦湛捏了捏她扭来扭去的小屁股,轻描淡写地回复她:“我喜欢你傻。” 居然捏她的屁屁!还说她傻! 顾辛夷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在黑暗里都闪着泪光。 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辛夷从他怀里滚出去,翻过身不理他了。 秦湛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大脾气,低低笑了笑,又把她搂回怀里。 顾辛夷正是生气呢,他这么贴上来,她觉得腿根被戳地有点不舒服,告诉秦湛说:“叫兽,你能叫你的丁丁快点睡觉吗?它戳到我的屁屁了!” 秦湛身上的火气直冒,上不来下不去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受,他沉默一会,平复情绪,道:“我的丁丁找不到窝,所以睡不着。你能给我一个窝吗?” 顾辛夷:“……” 顾辛夷答不上话来。 秦湛见她不说话,又往前挪了挪,贴在她腿根内侧。 外头是狂风暴雨,但被窝里暖洋洋的。 秦湛抱着她觉得软绵绵的,舒服极了。她在经期,不能做,但蹭一蹭还是可以的,秦湛这样想着,就在她腿间蹭了蹭。 顾辛夷欲哭无泪,她踟躇了很久,结结巴巴地说:“叫兽,你别在找窝了,你再戳,我的卫生巾就要侧漏了。” 秦湛:“……” * 秦湛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在他身上趴着的不是小狗丁丁。 那简直是一场噩梦。 当然,由于他昨晚反锁了门,丁丁进不来。秦湛舒了一口长气。 第126节 顾辛夷在他胸口趴着,蜷缩着身子,娇娇小小一团,睡裙被她卷到了胸口。 秦湛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梦境来。 他这一晚上过得很精彩。 嗅着顾辛夷的气味,他这一晚的梦境来得更真实,也更让他满足。 他的丁丁找到了一个温暖又湿润的窝,紧致绵密的绞弄让他溃不成军。 秦湛很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但当他看到床单上一大片的血迹时就不抱希望了。 这条床单算是洗不干净了。 顾辛夷比秦湛醒的晚,醒来的时候她摸到身旁一片濡湿,惊得跳了起来,被子都被掀翻在了地上。 秦湛交叠着长腿坐在床头,没了被子的遮掩,直直挺立的大壮丁就朝她点了点头。 秦湛再如何脸皮厚,也红了脸。 顾辛夷低下头,她身下是一大片的血迹。 顾辛夷抱着小屁屁,悲愤欲绝地指责秦湛:“你居然趁我睡着,玩碧血.洗银.枪!” 我的天! 碧血.洗银.枪! 豆豆到底都教了她多少东西,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秦湛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连带着大壮丁都软了下去,他气的话都说不出来,深吸了好几口气下了床,从地上捡起被子,丢进顾辛夷怀里:“我这是晨.勃,你这是侧漏!” 顾辛夷:“……” * 顾辛夷确实是测漏了,还测漏地很厉害,在床单上画了一张血染的地图。 她简直羞愤欲死!恨不得一头栽进土里,不再见人了。 她想去和秦湛道个歉,但秦湛生气地脸都黑了,她没有胆量再去触他眉头,下床换了衣服,就把床单卷起来,抱着进了浴室清洗。 但这片血染的地图痕迹实在太大了,她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她看了看时间,还有半小时上课,于是只能暂时丢下床单,抱着书包出了房门。 秦湛在外头听着她努力洗刷刷的声音怒气就消了一大截,见她情绪不高地走出来,心就彻底软了。 他觉得这样的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他虽然血气方刚,但也不至于猴急到那种程度啊。但被心上人误会,秦湛还是觉得委屈,他煎了两个鸡蛋,把早餐放到她面前,别扭地开口:“对不起,今天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但你知道,被误会成……”秦湛停顿下来,又继续说,“那对女孩子不好,不健康,一个爱你的人是不会对你做这样的事情的,所以,你以后不要那样子想我了。” 秦湛说到后来语气就委屈极了,顾辛夷也顺着杆子往下走,立马同他说了对不起:“不会了不会了。” “还有一件事。”秦湛抿了一口牛奶。 顾辛夷正襟危坐:“你说你说。” 秦湛:“以后你和豆豆的聊天记录,要给我看一看。” 顾辛夷:“……” 死道友不死贫道,豆豆,你保重! * 血染的地图事件圆满解决,秦湛去国光上班,顺路就捎上了顾辛夷,更顺路一点,还捎上了陆教授和伍教授。 伍教授的高等数学越来越难学,公示越来越多,顾辛夷一碰见伍教授就头疼。 好在,早上的第一节课是英语课,暂时逃过一劫。 英语课是一位温柔的女老师教授,她努力给全班学生为即将到来的英语四级考试加油打气。 顾辛夷是个细心的学生,虽然不聪明,但一直坚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所以英语老师在上头说,她就在下面记,好不用功。 她这份用功也被英语老师注意到了,老师就请她说一说对四级考试的看法。 顾辛夷还是第一次被英语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于是格外慎重,问道:“可以用中文回答吗?” 英语老师:“……行吧。” 顾辛夷得了许可,就开始发表言论了,她清了清口气,道:“对于报考四级,有人当成拿证的程序,有人为了检验实力,有人想要碰碰运气,有人期待创造奇迹。” 她说得格外认真,连英语老师都被她唬住了,接话问:“那你呢?” 顾辛夷想了想,沉痛地告诉她:“而我纯粹就是去贡献人民币,是为了gdp!” 全班:“……” 英语老师觉得她这样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怔了半晌准备苦口婆心地教育她:“这位顾同学,你这么想就错了,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梦想吗?” 按照常理来说,这时候不管怎样都应该回答一句有,才能让话题继续下去,但顾辛夷是一个耿直的girl,她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没有。” 英语老师无法接话,但她反应很快,立马就点了顾辛夷边上的贾佳:“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贾佳看了顾辛夷一眼,回答道:“我想做一名新闻记者。” 英语老师点点头,又继续问下一个人。 班上人不多,一圈下来答案各异,有人说,想做一个高管,有人说,想开一家旅馆,有人说,要走遍全世界,有人说,要做一个乐队,更实在一点的梦想是要赚很多很多钱。 最后回答的人是炮叔,炮叔的答案是:“我想当一个像秦湛教授那样成功的物理学家。” 秦湛在校园里的名气很响亮,英语老师也知道,她对着炮叔竖了一个大拇指。 英语老师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答案,她开始说起梦想的重大作用,纵然是千篇一律的心灵鸡汤,顾辛夷也还是认真地听着。 说到最后,英语老师再次来到她面前道:“顾同学,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吗?” 顾辛夷望着英语老师的脸,久久地沉默。 【表白日记】: (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张好难写,写了又改,呜呜呜。 是的,正式回答一下大家,工科生就要完结了,总共九十九章,番外另算。 要看什么记得留言告诉我哦~晚安 ☆、第98章 偌大的教室里,顾辛夷呆呆地站立着,她面前是温和的英语老师,周遭是相伴了一学期的同窗同学。 窗外还在下着雨,浓密的乌云遮盖住天光,玻璃上沾染着灰尘与雨滴。 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雨声,顾辛夷听见时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一点点流逝,眼前的事物仿佛只剩下了灰白,英语老师的面孔慢慢模糊,幻化成许许多多她熟悉的人。 在教室里,英语老师问她:“顾同学,你的梦想是什么?” 在陌生热闹的西餐厅里,秦湛的小姨问她:“顾辛夷,你有梦想吗?” 在山清水秀的十渡,学委问她:“顾辛夷,你的梦想呢?是什么?” 她的梦想是什么呢? 她还有梦想吗? 顾辛夷回答不出来,面对这所有她爱的和爱她的人,她没有勇气说出口。 教室里没有人出声,雨点的滴答和时钟同步。 “叮铃铃——”直到铃声响起,顾辛夷依旧固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英语老师摇摇头,收拾起课本,拍拍手说下课。 她没有再继续等待顾辛夷的回答,因为顾辛夷根本就给不了她答案。 这是一个没有了梦想的女孩,不需要浪费没有意义的等待。 顾辛夷看着英语老师走出教室,慢慢坐下来,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摸了摸耳朵后面的纹身,长久地叹息。 人一定要有梦想吗?没有梦想也没有关系啊,还是一样的生活,每天太阳会上升,月亮会在云层里散步,花还是一样的开,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四季会按规律变迁,昼夜会定时交替。 梦想不是食粮,不会因为没有就饿肚子,也不会因为没有就濒临死亡。 它只是一味生活的调剂品,只是现在的自己竖立在未来的一座灯塔。 但梦想重要吗? 顾辛夷不想承认,但事实证明,它是重要的。 有梦想的人有奋斗的目标,也许这个目标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达到,但当年华老迈,你还可以说,你曾经有过梦想,你也为之奋斗过,虽然最终没有达到,但在这条路上的付出,也已经得到了丰盛的回报。 她身边的人都有梦想。 卫紫的梦想是有朝一日,骑着自行车环游中国,寒假时候,她已经迈出了一小步,在海南环岛骑行,顾辛夷看了她当时拍的照片,卫紫被晒得很黑,头发被汗水浸湿,广阔的蓝天碧海成为了她和自行车的背景。 童如楠的梦想是制作一个动漫,当然,这和她的专业一点不相关,她日常最常做的,就是出各式各样的cos,进步是看得见的,从粗制滥造,到如今的精雕细琢,栩栩如生。 蛋蛋学长的梦想是成为华为公司的高层精英,他会在研究生期间增加学习工商管理,拿到双学位证书,所以顾辛夷每天看到他,不是在忙,就是在去忙的路上。 敏敏今年大三,她的梦想是继续在光电这条路上深造,她的成绩优异,实验论文也过硬,早早联系好了导师,目前在实验室做光敏探测实验。 不只是事业,他们还有爱情,蛋蛋告诉顾辛夷,他和敏敏准备毕业就结婚。 学委也有梦想,她如今的梦想和手语社社长一样,为聋哑儿童奔走,唤起社会的关注。 大胖二胖分别在实验室读研,他们希望将来能站上科大的讲台。 而金三胖每天为了年级的大大小小事情操心,但他希望,负责和耐心会成为他当辅导员时候的评语,为他走上政途的梦想添光添彩。 那秦湛呢?他的梦想呢? 晚上顾辛夷在秦湛的办公室里自习的时候,她问秦湛:“叫兽,你的梦想准确来说,是什么?”她心里清楚,却还是想问。 秦湛正在处理美国那边传回来的数据,内容庞大,他用了三台电脑,在演草纸上做着分析。 室内有清清淡淡的花香,秦湛养的玫瑰又开放了,红色的花瓣吐露芳华。 秦湛停下了手中的笔,沉思片刻后抬起头。 从顾辛夷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眉峰皱起,睫毛上的辉光像是打了一层霜。 顾辛夷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复。 第127节 秦湛敲了敲太阳穴,忽然笑着对她道:“我没有梦想。” 话语里是理直气壮。 “为什么没有梦想?”顾辛夷又问。 秦湛颇为骄矜自得:“因为我已经是所有的人的梦想了。” 顾辛夷很想拍他一巴掌,笑他自恋,但忽而又想起炮叔说的话:“我想当一个像秦湛教授那样成功的物理学家。” 是啊,他确确实实是所有人的梦想了。 但顾辛夷知道,这只是他的玩笑话,她再次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叫兽,我想知道你的梦想。” 秦湛收敛住骄傲的表情,抿抿唇,郑重地告诉她:“我的梦想其实已经实现了。” 顾辛夷:“是什么?” 秦湛弯弯嘴角:“泡到校花。” 他的笑容渐渐扩大,眼底都流泻出来温柔,顾辛夷也跟着笑,但心里却是千滋百味一齐涌来。 秦湛怎么会没有梦想呢?他当然有梦想。他这么说无非就是为了安慰她,让她心里好受。 他想拿到诺贝尔奖,想成为真正的泡利,想照亮一方物理学界的天空。 他的梦想太遥远了,以至于顾辛夷都不敢提及。 每当他站在讲台上,或是出席科技活动时,他的梦想都会给他添上一层光环,仿佛是清冷孤傲的月亮。 离地球38844公里远的璀璨的月亮。 顾辛夷又想起他小姨说的话:“一个有梦想的人和一个没有梦想的人,是走不下去的。” 这句话说出来很难听,顾辛夷当时听不进去,但现在她渐渐懂了。 她和秦湛的距离相差38844公里。是从地球到月球的平均距离。 顾辛夷再次抬起头看秦湛。 他再次埋头于庞大的数据处理当中,草稿纸上是她无论如何也看不懂的公式。 物理是需要天赋的,她再如何追赶,也弥补不了先天的隔阂。 * 临近学期末,所有课程即将结束,英语四级考试近在咫尺,顾辛夷拿着单词书狂学苦背。 丁丁在沙发上自顾自地玩着小皮球。 丁丁瘦了很多,托烧烤的福,它回来后不久就出现了口腔疾病,兽医让丁丁摄入流食。失去了美味的狗粮和零花钱的丁丁飞快地瘦了下来。 顾辛夷想心疼一下丁丁,但她没有时间,她得心疼她自己的考试。 她用了一晚上的软磨硬泡,请秦湛这个大海龟当她的英语辅导老师,大海龟吃饱喝足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告诉她:“你其实可以不用学英语,因为这对你来说没什么用。” 什么叫无情无义!这就是! 顾辛夷决定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自己学好英语。 她背了五十几页单词后,却再也静不下心来,因为她收到了秦湛母亲的电话,约她在周末见面。 周末是个好日子。 江城五月末旬的这场雨持续了一个星期,在周末稍稍放晴。 天空褪去灰青色,透露出一片浅蓝。 她试了好几套衣服,拍照给秦湛让他挑选。 秦湛最近似乎很忙,每天开着车东跑西跑的,但好在微信时刻在线。 顾辛夷等了一分钟之后等到他的回复:“我觉得你穿什么都好看,当然,不穿的时候最好看。” 顾辛夷回了他一个骷髅头的表情。 顾辛夷最后还是穿了一件正红色的连衣裙,剪裁简约,却又在细节处有刺绣花纹。 上次见小姨的时候,她穿了一件日常的白裙子,不说别的,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于是她决定总结经验教训,先声夺人。 丁丁也被她一同带着去了,有了丁丁,她底气又往上涨了一大截。 和小姨不一样,秦湛的母亲约她在甜品店见面,她去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上了招牌的红丝绒蛋糕,鲜甜诱人。 秦湛的母亲就坐在白色的雕花椅子上,脸融进夏日的微光里。 这是顾辛夷第一次看见这个秦湛口中陌生人一般的母亲,她的年纪看起来比岑芮要大一些,眼角的皱纹很明显,是岁月一层层侵蚀的痕迹,一件黑白裙彰显了她的品味。她明显比她的妹妹,也就是秦湛的小姨的气质要来的更高贵一些,手上的钻戒和手环透露着她富足的生活。 她的脸和秦湛肖似,特别是眼睛,都像是一汪湖水。她年轻的时候定是个美人。 顾辛夷这样想着,主动开口和她打招呼:“阿姨好。” 秦湛的母亲笑着和她答话,态度亲近又温和。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但顾辛夷依旧绷紧了脑袋里的一根弦。 丁丁乖乖地趴在她脚下舔着自己的皮毛。秦母的话题就从这里开始:“这是秦湛从伍教授那里领养的小狗丁丁吧,还真是可爱。”丁丁听见有人叫自己,蹦起来探头探脑地叫唤了一声,似乎很是高兴。 不得不说,秦母的段位高得多,一下便拉近了距离。顾辛夷点点头,替丁丁顺了顺毛。 “秦湛小时候也喜欢小动物,他养了一缸子金鱼和一只大乌龟。”秦母手指交互摩挲,“也不怕你笑话,当时我和他父亲的感情不是很好,所以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他,他一个人在家里挺孤单的,就会和乌龟说话。那时候,我都害怕他以后就和乌龟过了。所以听说他交了女朋友,我和他父亲都很惊讶,很抱歉的是,我们没有提前来见你,你不会生气吧?”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秦母的语气很好,顾辛夷也自然顺着她的话说:“怎么会?你们忙,我和秦湛也知道的。” 秦母摆摆手:“上次他小姨找了你,我原来还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说一声抱歉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不会做坏人姻缘的事情。”她顿了顿,又道,“再说,秦湛也长大了。” 长大了。这个词语的意义很多,在秦母的言语里,是无可奈何的后悔。 顾辛夷不知道秦母当年的想法和遭遇,但在她看来,秦母如今的痛苦是不值得被原谅的。 在秦湛最需要爱的年纪里,家庭没有给予他相应的温暖,庭院深深,他总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童年的缺失造成秦湛如今性格的清冷,很少有人能让他卸下心防。 顾辛夷点点头:“我来之前,秦湛告诉过我,无论你们怎么说,我和他都会一直在一起,但出于我父母的角度考虑,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祝福。” 她把态度摆的明确,秦母也点头,道:“我们会祝福的,他小姨的立场和我们无关,你……” “我知道。”顾辛夷微笑。 秦母和顾辛夷之间的说话渐渐减少。 她们能说的话题其实很少,秦母日日忙于交际,出席宴会,顾辛夷还是个大学生,她们之间的代沟很大,秦湛是唯一的纽带。但秦母不了解秦湛,她只能反复地诉说秦湛儿时的片段经历来掩饰她对秦湛的生疏。 秦湛离家十余年,这时间,早已经让一个孩童成长为大树。 “……” 说到最后,秦母问她:“你们有商量过什么时候结婚吗?” 顾辛夷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过到时候,应该会请您来的。” 秦母笑了笑,片刻后又问道:“秦湛以后大概就和科研打交道了,那你呢?以后你是走光电这条路,还是继续画画?” 画画?顾辛夷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秦母。 “秦湛不是买了你的画吗?我记得,那是他唯一一次参加宴会,拍下了你画的三幅画。”秦母轻声细语地解释。作为秦湛血缘上的母亲,她过问一句他们的生活,并不突兀。 顾辛夷悄悄握拳,深吸一口气,敷衍笑着回答:“看情况吧,还不确定。” 秦母也不再多说。 这顿下午茶是秦母付的钱,她走时还给丁丁买了一盒饼干做的磨牙棒。 丁丁很欢喜地叼着磨牙棒跑来跑去。 秦母没有提出要去往秦湛的居所看看的请求,也没有说要和秦湛见面。 或许这些请求她都已经和秦湛说过,但被拒绝了。 不过这都不关顾辛夷的事情了。 她蹲下来替丁丁把饼干盒收好,看着秦母远去的背影低低道:“丁丁,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没有梦想了。” 丁丁似乎不满意,用鼻子顶了顶顾辛夷手里的饼干盒。 好吧,丁丁也有梦想,它的梦想是希望可以随时随地磨牙。 * 被未来婆婆约见,在老一辈的看来,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老顾虽然不待见秦湛,但还是很在意秦湛家里的看法的。 毕竟那是女儿的归宿。 当天晚上,他就打来电话问了顾辛夷情况,顾辛夷捡了重要的,一一给老顾和岑芮说明,她略去了之前和秦湛小姨见面的不愉快,只说了秦母态度和善,似乎还挺喜欢她的。 老顾闻言就哼哼开了:“那可不是!我女儿,谁会不喜欢!”语气自豪极了。 顾辛夷正领着丁丁散步,丁丁一下午都咬着磨牙棒,一盒子饼干被它消磨地很快。 夜风里,老顾的声音和风声一起灌进耳朵里,他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开心事。 顾辛夷一路听着,打完电话,在路口遇到了手语社社长。 社长见她老熟人,二话不说,递给她一张传单,是手语社新一期的活动,依旧是陪伴聋哑儿童,但标语已经改了,——“让他/她听见你的声音,让我们捧起他/她的梦想”。 社长告诉她,他们正准备在校园范围内筹集善款,为聋哑儿童换上一批适合的助听器,首批申请的人里面,就有小女孩圆圆。 顾辛夷看着宣传单很久,捧起一个人的梦想需要的力量太大了。 她想了想,疾步跑回宿舍,把秦湛给她的一千七百三,全部捐了出去。 社长得了第一笔数目如此庞大的善款,脸都笑开了花。 顾辛夷重新拨通了老顾的电话,她问老顾:“爸爸,人都要有梦想吗?” 老顾沉默片刻,道:“要有。” 顾辛夷抱着丁丁,声音哽咽:“可是我忘记我的梦想是什么了。有好多好多人问我,英语老师也问我,可是我就是答不上来,爸爸,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说不出口。他们都有梦想,秦湛也有,只有我没有了。” 多日来的眼泪在这一时间全部落了下来,她蹲在角落里,面前人潮涌动。 老顾也哽咽了,他说:“你的梦想,爸爸还替你记着,你想做一名画家,为爸爸妈妈画一幅婚纱照。” 顾辛夷泣不成声。 第128节 是啊,她曾经也是有梦想的啊,她从四岁开始学画,一直到十五岁,颜料胶水亚麻布以及笔刷占据了她全部的时光。 四岁的时候,她说她要做一名画家,岑芮女士高兴地眼泪都掉了下来。 七岁的时候,她得到了人生第一个全国奖杯,老顾在老家摆了一天的酒席。 十岁的时候,她还说她要做一名画家,老顾给她订了最好的亚麻布,供她涂鸦。 十四岁的时候,岑芮女士的生日上,她说她要做一名的画家,在他们每年的婚礼纪念日上,都送他们一幅漂亮的婚纱照。 但这个梦想,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就提前宣告结束了。 梦想的代价太沉重了,她为此付出了惨痛的教训。 她退缩了,所以梦碎了。 老顾和岑芮从此只字不提。 但他们还是记得的。 她忘记的梦想,还有老顾和岑芮记得。 替她记得。 但她记得什么呢?她只记得梅里雪山的雪崩,记得铺天盖地的白色,记得漫长的等待,记得刻骨的寒冷,记得一个曾经没有了一半声音的世界。 她还记得治疗时候旁人的怜悯或者幸灾乐祸,记得惋惜或者轻笑。 那些沉甸甸的记忆,压垮了她捡回梦想的桥梁。 可这时候,她听见老顾的哭声和岑芮的笑声,突然就释怀了。 她忽然想起家里被上锁的画室,被封存的油画,想起岑芮女士偶尔的掉眼泪,想起老顾总是故作轻松的姿态。 托起一份梦想需要力量太庞大了。 这些年里,老顾和岑芮不知道付出了多少。 她的梦想是带着一家人的期许的,是值得她坚持下去的。 她哭着告诉老顾:“那我以后还画画好吗?可是我很久没画画了,把你画的不好看了,怎么办?” 老顾说:“没有关系,你把你妈妈画的好看一点就可以了。” 夜色里吹来风,把天上的云朵卷走,露出灿灿星河。 丁丁嗷嗷两声叫唤,把剩下的磨牙棒都扒拉出来,摆在顾辛夷面前。 磨牙棒上都是灰尘,顾辛夷看着丁丁黑黑的大眼睛,又是哭又是笑。 * 丁丁这么懂得体贴人,顾辛夷很乐呵,又带着它重新买了十盒磨牙棒,丁丁满足地叼着袋子,往秦湛家走。 她也跟着往秦湛家走。 她想见到秦湛,想告诉他,她也有梦想了。 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无关紧要,但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她要把这件事情分享给她最喜欢的人听。 她去到秦湛家的时候,秦湛还没有回来。 他很忙,但顾辛夷愿意等他。 秦湛回来后,她兴奋地抱着他的脖子,给他讲这件事。 大抵是太兴奋了,顾辛夷有些语无伦次,但秦湛还是耐心地听着,抱着她做到沙发上。丁丁也叼着一根磨牙棒,凑过来坐着。 “叫兽,你以后要做一个物理学家,而我要当一个画家,我们很相配,你开心吗?开心吗?”顾辛夷在他腿上动来动去。 这一个“相配”取悦了秦湛,秦湛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道:“很开心。”他顿了顿,又道,“那你要给我们画婚纱照吗?要把我们都画的好看一点。” 顾辛夷红着脸重重地点头。 秦湛看着她酡红的脸颊,觉得多日来的疲惫都消失了。 他抱起顾辛夷去往书房。 房间里依旧是简约的黑白装潢,黑墙上挂着她最后画下的三幅画《手》《眼睛》《耳朵》。 秦湛一直都带在身边,随着他漂洋过海,随着他度过每一个日夜。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顾辛夷道,“你要送我礼物吗?” “对,庆祝礼物。”秦湛刮了刮她的鼻尖,把电脑打开。 上头是三所法国名校的面试通知书。 巴黎美术学院、国立装饰艺术学院和里昂国立美术学院。 这是法国国内三大名校,培养出过许多油画界的名家,而岑芮女士就毕业于里昂国立美术学院。 顾辛夷忽然明白秦湛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直很忙,他一直忙着做这件事。 书房里她当年的画作反射着星光,秦湛抱着她,对她说: “顾辛夷,你的梦想,我会替你记得。” 她的梦想,就算被她自己遗忘,还有许许多多爱她的人替她记得。 【表白日记】: 把酒店带回来的套套用完了。 感觉—— 没有不带套套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评论,突然发现,九霄同学居然看透我的意图!!!嗷,好开心!!! 这篇文写到这里,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花姑娘还是个小女孩,她有很多美好的品质,也又很多缺点,在人情世故和为人处世上面因为保护过度而欠缺,但她还是有时间改正的。她和叫兽要走的路还很长,可以走上一辈子,花姑娘一直想变成配得上秦湛的优秀的好姑娘,而湛湛也愿意给她时间去改正。花姑娘不会只是总是依附于秦湛,事业会让她变得更美好。 这是一篇大学里成长的文章,要成长,就肯定有一个过程,很多事情,要慢慢来。 最后,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局的。 啊,最后,关于睡觉觉的新文,当然会接档工科生,不过工科生完结之后,睡觉觉大概需要再构思一段时间,大概寒假和大家见面,可以提前收藏哦。么么哒~~~ ☆、第99章 顾辛夷翻来覆去地看电脑屏幕上巴黎美术学院、国立装饰艺术学院和里昂国立美术学院的面试通知书。 这是法国境内三所著名美术院校,每一所都让无数画者心驰神往。 跨越三百余年的历史,学院的理论、实践、技巧都趋于完善,在艺术鼎盛的国度里,响彻绘画史的大师们将心血凝聚,开=开辟出一条条辉煌而璀璨的道路。 顾辛夷从很小的时候就听着岑芮女士诉说着她的母校——里昂国立美术学院的历史。岑芮在里昂学院进修时候已经是24岁,她学习的是为期三年的艺术专业。虽然时间不长,却对她后来绘画理念造成了重大的影响,为她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 顾辛夷听她说起过那个九十年代浪漫旖旎的巴黎,听她说起过里昂学院的古堡,听她说起过一个个教授大师。 在巴黎所有的名校当中,岑芮最崇敬的也就是这三所学校。 如果不出意外,顾辛夷跟随母亲的脚步,踏上巴黎的土地,那是艺术交流的中心,卢浮宫的一砖一瓦都闪烁着琉璃的光芒。她甚至于在去往梅里之前,就已经在跟随家庭教师系统地学习法语。但命运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她走上了另一条路。 书房里开着灯,映照在黑墙上,三幅画作表面的光油反射出依稀的波纹,荡漾着星辉。 顾辛夷偏头去看秦湛,秦湛坐在她身侧,平静地注视着她,脸庞一半融进暗影里,浓长的睫毛掩饰住眼底的波澜。 顾辛夷叹息了一声,关掉了电脑。 “怎么了?不喜欢这些学校吗?”秦湛见她情绪由高转低,不免握住她的手问道,“如果不喜欢这些学校,我们就慢慢挑,时间还早。” 顾辛夷已经从最开始看见面试通知书的狂喜中清醒过来,她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可是我已经三年没有碰过画笔了,很多技巧都生疏了,我……而且,我只是想画画而已,我不想出国,况且,我还要念完大学。” 巴黎美术学院曾经是她一度的目标,而如今却离她很远很远了。 她把眉眼低垂下去,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脸庞。 秦湛抿抿唇,双手搭在她肩膀上,语气严肃:“顾辛夷,告诉我,你喜欢光电吗?” 喜欢吗?顾辛夷在他澄澈的眼神下遵从本心,摇了摇头。她是不喜欢光电的,她不喜欢繁琐的计算,不喜欢罗列的公式,也不喜欢枯燥的理论。 “那你喜欢画画吗?”秦湛又问。 顾辛夷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你不喜欢光电,高考填报志愿只是你的一时兴起。”秦湛笃定地总结,“很显然,光电也不适合你,你在这一条路上走下去,注定是没有收获的。” 秦湛捧起她的脸,眼神放地很远,似乎要看进她的心里:“兰兰,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你的画艺已经生疏,会被院校刷下来;你还担心出国语言不通,不方便;你更担心你一旦在画画上失败,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对吗?” 对吗? 顾辛夷点了点头。 秦湛说的很对,她在担心,在喜悦之后就是无尽的担心,她要担心的太多了,除了秦湛说的这些以外,她更担心的是离开他的身边。 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安宁。她每天会老老实实去上课,伍教授讲到了拉格朗日展开式,她不喜欢,但她喜欢看伍教授圆圆的笑脸和圆滚滚的肚子,他的课上总是活力满满;下午上完课后,她会和秦湛一起用晚饭,有时候是去食堂,有时候秦湛会自己动手,他在炒菜的时候,她会乖乖地在一边打下手;暮色四合时分,他们会一起带着懒散的丁丁在校园里散散步,秦湛有时候会和研究生打打篮球,她就会抱着他的衣服在一边给他加油,他身量高,又技术好,是打篮球的好手;秦湛工作的时候,她就会抱着作业和课本在他办公室自习,他比任何辅导资料都要厉害,会给她讲解每一道困难的习题…… 她不舍得打破这样的安宁,她不舍得这样陪着她的秦湛。 就像是中了毒,上了瘾。 片刻也不想分别。 秦湛摩挲着她的脸颊,继续娓娓劝导:“我拿了你以前的作品去申请学校,他们很认可你的水平,你的妈妈也说,技艺是刻在骨子里的,你只要愿意,就能够捡回来;这些学校的考试时间都定在二月,我们不祈求明年的二月就能成功,但在此之前,你可以参加语言学校,学好法语。”秦湛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兰兰,你还年轻,有梦想就应该去追逐,就算失败了,你还有我。” 大抵是他的言语太过温柔,顾辛夷忍不住扑进了他怀里,眼泪簌簌地掉落下来。 秦湛被她突然的眼泪怔住了,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顾辛夷哭了好一阵子,才哽咽地开口告诉他:“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叫兽,我就是不想离开你。” “我害怕我离开你了,我会很想你,法国离这里好远,坐飞机要坐好久,那里很陌生,一个我认识的人都没有,白天我会一个人在大街小巷里穿行,晚上天黑了没有人抱着我睡觉,被窝都是凉的。” “叫兽,我知道我还不够好,我很幼稚,又很爱哭,又不聪明,还总闯祸让你担心,我知道我有很多很多的不好,所以我害怕,我害怕我离开你了,会有另外一个比我好的女孩子占据我的位置,我害怕会有别人也在你怀里哭泣,我害怕会有别人也被你牵着手,一起去溜丁丁。叫兽,我害怕我会被你忘记。所以我一点也不想离开你。” 时间是最残酷的镰刀,它会把皱纹刻上美人的额角,它会让英雄走上绝望的末路。 更会让一个人的痕迹被风沙掩埋,从此泛不起涟漪。 第129节 她说了好一会就不说了,眼泪又无声地落下来,打湿了他的t恤。 他想,他总是特别容易因为她而心疼。 好像他的心思全都缠绕在她的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心脏跳动的频率。 秦湛低下头,亲吻她的眼角,把她的眼泪一点点亲吻掉。她的眼泪是咸的,在他尝来有一点苦涩。秦湛把这尝来的味道再渡到她的唇齿间,直到她喘不上气来,才放开她,把她抱在膝上。 “不会有别的女孩子,我只有你。”秦湛又在她红肿的唇瓣上亲吻,“我不会喜欢别人了,因为不会有别人像你这么幼稚,却偏偏很乖巧;不会有别人像你这么爱哭,却偏偏很勇敢;不会有别人像你这么不聪明,却偏偏很可爱;也再也不会有别人像你这么总是爱闯祸,总是爱乱跑,却偏偏能够让我担心。” “这世界上漂亮的女孩子很多,聪明的女孩子也很多,可是我只喜欢替你擦眼泪,只喜欢抱着你睡。我允许你暂时离开我,但这不是长久。我不会因为别人而妥协,但为了你,我可以坐飞好久才能到法国的飞机;为了你,我也可以每天晚上和你打电话,陪着你睡;为了你,我可以暂时放下我的自私,让你一个人去外面走一走。” “顾辛夷,我只爱你。我不知道我可以活到多少岁,但在我有限的时光里,我可以承诺你,我只会爱你。” 他的声音在这时候格外动听,像是月夜下雪山涓涓流淌的溪水,缓缓流进她的心田。 顾辛夷揽着他的脖子,不禁靠地更近了一点。 “那我要去法国很久,你会等我吗?” 秦湛在她耳边郑重承诺:“会,我会等你。” “那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陪在你身边,不能每天和你溜丁丁,你会等我吗?” “会,我和丁丁都会等你。” “我可能等不到今年圣诞节,我们养的玫瑰花再次开花,也等不到你送的苹果了,你会等我吗?” “会,我会等你。” “那我不能在二十岁就马上和你结婚,也不能马上有我们的宝宝,你会等我吗?” “会,我会等你。” 他一声声的承诺落地有声,顾辛夷又忍不住,借着他的t恤擦了擦眼泪,道:“我从现在开始,要努力长大,要学会成熟,秦湛,你会等我吗?” 她的眼泪像是炙热的火球印在他的心房,秦湛艰难地点头:“会,我会等你。” “我要自己一个人去法国,我会努力学习做饭和生活,秦湛,你会等我吗?” “会,我会等你。” “我知道我还不够好,但秦湛,我会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变得更好,但这其中要花费很长的时间,秦湛,你会等我吗?” 秦湛封住她的唇,细碎的声音从唇齿间透露出来:“会,我会等你。” * 六月,太平洋吹来的上升气流让大陆陷入高温笼罩,科大的梧桐树又一次迎来了夏季,一片片宽大的叶子舒展开来,遮挡着 肆无忌惮的日光。 顾辛夷在这样的季节里忙碌非常。 秦湛给她准备的不只是三张面试通知书,更有精心挑选过的语言学校。 每年的二月,春日的脚步渐渐走到人间,巴黎各大艺术院校都开始进行年度性的招生工作,她要在此之前拿到法语证书。国内的各大美术院校也有相当大的名气,但顾辛夷自幼学习的是纯西派油画,想要得到质的突破,巴黎学校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秦湛在征求了岑芮的意见后的综合考量。他对美术了解不多,拿到这三张通知书岑芮和老顾也出了大力气,只是私底下瞒着顾辛夷而已。 考取这些学校,说来难,其实也不难。初始筛选阶段,要提交自己的作品集,作品应该在20份左右,其中至少10份为原作,在通过对作品的选拔后,就可以进入面试阶段。其中面试也包括三个考试:实物素描、对一件作品的文字描述与评论,最后才是口头面试。 学校另外需要考生提供高中文凭证书,以及考试成绩。国内的高考成绩也被认可。 现在已经是六月初,顾辛夷的时间很紧迫,她既要在明年二月到来之前学好法语,还要重新拿起画笔,从零开始学习素描以及其余技巧。 在经过权衡之后,秦湛为她办理了休学手续,从现在开始,她将休学两年,如果她被美院录取,学校会给她做退学处理,如果她不幸失败,还可以回来继续读光电。 顾辛夷不想失败。 她也相信她不会失败。 这份信心不止来源于她自己,更来源于秦湛和父母的支持。 她要做一个配得上秦湛的人,而不是被掩盖在秦湛的光环下,默默无闻。 因为这一点信念,顾辛夷比任何时候来得都要努力,每天都会抱着当天学习过的词汇练习。 当然,值得她高兴的是,她不用在背诵英语四级单词,那三十元的考试费用就当是为国家的gdp稍微贡献了一把。 岑芮从星城赶来,替她补习绘画。 幸运的是,绘画的技艺虽然已经忘却,但熟悉感是刻在骨子里的,她从四岁开始学习绘画,十一年时间里从不间断,拿起画笔勾线描绘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她的进步很快,往日的熟练度在一点点捡回来,甚至有赶超的可能。 法语被成为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其严谨和精确程度让其他语言无法比拟。 顾辛夷对此很头疼,那些复杂的愈发、众多的动词变位记忆飘忽的单词阴阳性简直是给她开启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让顾辛夷意想不到的是,秦湛的法语说的很好,这相当于找了一个免费的交流对象,顾辛夷对着他练习,从磕磕绊绊逐渐流利起来。 这一切都很好,唯一让秦湛不满意的,就是岑芮不让顾辛夷和他一起住,他买了一盒子新套套没有用武之地。 他满身的精力没办法发泄,只能每天带着丁丁在校园里跑步,丁丁以神速瘦了下来,成为了校园里最威风的一条阿拉斯加雪橇犬,每只小公狗路过它的时候,都会小声地叫唤。 每当这时候,秦湛就会非常痛恨这些单身狗。 因为他过得比单身狗还不如。 * 七月上旬,伍教授的高等数学考试前,应众人的要求,圆嘟嘟的伍教授做了高数考前答疑。 顾辛夷也腆着脸去了。上学期这时候,她翘了伍教授的课去机场,这学期,她虽然休学了,但还是希望听完这节答疑。 ——这可能是她在这所学校上的最后一节课了。 伍教授站在讲台上,窗户外的阳光金灿灿的,即使是这样炎热的日子里,伍教授还是穿着格子衬衫,圆圆的脸上不断冒汗,大肚子消减下去不少,皮带都扣紧了一个扣眼。 答疑结束后,伍教授喝了一口水,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上了“浪漫的数学”几个字,他请了顾辛夷上台写有关浪漫数学的式子。 顾辛夷欣然接受。 她一共写了四行符号。 第一行是爱心的极坐标表达式——“r=a(1-sinθ)”。 第二行是爱心的直角坐标表达式——“x^2+y^2+ax=a√(x^2+y^2)” 第三行是爱心的matlab3d渲染模型。 第四行是叫mathematica360度会旋转的立体爱心的代码。 前三个是伍教授在课堂上教的,第四个是秦湛教给她的。 她看着伍教授笑了笑,伍教授也笑了,圆溜溜的眼睛眯起来,拿起粉笔在四行符号边上画了一个圆满的心形线,之后转过身看着班上的同学:“数学是一门很浪漫的学科,想当年——” “想当年,您就是这样追到的您夫人!”有学生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的话,接着响起一团哄笑,伍教授也不恼,捧着圆圆的肚子脸颊红红。 隔了良久,教室里安静下来,伍教授才接口继续说:“想当年,我可不知道用mathematica代码来表白,所以顾同学,这是谁教给你的啊?” 他反将一军,顾辛夷顿时无言以对。 底下学生立马起哄:“秦教授教的,秦教授教的!” 顾辛夷羞得脸上红得都快滴血了。 伍教授见状也不再打趣她,只是招招手,让众人安静下来,道:“高等数学,是工科生的基础学科,我也只会教大家这一年,今天是我教大家的最后一节课,以后我们见面的日子就少了,但通过这节课,我希望告诉大家,工科生也可以有很浪漫的方式来表白,大学生了嘛,勇敢一点,往前走一步,说不定一切都不一样了。” 教室里一双双目光都对准了伍教授,伍教授又笑了笑,道:“最后,希望大家表白成功了,别忘了带着女朋友来谢谢我哦。” 他一把年纪了,两鬓斑白,偏偏用了卖萌的语气,一时间冲淡许多分别的酸楚。 伍教授再次和学生再见,端着水杯和一本书,走出了教室。 顾辛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端着一杯水,夹着一本书,腆着圆圆的肚子穿着格仔衫走进教室来,他不用ppt,全部用优美的花体字板书,每一个符号都美好地如同书画,他喜欢讲浪漫的数学,第一堂课点了她的名上去回答问题,她什么也没回答出来。最后一节课,他还是讲了浪漫的数学,顾辛夷这次交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顾辛夷看着他的背影,逆着光,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 伍教授的数学,从浪漫开始,以浪漫结束。 但他的生活,却一点也不浪漫。 像是记忆突然苏醒,每一个画面都在眼前闪现。 从第一踏入科大的校园,到离开,不过短短年华,却有了满满回忆。 这是伍教授给他们上的最后一节课,也是她在科大的最后一节课。 * 一星期过后,顾辛夷将会和岑芮女士一起,去往法国。 那里有专业的培训学校,会对顾辛夷进行系统的考前培训,培训会一直持续到一月,她和秦湛要在开学之前就来一次小分别。 岑芮女士也是过来人,当下便给了这对小情侣一周的单独相处时间,自己回了星城,陪陪怨声载道的老顾。 守了好一阵子望门寡的秦湛跟重新活过来似的,领着她满城跑。 他们去游乐场玩了一整天,和所有情侣一样,当摩天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亲吻在一起;他们也去了江滩,学着小夫妻的模样,把名字和长长久久的愿望刻在同心锁上,最后挂在铁链上;他们还拍了大头贴,摆了各种各样幼稚的动作…… 像是要把未来的甜蜜都用上。 岑芮女士来接她的前一晚,秦湛带着她在校园里散步,丁丁懒洋洋地跟在后头。 冷饮店的老板出了冰激凌新品种,草莓牛奶味,老陆最近爱上了这款甜品,时不时就从实验室跑出来解解馋,导致冷饮店生意爆火,都跟着陆教授买同款。 其中以二胖最为锲而不舍,也因此胖了两三公斤,这让二胖很满意。 顾辛夷被秦湛牵着走到了操场,路灯亮着橙黄色的光。 “可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她略有惋惜,最后一个晚上了,云朵很不给面子地把美景都遮住了。 秦湛刮了刮她的鼻子轻轻笑:“你想看星星吗?” 还没等她回答,丁丁就嗷嗷叫了两声,顾辛夷顺势道:“想啊,你有办法吗?” 她笑得像只小狐狸,眼角眉梢都有妩媚的流光。 秦湛没有应答,只是打了个响指。 声音落下,操场这一片的路灯全部熄灭,周遭黑漆漆一片。路人都是一阵惊异,纷纷驻足停下来。 顾辛夷也有些疑惑,望着秦湛,他却揽住她的肩膀道:“专心看。” 看?看什么呢? 很快便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