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福星大事记》 1. 沧海桑田???!!! 太阳依旧照耀,微风依旧吹拂,我身边那群家伙依旧在发泄着过剩的精力。我则在享受着亦真亦幻的感觉(其实就是打瞌睡啦!)。 什么?我是谁?我没介绍吗?对不起!对不起!我叫李忠,北京一所普通高中的一名普通高一学生。 对于我最标准的形容词就是“普通”。1.7米普通的身高,60公斤普通的体重。还算提气的两道浓眉下,是一对明现偏小的眼睛。一张不大不小棱角分明的元宝嘴,算是对有着低低的梁骨和一个有些蒜头的的鼻子所破坏的形像给予的补偿。这副像貌根本使见过我三面以内的人,无法在n(2≤n)个人里准确的认出我。而且,我还有一个普通到全中国……不!全世界最多的人拥有姓。 以上属于父母所赐,下面说一说我自己对于“普通”的努力。数学、化学平均80分,生物、语文、历史平均75分,物理平均70分,英语平均65。长跑、短跑良,跳高、跳远中,引体向上不及格。我的原则是保留一切可以保留的力量,节约一切可能节约的金钱,说的过去就好。 你说什么?我缺乏上进心?那你可说错了!换个我感兴趣的试试!吓死你!为了玩各种日本rpg游戏(正版+盗盘),我买了本字典自学日语。一年时间!嘿嘿!我的日语水平到了……到了……吓自己一跳的程度!不管游戏还是漫画,说明还是攻略,全都手拿把掐了。至于口语嘛……也没问题啦!(只要每句话别超过10个单词,超过了无论日本人还是学日语的中国人就都不会懂了。) “醒醒!老熊!”一只的大脚踩在了我的肚子上。 如此无理的是我的同学兼死党文裘,绰号“混球”。 “把你丫蹄子拿开!敢干扰大爷人生现阶段头等大事,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一把打掉了他的脚,可也顺势坐了起来。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说混球,你想让‘冬天里的熊’变勤快,实在是……难!难!难!”我的另一个死党高猛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的走了过来。此公虽叫高猛,可既不高也不猛。只是偏好拽文撇酸,所以江湖人称“********”简称“酸假”。顺便说一句,因本人嗜睡所以匪号“冬天里的熊”。 我们是在寒假班级活动,因为在讨论的时候大多数人说要一个不一样的寒假,所以就来了海南。中午刚到,还没吃饭这帮家伙就找船出了海。在他们大呼小叫的充份表现着自己的浅薄时候,我则因为三个小时的飞机与和煦海风的双重作用,到高唐与周公聊天了。 “多美的景色啊!激励着我青春的心!”“混球”陶醉的说,而且眼睛里充满了小星星。 “无聊!” “如此良辰美景,君作何感想!”“酸假”看着我说。 “舒服!” “哪……?”二人齐声问。 “好睡!”我靠在栏杆上打着哈欠。 “扑嗵!” 在老师迟来的不许打闹喝斥声中,我被两个毫无人性的家伙扔进了海里。虽然海南现在有摄氏30度,可海水还是冻的我打了一个激凌。 就在我正准备向游艇游去的时候,海上没来由的起了大雾。刚才还是风和日丽,转眼就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船、喊声都消失了,只剩我孤零零一个飘在海面上。 一团黑气突然凭空冒了出来,紧接着把我吞噬进去。 ************************************************************ “啊嚏!”我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毫无疑问是冻醒的。身上的衣服还是湿露露的,可好歹已经到了陆地上。我站了起来,四周还是黑漆漆的。我无可奈何的朝前走去。 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一夜。在经历了漫长的黑夜和清晨的大雾后,天终于在晌午时分放晴了。极度的震撼使我暂时忘却了一天一夜的饥饿。我发觉自己正置身在一座山上。 “我走到五指山啦?”我问自己。 向四面八方看了看,没有海的影子。我确信自己不可能在一夜之间从海边走到这。再说这周围长的,也不是海南岛上常见的热带植物。 “等等!这是什么?野桑树!”我看着周围几棵树再一次有了天旋地转的感觉。 “老话不是说‘五百年沧海变桑田’吗?怎么到我这儿一夜就变了!” “咕嗵!”我又一次昏倒了,这次是在野桑树下。 2、我是谁? 隐隐约约中我又感到有了些知觉,只是这会感到身上暖暖的,耳边也不断响起轻微的噼啪声。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听人说冻死的人在临死之前,是会感到热的!”我躺在哪儿胡思乱想,并下意识的动了动手臂。 “你醒啦!”(日语) “是!(日语)……嗯!……啊!……”我大吃一惊,猛的睁大眼睛。“呼”的一下坐了起来。 只见一个约十六、七岁的清丽的少女快步向我走来(先看到的当然是美女啦!)。她穿着一件淡青色的简式和服(《聪明的一休》中小叶子穿的那种),一截雪白光洁的小腿摆动间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鹅蛋形的小脸上一对大眼睛灵动活泼中又带点羞涩,再配上挺直的鼻梁和小巧的樱唇实在是令人心动。她的手里拿着一个大木碗,好像里面还盛着什么液体。 女孩来到我身边轻轻坐下探身仔细看了看我,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看样子没事了!爷爷说你虽然不是很强壮,但……平时保养的不错,所以只要静养一下就没事了!” “小姐,是你救了我吗?”我欠了欠身,努力的用不太清晰的日语问道。 女孩摇了摇头说道:“是我弟弟带你回来的,已经一天了。”真不容易!她居然听懂了!“你刚好,还是多休息一下!这是加了药草的粥,你喝一点吧!”说着女孩把手里的木碗向我递了过来。 “谢谢!”我确实也是饿的够呛了,就毫不客气的接过了木碗喝了起来。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现在胃里怕是只有这些恩人们喂的一些草药了。 这时我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一下这个房间。整个房子是用巨大的原木建成,地板也铺着厚实的木板。屋子的正中间是一个用鹅卵石垒成的火塘,四周摆着几件粗重的家俱。屋里摆设很少,只有一个柜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再就是墙上挂的十几张兽皮。屋内没有床,包括我躺的铺盖也是直接放在地板上。没错!这完全是古典日剧的场景。 “看来我是到了日本了!”我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努力分析着各种情况。我不是没想过这是个玩笑或恶作剧,但可能对我这么做的人全都没有这个能力或精力。当然我是如何从海南岛来这儿的也是个大问题,可既然一时半会肯定弄不清楚,就只能先放下了。“真是不知道现代的日本还有这种小屋!” “谢谢你们救了我!小姐!请问现在是哪天?”失踪了几天家里人只怕是急坏了! “哦!今天是……” “姐姐!我捡回来的那个家伙醒了吗?”这时一个男性童音响了起来。 我扭头望去,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和少女长的有六、七分相似,只是长的有些黑。男孩斜挎着一张弓,不是通常日本用的那种新月形长弓(我在电视剧里见到的),而是呈牛角形的黑色中式弓。这张弓只有约80公分长,看样子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他可能是打猎刚回来,背后背着一斛箭,手里还提着三只雉鸡和一只野兔。 “新八郎!快过来。你带回带的这位先生已经醒了!”少女招呼道。 这个叫新八郎的男孩把他的弓箭和猎物放在火塘边后,就也来到了我身边。“你刚才不是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告诉你!”男孩充满表现欲的说。“今天是2月7日!” “你……你真的确定吗?”我清楚的记得我掉到海里的日子是1月14日,那么我这二十多天到哪去了? “没错!”感觉到了我的怀疑,男孩有些不悦的说。“我肯定的告诉你,今天绝对是!永禄3年!2月!7日!” “请原谅!我是说……你说是……永禄?……永禄3年!!!”我几乎听到了自己下巴掉到地板上的声音。我不是丢了二十几天,而是找回了近四百五十年。我的大脑基本上处于短路状态。 “你……你没事吧?”少女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的问道。 男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姐姐说:“他……他是不是惊吓过度(惊吓过度?我的形像啊!)留了病根啊!” “新八郎!”少女大声呵斥着男孩,并用拳头打了他的头一下。 “明明爷爷是这么说的嘛?”男孩一边揉着被打的地方,一边委屈的说。 “哈哈!看来已经没问题了!”正闹着,一个长着长长白须的慈详长者走了进来。 “你好!我叫妙乐斋,是名医生。这是我的孙女仙芝和孙子新八郎。请问尊姓大名?” “我叫李……忠……忠兵卫!” 3、家的感觉 “我真的来到了战国的日本!而且是织田信长治下的清州!” 几天里我熟悉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广阔丰饶的田地,还算繁融的城下町,这一切既便是在相对发达的浓尾平原也不能不说是表明了统治者的才能。商人、农民、工匠、武士、足轻……或各司其职或来去匆匆,只是看起来实在是滑稽……不对!是实在是非常滑稽!好象是到了《聪明的一休》的场景,或是进了《太阁立志传》的界面。我还看见了信长!是活生生的信长!只是非常远。当时他带着一队士兵入城,我没能看清他的像貌。至于他身后跟的一大群“名将”,我就更分不清谁使谁了! 这些日子,我和这家人已经相当熟了。我编了一些身世,说自己是一个流落海外商人的儿子。后来发生战乱,父母失踪,只得独自回国(555!对不起!老爸!老妈!你们没跟我一块来,儿子只能如此说了!),又在山里遇到了强盗。这些天方夜谈,勉勉强强把我的“奇装异服”和蹩脚日语解释了过去。 收留我的这家人也不是这里的土著。妙乐斋老爷爷已经有89岁高龄,为了学医十几岁的时候就到过南蛮(东南亚一带)。在接触了一些西医后又到了中国,一住就是二十几年。他在中国期间拜访过许多名医,对《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千金方》都有很深的研究,就连在中国都少有人解的《洞玄子十三经》等内丹炼法和岭南百粤巫医都有涉猎(好!好!好了不起呦!)。老人对内科、先天疾病和药理学都有极深的造诣,现在他的枕边还摆着一部第一版的《本草纲目》。 妙乐斋老人四十多岁才回到日本,五十岁上才娶妻生子(不然照古代日本的习惯说不定现在都五世同堂了!)。在老伴去世后,他带着长子(仙芝父)和次子(新八郎父)全家住在越中国鱼津城的城下町。妙乐斋老人凭着高超的医术和人品在当地颇有人望,而两个儿子因不是学医的料当了贩卖杂货的货郎。新八郎从小就爱打架闹事,自从有了这副弓箭更是一天到晚泡在山里打猎。只要不闯祸,家里人也就由他去了。倒是仙芝小小年纪就学到了祖父七成医术,真不枉家里给她起这个名字。 一年多以前,越中的富山城主神保长职攻击统治鱼津城的椎名氏。神保军在城下町大肆烧杀,妙乐斋的两个儿子夫妇都被杀害。当时因仙芝随祖父外出采药,新八郎在山里打猎,才得以幸免于难。不得已老人才带着当时13岁的仙芝(现在才14岁!古代的女孩还真是早熟!)和只有9岁的新八郎迁居到了尾张清州城附近。 经过一个月多的接触,我感到仙芝和新八郎都是非常天真善良的孩子。只是这乱世的磨难和生活的重担,使他们显得有些早熟。我尽可能的和他们在一起游戏,给他们讲故事,希望带给他们一些应该属于他们年龄的欢乐。这一个月我的日语有了长足的进步,也难怪!把格林兄弟和安徒生的作品(尽管是精简版)翻成日语你当是件容易事哪! 渐渐的,新八郎变的和我无话不谈,可仙芝却好象更拘紧了。有一次当我给姐弟俩讲完《海的女儿》后新八郎就跑去擦他的弓了,仙芝突然泪流满面的对我说如果她是美人鱼也会这么做的。 “如果我是王子,我是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无论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心!”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说。 “反正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在这里生活好象也不错!”看着满脸通红跑开的仙芝我不禁想到。 *********************************************************** “新八郎!你……你姐姐是不是……不太喜欢我?”一直没什么进展的我不禁有些着急。 “没有的事!我姐姐最近是有点怪怪的,常常脸红还常发呆。但她绝不讨厌你!这个我知道。”新八郎一边蹦跳着一边说。“我有一次还看见,她望着你的背影咬着嘴唇偷笑!” 我的心在这三月里和万物一起复苏。我正和新八郎一起在山中打猎(实际是我给他打下手)。这些日子我不是帮仙芝照顾药圃,就是替妙乐斋老人背药箱去给人看病(人总得干点力所能及的吧!)。 “大哥!你是不是想当我姐夫啊?”新八郎突然望着我一脸狡黠的说。 “小小年纪不要总想一些有的没的!”我半真半假的说道。 “哼!不说就不说!一个两个都是怪怪的!” “让我来射一箭吧?”看着新八郎百发百中的射着偶尔出现的小兽和树上的昆虫(没办法!野兽太少!),心情大好的我不禁有些手痒。 “好!”新八郎把弓和一支箭向我递来。 一入手我便吃了一惊,小小一张弓竟是出奇的沉重。把箭搭在弦上,我振臂一拉。也不是没拉开啦!而是……完全纹丝不动! 4、酒肉和尚 我上下仔细看了看这把弓。弓背是一根纹理细腻的黑黑木头,内侧衬着一根铁片,上下端都镶着铜铸的弓首。弓弦约有绿豆粒儿粗细却看不出是用什么做的,好象是由两种东西合成的。 “新八郎!这把弓是什么做的?”我疑惑的问。 “弓背是千年杉木的根,弓弦是用老熊筋和鲛鱼的鳔拧成的!”新八郎得意的答道。 我又看了看,发现弓背内侧刻着一行小蝇头小楷。“大明嘉靖三十六年孟春……”我小声念到。“沧州宋海天制,力开二十钧。” “天!我的天!二十钧!那可是六百斤!”我实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这把小孩子的“玩具”居然是五石硬的铁背铜胎神臂弓。 “八郎!这把弓是……是谁给你的?” “两年前我爷爷救了一个明国人。他看我力气大,就给我做了这把弓。他说我将来会有出息的,这把弓能帮的上我!那个人还给了我一本书,只是……我看不懂!”新八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原来如此!新八郎打猎从不把弓拉满,原来是这把弓太强了!他怕把箭射丢。只是我以前一直没注意。 “你能把弓拉满吗?”我问。 “没问题!大哥你看着!”新八郎把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瞄准了二十步外一棵一搂粗的大槐树。 没有一丝声音,神臂弓在新八郎手里变成了满月形。 “嗖!”的一声,利箭洞穿了树干直钉入不远处一块大石一寸有余。 “好!”不是我喊的,因为我惊呆了。 顺声音望去,从不远处走来了一个和尚。这个和尚长的五短身材一脸横肉和大把的洛腮胡子,却并不显的凶恶(有些像画像上的达摩祖师)。他穿一身粗布僧衣戴一个大斗笠,扛着一把长枪,还挂了一个包袱,好像是在旅行的样子。只是我觉的他的长枪有些怪。枪头的下端有两个小枝伸向两边,上端却是弯的。 “你的力气好大呀!”和尚赞赏的看了看新八郎,又看了看那支箭。 “当然啦!町里的铁匠师傅都不如我呢!”新八郎骄傲的挺了挺胸。 “是这样啊!……那我们来打一架吧!”说着和尚把长枪、包袱和斗笠扔在了地上。 “好!”在我喊出不行之前新八郎已经冲了出去。我一把没抓住(就凭我也抓不住)。 新八郎飞快的跳起来,对着和尚就是一拳。和尚上前一步挥拳相迎。 “乒”的一声巨响。新八郎落地打了个趔趄,和尚也退了两步晃了晃。 “有意思!”和尚笑着说道。 新八郎又抡起双拳击向和尚小腹。和尚闪身飞起一脚向新八郎左肩踢去。他们就这么你来我往打了起来。二人对我的喝止全都充耳不闻。 时间一久我也看出点门道来。年仅十岁的新八郎在力气上并不吃亏,而且身形灵活反胜和尚一筹。只是他挥拳出腿全都是率性而为,可以说毫无章法可言。反观和尚攻防进退法度严谨,每每于千钧一发之际脱身而去。实际上和尚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看和尚并没有伤害新八郎的意思,我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他们足足打了半个时辰才停下手,全都大汗淋漓。两个人毫无形像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好久没有打的这么痛快了!小子!你可真厉害!”和尚翻身坐起说道。 “大和尚你也不赖嘛!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力气这么大的人呢!”新八郎对和尚也是有些惺惺相惜。 “只是可惜……”和尚眯着眼睛,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少倾,和尚站起了身。从地上捡起了包袱和长枪,眼珠转了转道∶“请问二位,你们是住在这附近吗?” “是啊!是啊!”不等我说话新八郎就抢着答道。“我家就住在那座山后,离这不到五里路。” “阿弥陀佛!贫僧是奈良来的行脚僧,想到关东上野国去。不知可以打扰一餐吗?” “好呀!正好我刚打到了两只雉鸡和一头小野猪。我姐姐做的串烤野味和猪骨汤可好吃了!” “新八郎!”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大师是出家人……” “没关系!没关系!出家人四大皆空随遇而安,且客随主便!贫僧我也……不忌荤腥!”和尚一脸憧憬的用舌头添了添上唇。 5、生离死别 山药、土豆、肉块、萝卜和油脂被交替穿在了铁签上,撒上了盐、香草粉、谜蝶香和一些我不知道的作料,在烤架上“吱吱”作响。火塘里的铁锅中,洗剥干净的雉鸡和小野猪的棒骨一起在汤中翻滚,发出阵阵浓郁的香气。 我不知道那个和尚究竟吃了多少,但总之我是非常佩服他的胃口。他的满脸冒着红光,连头上的戒印都好象直出油。看着他的样子,我觉得也许我是遇到了一位“济公”式的高僧。 “多谢各位款待!贫僧万分感谢!”和尚双手合什对妙乐斋老人行了一礼。 “大师不必客气!予人方便予己方便,相见即是有缘!”妙乐斋还了一礼。 “还有一件事希望您一定答应!”和尚看了看新八郎。“我看这孩子天赋大异常人,如果埋没了实在可惜!我希望您能把他交给我,让我教他武艺。” 老人忧豫了一下问道:“大师!您……” “哦!贫僧失礼了!贫僧来自奈良,名叫宝藏院胤荣……” 我记起来了!那把长枪就是天下名枪新月十字枪。 *********************************************** 我正一个人躺在屋顶上数星星。新八郎和宝藏院离开已经三天了,仙芝心情很忧郁,时常一个人躲起来想心思。我真没想到,妙乐斋老人一句推拖的话都没说,只是订嘱了新八郎几句就让他跟宝藏院走了。善解人意的仙芝只能流着泪替弟弟收拾了行装。 我听到有人走了上来就坐起了身。“爷爷!您来了!” 妙乐斋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老人看着天空说。 “仙芝和新八郎的父母不是被武士杀死的吗?您应该很恨武士才对!可为什么要让新八郎……” “学武艺也不一定就会成为武士,再说我为什么一定要恨他们?”妙乐斋转头看着我,双眼闪着光芒。“武士在很久之前就有了,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依然将存在!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将如此。就是神保长职本人,我也从我的心里放下了!生活在这个乱世里他也不轻松,时时刻刻都要但心别人的攻打,一但失败等着他的就将是身死族灭的结局。而乱世的开始虽和武士有关,但也并不是表面上那样仅仅由几个人揭起那么简单!” “那乱世是因为什么而起的?又会怎样结束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人的生命很短暂,应该有很多事等着你开开心心的去做。何必总用仇恨去压着你的心呢?”妙乐斋又把脸朝向了天空。 “每个人都有些事必须去做,这也许就是宿命吧!”我有些感触的说。 “宿命?也许吧!新八郎去学武艺可能就是他的宿命。你知道吗?……”老人神秘的笑了笑。“我的祖先在近四百年前,曾追随源氏九郎判官义经殿下纵横天下。他的名字你也许知道,他就是武藏坊弁庆……” “?!” “从五岁时新八郎把磨盘从基座推到地上起,我就明白了。祖先的血再次复活了,他早晚会走上这条路!” 我无话可说。 “现在说说你的宿命吧!你到底是从哪来的!”妙乐斋狡猾的对我眨了眨眼。 “……” “你可别又对我说南蛮归来的那一套!我在那儿住过。大明的衣饰也不是你这样的!再说,深山遇盗你身上的海水是从哪来的?(人老精,鬼老猾,兔子老了鹰难拿!)……其实仙芝也看出来了!(聪明灵俐!)只是一直没说罢了!(善解人意)怎么样?现在想谈谈吗?” 我把掉到海里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老人,最后说:“我并不是想欺骗你们!我只是……我只是……” “我明白!我明白!你只是怕我们接受不了!你说谎的时候眼中常闪过内疚,说明你本性诚实。你发自内心的照顾仙芝和新八郎,说明你天生善良。你为新八郎担忧,说明你有责任心。”(这样也行?这比我自己想的借口可好多了!)妙乐斋又问了我很多四百年后的事,想了许久才对我说:“你能来到这儿确是件不可思意的事!但已经发生了,就说明了必然有许多事等着你去做。这也许就是你的宿命!不要躲避!再有就是……仙芝以后就要拜托你多照顾了!” “爷爷你……” “我就要死了!你不要宽慰我,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又是个医生,早己经看开了。你也不必难过,开开心心的去完成我交给你的和你自己的事就好了!”说完这些话妙乐斋老人就回到了屋里。 我又躺在了屋顶上开始数星星。 6、第一天上工 3月26日晴无风 11天前,我和仙芝埋葬了妙乐斋老人。他走的很安详,就如睡着了一般。由于老人事先有了交代,仙芝对于爷爷的辞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痛(亦或许是被埋在了心里)。 昨天,我和仙芝举行了婚礼(什么?未成年少女?我可也是刚过16岁生日呢!再说这可是战国的日本!当年信长的夫人浓姬17岁未嫁,就在列国间传为无盐嫫母。我可不想让仙芝受到这种困扰!)。来的只有三五邻居,平民的婚丧嫁娶本就容易被人忽视。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工的日子。因为我可没有新八郎那样的本事,也不愿让仙芝走街串巷去给人看病!(偶尔帮帮邻居还是可以的)所以我只能选择去为别人工作了! 答应雇佣我的是町上木鸟屋杂货店的老板三利卫门。他是一位慈详的长者,同妙乐斋是至交和棋友。在我的婚礼上听了我和仙芝的拜托后,立刻同意让我到他店里去当帮工(或叫杂工)。 在吃过早饭后,情义绵绵的仙芝一定要送我去店里。我拗不过她,只好一起出了门。其实仙芝的家并不住在町上。因为是后搬来的,并且为了采药和新八郎打猎方便,所以把房子建在了离城下町三里远的山坡上。又在屋边开了块半亩大的药圃,种些常用的草药。 出门走了不远,我们就看见一个年青人晕倒在了路边。 “不要动!”正当我想伸手把年青人扶起来的时候,仙芝突然拉了拉我。 “这种病在发作时不能轻易移动!”仙芝在仔细观察了一翻后对我说。我看了看年青人惨白的脸和发紫的嘴唇后,才想起他可能是心脏病犯了。 “你在这看着!我回去取药!”说完仙芝就向房子跑去。 ***************************************************** 仙芝从一个小瓷瓶里倒出了几粒黄豆大小的墨绿色药丸,放入青年被我掰开的嘴里。又用水壶灌了他几口水。 看青年的脸上恢复了些血色,喘气也均匀了许多。我把他扶起来,让他坐到了一棵大树下。 “是你们救了我吗?真是……太感谢了!”缓过神来的青年用微弱的声音问道。 “您好点了吗?再喝点水吧!”看青年又喝几口水后我问:“您怎么一个人倒在这了?” 那个青年告诉我们他是个武士,正在四方游历增涨见闻。当他刚刚翻过前面那座山时,突然感到心口阵阵巨痛。他当时看见这里有间小屋,不想还没走到就晕倒了。 “武士?”在这个力量决定一切的时代,我所见到的唯一比我瘦弱的人居然是个武士。我不禁有些疑惑。 “这个老毛病每年都要闹个两三回,不想这次在外面犯了。看来我这辈子是注定被它缠上了!唉……!”青年(我还是不习惯叫他武士)无奈的摇了摇头。 “您……还是应该多保重!身体是……(我估计他不知道什么是革命)支撑着脑袋,而脑袋装着知识!身体坏了,再多的知识也没处装了!” “您的话实在是闻所……不!不!……是……是实在让人耳目一新!”年青人站了起来。“非常感谢您的教诲!至于救命大恩则是无以言谢!虽然由于一些原因现在我不能告诉您我的姓名,但希望将来能有机会让我报达您的恩情于万一!” “这里还有些药,请您带上吧!”仙芝突然把小瓷瓶递向那个青年。“您感到胸闷憋气时吃一粒,发作时吃五粒。这种药虽然可以抑制病症,但无法根除。或许……关东古河地方的田代三喜斋大师能有办法!如果……如果他还健在的话!” “真想不到!夫人(第一次听到有人叫自己夫人的仙芝脸羞得通红)居然如此精通歧黄之术!”年轻人有些惊诧的望了望仙芝。“那么我就告辞了!” “真是个有趣的人!”望着年轻人远去的背影我对仙芝说。 “啊!上工!”我俩一起大叫。 7、第一单生意 3月27日晴微风 不管三利卫门老板的脾气多么好,对于第一天就迟到两个时辰的员工也不免怒火中烧。昨天,我在被他不停的以“不能辜负妙乐斋先生的信任!”、“年轻人要勤奋!”、“要带给仙芝幸福啊!”等理由教训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在我不停的道歉声中原谅了我! 哎!总算过了一关! *************************************************** “欢迎光临!您需要点什么?”我正在看店,这时走进来一位武士。 “哦!你是新来的?三利卫门老板不在吗?”武士问。 “老板进货去了!我叫忠兵卫,是新来的杂工!”我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他。 这位武士有三十多的年纪,穿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布衣。两只手臂和颈部如老树根般盘根错节,即便是隔着衣服也能清楚的感到其中所蕴含的力量。两只眼睛清澈明亮,整个脸上充满了安详宁静。 “是这样啊!我想买些……”武士的目光扫过货架。“……丝绸!你们有什么样的?请拿给我看看。” “请稍后!我们店里有一些上好的丹后丝绸!”我爬上货架从上面拿下了一黄一绿一紫三卷丝绸,这是三利卫门老板去年夏天从京都来得行商那里进的。因为尾张这个地方穿的起丝绸的有钱人并不多,所以至今还没有卖出去。“请问是给夫人还是小姐买的(他这种喜爱武艺远胜服饰的武夫自然不会是给自己买的)?嗯……请问身量是多少”我拿出了尺子。 “怎么?……你们这儿没有明国来得丝绸吗?”武士有些失望的说。 “非常抱歉!我们店里没有明国丝绸”我对武士躹了个躬。“明国丝绸确实垂坠柔滑,是制作冬装的无上佳品。若是能内衬名贵兽皮,如火狐、雪貂、黄金貉等,就是穿在天潢贵胄身上也会毫不逊色。但……如果是制作夏装的话就说什么也比不上轻薄飘逸的丹后丝绸了!”(现在是三月底,神经病才会在这个时候制作冬装呢!) “也是……”武士有些犹豫。 “假如能在夏日祭、盂兰盆节、七夕的庆典上穿上用丹后丝绸做的衣服,一定会成为众人的焦点!唉!……可惜我只是一个穷伙计,不然我一定会让我的妻子骄傲的站在人群中!” “是!……只是?……这是?……焦点?……”武士开始发晕了。 “您再看看这颜色!这娥黄色多么明快!春天的油菜花也不会比这更鲜亮了,……再看看这绿色!青翠欲滴,人穿上它怎么也得年轻十岁吧!……还有这紫色!多么高贵典雅!即便是到了京都天皇的宫廷里,毫无疑问也将是一颗璀璨的明星!……”(以上各段推销词取自北京某大商厦一服装推销员) “好吧!那么就……”武士好像作出了决定。“黄的,还有紫的……就三种一样一块吧!内人的身高是四尺九寸……” “这不是利家大人吗?您大驾光临我却不在,实在是太失理了!您要买点什么?”这时老板回来了。 “前田利家?犬千代?枪之佐?丰臣大老、枪道名人、加贺120万石藩之初祖、……”一连串显赫的名号从我心头滑过。 “三利卫门老板你太客气了!我来替内人买点衣料。”前田利家笑着回答。 “阿松夫人还好吗?要选什么样的?能为您和夫人效力实在是非常荣幸!” “不必麻烦了!我已经选好了。多亏这位帮了忙!”利家指着我对老板说。 “啊!……啊!……忠兵卫!快把利家大人要得东西准备好!”三利卫门老板有些怀疑的对我说。 “是!夫人身高四尺九寸,每身衣服用料约八尺八寸二,三块共计两丈六尺四寸六……”我咽了口唾液继续说:“……请您按两丈六尺付钱就好了!每尺200文,一共是5贯零200文!多谢惠顾!”(由于本人不懂裁缝,所以以上数据可能有较大出入。) “你叫……忠兵卫?你会成为一个大商人的!”接过包好的丝绸后前田利家看了看我,又转头对有些目瞪口呆的三利卫门老板说:“你的店里可是顾了个好伙计啊!” “你很会做生意啊!”利家走后我对老板说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是!我出生在商人家庭!”(这并不算说谎) “你……九九算法也很强啊!” “是!我小时候专门学过!”(那可说的上是我对小学老师的一部血泪控诉史) “从现在起你就是木鸟店里的店头伙计了!” “多谢老板栽培!” 8、未发迹的“大人物” 3月27日多云无风 下午,我收完一笔账后回到店里。还没进屋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大叫大嚷道:“要这么高的价!太不象话了!三利卫门老板!你这分明就是家黑店嘛!……” 我快步走到店里,只见一个身形矮小的武士正在大声嚷嚷,而老板则是不停的鞠躬。我拉过边上的小学徒问了问情况,是一位采买材料的武是士嫌价钱太贵正在大闹。 我在边上站了一会才渐渐明白事情的原委。清州城的内城在去年冬天加盖了一批房屋,主体工程已经修建完成。现在农忙基本已过,想乘雨季到来前把内装做完。因此派这个武士来买些做隔扇和窗户用的木条。老板答应给他打9.5折,可他觉得买的量大应该给打9折。 “这位大人请不要生气!”我走了过去(其时之前老板已经对我使了好几个眼色)。 这时武士才转过身,可他的相貌着实让我吓了一大跳。大大的眼睛目光犹疑不定,高高的颧骨倒是十分红润,扁平的鼻梁鼻孔大而外翻,还有一对招风大耳,年纪不大前额却已经有些秃了。这活脱脱就是一只猴子嘛!。“等等!……猴子?……莫非说!……” “请问!您是……木下大人吗?”我有些紧张的试探着问。 “你是谁?”武士警惕的反问,一双眼睛上下左右的打量着我。 “这位是我们店里的店头伙计忠兵卫,这位正是杂项奉行木下藤吉郎大人(果然不错)!”老板得救似的急着介绍到。“店里的事他是一样可以作主的!啊!……我还有件要紧事要去处理,就先失陪了!”看来他是急着摆脱这个吝啬鬼了。 “做不成也没关系!”在经过我身边时,三利卫门老板以极低的声音说。 “你可要有准备!我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步得哦!”老板走后,木下藤吉郎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说到。 “看您说的!我会做那么无礼的事吗?”我表现的非常诚恳。“三茂!快给藤吉郎大人拿些浊酒(日本当时没有烧酒)来!……买卖不成仁义在!您千万别客气,也不要有什么顾忌!” “你……真的没有别的要求吗!”乌黑的眼珠在又大又圆的眼眶里叽里咕噜转了一汽后他问到,看来他还是不太相信。 “要怎样您才能相信我呢?……这样吧!我答应就按您的价钱成交!”我大度的说到。 “真的???”藤吉郎原本就大大的眼睛显得更大了,嘴里仿佛塞进了一个桃子。 “商人是不能拿生意开玩笑的!”我装作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 “那我可真是失礼了!太感谢你了!”藤吉郎终于放心了,兴奋得手舞足蹈仿佛听见了锣声一般。“还是和你做生意痛快!”他主动拿起一杯酒喝了一口。“你可真是个豪爽的人哪!”(有得便宜卖乖的嫌疑) “现在总可以一起喝一杯了吧?”看到他渐渐冷静了下来,我摆出了最诚恳的笑容。“我可是最敬佩你们这些驰骋天下的武士了!您知道吗?要不是因为我的身体太差,也早就去从军了!” “是不是有些……有些太……太打扰了?”其实他已经喝过了。 “哪里!哪里!象您这么尊贵的客人,平时就是请也请不到呢!”看他有些动摇我决定再加一把劲儿。“难道说您是看不起我这个商人,怕失了您的身份吗?”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藤吉郎就在桌边,盘腿坐了下来。 “快座!快座!您只管把这儿当做自己家,完全没有必要见外!”目的初步达成。 “哈!哈!真拿你没办法,还真是个固执的人哪!”他哈哈笑着说。 “彼此!彼此!”我又吩咐学徒从货架上取了些鲷鱼和蝶鱼的鱼干当下酒菜,这才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老早就听说过您的事了!我是忠心佩服,只是一直无缘一见。难得您今天有暇光临小店,这才让我终于一偿所愿啊!”我拿起壶替他斟了一杯酒。 “哦?……你是在哪儿听说的?”他侧头看了看我。看来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每个来店里的人说:您是织田家的第一能吏,就没有您办不成的事!而且……”我凑过头去故作神秘的说:“我曾经经商到过远江,在那里遇见过松下嘉兵卫大人……” “啊!”听到我的话他大吃一惊。“大人他还好吗?” “还好,只是很想念您。他还说从没见过比您更能干的人,当年的事他也是出于无奈!”我充分发挥着自己的历史知识,反正现在两国交战也不怕他去核实。 “是啊!是啊!当年松下大人确实对我相当照顾……只是……哎!”他也感慨了起来。 我一边喝着酒一边观察着这个未来的“天下人”。他的才具虽说平凡,但却有着常人难以启及的热情和冲劲(或者说是野心)。他对任何能够帮助他的人都可以推心置腹,但决不是一个可以共富贵的人。日后对黑田官兵卫如水的疏远和对“七虎将”的掣肘恐怕都是源于他的这种性格,与其身后丰臣天下的崩溃也不无关系。 “这样一个人居然能够得到天下,究竟靠了几成本领?又有几成是运气呢?亦或是天道命数让他和他的王朝如流星般划过历史的长河?真是天心难测啊!”我不禁想到这个人谜一般的生平。 “不过你这狗头!……不!是猴头!居然想占本大爷的便宜!既便你浑身瘦的皮包骨,我也要榨出你三斤三两油!”我暗中咬了咬牙。 “木下大人!最近做过酬集军费的任务吗?这段时间粮食可是不大好卖啊!”酒过三巡之后我问出了一直想着的问题。(别问我怎么知道的!玩《太阁立志传》开始总是领到这种任务。) “谁说不是啊!”木下藤吉郎愁眉苦脸开始了他的诉说。 9、忠兵卫的“馅饼” “……前些日子我去目加田镇卖粮食,却连市价的七成都卖不掉!最后只能以六成五的价钱成交。(去产粮的琵琶湖地区卖粮食?我对他的评价可真是一落千丈。)主公对此大为不满,还发了脾气!”木下藤吉郎甚为苦恼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哎~!可我总不能自己开家店卖粮吧!现在我的手里还有一大批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哎呀呀!看到您如此为难,我可真是感同身受。嗯!……这样吧!我们木鸟屋按照市价的七成收下您的粮食!您不但节约了时间,还免去了一路奔波之苦。您认为这样可以吗?”我很义气的扔出了第一张香喷喷的“馅饼”。 “真的吗?!那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一定要敬你一杯!你可不能推辞噢!”木下藤吉郎兴奋的往杯中斟满了酒递到我的面前。 “您不常去买战马吗?我听说那可是令人刮目相看的业绩啊!也会引起信长殿下注意到您的才能。”我放下酒杯关切的继续“引诱”到。 “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你可能不太清楚,到北陆去的路并不好走。并且……”木下藤吉郎皱着眉摇了摇头。“战马在什么地方都会卖得很贵,尤其是那些上等货。如果买的价钱太高反而会受到斥责,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我在出羽倒是还有些生意上的关系,也不介意跑一趟……” “那我可一定要拜托您了!”木下藤吉郎跳起来一口吞下了这第二张“馅饼”,而对我的称呼也由“你”变成了“您”。“只是您恐怕也并不是很懂马的好坏,如果买回来的是些……”看来他对“馅饼”的质量依然不无担心。 “木下大人!您看我像是个会坑害朋友的人吗?这样好了,……”我不经意间把同他的关系定位在了“朋友”上,同时抛出了最大的一张“馅饼”砸向木下藤吉郎。“我把马买回来后就由您来亲自进行鉴定,而淘汰下来的马匹全部由我们木鸟屋负责处理。这样的话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您可真是我命里的福星啊!”他“傻傻”的笑着,好像已经有些找不着北了。 “不过……”看到木下藤吉郎手舞足蹈的样子,我觉的是该收线的时候了。“购买战马需要动用的大笔经费,可木鸟屋又不好事先就收您的钱……” “是这样啊!……”他有些失望的坐了回去。“……这还真是个问题!” “当然!所有粮款我们都会立即支付!您完全没有必要担心!”看他不上路,我想应该再“开导开导”他。 “对啊!”木下藤吉郎又跳了起来(看来他还不算太笨)。“我现在就去申请购买战马的任务!把两件工作一并完成。您只要先付我一部分定金就好了!嗯!……就全部粮款的一成好了!你看怎么样?” “这样做……不会给您造成困扰吗?”我非常“关心”的说。 “放心啦!放心啦!反正通常卖粮也需要很多时间,用一下有什么关系?”看样子这只兴奋的“猴子”还陶醉在自己的“智慧”里。 “那我就感谢您的关照了!”我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得到大笔无息贷款) “小意思!小意思!您还有什么困难只管说!”藤吉郎俨然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物”了。 “是……是还有一点!大批的粮食出境和战马入境一定会引人注目。如果在关卡上出了什么问题,那……我可是太对不起您啦!”我显的有些“担忧”。 “啊!对不起!这是我考虑不周。”他有些谦意的说。“我将尽快为您申请一份‘采状’,证明粮食和马匹为军用以及木鸟屋的‘藩商’身份。有了它您在我们和盟藩的关卡都是不会遇到任何麻烦的,而且粮食和马匹一律免税!” “您的考量如此周密,可真是个治世之才啊!”我毫不吝惜的奉上“高帽子”。(免税通行证入手) “……” “……” 木下藤吉郎走的时候已是星月满天。望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渐渐远去,我的嘴角慢慢浮起了一缕狡猾的微笑。“这真的就是那个将掌控天下,傲视诸侯的男人吗?”我不禁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下面就让我来说明一下我的想法:首先,我并不是真的打算去出羽。那儿实在是太远了,而且长时间的离开仙芝是会让我心碎的!那么我要去哪儿呢?信浓。对!就是信浓国!从这儿出发穿过美浓国的一角就到了。那儿由于武田信玄与诹访赖重、小笠原长时、村上义清等人连年征战有大片的田地都荒芜了,现在虽然已然平静了但粮食却依旧很缺乏。可并没有多少人去那儿卖粮食,因为那儿很穷!非常的穷!人们根本付不出钱。那儿有什么呢?对!马!信浓产马,尽管没有北陆诸国的那么好,也没有大规模集散的市镇,但那儿确实产马。也有人去那儿买过马,但都不怎么成功。只买优良的战马必然价钱很高,面对穷困的信浓豪族就更会如此。我的作法是不论好坏大量“撮堆”的买。对一次处理大批“存货”的机会和支付粮食的我,那些家伙不给我减价三成以上我随你的姓!带马回来后,我会把好马加价两成(本来我也不想在这笔上赚的太多)卖给木下藤吉郎也就是织田家,就这也会比别人便宜不少。最后关键的是我将充满“诚信”的负责淘汰下来的“劣马”,并把这些免税的“军转民用”品推向尾张西部及近江的广大农耕地区。最妙的是木鸟屋的投入不过是微不足道的那一成定金! “暴利!绝对是暴利!看来日本人对于‘倒卖批件’、‘对缝’、‘借鸡下蛋’的好处还是缺乏了解啊!”我不禁暗自得意。 10、无奈的结局 3月30日晴热 这几天的准备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要卖的粮食已经全部运到了木鸟屋,准备起程前往信浓的大车也已经雇好了。 那天三利卫门老板回来后,我对他说了我的做法和计划。他先是愣了大概有五分钟,然后看我的眼神就有如对着庙里的菩萨了(我是不太赞成搞个人崇拜啦!)。不管如何推辞老板都坚持给我木鸟屋三成股份,最后我也只好接受了。 ****************************************** 傍晚时分,我把所有准备起运的货物又重新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锁上仓库的大门后,我哼着轻快的小调走向前堂。“现在只要拿到通关的‘采状’就万事ok了!”想到光明的前景心情不禁又兴奋起来。 “忠兵卫你来一下!”就在这时三利卫门老板叫住了我。 我跟在老板身后走进了账房。 到屋里后,老板对我指了指桌前的位置。“忠兵卫,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看到我坐好后他终于开了口,只是声音有些沉闷。 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是这样的!你……你已经被征兵了!”他愁眉苦脸的对我说。 “怎……怎么会这样!”听到这句话我险些趴在地上。 “你来这儿不久,而且刚满十六岁。难怪不知道……”老板开始解释起来。 我逐渐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原来在尾张甚至整个日本,大名们总是在冬夏的农闲时打仗。所以他们一般在农忙一结束就把领地内的青壮年集中起来,按战斗序列编队进行军事训练。为了各种各样说得出来的和说不出来的理由,总之无外是领地、官位、支配权之类的事,时时刻刻不是算计着进攻别人,就是防备着别人的进攻。而织田家的条例规定,凡十六至三十岁的健全男子都必须服兵役。 看着三利卫门老板递过来的那张命令自带武器到指定地点集合的通知,我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暑假里学校组织的军训,我可都是造了张病假条蒙混过去的!到了日本却要……却要……,还有……还有……!!!” “该不……不会真的会去打仗吧?”这可是我最担心的事了。 “先主信秀在的时候倒是时常与斋藤家或今川家开战,这几年只是边境上的一些小摩擦和两次内乱而已。已经有很久没有对外用兵了,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的战事!” “这还好!”我稍稍放了些心。“信浓的事……只怕要劳烦您亲自跑一趟了!”我又想起了生意的事,实在是有些心有不甘。 “也只能这样了!……”老板满面无奈的点了点头,又拿出了五贯铜钱递到我的手里。“把这些拿去,家里也要好好安排一下!” “老板!我只干了五天!怎么能……”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就不必推辞了!这次的生意多亏了你。再说我已经老了,店里的事以后也要靠你了!”三利卫门老板坚持到。“再说你一去两个多月,仙芝也要……” “那我就不说什么见外的话了!”我接过了钱。“这样我就先回去了!军训一结束我就回来。” “保重!” “告辞了!” ********************************************************* “真不知道这些家伙都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天到晚净瞎折腾,连带着我也跟着受罪!一个个脑袋都进水了是怎么的!还要自带武器!麻烦啊!真是麻烦!”我边想边走进了铁匠屋。 虽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但这里依旧是热闹非凡,炉里冒着通红的火苗,铁砧上锤子敲的叮当作响,铁匠和他的两个学徒正干得热火朝天四脖子汗流。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说得果然不假。“是忠兵卫老弟啊!”看到我走进来铁匠师傅忙热情的打着招呼。“所有的马掌都已经重新钉过了!大车明天就可以检修完。还有……” “铁匠师傅!”我急忙拦住了他的话头。“我今天来是想买……想买……一条枪!”(刀肯定很贵) “一条枪!!!”铁匠师傅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你还是去雇佣一些野武士比较好,这种人在酒馆里有很多,毕竟安全重要!”看了好半天他得出了自认为正确地答案。(本文中不使用浪人的叫法。有一定技艺的无业游民都可以叫浪人,范围实在是太大了!) “您误会了!是我接到了征兵通知,要求自带武器!”我有些尴尬的向他解释道。 “你……是第一次入伍吧?”听到我的话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怪异”的神色。 “是啊!”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铁匠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他用桌上的一块布擦了擦手后,转身从架子的最上面拿下了一条枪递给了我。 我低头看了看又掂了掂,枪头雪亮枪体沉实,确实是一件“提气”的武器。 “这把枪的头是镔铁夹百炼钢打造的,杆是极品的上野杉木。你看怎么样?”他热情的介绍着。 “要多少钱?”我满意的问到。 “只不过3贯700文而已!” “三……您还是给换一把吧!”他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却让我的心都颤了,这都够买7石大米了。 “那就看看这把吧!”铁匠想了一下又拿出了另一条。“枪头是浑铁夹精钢打造的,杆是槐木。只要1贯900文!” “您还是直接把您这儿最便宜的给我拿出来吧!”我说出了要求。 “那……”他最后从墙角拿起了一条。“就是这把了!铸铁打的,竹杆,120文!” “就是它了!”我付了钱接过枪,转身走了出去。 11、无奈的开始 “就是这样的军事训练啊!”看到这些穿得花里胡哨手里拿着镰刀、锄头、扁担等等武器的“士兵”们,我不由自主的鼻子一酸,心中生起了一种想哭的冲动。不是为了织田家如此“雄壮”的军容,而是为了我冤花的120文。“早知道就拿仙芝的晾衣杆或者直接从木鸟屋抄把铁锹来了!怪不得那个铁匠用那种眼神看我呢!”我恨恨的想。 “忠兵卫老弟!”木下藤吉郎从远处连窜带蹦向我跑过来。(从上次酒后他就对我称兄道弟了) “是木下大人啊!”我强打起精神招呼道。 “马的事……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眉头深锁显得有些担忧。 “不会的,三利卫门老板将亲自跑一趟,绝对不会耽误您的事!”我安他的心说。 “那就好!那就好!”木下藤吉郎显出了一天云彩满散的样子。“既然如此你安心训练吧!这对年轻人可是很有好处的呦!”说完他就走了。 “果然是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家伙!”我心里在他的注释后面加上了三个惊叹号。 “这不是忠兵卫吗!你也来啦!”我闻声一回头就看见了前田利家。 “是!前田大人!”我恭恭敬敬的答道。 “我说过你会成为一个好商人,但……”他认真的看了看我得体格。(我的身材在日本算是高的,只是太瘦弱了!)“但恐怕成不了一个好士兵!嗯!……这样吧!我把你编到一支不错的队里,就算真的上了战场也能有个照应!” “太谢谢您啦!”我的心里充满了感激。 **************************************************** “这就是那支‘不错’的部队呀!”看着周围那二十几个“尚未完全进化”的人我暗暗摇头。 但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持这种看法!为了满足“它们”的超常体力,这支队伍的训练强度和其他的队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上! 我哪儿受得了这种洋罪!练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借“尿遁”开溜了。 绕过一道围墙,我找到了一片树荫。“就这儿吧!”我在松软的草地上躺了下来。“怪不得日本各地蜂起的土豪那么多!怪不得无论是丰臣秀吉还是德川家康,一得了天下马上实行《刀狩令》!怪不得德川家康一得到织田信长的死讯马上吓得要死,害怕会被暴民所杀!这军队又比老百姓强的了多少?不然就算失了势、倒了霉,明智光秀、穴山信君也不至于死在老百姓手里啊!哎……真是失望啊!武田家的‘赤备’不至于也这样吧?要真是那样的话可是太让我伤心了!”想着想着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原来你是在这儿‘摸鱼’啊!”前田利家在一棵的大树后看到了正在偷懒的我。 “是……前田大人!”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了解了他那好得令人“发指”的脾气,也就肆无忌惮开起了玩笑。 “不幸生在这个乱世里,即便不是武士也应练些武艺!”前田利家坐了下来,开始耐心细致开导的我。“否则一旦上了战场是很容易送命的!” “我看那也未必!除非……我继续和这些家伙呆在一起。” “为什么?”他颇感意外的看着我。 “大人您看那个人怎么样?”我指着场中一个“大猩猩”和“狗熊”的混合体。他是山上的一个樵夫,一身肌肉和阿诺德•施瓦辛格绝对有一拼,此刻正把他那把簸箕大小的斧头舞得呼呼生风。 “他很不错!是这队中最强的。”前田利家赞许的说道。“他可称得上是力大无穷,在‘农兵’中是很少见的!如果从小学习武艺的话,应该是个不错的武士!” “那就更糟糕!”我撇了撇嘴。“我在和敌人作战时,谁能保证不被旁边的这个家伙用斧子砸着?” “说得也是……”前田利家看着场中喃喃的说道。 “再说士兵在战场上是靠一致行动令行禁止才能无往不利,单个作战能力太强反而容易造成混乱!”我添了舔嘴唇。“这些‘农兵’装备训练如此杂乱,肯定谈不上士气。如果就这样上了战场,说不定会四处乱跑冲散了己方的正规部队呢!一旦发生混战的话,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衣服天知道该打谁!” “你是说‘农兵’全无用处?” “除了可以造成‘人民战争汪洋大海’的假像外,依我看添乱的成份居多!”我不小心用上了《毛主席语录》。 “那……”前田利家开口想继续问下去。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一个声音自我们身后响起。 12、早该如此 “主公!”“信长殿下!”我和前田利家一起叫到。 就算没有利家的声音我也把他认出来了。织田信长和光荣出的游戏中的形象并无太大出入。宽阔的额头,坚毅的下巴。两道粗粗的浓眉如刀般向上挑起,半眯起的双眼中不时的闪过鹰隼一样的目光。直直的鼻梁长而有力,薄薄的嘴唇微微抿起。上唇上蓄着的两小撇八字胡油黑浓密,并且末端稍稍上翘。头上梳的是公卿式的武士髻,并没有像一般武士一样把头顶前上方的头发剃掉。看来织田家族的品种真是不错,净出俊男美女! 织田信长穿了一身舒适的便服没带帽子,手中拿了一把折扇并不断击打着自己的手掌。身边只跟了两个侍卫和一名小姓(少年侍从),佩刀也由小姓拿着。他从上到下都看不出是在视察训练,倒像是在踏青郊游。 “好了!好了!这是在外面,就不要总在意那些无聊的事情了!”织田信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中的折扇,阻止了前田利家和我的行礼。“再说说看!你这个家伙到底有什么好办法!”他用折扇遥点着我得头说道。 “殿下!是……是这样的……”我不免还是感到有些紧张。“要放松!”我对自己说。从历史上看织田信长自己就是个颠覆传统的人,并不会对手下的无礼谏言真的生气,反而讨厌那些猥猥琐琐的懦夫。“我是认为编练这些‘农兵’每年都要耗费大量口粮,但在战场上的实际作用并不大!”我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到。 “那怎么办!”织田信长的眉尖向上挑了挑。 “只征募领地内20至25岁的青壮年组成常备军,统一配发装备并常年进行训练(既然早晚要实行‘兵农分离’,就由我提出吧!)。这样不但可以大大提高战斗力和士气,而且节约了发生紧急情况进行动员的时间!”我回答到。 “这样做的话士兵的数量不是大大减少了吗?”前田利家问我。听语气他并不是在责难我,倒像是要我把理由表述的更充分。 “自古至今的名将用兵,无不善用‘奇正’之道。有道是‘以正合,以奇胜。’而兵者的正道就是纵使千军万马,也要动静如一人。为大将者也要用兵如使臂。”我向训练场中的那些“士兵”指了指。“那样的士兵就算有数万之众,只要被几百精锐骑兵一冲,只怕也就溃不成军了!”(这套电视剧里学来的理论用的不错吧!) 织田信长和前田利家都用有些意外的眼神看着我。 “虽然这样做会因为‘农兵’的数量下降而减少支出,但由于一年四季都要支付常备军的开支,所以实际的耗费并没有节省啊?”织田信长敏锐的说道。 “是的!殿下!但这样做将使军队的战力大幅提升!您总不会认为业余的和专业的,他们之间能划上等号吧?”我回答。 “而且还要给所有士兵装备护甲、武器和旌旗,这也是一大笔钱啊!”前田利家显然也有些顾虑。 “孙子曰‘多算胜,少算不胜,况无算乎。’所算的无非是天、地、将、兵、道这五样。可见士兵的装备、训练、士气是关乎胜败的大事!”我整理了一下思绪。为了回家和仙芝团聚我决定拼了。“还有殿下‘夫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为了国家的兴亡,这点钱是完全值得花的!有了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您甚至可以以战养战。” “看不出啊!你居然还懂得点兵法!”他们两个都有些惊诧。 “殿下!我在来这儿之前看过一点。”(菜志忠的漫画我可是看过好几遍呢!) “还有其它什么好处吗?”织田信长饶有兴味的望着我。 “是的殿下!”看到胜利在望我的信心大增。“常备军制确立以后,领民就没有必要保有武器了!而收缴领民的武器后不仅治安会有大幅度好转,而且也减小了民暴和叛乱的可能!”(为了仙芝!为了回家!把《刀狩令》也砸向信长!) “不错!不错!主公这确是一举数得的好办法!忠兵卫你不愧是商人出身,在内政方面这么有心得!”前田利家的眼中满是赞赏。 “兵役的上限为什么是25岁,而不是30岁呢?”织田信长“哗”的一声把折扇打开。 “殿下!因为25至30岁的人多数已经娶妻生子,并且他们一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在私要养家糊口,在公要纳税完粮。纵然是在农闲时期,依然有许多工作!如果让他们长期当兵,不仅会干扰领内的经济发展,也会影响人口的增长!” “那又为什么下限不是16岁呢?”信长又合上手中的折扇。 “殿下!因为16至20岁的人不管是农民、工匠、商人那种职业,都应该还在学习阶段。这个年纪的人身体还没有完全成熟,而学习能力却是最强的。要是他们也都去当兵的话,必然制约领内经济的长远发展!”(开玩笑!我就16岁了!) 前田利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信长,神情有些焦虑。 “好!就这么决定了!”织田信长像是下了决心把折扇猛的击向左手掌心。“阿犬!就由你去执行!命令20至25岁的人留下,其它人都叫他们回家!”(我兴奋ing) “是!我这就去办。”前田利家恭敬的回答。 “还有……”信长忽又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前田利家,而后指了指我。“把这小子编入我的亲兵队!”说完信长就向内城的天守阁走去。 “???” “看来这次是我看错了!”前田利家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会是个好士兵的!” “!!!” 13、消息传来 我当兵了!我真的当兵了!!而且我现在就站在清州城内城天守阁评定室的门外执勤!!! 一个多月前我的计划非常“完美”的得以实施,可结果却是我由预备役的“农兵”,变成了一名职业的“足轻”。 这可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苦恼!我郁闷!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一年5贯的俸禄能买10石大米,听起来两个人过满不错了。可仔细算下来吃的、穿的、房租、水电……!克制!克制!对不起!我有点冲动了!这比起我在木鸟屋的光明前途,比起我成功商人的美好未来可是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无数熟的和不熟的人都来向我道贺,恭喜我成为“统治阶级”的一员。我的脸上虽然在笑,可我的心在淌血啊!这心情还没法对别人说,说了估计也没人相信。只有在和仙芝独对时,我才能敞开心扉。仙芝理解的眼神和温柔的话语,是唯一能够医治我心灵的良药了!面对随时有可能上战场,也就是说随时有可能送命,我可真是心惊胆战!所以在前田利家大人问我想取个什么姓时,我回答是“诸星”。希望高桥留美子笔下的这位“福星”多少能够带给我些运气!就这样,我又成了“诸星忠兵卫”。 就在我彷徨无计陷入无边黑暗的时候,前田利家大人突然给我燃起了一盏希望的明灯。他被退仕了!被追放了!也就是说被织田家开除了。我没打听到具体原因,想来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事就该被砍了)。我到他家去看他的时候,他的夫人阿松出来说他心情不好闭门谢客了!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只要犯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再被开除就行了!我又有了希望。 但这个分寸却十分的不好掌握,我也只有一边干一边找机会了!亲兵的日常工作就是负责内城的守卫,以及在领主出行时担任扈从。每5天有1天休息,除休息外不得回家。我自愿在每个工作期间多值一个夜班,这样就可以多两个晚上回家陪仙芝了! 今天是5月12日。一大清早我就站在了评定室的门口,这是我今天的位置。像往常一样,重臣们陆陆续续走了进去,不一会织田信长也来了。就在评定室的门将要拉上的时候,泷川一益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一益!你今天可是来晚了!赶快坐下吧!”看来今天织田信长的心情不错。 泷川一益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咕咚”一声跪了下去。 “怎么了?”织田信长好象预感到了什么。 “殿……殿下!刚……刚刚得到的消息……”泷川一益满头大汗结结巴巴的说到。“几天前今川义元宣布,将……将于今日起兵上洛!”(可能是受了我国春秋时代各国诸侯到洛邑朝觐周天子的影响,日本的大名们也把入京称为上洛。) 骏河的今川家在战国及整个室町幕府时代可是大名鼎鼎,被称为“名门中的名门”。他们是公方足利氏在东海地方的分支,延续了室町幕府初代大将军足利尊氏的血脉。就连在市井小民之中,也时常传唱着“公家无子吉良继,吉良无子今川继。”的歌谣。 本代的今川家当主今川义元是在兄长今川氏辉死后,从四个兄弟当中脱颖而出继位家督的。他在太原雪斋和尚的辅佐下,通过十余年与织田信秀(织田信长之父)的不停作战终于控制了三河全境,并把触角伸入了尾张。在东线,今川义元也在与东面强国相摸的北条氏康、北面强国甲斐的武田信玄的争斗中,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使自己成为了统领骏河、远江、三河数万大军的战国强势大名。“东海的巨人”、“东海道第一武将”等等美誉接踵而至。 这几年,今川义元东边的邻居们出现了点“小麻烦”。 首先,是武田信玄。经过十余年艰苦卓绝的奋斗,信玄的“信浓攻略”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可就在这时,在葛尾城主村上义清等北信浓豪族的邀请下,有“越后之龙”、“军神”之称的长尾景虎出兵干预了!双方数次在川中岛附近大战,只杀得天昏地暗两败俱伤。尤其是第四次,连武田信玄的弟弟信繁和军师山本勘助都阵亡了!武田信玄不得不把主力全部拉到了信浓,进行这场旷日持久的“龙虎斗”。 然后,是北条氏康。在河越之战中被氏康击败的关东管领上杉宪政逃到了越后,也托庇于长尾景虎门下。为了说动景虎为其报仇,上杉宪政把自己的姓和管领的头衔一起送给了景虎(长尾景虎最终改名上杉谦信)。长尾景虎果然不负其所望,再次爆发了他那在这个时代令人匪夷所思的正义感,纠集关东各路反北条势力以十余万大军直捣氏康的老巢小田原城,在“相模狮子”的身上狠狠咬了一口。虽说北条氏康依托天下第一坚城小田原终于挺了过来,可也已经是五痨七伤了! 有鉴于各方利益释然,当然!主要是为了对付长尾景虎在越后为流亡者们成立的那个“裴多菲俱乐部”。在太原雪斋和尚的斡旋下,武田信玄、北条氏康和今川义元在善德寺缔结了盟约。为了使同盟更加巩固,三家还互换结了姻亲。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今川义元也不认为盟约能够永远拴住邻居们的手脚。为了实现长年来上洛的梦想(是打倒三好、松永等“奸党”重振幕府雄风,还是取而代之,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今川义元要起兵了! 14、庭议 “我有罪!我罪该万死!”我在心里骂着自己。我怎么可能把这件大事给忘了呢?我早该和仙芝一起迁居到堺镇去!虽说按照历史织田家最后是胜了,可也是深入虎穴九死一生的险胜!没有记载,也不可能无人伤亡。如果有人要死的话,我这种“超级菜鸟”恐怕是绝对优先的!再说了!连我都回来了,对历史我也不敢那么相信了!“信长率亲兵直入今川义元本阵……”一想到这些记载,我的腿肚子开始转筋了! “我有罪!我罪该万死!……”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在里面重复着我心里的话。“臣负责情报工作,却没能提早得到这个消息!臣实在是百死莫赎!臣愿剖腹自尽,以死谢罪!”泷川一益一边说一边不住“嘣!嘣!嘣!”的叩着头。 “现在的问题是你一死,就能够解决的吗?!”织田信长怒气冲冲的大声喝到。 泷川一益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不停的磕着头。 “主公!泷川大人历来办事谨慎。这次今川大举西来,必然准备周密。所以也不能全怪泷川大人。虽然罪无可恕,但毕竟事出有因,还请主公允许他戴罪立功!”稍顷终于有人说话了,是柴田胜家。看来这个傲慢的家伙对尾张出身的老人,尤其是武将系的人,还是相当维护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商量对策采取措施,力争挽回先机!”柴田胜家继续说到。 “现在也只有这样了……”织田信长给了他一个面子。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讨论。最后决定立即动员所有士兵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并由佐久间盛重、织田秀敏等人率军猛攻大高城的今川军,争取打乱今川义元的步骤。 唉!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 一连几天,清州城都笼罩在凄风愁雨之中。从武士到百姓,随处可见有人在窃窃私语。而不断传来的坏消息,更增加了人们的恐慌情绪。 5月10日今川家的2万5千大军在骏府城集结完毕。由远江国井伊谷城城主井伊直盛为大将的先锋部队开拔。 5月12日义元本队从骏府出发,到达藤枝。先锋到达掛川。 5月13日义元本队到达掛川。先锋到达池田。 5月14日义元本队到达引马城(后来的浜松城)。先锋到达赤坂。 5月15日义元本队到达吉田。先锋到达御油•赤坂。 5月16日义元本队到达冈崎。先锋到达池鲤鲋。 5月17日义元本队到达池鲤鲋。先锋越过境川,侵入尾张境内。 5月18日义元于沓掛进行军议,沿途不断有地方豪强率兵加入,此时军势已达4万。傍晚松平元康大高城运粮。 再反观织田一方。前些日子鸣海城的山口左马介教继、山口九郎二郎父子在信长的叔父织田备后守死后投向今川一方,织田家的外围防波堤实际上已经瓦解。对大高城的进攻,也随着松平元康运粮的成功而宣告失败。 现在已是晚上八点多钟,评定室里长达几个小时的争论还没得出结果。 “决不能向今川屈服!”柴田胜家挥舞着拳头大叫到。“数代先主经过几十年血战,才得到今天织田家的这份基业。如果就此放弃,我们还有什么脸活下去!反正大不了不过一死,汉书上说‘成仁取义’。我们就堂堂正正与今川打一场!叫那些骏河来得家伙们见识见识我们尾张武士的武勇!”在他身后佐佐成政、佐久间信盛、泷川一益等人不住点头。为了显示决心,他们都是穿着铠甲来出席会议的。 “在我看来与整个织田家的存亡续继相比,个人的武勇并不是占首位的!柴田大人!”一向稳重的丹羽长秀面色也有些发红。“我们即便是集中全部力量,人马也不过5千。与比我们多近10倍的今川军进行野战,无异以卵击石!所以为今之计只有笼城(坚守城池)。彼方数万大军消耗甚巨且由各家拼凑而成,必不能持久围城。今川义元又急于上洛,不会长时间耗在这里。我们只有笼城坚持才有希望!”他说完向其他人看了看,许多文官都随声附和。 “笼城和野战实际并没有多大的差别!野战固然是玉石俱焚,可笼城我们又能等来谁呢?”林通胜发表了他的意见。“今川义元可能暂时不会强攻清州城,可我们依然在今川家势力的包围之中。其结果如何不言而喻!现在我们莫不如与今川家谈和。今川义元此次上洛,还要面对三好家、六角家等强敌。他应该会很高兴我们加入!”他的看法得到了一些“老成持重”家臣们的支持。 “胆小鬼!……不!是一群叛徒!”柴田胜家“腾!”的跳了起来,双目尽赤声音嘶哑的对着林通胜大声嚎叫着,那样子就像一只疯狂的野兽。“你世受织田家的大恩,身为家老城主,在这危急时刻不思以死报主却一味的想着苟全性命,甚至还想要出卖织田家!你体内流的还是武士的血吗?!”他一边说一边指着林通胜,还不断哆嗦着。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林通胜似乎感到有些害怕。“我之所以提议议和,就是为了保全织田家!在这个乱世里依附于强者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先生存下去,才有东山再起的本钱!” “诡辩!全是诡辩!”柴田胜家的手已经模上了刀把。“为了织田家上下一心必须清除动摇者,我只有……” “各位!各位!请都冷静些!”看出危机的丹羽长秀急忙出来打圆场。“各位都是重臣,当此危难时刻正需要各位的齐心协力度过难关。还情不要意气用事!” 柴田胜家气哼哼的坐回原地大声说道:“我认为……” “……” “……” 讨论并没有结束的迹象。 15、夜半歌舞 “梆、梆、梆”织田信长用折扇敲了敲扶手的矮几。 家臣们都停止了争论,齐齐的望着信长。 “既然如此……”织田信长挠了挠头。“啊~~~!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天已经很晚了!”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后他说到,然后就站起身施施然走入里间。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相顾无言。 ************************************************************** 织田信长走入静室已经3个小时了,一直没有任何声音。唯有灯火一直明亮。 “看来他还没有想出办法。”我暗自寻思。“历史可能真的要改变了!我应该为自己想一条退路。” 不过说起来信长也是够难的!那些家臣们的建议听似有理,实际全是行不通的。柴田胜家就不说他了,绝对是自己找死!丹羽长秀的也不行!就算今川的4万大军攻不下清州城吧!这种可能实在是太渺茫了。一旦今川义元顺利进京掌握了朝廷,就会以大义的名分号令天下讨伐织田家。那时也是大事休矣。林通胜的苟且偷安也是妄想!和议一成,今川义元立刻就会驱赶着织田家去和六角、三好玩命!这只要看看他的先锋和用谁去解大高之围就明白了。而且就凭织田与今川多年的宿怨,铁定会过河拆桥!想保全富贵?哼!痴人说梦! “谁在外面?”室内的织田信长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在这儿!”门口的岩室长门守答道。“主公!您有什么吩咐?” “去准备一桌酒宴来!”里面信长的声音显得有些慵惓。 “是的!主公,马上就来!” “再多拿些酒来!” “是!” 稍顷,一桌丰盛的酒宴送入了信长房内。在这个时刻,城堡里大概没几个人能睡得着。 “门外有谁?全都进来!”织田信长在里面大声招呼道。 在门边侍侯的岩室长门守、山口飞騨守,在走廊尽头站岗的长谷川桥介、佐藤藤八、贺藤弥三郎和我。一共6个人,依次走入室内。 “都杵在那干什么?过来!全都坐下!”丝毫看不出烦恼的织田信长对依然站在门口的我们招了招手。 我们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下心中都是七上八下,尽管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而坐。 “所有人都把杯子拿起来!把酒倒满!”看到我们坐了下来,信长指着桌子上的酒杯说到。 “主公!我们……”山口飞騨守看了看信长又看了看我们,有些犹豫。 “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吗?!”信长说得有些生气,但好像是裝的。“就咱们几个人,喝一点没有关系的!”(果然是裝的) 我们几个人和信长开始推杯换盏,席上的气氛也逐渐热烈起来。可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那里不对。“他不是想死,要拉我们垫背吧?”我开始在心底暗暗嘀咕起来。 要说这点酒实在算不了什么!当年初中时一次同学聚会,我曾一人喝爬下他们一桌子,又因身材瘦小而得了个“杯中蜉蝣”的绰号。眼前的清酒又着实没多大度数。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心里实在是乱哪! “明天!明天一早!……一早不行!各处路口一定会严加盘查!”我在心里仔细盘算着。“……要等到那古野城和守山城陷落的消息传来!各处驻扎的军队都会回清州城防御。……为了节约粮食,会让百姓离开。……那时!乘着逃难的混乱……” “忠兵卫!” “啊?……啊!殿下!在!” “你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织田信长睁大眼睛瞪着我。“罚你喝三杯!快喝掉!”看我连喝了三杯,他的兴致更高了。“我们来连诗(和歌连句)吧!就由你开始!”他的用手指了指贺藤弥三郎,然后抄起了一根筷子击打着酒杯。(我看有借酒撒疯的嫌疑) “离开这该去哪呢?……近江绝对不行!伊势也不行!这一路都是今川军的前进路线。……对!带着仙芝躲进美浓东部的山区去。那里山高路远地瘠民贫,人们只能靠野菜和红薯过活。别说军队了!强盗都跑了。……等躲过这一阵,就到堺镇去!……” “该你了!!!”正在此时,信长手中的那根筷子打在了我的头上。 “是?……是!殿下!”我定了定神。“可……可我实在不会连诗!我……刚从海外回来不久,真是没有学过!”那种要辙没辙要韵没韵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学的。 “你真的什么都不会吗?!”织田信长斜着眼睛看向我,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别的人都一脸担心的望着,看样子是替我捏了一把汗。 “我……我会一些汉诗!”非常时期我决定别找不自在,所以想了个变通的方法。 “汉诗啊!……也好!念来听听!”他放了我一马。 由于脑子太乱,我决定找首简单的。“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小学课本,字句重叠,言简意赅。) “你说什么?!?!?!”信长猛地盯住我的眼睛问。 “我……我没……没……”我感到有一股灼热的液体从颈部流向后背。“殿……殿下不……喜欢,我换一首!” “好!好!好!”织田信长连说三个好字后哈哈大笑。“尔等观我歌舞!”他长身而起走向柜子,拿起上面的一面小鼓抛向山口飞騨守大喝道:“为我击鼓!”他褪下右边的袖子袒露手臂,手持折扇舞了起来。边舞边唱到:“人间五十年,与天相比,不过渺小一物。看世事,梦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心胸。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 在这寂静的夜里,歌声、鼓声传得很远……很远…… 16、出阵 “啪!”织田信长掷出了手中的折扇瞪大了双眼,同时脸上升起了一股病态的红晕。 “把具足(铠甲)来!”信长对着正在发呆的我们几个高声断喝道。“去!传令!所有亲兵在院子里集合!” 我们几个慌乱的向外面跑去。 “你念的是什么诗?殿下好像一下子振奋了!”长谷川桥介在走廊里追上了我。 “《一个白痴的自白》!”我并没有停下脚步。 “好奇怪的名字!讲的是什么?”跟在后面的佐藤藤八好奇的问。 “是一个白痴鼓励其他白痴,都去用脑袋撞石头的宣言!”此时我已进了装备室。 “还有这样的诗啊?!”长谷川桥介和佐藤藤八互相看了看,一起愣在了门口。真是两个天真的傻瓜! 轻皮甲、护额、绑腿、小竹笠、一只长枪和一把打刀(据我手边的资料倭刀主要分打刀和太刀两大类。打刀用于步战太刀用于马战,小型刀例外。),全套的外勤装备,并且在背后多了一面白地黑印“木瓜纹”的靠旗。 我仔细的穿戴好后,又检查了两遍。觉得还是不太保险,就又把一面小铜镜悄悄塞进了心脏位置的衣内。 我来到院子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起了不少人。大家都装束得异常齐整,在这个时候集合恐怕没谁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去玩命还都这么兴奋!真……真是受个人英雄主义荼毒不浅!”看到一张张发红的脸和一双双闪亮的眼睛,我有一些哭笑不得的感慨。 不一会集合完毕。虽说亲兵队只有200人,但密密麻麻的排在一起,还真让人感到一股枪旗如林的气势。 这时织田信长在几名近侍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他头戴一顶无角黑漆南蛮盔,正中嵌着一个李子大小纯金“木瓜纹”徽记。身上穿着一套黑漆扎紫具足,外面罩着一件紫地洒金梅花的阵羽。一长串银色的大念珠半截缠于左臂,半截提在手中。一把巨大的太刀悬于腰间,漆黑发亮的刀鞘上装饰着黄金ju花图案。这也许就是那把“压切”吧! 一个侍从为他牵过了“黑云”。 “你!留下!”正要上马的织田信长突然转过头对跟在身后的山口飞騨守说。 “主公!我……” “你一但听到我军战败的消息,就立刻放火焚烧清州城!”说完信长翻身上马,对着我们大喝道:“开拔!” 我们跟在他的身后,排着整齐的队伍跑出天守阁的院子。 “嘎、嘎、嘎”随着城头上绞盘的转动,内城的城门被门卒吱吱呀呀的奋力推向两边。 在门外的吊桥边,一个骑着栗色高头大马的武士静静的站在皎洁的月光里。 “弃臣前田利家愿随殿下出阵!”身披赤色大铠手持朱红色长枪的前田利家宛如天神般大喝道。他只系了条护额没带头盔,双目中的眼神平静如水。 织田信长的身躯在马背上猛地一震,紧接着把右手向前一挥道:“阿犬!走!” 队伍越过吊桥,整齐的步伐声响遍外城的街道。巡逻队和哨兵都惊讶的望着这支部队。 “主公出阵啦!” “主公已经带队出城啦!” 直到我们离开半天他们才象刚想起来似的,大喊着跑向重臣们的府邸。 我们出了城,星空下夜风吹拂着。虽然现在已经是初夏,但我还是不由感到一阵阵发冷,是发自内心的冷啊! 我们跑上了一座小丘,突然后面传来了一阵杂沓的马蹄声。 “什么人?”织田信长勒住马向后问道。 “柴田权六胜家率120骑随主公出阵!”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跟上来!” 又走了一会,后面再次传来声音。 “是什么人?” “丹羽长秀率枪兵160人前来随行!” “跟上来!” “……” “……” 这支部队还在不断的扩大着…… 17、热田神宫的“吉兆” 经过近5个小时的长途奔袭,在凌晨4点左右我们到达了热田神宫,而此时的人马已达2千以上。织田信长传令休息一个时辰。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听到命令,我立刻“倒”在了院子的墙角,草叶上冰冷的露水冻得我激灵灵打了了个冷战,有生以来我第一次为没有加强体育锻炼而后悔。这半夜我几乎把这十几年的路都给跑了!说真的!我不是没想过溜走。可当看到跟在后面明显是“督战队”的骑士们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我就马上否定了自己这个“高明”的主意。 半个小时以后,我终于能够听清自己呼吸的节奏了。艰难的撑起上身,转过头向四下望了望,我开始打量起这座“神宫”。 热田神宫确切的名字应该是热田大明宫,里面供奉的是热田大明神。在日本各地有很多这样那样的神社,有不少是供奉的各种大明神。其中较为有名的有热田大明神(织田家的守护神)、诹访大明神(武田家、诹访家的守护神)等。据我臆测所谓大明神应该是一些历史人物,在死后被尊为的保护神。与我国各地的城隍大同小异。 热田神宫的占地相当广阔,大约有5、6亩大小。殿宇也很有些巍峨气象,可以想见当年的繁盛。不难推测出热田神宫当初,也曾有过强势的支持者。在正面的大殿里,据说还保存着热田大明神用过的物品。只是如今显得有些破败,油漆和彩绘也早已斑驳不堪。可见现在的支持者织田家,在财力上并不尽如人意。 我从伙头兵手中接过了“早餐”(两个冷饭团),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昨天夜里的酒宴上光被信长逼着喝酒了,根本没吃多少。加上这半宿的巨大体力付出,我早就是饥肠辘辘了!这么匆忙的出兵,也不知道谁这么细心还带着粮食。(感动ing) “这个也给你吧!”从旁边伸过一只手,上面托着两个饭团。 我一转头看见了一个14、5岁的小亲兵。瘦弱的身材再配上一张文质彬彬的脸,看起来和那身军装是如此地不协调。 “你不饿吗?为什么一点不吃?”我没有接他手上的饭团。 “马上要开战了!我……我吃不下。”他摇了摇头。 “那你才一定要吃……” “就是嘛!一打起仗来谁也说不准要多久,就是连续激战一天一夜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到时候不用敌人杀,你自己就手软脚软了”正在这时,一个只有二十多岁却留着两撇胡子的亲兵走了过来。“看你这样……新兵蛋子吧?” “嗯!我昨天刚入伍。”小亲兵红着脸点点头。(有够倒霉) “我就说嘛!你看看人家……”年长的亲兵指着我说。“比你大不了几岁。吃得下睡得下,一看就是老兵!”(惭愧ing) 聊了一会我才知道小亲兵叫山内一丰,那个年长的叫村井贞胜。他们两个都是出身于没落的武士家族,所以才得以成为织田信长的亲兵。在他们的肩头,都担负着重振家名的重任。“好么!又是两个战国名人。”我暗暗想着。不过在我的记忆里他们并不是什么勇猛无敌的猛将,也没建立过出类拔萃的武勋。 “这回好了!只要取得敌人大将的首级或者夺得帅旗,就能成为真正的武士了!”山内一丰满脸都兴奋得发红,双眼一闪一闪的。 “不错!打这种大仗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村井贞胜也是双眼放光。 “诸星前辈!你怎么想的!”山内一丰突然把话题转向了我。 “我嘛……自然是建立功勋(谁在乎!)出人头地了!并且一定要活着(这是关键!)得到荣华富贵!”我显得异常坚定。 “不愧是诸星忠兵卫!目光远大而且头脑冷静。如果战死那就什么都谈不上了!我看过的书上写着,所有的名将都是知进亦知退的!”村井贞胜钦佩的看了看我。“我听说过你给信长殿下的建议,果然了不起!” “原来那个人就是你啊!”山内一丰的眼神是崇敬的。 “啊!……啊!……那实在是没什么可值得夸耀的!”我的脸一阵阵发烧。“我……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下!” 我站了起来,对他们两个说了声抱歉就往边上走去。一来是我得脸皮还没练到宠辱不惊的程度,二来是在昨夜喝酒与刚才冷饭团的双重作用下,我的肚子急需清理一下。 我轻手轻脚的从满院子席地而坐的士兵中穿过,又绕过正面的大殿,终于在后院找到了一片静悄悄的小树林。 “这下轻松了!”长出一口气后我站起来进行后期整理。就在这时突然从前院传来几声急促的大喝,紧接着就是一阵嘈杂声。由于太多的人说话,我没听清是什么事。“集合了?”我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向前跑去。由于时间紧迫,我决定从大殿的后门穿过去。 “咣!”我一头撞在一件东西上跌倒在地,那件东西也哗啦啦响着摇晃起来。嘈杂声忽然停止了,整个院子都静得吓人。 “神铠无因自响!这是神明昭示我等的吉兆……”织田信长的声音在前面响了起来。这时我才看清我撞到的是一副挂着的铠甲。“有热田大明神的保佑,此战必胜!!!”他继续说到。 “必胜!”“必胜!”巨大的声浪震得房檐上的土簌簌下落。 “出发!” 听到殿内的人都出去了,我这才揉着脑袋走了出来。在走出大殿的刹那间,我似乎看到已经上马的信长向我瞟了瞟。 18、突袭 又经历了4个小时的跋涉,织田信长本队经过丹下砦,在19日上午10点左右抵达善照寺砦。 “情况怎么样了?”信长一下马就对在砦门口迎候的佐久间信盛问道。 “很糟糕!不久前得到消息,水野忠光大人阵亡了。还有……”佐久间信盛深锁眉头。“丸根、鹫尾两砦受到松平、朝比奈和井伊部3000余人的攻击,已经激战3个多时辰了!”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飞马而来。“报告殿下!丸根和鹫尾砦刚刚被今川军攻克。织田玄藩大人、佐久间大学大人、饭尾近江守大人阵亡!今川义元的本阵到了桶狭间!” 听到父亲的死讯,佐久间信盛的身子猛的一晃。 织田信长在砦门前来回走了两圈,突然对着焦虑不安的家臣们大喝道:“到中岛砦去!” **************************************************** 眼前的景象实在太恐怖了,我的心在一阵阵抽紧。对面山坡上一大片印着“梳子纹”的旌旗猎猎作响,3000多名士兵严阵以待。在今川军的阵前,七横八竖的躺着近百名织田家士兵的尸体。大刀、长枪与其主人折断的肢体,一起散落在四周。他们身下原本青翠的草地,已被血迹染成了大片大片的暗红色。战场四周相当的安静,只有风在不停的吹着。这一切的一切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无比的诡异!与《勇敢的心》、《特洛伊》等电影的场景比起来,这里对死亡的感觉是如此的直观和写实! 我看了看周围的人。织田信长身边的大将们满脸的愤怒,却并没多少悲痛和不忍。也许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血与火的洗礼。 “晌午,佐佐胜通大人率300人进攻今川本阵前军……”一名足轻大将正在向信长报告战况。“激战一个时辰,自佐佐胜通大人、千秋四郎大人以下87人战死。今川军至今也未能接近中岛砦!” 织田信长的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今川部队,紧闭嘴唇一言不发,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所有人都忐忑不安的望着他。空气紧张的仿佛要爆炸一般。 “进攻!立刻进攻!”他终于爆发了。“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主公不可啊!”柴田胜家从后面排众而出,拉住了织田信长的马缰。“我军是从后山入砦的,今川应该还没发觉。此刻敌军正面列阵,我们一旦出击就会陷于苦战。而只有攻其不备我们才有胜算!这是织田家最后的希望了!主公三思啊!”(柴田也并非一勇之夫啊!) “放手!!!”信长怒吼道。 “主公!!!” “啪!”织田信长的马鞭狠狠的打在柴田胜家手背上。所有人都愣住了。也许是被那条鲜红伤痕所惊醒,织田信长渐渐冷静了下来。 “就让这些骏河狗多活一会吧!”信长紧咬着嘴唇。我隐约看到一颗血珠从他的嘴角冒了出来。 “喀喇!”就在织田信长正要下马的时候,一声霹雳当头响起。 谁都没有注意到,刚才还阳光明媚的天空已是漆黑一片。乌黑的云团如巨石般向地面压来。伴随着阵阵雷声,闪电好似一个个顽皮的精灵在厚厚的云层间舞蹈。顷刻间暴雨倾盆而下,如银色的天幕挂满了天地之间。大地上到处都是激起的水花。 “看!敌军动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透过雨帘,我们看到了令人惊诧的一幕。对面的今川军队形开始散乱,纷纷寻找避雨的地方。也许是对中岛砦内的“几个残兵”不屑一顾,他们随手就把刀枪放在了地上。不一会,一只大军就变成了三三两两的散兵游勇。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织田信长仰天大笑。“今川军连场大胜,如今正是轻漫骄狂之际!热田大明神又降此豪雨掩我军势!我等只要攻进今川本阵击杀义元,则大事定矣!”说罢掏出一枚铜钱(一面大凶一面大吉,用于卜卦。)抛向空中。 前田利家跑上前去看了看,转回头大喝道:“大吉!是大吉!” “大吉!必胜!”所有人一齐大喊。 “各位!请把你们的性命托付给我吧!”织田信长在马上把手中的银色大念珠向前一挥。“攻击!” 砦门大开,我们冲进茫茫雨中…… 19、治部之死 溅起的水花在四处飞散,形成了大团的雾气。仅仅500米的距离,我们顷刻便来到了今川军的面前。 面对这支突然出现的部队,今川家的士兵们目瞪口呆。少数清醒的立刻拾起刀枪,呐喊着准备作战。可迎接他们的却是数把冰冷的锋刃。 到处是喷溅的鲜血;到处是飞散的肢体;到处是凄厉的惨叫声;……我只有一个感觉,“想吐”。可那点“早餐”早消化干净了,我只呕出了几口酸水。 我没有出手,我不想或者说是不敢杀人。事先我想了一个“办法”。根据历史记载,整个桶狭间战役中织田信长没有受大伤。而这只能有一个解释:作为一只奇袭部队的统帅在他的周围始终有很多己方兵将。所以我决定,在信长身后紧跟、紧跟、再紧跟! 战斗持续了不到20分钟,毫无建制和序列可言的今川军就崩溃了。2800多人被斩杀,只有不到300人逃出升天。而织田方面只有100多人受伤,阵亡的不到20人。除尸体外,在战场上到处扔着刀、枪、弓箭、铁炮和各种物资。整个期间我始终被众多的“自己人”包裹着得以毫发无伤,这更加坚定了我坚决按“既定方针”办的决心! 织田信长骑着他的“黑云”在战场上来回奔走,一边走一边大喊道:“不要首级!只要胜利!” “你这个家伙!没听见我的话吗?!”织田信长用大念珠打在了依旧提着人头的一个士兵头上。“快扔掉首级!我们只要胜利!”他紧接着又喊道:“快集合!” 有些散乱的队形很快又排列好,我们又继续前进。 到达山顶的时候雨基本已经停了,只是天依然很黑。在我们面前的山谷里,有一座行军大营。由于是临时搭建的所以没有立营墙,只是用大车围了围。几百座帐篷排列还算严整,只是没多少士兵巡逻。除了三三两两的几个岗哨外,仅有十几个士兵在各处做着清理工作。正中间最大的一座帐篷前,赫然飘扬着今川家的帅旗。 “尾张的勇士们!那就是今川义元的帅帐!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我来!”说罢织田信长抽出太刀,一马当先向下冲去。 “啊!”营门外一名正要报警的今川家士兵,被一支呼啸而来的箭射中倒了下去。 ********************************************************** “东海道第一武将”、今川家家督、治部大辅义元殿下,此刻正沉浸在有生以来最美好的梦境当中。长年来上洛的理想即将实现,掌控朝廷号令天下也似触手可及。进入尾张以来战事进行的是如此顺利,简直就像没有抵抗一样!以致这几天来他花在庆功酒宴上的精力,远远超过了谋划作战。从前天开始他就学着公卿们的样子染黑了牙齿面敷****,穿着宫廷朝服做起了准备工作。 “这场大雨倒是让信长那个小子多活了一阵!不过昨晚喝得太多,休息一下也不错!”今川义元舒展身体躺在榻上悠闲的想着。“他的父亲织田信秀倒还称得上是个对手,这个‘尾张的大傻瓜’可就太差劲儿了!据报他今天早上到了善照寺。真是可笑!一只狂妄的螳螂挥舞手臂就想挡住车轮?正好!在这里就消灭他,清州就可不战而下!……下面就是六角家!六角义贤、义治父子都是庸碌之辈,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三好长庆倒是个人物!篡夺故主细川氏、放逐将军,真可谓乱世枭雄!且又拥兵数万控制近畿。可他已经卧病经年心灰意懒,又宠信佞臣松永久秀。三好的大部分兵力还在四国和长宗我部家对峙,看来也是难以威胁我了!……在京里会有……” 正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来人!去叫他们不要胡闹了!”今川义元以为是部下在生事,相当的生气。突然帐帘一掀,一个人冲了进来。 “今川义元!我服部小平太来取你首级!”来人大喝着挺枪刺来。 “混蛋!”此时今川义元才看清来得是敌人。他也是久经战阵,滚身躲开来枪并把名刀“左文字”抽在手中,反手一刀削断了服部小平太的长枪。 “毛利新助在此!今川义元!纳命来!”又一名织田家士兵冲了进来,挥刀砍向义元。 今川义元架开了劈来的长刀。服部小平太乘机捡起半截长枪,一下刺入了义元的心脏。 “啊!!!”今川义元感到生命正在离开身体,突然扔掉手中的刀一口咬向毛利新助的手。 只见毛利新助手中刀光一闪,今川义元的人头在地上滚动着…… 20、莫名其妙的“武勋” 突如其来的打击落在了毫无准备的今川军头上,使他们从将领到士兵全都晕头转向。织田军轻易的冲破了他们手忙脚乱的阻截,杀到了今川义元的帅帐前。 “干得好!”看着服部小平太从帐中提出的首级,织田信长兴奋的声音都发颤了。“尔等随我杀尽敌人!” “是!”织田家的武士和足轻们豪情万丈的齐声应合着。在他们看来今川家的总大将已死,胜利势所必然,剩下的只是如何夺取战功了!敌方的首级、军旗似乎都等在那,只要伸手去取就可以了。但……事情真的会向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吗? 这座中军本阵有5000名士兵,全都是今川家的旗本武士。他们全都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其战斗力自是不在话下!这里的将领也都是从今川家谱代家臣年轻子弟中,选出的武艺高强血气方刚之辈。由于是临时避雨休息,所以他们并没有解除武装。在经历了意外攻击带来的短暂慌乱后,他们拿起武器从四面八方杀了过来。来保护他们心中的“神”今川义元殿下了! 很快的织田家与今川家的士兵在这座大营里分成小股,展开了激烈的“巷战”。喊杀声、兵刃剧烈的撞击声,从各处不断的传了过来。因为帐篷之间地形复杂,战斗基本处于胶着状态。 渐渐的,形势在朝着不利于织田家的方向发展。毕竟这是以2000人在对抗5000人。几乎每个织田家的武将都有两、三个对手,而每七、八名士兵就要面对十余个敌人。因讨取今川义元而带来高昂士气,也在一点一点不断的减退中。 “今川义元已死!尔等还不退下!”织田信长挥刀砍倒了一个敌人,对拦在面前的20几个今川家士兵喝道。可惜由于场面的混乱,并没有多少人听到他的声音。 一阵拼杀后,我们又冲过了一波阻截。此时跟在信长身后也就是“裹挟”着我的织田家士兵,已经不足50人了! “主公!情况不妙啊!”丹羽长秀来到跟前。 “我军还有多少人?”织田信长问道。 “都冲散了!而且天太黑,根本看不清楚!”丹羽长秀摇了摇头。 “那我们……” “主公!”前田利家也摆脱了对手,一身是血的冲了过来。“刚才我在大门看到,有许多今川军的旗帜都朝这边过来了!” “好!我们冲出去!”严重的危机终于使织田信长下了决心。(我真想为这个决定高呼万岁!)“阿犬!长秀!招呼其他人向大门杀!” “是!”两个人拨马去联络别的将领。 通往生存的路真是步步荆棘!(也是织田信长的目标太明显了!)不断有人出现截杀。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是看见营门了! “织田信长!哪里走!”一个18、9岁的小将,横十字文枪立马挡在面前。“关口三郎氏满在此!” “好!”信长举刀催马杀上前去,与关口氏满打在了一起。枪来刀往没有几个回合,信长就稳占了上风。 “织田信长!我朝比奈泰朝来取你首级!”正在信长就要取胜的时候,一名赤甲大将从营门外冲了进来,手中的太刀笔直的劈向信长。 织田信长大吃一惊,自己的刀刚好被关口氏满的十字文枪格住。看着太刀挟带劲风劈到自己眼前,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难道说上天要我死在这里吗?”信长想到。 “啊!”的一声大叫响起。 这不是织田信长!因为……这是我!紧跟在信长马后的我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猛地向前抢去。我的长枪也脱手而飞! 长枪飞过织田信长的头顶,一下刺入朝比奈泰朝的前胸。他仰身翻落马下,直直的被钉在地上。 “啊!”又是一声大叫响起。 这还是我!我一溜趔趄的从织田信长身边冲了过去,一头撞在了关口氏满坐骑的脖子上。这匹马先是一惊,然后“愤怒”的扬起前蹄,对着我的左胸结结实实的来了一下。 关口氏满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手中的十字文枪一缓。立刻被织田信长抓住机会,一刀劈于马下。 在仰面倒飞出去的瞬间,我似乎看到信长望着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激赏之色…… ――――――――――――――――――――――――――――――———— 冬天里的熊:据我所查到的资料,朝比奈泰朝并不是死于桶狭间。在永禄11年底,他迎接被武田信玄赶出骏府的今川氏真进入远江挂川城。面对德川的远江攻略军,他坚守5个月一步不退,其后不知所踪。而关口氏满是我虚构的人物。后面为了情节需要,还会有许多篡改史实处,就不再另作说明了。 21、涅槃 我原以为自己会晕过去,但……地上的积水实在是太凉了!抽出了腰间的刀,不是为作战,而是我太需要个东西拄着了。我艰难的撑起了身体,心脏仿佛要裂开一般!要不是异常“英明”的事先在那儿放了块铜镜,这次我绝对就挂了! 我抬头向四下望了望,情况好像变得更糟了。虽然朝比奈泰朝和关口氏满死了,但依旧有许多敌人围了上来。今川家的援军更是大股大股,可筒子的从营门外灌了进来。我们被四、五倍的敌人缠住了,信长已显得有些左支右拙。 “主公!我们来了!”柴田胜家和佐久间信盛带着约300人突然杀到,给了织田信长一个喘息之机。 正面的压力越来越大,我们又缓缓的向营中退去。我踉跄的跟着前行,现在停下就必死无疑。 “你还好吧?”在将要摔倒地时候,从后面伸过了一只手把我扶住。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村井贞胜。 “没事!还撑得住!谢谢你!”我对他勉强的笑了笑。 “你真是太棒了!”村井贞胜一脸的敬佩。 “不错!真是有勇有谋!”在我正要谦虚几句的时候,山内一丰也上来从另一边扶住了我。“今后我将以您为榜样!” “我真的没做什么……”我的脸一阵阵发烧。此时我们又回到了帅帐前。“我好多了!你们不必陪着了!” 在他们两个人走后,我独自靠在了帐篷上。“不是都叫他们‘今川的女武士’吗?怎么会如此的玩命?”看着激战的双方士兵我不禁想到。“真是想不到!我居然会死在这儿!陪着今川义元!”一股哭笑不得的感觉涌上心头。“等等!他们这么奋战是因为不知道今川义元已经死了!要是……”我转身进了帅帐。 我拿着一支蜡烛走了出来,抬手扔到了帐篷上。“呲!”的一声,火苗熄灭了。刚下过雨帐篷还是湿的,看来从外面点是不行了! 我再次走入帐内,四周打量了一下。今川义元无头的尸体躺在地上,大摊的鲜血已经在地毯上凝成了紫黑色。矮几上点着几支蜡烛,旁边摆着几落军报和书籍。榻上放着一床丝绸薄被。 我拿起两支蜡烛扔到了榻上,绸被燃起了一层淡青色的火苗。我又抱起书籍加了上去,火大了些可离烈焰熊熊还差的远。正在我彷徨无计时,忽然看见墙角落放着两个西瓜大小坛子。 “或许是酒吧?”我快步走过去提了起来。用鼻子一闻,居然是油。“这里怎么会有油呢?”(后来偶然问了仙芝才知道,那竟然是护肤的药油!)无暇细想,马上把坛子砸了出去。 在我跑出帅帐的同时,巨大的烈焰舔开帐顶冲天而起。“祝融氏”舒展着身躯,顷刻间就把今川家的帅旗也引燃了。喊杀声渐渐停止了,打斗也和缓了许多。四周安静了下来,双方士兵都惊诧的看着这一幕。 “尔等听着!”前田利家突然抢过今川义元的人头,挑在枪尖上。“今川治部大辅义元已被讨取!首级在此!”熊熊火光映照着今川义元沾满****和血污的脸。 “义元公死了?!今川治部大人死了?!?!东海道第一武将死了?!?!?!”这一声声问话如闷雷般响过每个今川军士兵的心头,同时带还走了他们的勇气。终于他们又开始动了,只不过这次目标是营外!是东边!是骏河! 与此相反,织田家士兵爆发出了滔天的气势。不一会,这座大营的战斗就随着最后200余名企图夺取义元尸体的今川武士被杀,而宣告结束了。 “攻击!全面进攻!”意气风发的织田信长在马上高喊着。“胜家!攻打大高城!信盛!夺取鸣海城!长秀!夺取敌人辎重!阿犬!率骑兵追击逃敌!……” 又经过一夜的不停追赶、战斗、再追赶、再战斗、再再……到最后我也数不清了。真不知道这些家伙怎么这么大劲头,我可是连累带饿快要归天了! 20日清晨我们来到了尾张边境。织田信长骑在马上,眺望着远方。 “回禀主公!我军已夺取大高城!”一个传令兵骑马跑来。 “回禀主公!鸣海城守将冈部元信投降!” “回禀主公!池鲤鲋城敌军弃城逃走!” “回禀主公!鸭原城敌军向三河方向溃逃!” …… …… 就在这时,前田利家来到了信长跟前。“主公!”他兴奋的大声说到:“所有今川军都逃过了境川,尾张境内再没有一个敌人的影子!” 22、人生的转折 “……织田家是一个先进的、一个有着优良传统的武家门阀……是一个一贯光荣、伟大、英明、正确、……在历次的来自内外的严重考验面前,我们……在几次织田家内部重大的********中,排除了以织田信友和织田信行为首的两个……说明我们织田家,是有能力自己……尤其是近十几年来,我们在信长主公的英明……汝等应以能够加入织田家而深感自豪!应为织田家……” 我和另外11个这次立功的人员,此刻正跪伏在清州城天守阁评定室的正当中。 织田信长端正的坐在主位上,丹羽长秀在边上已经讲了半个时辰了!他干得也不是个轻松的活。 ***************************************************************** 时间倒回头一天的晚上,仙芝正在聚精会神的赶制我第二天要穿的衣服。衣料是一块篮地窄格细纹布,是三利卫门老板亲自送来的。他本来是要送我一块丝绸的,被我婉拒了!在这个极讲究出身和地位的时代,我穿起来实在太不合身份了!顺便说一句,这时我和仙芝已经搬到了清州城外城中一个小小的院落中。 我无聊的坐在不远处,手中来回翻动着一张鸣谢状。这是几天前由前田利家送来的,上面有织田信长的签名。内容大意就是表彰我在桶狭间战役中的“功绩”,火烧敌营威慑敌胆;临危不惧飞枪击敌;忠义武勇头触敌骑;……这都哪跟哪啊!最后写到将招募我为织田家正式的家臣武士! “小芝!你……你很希望我成为武士吗?”我望着仙芝说到。这几天,她一直在为我的宣誓典礼忙碌着。 “不是的!”仙芝低着头回答,并没有停下手中的针线。 “可……我看你这几天,真的很高兴啊?”我有些不解。 “只要你取得成就工作顺利,我就会很高兴!”仙芝抬起头温柔的望着我。“无论你是做武士、商人、画师、医生、工匠还是农民或樵夫,只要能默默的在阿忠你身边,我都会认为是最幸福的!”一丝红晕爬上了她的脸。 “哪……你……” “我高兴的是你得到了大家的认同,你将有机会向更多的人展示你的才华!”仙芝回答的羞涩但坚定。 “我……我的才华?你肯定我有吗?”我的信心有些不足。 “当然!”仙芝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神采。“第一次见到你是新八郎救你回来的时候。当时尽管你昏迷不醒,但看起来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后来虽然阿忠你的装束和举止看起来怪怪的,但让人感到一种……一种亲切和清新!” “也许我该身披金甲,脚踏五彩云霞而来!”我小声嘀咕到。 “你说什么?”仙芝没听清亦或是没听懂。 “没……没什么!那后来呢?”我决定以后再给她讲《大话西游》的故事。 “后来……你给我和弟弟讲了很多事!”仙芝回忆到。“除了那些故事外我听出有许多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可又都是闻所未闻的!在我所见过的人里,阿忠是除爷爷外最有学问的!” “也许吧!”我毕竟多了四百多年的知识,而且这个时代的教育和交流手段实在是太贫乏了。我不是个容易骄傲的人,但听到仙芝的夸奖我还是很高兴。 “而且……而且我觉得……阿忠你……你很温柔亲切!”仙芝又低下头脸更红了。 “小芝!你一开始没觉得我是对你不怀好心吗?”我眨眨眼促狭的问。 “哪……你能对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费这么大心,我不该觉得幸福吗?”仙芝回答得聪明机巧。 “哈哈哈!”我又一次深刻感到了她的真挚情意。看着仙芝我突然感到了自己的责任。“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一字一句的说到。 “好了!来试试合不合身!” 虽然没有大穿衣镜,可我感到衣服非常随身。仙芝果然是心灵手巧。 “明天阿忠肯定是最有气派的武士!”仙芝自己也很满意。“啊!从明天起我该改口叫您大人了!” “小芝!!!你要总是这样的话,我马上去辞谢信长殿下!”我装出了一副生气的样子。 “……” ******************************************************* “……汝等可以开始宣誓了!”丹羽长秀大人终于结束了他的讲话。我的腿都跪麻了。 “我等加入织田家将忠诚老实,永不背叛!艰苦奋斗不怕牺牲,竭尽所能为织田家的大业奋斗终生!”我们12个人齐声说到。 “好!感谢诸位对织田家的信任!欢迎你们成为我织田信长的部属!”织田信长大声说到。“从今天起,你们将担任我织田家的足轻头的职务……” 我的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 冬天里的熊:我在这里郑重声明!本节决无任何影射或讽刺的含义。只是我个人认为所有组织的加入仪式,其内容都是大同小异的。 23、枭雄会 桶狭间战役结束已经快3个月了。现在是上午10点左右,地点是清州城门口。织田信长坐在前面不远处,林通胜、柴田胜家、丹羽长秀等重臣站在他的身后。 事情的经过要从两个月前说起。当时所有人都在担心今川家的报复,因而夜夜枕戈待旦。今川家虽说新败,但凭其多年经营,依旧可以轻松聚集起2万以上的人马。如果再以报仇雪恨为号召,那织田家就要面对一支“哀兵”了。而织田家加上新归附的豪族兵力也不足8千,还是处于严重的劣势中。我却从历史中知道今川氏真从父亲的性格中只继承了风花雪月,实在比刘阿斗强不了多少! 在一次与前田利家、木下藤吉郎、村井贞胜、山内一丰等熟人的聚会上我讲了自己的看法,可他们全都不以为然。对我要提防松平元康(德川家康)的观点,他们更是大肆嘲笑。 “哈!哈!今川氏真会不报父仇?!那……那个刚回冈崎城的人质小子松平……松平元康就凭那2千多人想单独与我家开战?!真是太好笑了!”山内一丰伏在桌子上险一险差了气。 “他要是的真敢来,一人一脚也把他踩死了!”木下藤吉郎说得自信满满。 “要胜只怕不轻松……”我慢条斯理的转着手中的酒杯。“就算灭了他又怎么样?我们可就要直接面对今川,甚至是北条和武田了!到时候主公的美浓攻略大计可就……可就彻底吹灯拔蜡了!” “那你说应该怎么样?”前田利家问我。 “主公……应该会和松平结盟吧!”我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其他人一起大叫。 “好!我们打个赌。事情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发展,算我们输你!”木下藤吉郎盯着我。 “你们一定要的话……就这么办吧!”看他们都点了头,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后来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了。松平元康在没有得到今川家支持的情况下单独进攻,频繁袭击织田家的广濑、沓掛、中岛诸城,着实让人大吃一惊。不久织田信长主动递出了橄榄枝,而松平元康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也作出了回应。我则是痛痛快快的赢了10贯钱,这可是我现在半年的俸禄呢! 今天就是在迎接松平元康。本来这次是没我这个小人物什么事的,但为了看看这个天下第一“忍”者,所以也跟来凑热闹了! 这时远处跑来一支为数20几人的马队,转眼就到了跟前。为首的年轻人应该就是元康了,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是如此的文质彬彬。圆圆的脸上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甚至可以说长得有些可爱! “三河弟弟!十几年不见了!”织田信长起身走过去,豪爽的一把拉住了刚刚下马松平元康的手。 “吉法师大哥!你的风采如今是更加光彩照人了!”元康显得亲密而不失庄重。 “你我兄弟联手,从此天下无敌!就是甲斐的‘纸老虎’来了,我也不放在眼内!”织田信长一时间豪气干云。 “以后还要靠大哥多多照顾!”松平元康谦逊的低了低头。 “这就是你推崇备至的松平元康?看!他被我们主公的气势压得透不过气了!”不知木下藤吉郎何时走到了我得身后。听语气他对输给我的那份2贯钱,还在耿耿于怀。 “那也未必!”我没有回头。 “怎么说?” “主公的霸气固然天下莫敌,但松平元康也决非一无是处!”我给他解释道。“如果做个比喻的话……主公是一把高举向天欲斩获天下的太刀,令世人不敢正视!而松平则是一把纳于鞘内深藏怀中的肋差,虽隐遁锋芒却时刻待机而动。他们两个人都是可以平定乱世的枭雄啊!” “……会是这样吗?……”木下藤吉郎喃喃自语着,目光有些迷离。 我没有再理他,而是把眼神投向前面那群人。以织田信长和松平元康为核心,周围围着一群被后世关注研究的历史人物(我身后也有一个)。但此时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这两个还只能被定级为中小大名的人的结盟,会对日本战国后期整个历史走势发生多么大的影响!不过要不是我知道了那段历史,恐怕也无法看清松平元康的真正面目。织田信长的飞扬跋扈使明眼人一望便知,可那只“老乌龟”的表现却很难叫一般的上位者积聚提防之心。织田信长要他儿子命的指示他都执行了,丰臣秀吉把自己的养子、弟弟两家都给废了却没把他怎么样,这坚忍功夫确实天下第一!虽然他在这批人里最具备成功政治家的素质(和运气),生命的顽强也是令人惊叹(居然拖死了那么多英雄豪杰),但我可没什么兴趣去替他效力。他实在是太吝啬了!德川十六将的俸禄超过十万石者,仅两三人而已,就这最后还把军师本多正信一门给一脚踢开了!不知道织田信长如果得到天下会怎么样,至少在这之前对有本事人是绝对大方的!在仅控制本州中部的情况下,“猴子”、明智光秀、柴田胜家的领地就都已经超过三十万石,在他手下稍稍用点心思想混个“肚圆”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既然不打算站过去就得提防他,一有机会就把他往死里打!绝对不能叫他翻身!不然叫“乌龟”咬着,那可是不会轻易撒嘴的! 织田信长和松平元康……不!应该是德川家康!松平元康这个名字马上就要永久的成为历史了!他们手挽手的走了过来。不知是我这个人太普通了,还是“猴子”长得太各色。他们的目光一起略过我,瞟向了“猴子”。 我感到木下藤吉郎的身体猛地战栗了一下…… 24、雄关漫道真如铁 一阵金风吹过,树林里茂密的黄叶响过一阵“沙沙”声。在秋日的阳光里,我坐在山坡上望着下面的官道。在那里有我的几个手下,正在不时盘查着他们认为可疑的人。 清州结盟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大家都从戒备的紧张状态中松懈了下来。听说不久前德川家康已就与织田方的结盟,取得了今川家的谅解。滞留在骏府城的人质,也都回到了冈崎。整个东海道上呈现着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在这种情况下,我被派来驻守这个哨所! 这个哨所东面10里是由三河进入尾张的第一个关卡(同时也是收税站),往西65里就是清州城。这两个月我是没法经常回家了,真是想仙芝啊!我们在这儿的任务主要是缉拿奸细和防备盗贼。其实就凭我们这几块料,是不可能抓住“忍者”这样的专业技术人员的。而尾张的治安也没糟糕到,会让盗贼跑到官道上来的地步。但我毕竟没带过兵,还是二十几个刚入伍的新兵。我向织田信长申请了两个老兵当助手,还是村井贞胜和山内一丰这两个老朋友! “还真是平静啊!”村井贞胜来到我的身边,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怎么?这不好吗?”我看着正坐下身的他反问到。 “我……我也不是一个一天到晚讲打讲杀的人,也明白太平盛世是大家的福分!可……”村井贞胜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应该明白在这个乱世里,要想出人头地只有立下战功!你自己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而我今年已经25岁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家族的武士门第!你知道吗?有人为了这个目标奋斗一生,而最终也没能实现!” “原来我一直是想做个商人的,却莫名其妙的成了武士!也许……”我想起了妙乐斋老人的话。“也许这就是每个人的宿命吧!” “我听说过你以前的经历,确实很了不起!町里的人都说要不是这场战争,你一定会成为一个成功商人,甚至是一名豪商的!”村井贞胜显得很理解。 “在你面前我可不敢夸这样的口!”我忽然想起他是一个内政天才。“说不定将来我还要你多多照顾呢!” “哈哈!大人你太……” “你们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村井贞胜还想继续谦虚,山内一丰抱着一大包栗子走了过来。“山上的栗子熟透了,掉得满地都是!我早上捡了很多,刚煮好!你们尝尝!”边说边递到了我们手上。 我接了几个在手上,看了看。栗子很大很饱满,色泽也很纯正,光滑的壳上还带着一股温热的潮气。我用指甲轻轻的剖开了一个,清香之气扑鼻而来。把肥硕的果肉扔到嘴里,口腔中立时充满了丝丝香甜。 “很好吃耶!真是味道好极了!”我由衷的称赞着。 “那当然!这可是‘山神之赐’啊!”山内一丰自豪的说。 “什么是‘山神之赐’啊?”我随口问道。 “什么?”他显得很惊诧。“你居然不知道‘山神之赐’?” “诸星大人不是尾张人。”村井贞胜替我解释道。“你给他说说吧!” “哦!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山内一丰讲了起来。“有一年尾张和美浓大旱,田地里颗粒无收。到了冬天,连储存的粮食也吃完了!到处都是饥荒。有一个老人为了不拖累家人,自己进了山。正在他又冷又饿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乞丐在火里烤栗子。乞丐救了老人,让他吃了个饱。可第二天清早乞丐却不见了,只是在老人身边留下了一大堆栗子。老人带着栗子回到家里,跟村里人讲了他的经历,村人果然在山里找到了许多栗子树。那一年知多郡一个人也没饿死,大家都说那个乞丐一定是山神!为了答谢山神,自那以后这一带无论砍柴还是伐木,都不许伤害栗子树!” “真是个动人的传说!”我点了点头。“这栗子也的确好吃!” “那当然!尾张知多郡的栗子可是很有名呢!”山内一丰挺起了胸。 “这话说的不错!”村井贞胜接口说到。“过去在不打仗的日子,时常有京城和堺镇的商人来这收栗子!” 吃着栗子听着他们的故事,我忽然觉得做个武士只要不打仗,其实也是挺不错的! 25、重操旧业 这真是不错的生活!轻松、恬静、无所事事,可我忽然觉得忘了点什么事!究竟是什么呢? 在山坡下的官道上,从东面走来了一群人。两个衣着光鲜的人显然是首领,在他们身后十余个脚夫拉着七辆沉重的板车。我的目光随着他们转动,一直向清州城的方向而去。 “那是从关东来的!看样子是相模的商人,到京都贩柿子的。”村井贞胜看上去很有经验。 “哦!是吗……”我回答的有些神不守舍。 “应该是的!我看到他们的车上装得确实是柿子!”山内一丰的眼神不错。 “大人!你……认为他们是奸细化装的?要不要去检查一下?”村井贞胜到底年长几岁,看我在思索他也有些犹疑。但他这回真是猜错了! “啊?……啊!我并没有怀疑他们。还是不要打搅人家了!”我把吃剩的栗子皮扔在地上(有些破坏环保),站起身向山下走去。我终于知道我忘的是什么事了! ************************************************************* 晚饭后,我把所有人都集中到了一起。 “大家觉得这段时间工作怎么样!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不必拘束!都说说!”我做了个开场白。 所有人都互相瞧了瞧又一起望着我,却没有一个人搭茬。看来这话由我——他们的上级武士说出来,还是引起了他们的顾虑。 “那就由我先说吧!”也只有这样才能打破他们的心理障碍了!“我觉得最近过得不错!轻闲无事!其实我这个人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个米蛀虫、一个薪水小偷!” 几乎所有人都为我的话笑了起来,只有村井贞胜和山内一丰疑惑的盯着我。 “大人您……说的不错!”终于有人开口了,是个叫和助的年轻人。“这里工作清闲,还不用老训练。最主要的是……吃的全是白米饭……” “就是!就是!”一个叫全太的抢着说到。“白米饭哪!我在家时只有过节和农忙的那几天才能吃到,还是拌了许多红薯、萝卜和菜叶的!其他时候就只能喝粥了。”好几个人深有同感的点着头。 “大家的意思是不需要那么多人在岗上了?”我明知故问到。 “4个!4个人完全够了!”山内一丰肯定的说。 “那好!”我很有魄力的拍了一下大腿。“从明天开始!留4个人轮流站岗,其他人休息!自由活动!” “诸星大人!您说的是真的!”所有人大惊。 “那当然!军无戏言!”我对他们的疑问作出了肯定的回答。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气氛迅速的融洽了起来。看着眼前一张张笑脸,我觉得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你觉得待遇怎么样?俸禄够花吗?家里人过得如何?”我问一个近三十岁叫茂吉的士兵。之所以问他,是因为我知道他家里人口很多。 “和别的地方比起来,信长主公是很大方了!可是……”他有些难过。“我家里有十几张嘴要吃饭!土地少,还要交田赋,实在是艰难啊!我的每年2贯钱(亲兵是每年5贯,一般足轻除口粮外只有2贯。)说多不多,但起了大作用!可我明年又要退伍了……” 和他情况差不多的几个人都地下了头,气氛一下子沉闷了下来。 “那你想不想赚点外快?”不理所有人惊讶的目光,我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是这样想的,我们这些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上山采些栗子,拿到路边来卖。路上往来的行商这么多,一定可以卖的掉。这样可以解决大家不小的问题!” “这样……真……真的可以吗?”沉默了许久,村井贞胜犹犹豫豫的说到。“主公那里……” “织田家的家规和军法里,并没有说武士不能利用业余时间经商呀!”我满怀信心的说。“当然!考虑到织田家的体面……我们叫卖的时候要换上便装!” “可我总觉得……”山内一丰也在犯嘀咕。 “好啦!好啦!不会有事的!要不这样……”我继续宽他们的心。“算我雇用你们好了!在你们只是执行我这个上级的命令,分钱是受我的奖赏。要怪也怪不到你们头上!” “好!那我们就听从诸星大人您的吩咐!”实际的利益到底是动人的。 “可我们要用什么装栗子呢?”说话的是全太,他们还真是缺乏想象力。 “这个哨所建立多长时间了?”我问他。 “听说有二十多年了!”他傻头傻脑的回答。 “那么说是驻守过很多人了?给他们运来军粮的口袋呢?都到哪去了?” “都垫在……啊!我明白了!不愧是诸星大人啊!” 最后一个技术问题也解决了…… 26、野武士 “老板娘!再上一只鸡、一大盘牛肉、两盘丸子!再来6壶酒!”我对着柜台方向喊到。 我所进行的栗子生意顺利得出乎意料,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居然赚到了15贯钱!购买者既有京都和堺来的商人,也有从关东过来的。每个人都由开始的半信半疑,变成了现在的满腔热情。尤其是村井贞胜和山内一丰两人,历史上他们本来就是内政型的武将。虽然在叫卖时还不如我放的开,但也算是似模似样了。我对这已经很满意了,毕竟罗马……大阪城不是一天建成的!这不!考虑到劳逸结合,我把大家带到了附近的一家酒馆。 “请稍候!马上就好!”老板娘在柜台后大声答道。她对我们招待的非常周到,说到底大摆酒宴的客人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 “诸星大人!我再敬你一杯!”和助持着酒壶满满的替我斟上了一杯酒。“我真是太佩服您了!” “不必如此客气!你们这样我还不太习惯!”我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不错!不错!”山内一丰接口说到。“我原来只知道您作战英勇!现在我却觉得您简直是深不可测!” “你们真的不要……” “……” “不好意思!我刚刚听到了你们的一些谈话。请问!诸星大人是在这里吗?”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我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年轻人。 这个人有二十几岁的样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那扎眼的大个子。在这身材普遍矮小的古代日本,他的个头足有1.85米以上。他浓眉大眼显得很漂亮,却不是很女气的那种,而是看上去很英武。宽宽的肩膀强健的四肢,一看就是精通武艺的练家子。一脸的络腮胡子,使他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大些。身上朴素的武士服没有任何标志,应该是一名还没出仕的野武士。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这个青年都给人以好感,可我总觉得他的什么地方不时透出一种狡猾的气质! “请不要误会!”见无人答话青年忙解释道:“我毫无恶意!只是出于尊敬想拜见一下诸星大人!” “这位就是诸星大人!”全太指着我介绍到。 “诸星大人?诸星忠兵卫大人?”青年走上前来一脸热切的望着我。 “正是在下!请问……”我有些疑惑的问道。 “真的是您!”他现出很兴奋的样子。“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太令人高兴了!您可是我的偶像啊!” “您太抬举在下了!不知您是……”我仔细想了一遍,确认确实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一枪就把今川家名将朝比奈泰朝刺于马下!您的勇名如今已是威震整个东海道了!”他“激动”的拉起了我的手。 “你的话实在让我无地自容!您……”我努力保持着清醒。 “忠义护主!以头触敌!您可真是智勇兼备!虽古之名将,尤不及也!”他的脸上写满了“崇敬”,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是这样吗?……”我开始找不着北了。 “我无论如何也要敬您一杯!您千万不能推辞哟!”他“自觉”的拿起了桌上的一个杯子,顺手为自己满上了酒。 我和他干了一杯,感觉这个人还不错。也许真是我的直觉错了! “各位都是诸星大人的属下吗?哎呀呀!诸星大人真是爱兵如子啊!各位能跟随这样的长官,还真是福份不浅啊!”青年继续感叹着。 不等他问起,全太就主动讲起了我们这几天的“丰功伟绩”。 “真是不得了啊”青年的眼睛有些夸张的瞪大了。“我原以为您只是一员猛将,居然还是天下第一能吏!如此的内政、外交本领世间少有。有您辅佐,织田信长殿下焉能不得天下!……哎!”他突然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不妥吗?”所有人都感到奇怪。 “信长殿下得了天下又怎么样呢?”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还不是无事可作!有您为天下代管自是四海升平,无人敢生异心!” “……” “……” 酒宴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了许久。最后青年在我们的一再挽留声中告辞了。 “他到底是谁呀?”茂吉忽然问。 “……” “我好像见过他!……想不起来了!”村井贞胜皱着眉头说。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老板娘结帐!”我扭头喊到。 “您用好了?4只鸡、4盘丸子、2盘牛肉、酒……是850文!” “嗯!好……” “再加上您同伴拿走的20瓶上等清酒,一共是2贯500文!多谢惠顾!”老板娘笑着躹了个躬。 “嗯?我的同伴?”我回过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就是刚刚走的那位武士大人啊!” “???……◇★△@○◎※☆§……” 27、变本加利 “全太!替这位先生把栗子放到车上去!……您好!5袋请付1贯!谢谢!”这几天我又重新投入到了“火热的革命工作”中。现在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具备一个优秀商人的潜质。在这个资本主义初步萌芽时期,做生意还真是没什么挑战性!尽管我来的地方,也只是处在市场经济的初级阶段。 “请问可以尝尝吗?”又来了一个买主。 “那边盆子里是煮好的!”我向一边的桌子指了指。“您也可以打开任何一袋查看!全都是一样的!您不必客气!” “确实不错!给我拿两袋吧!”他看上去很满意。 “两袋400文!谢谢!”我数清他递过来的钱,然后放入了钱箱。 “如果卖的顺利的话,过几天我会再来。我们那里的人在过年时喜欢做栗子糕!” “是啊!冬天里栗子很受欢迎。在我们那里……在家乡……家乡……”我陷入了沉思,连他向我告辞都没有听到。家乡!我离开有大半年了。这个时候……确切的说是445年后这时候的北京,人们都在干什么呢?十一过后都在等着元旦和春节吧!还有圣诞!在北京人们越来越重视这些“洋节”了。家里人在做什么?同学?朋友?“酸假”和“混球”两个家伙……他们都想我了吗?……我还回的去吗?……我这是这么了?!我无论如何不应忘记在这的责任啊!就当我是提前辍学成人了吧!就当我是移……呸!呸!呸!什么tmd移民!老子来殖民还差不多!我可千万不能自暴自弃!……可还是有些想家里的……!!! “全太!你去捡一袋小鹅卵石来。要蚕豆大小的,都要洗干净!”我发出了令人费解的命令。 “啊?……是!”全太顶着一脑袋问号去执行了。 “和助!你马上回清州城,到木鸟屋买500文的白糖来。对三利卫门老板说是我要的,尽量在天黑前赶回来!”我又发出了第二道指示。 “……500文!这得多大一堆白糖啊!……”和助收起我递过去的钱,一边走一边低头叨咕着。 “晚上大家试试我的手艺!”我对着一群发愣的人说。“不过我这是第一次!所以也没什么把握……” 晚饭以后,我让人又烧热了大锅。把小石子放到锅里后,我又试着加了些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有这个步骤,但听人说长时间干烧锅会漏。我找来一把铁锹,按照记忆开始翻动了起来。可能是我太缺乏锻炼了,不一会就双臂就变得酸软无力。 “茂吉!你来翻一会。就照这个样子!”我决定群策群力。 在换过3个人后,锅上腾起了一层白气。 “全太!拿颗石子过来!” “是!……啊!!!” “嗯!看样子差不多了!”看到全太捂着手直吹的模样,我觉得可以往下进行了。 一连加了5大瓢白糖,石头上蒙了白花花一层。慢慢的白色一点点消失了,而石子却逐渐变成了深棕色。我拿起栗子,一下子倒进去半袋。然后新一轮的搅拌又开始了。 一股甜甜的香气逐渐弥散开来,慢慢充满了整个房间。几乎每个人都在抽动着鼻子。 “好香啊!闻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全太好像快流出了口水。 “真想不到!诸星大人还有这般手艺!”村井贞胜对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那是当然了!这就叫能者无所不能嘛!”山内一丰早就是我的fans了。 “应该可以了!大家都来尝尝吧!”我看到锅里的栗子都已经油光发亮,个别的还裂开了口子。停下了手里的铲子,我开始熄灭炉膛里的火焰。 大家都围了过来,用筷子把锅中的栗子捡到碗里。所有的嘴都在不停的吹着,香味和热气一起升腾着。听着满耳的欢闹声,我忽然觉得栗子的好吃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和助一边说一边大口呼着气。 “是啊!是啊!真是天下极品!”一个叫喜三太的新兵迫不及待的表示着同感。 “完全可以作为送入宫廷的贡品!” “……” “……” “这么说!依你们看会很好卖喽?”我打断了他们的赞美。 “是!一定的!”几乎异口同声。 “好!明天我们就把锅支到路边去!”我更加有了信心。 “大人!为什么不事先炒好呢?这样会节省很多时间的!”村井贞胜有些不解。 “栗子是刚炒出来最好吃!而且……你不觉得香味能引来更多人么?” “大人!你还真是狡……智慧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看了这几天的书评老熊甚为感动,想不到有这么多读者大大对我这部还不成熟的作品如此关心!在书评中有许多读者大大都给予了我热情的鼓励和宝贵的意见!在这里尤其要对蔷薇大大特别提出感谢,他曾经数次指出我书中的谬误并加以说明。关于“兵农分离”的问题本人确实没有掌握准确的资料,书中的描写有些想当然尔。在此,我对给广大读者大大造成的困扰表示道歉!由于这段关于年龄的描写和刻画主角的性格息息相关,所以已经无法更改!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各位大大能给予我和这部书以更多支持、关注和意见,以便能够使这部书以后的情节更加合理和日臻完善。一部优秀的作品是由作者写出的,但却是由广大读者决定的!我希望广大读者能够与我共同努力! 28、巧言令色 “你就在这儿等吧!主公忙完了就会见你。”在织田信长的书房外,带我来的小姓嘱咐着。 “是!辛苦你了!”我谦和的应着。看看四下无人,我趁错身之际将一枚价值一贯的椭圆形银币悄悄地塞进了他的手中。没办法!人在矮檐下,又怎敢不低头。 小姓退下后我认真的观察起昔日的岗位来,重新回到这儿心里多少有些怀念,但更多的是忐忑不安。这里是本丸大天守的二层,自打我升任足轻头后就没再来过,已经有5个多月了。 3天前,随着执勤的到期,我的“生意”也宣告结业了。取得的丰厚利润,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经过我“革命性”的深加工,栗子的价钱由原来的200文一袋暴涨为10文钱一把。在最后几天里,我还灵活的做了几笔“对缝”的买卖,收进关东小田原运来的柑桔转手就卖给了堺町来的商人,也是“薄有”收益。山内一丰一直追着我,急迫的想学到这种“投机倒把”的手段。在分配利润的时候,我本来想平均分配,因为我原来就是本着一种暑期打工的心情在做这件事。但所有人都死活不同意,说什么不敢与我这个“武士”平起平坐。后来我也就不再坚持了,看来他们对这件事还是不无顾虑。最后每个士兵分到了5贯,村井贞胜和山内一丰每人是20贯,而我独得了112贯781文。在离开哨所的日子,我从每个人的眼睛里看到了留恋。 今天早上,织田信长突然派人招我立刻前去晋见。在昔日交情和美酒的双重作用下,那个亲兵偷偷告诉我,有人向信长反映了我的“劣迹”。虽然我早有准备,但还是不免有些担心。从历史上看,织田信长在很多时候并不能算是个讲道理的人! “外边是诸星忠兵卫吗?进来!”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信长的声音陡然在里面响了起来。 “是!是属下。”我拉开门走了进去。 织田信长依旧低着头没看我,只是向面前的一个位置指了指。我规规矩矩的坐好,在心中不断提醒着自己。信长是个新派人物,未必对我的作为有多生气。可如果我自己表现出害怕甚至猥琐的样子,那可就真的全完了!可是织田信长半天也没有理我,只是一味埋头作自己的事,我感到越来越紧张。 “你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织田信长终于抬起了头,用那鹰一样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我。 “是!属下只知服从命令……”我低头行了个礼,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睛(其实还是有点心虚!)。“实在不敢妄自猜度主公的意图!” “你倒是恭谨的很哪!……”信长的声音突然转为严厉。“可你前些天却有胆做那些‘好事’!” “是!主公!”我把头垂的更低。“属下只是尽了一个臣子的本分,实在当不起主公如此的赞誉!” “嗯!”织田信长有点诧异,一时也弄不清我是真傻还是在装糊涂。“你……是说你不值得夸奖?” “殿下!虽然我不计自己的名誉,虽然我忍辱负重不辞辛劳的寻求振兴织田家的大计!……”我声情并茂的说着。“……但有主公的理解,臣就百死无憾了!呜!呜!呜!” “不要摆出那副难看样子!”织田信长的嘴角透出一丝狡猾的笑容。“说重点!你找到的振兴大计到底是什么?”他一下就抓住了我话中的关键。 “是!属下是这样想的……”我收起了眼泪,看来演的有点过了。“主公无时无刻不忘的,就是完成道三殿下的嘱托。消灭逆贼斋藤义龙,进而掌控美浓一国。主公虽因击败今川义元而声名、实力大增,但与美浓相比还是差了一大节。眼下虽然斋藤义龙卧病不起,可54万石领地、2万多兵马外加以美浓三人众为首的猛将……美浓依旧是块难啃的骨头!” “那你的看法呢?”他的注意力渐渐被我吸引了过来。 “目前只有努力增加我家的力量!而尾张的土地就那么多,通过检地可以从寺院和土豪们那里收上一些,但不会有太大发展了!……”我继续说道:“税收应该是个重点!通过这段时间的经商,我发现最近经过尾张往来的商人增加了很多!” “嗯……这我还没注意到……你说这是为什么?” “从近畿到关东走海路本来最好,但现在伊势外海上九鬼家和小滨家为争夺志摩水军的控制权,正打得鸡飞狗走!东山道上道路崎岖,一到冬天更是风雪漫道。北路道的越中战火就从来没停过,而且再加上那里一向一揆闹得也很凶!”我加重了一些口气。“所以连接近畿和关东、北陆等地东海道是最好走的陆路!目前也比较平静。” “这么说……今川氏真这个窝囊废,倒是给我们帮了个大忙!”织田信长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机会是千载难逢的!就看我们怎么利用了。”我尽量显得高深莫测。 “你的意思是增加关税?”信长有些兴奋起来。 “不是!” “不是?” “不是!我的意思是免除关税!” ------------------------------------ 冬天里的熊:我在这里想谈两个问题。 1、本书中所用的各国领地石高,是我从网上下载的一份依据庆长检地的《日本古代分国初解》。我只在个别地方作了些修改。 2、本书中的主要经济指标如下:1两黄金=4两白银=4贯铜钱、1贯铜钱=1000文、1贯铜钱=2石大米(市价)、100石领地可以养3~5名足轻或1名骑兵。 另外对流血的星辰a大大的问题作出回应:正剧我不想写,那太沉重了!闹剧我不能写,因为我还没有学会!我想写的是有一点深度(就一点儿哦!)的喜剧。关于主角的性格请稍稍宽容一点,十六岁的人还能怎么样?请放心,他会和本书一起成熟起来的! 29、蒙混过关 “你……是说免除关税吗?”织田信长用眼睛上下打量着我,看样子是在研究我的脑袋是否曾被门挤过。 “是!属下正是这个意思!”我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真的没事吗?”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的脸上有些神情闪烁。无论是谁这么近对这一个“疯子”,恐怕都会心虚的。 “殿下!提高关税的办法不过是杀鸡取卵,只有让商人们长久的留在尾张才是一只‘下金蛋的鸡’!”我显得自信满满。 “可不收税我还不是什么都得不到吗?!”在确定我没有病后,织田信长沉下了脸。 “我们可以改收交易税!”我终于点出了主题。“交易税就是根据商人们的交易量收税。如此他们就可以不再承担交了关税到达目的地,却卖不掉货物的风险。这样的话近畿和关东的商人必然云集尾张!” “嗯!嗯!听着有些道理!还有别的吗?”信长露出了关注的神情。 “第二点就是以低利贷款给商人!” “借……钱给人么?”他有些犹豫。 “主公!我们可以要求他们用在尾张境内的店铺或房屋作抵押!”我继续劝说到。“这样不但可以增加军费,还能鼓励商人们在尾张落户安家。就算将来别人也实行我们的政策,他们也不会轻易的离开了!一旦这里商业繁荣起来,茶寮、酒肆、客栈和各种匠人将蜂拥而至。尾张又岂能不兴旺发达!这种政策就叫‘乐座乐市’!” “好!你的主意不错!我还需要和重臣们商议一下……”信长好像很高兴。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躬身一礼。 “但是!你前些日子的行为实在是太不象话了!”就在我以为一天云雾散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转为严厉。 “我……我……”我慌张了起来。 “两个月的时间!足足两个月的时间!居然一直都没有给我送过你那种炒栗子!你这是作为一个家臣应有的觉悟吗?!”信长拍着桌子大吼到。 “……” ************************************************************** 5天以后,我又来到这个房间坐在了织田信长的面前。 “你的栗子确实很好吃,那件事情就这么算了!”信长用难得的平和口气说到。“关于你的建议争议比较大,所以……准备先试行一段。这件事由长秀负责,你还有什么补充可以直接同他讲!” “是!感谢主公栽培!”和我估计的差不多。 “听说你原来一直住在南蛮,直到一年前才回来?”织田信长忽然转换了话题。 “啊?……是!我在那住了有10年。”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你一定了解铁炮的情况了?说来听听!”原来他是想知道这个。 “这个属下倒是略有所知……”我一边回想着看过的游戏攻略和《帝国时代》步骤一边说到。“铁炮是从极西的国家传来的,在明国叫火铳、鸟铳。日本译作铁炮,但我觉得正确的译法应该是火枪或火绳枪……” “又不是和歌,我对它的文法不感兴趣!”织田信长显得很不耐烦。“赶快说重点!” “是殿下!”我赶快转上正题。“铁炮的巨大威力,是现有武器中无可比拟的!一旦被击中,无论部位,都会马上失去战斗力。火yao从中国西传后使用方法不断演进,经历几百年形成今日的铁炮。使用时从前膛填实火yao后再加入铅丸,扣动扳机以火绳引燃膛内火yao,铅丸射出。” “那缺点呢?” “一射程近,只有100步左右。二下雨天不能使用。” “你了解铁炮在日本的使用情况吗?”看样子信长是有意考我。 “我知道的不是很多!”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和书上完全一样。“十几年前铁炮由九州种子岛传入日本,据说现在种子岛和金滨镇已经能够自制。因为价格昂贵,还没有听说谁大规模集中使用。纪伊的根来众把铁炮和忍军结合威力很大,不过未经证实!我觉得铁炮最大的优势是齐射时,所给予敌人的巨大心理压力!” “看来你还是真有些心得……”他象是在自语。“接着!” “啊?”听到突然的一声大喝我抬起了头,就见一个足球大小的物体沿着优美的抛物线向我飞来。我一抬起手就觉得不妙了! “嘭!”那个物体重重的打在了我的左肩。随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我向后滚翻720c十分不雅的趴在了地上。 “快起来!你还像个武士吗?!”织田信长大声斥责到。 “是……”我强忍着剧痛爬了起来。 “我要组织自己的铁炮队,需要大量添置铁炮!你把这3000贯的黄金拿去……”3000贯!750两!准斤16两,46.9斤!我真佩服自己的生命力。“你去买一些来。记住!至少要买60支!” “是!属下将竭尽全力!”我抱起裝黄金的袋子向门口退去。 “路上不是很太平,你去招募个手下吧!”织田信长忽又说到。“应该有不少武艺高强的野武士在找机会出仕。” “是!”我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流。 就在我拉上门的一刹那,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这种身手真是够瞧的……我的金子不会出问题吧……” “噗嗵!”我在门外第二次跌倒…… 30、又见“无赖” “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乖!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我百般抚慰着泪流不止的仙芝。 “这出手也太重了!”仙芝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一边给我青紫的左肩上药一边抱怨道。 “是我的身手太差了!我以后一定好好锻炼,不会再让你担心的!”我继续宽慰她。 “不过……你倒真是该找个手下!”仙芝忽然想起了织田信长的话。“现在盗贼很多,各处都乱的很。” “这个我也知道,不过……”我有些为难。“可我和你都不是武士出身,并不认识这样的人。又不能找那些不信任的人……” “你怎么不去找找前田利家大人啊?”仙芝提醒到。“前田大人推荐的人,一定是值得信赖的!” “这倒是个办法……” ********************************************************** 前田利家的住宅离我家并不远,转过两个街角就到了。“阿松夫人,请问利家大人在吗?”我对前来开门的前田夫人阿松说到。 “是诸星大人啊!”阿松夫人笑着招呼我。“听说你最近干得不错啊!恭喜你了!” “让您见笑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您不要总是那么客气!还是直接叫我忠兵卫的好了!” “利家有些感冒,正在屋里。你进来好了,不碍事的!”她边说边走过去替我拉开了隔门。 “您有病在身还来打搅,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对半躺在榻上的前田利家问候着说。“感觉怎么样了?我让仙芝来给您看看吧!内人的医道可是很高的呦!” “不必麻烦了!只是一点小病,已经吃过药了。”前田利家笑着推辞到。“倒是你!又提出了那么好的建议,出人头地想来也不是什么遥远的事了。对了!你有什么困难吗?” “实在不好意思!事情是这样的……”我说出了自己的困扰。 “是这样啊……”利家思索着说。“眼下倒真是有这么个人……阿松!叫人去把庆次找来!”他又转头对我说:“这个人是我的侄子,名叫前田庆次。武艺决无问题,只是个性有些乖张。很不得主公喜欢,所以至今也没有出仕。忠兵卫你少年老成,加之见识非凡!无论如何拜托你,请帮我管教一下他!” “前田大人您太客气了!能得到庆次的辅佐是我的荣幸!”我由衷的感谢到。就我所知这个有“战国第一倾奇者”之称的前田庆次具有非凡的能力,只是一直象李广一样不得志。真想不到我也能指挥名将了! “叔叔!是您叫我吗?”一个声音这时在背后响起。 “嗯?”回头一看猛地吓了一跳,我居然看到的是一个月前那个骗酒的家伙!此刻他比那天精神整洁了许多,满脸的络腮胡子也刮了。光看他那气定神闲的气度,不了解的人还真会把他当个“少年英杰”! “你们认识?”前田利家注意到了我的表情。 “也……也不算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是的!叔父大人!”正在我琢磨该如何措辞时,前田庆次倒先开口了。“前些日子我有幸见过诸星大人,并得到了他的许多照顾。我真是铭感五内!” “也……没什么啦!你不必在意。”一句话封了我的口。如果再说别的,倒显得是我小器了。 “是这样啊……”前田利家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那正好!我想推荐你去做诸星大人的家臣。你可要努力!千万不要给前田这个姓氏丢脸啊!” “叔叔!我实在是……实在是……舍不得离开您!”庆次的眼泪仿佛就要流下来了。 “庆次!我也很舍不得你,可是你不能老是无所事事。你要知道,重振你父亲利久一系的重任还要靠你担起来呢!跟随诸星大人,正是你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前田利家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 “可是叔叔!如果我离开,那您……”庆次“关切”的望着利家。 “不要担心我!我的枪术在织田家可是数一数二的呦!”前田利家急着表白到。 “……” “……” “那我就试试看吧!不过……我可是真的没什么信心。”经过一场“叔慈侄孝”的热切表演,前田庆次的口气终于有些松动了。 “这个你放心!诸星大人是本家第一智将(脸红ing)。有什么问题,我也会全力帮你的!”前田利家似乎生怕他又改变主意。 “真的吗?”庆次用怀疑的口气问。 “当然!当然!”前田利家一迭声的答应到。 “那……就请您把‘大典太’交给我吧!” “大……大典太!”利家的声音在发颤。 “没有什么比这对我更大的祝福了!” “好……吧!”前田利家从柜箱里拿出了五大名刀之一的大典太。宏大的刀身弯曲的弧度,确实有撼动人心的气魄。 “那我就去工作了!我一定会发奋的。叔叔请多保重!”一把接过(抢)这把暗红色刀鞘的大刀,前田庆次立刻拉着我告辞了。 据不可靠消息证实,当夜前田利家辗转反侧汗出如浆。第二天,感冒就不药而愈了…… ———————————————————————————————————— 冬天里的熊:其实历史上的前田庆次并不是前田利家的亲侄子,而是由泷川家过继到前田家的。但根据我的构思后面主角很可能会跟泷川一益翻脸,所以这个细节就忽略了。 前几天看过蔷薇大大的书评后我又上网查阅了一下,关于前田庆次的出生由1533年~1554年之间居然有六、七种说法,看来就是在日本关于前田庆次也是传说远远多于正史,既然如此我就选择了一个最适合本书的年龄。另外马上要出场的几个人物年龄多少都有点儿问题,毕竟要把名将都凑在一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31、害羞的武士 “主公!我们该去哪啊?”前田庆次一边喝着茶一边问我,而此刻我们已经来到了尾张和伊势的边界。因为织田与斋藤家的紧张关系,所以我们选择了这条路。 “你的看法呢?”我反问到。 “照我看应该到堺町去!种子岛太远了,今滨众也不见得会信任我们。如今只有到堺町的南蛮商人那里去碰碰运气了!”他的见解倒真不简单。 “你说得不错!这是我们行动的大方向。但……”我努力回忆着《太阁立志传》的流程说到。“我想先去一趟京都,或许能找到一些我过去的关系也说不定!然后我们再到堺町去,这样会比较有把握。” “那可太好了!”他显得很兴奋。“想不到这次一个任务居然可以玩两个地方!” “……老板!********请快些!”我无奈的回头喊到,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部下”。 我转过头,打量着这座路边的茶寮。算上我们这里也不过只有四桌客人,但对如此小的店就算是不错了。除我们外两桌各坐了一个武士,还有一桌围着五六个商贩。我们右边那桌坐的武士背朝向我们,戴一顶折沿斗笠因而看不清他的面貌。在他的手边斜放着一柄式样古朴的素长枪,枪头的形状有如尖刀但仅开了一边刃。坐在柜台前那桌的武士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腰间配一柄长太刀。他的面相很清秀,只是脸上满是菜色,衣着也显得有些破旧。此刻他正在狼吞虎咽的,与一个白饭团战斗着。 “这年头还真是混乱啊!那儿那儿都是武士。不过看样子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我不免有些感慨。推了推桌上的包袱,又感到了肩上的酸疼。不是我的伤还没好,而是这两天让这些给金子压得!我可不敢叫前田庆次来背,说不准什么时候一落眼就都变成酒了!所以他只替我拿着我的几件随身衣物和仙芝带给新八郎的东西(我想顺路去趟奈良)。 这时老板端来了我们的饭菜,6个饭团、1盘甜萝卜、半只炖鸡。这趟出来带了20贯旅费,我还是没有完全适应这个艰苦的时代。只是否决了庆次的建议,坚决没有要酒。开玩笑!他那么大个我可背不动。 “怎……怎么会这样?!”正在我准备在庆次的抱怨声中用餐时,一旁传来了老板激动的声音。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那个挎刀的年轻武士满脸通红的一边道歉,一边不停地对老板躹着躬。“我真……真的有钱的!只……是现在找不到了!”他的手不停在怀里翻着。 “在这个乱世里,还有向平民道歉的武士?”我对他发生了兴趣。 “可……可我实在是赔不起啊!”老板哭丧着脸说到。看看这个用布和竹竿支成的棚子,他说的倒是实话。 “是……这样……”青年看了看自己的刀又看了看老板象是下了极大决心,老板的脸立时变成了土黄色。在这个时代武士杀死平民可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这把刀是先父的遗物,因此在下无法给您!”他从桌角捡起了一根碗口粗的木棍递向老板。“请您先打我一顿消消气!我愿意在您这里做工,来还清我欠的饭钱。” “居然还有这样的武士!!!”听到他的话,我险一险坐到了地上。“咳!咳!咳!老板这位的账我一块付了!”不应该让这样的高古之士受窘,我从怀中抓出了一把铜钱放到了桌面上。 “大恩不言谢!请您赐告高姓大名,来日在下必当相报!”在老板千万谢的走后,青年武士来到了我的桌前。 “不过是一顿饭,并不值得一提!” “不!不是一顿饭的问题。”他坚决的摇了摇头。“您救了我的名誉,甚于救我的性命!如果不是我还有必需要做的事,是宁死也不会受如此之辱的!” “那就和我们坐一会吧!”我对他可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再受您的招待……”他的脸又红了。 “难道您是看不起我吗?那就不勉强了。您也不必恩不恩的放在嘴上了!”我装出生气的样子。 “如此就打扰了!”他终于坐了下来。 “我叫诸星忠兵卫!这是我的家臣前田庆次。请问尊姓大名?”我说着把一双筷子放到了他的手里。看得出来他已经饿了好几天了,而且刚才并没有吃饱。 “是这样啊……”他有些惊异的看着我们,尤其是前田庆次(庆次乘我没注意,把唯一的鸡腿塞进了自己嘴里。)。“在下来自西国。因为带的路费用完了,所以一路打短工到这儿。不想……今天把钱袋还丢了,幸亏在这儿遇到了您。不过……我的名字实在是无法告诉您,这点还请您见谅……” “你就是那只‘出云之鹿’吧?”正在猛啃鸡腿的前田庆次冒出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青年武士勃然变色。 “你和传说中的样子差不多,而且……”庆次用已经没有了一点儿肉星的鸡腿骨指了指青年的佩刀。“这是那把‘三日月宗近’吧?” “不错!在下就是山中鹿之介幸盛。”青年一字一顿的说到,同时把手按在了刀柄上。“这么说你们是毛利的人了?” 一股巨大的杀气在周围弥散开来…… ———————————————————————————————————————— 冬天里的熊:今天看了下山狐大大的书评,我想稍稍作一下表白。主角的那翻话无疑是编的,这是为后来被老人和仙芝看出来做的铺垫,不然也同样不可能有人在经历了海难后不作任何处理,带着一身海水走百十里路到山里昏倒再等人救。 妙乐斋老人是个夸张得有些神话了的智者,他的情节是有些不真实!但刚刚转换了环境的主角确实需要有这么个人给予一定的人生方向的指导,我也尽快安排他退场了。 32、名将归心 “拜托!有没有搞错!”前田庆次居然完全无视山中鹿之介的压力(这点我真的很佩服),把一块萝卜扔到了嘴里,一边嚼一边含含糊糊的说到。“你以为你是谁?……毛利那老小子还会派人追到……追到这儿?……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太好了?” “你不要多心,我们是织田家的人。”我急忙接过了话头,并把我们的采状(介绍信)递给他。 “哦!是我误解了,真是失礼!”看过我们的证件鹿之介缓和了下来,又显出了一副腼腆的样子。 “没关系!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我安慰他道。 “暂时是没法回去了,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他的精神很落寞。 “那……你来为我工作怎么样?”我提出了建议。一来我真是很看重他,而且就目前来说让他替我背金子比前田庆次放心太多了! “承蒙您的赏识,但……”鹿之介摇了摇头坚定的说。“我此生的目标就是复兴尼子家!对于您的好意,我只能说抱歉了!” “那你有计划了吗?”我反问。 “还没有!”他无奈的说。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你一年20贯俸禄(我自己也只领这个数,如果不是卖栗子赚了一大笔还真不敢开这么大口。),如果你听到尼子家人的消息可以立刻就离开我。这样起码你有了路费,而且你不必叫我主公。嗯……叫大人可以吗?” “这……”他犹豫起来。 “万一你在这儿立了大功,说不定就成了一城一国之主!”前田庆次替我决定道:“把这些给你的故主,尼子家也就又有了根基。” “大人!今后就拜托您了!”这几句话帮鹿之介下了决心。 “能得到鹿之介的帮助,我才是最幸运的!”我看了看桌上的包袱,似乎感到肩头上一下子轻松了。 “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鹿之介问我。 “我们……”我正想说话一个声音飘入了我的耳朵。 “……京都的寺院在捕杀洋教徒……那个洋僧佛罗伊斯也失踪了……”临桌的商贩在小声嘀咕着。 “我……我想我们还是按你的建议,直接到堺镇去吧!”我拍了拍前田庆次的肩膀。 **************************************************************** “还……还跟在后边吗?”我忧心忡忡的问。 “在!”山中鹿之介十分肯定的回答。 我们离开茶棚不久,就发现有人在后面跟踪。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拿长枪戴斗笠的武士。开始我们还以为是巧合,并没有在意。可不管我们怎么拐弯他总是不紧不慢的跟着,这时我们才觉得不对劲。 “会是强盗吗?”我在心中暗叫倒霉。有庆次和鹿之介在一个强盗并不可怕,可谁知道他有多少同伙在前面埋伏着! “我们抓住他!!!”前田庆次突然停了下来。 “抓他?” “对!抓住他问问。不然等到他的同伙出现,就更麻烦了!”前田庆次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严肃。 “好!请大人退后,让我去把他捉来!”说完后山中鹿之介返身迎了上去。(因为外面说话不方便所以金子还在我身上) 在20丈外,鹿之介迎上了那个长枪武士。他们两个人对了几句话,但因为太远我们这儿听不到。紧接着两个人就动了手,只见刀来枪往打得好不热闹。 “鹿之介的武艺果然高强!好长时间没见过这么精彩的对练了!”前田庆次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的战斗。 “可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取胜啊!”对于武艺我是外行。 “自然是因为敌人也很了得嘛!”他好像对输赢并不在意。 “鹿之介用的那把叫什么……日月的不是一把名刀吗?怎么砍不断敌人的枪?”我想起了茶寮的一幕。 “那个武士……使得好像是名枪‘菊池’!” “菊池很有名吗?” 前田庆次用你很白痴的眼神翻了翻我,然后不紧不慢的说:“既然他能使菊池枪就说明……” “怎样?!”我很紧张的问。 “如果是强盗也是很了不起的强盗!”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啊?”我急了半天想不到他却说出了如此没营养的话。 “我去帮他一把!”庆次看来有些手痒了。 “武士决斗别人能插手吗?”我是有些害怕。 “捉强盗就没关系!”他是铁了心了,我也只能跟上。 看到我们来到跟前那个武士急攻几招逼退鹿之介,然后倒退几步把枪插在了地上。接着他的举动让我大吃一惊! “拜见诸星大人!请您收留我作为您的家臣!”武士摘下斗笠跪在地上向我叩头。 “你认识我?”我看到的是一张十四五岁的娃娃脸,却并不记得在哪见过。 “不是!我只是偶然在刚才的茶寮听到了您的谈话。”他证实了我的看法。“您体恤百姓(应该指茶棚老板)、尊重武士的义理(指鹿之介)、宽待属下(指放纵庆次)……您这样忠义宽仁的主公才是天下的希望、才值得终生追随……” “哦!请问你是……”急忙拦住了他的话头,因为我已经看见前田庆次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哦!失礼了!我的名字叫岛胜猛,今年十五岁刚刚元服……” “岛胜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此时的岛胜猛还应该叫岛清兴,但我还是决定直接叫他这个名字。原因有二:一是知道岛胜猛这个名字的人应该更多些。第二个原因很个人。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人是在一本叫《影武者》的漫画里,当时他的忠勇形象给了我很深的震撼,所以本书中他一直会叫这个名字!我还直接给了他一把名枪。 33、山间野宿 海风一阵又一阵的从西边吹过来,带来了浓郁的略带咸味的气息。二十余里外海岸附近有一大片灯火在闪烁,那里就是日本最大的海港“堺镇”。不要说北京,就是海淀区也远比它要繁荣。可在这里还是让我感到了一丝现代都市的味道。也许就是这一点点味道,在不知不觉间拉近了我与它的距离。使我对这个城市,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主公!这里风大,还是到火边去吧!饭团已经热好了,您可以用餐了。”岛胜猛来到了我的身后。 “哦!好!你们都吃过了吗?”我回过了身。 “还没有!大家都在等您!”他恭敬的回答到,一只手还按着腋下的包袱。当我前几天把黄金交给他时感动得他一塌糊涂,自那以后他就没让金子离开过他的手。由这位一生追求义理几近魔症的名将保管,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那走吧!”我领先向篝火走去。 在火边我看见了正在添柴的鹿之介和在往嘴里倒酒的前田庆次。这个家伙怎么没一点觉悟呢?在山中鹿之介和岛胜猛加入后我放松了一些对他饮酒的限制,但很快我就后悔了。今天由于他坚持带路直接导致了我们的露宿,在这十一月天气里享受“野营”。 坐下后我接过鹿之介递上的一个饭团,开始和大家一起吃晚饭。我向前面的山谷看了看,东面的景色和西面完全不同。层层叠叠的小山丘上长满了松柏,在这冬天里依旧郁郁葱葱。一轮明月高挂碧空,把白纱洒满山谷。一阵风吹过,响起阵阵“沙沙”的松涛声。 “主公!您怎么了?”看到我在发呆,岛胜猛关心的问。 “我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一些要做、该做的事。胜猛你都想做些什么?”对于他这种执着的人我向来是很敬佩,但不十分理解的。 “自然是追随主公平定这个乱世,作一个流芳百年的武家典范了!”岛胜猛兴奋得满脸通红。“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走遍各地,到处见到的都是一些奸诈、贪婪、横暴之辈。本来我已经要失去信心了,可这时候上苍却让我遇到了主公您!我觉得我的理想一定能够实……” “年轻人还真是天真啊!”前田庆次忽然老气横秋的插了一句。 “前田大人!您认为我说的不对吗?”岛胜猛一脸惊诧的望着他,似乎对有人怀疑他的“真理”感到难以理解。 “让我教教你吧!”他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你的目标当然没错!做法也符合作为一个武士的准则。但你如果照你的方法去做,就根本不可能实现你的目标!有时为了实现远大的目标,个别手段可以不必太在意。” “这样做又和那些奸邪小人有什么区别?!”岛胜猛怒声质问。 “那天下的安宁和个人的清誉究竟那个更重要呢?”庆次回敬到。 “你!!!”岛胜猛很生气,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鹿之介你的看法呢?”我问一直在边上低头不语的鹿之介。 “我?哦……我……”他的神态显得很消沉。“我家数代受尼子氏的大恩,只有竭尽全力兴复故主。但我也清楚得很,现在的尼子家已不可能重新制霸关西。就是作为一家普通大名存续下去也是希望渺茫,甚至比胜猛的理想更难实现!” “你也不要过于悲观!至少尼子家还有你这样的忠臣志士!”我出于本能鼓励着他。 “是!大人!”山中鹿之介斗志昂扬的说到。“即使历尽七灾八难我也不会放弃目标!不能实现目的怎样?粉身碎骨又如何?大不了让后世茶余饭后的谈资中,多一个不识时务的傻瓜罢了!” 我看他恢复了生气转过头对庆次说:“不要老是说别人!说说你自己!” “我嘛!”他一本正经的说到。“我要决战沙场建立不世功业,然后执掌一方……(想不到他还有如此雄心壮志)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享受天下最好的酒和美女!”他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刚才的话算我没说) “大人您的想法呢?”鹿之介有些紧张的问我。 “我要做的是……”我可以理解鹿之介,因为他的希望已经连在了我的身上。“在我回首往事的时候,既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耻!”我不想让他失望,可也无法作出什么保证。 “卟!”前田庆次一口酒喷在了火堆里。鹿之介震惊得呆住了,岛胜猛则是脸上写满了崇拜。 “最后就是在这里筑一座小城,和我心爱的人住在里面!”(咦!怎么听起来和前田庆次那个家伙差不多了?) 34、为商之道 堺镇的繁荣可真不是盖的!四通八达的街道、忙碌的码头、颇具规模的船坞、兴隆的店铺、熙来攘往的人流,偶尔还会在街上看到三三两两的金发碧眼之辈,这所有的一切无不对外来者昭示着日本第一大商业都市的地位和气象!商铺和街市上的人或买或卖、讨价还价,无不神情自若安逸,仿佛在这世间已经再没有什么更值得关注的大事了!这里给人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安定!对!就是安定!生活在这里的人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所处的时代,以及在身边不远处正在发生的杀戮。安心享受和平富足的生活,仿佛就是他们生命的全部意义! “庆次快点跟上!我们还有正事要办!”这已经不知道是我第几提醒他了。 “来了!这不是来了吗!”他不情不愿的跟了上来,但看得出他的心并没有回来。“主公您也真该仔细看看,古语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增加见闻阅历对一个武士来说同样是必不可少的!那家店里的南蛮镜子真漂亮!还有……” “好了!等完成了任务让你踏踏实实玩三天好不好?”我尽量压制着他急欲发泄的兴奋。“真是的!你就不能找一些对兴旺织田家有用的东西吗?” “这个我当然知道!”他似乎对我的轻视有点不满。“这个城市是由商人中最有势力的十人众在进行管理,拥有自己的武装并处于半独立状态。一般的强盗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因为要通过这里筹集物资和军费,附近的三好家和本愿寺对这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真是个好地方啊!”岛胜猛在一边发着感慨。 “也许国家由商人来管理会更好吧!”我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大人!我们该去那?”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山中鹿之介。 “对啊!介绍信没有拿到,葡萄牙商馆自是没法去了。只有……这位先生!请问去纳屋怎么走?”我拦住了一个路人。 *********************************************************** “我们老板请您进去!请这边走。”一名穿着得体的伙计引着我们向里面走去。 即使是在堺镇,纳屋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商号。在一溜七开间的大堂里十几个伙计在不停的忙碌着。我印象中这个时代流行的商品,差不多在这里的货架上都能见得到。难怪在《太阁立志传》中,今井宗久几乎成了商人的代名词! “诸位请进!”走进了伙计拉开的一扇隔扇门,我们来到了一间应该是帐房的房间。朴素的家具上并没有多余的陈设,只是在桌上和书架上摆满了帐本。屋子的正中坐着两个人,一个圆圆脸笑眯眯的胖子应该就是今井宗久,另一个白净文弱的可能是帐房先生。 “我就是今井宗久!请问有什么能为各位效劳的吗?”那个胖子先开了口,果然他就是今井宗久。 “您好!我们是从尾张来的。我是织田家臣诸星忠兵卫。”我自我介绍着。“冒昧打扰是想向您购买一批铁炮。” “哦!是这样啊!”今井宗久抬手摸了摸下巴。“贵主公最近可是声名大造啊!好吧!铁炮通行的价格是70贯左右,我卖给您65贯一支您看可以吗?” “虽然您已经很照顾了,但我还是不得不提出无礼的要求。您看50贯一支……”我硬着头皮说到,织田信长对我的要求实在太苛刻了。 “50贯?”今井宗久和他的“帐房”一起笑了起来。“这个价钱在堺镇,是没有任何一个商人会接受的!” “我也知道这个要求很过份,但……请问您是如何看待弊上的?”我想起了他刚刚说过的话。 “织田殿下嘛……我认为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他回答得非常肯定而直接。“尽管许多人称织田殿下为‘尾张的大傻瓜’,但依我看不过是他们自己有眼无珠而已。他的那些惊人之举,正是睿智的表现!如果武田信玄殿下和上杉谦信殿下不是一直纠缠不休;如果毛利元就殿下能再年轻20岁;如果三好长庆殿下不是听信松永的谗言并且一直卧病不起,织田殿下也许就没什么机会了!但老天却是如此的偏爱织田殿下。我敢说数年后的近畿,必是织田家的天下!” “既然如此,就请您以便宜的价格卖给我铁炮吧!信长殿下是不会忘记您的帮助的。”真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样的眼光,我决定预支织田信长的“价值”。 “您是这样认为的吗?”他用怪怪的语气问我。 “难道您有别的看法?”我对他的态度感到有些奇怪。 “是的!我认为您错了!”今井宗久用坚定的语气回答。“看到下雨就去卖雨伞,看到天晴就去做木屐的取巧行为,是只能够得益于一时的作法。而真正做大买卖的商人是那种不管下不下雨雨伞照卖木屐照做的人,同样这种人不会因为世间一时的好恶和流行趋势而改变自己的原则。如果我象您所说的那样:以低于成本的价格出售商品给织田家,可能会暂时得到织田殿下的好感。但将来我一旦恢复了商品应有的价格,则必然会招来他的怨恨!与其那样,还不如献上珍贵的礼物来的好些!我想织田殿下也不会喜欢反复无常的人。而这……”他一字一顿的说:“正是我多年来的为商之道!” 35、柳暗花明 “现在该怎么办?”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岛胜猛愁眉苦脸的问到。从纳屋出来后,大家的意志都有些消沉。 “怎么办?只能‘凉拌’了!”前田庆次气哼哼的说到。“只怪信长大殿居然提出那样的要求,简直是刁难人嘛!叫我们能怎么办?” “大人!我们……是不是先回尾张啊?”山中鹿之介问到。 “怎么?你们失去信心了吗?”我摆出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如果让他们这样泄了气,我就什么也不用干了。“尽管我们可能会失败,但决不能不战而逃。作为一名武士,就算是死也要面向敌人倒下!”我努力鼓动着。当然,在真正的战场上我是没有这样的勇气的。 “大人!您的话实在让我感到汗颜。”山中鹿之介双目炯炯放光。“我一定追随您全力以赴!”岛胜猛也在一边不住的点头,只有前田庆次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好!我们再去别的店里看看!”我现在只能冀希望碰到一个好说话的了。 “诸星大人!请等一下!”正在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回头望去,今井宗久身边那个一直没说过话帐房先生模样的人从不远处走来。“真的是您!让我好找。”他微微有些气喘的说到。 “麻烦您了!是今井老板找我吗?”我的心里又升起了希望。 “噢!不是的。是我想与您谈谈。” “您?……”我有些疑惑的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人。 “还未自我介绍。”他躹了一躬说到。“鄙人津田宗及!” “啊!原来您是津田老板,真是失礼了!”我急忙还礼,看来这次有戏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就我目前的处境非常希望得到您的……” “对不起!”津田宗及打断了我的话。“我也是一个商人,今井老板不能做的事情我同样不能做。我这次来找您……是希望向您请教一下,最近您对织田家的建议。看得出来,您对商业非常有见地!” “是吗?”我有些懊丧。“能得到您的夸奖我很荣幸,也很高兴能向您讨教!”和这样的豪商交往总不见的有坏处。 “不过关于您的困难……”就在我要绝望时,他却突然把话头转了回来。“有个人您也许有兴趣见一下,他可能会对您有所帮助。” ************************************************************** 我坐在一间静室里,身边只有岛胜猛一人,而在我们的对面也坐着两个人。 津田宗及带我们回到天王寺屋后就引我来到了这儿,并委婉的提出会谈时人不宜太多。我把庆次和鹿之介留在了外边,毕竟钱带在岛胜猛身上。津田宗及也很满意,十四、五岁像个小姓的岛胜猛看起来确实让人放心。 对面两个人毫无疑问的是来自欧洲。左边的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满头浓密的棕色短发,满脸的彪悍之气。右边的是个30岁上下年轻人,一头银白色的披肩长发,白皙的脸上架着一副银边夹鼻眼镜,但绝对是个男人。他们都穿着式样简单的灰呢套装,系着环颈白色折边护领(塞万提斯画像上的那种)。 “您好!我们是南蛮来的商人……”白发青年先开了口,说的是还算清晰的日语。“我的名字叫恩斯特·洛佩斯,这位是我的船长雨果·奥尔扎克先生。” “啊!洛佩斯先生。南蛮?是欧罗巴吗?”我觉得他们的名字非常耳熟。 “不错!看来您对海外的事情很熟悉,或许我们能找到一些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他感到了一点意外。 “是啊!您……”我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大航海时代2》。“你们是荷兰人吗?”我试探的问。 这回他们是大吃一惊了,上上下下不停打量着我。“真不可思议!诸星大人!您在我见过的日本人中称得上是个‘异类’。我对我们之间的生意感到更有信心了!”洛佩斯先回复了正常。 “这正是我想说的!你不必那么客气,叫我忠兵卫就可以了!”我有了一种与老朋友重逢的感觉。 “你也可以直接叫我恩斯特。”洛佩斯热情友善的说到。“下面我们来谈谈买卖吧!嗯……你看55贯一支可以吗?我带来的都是最新式的火枪(欧洲人说铁炮我觉得很别扭),这可是我为了我们今后的友谊提出的价格噢!” 应该说他提出的是一个相当诱人的价格,而且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我只要把价钱拉到50贯一支,就体面的完成了织田信长交给我的任务。但就这样算了吗?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能够白白放过呢?我只要抓住了,不但是个惊人之举,而且会赢得恩斯特的友谊和尊重,这对我今后的发展可是太重要了!可……要是激怒了他怎么办?思虑再三我决定赌一把。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了新的价格。“我觉得应该是10贯一支!”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我原来有一本书名叫《大国兴衰》,那可真是本不错的书!可惜,后来叫几个狐朋狗友给我传丢了。所以现在很多事都只能凭记忆,自然不会很准确了!具印象荷兰这个时候应该刚刚从西班牙的统治下独立出来,虽然发展得很快,但离“海上马车夫”的辉煌还相去甚远。它好像也还不叫荷兰王国,而是叫什么什么联邦,老大是总督!好在这本书主要不是说他们,大伙儿凑活着看吧! 36、“金”石为开 “你这个疯子!!!”在片刻的沉寂后,说话的是奥尔扎克船长。他的脸已经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我想我很正常。” “那你就是想愚弄我们!!!” “我正是考虑到我们双方的立场,才提出这个建议的!”连我自己都对我的平静感到惊讶。 “哈哈!真是太可笑了!你……” “我倒是想听听,你是如何为我们‘双方’考虑的!”恩斯特突然插了进来。他的脸色依旧温和如水,只是声音冷得象块冰。 “为了表示诚意,我先说明一下我目前的处境……”我开始了耐心细致的“说服教育”工作。“我目前在织田家的地位并不高,只能从事一些低级事务。而且……我的武艺低微,虽然有一批优秀的家臣,恐怕短期内也不可能在战场上取得太大的功勋!所以购买火枪,就是我现在所能担任的最高级工作了!” 对面的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并没有接话。 “眼下我要想迅速提升自己的地位,只能冀希望于这笔火枪生意了!但……”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主公对我提出了50贯一支的严苛要求,而且即便我按照这个要求买到了也不会有太大功劳,更不要说升职了!所以我只能大幅突破这个条件完成任务,才会有机会。” “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恩斯特看似不经意的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我作为一个商人只有取得利润,才能持续经营下去。而作为阿姆斯特丹联合商会的首领,我必须对所有商会成员的共同利益负责。尽管就我个人来讲,是非常想帮助您的!” “我想这绝不仅仅是我个人的事,而是关系着我们共同的未来!”我逐渐加重了语气。“刚才说得是我,接着该谈谈您的处境了?” “我?我的处境怎么了?”恩斯特的语气很疑惑,我判断不出他是否是装出来的。 “您的,确切说是荷兰在东方的处境,真的毫无问题吗?”我反问到。“贵国凭借强大的舰队,或许在非洲西海岸已经取得了不少基地。可在东海岸呢?印度洋呢?马六甲海峡呢?绝大多数港口还是控制在葡萄牙人手中吧?” “所以……?”恩斯特试探的问。 “所以目前你们的船不会,也不可能定期、准时的到达!如此你们就面临了一个尴尬的局面,难以和各地诸侯建立稳定的贸易关系。在日本和葡萄牙做生意的诸侯大多信了天主教,不会再理你们了!而另外那些保守的,则根本不愿接触外国人。恐怕您的生意已经遇到麻烦了吧?” “您是否有点危言耸听了?”他的脸上带着贵族式的矜持微笑。“我带来的商品在富裕平民阶层也是很受欢迎的,不一定非得取悦那些诸侯和贵族吧!” “真的是这样吗?或许您说的有一定的道理。那……”我决定继续发挥我的世界历史知识。“您能告诉我最初欧洲冒险家来东方的动力,是从何而来的吗?是否来自于一本叫《马可·波罗游记》的书?” “您也看过这本书吗?” “是的!我非常有幸的拜读过。”我点头承认道。“这本书中对日本的描写虽有些夸张,但大致是不错的!尽管那位先生应该没有到过日本。” “那又与我们的生意有什么关系呢?”奥尔扎克船长紧张的问到。 “书中把日本喻为‘黄金之国’!”我从岛胜猛的手中接过口袋打开,抓起了一把围棋子大小的金饼,一松手金饼又“哗啦啦”的落回到袋中。我注意到对面的两个人正盯着我手中的黄金,目光明亮而且执着。“在日本除了甲府、奥州、佐渡这些著名的产金地外,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藩国都有金矿。这在一个如此狭小且商业不发达的国家,确实是有点太多了!由于其高昂的价值,所以流通量并不大,只是作为辅币和战时储备控制在诸侯们手中。” “只要东西卖出去,收什么样的钱不都一样吗?”恩斯特努力使自己的眼睛不去盯着黄金。 “恩斯特先生!我们之间是否应该更真诚一些呢?”我确定自己已经掌握了主动。“在日本金银比价是1:4,只有一海之隔的明国和朝鲜是1:10到12之间,而在欧洲可以达到1:15以上。带回去白银您已经吃亏了,何况是一大堆铜钱呢?所以这笔生意您并没有亏本。” “如果我们答应了您的条件,以后织田家的枪械是否可以全部由我们独家供应?”奥尔扎克船长与恩斯特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问道。 “不能!”我十分肯定的回答到。“目前我还没有那样的地位和权力!” “不能?”恩斯特笑着说到。“那我们是否应该与‘更高层’的人接触一下呢?” “那请允许我问一下,您能向我出售‘大筒’也就是大炮吗?”我反问到。“我说得可不是那些打实心弹和群子的玩意儿,而是最新式的‘落地开花’大炮!” “不能!我们商会还没有这种新式大炮的输出权。”他思考了一下说。 “那就请您给我一个机会,也给您自己一个机会!我一旦提升了地位,将用可以调度的黄金兑换您手中的铜钱。”我郑重的提出了保证。 “12贯!”一阵沉默过后,恩斯特说到。“12贯一支!这是我最后的价格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在中国的明朝实行的是银本位制,受中国影响严重的朝鲜和日本也是这种制度,大宗的商品交易均是以多少两白银计价。此时的欧洲则普遍是金本位制,为了满足急速膨胀的资本主义商品交易需求,各主要强国都在大量铸造金币,这就直接导致了黄金的紧缺和白银的相对过剩。在之后的数百年间,欧洲白银日用器皿的大量涌现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一点。由于没有找到直接资料,上述书中的比例是我根据上学时的记忆定出的,但应该不会错得太离谱。 37、另一笔“生意” “主公!您……真是太了不起了!”走出屋子岛胜猛激动的对我说。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堆小星星。 “嗯……哈……也没什么啦!我只是多走了一些地方,多看了一些书罢了!实在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对于我“丰富”的知识,有时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有您这样的臣子,怪不得信长大殿能够击败今川义元的4万大军。”岛胜猛却好像并不想就此结束这个话题。“指点天下纵横捭阖,古往今来的大英雄也不过如此!看来天下的平定有望了,能够追随您完成大业实在是我的运气!” “你说得实在……实在是太过了!”话虽然这么说,可我心里却乐开了花。岛胜猛这种老实人的赞美,比前田庆次那样的滑头的听起来舒服多了。 “主公!有一件事。”他突然面容一紧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刚才你们交谈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伺。” “啊!你发现是什么人了吗?”我心情紧张的问到。这儿远离织田家势力范围,天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 “不知道!我根本没发现他的位置,只是感到了他的存在。应该是个高手,并且一会就走了。”岛胜猛说到。 “那……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也无可奈何,这种事可不是我的强项。“又怎么了?”我发现岛胜猛又停下了脚步。 “前田和山中前辈到哪去了?” 果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微风在轻轻的吹动着竹叶…… ********************************************************** 再找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真是让我哭笑不得!前田庆次大刺刺地躺在屋子的角落里,正在呼呼大睡,我就是被他的鼾声引过来的。在他的周围,横七竖八的至少扔了10个以上空酒瓶。山中鹿之介则坐在津田宗及的旁边,满脸通红的望着我,看来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没少说。 “鹿之介,这是……”我有些生气的问。 “诸星大人!请您不要责怪他们。”津田宗及春风满面拦住我的责备。“您手下的武士真是豪爽,我是诚心诚意的款待他们!或者说您是瞧不起我这个商人吗?” “您这么说我可就无地自容了!”我也只能先放下了。 “刚刚听山中大人说起,您的手下仅有这三位大人,而且都是不久前才投效到您门下的。是这样吗?”见我点头他又继续说道:“三位大人的本领当然是不容置疑的!但依您的能力,在织田家肯定将担当诸多大任!人手不会稍显不足吗?” “您实在是过誉了!我并不是织田家的谱代家臣,成为武士也只有不到半年时间,目前仅是一名足轻头……”我听他的话音好像是要推荐什么人。“再说能得到鹿之介他们几个的帮助是我的大幸,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不是我不想招人,是我20贯的微薄薪水养不起了。 “大人您不该这么认为!身在这个乱世……哎!”津田宗及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谁也无法预料将会发生什么事,有时候即便勇如天神也会力有不及!” “比如……”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比如来自黑暗中的威胁,您是否考虑过呢?” “这个……”说实话还真没想过,我可能真是缺乏身为武士的自觉。向鹿之介和岛胜猛瞟了一眼,发现他们正若有所思,也许觉得应该认真对待这个问题。“您说的非常有道理!可我并不认为目前会有人会来刺杀我,而且……我眼下的处境……”我还是心疼钱包。 “您放心好了!我向您举荐的这两个忍者不需要支付薪水,只要管食宿就行了。”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大商人,一眼就看出了我的顾虑。“他们的本领绝对高强,只是还缺乏经验。您甚至不用现在就收他们为正式家臣。三年后,你们如果相互满意,再来录用好吗?” “这样啊……”我对“忍者”这种职业还真是有些好奇。 “您的生意已经谈好了吗?”看出了我的动摇,他决定再用另一个办法。 “啊!……买到了200只,这次多亏您的帮忙了!”跳跃性太大,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您看这样好不好?我帮您把铁炮夹在别的货物里偷运回去,就不再收您的钱了。” “好!那太谢谢了!”他这个主意倒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你们过来拜见一下诸星大人!”津田宗及随手拉开一扇门对里面大声说到。看着走出的两个人,我明白他说“还缺乏经验”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这是哥哥楠木隼人,14岁。”他指着左边的少年说到。“这是妹妹楠木莺,11岁。”这回是右边的少女。我忽然觉得他是想让我替他带3年孩子。 “拜见大人!”两个少年拜伏在地,清脆的声音非常好听。 “今后就辛苦你们了!”我觉得这笔“生意”还是很划算的。尤其那个女孩,不管武艺如何,到底是个忍者。有她跟在仙芝身边,我能放不少心。 “什么跟什么嘛?”一出门前田庆次就清醒了。“我还以为这个奸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却尽是些有的没的。白费我这么小心了!”说完气哼哼的自顾自向前走去。 我们几个人相顾愕然…… 38、妙计锦囊 “啪!哗……啪!哗……”院子里竹制小水车发出优雅的声音,轻柔的微风传送着阵阵梅花的香气,虽是冬天但这里的气候却并不冷。午后的阳光洒满了院中的石板路,围墙有效地阻隔了不远处街市上的喧嚣。我端坐在这间名为“赤阁”的堺镇最大旅店的头等客房里,面前正跪着的是刚收来的那两个小忍者。 从津田宗及那里一出来,我们就投到了这家旅店。为了缓解一路的疲劳和压力,午饭后我去洗了个热水澡。可当我一出来却发现,我的那三个手下都不知去向了。楠木隼人告诉我,前田庆次吩咐他看家后就拉着另外另两个人跑了。这个家伙!居然还教唆别人。不过也好,我正好和这两兄妹谈谈,省得他捣乱! “你们不要拘谨,更不必紧张。我这儿没那么多的规矩,再说我们只是随便聊聊!”我尽量温和的说。看得出来,这兄妹俩还没适应。也难怪,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为别人工作。楠木隼人长的浓眉大眼,但一张脸上特点并不显著。在一群人中很难一下找出来,这也算是作忍者的一个优势吧!楠木莺则是一副娇小可人的样子,水灵灵的大眼睛里不时闪过顽皮的目光。虽说年纪还小,但已可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你们讲一讲你们的情况,什么都行!不明白得我会问,但遇到有忌讳的就不必回答。” “是!大人……”他们明显放松了下来,隼人开始给我讲起了他们的来历。 他们的流派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因为一直采取家族传承的方式,所以人丁并不兴旺。在南北朝时期他们一度非常活跃,因立有大功被楠木正成赐姓。南朝覆灭后他们作为余党,受到室町幕府的大肆搜捕,以致形势日渐衰微。等到了这一代,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三人了。不久前,他们的父亲被敌对的忍者杀死,他们就跟着叔叔到了这儿。 “你刚才不是说只有你们父子三人了吗?怎么……”我不禁有些疑惑。 “段藏叔叔不是我们的亲叔叔,他是先父原来的师弟。” “可是你们的流派不都是直系血亲吗?”我还是觉得他的话前后有些矛盾。 “段藏叔叔虽然也是个忍者,但他并不属于我们流派。”楠木隼人继续解释到。“先父年轻时为了完善本门忍术,曾拜在果心居士门下学习,段藏叔叔当时也在那里。” “果心居士?他不是那个……那个……”我觉得这个名字很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不错!他是一位非常高明的幻术师。”楠木隼人肯定的回答。 “能够兼通幻术很不容易吧?令尊和那位段藏先生的忍术一定是出类拔萃了?”我虽然不太相信鬼神之说,但想来此时的幻术也应该是很高明的障眼法了,说不定还有些催眠术的成份。 “那当然了!”隼人一脸骄傲的神色。“先父受到敌人的突然暗算,在负伤之后依然杀死了三十几个对手。其中还有2个上忍,5个中忍。至于段藏叔叔,在全国任何一个地方的忍者当中提起‘飞加藤’,那可是人人闻名色变的!” “飞加藤?!加滕段藏?!”我的脸色想来也变了,居然是那位鬼神般的人物。“一直是他在照顾你们吗?” “是的!自从父亲死后,就是段藏叔叔在带着我们。”这回说话的是楠木莺。“……可是这回叔叔要去关东,说不定会遇到危险。他说他一安定下来就来接我们,而且暂时跟着大人可以增加些经验,他也放心。” “这又是为什么?”我有些不解。 他们两个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回答,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 “说什么都没关系!我自己也知道我是块什么料。”我开导着他们。 “叔叔说……叔叔说……大人……您是不会主动去做危险的工作的。”隼人的脸倒先红了起来。“段藏叔叔听了您与南蛮商人的交谈,说您博闻强记知识渊博,但……但却是个滑头。” “哦!是这样啊……”看来他就是岛胜猛说的那个人了。“真想不到,他还是我的知己!”随后我让旅店的伙计拿来了纸笔和几个信封。 看到我要写信,楠木莺乖巧的来到桌边替我研起了墨。我的文言水平实在不怎么样,以至简简单单的一封信竟写了半个时辰。信是写给加滕段藏的,在开始先写了些如何仰慕的话。文中隐隐提醒有天下之才的人未必就有包容天下的胸襟,并附上两条建议,请斟酌使用。最后又恳切的表示,希望在他回来后能够与我见一面。另两个信封一个写着龙,一个写着虎。前者是说上杉谦信录用他后会后悔,后者则写着武田信玄看到他的本领后会暗算他。 “把这三封信交给加藤先生,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上!”我一再叮嘱着隼人。 看着隼人离开我笑了起来。“卖这样一个人情说不定将来就能救自己一命呢!”我不禁有些得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各位读者大大大家好!本书上传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在此期间得到了许多大大们给予的热情鼓励和帮助,对于本书中存在的问题也提出了非常中肯的意见。这些都是老熊不断继续写下去的动力源泉,也是不断提高质量创造精品的保证。本人第一次涉及写作,同时也是第一次在网路上传作品,实在是缺乏经验!本书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点击量仅只两万余次,看了不免叫人有些伤心。如果尊敬的读者大大你看本书看不下去,请您告诉认识的10个人!而如果觉得还有些微的可取之处,那么也请告诉您告诉认识的1个人!拜托、拜托,谢谢!谢谢! 39、关于忍术 “莺,你们的家原来是在哪儿啊?”隼人走后,我与楠木莺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家?……我们没有家。听父亲说楠木一族在两百年前,就失去我们的忍者里了!从我记事起,我们一家就在四处奔波。我们从没有在一个地方,连续住过一个月以上。……”她伤感的说着,美丽的大眼睛上蒙起了一层水雾。“在我五岁的时候,父亲托与我们有很深渊源的‘蜃千夜一族’照顾我,直到一年前才回到父亲身边。不想……却……” “你那么小就离开家了吗?真是能干啊!哈哈!”看到她快要掉出的眼泪,我急忙的转换着话头。“知道吗?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你这么勇敢!” “那当然了!我可是一个忍者耶!”到底是个小孩子,听到我的夸奖立刻挺起还不算丰满的胸膛,并眨巴着眼睛努力想把泪水收回去。“段藏叔叔说即便是在中忍当中,我的本领也是佼佼者!比起一般的上忍,所欠缺的只是经验而已!” “哦?是吗?”我感到有一些意外。“那你比你哥哥怎么样?” “半斤八两吧!”莺的语气异常自信。“哥哥的纵跃术、暗器比我好一些,我的隐身术和幻术要比他强!如果是面对面打斗的话……哼!他要想胜过我手中的小太刀,怎么也得在三百招之后!”说完她还向我得意的扬了扬她那精致的小下巴。 “真的吗?你不是在吹牛吧?”我装出了半信半疑的样子。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撒谎呢?”她没想到我居然怀疑她的“本领”,白玉般的脸颊上升起了红晕。 “那……不会是你哥哥故意让着你吧?”看着她着急的可爱样子,我忍不住继续逗着他。 “哼!”随着一声愤怒的鼻音,我只见几道银光迎面飞来。不要说躲闪,我甚至还来不及闭眼银光就来到了我的咽喉。“嘭!嘭!嘭!”就在我以为小命休矣的时候,银光却突然向斜上方转了向,狠狠的划过我侧后的柱子。看着那不知名的暗器又飞回到莺的手上,我的鬓边还残留着一片冰凉和发丝飘落的感觉。“怎么样?我有没有在吹牛啊?”她一边说一边在指尖转动着那三件魔术般出现的暗器,摆出了一副“小女人”得志的样子。 我向柱子上望去,坚硬的木头上留下了三道极窄的痕迹。我用手比了一下,好家伙!竟然深达两寸!“你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感到脖子在一阵阵冒着凉气。 “这是‘飞轮’,我的看家法宝!我一次能够发射三枚,会中途转向。”我接过她递过来的一件暗器,仔细研究着。这是一个直径约三寸的薄刚片,中间有个直径一寸多的洞,通体黝黑只在外沿有一圈雪亮的锋刃。看样子是用手指套在中间的洞中,借腕力和指力旋转抛射的。从造成的破坏上讲,这绝对是一件可怕的“凶器”。“我哥哥虽然能够使用大多数的忍者武器,但这个他绝对不会!而且在各个流派的忍者中,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有把握防御。”看到我有些发白的脸色,她益发神气起来。 “你哥哥也不会?那就不是你们家传的忍术了?是那个什么蜃千夜一族教你的?”我好奇的问到。 “啊?……是……那……”莺忽然结巴了起来,右手下意识握住了左腕,在那里系着一条淡黄色的丝带。这条看起来并不华丽的丝带上绣着一个有些古怪的图案,那是云雾掩映中的三轮残月。 “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噢!”看着她紧张的模样,我努力忍住笑扳起了脸。 “是……是……”听到我的话莺更加慌张。 “作人一定要守信用,答应保密就一定要做到!这样才是好孩子。”一说完我就哈哈笑了起来。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她明白了我是在逗她,噘起了嫣红的小嘴,不过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不小!不小!对……不小!除了眼睛都不小!哈……”我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常喜欢看她着急生气的样子。 “哼!”莺的眼珠忽然转了转闪出一丝狡黠。“大人,你想不想看看幻术啊?” “哦?是催眠术吗?” “催眠术?”莺愣了一下。“是让人睡觉吗?这倒也能办到。” “不是!是……算了!还是你先演示一下幻术吧。”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好!”的一声后突然我周围的景物变了,眼前升起了一片红雾。面前的莺对着我嫣然一笑,可……这还是她吗?! “大人!您还好吧?”随着一声清脆笑语,眼前的景象一下子都消失了。依旧是旅店的客房,依旧是午后的阳光和花香,依旧是面前娇小的女孩,不一样的是……是…… “哦!……哈……哈……”我尴尬的放开抓着莺衣襟的手,同时看到了她眼睛里恶作剧后的笑意。“我……我要再去洗个澡,那几个家伙回来后告诉他们不要乱跑了。”我抓起一条浴巾向外走去。“晚上我要去看歌舞伎,谁留下值班要他们猜拳决定。” “是!”莺低下头恭顺的回答道。 “说不定几年以后,她真的会变成那种呢!”在去浴室的路上,我一边走,一边想,一边用浴巾擦着还在不断喷涌而出鼻血。 走廊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猩红的印记……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40、插曲 走在奈良的街道上,我的心情充满了轻松愉悦。这次原本异常艰巨的任务,因为恩斯特的突然出现,令人意外的圆满解决了。200百支最新式的西洋铁炮,所费不过2400贯而已。余下的600贯我用来兑换了恩斯特手上的铜钱,随后又在津田宗及那里换成了可在尾张支付的票据。经过一番磋商,我们确定了长期的合作关系∶津田宗及尽快在尾张清州开设分店,我将掌握到的黄金在津田宗及的分店兑成白银或铜钱,而后把黄金运到堺町交给恩斯特指定的荷兰商人。恩斯特付给我5%、津田宗及2%的手续费,并且给予津田宗及民用商品的独家代理权,给我武器装备的优先购买权。在分手的时候,恩斯特交给我一枚银质图章戒指,巨大的戒面上浮雕着一艘欧式三桅帆船,周围环绕着缤纷的郁金香图案。他告诉我这表明我的“朋友”身份,我们的代理人可以通过这枚戒指相互辨认,而在日本只有我和津田宗及两个人有这种戒指。 因为津田宗及的商队走得较慢,我就有了几天的闲暇得以游览堺町。在津田的引见下见到了一些“名人”,其中就有千利修和长谷川等伯。与千利修的见面有些令人难堪。茶会中我努力回忆着见过的功夫茶程序,总算是磕磕绊绊的完成了。他却告诉我虽然这种技巧很少见,但我却缺少一颗茶人平和恬静的心,不过他很喜欢我讲的那些“新鲜事”,希望我能够常去看他。和长谷川的交谈就轻松多了,我们山南海北的神侃了一气。长谷川是名日莲宗信徒,作品多以佛画为主。我对他说世间万物皆有佛性,不妨常画些市井百态。他听后深受启发,高兴的表示要送我一幅他的作品,稍作谦让后我选了一张《公卿鞠戏图》。哎!虽然现在是一个“艰苦创业”的武士,但我内心里还是向往着浮华闲散的生活,确切说就是那种“八旗子弟”的生活。 离开堺町后,我们就一路向大和走来。这次临行前仙芝一再叮嘱我要来看看新八郎,对于这个从没离开过身边的弟弟,她一直扮演着半个母亲的角色。 “大人!这里就是宝藏院枪术道场。”正在思索时,楠木隼人指着一扇厚重的大门对我说到。 “请问宝藏院大师在吗?”穿过寂静无人的院落,我们来到了正屋门前。 “请等一下!”随着答话声屋门被拉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30来岁的精壮汉子。“对不起!家师出门游历去了。我叫藤岛善次,暂时代理教导师范。请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啊!您好!我叫诸星忠兵卫,是这里一名弟子的亲属。冒昧前来,实在是打扰了!”我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面前这个人。可能由于是长期主持事务性工作的原因,他的谈吐相当谦和文雅。 “快请进吧!”藤岛往屋里让着我们。 “你们这里……好清静啊?”坐定后,我看着空无一人院子疑惑的问。 “这三天放假,本地的弟子都回家去了,外地来的弟子大部分在后面的宿舍休息。”藤岛解释着。“不知道您要找……?” “哦!是我的弟弟新八郎,请帮我找一下。” “雷神童子!!!”听到我的回答藤岛大吃一惊。“不过……新八郎好像……没有哥哥啊?” “我是新八郎的姐夫。” “噢~!这就对了,我听他说起过。”藤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新八郎可是个习武的奇才!提起‘雷神童子’在这一代可是无人不知,他……” “你怎么不告诉他另一个绰号啊?那可是更有名噢!”一个声音突然自屋角响起。我扭头一看,刚才居然没注意到那里躺着个人。他缓缓坐起身,原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宝藏院的打手’!多响亮的威名!” “才藏!你太放肆啦!”藤岛大声呵斥着。 “别那么大声!我听得见。”看来这位并没有把师兄放在眼里。“我告诉你……”他向我凑了过来。“我那个‘老不休’的师父以切磋为名,带着新八郎把附近的道场砸的差不多了。上次连柳生新阴流也差点……” “你不要太过分了!!!”藤岛怒不可遏的吼到。也难怪他,有这么个师弟是让人头疼。我这时想到,他有可能就是坏脾气的可儿才藏。 “不是跟你说我听得见吗!”师弟立刻以眼还眼。 “请问新八郎在后面吗?”看他们要吵起来,我赶忙拦住。 “让您见笑了!”藤岛抱歉的说。“新八郎跟我师父一起去九州了,他们……” “他们这次只怕是去找体舍流丸目道场的麻烦了!”师弟又接上了话。“啊~~!奈良是越来越无聊、越来越让人感到乏味了……”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后说。“对了!你们既然是从尾张来的,认识那个‘大傻瓜’吗?”他突然问到。 “无礼!!!”岛胜猛疾声厉色的说:“我们就是织田家的武士!” “是嘛!那你们也是一些有趣的人了?”他嬉皮笑脸的对我说:“把我带到尾张去吧?求求你了!我在这儿快闷死了!” “对啊!对啊!可儿才藏(果然是他!)的枪术可是数一数二的,一定能帮到您的!”我正在想着该如何推辞,藤岛却仿佛见到了重生的希望。 “再说了!我们师兄弟有如亲手足,你又是新八郎的姐夫。”才藏对着我一脸“亲切”。“你总不会拒绝……” “……” “……” 最后,我给新八郎留下了一封信和仙芝带来的东西,又背上这个新“包袱”上路了。 *************************************************************** 织田信长和几个重臣对着我买来的200支崭新铁炮目瞪口呆。 “这次铁炮的价款是2400贯,路费是……” “我对流水帐没兴趣!”织田信长兴奋的抄起一支,在手里摆弄着。“给你300贯赏金,其余的退给度支奉行。还有……”他稍微沉吟了一下。“从今天起提升你为足轻大将,俸禄一年80贯!” “谢主公提拔!”我的民生问题大大缓解了。 一个月后,由泷川一益统领的织田家黑衣忍炮队正式成立。 —————————————————————————————————————————— 冬天里的熊:各位读者大家好!至此本文主角正式踏上了成为一名军事集团首领(或者叫军阀)的道路,并且后面会陆续有人加入这个阵营。作为这个集团的核心力量有七狼八虎之称的八天王、七统领和三军师开始陆续出现,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猜猜都是谁。我想会有人猜中大部分,但不会是全部。当然了,猜中也没奖!^_^ 41、婚礼 “恭喜啦!今天可要辛苦你们两位了。”我对着正在门前迎客的木下小一郎和浅野长政笑着说到,此刻是来参加“猴子”的婚礼。 “太感谢了!,您还真是赏光。”木下小一郎和颜悦色的答礼到,此时他已经隐隐显出了政治家的气度。 “诸星大人,您能来真是太给面子了!看您春风满面的样子,一定是给我们带来了福气。”浅野长政也笑着在一边凑趣。本来刚刚过继到浅野家的他作为娘家人是不必站在这儿的,但木下藤吉郎与宁宁的婚姻有入赘的意思,所以他也就责无旁贷了。 “是嘛?你可是有点吹捧了吧?”话虽这么说,我心里还是很得意,这得从这两个月的经历说起。从堺町回来后,我连续接了几个储备物资的任务。这种活儿因为很繁琐功绩又不高,一向没多少人愿意揽。度支奉行在我提供的“有力说明”面前,很痛快的交付了12000贯的黄金。在天王寺屋尾张分店汇出黄金后,不到20天就拿到了600贯佣金。由于有白鸟屋和津田宗及的一些关系帮忙,几件任务完成得异常漂亮,可问题也随之而来了。之前因为家里的“人口”骤然增加我换了一套大房子,就有人说我贪污,真是不干事的“整”干事的!一番内查外调后,我的清白被证实了,甚至一些证据还表明我为公家垫了钱。风波过后,由于我平时的“豪爽”,颇有一些中下级家臣为我鸣不平。最后我当初卖栗子的事又被翻了出来,我也就有了“能吏”、“福星”的名声。其实我也知道,这是佐佐成政等一些瞧不起我出身的武将搞的鬼,可就凭他们的头脑是弄不出什么花样的。这件事直接导致了两个后果:第一、我可以明目张胆的花钱了。我给庆次、鹿之介每人每年20贯,这已经赶上织田家的正式武士了!给岛胜猛、才藏、隼人和莺每人10贯,也就是说把所有俸禄分给了手下,这又为我赢得了“宽厚”的美誉。第二、相近的处境使我与木下藤吉郎日益接近,这不就带着仙芝和众手下来贺喜了! 我正想再与他们两个聊几句却从后面又来了几个人,一看是堀秀政和金森长近他们。我在作信长亲兵的时候就与他们这些近侍很熟了,大家就一起进了门。 “欢迎各位!谢谢光临!”大厅里,藤吉郎的岳父浅野长胜正在迎候客人。这位老人在织田家工作了近四十年,由一名弓手终于成为了武士。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的足轻头,但这已经是梦寐以求的荣耀了(之前织田家是萌芽阶段,并没有太多的晋升机会,而且士兵从来是死的比升的多。)。老人因为膝下无儿无女,就过继了宁宁和浅野长政养老。今天养女招婿也算完成了他人生中的一桩大事,因而脸上每丝笑容都联到了心里。 “浅野前辈恭喜啊!藤吉郎呢?”我笑着问。 “你这小子怎么才来呀?藤吉郎在换装呢!马上就要行礼了。”说话的是走过来的前田利家,他的夫人阿松正站在他旁边。 “一点小事耽误了……”我就和他们三个人聊了起来。略微环顾了一下四周,来的人并不算少,但可能是主家地位不高且不是谱代家臣的原因,来的多是些下级武士。这里职位最高的就数侍大将前田利家,而我作为足轻大将也是第二梯队了。 不久,新人出现开始行礼。身穿白色新娘礼服的宁宁端庄高雅,显示出了不凡的魅力。令我惊讶的是今天穿着正式礼服的“猴子”,居然也似模似样。日本的婚礼一点儿也不比中国省事,我在边上站着看都觉得腿直发酸,穿着严谨礼服的一对新人难受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好在当初我和仙芝是‘新事新办’的!”我在边上暗自想着。 “宁宁小姐真是温柔与美貌并重,想不到居然会嫁给藤吉郎这小子!真是一朵鲜花……”这时前田庆次在我身后突然语出惊人。 “……配绿叶!相得益彰。”就在我快昏倒的时候,仙芝出言的替我解了围。 我恨恨的瞪了庆次一眼,余光却发现前田利家在边上装作没听见,他的夫人阿松则是在捂着嘴偷笑。 好不容易等到大礼结束,之后就是酒宴,新人开始挨桌敬酒。浅野父子本来是要请我去首席的,我怕拘束就和堀秀政、山内一丰等年轻人坐在了一起,可仙芝却被阿松拉走了。 “诸星大人,各位兄弟!多谢赏光。”藤吉郎敬酒到了我这一桌。 “承蒙诸位一直以来对藤吉郎多加照顾,多谢了!”宁宁也在一边大方的说。 “慢!”我拦住了藤吉郎正要举起的酒杯。“为什么把我和他们分开说?你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我只是觉得有点高攀了!您现在可是风头正劲啊!”他对着我一副坏坏的笑容。 “是这样啊~!”我一边拉着长音一边对他们几人使了个眼色。“呔!把这只泼猴给我拿下了!” “是!”随着我一声断喝,山内一丰、金森长近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了藤吉郎的两只手臂。 “调侃长官,该当何罪?”我“厉声”质问。 “当治大不敬之罪!”堀秀政配合的接到。 “见色忘友是何罪?”我接着问。 “无情无义之罪!”堀秀政显得痛心疾首。 “怎么罚?” “念在今天是他结婚又是初犯,就从轻发落吧?不如……”他非常宽容的说:“就罚他今天晚上入洞房,由我们监督好了!” 42、礼物 “藤吉郎礼貌不周,由我替他向诸位赔礼好不好?”宁宁落落大方的端起一杯酒掩面一饮而尽,然后照了照空了的酒杯。“以后还要拜托诸位对藤吉郎继续多加关照!”说完她对着我们几个欠身一礼。 我们也不好意思再闹,就放开了藤吉郎,喝了宁宁敬的酒。不愧是战国三夫人之一,果然机智贤惠!她短短的几句话,就替藤吉郎解开了困境。 就在这时木下小一郎拿着一个本子走过来,在他哥哥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诸星大人,你确实还把我们这些下级当兄弟吗?”藤吉郎在听了弟弟的话后,转着滚圆的大眼睛狡黠地问。 “嗯~?”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当然了!我是那种忘记旧交的人么?”我自信满满的回答到。 “既然如此,我这个作哥哥的就斗胆挑一挑兄弟的理了!”他一副可算抓住把柄的样子。“你送的贺礼呢?” “你没看到吗?真的没有看到吗?”我吃惊的追问着。 藤吉郎被我一脸认真的样子唬住了,疑惑地看了看弟弟。他也不能相信,一贯大方的我会空着手来。 “确实……没有啊?!”木下小一郎在又一次核对过帐本后,抬起头犹豫的说。 “噢……!是这样啊!那是因为……”我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还没有拿出来!” “你们过来!”在众人的笑声中,我招呼着坐在另一桌上的几个家臣。“隼人!你把我送木下大人的贺礼拿出来吧!” “是!”楠木隼人答应一声,随后在他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上突然出现了一匹丝绸。在外面根本没有人知道楠木兄妹是忍者,围观的人对如此高明的“戏法”都新奇不已。 “诸星大人您实在是……”宁宁显然看出了这匹丝绸的价值。 “太小气了!”刚走过来的浅野长政急忙接口说到。 “长吉!”宁宁叫着他的小名,焦急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浅野长政视而不见地继续说到:“一般人也就算了,可诸星大人是织田家仅次于信长主公的‘富翁’唉!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再说,祝贺婚礼也起码要送两件礼物啊!”他一边说一边搓着手,摆明是想“打土豪,分田地。”了。 “是很小气吗?”我故意皱起眉头问站在身后的前田庆次。 他裝模作样的歪着头想了想,然后“郑重”的说道:“嗯!好像是很小气!” “那好!我就再加一件。”说着,我从怀里摸出一个三寸见方的小盒塞到藤吉郎手里。 “还挺沉的嘛!”他笑着打开盒子,但马上啊了一声愣住了。 “是什么?!是什么?!”看到他这副样子,几个年轻人禁不住好奇心地驱使都围了上去,随后就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盒子里一只金猴探身前望,两只前爪一执仙桃一搭凉棚。在它的背上,五只小猴神形各异憨态可掬。这可是我用了十两黄金,请名师设计打造的,整件作品维妙维肖。 “你……你……怎么今天还取笑我!”藤吉郎抱怨到。 “这……这不是……很像吗?”堀秀政笑得直打跌。 “有什么事这样高兴?”前田利家问到,我们的笑闹把他们那桌的人都引了过来。 “啊哟!这可是纯金的呀!诸星大人实在是礼太重了!”浅野长胜接过金猴啧啧称奇。以他的丰富阅历自然不难猜出,在这里能有这么大手笔的只有我了。 “藤吉郎!还不赶快谢谢诸星大人。他这件礼物可是寓意深远啊!”在藤吉郎地嘟囔声中宁宁突然开了口。“在汉语中猴子的‘猴’与诸侯的‘侯’谐音,而背着的‘背’与辈份的‘辈’谐音。诸星大人是祝你仕途昌隆,而且世代永传!”她果然学识渊博。 听她一说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的称赞议论。 “宁宁夫人说得不错!可……”我故意顿了一下。“这件礼物还有一个意义。依夫人的才智见识,不会猜不出来吧?” “唔……唔……”她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一张脸憋得通红。 “自然是祝宁宁和藤吉郎多子多孙啦!连我都看出来了,你怎么会不明白啊?”阿松夫人打趣着她。 “阿松夫人!!!”宁宁红着脸打了他一下。 “诸星大人的深情厚意,我们一家永世不忘!”浅野长胜对着我深施一礼。由于上了年纪,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孙绕膝了。 “浅野前辈不必如此!这是我这个晚辈应该做的。”我急忙扶住了他。 “诸星老弟!”木下藤吉郎上前猛地拉住我的手。“让我们相互勉力,希望我们这些兄弟将来都能出人头地,成为一城一国之主!” ——————————————————————————————————————————- 冬天里的熊:很多读者大大都曾对我提出,本书的更新太慢!我感到惭愧的同时又很欣慰,因为还有这么多的读者在关心着这本书。老熊的文思和打字都比较慢,加之上班时处长的严密监视一天也就是两千多字的水平了,所以实在是对各位感到抱歉!现在电大开课了,我一个星期会有一两天因为上课无法更新,还请务必谅解!另说一句,老熊实际上非常讨厌上学,但……哎!形势比人强!与老熊一个办公室年纪差不多的都大本了,我也就被逼上了梁山! 43、除夕 “乒!”、“乓!”的鞭炮一声接一声不绝于耳。已经是酉时三刻(晚8点半)了,人流依旧熙熙攘攘。我此刻正走在清州城的大街上,不停的与一个个熟的和半熟的人打着招呼,身边是花枝招展的仙芝。我们是前往内城本丸的天守阁,去参加织田家一年一度的除夕夜宴。 由于是所有家臣都参加的集会,我为了符合身份职位还是穿着宣誓那天穿的细蓝布褂子(当然!里面加了棉袄。),但给仙芝做了一身的新和服。对着这件天青色云锦织苏绣的华丽和服,仙芝开始踌躇犹豫怎么也不敢穿出来。后来在我发动以前田庆次(为此我还给了他4瓶酒)为首的全体家臣劝说下,她这才终于答应了。我注意到促使仙芝下决心的是莺的一番耳语,现在她们两个人好的有如亲姐妹一般。直到看见一路上去参加宴会的女眷们都是华服盛装,仙芝才算逐渐定下心来。 “忠兵卫!”转过一个街角,前田利家和他的夫人阿松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啧!啧!仙芝你可真漂亮!忠兵卫这小子好福气呦!”阿松夫人走过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着焕然一新的仙芝。 “阿松姐!你又瞎说了!你才是漂亮呢!”仙芝双颊通红的说到,她还是那么害羞。 “我算什么!都老太婆了。你看你,多水灵!忠兵卫自然是疼爱备至了!”阿松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睛翻了翻身边的前田利家。“虽说都是明国丝绸,但你这件却是上等织锦缎,还是手绣缂丝的。再由你这么个美人儿穿在身上,是绝对不会输给公卿家名媛命妇的!还有这支镂金嵌红宝石的翡翠步摇……” “女人对衣服、首饰的洞察力,未免太恐怖了吧!”我与前田利家相视苦笑。其实尽管以前没有见过,可当我把这几件东西第一次拿到仙芝面前的时候,她立刻就大致了解了它们的价值。我甚至怀疑,女人当珠宝鉴定师,都是不用培训的! 阿松拉起仙芝亲密的一起向前走去,我和前田利家错后几步跟在后边。 “忠兵卫,这一年你干得很不错啊!”前田利家赞赏的说:“不过短短的半年时间,你就由一个平民不但成了织田家的正式家臣,还提升为了足轻大将!你可要知道,这是许多人努力了一生也没能达到的目标哪!” “这还不是要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提携栽培吗!”我由衷的说。 “你不要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他摇了摇头继续说:“你的骑射、武艺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法看!你的才学也似乎很不正统,尽是些让人莫名其妙的东西。但不管什么事,你好像都有办法解决似的。我想这也许是上天要兴旺我织田家的一个征兆吧!” “对于您的褒奖我实在是很惭愧!”我也只是占了晚生400年的光罢了。 “我可是很看好你的,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噢!”前田利家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会为织田家竭尽全力的!”目前好像也只能这样了。“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向您请教。”看着走在前面的仙芝,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 “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仙芝会得到织田家的什么照顾呢?”我斟酌着说。 “大过年的!你说什么丧气话!”前田利家有些不满的横了我一眼。 “天有不测风云!您知道我的武艺并不好,又是在这个乱世里。我只是想让仙芝以后的生活,能够多一些保障。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其实我还有一个理由说不出口:我来的就稀里糊涂,只怕有一天也会走得不知所谓。 “你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他沉吟着说:“依目前的情况,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仙芝会得到一笔抚恤。到时你们的儿子如果到了十几岁,主公也许会招他为近侍,将来再让他当武士。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仙芝不能再得到我的俸禄吗?!”我急着追问。 “当然不行了!”前田利家回答得很肯定。“即使是再高级的武士也不行!毕竟现在是战乱,死的人太多了。” “是这样啊……”我觉得心一直沉了下去。 “象是我!”他继续解释到。“如果我战死了,阿松就只能靠我在荒子城的采邑生活了!” “采邑?!”我又感到了一线希望。 “是啊!”前田利家骄傲地说:“我们前田一门四代十余人,为织田家出生入死!先代主公为了酬劳我们,赐给前田家海东郡荒子城知行3000石。” “土地不会被收回吗?”我急忙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除非是犯有谋反之类的重罪!”他对我说到:“我哥哥利久去世后,庆次那小子一再触怒信长殿下。主公也只是免除了他的继承权,改由我出任前田家主而已!其实就算没有嫡子,招赘的女婿也可以继承家业,再不行甚至过继个养子也是可以的!” “噢……”我陷入了沉思。“这倒是个办法!我可以试试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按历史上的记载,织田信长马上就要进入大发展时代了!就凭我的‘先知先觉’,要想取得一块知行应该不是太难的事……” “嗨!想什么呢?” “啊?”阿松夫人的一声大叫唤醒了我。猛地一抬头,雄伟的天守阁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44、夜宴 天守阁一层的大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加中。尽管拆除了所有隔间使这里增大到了近10000平米,可还是显得有些熙熙攘攘。也难怪!织田家组头以上的家臣有四百余人,再加上他们的家人,今天在这里将是足有两千多人的大场面!(象我和仙芝这样的人口单薄的家庭相当罕见) 最前面的位置留给了家老和一门众,然后是部将和侍大将,轮到我应该是四排以后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位子,赶紧拉着仙芝走了过去。 “忠兵卫老弟!怎么刚来啊?”刚坐好就听见一个声音在叫我。一扭头,原来藤吉郎夫妇和浅野父子一家四口就坐在我们边上。 “你们早到了?”我招呼着说。“路上遇到了前田大人,聊了一会。” “我们也是刚到!”浅野长胜说到。 “诸星大人,您是第一次参加年夜赐宴吗?”浅野长政笑嘻嘻的问。“啧!啧!第一次参加就坐到了这个位置,您可真不简单!只怕明年再找您就要去第一排了吧?以后,您可得多提携着点我们这些小兄弟啊!”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亲热地揽住了我的肩膀。 “第一排嘛……”我皱着眉头“担心”的说。“没有你的帮助还真困难!如果藤吉郎放手,你来帮我怎么样?”我还是真的挺喜欢这个乐观开朗的半大小子(其实我自己也差不多大)。 “嘻、嘻、嘻,您果然是独具慧眼哪!”他倒是坦然受之,毫不客气。 在嘻嘻哈哈中,人慢慢来齐了,所有的座位都坐上了人。在听到一声肃静的吆喝后,我们都闭上了嘴,大厅里安静了下来。 随着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织田信长一如往常的疾步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是几名年轻的女子,最后则是四五个小孩。 “看!市公主!那就是阿市公主!”我的四周响起了一片低声的惊呼。 不用任何人指给我,我就毫无困难地从那几个女子中认出了织田市。作为“战国第一美女”,她确实是实至名归!虽然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却已出落得倾国倾城。我实在无法形容出她的容貌,但从周围众人的反应也不难看出她的“杀伤力”。我并不是夸自己有多高深的定力,只是……我感觉不到从内心发出的亲切感(象仙芝那种),也许是她太过于漂亮了! 我怀着好奇的心情,侧身向前排看了看。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我感到柴田胜家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了。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木下藤吉郎,在他的眼中我见到了两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咳!嗯~!”在正中坐好的织田信长咳嗽了一声,压住了下面的骚动。“这一年来众位辛苦了!我织田信长在此对大家表示衷心感谢!”说到此他低头伏了一下身。 “愿为织田家尽心竭力!”一众家臣一起行礼答到。 “好!好!好!”织田信长意气风发的继续说:“在过去的一年里,我织田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由于今川义元的进犯,我们几乎到达了覆灭的边缘!但大家没有气馁、没有彷徨!(真的没有吗?)最终在热田大明神的保佑下,更因为在座诸位的赤胆忠心,我们消灭了强敌,使今川家的4万大军在我们手中灰飞烟灭!使我尾张织田家得以傲视诸国大名!更使各位忠义武勇之名威震天下!” “主公!”在他停下的当儿,首席家老林通胜接了口。“我家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皆是仰赖主公英明神武、明鉴万里。我等不过是进了些微臣子的本分而已,实在但不起主公如此赞誉!当年信秀先主力排众议,指定主公继位织田家家督,才致使本家能有今日之局面!今后我等必将誓死追随,使我织田家武运昌隆!”说完后他居然泪流满面叩头不止。 “今后我等必将誓死追随,使我织田家武运昌隆!”众家臣们也只好跟着高呼到。 “好专业的政客!”我在心里暗暗嘀咕。“这老小子当年在接班人确定的时候,就明目张胆的支持织田信行。半年前今川来袭,他又持****投降主义观点。这两条可都是严重的路线错误,要不是现在织田家安定是首要问题,宰他八回都有富余!现在他这两句话不但拍了信长的马屁,还不着痕迹的承认了错误,而且表演得情真意切。高明!实在是高明!看来不论中外,机会主义分子都是古已有之啊!” “感谢诸位了!”织田信长显得有些兴奋。“我家如今以掌握了尾张八成以上的土地,军势达到一万五千,可谓兵强马壮!”说至此处他的话锋突然一转。“但我们的目标依然很艰巨!斋藤义龙这个弑父篡位的逆贼,还在稻叶山城对我们虎视耽耽。我既然承蒙岳父道三大人厚爱,并托以美浓守护一职,就不能坐视这个逆贼逍遥法外!还请诸位鼎力襄助,与我一道匡正天下!”他将手中紧握的折扇猛地向前劈去,好像斋藤义龙就在他面一样。 “终于要对斋藤家动手了!”我私下盘算着。“也许我可以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替仙芝挣一块领地也说不定呢!” ———————————————————————————————————————————— 冬天里的熊:从前几天的书评里,我看出大家好像对三军师是谁好像最为关心!虽然不太适合提前说出后面的情节,但我想稍微透露一下:三军师里面有竹中半兵卫!因为他给我的感觉好像从没出过什么“阴暗”的主意,比较合我的胃口。各位也不必担心出现一边倒的情形,因为“七狼八虎”里面有近三分之一是我虚构的!即便是如此,我也将力争使他们的来路清晰合理。只是目前水军统领的人选我不太满意,如果各位大大有什么好的提议可以给我发短信!我实在不想去朝鲜把李舜臣找来,那样我会感到很惭愧! 45、初一 “终于完了!啊~~~!”我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昨天夜里的宴会很晚才散,等回到自己家里已是凌晨2点,今天早晨不到6点就又起了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是个小字辈,要去拜年的人太多。再加上丹羽长秀、前田利家等一些关照过我的上级,是绝对不能失礼的(柴田胜家那几个就算了!)。唯恐去晚了人家出门,只有辛苦自己了! 不过也别说早!刚起来就发现前田庆次已经没影儿了,连可儿才藏和岛胜猛也都叫他拉跑了。我本来想带鹿之介一道出来,可他却要求留下看家。他说想写几封信给散落各地的尼子旧臣,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看到他的这副样子还真是觉得可怜,也许这就是执着者的悲哀吧!我也只有和仙芝一起开始了辛苦的“征程”,身边仅带着带着隼人和莺。 “累了吗?”身边的仙芝关切的问。 “还好,你怎么样?”我想一贯内向的她应该更不适应这种礼节性的繁琐应酬。 “我没事的!”她体贴的回答。“再加把劲!马上就好了!” “嗯?还有吗?”我疑惑着问。 “还有一家!”仙芝眨了眨她的大眼睛。“还有三利卫门老板啊!” “啊!”我真是的,怎么把他给忘了。 ******************************************************** “欢迎光临!几位需要点什么?”异常熟悉的话语,从一个陌生的圆脸小胖子嘴里说出来,让我生出一缕莫名的亲切感。 “哦!三利卫门老板不在吗?”我一边问一边打量着他。矮矮的个头,朴素的衣着,再加上圆圆脸上亲切的笑容,他实在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老板出去一下,马上就会回来。我叫高福,是新来的伙计,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说完还躹了个躬。 “我们等他一会好了!我是来给他拜年的。” “嗯?”听到我的话他很惊异,似乎没有想到会有给商人拜年的武士。 “不过……如果有什么新货的话,你可以拿给我们看看!”我笑着说到。看到他的样子,我想起了几个月前的自己。 “请稍等!”他回身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了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些金银首饰。 “怎么样?喜欢吗?”仙芝看莺对一支簪子爱不释手,就问到。这是一支金簪,并没有镶嵌什么宝石之类的东西,但头上有一只这里很少见的珐琅彩蝴蝶,做工相当精巧。 “这位小姐好眼力!这可是京都名师制作的,不过15贯而以……” “15贯!太贵了……”莺把那支簪子放回托盘里,但眼神中却充满了留恋。 “没关系!我送给你。”仙芝又捡出了那只簪子,抬手替莺插在了头上。 “谢谢姐姐!”莺低低的道着谢,对着高福捧过来的一面铜镜左照右照,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仙芝把嘴凑到她的耳边,用除了她们俩只有我能听到的悄声说:“就算我替我家大人,向你下的聘礼好不好?” “仙芝姐!!!你又欺负我!”莺大发娇嗔,脸红得有如晚霞。 “莺!你太没礼貌了!”在看一边架子上货物的隼人回过头呵斥着妹妹。“说过你多少回了!要叫夫人!” 莺对着哥哥吐了吐小舌头,作了个俏皮的鬼脸。 “诸星大人您来了!没来得及去给您拜年,反让您先来小店,实在是礼貌不周!”正在笑闹间三利卫门老板从外面回来了。 “老板过年好!我们来给您拜年了!”我和仙芝一起站起身要给他行礼。 “啊~!不敢当!不敢当!”他急忙手足无措的伸手来扶。 “您千万不要客气!”我拦住他,并把他按在座位上。“您是我和仙芝的长辈,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一再的帮助我们。您的恩惠不是一个礼就能还的!”说完我和仙芝恭恭敬敬对着他行了一礼。 “这……这……”老人激动得手直发颤。 “哈!老板,您这儿又来新人了?”我指着边上的高福说到。看老人如此感动,我决定换换话题。 “啊!高福过来拜见一下诸星大人!” “是!”高福走过来深深的躹了个躬。 “他的父亲叫三井高助,是我年轻时学生意的同伴。哎……”三利卫门老板长叹了一口气。“只是运气不好!他家的店不久前毁于战火,他的父亲只好把他送到我这儿来了。” “你有什么打算吗?”我问。 “我要做一个大商人,把我家的店重新开起来!”高福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异常坚毅。 “嗯!好!有志气!”我点了点头。“高福……三井高福?!绵延数百年,制霸日本财经界********之首,三井家族的创始人!居然是……” “我本来早该去找您的,有一件事想拜托您!”我正想着,三利卫门老板突然开了腔。 —————————————————————————————————————————— 冬天里的熊:三井高福历史上确有其人,出生于1622年左右。在这里我之所以选他,是因为我觉得既然要扶植,就应该是一个历久不衰的家族。 46、三少年 “拜见诸星大人!”三利卫门老板从后面领出的两个少年一起向我施礼道。 “这位是我的外甥增田长盛,……”老板指着一个细长眼睛的少年对我说,随后又指着旁边那个略显苍白的少年介绍到:“这位是他的同学和好友长束正家。他们都是武士的后代,刚刚从我老家近江过来,渴望能够重振家名。他们都有很好的学识,我与他们的父母也很熟,完全可以替他们担保!尽管非常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冒昧的请求您,希望您能收留他们在手下作家臣!” 居然一下子就得到了丰臣五奉行中的两位,我都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运气了!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再试试。“你们看起来好像并不太强壮,能够告诉我你们的特长和兴趣吗?”我问到。 “我对数术之学有些心得!”长束正家回答到。 “我……我喜欢做一些测量和分析的工作,所以懂一点土地开发和建筑的事!”增田长盛有点脸红,可能对身为一个武士却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感到有些害臊。 “老板!真是感谢您!居然向我举荐了两位如此优秀的人才!”我又回过头对他们两个说到:“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诸星家的家臣了!我希望能够借重你们的才能,并且我也将努力赢得你们对我的忠诚和爱戴!” “我二人将誓死报答主公的大恩!为诸星家之万世昌隆,粉身碎骨,万死不辞!”两个人一起跪下声音激动的说到。他们似乎还不能完全相信,一直以来为之奋斗的目标如此轻易的就达成了。 “我可是希望你们能够活着为我工作呦!”我开了句玩笑。“高福啊!你想不想来做我的家臣呢?”我对一边的高福说。 “啊?……我吗?”他被我突如其来的提问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不必急着答复,可以想好了再告诉我。”看到他不知所措我安慰了一句,又继续对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说:“既然你们已经成为了我的家臣,我就要给你们安排任务了!” “是!请主公吩咐!”他们语气坚定。 “我会给你们一封介绍信……噢!还有路费。你们到堺町去,找天王寺屋的津田宗及老板!他会安排你们两个到他的店里,你们两个人将在那里工作一段时间!”我说完就看着他们。 “咦?!”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互相望了一眼,但没有说话。 “你们有什么不明白吗?不要紧,直接问出来。”我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 “主公!我想问……”开口的是长束正家。“您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您能告诉我们,我想我们会更好的完成任务。” “你说得不错!”我欣赏的对他点了点头。“但在解释之前我要先问几句,你们在来到这儿之前有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他们是如何答复你们的?是否说你们的武艺不行?” 他们又互相望了一眼,然后一起对我点了点头。 “我想对你们说,这并不能全怪他们!我们毕竟生活在一个残酷的时代里,柔弱怯懦的人将被牺牲掉,要想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就只有尽快使自己变的强悍起来!因此在那些人的眼里,武功就成了决定一切问题的关键。”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见长束正家的嘴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但强大的力量真的仅仅来源于武功吗?我看也不尽然。个人的武功再高,能挡得住千军万马吗?再高明的谋略如果没有相应的部队,不也是镜花水月吗?以毛利元就的雄才大略,为什么直到今天还没有完全控制西国?如果没有甲州金山支持强大的赤备铁骑,那武田信玄又算什么?争夺天下是要靠英勇的武士,但管理领地和治理天下呢?退一步讲!武士和足轻也是必须要装备、要俸禄的吧?所以说仕途并非只有武功一道,我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主公我们明白了!请对我们下命令吧!”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拜伏于地向我叩头。 我拉起两人,对他们说:“你们在天王寺屋工作也许三年、也许五年,甚至还要更久些!在这段时间里,你们要抓紧学习各种你们认为有用的知识,关键是学会如何赚钱、管钱、用钱。将来你们掌握的,将是诸星家的强大之源!” “请主公放心!我们定不负所望!” “你决定了吗?”随着我的问话,众人的目光一齐转向了在一边发愣的高福。“你是想做个身背包袱走街串巷的货郎,来了此一生呢?还是想做一名拥有堂名屋号;掌握矿山林木;代理幕府筑城池、开运河;御赐朱印状,甚至取得大名身份的豪商呢?” “千万拜托!”高福激动的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无论如何请您收留我!” ************************************************************** “你们怎么了!”从木鸟屋出来后,仙芝和楠木兄妹就一直闷声不语。 仙芝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只是用崇拜的眼神盯着我。 “大人!”最后还是隼人开了口。“我越来越觉得,如果能一直追随您,重振楠木流昔日的雄风,也许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 “你要知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呦!”我笑着说到。“对了!要辛苦你一趟,暗中保护他们到堺去,不必让他们知道!” “是!大人。” 47、祈福 “啪!啪!啪!”击掌三下后,我闭上眼睛双手合什,对着热田大明神的像默默祈祷:“我不知道您是谁,也不知道我回到这个时代和您有没有关系。上次在您这儿我的运气真的很不错!所以说如果您确实存在并住在这儿的话,对我还是相当给面儿的!因此我想对您说点愿望,请您老尽力而为吧!我希望能够回家,我实在是很想家人和那些狐朋狗友。但我不想和仙芝分开!我是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的很爱她!还有鹿之介他们几个,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我可是真不愿辜负他们,还请您适当考虑一下!另外在保佑我成功的同时,请无论如何降低一下风险程度,我脆弱的心灵可是受不起多少刺激!还有……再有……接下来……再就是……下面是……若能如我所愿,我定当尊您为诸星家守护神,年年供奉!”我继续在心里不停的叨念着,可一直也没有出现什么神迹启示。 今天是大年初五,增田长盛他们三个在前天就拿着我的信动身前往堺町去了,楠木隼人也已经暗中跟了下去。按传统我带着仙芝和莺来到热田神宫,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多少能够增加些好运气。 “大人!您还真是虔诚啊!已经半天了,神佛一定会保佑您的!”看我终于睁开了眼莺说到。 “你家大人我和神佛交情深,自然要多聊几句了!”我打着哈哈说。 “忠兵卫!”仙芝有些焦急的说:“对神佛不敬那可是会遭报应的!”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我看仙芝真的很担心就宽慰道:“神佛胸襟广大,是不会那么小气的,再说我也确实是很得他的照顾啊!要说最明显的证据,不就是他把你送到了我身边吗?” “忠兵卫!你真是的!”仙芝的脸又红了。 “大人你都许了什么愿啊?要那么长时间!”莺一脸天真的问。 “自然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百姓富裕、织田家兴旺、阖家欢乐、万事如意……”我滔滔不断的继续往下说着。“哦!还有让我们的小莺能够找到个好丈夫!一点想不到都不行,你说我容易吗?!” “大人!!!你又取笑我了!”莺使劲儿地跺了一下脚。 “我说得可都是实话啊!”我装出了一脸无辜。“我们的小莺许了什么愿啊?该不会是……”说到这里我揶揄的笑着看向她。 “不是的!我……没有!”莺双颊火红的连忙否认。 “你不是什么啊?又没有什么?大人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仙芝也加入了进来。 “没说我也知道!哼、没什么好话!我只是祈求让大家都平平安安的,还有……”莺的眼睛忽然转了一转。“求神保佑大人和仙芝姐早生贵子!” “好啊!你这个小丫头!”仙芝亲密的揽住莺的肩头。“就连你现在也敢调笑我了!” “仙芝姐!我求的这可是再正经不过的事了!”莺不满意的噘起了小嘴,摆出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你想想看!要想成为世世代代传承不衰的武家名门靠的是什么?又有什么是比继承人更重要的呢?有了优秀的继承人大人就有了奋斗的目标;家臣们也就有了不懈努力的希望和寄托,就是信长大殿也会对我们诸星家更为重视,仔细考虑我们应有的地位了!所以大人和仙芝姐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有一个……不对!应该是有许许多多聪明健康的孩子,这样将来诸星家就能成为一个可以媲美源氏、平氏和藤原氏的兴旺家族了!” “就你这丫头有理!”仙芝脸红红的说,但随即正色道:“不过你能想得这么周到也确是很不简单嘛!” “那当然了!我可是很聪明的噢!”莺到底还是个孩子,听到夸奖不免兴高采烈起来。 “照你这么说……我的任务还真的是……真的是很艰巨呢!”仙芝的脸上隐隐显出了一缕“忧色”。 “仙芝姐,你和大人都那么善良,神佛是一定会保佑你们的!你们一定很快就会有儿子了,而且将来也一定会有很很多多孩子的!”莺充满信心的说到。 “是吗?”仙芝犹犹豫豫的说:“可我听说要想得到聪明的孩子,父母就一定要很聪明!莺……你是一定会帮姐姐的吧?”一边说还一边用“恳求”的目光望着莺。 “那是当然的了!”莺不加思索的一口答道:“仙芝姐姐!我是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噗哧!”尽管我把脸转向了别处,可还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来。 “咦?……你们又欺负我!”听到我的笑声,又看到仙芝微微上翘的嘴角,莺这时才发觉自己受骗了。 “你不愿意吗?你看大人可是很高兴呢!”仙芝掩口笑着说到。 “怎么又拉上我了?!”我有些尴尬。“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啊!” “就是你!都是你!就是你先取笑我的!”莺恼羞成怒的说道:“哼!你们和起伙来欺负我,枉我一直那么相信你们了!” “呦!我们的小莺还真的生气啦!姐姐可是……”仙芝把气鼓鼓的莺揽在怀中,对着她的耳边悄声细语。不知道为什么,仙芝和莺在一起的时候,并不似平时一般羞涩。 “那不是忠兵卫老弟嘛!”这时一个有些尖利刺耳的声音突然在远处响起。 听到这声呼唤我回过头一看,原来是“猴子”、木下小一郎和浅野长政远远的一起朝这边走了过来。 48、美女的力量(上) “我就说诸星大人是不可能不来!你们还不信!现在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浅野长政一边走一边得意洋洋的嚷到。看他那样子,仿佛是刚刚证明了自己的伟大。 “我只是觉得诸星大人……”木下小一郎辩解着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一副遇人不淑的表情。“哎~!还真是人不可貌像啊!” “你们两个少罗嗦!”木下藤吉郎呵斥着他们两人。“就凭你们一早上急三火四、火上房的样子,也有脸指责诸星大人!”接着转头对我说:“忠兵卫老弟!不必和这俩小子一般见识。”还冲我使了个理解理解、彼此彼此的眼神。 “还说我!你不是……”浅野长政不满的顶着嘴,看来这个其貌不扬的姐夫还没有在小舅子那里取得足够的尊重。 “你们先等等!”看到他们的“内战”有继续扩大化的趋势,已经被搞得一脑袋浆子的我赶忙拦住。“你们说的都是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你们谁能给我说清楚?” “还装蒜!谁不知道就是……”快嘴的浅野长政正说得高兴,突然看见了仙芝。“不……就是……就是……啊……仙芝夫人!您也来啦!哈!哈!” “你怎么啦?仙芝姐来有什么不对吗?”莺一脸疑惑的问,连她都觉出长政的心虚了。 “……我?……没……嗨!小孩子别那么多问题!”长政一边搪塞一边擦汗。 “喂!老弟,我可真是佩服你啊!”就在浅野长政急于摆脱困境的时候,藤吉郎一脸神秘的用胳膊肘拐了我一下。“今天居然敢把老婆带来!行!你真行!是条汉子!” “喂!喂!到底什么事,你说清楚好不好!”我有些生气的推开他的手。 “你真不知道?”看我不像作假,他一脸错愕。 “到底是什么事?!”他们几个的怪异举动,终于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噢~!对了!你是今年刚加入织田家的,难怪不知道!”他恍然大悟到。“你不觉得今天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没什么啊!”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见了不少熟人,柴田胜家、佐佐成政他们几个赫然在目。“今天是初五,人多点也不奇怪啊!” “哎!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如此迟钝!难道是叫老婆管傻了?”说罢他还连连叹息。 “你是说……你是说他们都是自己来的,没带老婆?”仔细观察后我也发现了问题。 “对喽!”见我开窍了,他开始给我解释:“每年的这一天,主公的家人都会来热田神宫祈福!主公本人虽然不会来,但所有女眷都会到场。自从前几年阿市公主十岁生日后,每年来这儿的人就日渐增加了!” “你们来这儿,就是为了多看阿市公主一眼?”我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为了阿市公主难道不值得吗?!”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头怪物。 “嗯……也许吧!”我突然想起我是来自另一个时代,高度发达的传媒使太多的美女在我面前展示过自己,我的抗干扰能力自然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理解。“上天啊!请怜悯这些‘土鳖’吧!”我在心里默念着。 “看!快看!来了!来了!”就在我暗中自豪的时候,浅野长政以抑制不住的兴奋低声喊到。 循声望去,只见几辆饰有织田家“木瓜纹”的牛车,缓缓停在了神社的门前,从车上走下了几个艳丽的妇人和小孩。为首的两个我倒是认识,她们就是信长的夫人归蝶和吉乃,身边是奇妙丸、三七丸和茶铣丸。再后面跟着的,就是这次混乱的“主角”阿市。应该说阿市长得确实漂亮,但我却觉得她的美有相当一部分是由于距离产生的! 她们一行人缓缓朝大殿走来,两侧的人们都退后几步躬身行礼,平民百姓更是全身匍匐于地。 “咦!你是谁呀?我好像不认识你!”已走上台阶的归蝶突然发现了不远处的仙芝。她从服饰上看出仙芝是一名武士的家眷,并且应该级别不低,但好象却没什么印象。 “回夫人!我是足轻大将诸星忠兵卫的妻子,诸星仙芝!”仙芝走上两步谦和的说到。 “哦!难怪呢!他是今年刚加入的新人……”归蝶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丈夫来了吗?听主公说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又问。 听到这里我连忙走了过去,行礼后回答道:“在下就是诸星忠兵卫!” “就是你吗?”归蝶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主公最近时常提起你!刚半年时间就升职了,说你是个机灵的家伙,而且……很会赚钱!”说到这儿她的目光在仙芝身上扫了一下。“嗯!看来是真的!希望你今后能够把聪明才智,多用些在织田家的大业上!” “姐姐!”吉乃拉了拉她的衣袖。“人家小夫妻是新婚,自然时刻放在心上啦!” “夫人说笑了!”看到仙芝已是羞不可抑,我急忙解围。“忠兵卫蒙主公知遇大恩,自然是……” “你就是那个炒栗子的武士吗?”阿市的一句话,把我推入了更加尴尬的境地。 “是!公主殿下。”我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嗯!你送来的栗子我尝了,真的很好吃!只是……”她天真的问:“你怎么后来不做了?” “哦!……是……”我觉得头上开始冒汗了。“现在……去年的栗子都干了……炒出来不好吃了!” “噢~!是这样啊!”她理解地点了点头,马上又叮嘱道:“今年秋天,你一定要再作噢!” “阿市!我们该进去了!”终于看不下去的归蝶替我解了围。 望着阿市消失在门内的背影,我不禁有些感慨!多天真的女孩啊!她的两次政治婚姻都出现了幸福,在这个时代实在是不多见!可旋即又都被政治扼杀了,仿佛政治天生是制造不幸的。唉!别人的事且不去管它,我也管不了!还是先把自己身边的人照顾好吧!“嗯?”我一回头,看见藤吉郎、小一郎和浅野长政正瞪着我,远处还有更多的目光盯着这里。 “诸星大人!不!师父!您一定要教教我炒栗子!”浅野长政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高!实在是高!”木下小一郎也摇头晃脑的说到:“带妻子来和女眷们搭话,又引起轻松的话题!真是高明!智将啊!” “就是!就是!比我这个只会自己跟自己较劲的姐夫强多了!”浅野长政继续不管不顾地大声嚷嚷。“真不知道,我姐姐怎么会看上他了!” “……” “……” 我真不知道对于他们的这种丰富联想,该作何种解释。 49、美女的力量(下) “仙芝!”我焦急的小声叫道。 “嗯!”她轻轻的回答了一声,但还是微微低着头没有看我。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阿市公主今天要去神社,根本没有想要见她的意思,更加绝没有、没有过利用你的想法!”我急得已经开始结巴了。从热田神宫一出来,我就感觉到仙芝的情绪有些低落,变得沉默了许多,只是一个人低着头往前走。“都是那两个小混蛋一搭一唱胡说八道!他们说的那些,完全是对我的恶毒污蔑!你千万不能相信!我绝对是清白的!” “那可不一定噢……”莺在旁边阴阳怪气的接口说到。“世上哪有猫不偷腥的?再说阿市公主又是那么漂亮,真是我见犹怜!啧、啧,男人啊……”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别在这儿捣乱!小小年纪你懂什么男人!”我气急败坏的嚷到。我看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可能怪我平时对他们太放纵了,以致他们一个两个都跟前田庆次学得越来越没大没小。 “我小怎么了?!”莺象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了起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看你就是……咦?……仙芝姐!你……你怎么哭了?”看到仙芝脸上流下的眼泪,她的脸都白了。“仙芝姐!我是胡说的……我真是胡说的!大人是最、最、最爱仙芝姐的!你千万别伤心啊!” “仙芝你怎么了?”我紧紧攥住仙芝的手,用发颤的声音问。 她只是哭着摇头,并不回答。 “你……你不再相信我了吗?”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也快哭出来了。 “不!忠兵卫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仙芝终于开口了。“我只是觉得……觉得配不上你!你是那么优秀,或许只有阿市公主那样……” “你说什么呢?”我大声打断了她的话。“仙芝你是我最珍贵的宝物!世上只有花离开树,从没有树离开花!如果你要……” “不!”仙芝连忙捂住了我的嘴。“跟忠兵卫在一起,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了!我只是……” “没什么只是!”我拉开了她的手。“我的仙芝是最好的!”说着我对边上的莺使了个眼色。 “是啊!是啊!仙芝姐最好了!比一千个、一万个公主都要好!”这回莺倒是没有跟我拧着来。 看着仙芝收起眼泪,绽出笑容,我这才渐渐的放下心来。 “咦!那边的不是才藏大人吗?”莺突然指着前面说到。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可儿才藏正在前面的人群中东张西望。能在这儿见到他还真是出乎我的预料,我都有四五天没见过前田庆次和他了!这些日子,他们总是我不睡熟不回来,早上我还没起他们就又没影儿了。如果不是我每天看到头晚的剩饭见少,还真忘了有这么两个家臣了! 这时可儿才藏也看见了我们,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庆次那个家伙去哪了?你们两个不是一向公不离婆,称不离砣的吗?”我劈头盖脸的问到。 “不知道!”才藏耸了耸肩,干脆的答到。 “不知道?”这我倒是有点意外。 “刚才他还在这儿的!”他解释着说:“今天早晨,庆次前辈本来说要带我去看一个织田家一年一度的盛况的,可走到这儿他却突然不见了!” “前田前辈不会是让人绑架了吧?”从小孩和忍者两个角度出发,莺担心的提出假设。 “放心吧!我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有那么好的运气!绑架他!谁会闲得没事,给自己添这堵!”我没好气儿的回答。四周看了看,这里是条官道,来来往往的有不少人,但绝对说不上拥挤。所以说既不可能被挤散了,也不会被无声无息的抓走。“看来只能是他自己走掉了!可到底是什么事,能使他放弃去看漂亮的阿市呢?还真是令人费解啊!”我一个人暗自琢磨。“你就跟着我们吧!别乱跑了,年一过就会有工作了!”我对可儿才藏说。 “是!主公!” “嗯?”我有点意外,今天他居然如此痛快。 “主公啊!你看都快中午了,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吃饭啊?”才藏边说还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哦……”我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了。 ************************************************* “大人!夫人!欢迎光临,快里边请!”饭馆老板一边招呼,一边不停的对我们躹着躬。 “唔~!”我用鼻音应了一声,抬头打量了一下环境。这是一间不错的饭店(当然是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明亮洁净,也还算宽敞!因为它处在路边最显眼的位置上,我在可儿才藏的一再要求下,也确实是到了饭点儿,就一起走进了这家饭店。“有清净一点的位置吗?”我拉着长音说到。由于前田庆次鼓动大家对我的做派提出了一些质疑,最近我不得不偶尔学着打起了官腔。 “有!有!请跟我来,楼上请!”老板以更加恭敬的态度为我们做着引导。 我们跟着老板来到楼上,在一张靠近栏杆的桌子边上坐了下来。“你们都想吃什么?自己点吧!”说着我很有气魄地扬了扬手,摆了个《列宁在1918》中的pose。 “酱牛肉、烤鱼板、蒸蛋、甜萝卜……天妇螺!还有炸天妇螺……”才藏开始了对我的恶意敲诈。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讲,这里并不能算是二楼。只是在屋里搭起的一个有栏杆的高台,下面再撑上七八根柱子,勉强算是个越层复式而已。但就这短短的几级木质台阶,就把人分出了等级。下面的十几桌已经坐满了一半,但上面只有我们一伙人,其他的四五桌全都还空着。下面的人中多是商贩和工匠,仅有一桌是三个足轻。 “哎!阶级啊!”我叹了一口气。听到可儿才藏似乎点完了,正想回过头,突然一个刚刚从门口走进来的人吸引住了我的眼球。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长着丝毫不输于阿市的容貌。可引起我注意的却并不光是他的美色,而是……气质!她虽然穿着富裕平民的服装,可却有着一种俯视众生的气质!一种类似黛安娜王妃的气质,令人忍不住要仰视她!这种气质绝对只有长期的环境熏陶和素质培养,才能够形成。在她的怀里抱着一个3岁左右的小女孩,此时还看不出将来的轮廓,但一双活泼的大眼睛甚是清纯可爱! 在一阵小小的骚动过后,少女和女孩坐在了下面靠里的一张桌子边。可跟着进来的人却让我小小吃了一惊,居然是失踪了的前田庆次! 他自己选择了一张斜对着那个少女的桌子坐下,用一种令人感动的眼神不时偷偷朝那边望去。在显然没听清老板的话的情况下,胡乱的点了几下头。当老板退下后,他提起了桌上刚沏的滚烫茶水,看也不看的就朝自己的左手浇了下去。好像那只手毫无知觉一般,他又拿起依旧空空如也的茶杯仰头喝了下去…… 50、救美 “嘶~!”莺眯起眼睛耸耸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前……前田大人该多疼啊!他不会受伤吧?” “疼只怕他一时半会感觉不到!”可儿才藏深有感触的说:“受伤嘛……那是一定会的!只是他最致命的伤,会在这儿!”说着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的趴在了我两侧的栏杆上。 在我们讨论的时候,楼下的前田庆次正处在痛苦的煎熬当中。他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两只手在桌面上交替上下,就像一只上了笼屉的螃蟹。有三四次他似乎已经鼓起了勇气,准备好要上去说话了,可最后都是颓然坐下,一脸的懊丧与无奈。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我用左拳在栏杆上猛击了一下。“把这个拿给那个笨蛋!”掏出一枚银币塞到莺的手里。“告诉他去替那位小姐付帐,然后在她们刚刚吃完饭的时候离开。最好是在老板告诉她们时,刚好能看到他出门的背影!” “既然已经替她们付了饭钱,为什么不去搭话反而要走呢?”才藏不解的问。 “付钱后去搭话显然是别有用心,高手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我给他做着启蒙教育。“而离开反会显得高深莫测!再说,瞧那位小姐也不会是平白接受陌生人招待的样子。” “那要是人家有急事,马上就上路了呢?”他还是有些不服气。 “那就跟下去,再付第二回!作人要有碶而不舍的精神!” “要是人家好像是吃完了,可最后又要了一盘菜呢?”莺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们还真是不开窍啊!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们就一点都不会变通吗?”我拿起一根筷子在他们的头上一人来了一下。“记住!万一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就装作忘了东西,回来再把那份钱给付了!” “噢~!不愧是大人,竟然有如此智慧!”恍然大悟的莺转身朝楼下走去。 “先等等!”我一伸手拉住了她。“可能已经不必了!” 从饭店的门外先后走进来六七个人,不用费劲猜,仅从神态上就能看出是一群标准的“小玩闹”。为首的是一个神色阴骘的小白脸,过度的酒色使他的双眼呈暗红色。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瘦皮猴”和一个“肥猪”,明显是狗头军师一类的人物。(不知是从何时起,这种组合几乎成了恶徒流氓的标准配置!) “这种小地方,会有什么……咦!”正在大发牢骚的“小白脸”突然发现了那位绝色美女。“哈!哈!哈!漂亮的小姐,我能请你喝杯酒吗?”说着还做了个自认为优雅的手势,我几乎看见了他马上就要流下来的哈喇子。 “噢~~?这位大人,我们见过面吗?”少女并没有表现出正常情况下应有的慌乱,神态镇定得好像是处理用什么化妆品一类的问题。 “没见过有什么关系?一起坐坐不就认识了吗!”“瘦皮猴”抢着替主子答话到。“再说还可以两个人深入的了解了解嘛!”随着他的话几个无赖发出了猥亵的笑声。 “你们尾张的武士就是这样显示武勇和气节的吗?或者说你们织田家的传统就是这样的?”少女依旧在笑,可其中蕴含着慎人的冰冷。 “别他妈不识抬举!”“肥猪”暴躁的嚷道:“我们久赖少爷是林通胜大人的外甥!在这一带跺跺脚,清州城也得晃一晃。你还敢摆什么架子!” “你们这些坏蛋!我要打你们!”少女还没说话,她怀里的小女孩倒先叫了起来,并想奋力挣脱束缚向前冲去。 “咦!”我有些奇怪:这么小的女孩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是非善恶观念,究竟是怎么教育的? “喂!你们离那位小姐远点!”纷乱中,前田庆次站起身缓步来到那群人的身后。 “噢~!我当是谁哪!”“小白脸”回过身打量了一下身后的庆次,轻蔑的说到:“你不就是那个被前田家扫地出门的大废物吗?怎么?跟了诸星那个暴发户,就敢出来撒野了?” “我说久赖呀!你为什么不带着这几个杂碎去干点正经事呢?”前田庆次的脸上浮现出了恶魔般的微笑。“比如说……用嘴去翻一翻屋后的垃圾!” “打!给我打这个混蛋!”“小白脸”歇斯底里的叫嚣到。 听到主子的命令“肥猪”第一个冲了上来,纵身飞起一拳就朝前田庆次的脸打了过去,可他似乎忘了因身高而导致的肢体长度差距。在他的拳头距离目标还有两尺的时候,“咚!”的一声一只大脚蹬在了他的胸口。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嚎叫,前田庆次在屋里的敌人暂时少了一个。 “上啊!大家一起上!”嘴里说着豪言壮语的“瘦皮猴”脚下却不自觉地退了几步。几个跟班顺手抄起了板凳一类的“武器”,四下散开把前田庆次围在了当中。可能他们两边都没完全失去理智,居然谁也没有拔刀。此时饭店的一层除了打架的双方,就只剩那对神秘的少女和女孩了! “你想干什么?!”我伸手拉住了正要翻身跃下的可儿才藏。 “当然是去帮忙了!不然还能干什么?”他冲我翻了翻眼睛说到。 “你给我老实呆着!”我怒声呵斥到:“这几块废料根本难不住庆次!现在正是他树立高大形象的关键时刻,你下去算哪根葱!” “噢~!”恍然大悟的可儿才藏又重新坐回他的位置。 “忠兵卫!”仙芝焦急的说到:“你快去阻止他们吧!可别出什么事!” “我不能去!”我为难的摇了摇头。“如果是林通胜来了,前田庆次不畏强权,那么他的形象就会立刻光芒万丈!要是我下去,就成了咱们以势压人,那之前的努力可就全毁了!”边上才藏和莺深有同感的不住点着头。 “那你就这么看着,什么也不做吗?”她还是感到不安。 “这位大人!您快去管管他们吧!”就在这时老板哭丧着脸跑了上来。 “那!这是给你的赔偿。”我摸出几个银币交给老板。“叫你的伙计把瓦罐、酒缸什么的,都给我搬开,免得误伤闹出人命!再找一些扫帚、擀面杖之类的东西,摆在他们够得着的地方!”老板拿着钱走后,我转头对仙芝说:“看看!我也不是什么也不管吧?” “你……哎!真是的!”仙芝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们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下面,此时的战斗已进入了高潮。 ———————————————————————————————————————————— 冬天里的熊:老熊要在这里说明一下,替美女付帐的作法可行性非常低!因为这是我根据古代,至少是受过传统教育的美女设计的。现代大都市99.99%的时尚美女们会把你的买单看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对你嫣然一笑后继续点上一份松露鹅肝加半打法国生蚝,再辅以一瓶勃艮第勒鲁瓦庄园出产的1993年份罗曼涅·圣伟凡红酒。餐后你就可以带着对“品味”一词的深刻理解离开了,前提是你还能挪得动步! 英雄救美的实用性要高一些,但也有两个先决条件。第一、周密的安排。当然!你如果自认为有媲美拳王阿里颠峰状态的身手,这一条就完全可以忽略。第二、神形兼备的演技。否则的话……!嘿嘿~~!那么我就要恭喜你了!因为你将要创造超越查理·卓别林大师的震撼喜剧效果! 上述切切!勿谓言之不预! 51、条件 “哎!真是可惜了……怎么能这样啊!”我深为惋惜的摇头叹了口气。 “大人!你是看前田大人的招式有什么破绽吗?”莺疑惑的问道。“您真厉害!我可是什么也没看出来呢!” “我也没看出来!”我头也不回的回答到。“你应该知道,对于武功我是外行!” “那您的话是什么意思?”莺显得更加不解。 “我是说刚才……快看!快看!哎呀!”我懊悔的说:“真是可惜!要是那个‘小白脸’再快点就能打到庆次了!就差那么一点,太可惜了!要是能让庆次挂点彩儿,最好是在脸上,那就太完美了!” “嗯?!”听到我的话,这次连可儿才藏都转回了头。“主公啊!我也知道庆次前辈一直在惹您生气,可您也不能这样啊!到底咱们都是自己人,总得分个亲疏内外吧?”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是说固然要打赢,但也不能显得太轻松了!要是能受点伤,就更能引起那个小姐的好感了!” “是……这样吗?”可儿才藏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你不信?!”我猛地转回身。“那好!我就演给你看看。莺,你现在就是那位小姐!我就是庆次。这个呢……”我从桌上拿起半杯凉茶泼在自己脸上。“就是我流出的血!”接着我用低沉的声音对莺说到:“小姐,让您受惊了!这实在是我身为一个武士的最大耻辱。请您接受我的歉意,并让我来保护和照顾您吧!” “啊~!大人茶水……哦不!您的血要流到衣服上了,快擦擦吧?”莺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 “请不必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上前紧紧的拉住了她的手,以《大话西游》中至尊宝看青霞的眼神盯着她。“对于我来说,您哪怕是一根发丝的损伤,也将造成我无法弥补的伤痛!为了您的一个细小微笑让我去赴汤蹈火,就是给我的最大幸福!” 莺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渐渐升起的迷醉神情。在她失神的大眼睛里,我看到了一堆盘旋飞舞的红色心形图案。 可儿才藏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莺,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口中喃喃到:“不可思议!太神奇了!” “噗哧!”一边的仙芝笑出了声。 他们两个人发出的声音惊醒了莺,猛地从我掌中抽出双手,一头扎进仙芝的怀里。“大人他欺负我!仙芝姐!他欺负我!他……对我用了幻术。对!一定是幻术!”她不停的撒着娇。 仙芝拍着她的背,一边笑一边安慰着她。 “主公!我好崇拜您啊!我这就去告诉庆次前辈,让他受点伤!”可他刚刚站起来就又坐下了。“看来晚了!” “你给我等着瞧!”抛下一句场面话后,“小白脸”和他的手下们狼狈而逃。 前田庆次整了整衣服(其实他浑身上下和开打前并没什么不同!),缓缓来到那位少女的桌前。“请问……我能请您喝杯酒吗?”听到这句话,二楼栏杆上趴着的三个人险些一齐摔下来。 “哪里来的大胆狂徒!”随着一声断喝,从门外闯进一位灰衣老者,疾步走过来挡在前田庆次的身前。他留着一头垂肩的银发,脸上皱纹纵横,两只眼睛神光湛湛。他的身材非常矮,大约只到庆次的胸前,可那冲天的强大气势却牢牢的压制住了前田庆次。在他的右手里,倒提着一把超过他身高的长柄薙刀。 “我……我不是……啊!”说到这里前田庆次憟然一惊,上身微伏,左手扶刀鞘,右手按刀柄。“呔!你是什么人?!” “嗯?!”老者似乎对前田庆次能够摆脱他的控制颇感意外。“看来你的身手不错嘛!怪不得敢如此胆大妄为。”他缓缓的把薙刀横在了胸前。 “大叔!你误会了!”神秘少女以她那天籁般的声音说:“是这位武士大人赶走了那些无赖,解救了我们。” “哦!老夫失礼了!”老者的面色逐渐缓和了下来,可依旧紧紧的抓着薙刀。“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在下是织田家足轻大将诸星忠兵卫的家臣,名叫前田庆次!”他站直身子恭敬的说到。“织田家的武士一向是忠义武勇的表率,弊上诸星大人更是智勇双全!(没想到他还这么有眼力!)象刚才那几个只是个别的害群之马,希望几位不要有什么误解!不知几位是……”他这话是对老者说的,可却不时用眼偷看那位神秘的少女。 “我们……” “我们是商人的家眷!”老者正想回答,少女却接了过去。“我们原来住在京都,父亲在关东鹿岛镇做生意。我和妹妹现在就是要去找他,这位塚原大叔是沿途保护我们的人。刚才大叔是去雇一辆新车,所以才会遇到那样的麻烦!多亏大人解围,真是多谢了!”说完他向庆次行了一礼,小女孩也被按着躹了个躬。 “您太客气了!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前田庆次手足无措的急忙还礼。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想我们也该上路了。再次多谢大人?”嫣然一笑后,她拉起小女孩向大门外走去。 “请……请等一下!”在她们就要出门的刹那,前田庆次终于鼓起了勇气。 “哦!大人还有什么事吗?”少女转过身望着他。 “尽管非常失礼,可在下却不能不问!”前田庆次深吸了一口气,并偷偷的用手扶住了一张桌子。“不知小姐是否已经有了心上人?在下……我……还有机会吗?”仿佛这短短的几句话耗光了他所有力气,一说完身子就连晃了几晃,这才勉强站稳。 “大人是想向小女子求婚吗?”少女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她沉吟了一下然后说:“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要如何才能达到小姐的要求呢?”前田庆次仿佛溺水的人一下子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在下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小女子曾经立誓,今生一定要嫁个英雄豪杰!”少女微笑着对前田庆次说到。“以大人么……就是起码要成为一城一国之主!”说完转身行去。 “小伙子!能轻易顶住我塚原卜传压力的年轻人,你还是第一个,好好努力吧!”说完老者也跟着走了出去。 “啊!”人走了一会后,前田庆次才象突然想起什么是的跑到门口大喊道:“我要如何才能找到你呢?” “等大人达到我的要求时,我自会去找大人的!”少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前田庆次在门口站了良久后,突然转过身“噔、噔、噔”的走上楼梯,来到了我的面前。“大人!我的终身幸福就全靠您了!” “?!……”原来他是想这么完成条件啊! 对前田庆次偷懒的惩罚就是……十一年后才得偿所愿! 52、叛乱 “大家快点!不然今天就要在雪地里露宿了!”我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搓着手对后面大声喊到。已经是三月初了,可是因为化雪的关系天气依旧非常寒冷。今年的春天来得比较晚,到了二月底又下了这场足有五寸厚的大雪。 春节过了没多久,清州城就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在美浓稻叶山城里的斋藤义龙虽说重病缠身,可还是对织田信长使出了杀手锏,成功策反了尾张织田方犬山城的守将织田信清!织田信清是信长的堂兄弟,信长还曾经帮助他夺取过织田分支的领导权,他们两人一度非常亲密。可到了后来,二人因领地、家臣和政策等一系列问题产生了裂痕,并日渐加深。信长为了拉拢织田信清把自己的异母妹妹也嫁给了他,可这并没有消除他对织田信长的怨恨,最终倒向了信长的敌人斋藤一方。地处木曾川南岸的犬山城是尾张东北部的门户,过去织田军经常由此进军,并阻断美浓东西的道路。如今昔日的屏障已对敌人洞开,斋藤家的军队可随时经这里进入尾张腹地,通往清州城的道路已经无险可守。对此,心高气傲的织田信长自然无法容忍,所以亲自率领7000大军前往征讨织田信清。因为我给人的印象一向是不善战阵(其实是武艺低微!),所以这次的任务主要是押运粮草。本来这是个不错的美差,道路平坦且不过只有60多里,又是在自己领内不大可能被偷袭。可事有例外,因为这场不合时宜的大雪正在融化,到处都是恼人的泥泞,一路上平空多出了无数的“酱坑”,使这短短的一段旅程变得异常艰辛。 “站着说话不腰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鬼路!啊~~~!”坐在一辆大车车辕上的前田庆次抱手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呸!呸!呸!”走在一边的可儿才藏不满的说:“我们这是去打仗唉!说话也不顾忌些!什么鬼啊!鬼的!” “就是!”岛胜猛这时也从后面跟了上来。“光坐着,也不知道帮忙!庆次前辈!你就不能给晚辈和士兵们做出些表率吗?”他的身上沾满了泥水,看来没少帮着推车。 “不能!”前田庆次大言不惭的说着,而且毫不脸红。“一个好的武士关键是作战英勇,而一个优秀的将帅首要的是合理安排他的部署!什么事都自己做……哼!那不没上战场就累死了?那还要手下有什么用?我只是一直在思考(我刚才明明听到了呼噜声!)战略问题而已,再说你们两个!那是对前辈和上级(我并不记得曾让他替我管理过别的家臣!)应有的态度吗?!喂!喂!你们有在听我说吗?你那是在干什么?”最后一句话是对正低着头四处踅摸的可儿才藏说的。 “我在找黑色的雪!凭你的诡辩一定有的!”可儿才藏气哼哼的回答。 “看来除了脑筋死板外,你的眼神儿还不太好!那不就是吗?”前田庆次指着路边一堆被泥弄脏了的雪说。 “哼!”可儿才藏不再理他。 “主公啊!我们是不是该歇一会了?”前田庆次没有了对手就转头对我说。(尽管他一路都在歇着!) “好吧!大家就稍微休息一下,一会儿再赶路!不过一定要在今天天黑前赶到大营!”我看士兵和民夫确实很累了(尤其是拉着庆次那辆车的!),就同意了他的建议。 我们把30辆大车推到了路边,大家就各找地方坐下来休息了。因为到处都很湿,我爬上了第一辆大车的粮袋,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我解下背上的包袱打开,拿出了我的干粮。仙芝的手艺还是那么好!白亮晶莹的饭团清香松软,里面包着的腌肉调制得恰到好处,虽然已经有些凉了,但一口咬下去还是体会到了一种极品的味觉。 “还是主公你会享受啊!”前田庆次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边,毫不客气的抓起一个饭团塞进自己嘴里。“嗯!……好!……夫人的……的手艺在所有织田家臣的女眷当中,只怕是最好的!还是有家的男人幸福啊!” “那你就赶快成个家嘛!”可儿才藏也爬了上来,并且拿起一个饭团。“不过……就不知道你那位心上人会不会做饭!” “我也想啊!那也得主公赶快分我一座城才行啊!”前田庆次毫无责任感的说到。“不过……主公啊!虽然我很着急,但你确实不用赶得这么紧。这么难走的路,这么重的粮食,再走个回头就不值当了!” “你是说信长主公攻不下犬山城?”我问道。“我们这次可是足足动员了7000大军呢!” “那你是怀疑我的专业水准了?”他斜视着我说:“主公你可要知道,在咱们这些人里只有我是土生土长的尾张人,尾张哪有棵草我都能闭着眼找到!” “你是说犬山是攻不下的城池了?”我盯着他问。 “那倒不是!”他撇了一下嘴。“据我所知,根本就没有那种城池!只是现在用的方法不对。” “那你出发前不说?!”我有些不解。 “也从没有人问过我啊!”他的口气无比轻松。 “大人!前面过来了一队骑兵!”我正想再问下去的时候,鹿之介的喊声在前面响了起来。 可儿才藏“噌!”的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向前面的路上望去。“像是……利家大人的旗号!”他喃喃的说。好像是为了证明他的话,不一会前田利家就率领着这大约200名骑兵到了跟前。 “前田大人!你不是在前线吗?是主公有事要你回清州城?”我爬下粮垛,来到他的马前。 “是忠兵卫啊!”前田利家跳下了马。“你们不必往前走了,回清州吧!” “是战事进行得不顺利吗?”我试探着问。 “嗯!”他点了点头。“主公已经命令撤军了!并叫我先回来,把一路上正在开进的部队拦回清州。” “噢!”我回头看了看庆次,他正摆着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嘴脸。让车夫们调头后我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真是没想到……”前田利家叹口气后开始给我解释。“我们一到,就开始进攻犬山的支城小口城。小口虽说只有300守军,可城墙坚固,又有双重壕堑。我们攻打了4个时辰,阵亡了500士兵才好不容易突入城内。可就在这时,织田信清的本队突然从犬山杀出,攻击我军侧后。虽然没有造成重大损失,可小口又被夺回了。主公看士兵过于疲惫,又听说斋藤军有异动,就只好命令撤军了!” “看来犬山城还真是块难啃的骨头啊!”我想起了庆次的话。 “放心吧!”前田利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们的主公是不会被困难压倒的!从我第一天跟随他起就知道,他的目标永远在前面而不是脚下!”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53、讨论 “怎么办?!到底什么办?!你们倒是说话呀?!”正坐上的织田信长对下面的家臣们咆哮着。“信清这个混蛋反了!如果不马上行动,就会立刻产生连锁反应!那些土豪、寺院和一切亡魂余孽都会认为我软弱可欺,他们就会联合起来反抗我!” “打吧!主公!”柴田胜家的大嗓门响了起来。“没什么可犹豫的!请您让我担任先锋,杀进犬山城!杀光那些叛逆!” “你有什么腹案了吗?”织田信长问:“你也看到了,一座小小的小口城都让我们损兵折将,犬山就更不必说了!要是我们倾尽全力攻打,那么斋藤家来抄我们的后路又该怎么应付?” “这……我还没有想到办法,请恕属下考虑不周!”柴田胜家的额头现出了汗珠。 “算了!你的勇气还是好的,再想想吧!”织田信长有些无奈,又把脸转向了别人。“别的人有什么看法!” “咳……”咳嗽了一声,林通胜说到:“织田信清与主公到底是同一血脉,相互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这次的事情也许只是一时意气所致,还望主公能够给他一个回头自新的机会!如果能够使犬山城和平回归我家,那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不可能!”泷川一益愤愤不平的说到。“织田信清狼子野心!主公一再对他宽容忍让,还把妹妹嫁了过去!可他又是如何回报主公大恩的呢?姑且先不说这次的事,就这几年来他不是一直在暗中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吗?如果不是没找到机会,他脑后的反骨恐怕早就发作了!希望他悬崖勒马?哼!我看还是叫狼不吃肉、狗不****容易些!” “米五郎!你的看法呢?”织田信长没有评论他们两个人的争论,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丹羽长秀。 “主公!以我的看法劝降肯定是不行的。”丹羽长秀谁也没看心平气和的说到:“织田信清一贯的作为我就不说了,单是从这次交战的结果就不难看出,他的准备相当充分,谋反绝不是头脑一热的临时行为!这次作战我们吃了大亏,目下犬山方面的士气正旺。据忍者这几日的报告,他们已经从美浓斋藤家得到了大量物资和人员的援助。这使长期以来受主公压制的织田信清野心迅速膨胀,颇有一举控制尾张的架式,这种时候他是绝不会投降的!相比起来,寝返他的手下可能性反而要大些。” “你的意思是要打了?”织田信长盯了一句。 “打肯定是要打了!但强攻也不行。”丹羽长秀继续说:“岩仓、犬山一带是织田信清经营多年的地盘,地势险要储备充足。犬山城池坚固,与小口、黑田、大道寺等支城组成了一个严密的防御体系,不破支城根本难以接近犬山!织田信清手下3000士兵训练有素,又有中岛丰后守、和田新助等猛将。忝之地利尽在敌手,要想一举而下犬山城实在不是易事!”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织田信长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显然是被丹羽长秀的话打动了。 “属下还没有想到什么主意,请主公恕罪!”丹羽长秀也没办法。 “哦!是么……”织田信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旋即又象为自己鼓劲般大声问到:“其他人呢?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接着就开始了作战方案大讨论…… 我坐在最后一排听着这些发言。应该说少数几个人的意见还是有一定可取性的,但不会起到决定作用。丹羽长秀的分析相当透彻,犬山城不是那么好夺的! “忠兵卫!别坐在那儿发呆,你也说说!”织田信长突然点到了我的名字。 “哦!是……”我愣了一下,有些意外。还有不少侍大将,甚至部将没有发言呢!怎么会这么快就轮到我了?不过自从那天回来后,我还真和前田庆次、山中鹿之介讨论了几回、有了一些方案,不然被叫到没话说可就真出洋相了!“主公!我是有一些想法,可并不成熟!”我决定还是先打点预防针。 “你还是真罗嗦!”织田信长挥了挥手中的折扇不耐烦的说。“不过……想了总比没想好!你说吧!我本来也没对你抱太大希望。” “是!主公!”我放下了心,可也有些失落。“我的想法就是……筑城!” “筑城!!!”织田信长和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你详细说说!”他的兴趣被引了起来。 “我的想法分两步!一就是在二之宫山筑城……” “切!白痴!”佐佐成政打断了我的话。“二之宫山固然地势险要,但东西都是平原!怎么阻挡敌军进攻清州城?” “我想请教佐佐成政大人,我们今天是在讨论什么事?”我决定教训他一下。 “当然是攻打犬山了!你连这都不知道吗?”他带着傻瓜一样的傲慢把嘴撇到了耳朵。 “我想也是!可智慧如佐佐成政大人,怎么会联想到在二之宫山筑城是为了防守清州呢?”我做出“天真”的样子。 “你!”佐佐成政恼羞成怒。 “成政!让忠兵卫把话说完!”阻止了佐佐成政后,织田信长又对我说:“说下去!” “是!”我继续说道:“二之宫山处于清州和犬山的正中,距两地都是30里。这次的行动失败很大程度是因为织田信清事先有了准备,从清州到犬山城需要一天得时间,这很难保守秘密。而如果从二之宫山早上出发中午即可到达,可形成迅雷不及掩耳的效果。加之二之宫山地势很高,犬山城内有什么大的军事调动一目了然!这样我军就取得了先手之利!” “斋藤家会看着不管吗?”柴田胜家开始发问。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我军必须钉死斋藤军。”幸亏我的准备还算充分。 “要如何做呢?”织田信长的兴趣越来越大。 “我们同时在墨俣筑城!”我说出了这个敏感问题。“墨俣位置关键,是我军进攻稻叶山城的必经之路。我们早晚要在那里筑城,可目下条件还不成熟。斋藤家同样知道墨俣的重要性,一定会拼死争夺,这样就无余力顾及犬山方面了。我军在墨俣只是佯动,能筑成更好,不能也可以为以后筑城做好准备!”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盯着我,忽而又一齐转向织田信长。 “好!就这么决定了!”稍作沉思后织田信长大声说到。“信盛,你指挥墨俣方面的行动!长秀,你负责在二之宫山上筑城,同时调略犬山城的将领!” 54、开工 “可算上来了!”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气。我现在正坐在二之宫山的山顶,浑身骨头仿佛要散开了一样。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那天我的天才战略公布后,织田信长立刻拍板执行,筑城名人丹羽长秀被委派为二之宫山的工程“总承包商”。由于我的突出表现,丹羽长秀把我要来参加这个工程。开始我还很高兴,因为根据玩《太阁立志传》的经验,这是个功勋高又没危险的工作。可等来了我才发现,这座估计海拔有三百多米的山坡还真是够我爬一气的!在学校的时候,我的体育可还没达标呢!要不是岛胜猛他们几个又拉又拽的,我琢磨着半路上我就为织田家捐躯了!所以我后来是能躲就躲,算上勘查地形的那一回,我这也只是第二次上来。 “主公啊!您这不是自己挖坑自己埋吗?何苦啊!”前田庆次在一边说着风凉话。他坐在一棵大树下,用草帽扇着风。到底是职业武士,他看起来并没有出多少汗。 “还……还不……都是你啊!……不是你说二之宫山……这么好!那么好!……我会出这主意呀?咕噜!咕噜!”我边说边抓起楠木隼人递过来的水葫芦,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我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了?”看见我投来杀人的目光,前田庆次急忙改口说:“就算我说过好了,可我也没叫你对信长大殿说啊!你就不知道内外有别吗?象你和仙芝夫人说的私房话,会全都告诉我吗?” “切~!”我实在不知该拿这个无赖怎么办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主公啊~!你可真得好好锻炼锻炼了……”他用打量猪肉的眼神上下审视了我一番。“不然到时候上了战场,你连跑都跑不掉!” “放心吧!”我终于把气喘匀了。“在咱们这伙人里讲逃跑,除了你谁也不是我的个!” “大人!您来了!”正在我和前田庆次神侃的时候,山中鹿之介快步走了过来。这几天他一直留在山上,负责我们这部分的工程准备工作。 “哦!鹿之介啊!”我扶着一棵树站了起来。“你辛苦了!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基本完成了!”他指着不远处对我说:“我们的地段在那边,请您跟我来!” 我们跟着鹿之介来到了一块场地,这里已经堆放了不少建筑材料。虽然这是在山上,但这里地面并不坚硬,也还算平整。 “我们的工段是从这里到那边,距离大约有160丈……”山中鹿之介开始介绍情况。“根据图纸和丹羽大人的指示,地基要挖1丈8尺深,地上有3丈2尺高的岩垒。在岩垒上建造高1丈5尺带垛口的雉墙,离垛口2尺的地方每隔8尺要修一个射击眼。在我们这段没有城门,但有5个哨塔和2个角楼。” “好家伙!”可儿才藏惊叹到。“信长大殿的手笔可真大呀!” “照这个规模,只怕将来会把居城迁过来!”岛胜猛在一边说。“主公你说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对前田庆次说:“你怎么看?” “多余!”他的回答干脆而简练。 “为什么这么说?”我对他的态度饶有幸味。 “信长大殿是个极有野心的人,可从另一方面讲他的性格又像个孩子,城池领地不过是他的玩具!”前田庆次的口气平静且不带一丝感情。“对于这样一个孩子,再好的玩具不久也会厌倦。那时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丢弃,然后再去寻找新的玩具!而偏偏这个孩子具有超凡的力量,如果没人阻止的话他总有一天会得到天下这个‘大玩具’!要是他再厌倦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人追问。“对了!那个‘老乌龟’来了吗?”他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 “老乌龟?”山中鹿之介被他一下给问愣了。 “我推荐了一个工头,怎么?他还没到吗?”前田庆次作着说明。 “啊~!你说得是龟吉丸先生吧?”鹿之介恍然大悟道。 “那个‘老乌龟’也配叫先生?”前田庆次显得非常不满意。“他到底来了没有啊?”他不耐烦的追问着。 “来了!来了!他两天前就到了。我们分配的工匠就是他挑选的,另外他还帮助招募了一些!”山中鹿之介急着回答,可我总觉得他是为了不让自己笑出来。 “诸星大人!我就是龟吉丸,是个经营土木建筑的。还请您多多关照!”一个人被带到了我的面前,我现在明白鹿之介为什么要笑了!他应该只有四十多岁,但斗大的圆脑袋上头发却已经快掉光了。在他大大的脸盘上,几乎什么都是大大的!大蒜头鼻子,大招风耳朵,鲇鱼样的大嘴。噢不!有一样是小的,那对闪闪发光的绿豆眼!他的身子是脑袋直径乘以3的圆球,四肢的长度都不会超过一尺五。这副尊荣不用穿马甲就非常有效果了,可他偏偏就穿了大大的一件。(《聪明的一休》中桔梗店老板常穿的那种!)我也知道不该取笑别人的外表(我自己长得也不怎么样!),可就是忍不住! “是龟吉丸老板吗?”我尽量把笑容装成和蔼可亲的式样。“这次可要多多拜托了!” “主公你就放心吧!”抢先回答我的是前田庆次。“在这一行里,谁不知道这只‘老乌龟’?至少是在浓尾这一带,讲垒墙打洞没人比得过他!” “嗯!很好……”我想前田庆次不会在这种大事上坑我,这个人应该是包工头里的翘楚。“那您就多费心吧!我是不会亏待大家的……”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这几个月的收入和结余后我说:“能够按期保质完成工作,每个工人我在说好的酬金外自己补贴100文。如果高质量完成,并且进度超过其他所有地段,每个工人我再送1石大米,你我另外酬谢30贯!” “啊~!”稍吃一惊后他迅速反应了过来。“早就听说诸星大人慷慨豪爽,今日一见却更胜闻名!”他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现在已经找不着了。“我早就想要为您效力了,说起来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小花’……” “小花!!!”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怎么?‘花之庆次’都没听说过?”前田庆次趾高气扬的说到。 “好了!大家都去工作吧!‘小花’留一下。”我止住了狂笑不止的众人。“你刚才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出来?要是有的话,我想听一听!”大家都走后我严肃的说。 “我这话也确实想对主公说一下!”前田庆次耸了一下肩。“信长大殿对东西是这样,对人只怕亦是如此。有朝一日如果主公没用了,或是让他觉得失去了新鲜感……”他摇了摇头离开了。 55、出了麻烦 “嗯!不错嘛!”我满意的说到。“大家都辛苦了!龟吉丸先生,替我好好谢谢大家!一会叫人去买只猪,今晚给大伙儿改善一下伙食。” “那我就代大家谢谢诸星大人了!能为您工作是我们的荣幸,每个人都会拼命干的,您只管放心好了!”龟吉丸边说边不停的躹着躬。前田庆次推荐的这个人虽说长得有点抱歉,但确实有两把刷子!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地基部分的工作全部完成,由于采用了分段施工法,有几处地方已经立起一人多高的岩垒。我这里的进度超出了第二名5天有余,质量也是毫无瑕疵的!丹羽长秀来过我这里两次,对取得的成果大加赞赏。看来这次应该有不少功绩,说不定领地已经离我不远了! “好!好!我是不会忘记大家的!”我顺着梯子爬下一段地基的土坑里。仰头向上看了看,坑底到沿口足足达到了两丈。我又蹲在地上,抽出随身的肋差往地面插去。刀尖入地半寸就止住了,底部夯筑得相当结实。我又摸了摸身边已经垒起的一节的岩垒,平整坚实感觉相当牢靠。“龟吉丸先生,真是多费心了!”我满意的点了点头。 “多谢夸奖!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他也下了坑来到我的身边。“从每一块石头,每一粒沙子,我全都亲自……” “大人!您能上来一下吗?”这个时候楠木隼人的声音在坑边响了起来。 “好!龟吉丸先生请继续照这个标准干下去。”叮嘱几句后我爬上了坑沿,看到楠木隼人有些异样的站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到。 “大人!请您跟我过来一下。”他领着我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一脸神秘的对我说:“大人,西面河尻秀隆大人的地段停工了!” “怎么会这样?”我的脑中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十天以前,进度和我差不太多的生驹亲政把工程停了下来。我本来也没太在意,因为他的进度也超出了计划很多,认为他只是想把部署安排调整一下。之后的几天里,他的工人忙忙碌碌干得很辛苦,好像是在对原来建好的围墙进行了一番整修。后来他那里终于重新开工了,可把进度放慢了很多。我对这件事有过一些疑虑,但结果好像也没怎么样,又因为工程紧我一心想争第一,也就逐渐把它扔到了脑后。可是紧接着同样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这可就变得极不寻常了!现在居然连河尻秀隆也停工了,他可是进度最慢的呀!虽说他照现在的干法也能赶在规定工期内完成,可最后一名毕竟是件很落面子的事情。他加班加点都还嫌慢,怎么会无故停下来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不知道吗?”我充满疑虑的问道。 “打听不到!”楠木隼人有些不好意思。“和前几回一样,他们也显得很神秘。看来只有几个主事的才知道全部情况,还总是背着人嘀嘀咕咕。一般的工人好像受到过什么命令,从不谈论这些事!” 我低下头思索着这件事。不管从哪个角度讲,这件事都很怪异!是工程遇到了什么难题?如果是这样那就该提出来,交到上面去。遇到突发事件在所难免,这没有什么可丢人的。真的问题无法解决,那也是设计上的原故,我还真不相信这帮家伙会替别人背黑锅!是受到了敌人的破坏?也不大像!最近无论是外围警戒还是停工的几家,都没有加强戒备或是缉拿奸细什么的。这种事情是没人敢隐瞒不报的,不然可就是通敌的嫌疑。是他们自己犯了什么错?从表面上看这倒是很像!在小范围内把问题压住再设法补救,只要蒙混过去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可……这也不大对劲!一个人犯错有理,两个人犯错应该,这么多人都犯一样的错?这也未免太诡异了吧?“你在暗中调查一下,我总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我对楠木隼人下达了新的命令。 “是!大人,我这就去办!”他应了一声准备离开。 “等等!”我又叫住了他。“不要过分暴露自己!我只是想保护我们的利益,而不是对他们有什么兴趣。目前我们已经够让人猜忌的了,别再生出别的茬子来!” “是!我会小心从事的!” “但愿不会有什么事!”我自言自语道。望着楠木隼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还是不太踏实,思来想去还是应该作些预防措施。“我有些任务要你去做!”我找到了正在检查木料的岛胜猛。 “是!主公,请您吩咐!”岛胜猛的眼睛里立刻放出了光芒。 “是这样的!最近周围的气氛不大对劲,可能有事情要发生!”我郑重的叮嘱到:“所以你的任务就是白天睡觉,晚上仔细监视我们的工地。看见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就暗中盯住,但不必打草惊蛇,如果他们破坏我们的工程,就立刻擒拿!这是在我们的地盘,有敌人也不会太多。我派给你30名精干的士兵,要求务必一网打尽!” “主公您只管放心好了!就是一只耗子,也别想从我手中溜掉!”岛胜猛兴奋得连声音都发颤了。他的岁数比我还小两岁,正是充满幻想的年纪。自从追随我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从事真正武士的工作,也就难怪他要激动了。 “嗯!我相信你!”我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岛胜猛欢天喜地的走后,我把所有的事情又过了一遍,觉得并没有落下什么。“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吧!”我想着。 “大人!出事了!”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全亮,我就被焦急的山中鹿之介给推醒了。 “还是来了!”我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跟着他一起向工地跑去。 到达时这里已经聚集了几十个人,场面乱纷纷的。我的几个家臣都在,前田庆次双手提着龟吉丸的胸襟正在大声斥责。龟吉丸则是不住的申辩,由于身体太矮,他的两只脚只到前田庆次腰的位置。 “发生了什么事?!”我对着众人问道。 “还不是这只‘老乌龟’!”前田庆次怒气冲冲的说到。“我真是瞎了眼!居然这么信任他……” “真的不怨我啊!诸星大人!”龟吉丸急忙哭丧着脸辩解。 “先不说谁的责任!谁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我大声喝道。 众人看看我,又一齐把目光投向了半截岩垒。啊!原来如此!即使不用铅锤我也看明白了,一人来高的岩垒偏了约有一尺…… 56、蛛丝马迹 “无关的人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马上离开!快!”我都感到惊异自己会这么冷静。看到工人们朝四面散开,我对山中鹿之介使了个眼色。 他对我点了下头后,就带着十几个士兵离开了,看来是明白无误的领会了我的意思。 “都到这边来!别让我大声嚷嚷!”听到我的话,在场的人慢慢聚集到了那堵“倒霉”的岩垒下面。“是怎么发生的?从头说!”我努力平静地说着,但还是感到了声音里的颤抖。 “是……是佐彦发现的!”刚刚被前田庆次放下来,龟吉丸的呼吸还不是很顺畅。“佐彦,你把当时的情况对大人禀报一下!” “是大人!我……”说话的佐彦是个三十许的黑瘦汉子,我知道他是龟吉丸的得力助手。“今天早晨我们那一组最先来到工地,想把昨天的活儿清一清……” “是什么活儿?”我问了一句。 “是把这边几座岩垒的地基填好,再夯实!”看到我的手势后他继续说:“我们来到后,先清理了一下场地,就填好了土开始用木桩砸实。可是干着干着就觉得不对劲了,岩垒眼瞅着就朝一边歪去!我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起的早天黑有点眼花了,可最后越来越歪,我们赶紧停了下来用铅锤一量。天啊!居然偏了一尺二寸!” “事先你们测量过吗?”我感到很奇怪。“你确定是打桩过程中歪的?” “绝对没错!”他的回答十分坚决。“在填土和打桩前我们都很仔细的测量过,绝对没有一点偏差!” “真是怪事……”我用眼角扫了一下边上的岛胜猛,他肯定的对我摇了摇头。“大家有什么看法?”事到如今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还有什么可说的!”前田庆次充满火yao味儿的说到:“一定是这个‘老乌龟’在哪出了什么差错,不然怎么会这样!” “小花你怎么能这么说?!”龟吉丸委屈的说:“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龟吉丸的名字在这行里可是响当当的,什么时候出过漏子?” “那你说这会是怎么回事?!”前田庆次寸步不让。 “这……我也不知道!”龟吉丸又把脸转向了我。“诸星大人,我的工序绝对没有问题!可这次的事情……我真的说不清楚。会不会……会不会是山神或者狐妖显灵了?” “放屁!”前田庆次一跃而起。 “庆次!”我拦住了正要发作前田庆次,对龟吉丸说:“龟吉丸先生,我愿意想信你的话,但目前的情况真的很严重!信长大殿的脾气我就不说了,如果这件事不能解决你和我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我希望你尽力补救,先把歪了的这一段拆掉重建,所有地基和岩垒都认真再检查一遍,一定不能再出问题了!叫你手下的人口紧些,传出去对谁都不好。好了!你们可以去忙了。” 龟吉丸他们走后,我对家臣们说:“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可我还是觉得这件事的发生不是偶然的!大家要辛苦一些,最近都警惕着点!” “你真的认为是龟吉丸吗?”我私下里问前田庆次。 “我认识他快7年了,当时我只有15岁!”他的声调很温和。“但如果有人暗中监视我们,这会是给他们的最好答案!” 回到我住的小屋,我的脑中一阵阵的发昏。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从表面上看这非常象是工程失误造成的,但龟吉丸这样的专家都无法避免的失误未免也太可怕了!而且那几家的停工从迹象上看,只怕可能也是与此有关。这件事的关键是找不到原因,而没有原因的错误也就无法避免。说真的!我倒是希望这次的事件源于人为,因为如此就是大家都有责任,谁都跑不了。如若不然……在二之宫山这个倒霉地方筑城的全部责任,都将由我这个首倡者全部承担!仿佛看到刽子手的大刀砍向了我,脑袋益发的沉重,我一头在倒在床铺上…… “大人,您没事吧?大人,您醒醒……”一个轻柔的声音不断的在耳边响起。 “嗯……”好像有人在叫我。我努力的抬起有如灌了铅的眼皮,朦胧的光线中出现了一个俏丽的身影。“啊……是小莺啊!你怎么来了?”我撑起了身子。 “是仙芝姐让我来给您送替换的衣服,您没事吧?”她一脸担忧的说:“您是不是病了?您的脸色很不好啊!” “没事的!我只是昨天睡晚了。”我笑了笑安慰她。“仙芝好吗?” “家里一切都好,仙芝姐只是很想您!”看我恢复了些精神莺的心也逐渐放了下来,可旋即又埋怨道:“我哥哥他们都干什么去了?居然没人照顾您!”她边说边动手帮我收拾起了屋子。 “他们都很忙,我命令他们去工作了!”我回答着她的问话。莺一边干活一边和我聊天,老实说看美女作家务也是一种享受,虽然还只是个小美女。不知不觉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楠木隼人忽然推门走了进来。 “大人!事情有些进展了!”楠木兄妹并没有打招呼,在互相瞪了一眼后隼人开始了他的报告。“那几家的事核实过了,都是建起的墙离奇歪斜。他们也是没有声张,自己重修了事!” “就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我还怀着一丝希望的问:“就没有值得怀疑的人么?”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他继续说到:“筑城所需的材料是从全尾张征集、调运过来的,每天都有大量人员进出工地。外围警戒所进行的搜检只是检查武器而不管工具,因此也不能完全排除有奸细渗透破坏!可据我调查几次出事时,边上并没有可疑的人,事故总不能是在遥控中进行的吧?” “哎~!那就没办法了。”我全身无力的靠在了被子上。“不知道原因,就是真有人搞鬼我们也没办法,而且这种事随时随地都可能再次发生!看来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到底是什么事啊?”仅听了三言两语的莺并没搞清是怎么回事,见我们都在为此着急就也关切的问。 “这是正事,小孩子别瞎打听!”正因没能找出对策而一肚子不自在隼人大声呵斥了她。 “你!”莺的两道弯弯的柳叶眉竖了起来。 “隼人!不许拿莺撒气!”我及时制止了他们的争吵。“莺,我来告诉你……”随后我讲了事情的经过。 “哦~!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听完后莺舒展了紧锁的眉头。“这么多人就为这个着急啊?真是的!” “你知道原因?!” “八九不离十吧!”莺说得自信满满。 “那你说说看!”我已经急不可待了。 “就这么求人帮助吗?”她的脸上又露出了我常见的那种狡黠的微笑。 “你要什么?衣服?首饰?我都买给你,没问题!”我急忙许着愿。 “你怎么还是拿我当小孩子!”莺的脸上露出了不愉的神色,两只眼睛又一转望向了她哥哥。“嗯……!这样吧!我帮你们解决了这个问题,您叫他以后得听我的命令!” “你不要太过分了!”楠木隼人简直是怒不可遏了。 “好!我答应你,现在总可以说了吧?”我给了她满意的答复。反正他们兄妹只是叫我大人的非正式家臣,我命令隼人也可以不听的。 “不许赖皮噢!”莺显然没有看出我的用心。 57、奸细 “你们的地基挖得很深对不对?”莺一脸神秘的问:“那你们想过没有?如果还没有填土,已经垒好的墙是处于什么状态?” “什么状态?”完全被她的话吸引的我,在不知不觉间问出了傻傻的问题。 “当然是被浮放在地面上啊?真是的!”她的回答让我哭笑不得,这是脑筋急转弯吗? “那又什么样呢?”楠木隼人有些不耐烦了。“就算是被浮放在地面上,那么重的墙不用重型工具又没有很多人,你让谁能挪的动?” “这么明显的事我会不知道吗?”莺对被打断显然十分不满。“不要在我面前显示你那点可怜的智慧!” “你!!!”楠木隼人愤怒的一跃而起。“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他抽出了腰间的忍者刀。 “好啊!谁怕谁!”莺的手也摸向了怀中。 “二位!二位!都冷静一些好不好?看我的面子了!”我急忙插到了他们之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兄妹俩最近的情绪都很怪异。 “哼!”两人哼了一声后气鼓鼓的一齐坐下。 “哦~!能不能先讲正事,把个人恩怨往后摆一摆?”看他们一声不吭的不住大眼瞪小眼,我不得不出言提醒。 “啊?啊!对了,都是他静打岔!”我急忙按住又要发作的隼人,用眼睛示意莺继续说。“在填土之前如果在墙的根部浇些水,就会因为地湿造成墙体的一定松动。这个时候如果不填不动等待自然风干,是不会造成任何不良后果的!就怕马上填土着急夯筑,这时基部还不是很稳,夯筑时两边又不可能完全同步同力。用力一砸,墙自然就歪了!” 我和楠木隼人面面相觑。“你……是说……奸细只要在建好的墙根倒上水,就等着我们自己……把墙砸歪了?”我苛苛巴巴的问到。 “当然了!就是这样的,我很厉害吧?”莺得意的说着,把鼻子翘过了额头。 “哈!哈!哈!莺你真是太可爱了!”我兴奋的窜起来一把抱住了莺原地转了一圈,“啧!”的一声在她雪白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得以重生的激动实在是太需要表达出来了! “咳……咳……”片刻的沉寂后,楠木隼人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 我猛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松手放开了已是满面通红的莺。 “我……我去通知前田大人他们来商量对策!”楠木隼人急忙逃离了这个尴尬的境地。在临出门的时候,他投回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莺……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我没话找话的问道。 “嗯……”她没有回答,只是面红耳赤的低着头,胸脯不住的剧烈起伏着。 “莺!”看她没有反应,我只得又叫了一声。 “啊?!”莺受惊般的跳了起来。“仙芝姐……要等急了!我……我回去了。”说完她一阵风似的冲出屋子。 “唉!这是怎么说的……”我对着空空的房间发起了呆。 ******************************************************* “加把劲啊!”号子声此起彼伏,工地上又恢复了热火朝天的景象。 在重建了歪掉的岩垒和进行过全面的检查后,我的工段又重新开始了日以继夜的赶工,而且进度比以前更快。龟吉丸和他的工人在得到不予追究及奖励加倍的承诺后,对我真是感激涕零,带着无比高涨的工作热情投身到了织田家封建主义的建设事业当中。这不!仅仅过了8天时间,就又有两座岩垒要填埋地基了! 这天晌午时分,又一队装建材的大车被赶进了我的工地。“伙计们!加把劲,快点卸车啊!”领头的车把式对后面大声吆喝着。跟着的车把式和帮工开始了忙碌,工地上的工人也有不少过去帮忙。 “喂!老兄。”一个黄脸高个的车夫拉住了一个工人。“方便的地方在哪?” “努!”那个工人用嘴朝一排大树后一指。 “谢了!”黄脸高个放开了他朝车上说:“我去解个手,再打点水回来!”说完他就提起两只木桶向那排大树走了过去。 不一会他从那排大树后面又转了出来,走向了一旁的水池边。可他并没有打水,而是把边上刚刚活好的灰浆装到了桶里。装好后,他十分自然不紧不慢的走向一面正待填土的岩垒,顺着梯子爬下了地基。来到坑底他放下木桶伸了个懒腰,看到边上没人主意,他的脚悄悄地伸向了木桶的底部。 “啊~!你怎么才来啊?我在这儿可都等了两天了!”一声长长的哈欠过后,从岩垒的另一边一个身材高大的武士抱着把深红色皮鞘的巨大太刀转了出来。黄脸的个子也很高,可和这个武士一比却足足矮了一头。这个武士正是前田庆次,此刻他正死死盯着黄脸汉子。“既然来了就跟我走吧,让我好好招待招待你。我的主公可是很大方的!” 黄脸汉子没有搭话,两只眼睛不住的滴溜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突然,他飞起一脚把地上的木桶踢向前田庆次,接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匕首攻了过来。 “好小子!”前田庆次侧脸闪过迎面飞来的木桶,又在躲过匕首的同时一拳斜砸向黄脸汉子的颈部。黄脸汉子只得飞身后退,前田庆次则顺势把“大典太”抽在了手中。“这可不是客人应有的礼貌啊!”在取笑黄脸汉子的同时,他手中的大刀已闪电般劈了过去。 “当!”的一声,黄脸汉子连退了四五步咕咚坐在了地上,握着匕首的手臂被震得不住的颤抖。这一下使他认识到了与前田庆次之间的差距,不再作速战速决的打算。乘着跌到的机会他抓起一把土洒向庆次,然后一个翻身跃向梯子。 “此路不通!”就在他将要爬上坑口的时候,一把雪亮的长枪迎面刺到。不得已,他只得又翻回了坑底。 “怎么啦?这么个小毛贼也搞不定,要不要我下去帮帮你?”可儿才藏执枪站在坑边笑着说。 “你急什么?没见过猫抓老鼠吗?”前田庆次嘴硬的回答。 落回坑底的黄脸汉子对着逼过来的前田庆次不住后退,忽地向上一跳伸手扒住了岩垒上的一块突起。再次向上跃起的同时,手中的匕首已经插进了墙上的一道缝隙。 “咦!”前田庆次与可儿才藏同声惊呼。“你的老鼠要逃了!”可儿才藏大叫到。 此时黄脸汉子已跃上了岩垒的顶部,又一跳就到了另一边坑沿。才一落地,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58、烫手的山芋 刚才还是人声鼎沸的工地此刻已变得寂静无声,黄脸汉子看到自己的十几个手下都被捆了起来,每个人身边至少有3个士兵在看着。 “首领!是圈套,快逃……啊!”一个手下向他大声报警,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士兵打翻在了地上。 “你走不了了!”前田庆次已经从坑里爬了上来,正和可儿才藏一齐向他逼近。“怎么,想试试吗?那样你不但自己跑不了,还会落下一个丢弃手下的坏名声!”前田庆次显然很懂这种人的心理。 “哎~!”黄脸汉子长叹一声,无奈的把匕首扔在了地上。“请不要难为我的手下!他们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 “好!”前田庆次回答得很爽快。“审问过后,如果他们确实毫不知情,我们是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说罢他对几个士兵一努嘴。随后黄脸汉子就被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不久之后,黄脸汉子被带到了我的屋子。为了以防万一,我的身边只有前田庆次、山中鹿之介两个人,同时命令岛胜猛、可儿才藏和楠木隼人看好俘虏封锁消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这个囚犯会给我带来怎样的“礼物”! “看来你们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啊!”我用脚踢了踢边上那两个双层水桶。“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吗?”我平和的问。两国交兵,各为其主。所以我并不如何憎恨眼前这个,给我带来巨大“麻烦”的敌人。 黄脸汉子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一句话也不回答。 “你没听到我家主公的问话吗?”前田庆次恶形恶状的问到。说真的!他还真适合这个“白脸”的角色。 “我只是很奇怪!”黄脸汉子终于开口了。“你为什么不问是谁派我来的,来干什么。还是你认为我的身份比这些更重要?” “你来干什么还用问吗?你不是都做了!”前田庆次无所谓的撇了一下嘴。 我接着他的话题继续说:“谁派你来也是明摆着的!不是美浓的斋藤就是织田信清,难道还会有别人吗?” “看来我是问了个愚蠢的问题!”黄脸汉子自嘲的笑了笑。“在我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有件事想确定一下。可以吗?”他的两只眼睛紧盯着我。 “什么事?说说看。”我想先听听再作决定。 “这位武士……”说到这里他用下颚指了一下前田庆次。“曾经答应过我,对我手下的责任将不予追究!您是否能对此再次作出保证?” “尽管这是个爱说大话,又没什么用处的人……”我态度肯定的说到。 “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前田庆次嘀咕着说。看来他对我的实事求是并不是很满意。 “但他说过的话,我愿意再次向你保证!不过……”我的语气一转。“你想必还记得,他承诺的是你的手下毫不知情!也就是说你必须证明:他们只是受了你的命令,而不是其他什么人的派遣来做这些事的。你们只是一个受了雇佣的中立组织,并不直属于织田家的敌人!要是这样的话……我即使放了他们,对织田家也就不会有什么危害了!”我并没有骗他,因为我还没有学会胡乱杀人。(也就是说还没学会这个时代的生存之道!) “真的?”黄脸汉子还没有完全相信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笑着问他。 “从你的衣饰和手下的能力上看……”他用眼睛不住的打量我和前田庆次、山中鹿之介三个人。“你应该是个级别不低的武士,你是织田家的部将?” “你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我听到了前田庆次低低的笑声,真该教教他怎么尊重主公。“我在织田家只是个足轻大将!” “什么!”黄脸汉子的眼中露出惊诧的神情。 “尽管非常不好意思……”我无可奈何的说:“我并不是整个工程的负责人,只是这个场地的负责人而已!” “那你答应我的……”他对我的信任有些动摇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审问你吗?”我面不改色的说到。“其实我只要把你交上去就没事了,而且是大功一件!我之所以没有那么做,就是想看看这件事还有没有什么转还的余地。我并不想牵连太多的人,你到底明不明白?” “好!我相信你。”紧盯了我片刻后,黄脸汉子缓缓说:“你这样的人我从没见过,我就赌这一把!我是美浓国人众蜂须贺党的二号人物,名叫前野长康……” ************************************************** “啊~!”我一头倒在了床铺上,刚刚好了几天的头晕又回来了,而且益发的猛烈。结束了对前野长康的审讯,我就让前田庆次和山中鹿之介一起离开了。我实在是太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了! “蜂须贺党!蜂须贺党!!蜂须贺党!!!这回可真是捅了个大马蜂窝了!”我并不害怕得罪敌对的武士。战场交锋你死我活,这里并不涉及私人恩怨,也不用担心事后报复。可蜂须贺党不同,他们是日本中世纪的三合会!黑手党!他们可不会把自己束缚在武士道的枷锁里,他们会不择手段!“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才是他们行为的准则。 “把前野长康交上去?可……”我不否认自己的胆怯,光想想被黑社会追杀就叫人后怕。纵横江东的小霸王孙策都死于宵小之手,我又算老几?蜂须贺党可是号称有两千之众的大帮派,踩也把我们这几个人踩死了!再说他们都是躲在暗处,生活在社会底层革命最彻底的人,即使有数万大军也不一定就能把他们怎么样!织田信长在制霸近畿后,讨伐伊贺众和纪伊的杂贺众都是三番五次连续失利,我……就更不必说了! “偷偷的把人放掉?”一想到织田信长那对鹰隼一样的眼睛,我的脊梁沟里就不由得一阵阵的往外冒凉气。事实上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场,根本不可能长时间保密。过后被处死是肯定的,我现在只是不知道是会被砍头还是凌迟。要是仅仅只有我一个人,大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仙芝呢?要她跟着我四海飘零亡命天涯吗?我的这些家臣怎么办?他们可都是把希望和理想托付给我的呀! “事情或许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我努力宽慰着自己。“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柴田胜家,我向他报告他会说‘把他们的脑袋都砍掉!’;如果在这里的是织田信长,听了我的报告后一定会咆哮着说:‘全部凌迟,曝尸十日!’;可……现在在这儿的却是丹羽长秀,他恐怕会说……” 59、黑道老大 “对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稍作沉吟后,丹羽长秀抬头对我问道。 “是,丹羽大人!我对此事是有一些浅见……”我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显得胸有成竹。我对他的看法并没有错,他果然是一个老成持重的人。“在下以为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们可以以此为契机对美浓展开调略。” “你有把握吗?”他的口气中带着些犹豫。“而且蜂须贺党并不是斋藤家的直属家臣,甚至不是名正言顺的地方豪族。对他们值得下这么大力气吗?”可见他对美浓的情况是非常了解的。 “大人您说得是!”这是我在踏上“仕途”后养成的一个习惯,对于上级即使是要反驳他的话,也得先恭维一句。“蜂须贺党并不是什么正经的武士家族,只能勉强算是个土豪罢了,但他们却有着不可低估的力量!他们拥有数千之众,伸入美浓各地乡间,是美浓国人众势力的魁首。他们所能起到的作用,往往是正规军也难以达到的!至于说到把握……”我想了一下回答道:“虽不敢说十拿九稳,但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嗯?说说你的理由。”丹羽长秀对我的话表现出了越来越高的兴趣。 “据我所知……”我把我这几天调查所得和以前听木下藤吉郎所说的一些情况讲了出来。“已经过世的斋藤道三大人在取得美浓后,为抵消土岐氏旧臣的影响曾对不少新兴国人势力大加封赏,明确承认了他们所有土地的合法性!但不知道为什么,这里面却不包括蜂须贺党的首领蜂须贺正胜。因为连年的战乱,有不少各地的农民投入到蜂须贺党的怀抱。他们在美浓群山之中开垦了数千石的荒地,但却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害怕这些赖以为生的土地会被没收!为了成为这些土地的合法主人,每次斋藤家与本家或其他周边势力作战时,蜂须贺正胜都率领党羽参与,但除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赏赐外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恐怕任何人对这种遭遇,都难免心生怨恨。这种情况在斋藤义龙掌权后,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因此在下大胆假设,蜂须贺正胜此刻与斋藤家已经是离心离德了!” “所以你认为蜂须贺正胜会马上投效本家?”丹羽长秀继续问道。 “嗯……!恐怕没那么快。”我想了一下回答到。我可不想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噢?为什么?”丹羽长秀对我的回答感到有些意外。 “丹羽大人,蜂须贺正胜虽然出身草莽,但为人却并不简单!”我细心的给他分析着情况,也是在为自己找着托词。“他非常清楚,他并不能带着所有手下离开美浓安然进入尾张。即便是来了,本家也不会有那么多土地赏赐给他!再说虽然我们已经感到了斋藤家内部的不稳,但在不明底细的人看来,斋藤家相对本家而言在军力、领地和态势上依旧有着相当大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他很难下决心与斋藤家彻底决裂,毅然反戈一击!” “那你还……”丹羽长秀对我的态度有些糊涂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并不能指望今天种下种子,明天就能收获果实!”我突然感到自己有些说教的意味了,急忙调整了一下语气。“从长远来看,对蜂须贺正胜下些慢功夫还是非常值得的!再说这样本家目前也不用下什么本钱,只要做一些口头承诺就可以了。如此,蜂须贺党的几千人就会对斋藤家的命令阳奉阴违,在与本家的战争中左右摇摆态度骑墙!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丹羽长秀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着,他的眉头拧出了一个疙瘩。我的目光随着他不停的转动着。“好!就照你说得去作吧!”他终于停了下来。 “是,在下这就去办!不过有件事还请大人成全。”我觉得还应该加道保险。 “你说!” “是这样的……”我说出了难处。“几天前,擒拿奸细的时候闹出的动静很大!为了保密起见,在下希望大人能够帮助遮掩,就说是在下的工人酒后闹事。” “就这么办吧!蜂须贺党那里也由你去接触了。”他对我的要求一口答应。 从丹羽长秀的屋里出来后,我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成功一半了,不知蜂须贺正胜对织田家伸出的橄榄枝会……时间过得真快啊!桶狭间之战过去都快一年了……嗯?会不会……” ******************************************************** “主公!请小心。”岛胜猛从后面伸手扶住了将要跌到的我。此刻我们正走在黎明前的山中。 “真是的!这是什么鬼路……”我喃喃诅咒着站稳了身子。得到丹羽长秀的首肯后,我就秘密放出了前野长康,让他把我方的意思带给了蜂须贺正胜。三天后得到回音,蜂须贺正胜愿意当面对我的“大度”表示感谢,地点就定在美浓与尾张交界山上一座废弃的猎人小木屋,我们每个人带两个随从。最后来人还一再强调,这次见面只是单纯的“交个朋友”,蜂须贺党是绝对不会背叛斋藤家的!“没意思的话有什么必要见面呢?还是同敌对势力的武士!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暗自嘀咕。虽然如此,我还是分批放出了他的其他手下。 “诸星大人!前面再走不到两里就到了。”经历了大半夜深一脚浅一脚地奔波后,带路的人终于给了我一点“安慰”。 片刻后,我们来到了那所小屋的门前。这里四面环山,树木茂密青翠。换句话说,这里也是个把敌人“处理”掉的好地方。 “诸星大人来了吗?请进吧!”一个宏亮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我和岛胜猛走进带路人拉开的房门,看到屋子的正当中端坐着两个人,我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前野长康身边的彪形大汉吸引了过去。他满脸紫黑留着络腮胡子,四肢强健骨节粗大。头上虽然挽了个武士髻,可身上却穿的是平民的衣服。猛地一看他给人一种粗旷豪迈的感觉,但我对他可是闻名“已久”了! 看到我们进来,前野长康似乎是想站起来,但看了看身边纹丝没动的大汉终于没有起身。 “是诸星大人吗?”彪形大汉对我问,可不等我回答又自顾自的说:“没有出迎实在是失礼了!(可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抱歉的意思!)我就是蜂须贺正胜!”他自我介绍到。 60、说服 “哦!是小六大人吗?我真是失敬了!”我拉住正想发作的胜猛,盘腿坐了下来。“对于您的大名我可是久仰了!” “是吗?您这不是客气话?”蜂须贺正胜饶有幸味的望着我,嘴角上挂着一丝轻蔑的微笑。 “你实在是太无礼了!”岛胜猛终于爆发了。“你算是什么东西!我家主公不计危险亲身前来,可你居然……”虽然又被我按住没能冲出去,可他还是气得满脸通红浑身颤抖。 我对蜂须贺正胜欠了下身说:“让您见笑了!他只是脾气急了些,并不是有什么不恭的意思。还请您……” “没什么,没什么!”蜂须贺正胜对我摆了摆手。“我们这些粗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再说……”他用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岛胜猛。“您的这位手下勇气可嘉,虽然年纪轻轻,却已是一条好汉!我非常欣赏,您不必有什么顾虑!” “能屈能伸!果然是个人物!”我在心里提高了他的分数。“您能这么宽容,我就不客气了!刚才的话,我说的也是事出有因……”我高深莫测的看了看蜂须贺正胜。“我虽然不是这一带的人,来得时间也不算长,但却已是满耳小六大人的威名!说您虽然身在绿林,却是急公好义。尤其是恩怨分明,看重友情……”我不轻不重的刺了他一下。“我与藤吉郎交情不错,至今他还时常提起当初您对他的照顾。说他在未到织田家之前,多亏了您的收留!对于您的大恩,他可是铭记于心哪!” “嗯?……哈!哈!”蜂须贺正胜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尴尬。“难为‘猴子’他还记得那些陈年旧事……和三!”他对着给我们带路的那个人喊到:“怎么还不给客人倒茶?真是没规矩!”又转过头对我说:“我们都是一些山里人,请您别介意!” “没什么!我本人也只是个‘暴发户’而已……”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和三递上的茶。“这个时代虽说混乱,但还有一点好处:就是谁都不必对自己的出身感到自卑!只要有能力,都能做出一番事业。道三大人年轻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个卖油郎而已!” “哈!哈!哈!说得好!”蜂须贺正胜击掌大笑。“诸星大人快人快语,很对我的脾气!哦~!对了……”他像是刚刚发现的问到:“我们不是说好每人带两个随从吗?您怎么……” “小六大人又不会害我!一个两个又有什么关系呢?”开了句玩笑后,我随即正色道:“我其实还带了一名侍从,是一个忍者……” “忍者?!”前野长康惊呼一声微微变色,蜂须贺正胜倒是没什么反应。 “是!是一个忍者。”我肯定的点了点头。“临出来前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叫他去替我核实一下。没办法!我的职位很低,手下人手有限。他一会就来!小六大人要是有什么不放心的话,尽可以叫外面的兄弟们搜查一下。都不是外人,没关系的!” “诸星大人这么说……我真是惭愧无地了!”听到我的话蜂须贺正胜的脸终于红了。“诸星大人真是当世豪杰,和您比起来我们确实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说到这里他用眼睛瞟了一下身边的前野长康。“连您这样的人都争相投效,就难怪织田家会蒸蒸日上了!”他像是有些感慨。 “既然如此……小六大人何不弃暗投明呢?”我觉得是该转入正题了。 “诸星大人!言过了吧?!”他的声音马上冷了下来,可我却并没有从中听出多少愤怒。“我不否认织田信长殿下是位明主!可我们美浓的义龙殿下也并不差啊!” “哦!您真是这样认为的吗?”我饶有幸味的望着蜂须贺正胜。 “有什么不对吗?”他有点疑惑。“难道您不满于义龙大人的弑父夺位吗?这可是乱世诶,想不到您还有这样迂腐的想法!” “不对!不对!您误解我的意思了。”我连连摇头。“同样的事情,武田信玄做的也差不多!这是乱世的生存之道,并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问您对道三大人有什么看法?” “道三大人?他确是为了不起的人!”蜂须贺正胜回答得十分肯定。 “道三大人可是预言过,斋藤义龙会把马拴在信长殿下的门前啊!”我笑着说到。“再说,目下尾张虽弱却是铁板一块,美浓虽强反而豪强林立!因为从道三大人起一直采取的妥协平衡政策,致使美浓豪强势大,三人众、十八将各怀心事。在这种情况下,自保已感吃力,哪儿还有余力向外扩张呢?有道三、义龙这样的强力人物在或许没什么关系,一旦……可没什么人看好斋藤龙兴啊!” “诸星大人是否有些危言耸听了?”蜂须贺正胜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虽然现在义龙大人卧病在床,但毕竟春秋正盛!有什么理由为那么遥远的事担心呢?” “哦?是吗?可是有句老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我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可心里却急得开了锅。“这个隼人怎么还不回来!可别耽误我的事……” “老大!有个自称是诸星大人随从的人要求晋见。”正在我着急的时候,一个声音自门外响起。 “嗯?!”蜂须贺正胜和前野长康对视了一眼后又一起望向了我。 “这大概就是我刚才说起的人!”我压抑着激动说到。 “让他进来吧!”随着蜂须贺正胜的喊声,楠木隼人走了进来。一看他脸上的神情我就一阵激动:“成了!我猜准了!” “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吧!不必对小六和前野大人有什么隐瞒。”我抢先发话到。 “是!”楠木隼人躬身一礼。“三天前的凌晨,斋藤义龙大人病逝了……” “什么!!!”蜂须贺正胜与前野长康齐声惊呼。 “斋藤家的家老长井道利封锁消息,正在安排斋藤义龙的嫡子龙兴继位!”隼人继续报告道。 “斋藤龙兴在干什么?”没有理蜂须贺正胜的震惊,我好整以暇的问道。 “他整日与斋藤飞騨守、长井新八郎等歌舞欢宴,似乎很是高兴!” “怎么样?小六大人是否需要核实一下?我可以在这儿住上两天。”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后,我问蜂须贺正胜。 “不必了!”片刻的沉寂后,蜂须贺正胜回答到:“我接受您的条件,蜂须贺党愿做织田家的内应!” **************************************************** 三个月后,二之宫山上筑城完成取名小牧山城,织田信长随即将居城由清州城迁于此处。 五个月后,丹羽长秀成功策反了小口城主中岛丰后守和黑田城主和田新助。不久后柴田、丹羽、佐久间等将又攻陷大道寺砦,织田信清眼看大势已去,弃城逃往甲斐,犬山城遂被信长攻克。 织田信长终于取得了对斋藤家的优势…… 61、初印象 “这就是京都啊!”望着残破的街道,我不禁有些感慨。“除了大点之外,我怎么感觉还不如清州呢!”这是永禄5年(1562)2月,我此刻正站在京都最宽阔的大街上,看着四周破败的景象感到一阵失望。 “我感觉很好啊!”仙芝在一边软语轻盈的安慰着我。“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游呢!我很高兴啊!”她还是那么温柔体贴。事情是这样的,去年平定了织田信清的叛乱后,织田信长加快了进攻美浓的准备的步伐!由于他在尾张全国大规模的进行检地和征兵的工作,把95%的土地和近3万士兵牢牢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可同时也急剧加深了与寺院和土豪之间的矛盾。正如众所周知的那样,他是个极少考虑他人感受的人,更加不会做什么反省。因为今年的工作重点是直接对斋藤家作战,取得“大义”的名分就显得格外重要了!斋藤道三在被“儿子”攻杀临死之前,派人秘密给信长送来了一份手书。内中把美浓这份大遗产和守护一职,都送给了“傻瓜”女婿。为了使这份赠与看起来更具说服力,就需要已和傀儡差不多的足利大将军确认一下!其实这并不困难,缴俩子儿的签证费就行了。我突然想到还没和仙芝渡过蜜月,就申请了这个任务。不过您可别误会,正使是丹羽长秀!我这种地位的三无(无出身、无官职、无名声)武士,还没有单独觐见的资格。我只是打个前站,备点礼物、投个名帖什么的!可当我带着仙芝来到这里一看,实在是……哎! “仙芝姐说得没错!”莺接上了话。“那是因为您没见过几年前的京都!当时简直不能用十室九空来形容,100户能有两三家住着人就不错了!可你看现在……”她用手指着前面的一片房屋。“那里不但住满了人,而且明显刚刚修理粉刷过!再看那儿……”她又指了指几个士兵说:“当时大街上不遇到盗贼就是幸运了,那还会有士兵巡逻!” “那时你来过?”我奇怪怎么没听她说起过。 “嗯!”莺点了点头说:“三年前段藏叔叔带我和哥哥来过!当时足利将军虽然已经回到了京都,但由于与三好家的战争刚刚结束,到处都还很残破!” “是这样啊……”我把目光又投回了街上。看着三三两两正在营业的店铺和还算忠于职守的士兵,我慢慢的感觉没那么糟了。公正的说足利义辉虽不能说有什么经天维地的本事,但决不能算是个窝囊废,起码兢兢业业励精图治他是做到了!要是他只是个无名之辈,备不住倒可能撑起一方天地。可他偏偏是室町幕府的大将军,稍有动作就会受到周围强大势力的压制。他的抱负反成了痛苦的根源,因为天下以不可为了!说起来他倒是有点像……有点像那位崇祯皇帝。 “你在想什么呢?”看我在发呆,仙芝拉了拉我。 “哦……没什么!”我定了一下神。“我在想当时……那些‘高贵’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怎么活?还不一样得穿衣、吃饭呗!”莺习惯性的用眼睛翻了翻我,仿佛我说了多么傻的话。忽然,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上次来的时候!在皇宫的后面,段藏叔叔用一两银子从一位大叔手里买了一幅字。您猜猜那个卖字的大叔是谁?”她一脸神秘的盯着我问。 “谁?哦……”我顺着她的话音想了一下说:“是位儒学大家,还是某个公卿显宦?” “哈!哈!您肯定猜不到!”莺得意洋洋的说到:“他居然就是刚刚继位不久的天皇陛下!” “怎……怎么……会这样……想不到……”我还没回答,一旁的岛胜猛就发出了梦呓般的呢喃。涉世未深又一腔忠义的他,对发生这种事实在是难以接受。这次为了公平起见,我把所有家臣都带了出来,可一到京都前田庆次、可儿才藏和山中鹿之介就都急着出去办自己的事了!庆次和才藏不难猜一定是自己玩去了,鹿之介……哎!他也是个执着于自己信念的人哪! “夫人,请您可怜可怜吧!”正在我们各自慨叹的时候,一只脏兮兮的手伸到了仙芝的面前。它的主人是一个满脸菜色的中年妇人,身边还跟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可能是出于畏惧,她们没敢与我们这几个武士站得太近。 “真可怜!”仙芝的大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泪水。她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并把我刚给她买的糕饼塞在了那只手里。 “请您行行好吧!”这时候,另一个声音又在旁边响了起来。 我注意到事态有急速扩大的趋势,赶忙从腰间抓出两把铜钱洒向人群,然后拉起仙芝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主公!有……有什么办法帮帮他们吗?”没走几步,跟在我身后的岛胜猛突然问。我同时感到仙芝也向我投来了希冀的目光。 “有啊!”我并没有放慢步伐。 “真的!!!”几个兴奋的声音一齐响起。 “结束这个乱世就是唯一的方法!”我头也不回的回答。 又走了几条街,我们来到了一间杂货铺门前。在买了几件不起眼的小玩艺后,我同老板攀谈了起来。 “生意还好吗?”我翻弄着货物问。 “有什么好不好的!在这个世道能活下来、有口饭吃,就是天大的福分了。”老板是个六十余岁的老者,看起来已是悟透人生的样子。“讲做生意,这里比堺、石山和博多可是差远了!” “咦?您到过不少地方啊!”我感到了一点意外。“那您还……” “故土难离,叶落归根嘛!”老板无奈的摇了摇头。“再说现在的足利义辉将军对百姓还是不错的,别的地方也不能保证永远不打仗啊!” “这倒也是!”老板的话引起了我的共鸣。现在是没能耐的大名挨打,有能耐的大名打人,谁都躲不开! “您是来觐见大将军,还是想向朝廷请求官职的?”老板突然说。 “您看出来了?” “是啊!每年都有许多象您这样的武士来京都,前几年我还见过‘越后之龙’长尾景虎呢!”老人有些得意,看来阅历也是一种智慧。 “那我倒是有件事想向您请教一下!”我想起了我这次的任务。“不知道京都在哪里,能够买到珍贵的礼物?” 62、角仓 “礼物?哦……对了!”老板摇头笑道。“您看我这脑子!这是办事的‘惯例’,怎么少得了呢!”他随即严肃的说到:“虽然京都已经破败的不成了样子,但这里的‘宝贝’绝对是日本第一,远远超过其他所有地方的!” “老板!您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吧?”我对于此有点怀疑,看来这个老板对自己的家乡感情确实很深。 “这就是您不了解情况了!”老板对我撇了撇嘴,并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晃了一下。“应仁之乱后京都逐渐毁于战火,但并不是一直是这样的。作为天皇和大将军的居所,这里可是经历了数百年的繁荣呢!在那些和平繁荣的日子里,由于显贵们的奢靡喜好和出入宫廷的需要,不知从何时起京都慢慢形成了一种夸耀显示珍宝的风气。这或许也是那些日渐被武家夺去权力的公卿们,自我麻醉的方式吧!每逢举行茶会、诗会和庆典的时候,由各个府邸抬出的珍奇宝物会令天下最大的富豪也为之目眩!后来外藩的势力越来越强大,可这种情况依旧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随着朝政的日益腐败,许许多多的新兴豪强都带着大量贿赂来到京都……咳!咳!”说到这里,老板非常不自然的咳嗽了起来。 “老板不必在意我!”我大度的挥了挥手。“我确实也是来行贿的,但并不在意人说!说真的,我更觉得像是来赏那些‘大人物’一口饭吃的!” 听到我的话,所有人都哄堂大笑。 “您还真是风趣!”看我如此随和,老板逐渐放下了心。“京都所藏之物不但有日本的宝贝,还有南蛮的奇珍!在各大寺院之中,还有许多各代遣唐使从中国带回的珍贵艺术品和典籍。在这里可以说是,世间万物应有尽有了!” “那您说我该去哪儿找呢?”我为难的说:“我终不能到那些公卿的府邸里去拿吧?” “您就是去了也找不到了!”老板两手一摊说:“现在那些公卿们早就绝了生计,怎么还会留着那些珍宝?乱世的古董卖不出价,东西只怕早就卖光了!不少走投无路没了饭辄的,只好拉下脸去给外地那些附庸风雅的大名当食客了!我听说,在越前和骏河这种人尤其的多!” “那我该怎么办?”我有些着急。 “人走了,东西并没有走啊!嗯……”老板低头想了一下说:“如果您信得过我,就到‘角仓’去看看吧!那里应该会有您需要的东西的!” “角仓!”我叨念着这个名字。我倒是知道角仓了以这个人,他也是战国时代的著名豪商,但此时他应该还是个小孩子。我过去在玩《太阁立志传》的时候喜欢在堺买东西,所以对京都和角仓都有什么货物并不是太了解。而且我觉得‘角仓’这个屋号也很奇怪,感觉不太像是一家商店。我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老板,向他请教他们的详情。 “这你可是问对人了!‘角仓’的老板姓吉田……”老板立刻给我讲了起来,他还真是个京都“活字典”。他告诉我角仓的老板吉田宗忠是京都主营衣带的商人,并于天文13年(1544年)担任了京都带座座头。当时,衣带是人们生活中必不可缺的商品,吉田宗忠能够控制衣带的专卖,表明他是势力甚强的特权商人。吉田家族除商业外,还在经营高利贷、土木建筑、土仓等。其中尤以土仓的规模最大,并用“角仓”作为他们的商号。所谓土仓,就是当铺。当时手头拮据的贵族、武士、町人为了解决燃眉之急,往往拿实物去典当。土仓业者为保存当物,建立了坚固的仓库,历史上把这种仓库称为土仓。因为“角仓”在京都具有首屈一指的地位,其中所藏的物量之丰也就可想而知了! 了解到这些情况,我的心里逐渐有了底。在问明了路径后,我们一行人告别了老板向几条街外的“角仓”走去。转过一个街角,挂着巨大“角仓”招牌的店铺映入了我们的眼帘。 “果然是家大商号,一点也不次于纳屋和天王寺屋呢!”莺看着宽大的门堂和进进出出匆忙的人们,两只眼睛奕奕闪着光彩。 我暗自发笑,看来不论时代女孩子都是喜爱逛街的!即使不买东西(当然买东西更好!),对商店尤其是高档商店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感!迈步进入店内,可居然没有人过来招呼我们。 “先生,我们想看看……”楠木隼人拉住了一个正在忙碌的帐房一类的中年人。 “多谢各位的惠顾!”中年人放下手中的事对我们深深的躹了一躬。看来他们还是具有商人的素质的,刚才只不过是太忙了!可紧接着他的话再一次改变了我的看法。“非常抱歉!小店今日不做生意,实在是太对不起诸位了!” “不做生意?”我们几个人都是一愣。内外一看我们这才发现:七开间的大门只打开了两扇;店堂里堆满了各色货物,但十几个进出忙碌的都是店里的伙计,而没有一个顾客;在长长的柜台上,凌乱的摊放着不少帐本。从表面上看这里只是一般的盘点,但我也是在店铺里干过的,虽然时间不长,却正经干得不错!种种迹象都告诉我一个信息:这里出了什么问题! “请问吉田老板在店里吗?我有件事想当面拜托他。”我对中年人问到。如果他们只是正常的歇业盘点,我大不了明天再来,但依照目前的情况看可就说不准了!再说我想要的是比较贵重的东西,还是直接同老板谈比较好。 “我们老板……他有事!目前,实在是不方便……不方便同您见面。真是抱歉了!”他边说边不停的搓着手,好像这个十分简单的问题会令他很为难。 “是这样啊……”我偷偷的对着楠木兄妹使了个眼色,这种事显然不适合岛胜猛这么耿介的人!我也不是那么三八的人,非得打听别人的隐私,只是这次的事情有些例外!目前的时间并不允许我再去一趟堺镇,而在京都能够帮助我的似乎只有这个吉田宗忠了。所以也是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 他们两个对我会意的点点头,然后就围在了那个中年人的身边,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就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了起来。一场“侦察”活动就这样开始了…… 63、诊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了!”中年人终于说完了。他的手不停地擦着头上不断冒出的汗水,嘴唇也在一直轻微地哆嗦着,看样子真是够受罪的!通过他与楠木兄妹的一番对话,我更加确定了一点:他就是一个帐房,而不是掌柜!因为他在圆滑方面,实在还缺乏历练。在专业的“情报刺探术”折磨之下,没一会他就全招了。 “角仓”确实出了问题,而且问题就出现在老板吉田宗忠身上。吉田宗忠今年72岁,在年轻时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小伙计做起,通过不断的奋斗终于成了京都的第一豪商,有了今日的气象。同时,他也有像所有靠个人拼搏起家的人一样的习惯,事事亲历亲为不喜欢假手他人(或者说是不放心!)。这作为一个中小企业的领导者应该说是个好习惯,但如果是一名跨行业企业集团的ceo就值得商酌了。半个月前,吉田宗忠突然身染怪病口不能言,这一下子叫所有人都忙了爪儿!虽然各个店铺都有掌柜,宗忠的两个儿子也在总店负责一摊事务,但抓总的协调工作却是谁也替不了的!先是由于交接不当,两条外洋船只上的货物毁了大半。接着为近畿一家大名筑城又误了工期,赔付了巨额赔款。到了这几天,因为账上的业务和只有吉田宗忠自己才掌握的私下交易衔接不上,以至连以前开出的票据都快兑不出了! “这不是就要破产了吗?!”听完他的话,我也暗中咧了嘴。看来“角仓”是真的指望不上了,我得赶快另想办法。“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还请代问吉田老板安好。”既然帮不上什么忙,我想还是别给人家添乱了。 “实在是太对不起诸位了!”中年人一边道歉一边不住躹着躬。 “如果可以的话……”就在我想要转身的时候,仙芝突然拉住了我。“我们想探望一下吉田老板,不知方便吗?”她笑容可掬的问到。 “嗯?”我和中年人的头上同时冒出了一个大问号。“哦……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们大少爷正好在这里,请等我去请示一下!”说完他就离开了。 “你怎么了?”我问仙芝。 “真是的!”仙芝白了我一眼(我怀疑这个动作是受了莺的影响)。“你怎么忘了我们家是干什么的了?” “你想给他看病!”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吉田家是著名的富商,吉田老板又病了这么久,肯定有很多的名医已经给他看过!他们都看不好……”我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明显是希望她能打消这个念头。仙芝心地善良又出身于医学世家,即便是在我作了武士后她依旧时常给人看病,但在我的印象里她治的大多是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最主要的,我是不想让她为了帮我,把自己逼得太紧。 “你也太看不起人了!”仙芝还没说话莺就先嚷了起来,现在她真和仙芝是一国的了!(我还注意到隼人似乎是想阻止她的无礼,嘴张了张最终没有出声。)“仙芝姐的医道连我们忍者的秘法都多有不如,治这点小病算什么?再说治不好还治不坏吗?”她无所顾忌的喊着。 “莺~!”仙芝满脸通红的拉了拉她。周围角仓的伙计们都膛目结舌望着她们。 正在此时,那个中年人回来了。“我们大少爷想见一见各位,这边请!”他伸手将我们引向后面。 “您好!鄙人名叫吉田光茂。”在里间的一个小屋里我们见到了吉田宗忠的长子。吉田光茂四十出头的年纪,长得文质彬彬。他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像个教书先生,实在缺乏商人的气质。 “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真是抱歉!我们是从尾张来的,希望能够见令尊大人一面。”既然仙芝那么有信心,我也只有姑且一试了。 “诸位可能还不知道,家父已经有很长时间昏迷不醒了!”他的脸上布满了忧色。“虽然我不知道诸位和我的父亲有什么约定,但我一定尽力……” “你误会了!”我急忙止住了他的话,看来他是把我们当作买家或债主了。“我虽然对吉田老板闻名已久,但一直素未谋面!” “那诸位是……”吉田光茂诧异的问。 “咳!咳!我们只是仰慕吉田老板,另外……”我有些心虚的说:“希望能为吉田老板的病尽一分力!” “我真是失礼了!”他上下打量着我们几个,大概觉得与心目中医生的概念相差太远。(我自己也觉得不像!)“不知您的尊姓大名,在那里开业?” “我?……哦!……我目前效力于织田家!”我含含糊糊的回答,不知道这算不算偷换概念。 “哦!实在是让您费心了,不过……家父一直由我弟弟照料……还是请您先到舍下吧?”虽然依旧充满了怀疑,但他还是没有直接回绝我们,可能吉田宗忠的病情也确实是到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地步。 吉田家的宅院离店铺只隔两条街,是一座五进的广阔庭院。虽然这里富丽堂皇,但此刻已笼罩在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我们几个随着吉田光茂穿房过院,来到了最后一进院子的堂屋之中。落座不久后仆人又领出了一个人,他和吉田光茂长得有七八分相像,只是略微年轻些。 “您就是那位医生吗?”他带着一丝兴奋急切的问。 “二弟!”吉田光茂轻声叫了一声,又转头对我说:“请原谅,这位是舍弟!” “哦!失礼了,在下名叫吉田宗桂。”吉田宗桂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脸红。“请您来看看家父吧!他的情况有些不好……” “哦!这里有一点误会。”我觉得是该做一下澄清了。“我名叫诸星忠兵卫,是织田家的武士。真正的医生是……”我用手指着仙芝说:“这位!在下的妻子。” “她?!”吉田兄弟一齐惊呼。虽然并不是没有女神医,但仙芝未免太年轻了一点。“您不是想拿我们开玩笑吧?”吉田光茂不悦的说。 “不知两位听说过妙乐斋这个名字吗?”我正想说话时仙芝先开了口。 “妙乐斋大师!”吉田宗桂兴奋得大叫了起来。“我们找了他很久了!请问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他老人家已经在两年前去世了!”仙芝语音平静的说:“而我就是他的孙女和唯一传人!” 把岛胜猛和楠木兄妹留在了堂屋,我和仙芝随吉田哥俩来到了吉田宗忠的床前。虽然我并不懂医道,但也看出了情况的危急。七十多岁的老人双眼紧闭嘴唇发紫,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也就比死人多口气了。 仙芝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然后把右手食、中、无名三指缓缓按在了他的左腕上…… 64、药 良久之后,仙芝抬起了手缓缓地站了起来。她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低着头思索着什么,俏丽的双眉越皱越紧。 “诸星夫人!请问家父……家父的病情如何?”吉田光茂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道。看他的神情,似乎急于否定自己的猜测。 “从表面上看只是一般的中风,但……”仙芝与其说是在回答吉田光茂的问题,不如说更像是自言自语。“长期积劳、阴气入髓、寒毒滞脉……这已经是积年沉疴之症了!” “您说得不错!”吉田光茂连连点头。“我们也请过不少名医,他们的判断与您说的基本一致!也开了几副方子,但……不是药力浅了难以奏效,就是药力太猛怕我父亲受不了,没敢用!” “你们给病人用过三种烈阳大暑之药,有硼砂,应该还有丹汞!另一种……份量极轻的是什么?”仙芝忽然问道。 “神医!您真是神医!”没等吉田光茂开口,他的弟弟就大声叫了起来。“我也是学医的,还到过明国!”吉田宗桂兴奋的说:“所有方子都是我与大夫反复磋商后才抓药的!所有熬药和送服的工作,也全都是我亲手完成。给父亲服用过硼砂和丹汞后并没有什么效果,我和其他大夫商量过后又用了微量的砒霜,是中和过药性后用的!” “有什么不妥吗?”吉田光茂惴惴不安的问。 “不!用的很合适!”仙芝轻轻地说:“以阳制阴、以暑驱寒、以毒攻毒,从药理上讲完全对路,而且药量掌握得也不错!要不是这几味药病人撑不到今天,而且病情也并没有继续恶化。不过……哎!”她随即又叹了一口气。“药路虽对药性却有差别!这几味药均属矿物,缺乏活性,药力难以直达骨髓。再用它们就没有什么效果了,反而会导致毒性爆发!” “那……那怎么办?”吉田宗桂焦虑的问。 “时间太久了……”仙芝微微的摇着头。随着她的每一下摇头,吉田兄弟的心逐渐沉了下去。“……那种药又实在是……没希望找到。哎!” “什么?!有药?!”吉田兄弟一起大喊到。 “诸星夫人!请您无论如何救救家父!至于……药……”吉田光茂激动得有些后吃。“吉田家虽不敢说富可敌国,但却也薄有资产!只要是日本有的,我们……” “可就是日本没有啊!”仙芝无可奈何的说到。 “没有!!!”吉田兄弟相顾失色。 “那也请您说说看!我们家有不少做南蛮生意的朋友,或许……或许能有办法也说不定。”这话说到最后,吉田光茂自己也没有多少信心了。 “好吧!”仙芝回忆着说:“这种药是一种蝎子,名叫‘赤焰神蝎’!它生活在南蛮地方的一个沙漠里,身体硕大,以虫、鼠、小蜥蜴为食。这种蝎子的毒性剧烈,而且是大阳大热的活跃属性,正对令尊的病症!只是……必须用活的,令尊也拖不起几个月了!” 屋中陷入了一片沉寂。“请问诸星夫人,南蛮的蝎子到这里不爱死吗?”吉田宗桂象是想起了什么。 “应该不会!”仙芝回答说:“赤焰神蝎生命力极强,只要喂养得法轻易不会死!” “请等我一下!”吉田宗桂没头没脑的抛下这么一句就跑了出去。不一会,他又抱着一个水桶大小的玻璃瓶子(这在当时是非常少见的!)走了进来。“诸星夫人,请您看看这个!”只见瓶子里趴着一只成人手掌大的蝎子。它生着一条长长的钩尾和两只长满细小绒毛的大螯,头上三对复眼闪着妖异的红光。这只蝎子身体呈淡黄色,越到后部颜色越深,而尾巴顶端那个慎人的毒刺则成了紫黑色。最为奇特的是在它的背部,生着一个暗红色火焰形状的图案。不知是什么原因,它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就是它了!”仙芝双目奕奕生辉的说:“真没想到我还能见到它!您这里居然有!” “这是别人送给我的!”吉田宗桂回答到。“以前京都来过一个叫佛罗伊斯的南蛮僧侣,是一个博物学者。我与他交往了一段时间,探讨过一些医学和洋学的问题。后来京都的寺院大反洋教,我就帮助他逃走了。分别时他把那些无法带走的收藏都送给了我,这就是其中的一件……” “我看它没什么精神,还能用吗?”吉田光茂突然插话问到。听他这么说,吉田宗桂也紧张了起来。 “没关系!”仙芝回答。“它只是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陷入了休眠状态!可以用,不过要调理一下!” “要用很长时间吗?”吉田宗桂望了望躺在床上的父亲,但心地说。 “两天就好了,不必担心!”仙芝轻松的回答。 “那太好了!”吉田光茂打开了一直紧锁着的眉头。“请您吩咐还需要什么,我马上叫人去准备!” 仙芝来到桌边,提起笔刷刷点点写了起来。“只是一些普通的药品,请在两天内抓好!”她把写好的药方交给了吉田宗桂。“另外请把这几样东西送到我们的旅店……” “怎么?诸位不住在舍下吗?”吉田兄弟有些吃惊。“还请一定不要推辞……”他们接着就开始了反复不断的挽留,我倒是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 仙芝转过脸望着我。 “好吧!那么我们就打扰几日了。”我叫进岛胜猛和隼人,让他们回客栈结帐取行李。我倒不是贪图他们的招待,可一回去就是仙芝自己养那只鬼蝎子。与其那样,还不如住到这里,给他们当“技术指导”的好!起码不用仙芝自己动手,让我担惊受怕。 我们安顿好后,仙芝要来了一个大木盆。把洗净烘干的细沙均匀的铺在盆底,下面又摆了一个炭火盆,然后把赤焰神蝎放了进去。最后又盖上了一个纱笼,防止它跑出来。 “这样就差不多了!”仙芝满意的点点头。“请在早晚各喂一次食!现在惊蛰刚过不久,去挖一些已经破茧但还没钻出土的虫子来。” “是!”一直在旁边听候吩咐的吉田宗桂叫仆人去准备后,有些拘谨的问到:“诸星夫人,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哦!这没有什么。”仙芝毫不隐瞒的说到:“赤焰神蝎进入休眠后几乎不食不动代谢减缓,这样它体内的阳热毒性虽不活跃反而益发的剧烈。仿制它原来的生活环境会使它复苏,喂食阳暖但平和的食物不但可以激发活性,又能够中和一部分它的阳毒!” “噢……原来是这样!”吉田宗桂恍然大悟,并立刻找纸记了下来。 仿佛为了证明仙芝的话,到了第三天,那只赤焰神蝎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全身放射出微微的黄金色泽,只有背上的火焰图案变得淡了,成为了鲜艳的火红色。 65、愈 我和仙芝在吉田兄弟的陪同下再一次走进了吉田宗忠的房间,在后面我那几个家臣一个不少的都跟着。今天是第三天,为吉田宗忠治病的准备已经全部就绪。似乎不少人都对此感到新奇,连前田庆次和可儿才藏都破例的没有溜出去。 “药喂过了吗?”仙芝一边替吉田宗忠把着脉,一边观察者病人的脸色。 “按您的吩咐,昨天三次、今早一次,我亲自喂下的!”吉田宗桂恭敬的回答。吉田宗忠虽然早已昏迷,但却并没有到水米不进的地步。 “有什么反应吗?” “虽然还是昏睡不醒,但脉象却很平稳……”吉田宗桂继续说道:“昨天夜里,家父嘴里还隐约发出了一些呢喃声!” “唔!”仙芝点了点头,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请您把令尊扶起来,把上衣脱掉。我需要先给他扎几针!” 吉田宗桂急忙去扶自己的父亲,而仙芝则打开了一个随身的布包。说真的!我虽然早知道仙芝有针灸这个本事,但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仙芝拿出的布包约有一尺长,里面包着一个蓝色的布卷。她的纤纤玉指一抖,蓝布唰的摊开,四尺长的布上长长短短密密麻麻的别了近两百只闪亮的银针。 “哇!”莺兴奋得尖叫到。“要用这么多的针啊!” “专业就是专业!”前田庆次装模作样的说到:“每根针都有自己的作用,外行看也看不明白!比如说交给才藏的话……” “给你,你就会用了?”可儿才藏立刻反唇相讥。“也别说!把这些针都扎在你身上的话,装刺猬一定很像……” 我狠狠地瞪了他们两个一眼,可他们根本就是视而不见。“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啊!这两个混蛋……”看着吉田家人怪异的眼神,我悲哀地想。 此刻仙芝从布上抽出了七支九寸长针夹在左手指间,来到了吉田宗忠的跟前。“唰、唰、唰……”只见她运指如电,七支长针几乎同时被插在了吉田宗忠左胸心脏部位的周围。稍顷,她又拿起一只短针缓缓扎了下去……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我发现仙芝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终于,仙芝停了手,三十几支短针被插在了吉田宗忠的前胸、左上臂、颈部还有左颊。又过了一会,吉田宗忠的脸色更加惨白,而左胸和左臂显出了淡淡的青色。这时,仙芝伸出手把最先插上的七支长针中的五支慢慢拔了出来。 “好了!”仙芝欣慰的说:“我已经控制了他心脏的血流量,可以开始了!” 在吉田宗桂的带领下,两个家人把今天的“主角”抬了上来。赤焰神蝎在大盆内不停的来回游走着,显得异常兴奋。屋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仙芝在吉田宗忠的左手中指上涂了一些粉红色的药膏,一股微带腥味的香气立刻在房间里弥散开来。她又托起那只手臂缓缓向盆中放去,所有人的心都慢慢揪了起来。盆里的赤焰神蝎立刻朝那只手飞快的爬去,在那只涂了药的中指上狠狠的蛰了下去。 “啊!”吉田光茂情不自禁的叫出了声,但他马上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仙芝立刻抬起了那只手臂把它放回了床上,早在一边准备的仆人疾步走过来重新盖上了那只大盆。人们把目光重又投向了吉田宗忠,定定的看着那张脸。半晌,依旧毫无动静。 “诸星夫人,这……”吉田宗桂焦虑不安的问。 仙芝没有回答,只是冲他摆了摆手,两只眼睛还是死死盯着那张苍白的脸。吉田宗桂只好压抑住情绪,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又过了约一盏热茶的功夫,吉田宗忠终于有了反应。一滴汗珠从他的额头冒了出来,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的,吉田宗忠的脸上就大汗淋漓了。 吉田兄弟不住交换着兴奋的眼神,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仙芝这时把那些银针逐一取了下来,一边取还一边密切注意着吉田宗忠的脸色。 吉田宗忠原先苍白的脸上逐渐升起了一丝红晕,尽管双眼依旧紧闭着,可鼻翼中发出了断断续续“咻、咻”的呼吸声。 “寒毒已经除掉了!”仙芝如释重负地擦了一下额头。“明天吉田老板就能醒过来了!可以喝一些粥,里面加一点枸杞。那副药再服两天,然后我重新再开方子……”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疲倦。 我急忙跑过去,扶住了她。 ********************************************* 我和仙芝再回到这间屋里是第二天的中午。吉田宗忠在清晨醒了过来,在吃下了一点东西后他听两个儿子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随后就叫吉田宗桂过来请我和仙芝了。 “您不必如此!”看到吉田宗忠努力地撑起身子,我急忙制止了他。“吉田老板,好些了吗?” “好多了!”吉田宗忠笑着说:“这次能捡回这条老命,真是多亏了贤伉俪了!” “也是您命不当绝啊!”我回答到。既然他心里明白,我乐得大度些。 “我听犬子谈起了您的一些事情!”他一脸严肃地说:“老朽一定竭尽全力为您效劳!” “也不必急于一时,等您好些再说吧!”我算着时间还有些富裕。“另外请您放心!生意还是生意。”我可不希望他把人情还在织田家的身上。 “当然!”吉田宗忠一口答到。“本来我应该是等到能够下地再请二位过来的,但……我的心里实在是有件事情放不下,还请二位见谅!” “有什么事您尽管问!” “不知老朽还能活多少时间?请务必实言相告!”说完他一脸紧张的望着我们。 “嗯?”我看向仙芝,这个问题我可回答不出来。 “吉田老板,人之命自有天数!您的问题……我实在无法回答!”稍加思索仙芝回答到。 “唔!是这样啊……老朽有些强人所难了!”看样子他对仙芝的回答有些失望。 “不过……”仙芝继续说:“你这次的病10年之内是不会再犯了,可……一旦再犯,也就药石无救了!” “10年、10年……”吉田宗忠的嘴里不停叨念着,突然他哈哈大笑道:“够了!够了!足够了!” 我与仙芝相顾愕然。 “二位不必担心!我没有疯。活了七十多岁,我也并不怕死!”他擦着眼睛说到。“二位也许已经注意到了:若大的吉田家,我一倒下立刻就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并不是我不愿放手,而是我的两个儿子实在不是经商的料。‘角仓’是我一生的奋斗结果,我不能让它就这么倒了!我的大儿子是个不错的学者,老二一心想做个医生。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七岁的孙子与七了,他才是我吉田家的希望!再有10年……”老人陷入了对未来的憧憬中。 “原来这个大家族还有这样的尴尬,看来10年后这个现在叫与七的角仓了以就要大放异彩了!”我暗自想到。 66、禅 “当~~~!”木槌轻轻的一击,就发出了悠远的长音,看来这个钵的质地真的很不错!想着我扭回头,继续打量这座大殿其他的地方。高高的天花板和四周的墙壁上都描绘着精美的图案,看来均是出自名家手笔。地板是用长条木板拼接而成,显出暗红的色泽,表明木质、做工均属上乘。最显眼的就是正面莲花宝座上手掐法印,闭目含笑的毗卢舍大佛了!遍体贴金不说,还在额头、发髻等处镶了不下三十颗各色宝石。真想不到!在贫困的京都,还有如此奢侈的寺院。 “快点!”看我不甚恭敬的四下张望,仙芝皱着眉头拉了我一下。 “哦!”我这才非常不自觉的在她身边跪了下来。这几天吉田宗忠病后调养,我们没什么事就想四处看看。本来依我的意思是想出城去看看山景的,可最后还是跟着仙芝来到庙里进香了!我本来对佛教并没什么抵触的情绪(尽管我个人比较喜欢道教!),但日本的寺院大肆介入世俗纷争,不仅娶妻生子还筑城招兵,俨然就是地方诸侯了,哪还有一点出家人清修的样子!中国有句老话“天下名山僧占多。”到了日本就要改成“天下之乱僧占多!”了。可仙芝却是很虔诚的!我也只好随她了。今天我们又来到了京都著名的东福寺。 胡乱的行了几个礼(我磕头了,但并没沾地!),我就站了起来。仙芝可是郑重其事的默念了很久,还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我觉得很可笑,但眼下并不适宜给她讲唯物主义。“算了!党中央还讲宗教信仰自由呢……”我胡思乱想着。终于仙芝站了起来,把目光投向了我。 “该来的总是要来!”我咬了咬牙,掏出20贯铜钱交给了旁边的知客僧。看到仙芝那欣慰的笑脸,我觉得也算物有所值了!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僧人合十一礼。“弊寺主持想见一见施主,不知方便吗?” “如此就请带路吧!”我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在后面的禅房里,我们见到了一个肥头大耳的老和尚。“老衲叫朝山日乘,实在是冒昧了!”他做着自我介绍。 “哦!真是久仰了。”我的心里打了个突。他可算是战国文化的著名人物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极端顽固、保守、****的宗教狂、原教旨主义者找我干什么? “老衲听弟子说施主来自尾张,不知现在东海的情形如何?还请不吝相告。”他的语气温和有礼。 “大师太客气了!现在……”我一边说一边想:“原来他是想知道这个,怪不得《太阁立志传》里打听大名情报要去寺院呢!看来日本宗教势力的政治影响,不是凭空而来的呀!” 对于我所说的朝山日乘听得非常仔细,还不时的发问几句。末了他对我说:“不知您对贵主君和三河守大人的所作所为,是持何种看法!” “这个么!”我想了一下说:“您指的是没收山门领(寺院领地)和废黜不输不入(免赋税、治外法权)这两件事吧?愚以为……这是开百年先河,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并且,对佛门也是大好事!”我知道他的想法,但没必要恭维他。 “你为什么会如此说呢?”朝山日乘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得这么直接。 我装作没看到仙芝对我使的眼色说:“早日使天下安定,不是利国吗?减轻百姓负担,不是利民吗?清除那些假借佛祖名义而逞一己私欲的败类,不是佛门大幸吗?” “阁下未免……未免失之武断了吧!”朝山日乘被我噎得翻了一阵白眼后说。 “武断吗?我却不觉得。”我摆出了气死人不偿命的笑脸。“一休大师一生贫困不也济世助人吗?还是您见过本愿寺和筒井顺庆为佛门、为百姓,做过什么好事?” “那也不能因为出了一两个害群之马,就归罪佛门吧?” “大师,您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吗?”我给他讲起了一个从菜治忠漫画看到的故事。“有人拿一本佛经请教六祖慧能,慧能说‘我不识字,你告诉我上面写的是什么。’那人奇怪道‘不识字您又怎么知道上面的佛理呢?’慧能回答说‘我用手指月亮,但我的手并不是月亮。文字和佛理根本也是两回事!’大师,您不觉得让僧侣去管理政权,是舍佛理而求文字吗?” “也许吧!”半晌之后朝山日乘说。“那您是如何看待洋教的呢?” “如果让我决定的话……”我故意顿了一下说:“我会让他们传教,但同样不允许他们拥有土地、介入政权!” “你说什么!”朝山日乘大惊。“你居然会允许那些妖邪……” “大师,您是怎么看的呢?”我看他有中风的趋势,急忙拦了他一下。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朝山日乘理所当然的说:“对那些邪魔外道自然是斩尽杀绝,怎么能让它们污我净土呢?” “大师您真是这么认为的?”我一脸惊讶的问到。 “当然了!这有什么奇怪呢?”他反问我。 我一脸“肃穆”的说:“大师!想不到您的修为居然如此高深,真可谓是当世的活佛!” “诸星施主,你何出此言啊?”我的话使他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大师啊!当年地藏王菩萨曾言‘地狱不空,誓不升天!’……”我一本正经地说:“而他至今未能如愿。大师您一言而灭地狱!地狱都没了,里面的冤魂啊、小鬼啊、牛头马面啊……自然都是烟消云散了!那还用得着渡化吗?如此看来……您岂不是比地藏王菩萨高明多了?真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至此处我还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你!”朝山日乘怒目紧盯着我。 我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 沉寂了片刻,朝山日乘慢慢舒展了眉头。“哈!哈!哈!……”他突然大笑了起来,只笑得前仰后合,只笑得流出了眼泪。“施主居然如此有意思!织田家的武士莫不都是如此?” “上总介大人的看法与鄙人差不多,不过……”我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他讲道理的方法是用刀!” “大人见识高远,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听到这话朝山日乘严肃了起来。“我希望诸星大人您将来能尽力回护佛门!” “那当然!”我不加思索的回答。“不止对佛门弟子,我不希望任何人死的无谓!”还有一句话我没说出来,那就是前提是我先要保护好仙芝和我自己。 “那就是天下之幸、佛门之幸了!”朝山日乘欣慰的点了点头。 总之,这次会晤本着求同存异的原则,在热烈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着…… 67、黛 “您的气色恢复的不错了嘛!”一进屋我就对坐在桌边的吉田宗忠说。“可以走动了吗?您还是应该多保重啊!” “承您费心,好多了!”吉田宗忠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服说到。“躺了这么长时间,全身骨头都软了,活动活动还舒坦些!” “那可不能心急!”我也来到桌边坐下。“俗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话虽如此,我看他也确实回复了精神。 “听光茂说,您想搬走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周……”吉田宗忠有些疑虑的说到。 “不!不是的!您误会了。”我连连摆手。“府上的款待十分周全,我们都有些受之有愧了!是昨天接到尾张传来的消息,说丹羽长秀大人将于后天抵达。我们再在府上打扰,就不太方便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强求了!”他的脸上神色渐缓。“关于您的事我已作了准备,不知和不和意!请您见教一下。”说着他用手往屋角的柜子上指了指,我这才注意到那里堆着一堆大小形状不一的盒子。我随着吉田宗忠来到柜边,他伸手打开了最大的一只盒子。只见一把长长的太刀,安静的躺在里面。 “当今的足利义辉将军喜爱武艺,尤善剑道,并有‘剑豪将军’之称。投其所好,我为您准备了几把刀。”吉田宗忠将刀取出,手按刀柄猛地一拔,一道银光出现在我的眼前。“这就是天下名刀之一的‘大般若长光’!” “好刀!”接过他递过来的太刀,我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赞叹。这把刀比前田庆次的那把‘大典太’略短些,也更直一些,但在一般的长太刀中它依旧是少有的大家伙。青森森的刀锋绽放出逼人的寒气,果然无愧于名刀的身份。“真是一件不错的礼物!吉田老板,什么价?” “这是我10年前以80贯收下的抵押品。今天,嗯……就150贯吧!” “嗯!可以。”我爽快的答应下来。这个价确实不贵,换个时间、地点绝对拿不下来。但他说80贯收下的也应该是实情,这就是典不同于卖、急不同于缓。“还有别的吗?我是说这个档次的东西。”我把大般若长光插回鞘内。 “当然有!”吉田宗忠又打开了另一个盒子。“您看看这把!”这回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把装饰华美的太刀,通体展示出平安时代的风格。“这是由伯耆国名匠安纲打造的一把古刀!传说源赖光曾以此刀在大江山中斩杀妖魔酒吞童子,因而又名‘童子切’。应仁之乱以前,这把刀一直由名门九条家收藏,是名闻天下的珍品!因为是历史久远的古物,所以价钱要贵些,需要200贯!” “谢谢您!吉田老板。”我满意的抚mo着“童子切”那华丽的刀鞘。“有了这两把名刀,礼物的份量就足够了!” “还不能算是足够了!”吉田宗忠说着带我转到了另一边的盒子前。“除了档次之外还应该有一定的数量,这才能撑得起门面!”他伸手打开了一个宽宽的盒子,这次是三把佩刀。“这三把分别是‘红雪一文字’、‘杀魄’、‘青蟠螭’,都是我从落魄的武士手中收来的,一共算您200贯。另外我还替您准备了20枚精美的金小判(一两重的小金币)和一些丝绸,价值是100贯,您看可以吗?” “真是太感谢了!”我说到。这次织田信长给我的预算是2000贯,现在不过花了650贯就置了如此体面的一份大礼,确实是我没有预料到的。“还有……” “我明白!明白!”我还没有说完,吉田宗忠就理解的连连点头。“这些是为将军手下诸位重臣准备的,您看合适吗?合计150贯。” “您为我考虑的如此周到,真教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满心喜欢的说。 “您不必客气,我这也是做生意嘛!不过……”他的目光突然投向了我的腰间。“您的刀似乎不太成样吧?” “我吗?”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肋下的佩刀。吉田宗忠果然好眼力,这把刀不过是我用10贯钱买来的便宜货而已。“在下武艺低微,配一把好刀实在是浪费!” “不然!不然!”吉田宗忠连连摇头。“刀之于武将并不只是一件武器!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刀在支撑着武将的精神。这里正好有这样一把刀,我个人觉得非常适合您!”他弯腰打开柜子的小门,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长长的布套。除掉布套,我着实的大吃了一惊。我原以为“大典太”就是最大的长刀了,可见到这把刀才知道以前是少见多怪了。此刀居然比“大典太”还长有半尺,我粗略估计已经接近1.5米了!而且弧度适中,所以益发的显长。 “这……这把刀原来的主人是不是个巨人啊?”我惊异的问。 吉田宗忠笑笑没有回答,猛地将刀抽了出来。随着一道光华闪过,立在边上的一个铁制烛台“啪嗒”一声,上半截掉落在了地上。还刀入鞘后,他向我递来。 “咦!”接过刀后我又是一惊,如此大的太刀居然异常的轻飘。 “如果您喜欢的话,50贯就卖给您了!” “怎么如此便宜?”他的话把我今天的惊讶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因为大部分人都把它当作一件单纯的装饰品。”吉田宗忠语气里带着惋惜。 我抽刀在手,一下子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也明白了这刀为什么这么轻。这把少见的长刀刀背的厚度竟然不到0.3公分,说得夸张点都快透亮了!这也就使它面临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太长不适于佩戴,太薄不能够战阵。“这是为什么?”我不解的问。 “几十年前,有个叫空海的和尚……”吉田宗忠陷入了回忆。“费尽心力学成铸刀技艺,这是他的第一把刀。可是此刀却受尽了同行的嘲笑,讥为无用之物!一位名家还给它取名为‘黛’,比喻为女子描画的眉毛。后来空海抑郁而终,临死还慨叹世间无人理解他!” “您明白吗?”我追问到。 “世间有无数宝刀,就如天下有无数的英雄!然英雄虽多,最终成大事者屈指可数。可又有哪个成就霸业的人,是靠自己披坚执锐征战沙场的呢?不想一击而胜,却希图侥幸格挡敌人的攻击,能够决战决胜吗?此刀虽长,亦难及天下之远!一把刀都不能尽其用,又怎么用尽天下人呢?空海和尚的用心很深、很细啊!”吉田宗忠说完这些话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我。 “谢谢您的教诲!这把刀我买下了。”我对着他深施一礼。“那么我就告辞了!” “等等!”吉田宗忠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在我手里。“生意做完了,我该付诊金了!” “您不必……” “与‘角仓’的百万家财相比,这实在算不了什么!”他拦住了我的推辞。“再说,我希望这能帮助您得到更高的起点!” ************************************************ 离开吉田家后,我打开了那个信封。“啊~!”我手中拿着的是一张5万贯的汇票。 68、经济基础 “留在吉田家多好,再好的客栈也赶不上那里的招待啊!有福不会享……”从投店到现在,前田庆次就没停过叨唠。 “我发现你一天到晚除了吃喝玩乐,就不会想别的了!”我没好气的数落到。 “主公您居然这么认为!我太冤了!”他大声对我报着委屈。“我每天要考虑多少大事啊!……这么不理解我!” “说说你都在想什么?”我气愤的问他。 “当然是在想我的梦中情人了!”前田庆次说得理直气壮。“还有,为了早日和她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您到底什么时候赐给我一座城啊?我的要求不高,知行10万石就可以了!不行的话,5万石也行!再不行,3万石我也能将就!我很好说话吧?像我这么体谅主公的家臣,您到哪里……” “哎……!我居然这么愚蠢,去问他这个问题!”我暗自摇头。收到5万贯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看他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急忙拦住他说:“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去同店家商量一下晚饭的事吧!” “我现在想多收一些家臣了,钱再多也感觉不够用!看来我真是得努力了,早点得到大些的领地!”看到前田庆次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了我和仙芝,我才说出了心了话。 “你怎么啦?”对我有深刻了解的仙芝疑惑的望着我。“怎么突然觉悟,想奋发上进了?” “我只是觉得家里的不和谐音太强了,需要冲淡一些。”我无精打采的说。 “嘻嘻!”仙芝捂着嘴笑道:“你真是的!庆次大人只是诙谐了一点,你至于吗?再说他的才干和忠诚都是不容置疑的,你不会没发现吧!而且你不觉得家里有这么一个人,气氛会很活跃吗?” “你说得倒……”我急着辩解到。 “主公!主公!你躲到哪去了?”正在这时,可儿才藏的大嗓门在外面响了起来。 “你现在还认为只有‘一个’吗?”我苦笑着问仙芝。 “唰啦!”隔扇门被猛地拉开,可儿才藏大步走了进来。“您在这啊!”他一边说一边“呼哧!呼哧!”大口喘着气,随后拿起桌上的一壶茶“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你干什么去啦?累成这样!有什么事快说!”我大声问到。 “我刚才在街上……”他放下了茶壶。“不过这不是重点啦!楼下有一老一少两个长得像黄鼠狼的人,正在那儿打听您!他们该不会是想给您来拜年吧?” “滚!!!”我抓起手边一个果品盒就向他砸了过去。 ********************************************************** “诸星大人!好久不见了。”不一会,津田宗及和长束正家被带到了我的面前。 “主公!夫人!臣下给您二位见礼了。”长束正家跪倒在地对我行了大礼。 “快起来!”我拉起了他。“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又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对他们的突然出现感到非常奇怪。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津田宗及笑吟吟的说到。“我们来了两天了,感觉生意不是太好做!正商量着准备回去,就听伙计说店里住进了几个尾张织田家的人,仔细一打听还真的是您,这不是有缘吗?” “有什么问题吗?”我听得十分注意。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现在是相当密切的利益共同体。 “是这样的……”津田宗及好像有些心事。 “你们谈吧!我去看看莺在干什么。”仙芝突然开口并对客人歉然一笑,然后走了出去。我对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想到:“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哦!这次来京都……”津田宗及接上了刚才的话题。“主要是想先看看这里的情况!义辉将军重回京都的这几年里励精图治,着实干得不错,幕府的威望在各国当中均有所回升。尤其是三好长庆病后,三好家连失十河一存、三好义贤、安宅冬康等柱石,对京都及整个近畿的控制力是大不如前了……”他突然放低了声音很神秘的说:“我从一些秘密渠道得知:将军已经向上杉谦信、武田信玄、大友义镇发出了诏书,要求他们带兵上洛!一旦属实,天下可就……” “你不觉得他们都太远了吗?”我笑着说:“而且这些人的野心都不小!上杉谦信或许是一腔忠义,可武田信玄呢?他可是连自己的父亲都流放了呀!” “你是说……靠不住?”津田宗及犹豫的问。 “八成靠不住!”我说得很肯定。“你在这里的见闻如何?”看他还是不太相信我反问到。 “还不错吧!”他想了想说:“生意没做成,将军的手下和公卿们还是很穷!但将军所实行的仁政……”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我突然一句吓了他们两人一跳。“足利义辉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钱少手下的骨干就少,骨干少士兵土地就少,土地少兵源和钱就更少……”我不理他们两个目瞪口呆继续滔滔不绝的说下去。“一天到晚提高起不到关键作用的民望,徒增别人的戒心!还寄希望于这个军阀打那个军阀,远处的军阀打近处的军阀!不信你们就看着,就算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都进京了,也不过就是应仁之乱细川、山名大混战的翻版罢了!” “主公……要是您怎么办?”长束正家结结巴巴的问,看来他是被我离经叛道的言论吓住了。 “当然是用尽手段抓钱了!”我不加思索的说到。“搞钱不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戒心,而且还最实用。到时候要兵有兵、要将有将、要铁炮有铁炮,打个地盘还在话下吗?”最后我感慨道:“最终决定上层建筑的,还是经济基础啊!” 听了我的话他们谁也没有发问,因为他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我这是不是只知说人,不知说己啊?”我的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问号。“津田老板,我给你送去的这三个人干得怎么样?” “嗯?啊……”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错!不错!都是好材料。增田现在闭着眼睛用闻的,就能估出土地的价格;三井的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至于正家……”他说着拍了拍长束正家的肩膀。“光听听声音,就能挑出箱子里的假钱!算帐更是堺町无人能比!” “你们干得超出了我的预计!”看着满脸通红的长束正家我欣慰的说。“是到该给小水手们,一条船的时候了!”我把那张5万贯的汇票递了过去。“在堺町开一家店吧!就由你们三个作掌柜,诸星家将来的兴亡全看您们了!” “请主公赐名!”长束正家激动的说。 “就叫‘三岳屋’吧!希望你们三人,能够成为我诸星家的擎天之岳。”我又对津田宗及说到:“津田老板!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三岳屋今后将以经营武器、粮食、马匹为主,至少不会在近畿、山阳和四国贩卖民用商品!由于价格原因,我们向恩斯特购买军械会付黄金,但兑换业务还是您来做。今后三岳屋在堺町,还要麻烦您多多照顾!”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还会有什么问题!再说,我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啊!”听了我的表白,津田宗及爽朗的笑了起来。 69、朝廷 “这次任务你完成得不错!”丹羽长秀满意的点点头,顺手打开了一只盒子。“不但考虑到了足利将军的喜好,还对细川、京极诸位大人做了相当周到的安排,看来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 “谢谢您的褒奖!”我含笑谦逊的说。 “可……这些是做什么用的?”他指着我从津田宗及那里买来的一大堆“洋落”不解的问。 “大人,您不觉得这些东西都很新奇吗?”我反问到。 “以主公的性情是会喜欢的,可忠兵卫……”丹羽长秀严肃的说:“作为臣下,是不应该迎合主君颓废嗜好的!而且,现在的织田家也远没到可以放松心情,沉迷风月的时候!” “大人明鉴!”我也正经了起来。“我是觉得现在的织田家名望与势力非常不符,连受我们庇护的德川家康都已经取得了从五位三河守的职位,主公却还只是一个区区上总介!这使我们织田家的发展受到了严重阻碍!” “所以……” “所以请恕卑职大胆,擅自替您约见了大纳言菊亭晴季大人!” *************************************************** “尾张守护上总介织田信长敬献……”穿着寒酸的管家拉着长音装模作样的念着。我和丹羽长秀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正面坐着正亲町天皇的宠臣大纳言菊亭晴季。这座庞大古老的宅邸显得十分陈旧,无论在柱子还是房梁上都已没有了一丝油漆。从一进来我就默算过,连上这位管家见到的仆人只有三个,而且他们的脸上都布满了菜色。由于敷了****,菊亭晴季的脸色我是看不出来,不过可能是要经常出入宫廷的原因,他身上的那件锦绣朝服和立乌帽倒是光鲜得很。他坐在上面虽是一派威严,但眼睛中却不时闪过贪婪的目光。一名正三位重臣尚且如此,整个朝廷的景况也就可想而知了!“……南蛮鎏金穿衣镜一架、天鹅绒披风一袭、南蛮自鸣钟一座、琉璃花瓶两只。”管家念完了礼单躬身退了出去,另一个仆人献上了茶水。 “上总介大人真是客气,两位也辛苦了!”菊亭晴季的话音里透着一股“亲切”。“现在到处在打仗,一路上还顺利吧?” “还好!劳您挂念了。”丹羽长秀俯身说到。“虽然小有波折,但托您的福佑都应付过去了。我们自尾张带来了织田家自鄙主公以下,对天皇陛下、对朝廷的无限忠诚,对您的万分敬仰!” “嗯!嗯!好!好!好!”菊亭晴季一迭声的称赞,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在才是最好的礼物啊!数百年来,变乱迭起朝廷衰弱,至尊的皇权反而时常受到残暴妄佞之徒的欺凌!这实在是令人痛心,更令天下失其所归。但在此时,上总介大人及诸位能秉一腔忠义之心,上扶天子下安百姓,扫灭强暴铲除恶逆,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阁下实在是过誉了!”丹羽长秀挺直腰板,带着一股“正气”说到。“忠君报国乃我辈武士应尽的本份,织田家一定尽心竭力报效皇上!” “好了!丹羽大人,请放松些。”菊亭晴季摆了摆手说。看来开场白已经结束,该进入实质性问题的磋商了。换句话说,双方该开始说“人话”了。“近几年来三好家为内部问题所困扰,对京都的控制有所放松。不但义辉将军能够动动手脚,朝廷也有了一定喘息的机会。但处境还是艰难,希望上总介大人能够多为朝廷分忧啊!” “把朝廷和将军分开说,这里面就大有讲究了!”我在心里做着分析。宫廷与幕府的矛盾由来已久,这一点天下尽人皆知。只是由于现在新兴的强藩频繁转换,造成了体制的严重混乱,宫廷与幕府的处境相近,这才开始了“和谐”的联合。但朝廷里还是有高人,看出了室町幕府不可能再重振雄风,所以还是随时在准备接触其他势力。看来,走马“换将”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弊上对此也是忧心如焚寝食难安啊!”丹羽长秀说得声情并茂,但丝毫没有任何承诺。 “前些天我进宫去,陛下还对我提起!”菊亭晴季开始“拉大旗”了。“当今天下的希望,全都维系在各方的忠义豪杰。而这其中的领袖人物,又首推织田上总介大人!整个朝廷和天下,都在企盼着早日见到上总介大人的忠义勤王之师呢!匡正天下是第一仁义之举,还望他千万不要谦让。”他边说边“恳切”的望着丹羽长秀。 我暗中感到很好笑,他不定对多少外藩的使者说过相同的话了。 “弊家上下同感皇恩浩荡!阁下!织田家……”丹羽长秀的左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阁下!弊上实在是有心无力啊!”看到暗号我急忙抢着说:“眼下织田家四面受敌,北有篡逆斋藤龙兴;南有伊势的盗匪不时进犯;西有与三好家相勾结的六角义贤;内部还有一向宗图谋作乱。弊上……” “住口!”丹羽长秀“愤怒”的大声呵斥。“在大人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 “在下失礼!在下无状!”我不停的道着欠。 “没有什么,这位武士也是一番忠义之心嘛!”菊亭晴季打着圆场。 “在下御下无方,让您见笑了!”丹羽长秀马上话锋一转道:“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织田家眼下实在是困难重重!弊上对不能立刻前来为天皇效力,每每感到痛心不已!” “上总介大人真的就没什么打算吗?”菊亭晴季关切的问。他到底是老于世故,已经开始打听价码了。 “弊上准备召集四方有志之士,共襄勤王义举!只是……”丹羽长秀作惋惜状。“常感人微言轻啊!再说弊上职位卑微,就是这次派我们前来也是诚惶诚恐,唯恐冒渎天颜啊!” “确实可惜!”菊亭晴季端起茶杯摇头叹息。“织田上总介大人虽然英雄年少,到底还未得到世人的了解。天皇陛下最是以天下为重,涉及朝廷体制……”看似无意间,他托在茶杯下的手做了个捻指的动作。 “织田家虽然处境困难,但报效朝廷还是不遗余力的!”丹羽长秀会意的说:“此次前来,弊上命我向朝廷献上500贯,还望阁下代为转呈天皇!以后织田家只要力所能及,还会经常有所贡献的。” “上总介大人的心意我已明白!请贵使回去安心等候,不出数日必有佳音!”菊亭晴季似笑非笑的说。 70、幕府 “两位,请这边走!”在转弯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细川藤孝出于礼貌侧了一下身。 “是,细川大人请!”丹羽长秀谦逊了一句,我在后面也紧走了两步。此刻,我们正置身于足利将军的御所,二条城之中。 不知是礼物的关系,还是桶狭间之战使织田信长的声誉急剧窜升,这次的觐见受到了有关各方极大的关注。在我们递上呈状的当天晚上,足利义辉就派人送来赏赐的酒宴。虽说幕府的威望早已今非昔比,但依然是一份难得的荣耀。我们——确切说是织田家固然可谓是面子十足,足利义辉亦借此向天下表明室町幕府在诸强藩中依旧声威隆盛!双方利益释然,一拍即合。本来早该来的,可足利义辉突然病了,所以才迁延到了现在。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座曾经的天下权力中心并不如我想象般大,但显然在不久之前经过一番整修。虽不华丽,却起码是完整的!各处站岗的士兵装备完善精神饱满,看来对于自己的职业是充满了自豪感,看着他们我突然联想到了站在梵蒂冈教廷门前的瑞士雇用兵。“那位‘剑豪将军’不会亲自教他们武艺吧?”我暗自琢磨着,整个京都将军手下的足轻实际还不足500人。 这时我们走进了一间大厅,里面已经有几个人了,大多有几分虚假的气派。细川藤孝为我们介绍了这几位将军的陪臣,分别是京极高佳、一色义清、畠山政高、吉良义直和其他的几个人。要是在一百多年前,光凭这几个姓氏就可以左右天下了,可如今时光已经把权势和英雄气概一起从他们那里抽走了! “将军殿下到!”我们还没说上几句,一个侍从就在门口高声喊了起来,我们急忙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从足利义辉这么快就出来看,权威和脾气确实是成正比的。 足利义辉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身材瘦削但却动作敏捷,确实是身手了得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刚刚病愈的原故,他的气色不是很好。“你们就是织田上总介派来的使者么?”坐定后他问到。 “是!蔽主公让我们来拜见大将军,并祝大将军福寿绵长、武运长久,还望将军保重贵体!”丹羽长秀垂首恭敬的说到。 “上总介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居然送来了那么多珍贵的礼物!”足利义辉温和的说到,并用手指了指近处的座位。“你们也辛苦了,一路上还好吗?” “承蒙您动问,我们这一路十分平静,这也是幕府威镇天下的结果。百姓能有如此安稳的生活,全是托了大将军您的福啊!”丹羽长秀谦恭的说到。 “丹羽大人说得好!”接口的是畠山政高。他又转过头对着足利义辉谄媚的说:“将军殿下重振幕府,扭转乾坤,实在是古今第一名将……”畠山政高接下来的话更加肉麻,被家臣赶出河内后,他就一直在这里寄食。俗话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这就是失去了领地大名的悲哀!随着他的话,四周响起了如潮的颂词。 “咳!”足利义辉轻轻咳嗽了一声,看来他也不喜欢这般阿谀,他的目光在左边第一席上扫了一下。 “丹羽大人……”坐在那里的京极高佳开口了,看来他与将军非常默契。“上总介的威名即便是在京都,我们也是早已如雷贯耳!如今天下稍定,幕府和将军还面临着种种困难,在各地还有许多奸佞宵小蠢蠢欲动,近畿实际上是暗潮汹涌。当此多事之秋,不知上总介大人有什么打算呢?”随着他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丹羽长秀的脸上。 “是,京极大人……”丹羽长秀神色如常,看来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蔽上对京都的局势也是焦虑万分!织田家历来秉承忠义(尽管作为代官废黜了守护斯波氏),数代家督恪尽本份(尽管作为庶流陪臣驱逐了织田大和守一系),但……篡位的斋藤龙兴至今还在美浓耀武扬威,织田家上洛的道路被阻住了,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可是当前……” “上总介大人的意思我已经清楚了!”足利义辉打断了京极高佳的话。“斋藤氏代替土歧氏守护美浓已经得到了各方事实上的承认,虽然斋藤义龙用不义手段夺取了家督的地位,但到底是子承父业,事情……有些难办啊!” 丹羽长秀说:“蔽上对美浓决无任何私心,只是为了完成道三大人的临终嘱托才不得已尽力而为!现在斋藤龙兴不仅在美浓阻挡各方忠义之士上洛襄助幕府,还得到了三好家和六角家的支持……” “什么!!!”丹羽长秀的话引来了一片惊呼。 “丹羽大人……你说三好和六角……有什么根据吗?”细川藤孝用发颤的声音问道。也难怪他们激动,幕府之所以能够安然的呆在京都,就是由于三好家与六角家之间微妙的平衡,要是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足利将军今后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怎么将军还不知道吗?”丹羽长秀显出了吃惊的表情。“北近江的浅井长政大人和越前的朝仓义景大人与本家一样,也有着上洛辅助将军的抱负,但这样一来就与六角家产生了矛盾。本家与浅井、朝仓两家本来相约共同进京,但斋藤龙兴联合了六角家加以对抗,并居中调解了六角家与三好家的恩怨,据说他们三方已经取得了共识!” “想不到……想不到……”畠山政高双目失神在那里喃喃自语,另几位“客卿”的表现也和他差不太多。 “不知美浓和尾张现在的情形如何?”足利义辉转换了话题,看来他是有了一些想法。 “本家目前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至于美浓么……”丹羽长秀沉吟了一下说:“斋藤龙兴昏庸残暴,亲近小人疏远稻叶一铁等老臣,美浓上下现在已经是天怒人怨了,众叛亲离只是个时间问题!” “既然如此……”足利义辉象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美浓国的守护,今后就拜托上总介大人了!” ************************************************ “斋藤家已经和三好、六角结盟了?我来之前一点都不知道,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吗?”出了二条城后我问。 “哦~!你不知道吗?”丹羽长秀看了看我。“其实……我也不知道!” “哪……”看到他那张笑吟吟的脸,我忽然觉得没有必要问下去了。 71、计划外的战争 我快步走在街道上,不时与人打着招呼,虽然天刚蒙蒙亮,但小牧山城的各处已经有不少人在忙碌着。他们大多行色匆匆,有些人脸上还布满忿忿之色。 京都之行非常顺利,昨天晚上我们一行人刚刚回到小牧山。觐见足利义辉后的第三天,幕府正式公布授予织田家美浓国守护权,又过了两天朝廷也颁布诏旨,任命织田信长为从五位上弹正大忠(熊语:那个时期日本的“官职”与“位”联系并不是很紧密,一些官职要求必须达到一定的“位”,另一些则不然。弹正大忠从六位上就可以担任,同时也有些人有位无官。)。在之后的几天里,丹羽长秀与京都以及近畿一些势力的代表进行了中等级别有限度的接触,虽然这些眼下还没什么实际意义,但“上洛”毕竟对于每一个战国大名都是最高理想了! 回来的路上,自打一进入尾张我们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了!各地的中小豪族都在遵照命令向小牧山城聚集,织田家的直属部队除必不可少的边境守备外,也全都在调动。这种情况即使是老百姓也能一眼看明白——要打仗了!由于没有碰见什么高级武将,所以也就没有得到确切消息,满天飞的谣言倒是灌了一耳朵。这其中最可信的是马上要与斋藤家决战了,而最离谱的是今川义元死而复生,率十万冥军前来报仇。丹羽长秀自是忧心忡忡,催着连夜赶路,穿越大半个尾张只用了两天一夜。 从外城和内城大群整装待发的士兵中穿过,我走入天守阁,来到了候见室。 “嗨!忙什么哪?”我对正在屋里忙碌的山内一丰、堀秀政、佐藤藤八和中村一氏笑着问道。 “诸星大人,您一路辛苦了!”他们几个一齐说到。 “少tmd拿我寻开心!”我在离我最近的中村一氏的胸口打了一拳。“昨天回来晚了,给你们带的礼物还在我家,下了岗你们自己去拿吧!”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您现在就晋见主公吗?”山内一丰把手上最后一只信封封好后,走了过来。他曾经直接在我手下工作过一段时间,所以对我的脾气最了解,也就最放的开。 “等等吧!丹羽大人来了再说。对了!怎么突然就开战了?出了什么事?这是和谁啊?”笑过一阵后我问出了心中所想。 “已经总动员了……”答话的是堀秀政,他先回答了我最后一个问题。“是讨伐伊势长岛城的一向宗!” “一向宗?怎么是他们?”这个回答令我很感意外。织田家和一向宗的关系确实不好,但现在织田信长一心想着美浓,本愿寺正为朝仓觊觎加贺领地而头疼,大家各有各的烦心事,应该还不到动刀玩儿命的时候。 “前一阵,被主公剥夺领地的几家大寺院的主持都跑到了长岛……”山内一丰说到。“当时大家谁也没在意。可五天前,长岛一向宗和北伊势联军一万余人,突然进攻我家小木江城!” “那后来呢?”我追问道。其实答案是明摆着的,小木江城城小兵微,又没有什么名将,应该不会创造出奇迹。 “哎……!”果然一边的中村一氏长叹一声,摇了摇头。“400名士兵全部战死,信兴大人及家小在天守阁自刃,敌人焚城后退走了!” “哎!这样啊……”我有些明白了。57万石的伊势号称“小战国”,大小势力数十家,国司北畠具教仅能控制南部数郡,更有各寺院、神舍插手其间,混乱程度就可想而知了!长岛城是一向宗本愿寺在伊势,乃至整个东海道的根基,经营数十年,更兼地处要冲,是一座天下闻名的巨城!城主愿证寺惠如,是当代法主本愿寺显如的叔叔。这次本愿寺把它押上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对织田信长没收山门领的行为作出迅速回应,必然在全日本引起连锁反应。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服北伊势的豪族们一起“玩火”的!“可惜了!信兴大人……”我喃喃自语着。织田信兴是信长的第七个弟弟,我与他只见过三、五面,还谈不上什么交情,但他年龄还不到20岁,而且并没有什么野心,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原以为他在偏远的领地里能够苟全于乱世,不想还是…… “快去替我通报,我要马上见主公!”正在我暗自感慨的时候丹羽长秀来了,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丹羽大人,主公请您进去!”不一会,进去通报的中村一氏出来说。 “好!”丹羽长秀站起身朝里面走去,可忽又停下了脚步。“忠兵卫,你还是在这里等吧!” “丹羽大人还真是体谅他人啊!”丹羽长秀进去后,山内一丰说到。 “怎么说?”佐藤藤八不明所以。 “丹羽大人要去劝谏主公,又怕触怒主公波及诸星大人,才叫他留在这的!”山内一丰耸了耸肩。 “丹羽大人是不是太多虑了?”中村一氏疑惑地说:“就凭北伊势的那群乌合之众也值得如此谨慎?” “你们看丹羽大人能成功吗?”我问到。 所有人对着我一齐摇头。 “你又不是不了解主公!”中村一氏说到。“这次主公真是暴跳如雷,三天前,也就是得到消息的第二天,柴田大人就率领3000部队作为先锋出发了!岩室、贺藤、长谷川也一起去了,山口是随佐久间大人的第二队走的。” “您是怎么看的?”山内一丰问我。“这次伊势的行动会有什么问题吗?” “我怎么敢对主公的英明决策妄加评论呢?”一句玩笑后我也严肃了起来。“伊势我没有去过,对那边的情况也并不是很清楚。但据我所知北畠具教并非庸才,不仅剑术高明,而且对于内政、兵法都很有造诣,二十多年的时间他都不能平定北伊势,就可见这块骨头有多难啃了!即便此次能够取胜,但美浓的攻略也得大大延后了!可……现在,好比被人家大嘴巴已经扇到脸上,不做点什么织田家就要被别人看扁了,今后就得内忧外患众叛亲离。主公也是难啊……” 我的话引起了一片唏嘘声。 “你怎么看?”我突然对一直默不做声的堀秀政问到。 他一脸认真的缓缓说:“报仇、扬威、求胜并不难,但若是执着于长岛城,甚至是整个北伊势……则只怕有祸!”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个家伙确实具备成为名将的素质。 这时丹羽长秀回来了。看他的忧郁脸色我已猜出了个大概,但还是禁不住问:“丹羽大人,主公怎么说?” 72、《51号兵站》 “干得不错,可还是得继续抓紧啊!”我站在12座巨大的仓库前面满意的说。这其中9座已经建好,民夫们正忙忙碌碌的往里面搬运着军用物资,另3座也已经接近完工。 “把事情交给我,您就只管放心好了!”答话的还是上次那个为我筑城的龟吉丸。 丹羽长秀的谏言毫无悬念的碰了一鼻子灰,但也并没有受到什么责难,织田信长反而任命老成持重的他坐镇小牧山城,监视美浓并负责后勤保障。不知道是因为我回来晚了,来不及编入作战序列,还是我职务太低不被人注意,亦或是织田信长怕我的低微武艺丢人现眼,总之我被指派掌管物资中转站。因为靠近渡口的原因,我把“兵站”的地点选在了被焚毁的小木江城的遗址上。鉴于上次愉快的合作关系,我又找来了龟吉丸老板,他也真没有叫我失望,提出了一个“高明”的建议。就是在小木江城仅存的城垣内建造仓库,并且是沿壁而建,再在城垣上搭建士兵的住所,这样不但大大缩短了工期,安全也有了保证。 “大战已经开始了,马上会需要更多的物资!”前田庆次说到。“全部完工还需要多少天?” “至多三天!”龟吉丸盘算了一下说。 “是这样……”我回头问山中鹿之介:“下一批物资什么时候到?” “两天以后会有1000石军粮运来!”鹿之介肯定的说到。“补充的军械、盔甲是7天后,其他的就要等到下个月了!” “时间还算充裕,但……”在看了一遍每间仓库的情况后我说:“为了预防万一,还是请加把劲儿!” “绝对没问题!”他躹了一躬说:“以后有什么工程还请多关照!” 又看了看各处岗哨的状况后,我带着前田庆次和山中鹿之介向渡口走去。 这里的情况同样是井然有序。可儿才藏正在指挥脚夫把要运的货物摆放整齐,岛胜猛则亲自在船上一趟趟押运着运向对岸。我站在一座小丘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那边有一座大营,佐佐成政率领的1000士兵驻扎在那里。他的任务是保护渡口和中转站,而我手下的120名士兵和200个民工只负责一般警戒和搬运,渡口的三十几条船也归我管。老实说,我一直不喜欢那个缺乏大脑、刚愎自用的人(他也同样瞧不起我),好在这次我不是直接受他指挥。 经过一番忙碌后,这批物资全部送到了对岸,可儿才藏和岛胜猛一起向我们走来。 “怎么样?活儿不轻吧!”我对满头大汗的他们说。 “可把我给累惨了!”可儿才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主公!您再不给我加俸禄,可就太不仗义了!” “胜猛,感觉怎么样?”我装作没听见可儿才藏的话。 “这些活儿倒没什么,只是……只是……”岛胜猛吞吞吐吐的说到。 “只是没有捞到仗打,有些不自在是吗?”我笑着问。 他红着脸点了点头,光看这个样子,真想不到他在战场上是如何勇猛。(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只参加了几次小仗,所以他们几个并没有碰到斩将夺旗建功立业的机会。) “如果是这样,你完全不必担心!”前田庆次插口道:“只要一直追随主公,建立功勋并不是什么难事!” “咦!”我还真不知道他对我是如此的有信心。 “因为主公是个商人。”前田庆次继续说:“他最懂得如何以最小的付出,换取最大的利润!怎么会去做吃亏……”就在他嬉皮笑脸胡说八道的时候,一艘小船从对岸驶了过来,一个传令兵在渡口下了船向我们跑了过来,从靠旗的纹饰看,他应该来自织田信长的本营。 “你!就是你!快去牵一匹马来!”我对不远处一个士兵喊完,转过头问那个传令兵:“你从哪儿来?前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禀大人!在下来自主公中军。”他喘了一口气。“昨天我方中、左两军17000人,与伊势联军25000人在浮草坂进行合战,大获全胜!斩首5000,俘虏4000余。北伊势众豪族全部溃散,一向僧兵残部5000人逃往长岛城,现下我军正向长岛挺进!” “那些杂碎还真是不禁打啊!”可儿才藏发着感慨,前田庆次却难得的没有搭腔。 “对了!”看到传令兵骑上了马背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俘虏什么时候送到?主公要我作哪些准备?”4000多人可不是个小数。 “哦!这……”他明显打了个愣。“大人不必麻烦,主公已命令将俘虏全部就地处斩了!”说罢他就纵马而去,我们望着小牧山城方向渐渐落下的尘土默然无言。 我又坐回地上,看着滚滚河水开始发呆。织田信长这次看来是不计后果了,轻易的取胜使他有些忘乎所以,这也是他惯犯的毛病!可能武田信玄那句“六分胜”的经典名句,此刻还没有传开。应该说织田军目下取得的优势,远远没有达到决定性的程度,长驱深入敌境尤其应该谨慎。淮海战役中国民党80万大军败于解放军60万且大部被歼,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执着于徐州一城,那里的地形其实就和北伊势差不多。“淮海战役!”想到这里突然一个“场景”跳入我的脑海:淮海战役之初,黄伯韬率5个军十几万人自海州西返,被华野在一条河边(河的名字我忘了)追上,由于在河上只有……“去把龟吉丸老板给我找来!”我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把几个沉思的人都下了一跳。 “关于工程您有什么吩咐吗?”听说我找,龟吉丸一溜小跑的来到河边。 “不是仓库的事。”我说到。“你不是还要我关照你工程吗?” “啊~是!你有什么只管吩咐!”他显然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又有活儿了。 “那里!”我指着河面说:“我要建浮桥,你给我估算一下!” 在众人迷惑不解的目光中,龟吉丸拿出个小算盘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建一座三尺宽的浮桥得要90贯!” “要五尺宽!为了撑过雨季,两侧的引桥也得加长!”我提出了新的要求。 “那……就得160贯了!” “每座180贯,给我建5座!”我说得斩钉截铁。除了前田庆次所有人看我的眼光都像是在看怪物,而他只是拿出一只酒葫芦“咕噜”喝了一口。 建桥开始后,佐佐成政来问过一次。我对他说因为缺少熟练的船工,为了保证运输,所以必须要建桥。可他对我说没有这笔预算。 “所有费用我自己负担!”这是我对他的最后答复。 73、听雨 屋外的天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虽然只是下午,却仿佛到了午夜一般。此刻连电闪雷鸣也已消失了很久,所余者仅是“哗哗”有如泼水般的雨声。 今年东海道的雨水异常的丰沛,自从进入6月,就没有见过两个连着的晴天。不用说,到了秋天,收成一定是够瞧的!织田军对长岛城的围困已经两个多月,开始的猛烈攻击因过度的伤亡早已结束,如今困城的策略又受到了连续不断暴雨的考验。对粮食、衣服、铠甲、帐篷……总之,各种物资的需求都在持续的增加着,而同样的原因,运输和筹集的难度也在日渐加大。丹羽长秀不愧是内政达人,至今仍能保证物资的供应,但据过来的运输队说,为了不过渡消耗小牧山城的战略储备,他已经准备开始实行战时粮食供给制和动员捐献衣物了!由于道路泥泞和暴雨的阻隔,运输队总是迟到个一两天,但却从来没有一次是因为我。在我的先见之明下,每次渡河都很顺利,就是在十几天前最大的那次洪峰中,依然保持有两座桥能够同时使用(当然小木江也不是什么波涛汹涌的大河)。 “长岛城下的军营里,只怕日子不太好过吧?”我望着窗外平静的想到(实际上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屋中的火上有一个瓦罐,从里面飘出阵阵香气。闲极无聊的前田庆次和可儿才藏在昨天雨停的半天里,实在是难耐寂寞,跑到山上去打猎,竟然让他们打到了两只不开眼的野兔,还掏了一窝山鸡,今天就炖了起来。本来在这种仲夏的日子,实在不宜这么又烧又炖的,但连绵的淫雨使天气还算凉爽。 “主公,请您用吧!”岛胜猛将一只大碗捧到了我的面前,前田庆次和可儿才藏早在一边大块朵颐起来。就在这时,鹿之介披着一件蓑衣,带着斗笠走了进来。 “有问题吗?”我问到。 “大人,一切正常。所有仓库都检查了一遍,而且加了双岗!”他边摘斗笠边说。 “你辛苦了!肉刚做好,你过去吃点吧!”我很欣慰。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下雨,尤其是坐在窗边,看那些在雨中四处奔走的人们。(前提是自己的屋子别漏) “果然不错!”可儿才藏把一只鸡翅膀塞到嘴里。“只怕现在长岛城下的信长大殿,也不会有如此暇逸的享受吧!”才坐下话题就又被引回到战事上。 “那是当然了!现在的信长大殿就像一只抓住了大老鼠的小猫,吃是力有不遂,放又心有不甘!”前田庆次说得轻松愉快,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没有一点关系。 “大人,您是不是该劝劝信长殿下?”鹿之介犹犹豫豫的说。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劝!”我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庆次会意的点了点头;才藏只顾在锅里捞东西;鹿之介有些不解;岛胜猛的眼光里则是充满了坚定的信任。“如果我开了口,信长主公是一定会用我的脑袋去激励士气的!可……我还想留着有用之身,为织田家多做些贡献呢!” “噢~!”的一声从鹿之介和岛胜猛的口中传出。 “什么人!”前田庆次猛地窜了起来,与此同时鹿之介的刀也同时出了鞘。 “是你啊!”等看清突然出现在屋子里的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楠木隼人。 “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我问到。因为最近这里没有他什么事,所以被我派去探听一些消息,已经快三个月了。 “是!大人,大概都了解了!”楠木隼人回答到。 “来坐下说!”我指了指身边的位子。“就先从三河说起吧!” “是!”他感激的望了我一眼(通常忍者被看作是卑贱的人,地位远比武士为低,是不能平起平坐的,更不要说和家主了!)。“德川家康大人已经平定了领内一向宗的叛乱,并且顺势收复了东三河的领地……” “这么快就完事了?这么看来,德川小子还真是个人物呢!”前田庆次舔了舔油腻的手指说:“听说这次有不少松平清康时代的老臣也参加了叛乱。” “是的!”楠木隼人点了点头。“松平家次和上野城主酒井忠尚都参与其中,还有今川的旧臣吉良义昭和荒川义广。” “我让你特别注意的那个人怎么样?”我拿起了一根树枝。“本多正信有什么动向?” “是!我盯了一段时间……”楠木隼人说到。“开始他确实出奔了,但不久后德川大人****了所有参加叛乱的武士。特别是对本多正信和其子侄,德川大人亲自数次登门探访,他……没多久就又回德川家了!” “嗯……!”我点了一下头,用树枝把火调得小了些。我确实是在打他的主意,因为我觉得缺个出谋划策的军师(庆次这个家伙我有些摸不透),竹中半兵卫此刻应该还对斋藤家一片丹心,不过……算了!就算本多正信不回德川家,我眼下只怕也不在他眼里。“说说其他情况!”我继续问。 “武田家经过近一年的休养生息,第四次川中岛之战的创伤已渐渐平复。”楠木隼人想了一下说:“但武田信玄只是派遣高坂昌信镇守海津馆城,而把主力由南信浓撤回了甲斐,似乎短期内不想对越后用兵了!另外,武田家麾下透波里的忍者,最近在骏河活动频繁!” “果然!”我把树枝投到了火里。“看到今川氏真这个窝囊废,‘甲斐之虎’终于忍不住了!” “您是说……武田会攻击盟友!”在岛胜猛的心里,实在难以接受这种违背信义的事。 “那可是个放逐了亲生父亲,娶了外甥女的男人啊!”前田庆次伸了个懒腰说:“老虎终究是要吃人的!” “我回来的时候绕道去了趟长岛城……”楠木隼人继续说:“看到我军已经疲惫不堪。另外,在长野家的领地上,北伊势的豪族们正在集结!” “大人!我们……”听到这个消息,战场经验最为丰富山中鹿之介不免有些紧张。 “我们是该做点什么了!”我喝了一口汤后说:“幸盛,以后运来的粮食不要全部转出,至少要保证仓库里有1500到2000石;武器要留下一成;衣服、铠甲、帐篷要留下三成,再找人做一批旌旗!” “可命令是……”保守的他有些犹豫。 “只要说路上淋了雨,需要整理,不就行了!”可儿才藏无所谓的说。 “就这么办吧!”我作出决定后转头对隼人说:“你回来得正好!我也知道你很辛苦,但有件事很紧急,你必须尽快把一封信送到堺町的三岳屋去!” “是!大人。” 74、风鹤之闻 风轻轻的从窗外吹进屋里,带来了携着丝丝香甜的凉意,使人倍感惬意。今天是七月十八日,仲夏的夜空中是星月满天。我躺在床上,身心感到阵阵的愉悦和放松。 五天前,从堺町匆匆赶回的楠木隼人为我带回了满意的消息,三岳屋的货物已经备齐,其他部分也已经通知天王寺屋和木鸟屋。现在万事已经具备,所差的只是“东风”了!老实说我与诸葛亮比差得还是很远,对于织田家在北伊势会惨败这件事,我只有七成的把握,但不管怎么样我的准备都应该用的上,现在就等着他们见分晓了。再怎么说,他们双方也都拖不起了!我也并不是万事顺心,和仙芝分开都三个多月了,我对这场战争现在已感到了厌倦。正在我半梦半醒的时候,外面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什么事!”我对着外面大喊到。 “主公!请快起来。长岛大营来了人了!”少倾,岛胜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知道了!”我摸出枕头下的怀表,“叮铃”一声打开表盖。这是这次隼人从三岳屋带来的,我总算多少找回了一点现代的感觉。星月的光辉柔和的洒在表盘上,根据白金表针和镶钻的罗马数字显示,现在是日本时间9点40分。 “诸星大人!”看见我走出屋子,一个传令兵急忙报告。“今天傍晚,我军突然遭到北畠、神户、长野家联军的袭击,被围在长岛的5000一向宗僧兵也乘势杀出,目前正在激战!主公命令:我军各处据点都要做好准备,防备可能被突袭!” “北畠?北畠家动了?”我有些意外。 “是的!敌人的主力就是北畠家的13000军队。”他回答到。这时候,我的手下们陆续围了过来。 “河那边有什么动静?”传令兵走后我问到。 山中鹿之介上前了两步低声说:“佐佐成政大人已经前去接应了!” “好!”我点了点头说:“伙计们,现在就看我们的了!” “好耶!终于该上场了,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家伙!”可儿才藏这个好战分子兴奋的叫嚣到。我撇了他一眼,这个家伙还真是头脑简单哪! “所有人听着,现在把仓库里的帐篷都搬出来!在那里……”我用手指着一个路口。“建一座大营,面朝这个方向!”我又指着两百米外的渡口说。 所有人都对我的这个命令不知所所措,相互大眼儿瞪小眼儿的看着。 “还愣着干嘛?快去!”我大吼到。 前田庆次一言不发的扭头向仓库跑去,其他人只好不解的跟上…… 在这个关键时刻为了起到表率作用,必须以身作则身先士卒,打木桩、支帐篷、建营垒……这可都是重体力活儿!累得我是腰酸背疼。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战,凌晨两点左右,一座颇有气势的营寨终于竖了起来,可这仅仅是个开始,更严峻的挑战还在后面。 “主公,现在我们干什么?”岛胜猛问到。 “谢谢诸位对我的信任,……”我望着几个一身泥污的手下说。“但现在还有许多事要做!也许今天我们做的事,就将决定织田家的命运!” “在这个时候,这些话完全不必说!”前田庆次居然显得“大义凛然”。 我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能够说出这种话,不能不让我多少有些感动。我叫过两个民夫的头目对他们说:“拜托你们两位加把劲儿,带领大家用剩下的材料在营门前立至少五道长栅栏;搬一些长枪过来,在每个帐篷里面放10把,再放10套足轻衣甲;把我房间里的那些旗帜(我前些日子偷偷做了许多丹羽长秀的旗帜)拿出来,在营里面挂满,再尽可能多的做一些饭团和开水!”他们两个带着人走后,我又对“职业军人”们说:“现在大家都去洗个澡,休息一个时辰,然后穿上新衣服来集合!我知道时间很少,但希望大家……不!是必须焕然一新,精神百倍的回来工作!让天下人看看,你们才是织田家的骄傲!” ********************************************************* 凌晨4点,我的命令基本准确的得到了执行,所有东西已经归位,士兵们也大体上恢复了精神。无论士兵还是民夫我都给了每个人1贯赏金,总算又鼓起了些士气。早饭过后,我开始布置第二轮的任务。 “你,带领80名民夫继续做饭团、烧开水,越多越好!”工头甲领命而去。“我们还有多少挂大车?”我又问工头乙。 “20挂!” “你带上40个会赶车的人把车全套上,随时待命!”我吩咐到。 “要先把东西搬上车吗?”他自作聪明的问。 “我有说过要运东西吗!”我扳起脸“厉声”说到。在这种非常时期,指挥者必需要有些权威。 工头乙顶着一脑袋的冷汗和问号走后,我又对岛胜猛说:“你带领50名士兵守住营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去!” “是!”他的回答简单干脆,我毫不怀疑他会不惜用生命去完成命令。 “幸盛,你带10名士兵和20个民夫,在渡口附近办个提供饮食的接待站。”我拍了拍鹿之介的肩膀继续说:“你在尼子家就领过兵,我相信你能让士兵们冷静下来!” “山中鹿之介定不负大人所托!”他斩钉截铁的答到。 “才藏!”我叫过正在一边东张西望的可儿才藏说:“你带10名士兵和10个会架船的民夫,分乘5条船到下游去,准备捞人!” “捞人?”他不高兴的噘着嘴说:“那么宽的桥还会有人掉下去吗?” “你去了自然有人会掉下去!”我也没给他好脸。“我们到渡口去看看!”他们三个走后,我对前田庆次和楠木隼人说。 “是不是该我的活儿了?”望着滚滚河水前田庆次突然说。 “是的!”我没有看他。“我的意思你大概已经明白了,所以你的任务是:带着50名士兵和40个民夫守在桥头,拦住溃逃的士兵,然后把他们送到鹿之介那儿!” “再让民夫把伤势较重的士兵们装上大车,送到后方对吧?” “不错!”我没有想到,他连这也看出来了。其实我本可以提前准备一些药品再找几名医生来,但一群吱哇号叫的伤者会对军心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所以只好对不住他们了。“另外在每座桥边准备几桶油,用一只船装上干柴也淋上油,开到上游半里左右的地方待命。以备万一吧!” 75、定军 凌晨4点55分,第一个从长岛城败退下来的织田士兵渡过浮桥,双脚踏上了尾张的土地。紧接着,三五成群的散兵游勇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无论古今中外,我想有些事是大同小异的,这之中就包括败兵。应该说现在来的这批人穿戴还算齐整,除了大多数人都没了武器外,并没缺少什么。其实仔细想想这也并不奇怪,从到达的时间上看,他们无疑是一些先知先觉和能正确判断形势的“智者”。但一脸的惊惶和秽暗明确的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完全和我看过的记录片中从斯大林格勒撤退的德国兵一个德性。 这些战场“幸运者”们,从浮桥上一下来就愣住了,似乎难以相信怎么会在这儿见到己方如此雄壮的“部队”,林立的旌旗、庞大的营寨、气势威严的卫兵、……,在经历了长岛城下几个月的“艰苦卓绝”和昨天的惨败后,这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不可思议!在桥边士兵的指挥下,他们开始逐渐在山中鹿之介的接待站聚集。 我带着楠木隼人在他们之间穿行,四处巡视着情况。看来他们并没有完全被吓懵,见到我这个“高级”武士经过,纷纷站起来行礼。 “你们……就是你们几个!”我在五、六名士兵身边停下,他们几个明显是一起的。“你们是哪个备队的?” 他们互相看了看后,又一起望了我一下就低下了头,没人回答我的问题,神色之间甚是惊慌。 “你们这些混蛋!没有听见诸星大人的话吗?还不赶快回话!”楠木隼人手按刀柄,厉声断喝。 “咕嗵、咕嗵”几个人全都吓得跪在了地上,一边喊着;“大人饶命!”一边不住的叩头。 “你们不必害怕,我不是执法队的,也没有接到处里类似问题的命令!只要你们服从这里的安排和命令,就不会有问题。”我好言安慰着他们,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等威风。“你们到底是哪个备队的?” “小……小人们是……是佐久间大人备队的……”一个三十多岁看起来有些阅历的士兵磕磕巴巴的答到。 “嗯~!”我点了一下头,据我所知佐久间信盛的部队驻扎离长岛算是比较远的,要真是这样的话这几个士兵也不会知道太详细的情况。“你们知道主营的情况吗?”我抱着一线希望还是问了出来。 “只怕……很糟……”回答的还是那个士兵,很意外的他居然知道一些东西。“我们是在酉时左右赶到增援的,当时那里已经打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军的营寨地势较低,连日的大雨使大家都很疲惫,不久我们就顶不住了……”看到我好像很随和,他的话逐渐流利了起来。“……敌人的军队一波接一波,到我们离开的时候只有柴田大人和佐佐大人的备队还在抵抗,林佐渡守和织田信包大人等备队已经开始混乱了!” “你们见到北畠家的军队了吗?”我对这个新冒出来的对手有些好奇。 “是!有很多!”所有人一齐点头。“铺天盖地都是,靠旗就像稻田一样!骑兵、枪兵、弓兵都有,还有很多的铁炮!我听我们队长叨唠了一句,他们的大将好像是木造具政!” “骑兵……铁炮……”我在嘴里暗暗叨咕着。他们的话不排除有夸张的成份,但毫无疑问北畠家出动了主力。“对了!山口飞騨守大人就在佐久间备队,你们谁见过他?”我突然想起了一个熟人。 除了一个年轻的小兵外,其他人都在摇头。 “你知道吗?”我看到了他的表情。 “是!小人就是山口大人的手下……”他低着头,目光有些闪烁。“山口大人他……他……阵亡了!” “什么?!”虽然我知道战争及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残酷,但猛地听到认识的人的死,一时还是无法接受。我让人给他们又拿了些饭团,继续往别出走去。 到达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接近千人,到现在为止一切还算正常,我继续查看着各处。我的心里非常沉重,这也不全都是因为山口,如此大的一场战役死的决不止他一个,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而已。我第一次是如此真切的体会到“恐惧”,不止是为我自己,因为我现在代表的已经不仅是我自己了。我现在担负的即使不是许多人的生命,可至少是他们的希望。不管我有多么的懒,恐怕也只有奋勇向前了。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在拉我。 “大人你看!”楠木隼人说到。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我看到了一幅令人震惊的景象:从远处的地平线上涌来了黑压压一片奔跑着的人群,足足有五千人,每个人的背后都背着一面“木瓜纹”的靠旗。他们惊恐万状的奔跑着……不!是逃窜着,顷刻间就涌上了浮桥。现在我可真是佩服我自己,望着不时被挤下水的士兵,才知道安排可儿才藏到下游去有多么高明!只是……五条船似乎有些少了。突然,我感到有些不对了!不但他们没有停下的意思,连原本先到的那一千来人也开始起了骚动。 转眼之间他们就到了我的面前,我伸开双手想阻拦这股“洪流”,但却是徒劳的,我和我的扈从们立刻就被冲散了。突然,我被猛地一撞,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立刻就有至少三只脚踏在了我的身上。“我居然是被踩死的!”我的心中一阵悲哀,又有些好笑。 “砰!”正在我感慨万端的时候,突然我身上的一个士兵被一拳打飞,接着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衣领并把我抛了出去。 经历了一段腾云驾雾后我被人接住,回头一看,接我的人是楠木隼人。再往人流中望去,前田庆次当中屹立。只见他双目血红,唰的抽出悬于腰间的“大典太”,“噗、噗、噗、……”一阵连响,八颗血淋淋的人头掉在了地上,不住的翻滚着,从无首颈腔里喷出的鲜血沾满了他的全身,使他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头来自地狱意欲择人而噬的魔兽。 “有不听号令者,杀!动摇军心者,杀!!惊惶失措者,杀!!!”一声大吼响过,有如在水中投下了一块石子。以前田庆次为圆心,如水波扩散般,人们惊惧的停下了脚步…… 76、狂妄的足轻大将 记得当年哲学课上曾经讲过,人的特征分为两个属性: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一直以为自然属性源于人的动物性,而社会属性则是人类高于动物的特征,今天看来却也不尽然!看着一大群刚才还亡命奔逃的人群,我忽然想起了《狮子王》中草原上受惊奔跑的兽群,社会属性中重要的特征“从众心理”看来还是脱不开动物性。从前田庆次的“非常手段”我引申到了国家的特征——阶级镇压的暴力机器,大众之所以服从社会公共秩序,很大程度上也是源于另一动物性——对自身安全的恐惧感。眼前的这群人就是很好的例子,因为恐惧而疯狂,又是因为恐惧而清醒。既然是这样,那么人除了聪明些外,和其他动物之间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河岸上新立起了几根一丈多高的尖木桩,上面插着那几个刚刚被砍下的脑袋。我是不赞成杀人的,我不希望任何人去死!但依照前田庆次的说法,既然已经杀了就要充分利用,这可以使别人不再因此而死,也是使那些人死得有价值,是对死者的一种尊重!我没有阻止他,因为我知道他是对的,我只是尽量不再去渡口。 到了早上7点左右,已经先后到达了九千多人,其中有近两千人因伤势较重而送到后方,也就是说织田家这次征讨军的一半已经回来了。我对岛胜猛交代了几句就又来到了接待站,看到山中鹿之介依旧在忙碌当中。 “你这儿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开口问到。 “人越来越多了!”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回答。“但随着回来的人员增加,军心也基本稳定了!我派了些人四处巡视,制止谣言的传播,效果看来还不错。” “你做得很好!”我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正色道:“前面的那些只是铺垫,你注意我下面的话!你把这里的事交代一下,然后找几个机灵点的家伙分散到下面去。把那些到得早的,已经吃完休息好的,分小批带到树林后的池塘去。让他们都洗个澡,然后从后面进入大营。一定不要引起注意,营门那边我已经和胜猛交待好了!”看着鹿之介领命而去,我又回到了大营。 一个上午我都呆在营寨里亲自处理各项事务。没办法!手下人手太少,平时还看不太出来,遇到今天这种“大事”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我再一次动了招收手下的念头。我把鹿之介送来的士兵每10个安排在一个帐篷里,让他们换好衣服就呆在帐内,除设两个门卫外,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帐。再挑出一些精明强悍的士兵组成巡逻队在营内来回巡查,他们都是些久经战阵的职业军人,大战的失利并没有对他们的心理造成太大的影响。到了上午10点,大营里已经安排了一万三千多人,同时又有五百余士兵在各处巡逻。 这期间也并不是毫无问题,先后有十几批五十几个各级将领被岛胜猛用“命令”的名义挡在了门外。其中不乏佐久间信盛这样的部将和前田利家、“猴子”这样的朋友,但我并没有去请他们进来,甚至我连面儿都没露。如果让他们知道大营里的真像立刻就得乱了套,更糟的是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我马上就没了说话的位置,那我的一番心血可就白费了!好在大败之后所有人心里都没有底,能听到“命令”这个词心里就踏实些,所以尽管有些人发着牢骚却没出太大的乱子,可不久之后“大麻烦”就来了…… 上午10点38分,我听到大门外响起了一阵激烈的吵闹。我走出中军帐远远望去,只见柴田胜家带着几个人正与岛胜猛对峙着,其他那些先来的将领们不知所措的围在一边。“这个‘添堵’的家伙还是来了!”我琢磨着向前走了几步,隐身于一座帐后。 “我得到的命令是没有得到许可的任何人,一律不得进入大营!”岛胜猛的声音沉静如水。 “混蛋!”柴田胜家暴跳如雷。“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得到的命令里,没有说谁可以例外!”还是沉着冷静。 “那你快去告诉丹羽大人我来了!”柴田胜家努力压了压火气。 “我得到的命令是,不得擅离职守!”岛胜猛像是作为无关的第三者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你这个混蛋!”柴田胜家脑袋上青筋直蹦,他大吼到:“就是丹羽长秀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是足轻大将诸星忠兵卫大人的直属部下!”说完这句话岛胜猛扭过头不再理他。 “呼!”柴田胜家一拳向岛胜猛打去,他实在无法容忍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对他如此轻漫。 岛胜猛向右侧一闪接着又跨前一步,用左肩横着一撞柴田胜家的肩头。柴田胜家一个重心不稳噔噔向后退了两步,险险没有跌倒,他一回身双手又向岛胜猛的脖子抓去。岛胜猛像是害怕一样往后一退,只是乘着柴田胜家身体的遮掩,抬起腿用膝盖在他的小腹上“轻轻”顶了一下。自始至终岛胜猛都是一手扶刀柄一手背后,无论是谁也不能说他还过“手”。 “咳、咳……”柴田胜家一口气没上来,手捂小腹蹲在那儿大声咳嗽了起来。见到主公吃亏,柴田胜家身后的几个家臣拔刀窜了过来。这时正好前田庆次和山中鹿之介送人过来,见到这种情况立刻站到了岛胜猛身边。看真的要打起来,那些先来的将领急忙过来将他们格开。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觉得该出头了,我从帐篷后绕了出来。“吩咐你们的事都办完了?怎么在这儿聊天?”我故意不去看柴田胜家。 “诸星忠兵卫!你这个‘暴发户’终于出来了!”我不理他他理我,柴田胜家站起来说到。“你这些手下是怎么管教的?区区一个足轻大将你也太狂妄了!” “这不是家中的首席部将、第一猛将柴田胜家大人吗?”我故意像刚看到他一样笑容可掬的说:“几个月不见,您怎么有些变样了?(他看起来确实憔悴了不少)您还真是辛苦了!” “哼!”他重重的用鼻子给了我一个回答。 我的心里一阵不舒服,虽说这次失败的责任不在他可毕竟他也没能避免,那还“牛”个什么劲儿!“您这次不是率领主公的精锐担任先锋吗?怎么……”我故意夸张的往他身后看了看。“就您自己回来了?您的部队呢?” 柴田胜家的脸转眼变成了茄子皮色。“我没时间跟你废话,快去找长秀来!贻误军机,你担当的起吗?” “可我也无权随便去打扰丹羽大人啊!同时我也没接到放您进去的命令!” “你!”柴田胜家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那我可以进去吗?”一个声音突然在我的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看,织田信长正立马于我身后。 依旧是名马“黑云”;依旧是宝刀“压切”;依旧是那身南蛮黑漆胴具足,只是头盔不见了,发髻也有些散乱,一绺头发垂了下来,脸上还粘了些泥。“我呢?我可以进去吗?” “属下不敢,主公请!” 77、退敌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柴田胜家目瞪口呆的问。 “什么怎么回事?”我反问到。 “这是怎么回事?!”织田信长站在中军帐门口用手向帐内一划厉声问到,跟在他身后的将领们也是也是一副刚咬了舌头的表情。中军大帐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在几十张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酒宴。 “您问的原来是这个呀!”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主公和众位大人一定很饿了,因此稍稍作了些准备!这里并不繁华,又赶上打仗!别的还好说,只是这些鱼很……” “谁问你这个了!”织田信长用一声大喝打断了我的表功。“你在这里就是在准备的这些吗?!” “属下糊涂!属下该死!”我做“痛心疾首”状。“主公如果想先沐浴的话,在后帐已经准备了……” “你给我住嘴!”织田信长的表情好像已经忍无可忍。“丹羽长秀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丹羽大人啊!他……”我挠了挠头。“此刻应该还在小牧山城吧!至少前天来的简报是这样说……” “你撒谎!!!”柴田胜家疯了一般大叫到。“这里明明到处都是丹羽大人的旗帜,你还敢说他不在!快说他怎么了?” “您说得是没错,但……”我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说:“本人官卑职小,没有自己的旗帜徽号。主公将我分配在丹羽大人麾下听用,因此嘛……使用他的旗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你……你……”他用颤抖的手指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哈、哈、……”这时织田信长突然笑了起来,只笑得前仰后合,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望着他。半晌,他渐渐止住了笑声用那鹰隼般的目光直盯着我。“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他的话音里已经听不到了丝毫笑意。“你居然有这样的能力和威望,一个小小的足轻大将竟然能调动我织田家的上万大军!你不会说这是座空营吧?有没有人我想我还能感觉得出来!” “主公说得是,这里是有一万三千兵马!但……”我暗中吸了一口气,跟这个“魔王”可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属下只是在这里把撤退至此的部队重新安置了一下,此次事出突然,小牧山城实在是还没有一兵一卒到此!” 织田信长坐在正中的主位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只是用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微微的垂着头站在那里,感到脊背上正有一粒粒汗珠在往外冒。其他人看看我又看看织田信长,站在那儿面面相觑。好在没有多久,他就开腔了。 “‘用兵以聚散如常为上’,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说完这句话他抬手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生鱼片放到了嘴里。 看到这种情况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我派去观察情况的楠木隼人悄悄走进大帐,来到我身后并拉了拉我的衣袖。 “又出了什么事?”织田信长看到了他的动作。 “禀告大殿……”看到我的眼色他开始报告。“从山坡上看到远处伊势联军正在追击佐佐成政大人的部队,距此已不到十里!” 唰——所有人的目光一齐集中在织田信长的脸上。只见他面无表情的拿起一杯酒,缓缓喝了下去。 “忠兵卫……”织田信长终于开了口。“这是你的地盘,就由你去安排吧!”他说出了一个任谁都大感意外命令。 “是!属下遵命。”此时此刻我也只有当仁不让了,回过头对楠木隼人说:“你去命令庆次,叫他烧掉下游的四座浮桥,再叫上游的那条船做好准备!然后让鹿之介调集5000长枪足轻……” “主公!末将请求率军出击!”柴田胜家故意忽略信长刚刚的命令打断我的话大声说到。 织田信长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再一次投向了我。 “哦……哦……柴田将军固然忠勇可嘉,只是……”我面显“惭愧”的说:“属下无能,还没来得及重整建制,目下士兵们根本无法列队出阵!” “唰啦!”柴田胜家闹了个大红脸,我的回答叫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超级大傻瓜。 近侍中村一氏又替织田信长斟满了酒,他持杯在手微微向着我扬了扬下巴。 看到织田信长的这个表示我又继续对楠木隼人说:“让鹿之介安排2000人到山坡的树林里去,能使河对岸看到就好。由他亲自带领剩下的3000人沿营门外的木栅栏后,面向河对岸站好。叫他们都给我精神着点!”看楠木隼人出去后我又对织田信长说道:“请主公和诸位大人在这里休息,我出去看着点儿!”得到信长的许可后我走出大帐。 我又来到了渡口,就站在那几根“木桩”下,四座浮桥正在熊熊燃烧着。远远的向对岸望去,尘土中大队的人影已经时隐时现。不一刻,就来到了对面。首先看到的是佐佐成政和他五百余人的残兵败将,惊惶失措全失了往日的威风。他们争先恐后的拥上了我为他们留下的最后“生路”,不用说又有大批的人被挤下了水,好在都及时用船捞了起来。我回过头对着前田庆次一努嘴,他会意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向后一招手。“啪!吱~~~!”随着一声弓弦响,一支响箭带着犀利的哨音滑过天空,上游那条劈柴船上烈焰腾空而起。 佐佐成政和他的部队并没有停留,一下桥就直冲大营而去。好在他们人数少,又有栅栏和枪兵的阻挡没有造成太大的混乱。河那边敌人已经上了桥,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大群手持薙刀大声呐喊着的一向宗僧兵。“迷信之所以丑陋,是因为它和宗教太像了;猩猩之所以丑陋,是因为它和人太像了!”我真不知道是该尊敬他们还是该怜悯他们,但此刻已经不容我多愁善感了。第二支响箭射出之后,燃烧着的火船猛地撞上了浮桥。 “啊~!”惨叫声随着火船的撞击响成了一片,木质的桥体很快就成为了一片火海。桥上的人不断推挤着、践踏着,为了迅速逃离灾难,他们争先恐后的跳入水中。由于连日的大雨小木江水暴涨,除少数水性奇佳的人外,其他的人都随着湍急的河水撞上了下游那几座同样在燃烧的浮桥。宽阔的河面上满是浓烟、惨叫和焦臭的气味。对岸的追兵们停下了脚步,惊恐的望着这一切。突然,前田庆次“啊哈!啊哈!”的大叫了起来,受到他的感染,那5000长枪足轻也“啊哈!啊哈!”叫了起来。 已经没有必要再呆在这儿了,我回过身最后又看了一眼那几根木桩上的首级。“他们确实没有白死!”我摇了摇头,忽然发现织田信长正在远处盯着我。 78、我的理由 织田信长从巨大的木桶中伸出一只手,拿起旁边矮几上的一杯清酒一饮而尽。氤氲升腾的水气使他的脸红通通的,又带着一些朦胧感,这让我更加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我向前蹉了蹉拿起壶又替他斟满了杯子。这是中军帐的后帐,此刻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里。 河对岸的伊势联军退去后,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悬着的心回到中军帐内,重新开始了中断了的午餐。本来我认为可以轻松一下了,可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整个用餐期间织田信长面沉似水一言不发,这使所有人又都再次紧张了起来。饭后,织田信长到帐后沐浴,却把我也叫了进去。 “你准备的很充分哪!”织田信长终于开了口。“单从表面上看,你似乎早就算准我军的惨败了!”他的话音里不带一丝感情,让人听不出是褒还是贬。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稳定了一下情绪,恭恭敬敬的说:“属下实在没有这样的先见之明!只是既然承蒙主公的信任,让我负责辎重大事,我只有尽心竭力恪尽职守!所行所做的,不过是以策万一罢了!” “撒谎!你又在撒谎!”织田信长的手在水中挥了一下,溅起了些许水花。“我真不知道你这颗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有时你表现的很迟钝,甚至就是个白痴,可另一些时候你又精明得让人害怕!无论做什么,你似乎总是优先考虑你自己的安全。在我——织田信长的保护下,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的就是你!”我在心里暗暗嘀咕着。 “我可以说是一个残暴的人,但我只会杀那些无用的懦夫,对真有本领的人我总是很宽容的!胜家就数次反对过我,可最终不还是得到了我的重用吗?”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但却也没说瞎话,历史上他对一再叛乱的松永久秀也是很宽大的。“我也派人暗中调查过你,发现就连家老城主林通胜日子都没你过得滋润,就更不用说其他部将、侍大将了!你确实没有贪污过,而且你既很少做买卖又不放高利贷,好像钱只要在你手里转转就能取得很高的利润。不要说忍者,就连我和家中的内政高手都搞不明白!我不是没想过你被人收买了,(听到这儿我又是一身的汗)可……第一、你和任何其他家族的武士都没有交往。第二、叛徒通常都表现得很积极,你却是属陀螺的‘抽一下转一下’。第三、我不知道有谁会为一个足轻大将花这么大价钱。既然如此,别的就是你的私事,我也就不过问了!” “是!但……可能是我这个人天生胆小吧!”我无可奈何的说,在这个世界里我还不是很成熟。 “要解决这个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说点别的吧!”织田信长又喝下一杯酒,然后转换了话题。“看出长岛战事不利的人决不止你一个,在这上我有责任,是我过于为情绪所左右了!但你能如此圆满的进行接应,确实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你是怎么想到的?” “这可能也是源于我的胆小……”我把身体直了直说:“从小我就接触过很多战争事例(我看过的电影决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一直认为破釜沉舟只能用于战术,而绝对不能用于战略!” “你的想法不能说不对,但有时也会耽误事!”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 “请主公指教!”我是诚心诚意想得到一些专业指导。 “你看过三国吗?”织田信长突然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哦……属下看过《三国演义》,没看过《三国志》。”我回忆了一下说。 “兵法说‘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他闭目把头靠在了桶沿上。“三国中有这样一段故事:刘备在当阳被曹操击败派大将张飞断后,这时曹操追到却被张飞用疑兵之计吓退。可张飞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把桥烧了!直接导致曹操军的加速追击!” “主公深谋远虑,属下实在是力有不及!”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奇怪:织田信长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看来我还是太低估我自己和现代教育的力量了!想起他刚才的话我决定冒险把心里话说出来。“不过主公……”我尽量用恭敬的声音说:“属下还有一点浅见,不知……” “你说!” “属下知道有一位伟大的统帅曾经说过:‘要在战术上重视敌人,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伊势联军进攻尾张这个战略问题上,属下斗胆认为……”我到这里稍微停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的说:“他、们、不、配!” “他们不配?!”织田信长猛地睁开微闭的双眼惊愕的望着我。 “是!他们不配!”我肯定的又重复了一遍。 “哈!哈!哈!……”大败之后织田信长在今天第二次放声大笑起来。“哈!……让我织田信长束手无策的人……不配?……哈!哈!……让我手下几十个将领……焦头烂额的人……不配??……哈!哈!哈!……打得我织田家两万大军……丢盔弃甲的人……不配???”他不停的笑着,好像已经笑出了眼泪。 “请恕属下无礼!”我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你不必害怕!我只是……觉得很好笑而已!”织田信长对我摆了摆手,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说说看,怎么个不配?” “是!那属下就斗胆了。”我决定还是调整一下语言技巧。“主公有如一个力大无穷的勇士,手挥万钧铁棒;伊势群小好比是群讨厌的苍蝇,嗡嗡鸣叫袭扰不停。主公用铁棒去击打苍蝇,自然是有力无处使!主公刚才说到三国,但曹操军势八十三万而只有一个脑袋,伊势联军那里却不知道有多少个脑袋,这让我想起了另一个故事:董卓在虎牢关败于讨董联军后不得不引军西撤,在击败追击的曹操后他并没有复夺洛阳,而是派重兵据守潼关自己迁都长安。此举让关东的那些诸侯们进退失据自相猜忌,不久即相互攻杀自行散去了!伊势土地不到六十万石却有大小势力多达四十八家,世人皆称之为‘小战国’。由于长期的争斗使他们内部矛盾重重,相互之间猜忌日深。这次主公大兵压境,大有一举吞并伊势全境之势,这才令他们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只要我军一退,他们感到安全了,一定会再次兵戎相见,到时候主公只要从中挑拨就行了!所以目前需要的不是主公的大军,而是一把‘******’!” 织田信长怔怔的看着我,好像不认识了似的。“我出兵前你为什么没有说?”半天后他问到。 “那时小木江城城破,信兴大人遇害,主公必须出兵报仇!不如此我家就无法立足了,只是……后来情况有些失控!” “那……现在你手里有好的‘******’吗?” 79、“霸权主义”战国版 “是!属下是有一些微末的浅见!”我说得镇定自若,这些天我也没闲着。“主公实在没有必要对伊势花费太多的精力,还是应该把主要目标定在美浓上,那里才是织田家未来的希望!” “那就放任这些家伙消遥自在吗?”织田信长恨恨的说:“我可是实在咽不下着口气!” “主公不必担心,他们对我尾张没有多少威胁。不过……”我稍稍凑近了些对着他小声说:“为了以后能够顺利完成对伊势的占领和统治,同时也是避免在我家进攻美浓时他们添乱,我们倒是可以给他们找点事情干!” “哦?”织田信长对我的观点感到很新鲜。“从刚才你开始就一直说,他们不敢进攻尾张。到底是为什么?说说你的理由!” “是主公!我首先是这样想的……”我开始进行敌我态势分析。“我把伊势的势力主要分成三股,北伊势豪族、长岛一向宗和南伊势的北畠家。其中北伊势的众豪族离我家最近、军队最多,同时也是最为混乱的!他们当中以神户、长野、藤田三家势力最大,而且是最为敌视我家的,但即便是他们也远远没有达到支配其他豪族的程度!至于那些小豪族,只不过是些随风倒的家伙罢了。即使对我家的进攻取得重大胜利他们也没有能力对新领地进行统治,这一点他们自己也很清楚!加之北畠家万余大军滞留北伊势不去,他们怎么敢轻易离开呢?” “北畠家要是和他们取得协定,共同进兵呢?”织田信长用手指轻轻捻着上唇的胡子说:“北畠具教可是个难缠的家伙啊?” “决无这种可能!姑且不谈他们之间素来的矛盾,光就眼下的形势北畠具教如果清醒就不可能会这样做!”我说得斩钉截铁。“北畠具教二十年苦心经营至今也不能控制北伊势,舍近攻远可是兵家大忌!到时候不管在尾张的战事如何,无论大和的筒井顺庆、松永久秀掏他的老窝,还是六角义贤从伊贺那边一猛子扎过来,可都够他喝一壶的!这次他出兵不过是想在北伊势捞点儿便宜,仅此而已!” “那一向宗呢?你把他们忘了吗?”织田信长“细心”的提醒着我。“这次就是他们先动的手啊!” “主公顾虑得是!这些四处捣乱的疯和尚的确令人非常讨厌!但……”我点了点头随后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容。“主公啊!您认为在伊势什么东西最为引人觊觎呢?” “哦……这个……你说呢?”织田信长一愣后反问我,显然他一直是把伊势作为一个整体考虑的。 “我认为那就是……长、岛、城!”我重重的念出了这三个字。 “啊!”这个答案大出织田信长的意外。 “长岛城地处要冲经济发达,且城池坚固储备丰富……”我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尤其是粮食!即使被围困也能够支撑一万大军两年使用。伊势的其他势力早就对这块大肥肉垂涎三尺了,试想就算那些和尚再疯也不可能松开嘴来咬我们,这也就是他们上次为什么在小木江城得手之后却迅速退走的原因。相比之下……倒是应该提防他们在我们内部搞一向一揆!” “那你刚才说得给他们准备的‘事情’是什么?”织田信长望着我的眼睛炯炯放光,他的情绪已经被充分调动了起来。 “是这样的……”我的计划终于得以发表。“一向宗一直以来凭借强势对小的豪族和神社大力打压,这次又以一己之私给北伊势带来战火,如此必然更加深他们之间的矛盾!我听说在堺町的南蛮商馆里有一个叫佛罗伊斯的传教士(楠木隼人这回带来的消息),他来日本已经很多年了,一直受到佛教宗派的迫害。我们如果给他一些资助,让他带着粮食等物资到伊势来传教,在现在这种困难时期一定会受到穷苦百姓和小豪族们的欢迎。如果那些和尚不理不睬信徒就会逐渐流失,如果他们极力抵制又将使处于困难中百姓和豪族心生怨恨。这样,不管一向宗是否采取行动都会动摇他们在民众中的根基。” “传教士……那是什么?”织田信长疑惑的问。 “就是南蛮来的洋和尚!他们的佛祖称‘上帝’,名字叫‘耶和华’。”我努力用通俗的语言给他解释。 “那他们的教义好吗?”织田信长对这个问题好像很感兴趣。 “无所谓好与不好,‘天下和尚一般黑’!除个别的异类外没几个好东西,没得势的时候持斋如素道貌岸然,一旦有了财富、权势腐化堕落的比谁都快!要是再让他们掌握了政权,用神佛的名义什么残忍的事都干得出来!我听过一个笑话:一个墨西哥农民说一个耶稣会教士比一头惊了的驴子更可怕,对驴你只要提防它的后面,而耶稣会教士你要从各个方向提防他!”我随即摇了摇手。“不过眼前这与主公没多大关系,让他们彼此‘交往’一下对我们会有好处的!” “那北畠家怎么办?” “道理大同小异,也给他们照方抓药!”我毫不犹豫的说到。“北畠家有一个心腹大患,那就是——志摩水军九鬼家。目下九鬼家已经彻底打败了它的宿敌小滨家,完全控制了志摩水军,这无疑使北畠家如芒在背。据我所知北畠家正在全面封锁九鬼嘉隆的船队,由于‘海贼’的名声使九鬼家很难得到武器和粮食的补给。如果主公开放靠近伊势的海岸给九鬼嘉隆,再给他一些援助,那他必定对主公感恩戴德。不但把北畠家的主力粘在了志摩方向,而且为我家未来的水军打下了根基!” “哈!哈!哈!好!好!好!”织田信长兴奋的大叫了起来。片刻后,继续问道:“那你又给北伊势的豪族们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啊?” “北伊势的情况比较特殊,得我们自己来!” “自己来?……那需要多少人马?” “一员大将率一千骑兵足以!” “一千骑?!”织田信长惊得张开了嘴巴。 “我并没有疯,也不是开玩笑……”我掰着手指头给他解释到。“北伊势最大的豪族是神户家,它的领地约有五万石,也就是说最多可以动员3000足轻,只要不中埋伏对付他们1000骑兵足够了!我们也不是谁都打,主要集中在神户、长野、藤田这三家。而且我们也不是进行决战,只是进行骚扰。烧毁庄稼、村镇;攻打哨所和运输队;抢劫仓库,打完就走,总之以削弱他们的势力、打击他们的影响为主,对其他势力暂不理睬。这样北伊势就会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各人自顾不暇,时间一长,这三家就会怨恨其他人守望不助;其他人则会埋怨这三家招惹强敌带来混乱!” 织田信长听完我的话双眼望天半晌无语。“就由你来作这件事怎么样?”突然他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啊!……属下恐怕才具不足!” “你能出这样的主意,怎么说才具不足?” “属下职微言轻难以服众!” “我现在就可以任命你为部将!” “……” “……” “属下……现在还不会骑马!”我最后满头大汗的说。 “哈哈!那就算了!”他最后终于放过了我。“对了!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在很遥远(时间+空间)的地方有一个政权叫‘美帝’,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干涉别人的事情!在不能直接占领的地方,他们通常有三个办法:一、物质支持反对派的政治、精神领袖。(伊拉克的什叶派和库尔德人)二、收买武装匪徒进行颠覆活动。(科索沃民族军)三、用小股特种部队对重要目标及敌对领导人进行直接打击。(捉拿巴哈马总统诺列加)他们……” “既然你不愿意接受那个任务,我就只封你为侍大将吧!年俸200贯。”在听完我的故事后,织田信长下了最后的考语。 80、“鱼”的理念 夜已经很深了,风吹得芦苇发出“唦、唦”的声音,月光很明亮,空气清新凉爽。我坐在河岸边一动不动,双眼紧紧盯住两丈开外水面上沉浮不定的鱼漂。 对岸的伊势联军早已退走,我们这边基本上也是贼去楼空。性急的织田信长等不及回到小牧山城,十天前就在这里召开了决定织田家新大政方针的“小木江会议”,连丹羽长秀都被紧急招了过来。会议上众人对“信长的”英明决策齐声赞颂,更有几个痛哭流涕的。在这种环境下,我自然不会不开眼的去纠正那个小小的“错误”了!在会议精神的感召下,一度低迷的士气迅速回升,这大概才是信长紧急开会的真正目的吧!不过同样的事情我也做过了,织田信长就曾问我:既然没必要疑兵为什么还要储备那么多的军装和武器?我的回答是:如果让士兵们就这么衣衫褴褛的回去面对家人,那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将再也没有勇气回到战场上了!袭扰的任务安排给了仔细谨慎的森可成,信长的大军则在七天前返回了小牧山城。营寨已经拆除,仓库让给了那1000留下的骑兵,物资都装到了车上,我明天也要开拔了。不知为什么我今夜心情特别好,说什么也睡不着,就拿了根渔杆到河边来夜钓了,觉等到明天大车上再补吧! “主公你也在这儿啊!”前田庆次也拿了根渔杆来到了我的身后。“给我挪个地儿!”说着他毫无尊卑地推了推我。 我措了措身看着他在我身边的席子上坐了下来。“你怎么来了?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会来夜钓的样子!”说完我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鱼漂上。 “你是觉得我不像是个有情调的人是吧?那是你还不了解我。至今在清州城下的风月场所一提‘花之庆次’,不知依然要风靡多少青春少女呢!”说到这里他忽然极不自然的抽了几下鼻子。“……不过今天是因为我感冒了,想喝一碗酸辣鱼汤!”他下好渔杆把右手伸进一个小坛子里随后向前一扬,一大把小米带着浓烈的酒香噼里啪啦的落到了水里。 “你不要捣乱好不好?”我无可奈何的说到。“我的鱼都叫你吓跑了!” “你会不会钓鱼啊?”前田庆次不服气的说:“我这叫‘打窝子’,是召鱼群来的!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钓的鱼不用‘打窝子’!”我没好气儿的回敬他。 “不用‘打窝子’?你钓的是什么鱼啊?” 我没有答话,抬手收回了渔杆。果然,上面的鱼饵已经没有了。我从身边的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一只半寸多长碧绿肥胖的菜虫,小心翼翼的穿在了鱼钩上然后挥杆抛了出去。 “有没有搞错啊!”前田庆次表情夸张的说。“这么大的饵就是大嘴的鲢鱼也吞不下去,鲫鱼就更不用说了!” “鲢鱼和鲫鱼的小刺太多肉质发散,我不喜欢!再说鲢鱼也不吃活饵啊!” “那草鱼也不行啊?” “草鱼有股土腥味!” “可鲤鱼……” “鲤鱼?”我撇嘴笑了起来。“我向来认为鲤鱼的观赏性远胜于食用性!我喜欢鳟鱼、鲈鱼、桂鱼这类肉食性的鱼,肉质鲜美刺又少,这类鱼才值得一吃!” “我原以为自己活的就够在意了,想不到……哦……主公啊……你是不是太挑剔了?”前田庆次盯着我问。“这类鱼可是很少的啊!” “前几天我在这儿看见一条鲶鱼,个头还不小!”我的注意力依旧在鱼漂上。 “这……未免太完美主义了吧?”他难得的苦笑了一下。“要是换作别人也许会把那些建议分次提出来,这样可以经常提醒大殿该给你封赏了!仅仅一个侍大将是不是太少了?” “你看出来了?”我对他的洞察力并不太感到意外。 “何止是我,连胜猛那个愣小子都看出来了!”前田庆次不满意的哼了一声。“大殿和你谈了那么长时间,而且一出来立刻神采飞扬!那么完美的计划绝对不可能是头脑一热的产物,家中但凡有点眼光的将领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只是大家谁都没有说出来而已!” “庆次啊!”沉默了一会我开口说。“我是个商人,从来都是!但我不是个厘株必较的小贩,我渴望创造令人惊奇的东西,这才是我的目的。与其过分的讨价还价,不如抓紧时间去创造下一件东西的好!这就是我的想法。” “堺的那封信就是你的另一件东西?”前田庆次突然说:“是不是粮食?” “虽然准备了一些但不是很多!稍有眼光的商人都能看到这一点。”我再次提起渔杆,饵又没了。“再说只有三到五成的利,不值得太上心!”我重新下好饵。 “那是什么?” “药品!主要是黄莲、甘草、柴胡和板蓝根这几味。” “会有大的瘟疫?”前田庆次奇怪的望着我。“你怎么知道?” “伊势的寺院、神社很多,战死的尸体本来都能尽快得到掩埋,但这次……”我摇了摇头。“浮草坂上积尸如山血流成河,加之连番暴雨蚊蝇孳生!大兵加大水,又岂能没有大疫?” “你这算不算乘人之危?” “怎么能这么说?”我反问到。“这次大战伊势人口流失严重,统治者必定竭力稳定人心,就是要再高的价他们也会买。只要有药老百姓就能得到救治,这样既救了百姓又削弱了敌人,我还赚了些小钱,何乐而不为呢?” “不知道这算自信还是自恋?”他沉思着自言自语到。 “我也不知道!”尽管知道他不是在问我,我还是回答了。“我只是觉得用这个标准生活,我将来才不会后悔!” 前田庆次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也许你的表现是最好的,在大殿面前你即展示了才干又表现得没有野心,不但知无不言而且言无不尽!以后大殿应该会更加重用而不是提防你,这是一个很大的优势。只是……你不是尾张人,柴田那派的人会更加妒忌甚至是排挤你!” “两害相权,取其轻吧!”这种情况我也注意到了,而且短期内是毫无办法的。 “来了!”前田庆次猛地高举双手把鱼钩甩了起来,“哗啦!”一声一条尺把长的白鲢破水而出。“啪嗒!”鱼掉在了地上噼啪噼啪不断蹦跳着,试图重新回到水里。前田庆次上前一把按住,用一根芦苇穿过鱼腮提了起来。“我的本事不错吧?”庆次兴奋的说:“夜宵酸辣鱼汤齐备!” “走****运!”我愤愤不平的说。 “技术!这是技术!”他得意洋洋的向回走去,可忽又转过身严肃的对我说:“主公我……我们相信您,都会永远追随您!但……我们的要求并不向您的那么完美,一碗酸辣鱼汤就可以了。” 庆次走后,我继续钓鱼。不知为什么,经过刚才的一番谈话心情居然有些沉重。“我长大了?可我才刚过18岁啊?是责任使人成熟?猜不透,说不清。也许这就是成长的烦恼吧?不去想它了,生活还是轻松些的好!”这时我手中的渔杆突然一沉,一股大力把渔线向水的深处拉去。“看你这回往哪儿逃!”我默默叨念着…… 81、跳出来的“猴子” “属下有愧主公厚望,情愿剖腹谢罪!”柴田胜家一脸羞愧的说。 “你死了有用吗?墨俣城就建起来了?”织田信长的语气虽然严厉但却开脱了柴田胜家的罪责,平心而论在所有的家臣中他最信任的还是柴田胜家。“你把经过仔细说一下,看看还有什么办法!” “是!主公,那天是……”柴田胜家开始了他的叙述。 我在侍大将中排名中间,坐在紧邻前田利家的位置上饶有幸味的看着这一切。据小木江会议已经过了十个月,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织田家与斋藤家的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连续几次大战都是以织田家的进攻开始,也同样无一例外的以织田家的惨败结束,究其原因就是距离太远!这里刚一动那里就有了准备,这里长途奔袭那里以逸待劳,这里强弩之末那里击其半渡!这样怎么能赢得了?有一次都打到了稻叶山城下,结果就是被以稻叶一铁为首的美浓三人众外部合围,斋藤龙兴中心开花,险一险全军覆没被人家包了饺子!斋藤家出谋划策的年轻将领菩提山城主竹中半兵卫重治开始崭露头角,“美浓麒麟儿”声名初显。没有胜利就没有战功,一段时间以来柴田胜家等“军功”系的将领可谓灰头土脸,与之完全相反,“内政”系将领的势力倒是日渐壮大!这主要归功于织田家强大的经济再生能力,每次的创伤都得以快速恢复。这造成的后果就是斋藤家越赢越弱,织田家越败越强,我当初所提“兵农分离”、“乐座乐市”的好处被充分显示了出来。其实这也不奇怪,当年楚汉相争刘邦七十二败最后却聚集了百万大军,项羽纵横无敌终只剩了八千子弟。 我和木下藤吉郎可谓内政系的两员“干将”,但我和他做事的风格却是截然不同。他做事兢兢业业克勤克俭,无论你是问收税、采购、营建还是检地,在他的账上绝对没有一点毛病!仔细认真到了每一个铜板,让人惊叹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精神头。不过也仅此而已,要是织田信长没有飞跃式的发展他就永远只能呆在足轻头、仓敖奉行(仓库管理员)的职位上了!因为第一、他无法表现出承担更高职位的才华。第二、织田信长对只会在基层埋头苦干的人向来不是很注意。反观我则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不管是买马还是买铁炮,不管是筑城(指修缮不是筑新城)还是开垦新田,我都拿不出任何一本帐,谁也说不清哪些钱是怎么花出去的。但业绩和成果是明白无误千真万确摆在那儿的,任谁都无法否认,而且即便是多花一倍的代价别人能不能完成都难说呢!这完全颠覆了他们以这个时代普遍真理为基础的逻辑思维,而这正是令喜好新奇事物织田信长大感兴奋的!我私下里听近侍中的一些朋友说,信长曾把我称为“创造奇迹的人”!尽管没有明确证据,但很多人还是都把一些“英明战略”和我联系了起来,这使我看起来更加高深莫测!因为如此,尽管有许多人嫉妒我,但没谁敢轻易攻击我!以墨俣筑城为例,我当初提的这个建议虽然一再失败,但所有人只能归咎为将领的不力,而没人对这个计划质疑,当然这与织田信长的全力支持也是分不开的!我的前途一片光明啊!敏感的木下藤吉郎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形,我感到他正在急三火四的寻找新的增长点。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柴田胜家终于说完了。 “别人怎么说?有什么好办法吗?”织田信长环顾四周大声问到。 “难!实在是难!”片刻的沉寂后丹羽长秀一边摇头一边说到。“佐久间大人和柴田大人的两次失败不是没有道理的!墨俣地势狭窄,过多的士兵难以展开,再摆满建筑材料地方就更小。又在稻叶山城的眼皮子底下,斋藤家的大军说话便到,实在是难以抵挡啊!” “可别的地方都不合适啊!”前田利家皱着眉说:“稻叶山是天下闻名的坚城,除建筑坚固外地势更加险要!如果不在它的周围设立据点根本就无法进行攻击,而墨俣无疑是最为合适的地方!” 丹羽长秀无言的点了点头,显然他也认为前田利家说得是对的。 前田利家的话把织田信长的目光引向了这边,在利家身上扫了扫后又转到了我的脸上。而此时我正闭目假寝,陷入了一种半“冥想”状态。“啪!啪!啪!”他用折扇在矮几上狠狠地敲了几下后说:“睡着的人都给我醒醒!正开会呢!”说完还怒目瞪了我一眼。 我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筑城的方法在现代实际上已经尽人皆知。可……可我实在是不想去!现在我过得满好,完全没有必要去冒那个险。要知道,不管墨俣筑城成功与否,一场激战总是免不了的!再说也不是非得我去嘛!我故意不与信长的目光对视,而是转头看向了坐在门边的“猴子”,他果然正在抓耳挠腮坐卧不安。本来凭借足轻头的身份他是没有资格参加会议的(四、五百人都来也坐不下),但仓敖奉行有必要随时为会议提供一些资料。 织田信长顺着我的眼神也看到了木下藤吉郎那边,但从神态上看他完全没有想出这个人和眼前的议题有什么关系。 “主公!”可能是受到了信长目光的鼓舞,“猴子”终于下决心开口了。“请您把这个任务交给我!” “嗯?什么任务?”织田信长没有明白,或者说没想到这只“猴子”会这么狂妄。 “就是……就是墨俣筑城的任务!”木下藤吉郎把头贴在地上用低低的声音说。 “什么?!”信长还没有说话柴田胜家就喊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如此狂妄无礼!” “等等!”织田信长止住了柴田胜家。“你这只‘猴子’倒说说看,你要多少军队?” “属下只需要1000足轻!”他依旧没有抬头。 “哦……1000吗?信盛和权六可是都用了3000也没有成功呢!”织田信长感到了一些兴趣。“说说你的打算!” “属下……属下……凭一颗忠心定能……” “你说什么?!”织田信长勃然大怒。“你居然敢戏弄我!不是看在你平常还算勤勉,今天就砍了你的脑袋!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猴子”被赶出去后大家继续讨论,但除了在墨俣筑城困难和必须在墨俣筑城这两点外没有达成任何共识。 “看来还得耽误些日子!”走出评定室后我想。 “忠兵卫老弟!一起去喝一杯吧?”一个声音在后面叫我。 82、骗上贼船 我回过头一看是前田利家。“您想喝酒了?没的说,我自然是舍命陪君子啊!”我笑道。 “我就说你忠兵卫绝对够意思!”说着他向远处一招手,我看见木下藤吉郎从那边走来。“藤吉郎受了斥责心情不太好,我想我们去宽解一下!”他在我耳边悄声说。 “哦……”我轻轻的应了一声,暗中打了个迟。 “前田大人、诸星大人怎么样?说好了吗?”这时木下藤吉郎来到了我们身边笑着说。他还是那副老样子,丝毫没有看出一点“心情不太好”的意思。 “果然如此!他还是不死心啊!”我在心里暗想。“看来和游戏里没多大的差别,他是一定要揽下墨俣这个活儿了!正好我可以借此机会给他‘点拨’一下。” “没问题藤吉郎!”前田利家急忙说:“诸星大人他答应……” “谁说我答应了?”我扳起脸半真半假的说到。 “嗯?”他们两个都是一愣。 “如果你们还是诸星大人、诸星大人的,我就不必了!”我一脸“厌烦”的说。“每天都是这么‘端着’你们不累吗?只有没大没小喝酒才有意思!” “不错不错!”他们两个拊掌称是。“既然这样那我们就都不客气了!这就走吧?”前田利家说到。 木下藤吉郎贼亮的大眼睛叽里咕噜转了一汽后说:“我们就去下街那家叫‘鹿原’的宿屋怎么样?” “那里能有什么好酒?”我想了想说:“还是去我家吧!我哪儿不但有京都和奈良的上等清酒,还有在堺町买的南蛮……” “不是吧!”藤吉郎夸张的大叫到。“我们知道你是织田家第一富豪,家里面堆金垛银!可也用不着这么恋家吧?要知道:男人不上酒家,那就不叫男人!该不是仙芝弟妹给你规定了……” “好了好了!听你们的行了吧!”我无奈的跟着他们走了。男人不管是否真的怕老婆都不愿意在外面被人说是“妻管严”,我自然也不能免俗,而且在酒馆和家里似乎也没多少差别,殊不知这里面的差别可大了…… 叫一个亲兵给家里送过信后我和他们两个来到了“鹿原”,进了里面的一个单间。“老板娘,给我们拿……” “慢着!”“猴子”急忙打断了我的话。“今天无论如何都得让我请客,不然就是看不起我!不给我面子!”又转头对快步走过来老板娘说:“给我们拿六壶上等清酒,一个烤鳗鱼、鲷鱼刺身、竹轮鱼板、蒸蛋、甜不辣、……” 看着一桌子的酒菜我不禁在心里问自己:“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木下藤吉郎吗?”扭头看前田利家,他也是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敬你们!”菜上齐后木下藤吉郎拿起壶替我和前田利家满上酒。“不管我们几个人私下里交情如何,两位始终都是我的长官,是织田家的中流砥柱!对于今天评定的事我还是看得不太清楚,还请两位能对我指教一下!” “来了!还是为这件事。”我假意喝酒偷眼看了前田利家一眼。 果然前田利家将酒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一脸凝重的说:“藤吉郎啊!你今天真是太冒失了!柴田大人那样的猛将都无法成功,这件事的困难就可想而知了。你居然没有腹案就冒冒然请命,难怪主公会大发雷霆了!”说完他连连摇头叹气。 “是啊!”木下藤吉郎也是长叹了一口气。“我是有些草率了,可确实是一片丹心啊!看到主公为这件事如此忧虑我实在是……实在是……哎!只恨我木下藤吉郎能力低微……” “你也不必如此悲观!”我急忙拦住了他的感慨,他这么消沉可不是我想要的。“柴田大人不行未必你就不行,说说看你只要1000足轻是依据什么?” “哦!您是这么看的?”他好像又找到了希望。“我前天连夜去了一趟墨俣……” “你去了墨俣?”我吃惊的问,真没想到他的热情那么高。 “是的,我去了。”他继续说:“那里地势非常狭窄三面环水,开始施工后最多能够排开1000足轻,多了也是无用的!” “你说的不错!”我点头称是。“但1000人还是多了!太多了!” “要是您会要多少人呢?800?500?”木下藤吉郎急着追问。 “一个都不要?” “一个都不要?!”听了我的回答他们两个人大吃一惊。前田利家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木下藤吉郎却从中捕捉到了什么。“这么说您有主意了?” “前田大人、诸星大人、大哥你们在这儿啊!”进来的是木下小一郎和浅野长政。“还以为看错了,果然是你们!” “你们两个家伙啊!快坐下。”我热情的招呼着两个年轻人,只是忘了一点:我们坐在里间他们是怎么看到的? “您刚才说得办法是……”现在木下藤吉郎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这上面。 “墨俣的问题实际不在人数而是时间!”我把知道的耐心的告诉他。“连准备材料带建造至少要十天,这期间斋藤家不可能发现不了!这段时间里一旦来攻就无法抵挡,这就是问题的关键!”看他们几个人不住的点头我继续说:“所以不能用士兵!召集一些野武士和农民在木曾川上游的山里把木材准备好,扎成木排顺流而下,一夜间可建好外墙!那时斋藤家的军队再来就要站在水里攻城,而我们则可依托围墙进行防御!” “果然妙计!!!”他们几个人齐声惊呼。 “不过一时到哪去找那么多人手呢?”兴奋过后前田利家不无担忧的说。 我看向正在沉思的“猴子”说:“藤吉郎不是在蜂须贺党……” “忠兵卫老弟!”藤吉郎突然紧紧攥住了我的手(我可没那种嗜好)。“虽然很失礼,但……你愿意支持我吗?” “我当然支持你!”这不正是我的目的所在吗! “太感谢你啦!”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恭维和敬酒…… ***************************************************** “头好昏啊!”我在清晨的阳光里醒来。 “你醒啦!”这时仙芝端着一只碗走进来,身后的莺捧着个木盆。 “啊!昨天怎么啦?”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还说呢!”莺愤愤不平的说。“喝得跟醉猫一样!让人架回来什么都不知道,仙芝姐……” “莺!”仙芝忙阻止了她。“喝碗醒酒汤吧!” “就知道宠着他!”莺不满的咕哝着放下木盆,里面是清水和毛巾。 “谢谢你!”接过仙芝递过的碗我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流。 “主公!利家大人来了!”这时岛胜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你好点了吗?”前田利家大步走了进来。“刚才我和藤吉郎去见了主公,主公非常高兴!虽然不是没有顾虑,但有我们两个为藤吉郎担保……” “什么?!担保?!”我大惊失色。 “是啊!昨天你答应的,我对你非常有信心……”他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 “这还不如我自己去呢!我是喝醉叫人卖了,前田利家是醒着就叫人卖了!”想着想着我把毛巾蒙到了脸上…… ———————————————————————————————————————— 冬天里的熊:首先感谢各位读者大大的热情关心,但也对不时的未能及时更新在此表示歉意!我由于环境压力正在读电大,一周有几天要上课。周末虽然有课但还能挤出时间,平时就没办法了,因此一周会出现一两天不能更新,还请大家谅解! 83、小六的决断 “诸星大人、木下大人前面就是了!” 顺着前野长康手指的方向,我在山谷之中看到了一座颇具气势的岩砦。“很大啊!不愧是统辖数千之众的蜂须贺党!”我赞叹着。不管看法如何,我都已经被木下藤吉郎这只“猴子”和他拴在了一起。由于对历史改变和木下藤吉郎能力的双重担心,我不得不对这次的“事件”亲自介入。事前我经过仔细的考虑认为,第一步的关键就是说服蜂须贺正胜参与此事。木下藤吉郎虽说在蜂须贺党里呆过,但那时不过是一名小喽啰,很难说有什么影响力,为了更有把握我决定还是亲自过来一趟。为了不至于太引人注目,我只带了岛胜猛和楠木隼人,而“猴子”带了木下小一郎。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我们来到了砦门前。 “吱~~~!呀呀……”看来是早有人发现了我们的到来,刚到门口大门就打开了,蜂须贺正胜从里面大步迎了出来。“诸星大人,好久不见了!哦!还有你这只‘猴子’,看样子也混的不错嘛” “首领!您一向安好啊!”木下藤吉郎满面笑容,丝毫也不在意蜂须贺正胜的无礼。 “小六殿下!你是益发的兵强马壮了!”我望着随着他一起出来的一群彪形大汉。 “这还不得多谢你们啊!”说完他侧身把手向里一引。“请吧!我们里边谈。” 随着蜂须贺正胜我们一行人进入了这座岩砦。这里其实是一座集军事防御和平民聚居的混合体,简单的小径边上都是低矮的小屋,一些妇女在水井旁边洗着衣服,三三两两的老人坐在自家的门前闲聊着,不时有几个孩童嬉闹着从我们面前跑过。但这里的防御工事还是相当严密的,砦墙有五米多高,都是由水桶粗细的木桩紧密排列而成,上面都削成锋锐的尖头,内侧有五尺宽的踏板可容卫兵们往来巡逻,在几个墙角还搭起了高高的木质了望楼。整个布局使我不由得想起了美国开发西部时,那些防备印第安人的移民聚居点。“除了没有平民外墨俣城应该也是这个建筑样式!”我在心里打算着。 “小六殿下刚才说多谢我们是什么意思?”来到里屋坐定后,我想起了刚才的话题。 “哈哈!这一年来你们织田家不是一直没闲着吗?”蜂须贺正胜笑着说到。“由于两家的战事,美浓方面的各家既加税又征兵,您说我能不人员广进吗?” “我们还是说正题吧!”木下藤吉郎被“军功”的幻想烧得异常猴急。“我们这次来是想请您帮助在墨俣筑城!” “在墨俣筑城?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说这话的时候蜂须贺正胜真的在笑。“你们的佐久间信盛和柴田胜家不是在哪儿试过了吗?事实证明那是完全行不通的!” “是否行的通我们已经有了仔细的考量!”我尽量装得莫测高深。“现在我们只是想知道您的态度!” “难办啊!非常的难办……”蜂须贺正胜苦笑着说:“这段期间你们织田家一再的失败,这与我们当初的协定相去甚远,现在我的手下里已经出现了不同意见。作为首领我不得重视他们的看法……”不说行也不说不行,他始终在回避着问题的实质。 “小六殿下……不!首领!这次的事关系着我的未来、我的全部希望!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木下藤吉郎跪着向前连蹭了两步紧紧拉住了蜂须贺正胜的手,话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可不管他如何哀求,蜂须贺正胜总能找出非常“正当”的理由和无法克服的“困难”。 看着眼前这出“喜剧”我不由得一阵阵别扭,“捆绑不是夫妻,上赶不是买卖!这是干嘛呢?”相比起来我更喜欢和津田宗及这样的商人谈,因为他们总是直接进入经济利益的内容。“小六殿下!”尽管我对织田家的归属感并不是很强但毕竟是顶着这顶帽子来的,实在看不下去“猴子”再替织田家散德行了。“您认为在什么时候再出手比较合适呢?” “什么时候嘛……”蜂须贺正胜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下说:“我想等到织田家围攻稻叶山城的时候,那时斋藤家一定会动员一切力量守城!我和我的手下就以协助守城的名义混入城中,在适当的时机打开城门,天下闻名的坚城不就唾手可得了吗?” “您说得也有一定道理……”木下藤吉郎双眼失神声音越来越低。 “有个屁道理!”我在心里暗骂一句tmd。这个家伙居然这么狡猾,还想“下山摘桃子”!我不过也有些意外,在这个时代怎么就有“曲线救国”这一套啦!为了打破他不切实际的幻想,同时也为了叫他待会别把“卖身价”开得太高,我决定浇他一盆“凉水”。“哈哈!小六殿下,你真的认为织田家攻占美浓的日子那么遥不可及吗?”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蜂须贺正胜疑惑的看着我问。“斋藤家不是一直在取胜吗?” “那让就我换个提法吧!”我丝毫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你到底认为斋藤家还能经得住几次这样的胜利呢?” “胜利?……还经得住?……实在叫人费解啊!”他环视了一下前野长康和围在身边的其他几个手下。“你们当中有谁明白诸星大人的意思吗?” 那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诸星大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前野长康说。 “有很多人曾经以为我的话是在开玩笑,可后来他们都明白了:说正事的时候我从不开玩笑!”我冷冷的扫视了他们一眼。“斋藤家的实际情况您比谁都了解,那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若非如此您怎么敢收留如此众多逃亡的斋藤属民?我们织田家的事想必您也清楚,您见过哪家大名实力增长得如此迅速?且不说您说的那个时候还用不用得着您,单就‘墙头草’的名声就会叫信长殿下深恶痛绝了,只怕到时那些下级俘虏的待遇都会比您高!”说到这里我停了一下,然后对着那一群愣磕磕的人语气坚定的说:“我提出的条件是:您帮我们完成这件事!我保证您、前野大人和另两名这次立功的人成为织田家的正式武士;愿意参军的人成为足轻;美浓攻占前按时提供你们经费;美浓占领后优先安置给其他的人田地!现在我就等您的回答!” “我同意您的条件!”蜂须贺正胜终于低下了他那一直高高扬起的头。“不过……这次您得和我们一起去墨俣,这是我最后的条件!” ———————————————————————————————————————— 冬天里的熊:昨晚到今天的书评很杂,我想在这里需要说上几句。我确实是在凑章节,而且我想也没有任何一本小说是简简单单拿一张纸写上结局的,那样的东西除了通知外我想没人会去看!对于“猴子”的看法因人而异,但他毕竟是那个时代的重要人物,哪怕是虚构历史我想也该有他的一席之地。如果我下一章宰了“猴子”、下下章让织田信长退场、再下章是德川……,这样用不了三天两早晨,主角恐怕就要独自坐在一张没有对手的棋盘前了!那样有意思吗?叫主角到最后以北条氏政那样的“小猫”为对手吗?主角也要个成长过程,不要忘记三国中王允是怎么死的!此时此地的诸星忠兵卫还不具备实行“极左”路线,把所有人一竿子打到对立面去的资格。 另说一句,大家有意见我欢迎!有情绪,这也可以理解!但最好不要涉及人身侮辱,尽管我还没删过任何一篇书评,可并不代表以后也不会! 84、上山 “这儿的风景还真是不错嘛!”一边说前田庆次一边拿出他那个朱红色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是啊!是啊!感觉和城里真的不一样噢!”可儿才藏随声附和着,手里还拿着一只刚捕到的蝈蝈逗弄着。 “别忘了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我尽量心平气和的提醒到。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我也来到这座山上,为了有备无患我把前田庆次、可儿才藏和山中鹿之介这几员猛将也紧急招了过来。蜂须贺正胜不愧是地头蛇,很快就找到了这片合适的采伐场。这里古木参天,一搂粗细的大树比比皆是,更妙的是这里紧邻木曾川,顺流一个多时辰就可抵达墨俣。 “忠兵卫老弟,除了你恐怕谁也想不出如此高妙的计谋!”木下藤吉郎走过来对我说到。虽然是很好听的恭维话,但其中却有一丝酸涩的味道。 “我这可完全是为了成全你!不是你一心来立下这个功劳,又不是你急着申请下这份差使,我才不会到这儿来受这个罪呢!”我无所谓的说到。这次的功劳我并不想自己揽下来,反正不止前田利家一个人知道这个主意是我出的,不久之后织田信长也一定会知道,这也就够了!过于抻头再招来以后其他类似的差事,那才叫得不偿失哪! “真的!您……”木下藤吉郎激动得话都说不清了,眼睛里涌起了一层泪花。 “他们两个怎么也来了?”我可不喜欢看一个大男人对着我痛哭流涕,就急忙指着站在他身后浅野长政和木下小一郎问到。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听到我这么问木下藤吉郎不免有些紧张。 “倒也……倒也没有什么!”我一边说一边考虑着该如何措辞。“小一郎的长处不在于披坚执锐冲锋陷阵;长政嘛……他的武艺好像还没有练成吧?” “话虽如此但也得分是谁说!”刚满16岁的浅野长政不服气的说:“好比你诸星大人,武艺还不如我呢!现在不也成了织田家的一根支柱了吗?” “长政!不得无礼!”木下藤吉郎大声呵斥了他后又转回头一脸愧疚的对我说:“这孩子太没规矩啦,还请您见谅!不过这次……也是我岳父和宁宁两个人一再对我说,希望能够带他出来历练一下。我考虑这次也……也不能光麻烦您哪!”说到这里他的眼神看似不经意的在鹿之介他们几个的身上扫了一下。 “果然如此!看来他的心结还真是挺重的。”我的脑中飞快的旋转着:“猴子”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虽然自己的地位依然要比他高上不少,但如果让他对自己心怀不满,依旧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尽管他的性格使他难以成为像前田利家那样能推心置腹的朋友,但目前毕竟在织田家内部还有柴田胜家、佐佐成政这样我们共同反感的人,可是这件事还没法当面明说。稍顷我有了主意。“长政啊!你说的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有些事你并没有想清楚!知道吗?” “什么事啊?!你倒是说说看!”为了刚才的话浅野长政还是气鼓鼓的。 “比如说我、还有你姐夫,我们的武艺确实都不怎么样!但我们有我们的位置和出路。你就不一样了!”我笑眯眯的说到。 “你们怎么样?我又怎么样?”他对我的话很不解。 “那我先问你,你是想作你姐夫的家臣呢?还是想继承浅野家的职位?”我问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问题。 “嗯……”这个问题好像还真把他给难住了。“我想我还是继承父亲的职位好,那样就是个足轻头了!我姐夫现在不过也就是个足轻头罢了!”考虑了一会他得出了答案,但我看到木下藤吉郎的脸色并不好看。 “错!错!错!你绝对的错了!”我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要是这么想你就大错特错了!你还会把自己一辈子都耽误了!” “为什么?!”浅野长政顶着一脑袋问号问到。一边的木下兄弟好像对这个问题也很关注,那边前田庆次他们几个也凑了过来。 “听着!我给你讲讲这里面的道理……”看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我开始了我的论述。“你的父亲浅野长胜大人当了一辈子弓兵,直到五十多岁才当上现在这个足轻头这是为什么?前田利家大人是三十多岁的侍大将,可他家为织田家服务多长时间了?告诉你!整整四代人啦!这又是为什么?柴田、丹羽又怎么样?他们的祖先在斯波高经那个时代就已经是尾张的豪族啦!你想从一个低级家臣熬到领地、熬到重臣?下辈子行不行还难说呢!就是讨取了今川义元的服部小平太、毛利新助现在也不过就是个足轻头而已,你还想怎么样?”看他张了张嘴我急忙说:“你想问我是不是?为什么我会在服役两年,刚刚十八岁的时候就能当上侍大将?告诉你……因为我从来就不是个武士!换个地方、换个主公,我也绝对成不了武士,更别说是侍大将了!信长主公是个不拘一格的人,他不会在意我的出身,并且看到了我不同于那些世袭武士的才能!你姐夫和我是同样的人,自打他一进织田家柴田那伙人就没断了挤兑他,他现在不是依旧好好的,一旦得到机会升职不会比我慢!这是我们,再说说你。你要是一直作为主公的直属家臣,我敢说到老了顶多是个足轻大将!而如果以足轻头的身份作你姐夫的与力呢?多了我不敢说,10年之后你姐夫怎么也是个数万石的城主了,那时你得到千石以上的俸禄是手拿把掐的!我还告诉你,要决定就尽快,晚了分量可就轻了!不信你问问才藏,我给他的俸禄已经高过你父亲了!”我的话使浅野长政陷入了沉思,而木下藤吉郎的眼中则是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好!既要他看到光明的前景,又要他明白家中还有敌人、要依靠哪些朋友!”我暗自得意。 “诸星大人、木下大人!”这时蜂须贺正胜走了过来。“侦察过了,没有问题!人也都到齐了,随时可以开工!” “嗯!”我站起了身。“把岗哨范围安排得大些!我们要在待这儿四、五天,可别出什么问题!” 85、下河 “诸星大人、木下大人,已经全在这儿了!”蜂须贺正胜指着在河岸上摊了一大片的木排说。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这几天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蜂须贺党号称数千之众,但其实二十到三十之间的青壮年不过800余人,要在几天之内采伐建筑一座城的材料确实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尽管作为织田家的正式武士和“活动组织者”,我们不用象一般徒众那样不停的砍、锯、削、刨,但为了激励士气也不得不作些样子,就是这些“表面文章”也着实够我这个平时极为注重养生之道的人一呛!反观木下藤吉郎就比我强得太多了,看来从小的农民生涯确实锻炼人,而且他光一般长枪足轻就足足当了五年! “都齐了吗?”尽管全程都参与其中,木下藤吉郎还是不放心的问到。 “这里是200只木筏……”前野长康详细的做着解释。“每只由30根整料分上下两层扎成,也就是说一共有6000根,建筑外墙是富富有余了!”说着又指着远处树林一群依旧在忙碌的人说:“那边是一些内部建筑的材料!因为需要较细的加工,所以现在还没有完成。” “那还需要多少时间啊?”木下藤吉郎有些焦急的问到。 “至少还要一天半!”蜂须贺正胜接过来回答。“因为那里的活儿多少得要点儿手艺,人多也是帮不上忙的!” “那……” “这样就可以了!”我打断了“猴子”下面的话。“只要有完整坚固的外墙,我们就能击退斋藤军的进攻守住墨俣!”我蹲下身子在用手在一只木排上拍了拍。直径一尺二寸的原木长达两丈五,两头都已被利斧削尖,地基八尺地上一丈七,绝对的坚固耐用!“筑城需要的铁锨、大绳都备足了吗?” “您放心好了!”蜂须贺正胜胸有成竹的说:“几天前就准备好了,已经派人悄悄送到了墨俣!只要我们一到,马上就可以开工!” “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我满意的说到。“请那些会木匠的兄弟们辛苦些,加把劲!其他人明天休息一天,养足精神。我们明晚酉时出发,顺流而下直奔墨俣!请大家务必记住,我们一定要在一夜之间筑起墨俣城!” “是!!!”回答的声音极有气势。 “你还有什么顾虑吗?”众人走后,我看到“猴子”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也不清楚!”他摇了摇头说到。“按理说咱们已经考虑的相当周密了,可我还是觉得心神不宁!你说……不会发生什么什么意外吧!” “不知道!”我很干脆的回答他。 “不知道?你怎么可以不知道!!!”他一下子蹦了起来。“我……我可是全都指望你了!” “你先冷静点儿!冷静点儿!”我极力安抚着他,看来所谓三请竹中半兵卫也是叫他烦得受不了了!“所谓意外就是出乎预料的事,它还没有发生我又怎么会知道?你自己刚才也说了,咱们的计划已经相当周密了!凡是能做的我们也都做了,剩下的也只能见招拆招见式破式了!目前我们能作的只有养足精神,等着明天的‘热闹’了。我还告诉你,不管早晚一场激战是怎么也免不了的!” “是……你说的是……”木下藤吉郎吭吭巴巴的说。 看到他基本安静了下来我继续说:“你不是一天到晚都想着出人头地吗?要是你成了部队的总大将却张慌失措,那叫你的部下怎么办?还不都去投降?”好不容易我才把他劝走。 一边往回走我一边琢磨:“这就是古代的英雄豪杰?真是够幼稚的!平心而论他还是不错的,至少热情高涨愈挫愈勇,古代不是没有对领导者的教育,但他却不可能接触到,只能靠自己的摸索!而且话说回来古代的这种教育并不是很成功,太玄奥!太抽象!太……正经学习都很难理解,何况是自学了!老实说我并不是很喜欢管理学这类东西,但几本卡内基的书在这个时代足够用了。至少我就知道,在这个时候宁可被打死也不能被吓死!这有点儿像游泳,畅游江海出得来‘浪里白条’,但出不来奥运冠军!如果处在同一个时代,单就个人素质而言,毛主席掐半拉眼角也看不上织田信长、毛利元就这几块料的政治、军事能力!将来我的孩子……算了!那太遥远了!还是先为明天积蓄些力气吧!” ********************************************************** “主公都好了!”岛胜猛在门外轻轻的叫我。 “嗯!”我应了一声随他来到了河边。月色朦胧中,八百多人静静的站在河岸上。那些木筏已经放下了水,只用一根绳索系着。“怎么样了?”我想最后再确认一下。 “筑墙的木料都下水了……”蜂须贺正胜指着水面说到。“余下的也都完工了,但木排还没扎好!我想留下100人首尾,最迟明天一早也能到达墨俣!” “可以!那我们就走吧!三到四个人一只木筏,会架船的相互搭配。胜猛、鹿之介和前野先生你们上第一只;小六殿下、我和庆次上……嗯?前田庆次哪?”我突然发现前田庆次并不在人群中。“你不是说都准备好了吗?!前田庆次到哪儿去啦?!”我对岛胜猛大声怒喝。 “前田……前田前辈……”岛胜猛不知所措的说。 “庆次前辈喝得有点过量!”可儿才藏在一边搭碴儿到。 “这个混蛋!!!”我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顶梁。“把他给我……” “诸星大人!”这时候蜂须贺正胜及时的接口说道:“大事不能耽误,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反正后半夜那批木筏也得有人照应,有什么事过后再说吧?”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想了一下后我接受了他的好意。其实我也明白自己无法恨得下心来把前田庆次怎么样,既然如此那就借坡下驴吧!“开拔!”我坐在木筏上对着前面打了个手势。 解开绳索,我们顺着木曾川向西而去。老实说我的心脏不太好(被马踢过又被信长用金子砸了一次),实在不适合玩激流勇进这种刺激的游戏。在经历了一个时辰的心惊肉跳后,我们终于远远看见了长良川与木曾川的交汇口。 86、敌军来了 “终于到了!”我迫不及待的跳下木筏。由于长达一个时辰的颠簸双脚一时不能适应坚实的土地,我的身体不由踉跄了一下。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此时是晚上8:42。 “快!把木筏都拉上来!”站在我身边的蜂须贺正胜对着他的手下们大喊到。“沿着河岸的标记挖地基,先从北面开始挖!都过去!”由于北面正对着稻叶山城的方向,所以先从这里开始建设。 我们这批人里懂得全套筑城的人不多,我和木下藤吉郎以前都只参加过修缮和部分城墙的建造。山中鹿之介以前在尼子家的时候倒是参加过多次城池攻防战,对于整体的好坏还能说出个子午卯酉,算是一个明白人。相比之下蜂须贺正胜和前野长康就可谓是这上面的“行家”了!由于职业原因,他们有过多次修建这种小型木制城池,并据以抵抗官军的经验。这也算各有所长吧! 把工作安排给他们后,我开始审视起这个地方来。尽管墨俣这个地方对我来说早已是如雷贯耳,但身临其境这还是第一次。木曾川一路西来在此与同样是发源于信浓的长良川交汇,继续向伊势的方向奔流而去。因长期的冲刷沉积,在这里形成了一小块东西长一百丈、南北宽六十丈的“小平原”。南、北、西三面环水;东面紧邻陡峭的悬崖,使这里地势异常险要!不过这是指有堡垒而言,不然的话这么小的地方又隔着水,再多的部队也无法进攻!防守吗?那就会成为敌方弓兵的靶子。难怪大家都把目光盯在这儿,确实是稻叶山城的咽喉!作出了自己的评价后我也有些担心了起来,这个决定命运的地方无论是谁也不会轻言放弃的!“小六殿下,暗哨都派出去了吗?”我找到了正在忙碌的蜂须贺正胜。 “早就安排好了……”他有些奇怪为什么现在我还在问这个问题。“不但这一带的树林、路口和山上都派了人,还专门有人在盯着附近的稻叶山城、金山城、鹈沼城,另外……”说到这里他向前走了几步,在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据我在稻叶山城里的内线传出的消息:斋藤家七、八天内都不会有大的动作!” “真的!唔、唔,这就好……”我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对蜂须贺党的能力也不由得大感惊异。可不知怎么的,我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过来一下!”我又找到了正在高处了望的楠木隼人。“你这就到稻叶山城去一趟,如果可能的话就进去观察一下状况。了解大概的情形就可以,不必冒险!”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我对他说。 “是!”简练的回答后,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哎!可能真的是我杞人忧天了……”我宽慰着自己走回到工地。 午夜11:35,北侧的围墙完全建好,包括大门也已经就位(但还没安装吊桥),为了抵御斋藤家随时可能到来的进攻,在内侧简单的支了一些脚踏板。由于时间紧迫休息是不可能了,大家只是在手脚方便的时候往嘴里塞了些干粮。东侧和西侧的工程随之开始而且进度更快,大家谁都明白这是在抢时间。斋藤家的军队一定会来,但如果能赶在他们到来之前把围墙合拢,我们就有了八成胜利的把握!当然,如果是我们把城建完后并且织田家的援军先到,那就再完美没有了!这并不是不可能,我们和织田信长约定的时间是明天中午,一夜加半天斋藤家还真不一定能够发现并及时作出反映。可天有不测风云!这即可能是好的或者说是有利的,当然就也有可能是不利的! 凌晨12:50,楠木隼人回来了,而且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大人!斋藤家的军队在集结,看样子马上就要有行动了!”他焦急的说到。 “怎么会这样?!”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说说具体情况,他们有多少人?”我的心里这时反而定了下来,已经在井里了还怕衣服湿吗?听到我的话,大家的眼睛再次紧紧盯住了隼人。 “大约有3000多人,我回来的时候还正在吃饭!” “吁~~!那就不是冲我们来的。”蜂须贺正胜长出一口气,神情轻松了下来。“如果得到我们的消息就一定会争分夺秒的赶来,而不是还在那里悠闲的吃饭!这是要走远路的征兆。” “小心无大错!”虽然我也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叫大家再抓紧些!同时把武器也准备好!”接着就是升了级的忙碌。我大致了解了一下,蜂须贺党的武器还真是不少!230多把武士刀、600余把长枪、300套弓箭,居然还有18支铁炮!真是一股“悍匪”啊! 凌晨2:00,也就是东西侧外墙接近完工的时候,蜂须贺正胜派去监视稻叶山城的暗探也回来了。“老大!斋藤家有3000人的部队朝这边过来了!”他证实了隼人的情报。 “都是些什么兵?领头的是谁?”蜂须贺正胜沉着的问到。 “2500长枪足轻,还有500弓兵。有高桥、竹越、松山的旗号,主帅好像是日根野宏就……”暗探详细的做着报告,我也再一次对蜂须贺党的能力感到惊奇。 “不管是怎么回事,看来战斗都是免不了的了!”听完报告后蜂须贺正胜作出了判断。“那就让他们看看蜂须贺党的手段吧!” “好!叫柴田那帮人也见识一下我木下藤吉郎的军功!”说这话的时候“猴子”的眼睛变成了嗜血的暗红色,不禁让人想起了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工程在飞速的进行着,很快东、西两面完成,仅剩的南面也在建筑中。所有人的心里都在默默的对着各种神明祈祷,企望着那颗突然冒出来的“灾星”晚点到来。可再晚该来的还是一样回来,凌晨3:10,在南侧围墙还差20丈没有建好的时候,那只部队终于远远的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里。 87、黎明前的黑暗 “他……他们这算什么意思?”我们当中最为年轻的木下小一郎顶着一脑袋问号开了口,可没有人马上回答他的问题。长良川对面的3000斋藤家兵马已经到达了半个小时,却依旧没有想要进攻的迹象。无论从那方面考虑他们都应该尽快作出决定的,就这么一会儿我们的围墙又多修出了一丈多。 “他们是不是另外在耍什么诡计啊?!”浅野长政突然大声说到。第一次上战场的他头脑中还充满着各式各样的幻想,以至总是爱把看到的一切同书中记载的奇谋妙计相联系。 “不会的!”前野长康紧锁眉头但语气坚定的说到。“我与日根野宏就打的交道可不是一次两次了,非常了解他的为人!作为斋藤家的一员虎将冲锋陷阵他决不含糊,但如果是说到随机应变出谋划策则决无可能!他没长那样的脑袋!” “一定是这样了!”蜂须贺正胜以拳击掌兴奋的说到。“我到达这里还不到四个时辰,斋藤家几乎没有可能这么快发觉!既然知道我们在这里,就该分秒必争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又怎么会还在稻叶山城里不紧不慢的吃饭?所以一定是他们临时路过这里,偶然发现了我们,现在他们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脑子里则是在飞快的盘算着。应该说照目前的情况看蜂须贺正胜的话是最为合理的解释,只是不知道……我们这几个人当中谁的“点儿”这么背,死得如此干脆的耗子都能碰上一只瞎猫。不管怎么说,那边的那个什么日根野宏就极有可能派人回稻叶山城请示,甚至是等待援军。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可就有了最为宝贵的时间!想到此处,我对蜂须贺正胜微微点了点头。 “所有人注意!”他开始发布命令。“一半人监视敌军,另一半人加紧筑墙!小心别弄出太大的声音……” “看那边!”一声惊呼打断了蜂须贺正胜下面的话。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证实我刚才关于“点儿背”的想法,对面那一大片印着“岚涛纹”的靠旗开始移动了。 先是那500弓兵面向我们排成了长长的横列,在距离120步远的地方前后共分四列站好。接着是2500名长枪足轻集结成了五个方阵,两个来到河边摆出渡河的架式,另外三个则在他们侧后的位置上并列排开严阵以待。 我紧紧盯着对面的动静,两只手里满是渗出的汗水。这几年里大大小小的战役我也多少参加了几回,但除了桶狭间的那次外都只是在很靠后的地方“观摩观摩”而已。这次可不一样了,不管待会儿是不是由我亲自指挥我都是这儿职位最高的军官,战役的胜败甚至这儿七百多人的生死我都有很大的责任。这种感觉不是身临其境,是很难感受到的! “他们只是在进行试探性的进攻!”山中鹿之介突然神情严肃的说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为什么?!”由于过渡紧张我想也没想就脱口问出,所有人都和我一样紧张的盯着他的脸。 “如果敌军已经知道了我们南面的缺口,……”山中鹿之介镇定自若侃侃而谈。“他们就会从下游渡河绕到我们南边,然后从缺口进行攻击!就算不知道这个情况,为了尽快落城也应该全军进击围城作战,这样才能发挥己方人数上的优势!可像现在这样……”说到这里他用手向河对岸一划说:“只用一千长枪足轻进攻且都集中于一点,不但力量不足还会使相当多的人站在水里作战!另外在自己的本阵里留下数量众多的预备队,这也是信心不足的表现!所有的这一切都说明敌军对我们这里的状况毫不知情,害怕在进攻时我们突然出城反击,因而不敢全面铺开兵力!” “不错!肯定是这么回事!”蜂须贺正胜把拳头在空中一挥。“山中大人你就直接说该怎么办吧!” “我怎么可以……”山中鹿之介正想推辞却遇到了我鼓励的目光。“那末将就僭越了……”他开始说明计划。“对付这一千人我们的力量富富有余,而且可以安排部分人继续筑墙。过一会对岸的弓兵会先射一阵来掩护枪兵渡河,我们的主力隐蔽于围墙底下不会有什么危险,同时命令我们的弓兵登上墙头凭借工事狙击敌方的渡河部队!枪兵到达墙下后弓箭就会停止,我们则集中全力进行防御作战。我们有稳固的围墙这个优势,可以给敌人沉重的打击!敌军作战的决心并不坚决,我们要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即便能够拿下墨俣也得在长良川里垫上成千的尸体!面对这种情况,尤其是在没有准确命令的情况下,他们就会越发犹疑不定。这就能为我们争取最宝贵的时间!” “好!就这么办!”与我和木下藤吉郎交换过几个眼色后,蜂须贺正胜开始发布命令:“长康带100人加紧筑墙,注意别弄出声音!宇三、喜太郎带着拿弓箭和铁炮的人上墙!其他人在墙下待命!” “嗖~嗖~~啪!啪!啪!……”我这里刚找地方藏好,那边铺天盖地的箭矢就如马蜂般扑了过来。“啪!”一支羽箭钉在了旁边的柱子上,我抬手轻轻的把它拔了下来。羽箭很长但也很轻,钉入木柱内不过一公分左右,想来120步的距离已经使这只箭开始发飘了!依这种威力,即使只穿着轻皮甲也很难造成致命伤害(射到咽喉算你倒霉)。我凑到一个望口前,向外看了看。河里的情况和这里差不多,也是伤得多死的少,三百张弓实际射杀的人数还不及那18支铁炮!过去看过一部黑泽明的电影,里面的大将被射的跟刺猬差不多了还活蹦乱跳,现在看来那也并非无稽之谈!好在这种空耗精力的事很快就结束了,斋藤家的长枪足轻呐喊着冲了上来。 “上!”蜂须贺正胜大喝一声率先冲上了围墙的踏板,弓箭手们也纷纷扔掉长弓抽出了腰刀。一场白刃战就这样展开了!山中鹿之介、楠木隼人、岛胜猛都冲在了第一线,浅野长政也一脸兴奋的在拼杀着,“猴子”虽然也在战斗但很有分寸,这点与我是共同的!我很了解自己这几把刷子,还是别过去现眼了,只要能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在他们中间,达到鼓舞士气的目的这就行了!小一郎站在我不远的地方,脸色有些发白。 斋藤家的士兵拼命撞击着坚固的大门,有些人则攀爬着想登上墙头,但无一例外的被长枪捅了下去。 我终于确信他们不是为我们而来的了!因为他们不但没带撞门的巨木,甚至连长梯都没有带,这哪有一点攻城的样子?城下的尸体越来越多,长良川的水中泛起了丝丝红色。“那个什么日根野宏就不是想用尸体把地势垫高吧?”我在心里暗暗问自己。 好在不久之后斋藤军就撤了,扔下二百多具尸体撤过了河!在长良川的那边重新集结,并开始原地修整。“好了!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我两腿一软坐了下来。 88、破晓时分 凌晨4:45,北面长良川那面的斋藤军一直没有再次进攻,可能真的是被我们的气势给吓住了。在升了级的赶工中南面的缺口正在不断的缩小着,现在只剩了四、五丈的距离。夏季的天亮得很早,东面的群山之中已经隐约出现了淡淡的白色雾气。 “敌……敌人动了!”一个哨兵突然用手指着对面惊慌的叫到。 听到这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正在闭目养神的我猛地跳了起来,几个“核心”人物都把脑袋架到了墙头上。果然,斋藤军的阵中一阵喧哗重新排成了长长的队列,我们不禁全都紧张了起来!可奇怪的是他们不仅没有向河边开过来,而且退后、掉头向西、向稻叶山城的方向开了过去。 “我知道了!!!”浅野长政突然兴奋的跳了起来。“斋藤军在这里拖不起了!离开了!走了!……”他激动得满脸通红。“斋藤军连夜开拔说明事情紧急;行前吃饭说明要走远路;之前丝毫没有动静说明事出突然!在进攻一次后他们明白了这里不是块好啃的骨头,反正这里急切之间攻不下来加之他们又没做什么准备,不如先去办自己的事,等援军来了再回来进攻!” 周围几个人都在各自思量没有答话,难道真的是这样?浅野长政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但究竟是什么事还急过拔除墨俣城这颗眼中钉?要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的运气未免好得匪夷所思!望着斋藤军渐行渐远的身影我问自己:“就这么走了?向西……是回稻叶山城了?” “不对!”山中鹿之介一声断喝打断了众人的沉思。“敌军已经发现我们的缺口!他们是要到下游去渡河!” “嗡!”我只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极目望去,斋藤军走到下游约一里远的地方,果然开始了渡河。 “诸星大人……”蜂须贺正胜靠近我的身边以极低的声音说:“事已至此,我们是否该另外作些打算了?” “不!不能撤!”木下藤吉郎神经质的叫了起来。“我们历尽磨难好不容易才到了现在的地步,绝对不能功败垂成!绝对不能!” 我嗯了一声没有表态,脑中却在飞速的盘算着。我明白“猴子”没有说出来的潜台词,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可以说是他飞黄腾达的唯一机会!他决不能就这么放弃了。不过话说回来,墨俣未必就一定守不住!我们和织田信长约定的接应时间是今天午时,据现在也不过就是三、四个时辰。退一万步讲就算墨俣真的守不住了,可现在斋藤军为了集中全力把兵马都调到了南面,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开北门从这里撤嘛!“小六殿下,准备作战吧!”思虑良久我对蜂须贺正胜说出了决定。 “这……有点儿太勉强了吧?”他犹犹豫豫的说。 “小六殿下!敌军虽然发现了南面的缺口,但我们依旧拥有地利之便……”我努力鼓起他的信心。“现在围墙上的缺口已经不足五丈,我们这里却有七百多人;敌军有三千人但只能一次展开两到三百,其他人只能站在木曾川的水中作战;现在天已经开始亮了,我们只要坚持到中午信长殿下的援军就会到达!从各方面比较而言,守住墨俣还是有把握的!” “好!我蜂须贺小六就把性命交给您了!”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把剩余的材料都堵在缺口,所有人注意隐蔽!弓箭手准备!” 十分钟后,斋藤军开到了南面木曾川的对面。依旧是用弓箭作为开场白,所不同的是全部五个长枪足轻方阵排成前三后二的“w”阵型一齐压了上来!由于现在是雨季,木曾川的水既深且急,河面已经是平时的两倍。斋藤军的士兵们以紧密队形相互扶持着行进,很快的前锋就登上了墨俣的滩头,后卫也全部进到了水里! “拼了!”蜂须贺正胜猛地抽出腰间的大刀喝道:“弟兄们!让斋藤家的狗崽子们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一时之间群情振奋,我隐约看到木下藤吉郎的双眼变成了嗜血的暗红色。 “那……那是什么?!”一直默不做声的木下小一郎突然指着木曾川上游声音颤抖的喊到。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我看到在微薄的晨曦当中数十只木筏随着木曾川奔腾的河水如飞而至。当先的一只木筏上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士如标枪般站得笔直,手持一柄巨大的太刀却不是前田庆次是谁?只见他满脸杀气腾腾,让人不禁想起了小木江畔斩杀逃兵的情景!“……海王波塞冬手持三叉戟,踏滚滚大浪而来……”我在口中默默吟诵着诺查·丹玛斯《大预言》中的词句。 就在敌我双方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的时候,前田庆次突然做了一件奇怪的事。他抡起手中的“大典太”砰的一声砍断了木筏前排的绳索,回手一刀后排的绳索也应声而断。随即他又跳上了另一只木筏继续着刚才的动作,木筏上其他的人也在干着同样的事。“咯!哗啦啦……”这种声音不断的重复响起,那几十只木筏转眼间就变成了千余根原木,而且是两头削尖的巨大原木,挟着风雷之势撞向了水中的斋藤军。 “啊~!”的一声之后惨叫接连响起,不断的有人在和巨木“亲密接触”后漂了起来。现在水中的士兵们没人再记得责任,心中只剩了一个逃命的信念。 “冲啊!”山中鹿之介一下跳出障碍其他人也紧随其后,很快那冲上岸来的二百斋藤军就又被赶回了血肉横飞的水里。此时最后一只木筏也已经散开,前田庆次带着那一百人随即跳上了岸!只是……他上的是对面的岸! “把弓扔掉!”斋藤家的一员大将大声呵斥着,试图替已经手软脚软的弓兵们打气。“拔刀!迎敌!啊……”一声还没有说完他就被前田庆次砍翻在地。 “大人,我们冲过去!”山中鹿之介突然对我说。 “嗯……”我一时没有考虑清楚。 “大人!敌军士气尽失,我们正可以一举全胜!”他焦急的催促着。 “好!杀过去!”我决定赌一把。河中的原木已经漂了过去,斋藤军在损失七百余人后逃回了对岸。等我们追过去后,敌人稍作抵抗就发生了溃散。不管将领们如何约束也难起作用,他们只知道尽快逃离战场!逃离那条河! “你们怎么还没干完?我以为墨俣城早就建好了呢!”战斗刚一结束前田庆次就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要是我都干了还养你干嘛?”我也没好气的说到。 “算了!”他耸了耸肩。“你们继续干吧!我去送送那些家伙!” “嗯?”看他带着那一百人离开我不由得奇怪:这小子是不是在今天预支了一辈子的勇气啊? “大人!”山中鹿之介悄悄的靠近了我。“敌人没有过河,是向南、向尾张的方向逃的!只要稍微赶一赶,他们就再也没有重新集结的机会了!” “哦!是这样……” 89、质的飞跃 “好!干得好!”织田信长坐在书房的主位上兴奋得直拍桌子。“说说看!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他满面红光的追问到。也难怪他会如此激动,这次的战果确实惊人!我们不但筑好了墨俣城并且前后共歼敌一千三百余人,还顺便斩杀了斋藤家大将松山正定!(前田庆次砍了的那个弓兵大将,是西美浓十八将之一。) “此次得以成功,全赖织田家武运昌隆;主公洪福齐天!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恭维过后木下藤吉郎开始讲述这次事情的“真像”。 我就坐在“猴子”的侧面,心平气和的看着他的“表演”。这次的功劳归他这是我早就答应了的,我本来就对这类打打杀杀的功劳不太“感冒”。为了避免以后类似工作的纠缠,我决定还是少抻头的好!应该说木下藤吉郎的表述不能完全算瞎话,只是他有些过份强调自己的勇气,而对策略的制定却只是一笔带过!其实这正是谎言的真谛:对事实的重点要只字不提而不是肆意歪曲,再夸大细节用以转移听者的注意力!我真没想到出身寒微的他,居然也深谙这一套! “真没想到你这只‘猴子’还有这样的能力!”听完他的表述后织田信长大加赞扬。“现在我就提升你为织田家的足轻大将,年俸80贯!以后还要继续努力呦!” “属下愿粉身碎骨报答主公的大恩!”木下藤吉郎五体投地拜伏在织田信长面前。“只是属下出身低微,常感能力不足,还……还望……主公能够提携一、二!”说这话的时候他依旧趴在地上。 “……提携……一、二……”织田信长不住在嘴里叨咕着这几个字。“那你说,希望我怎样的‘提携’?” “是!属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木下藤吉郎坐直了身,神情有些紧张的说:“一直以来属下虽然竭尽全力报效主公,但……因为出身卑微、势单力薄,以至常感力不从心……” “原来是为这个!”我暗自在一边点头,看来这次墨俣筑城当中鹿之介他们几个的英勇善战对“猴子”刺激不小!随着地位的日益提高我倒是也该考虑这个问题了,可……我究竟需要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你是想要人?”织田信长也听清了他的话。“那你倒是说说都想要谁?可你得清楚:你现在的地位还不是很高,能够选择的范围也很有限啊!” “是主公!属下不敢提什么非份的要求!”说完这句话木下藤吉郎紧张的盯着织田信长。“如果主公能够把这次归附我家的蜂须贺正胜等人交付属下,属下就感激不尽了!” “可以,你把他们都拿去吧!”织田信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对于一贯厌恶黑道、盗匪的信长来说,能够摆脱这几个人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另外你告诉他们:现有的土地以你的名义保留,再要增加知行和赏赐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木下藤吉郎能得主公如此……”“猴子”兴奋得脸都红了,这样一来他的手下可谓实力大增。 “好了、好了!不必说那些没用的了!”织田信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中的折扇。“只要你们以后继续努力、不断立功就好了!” “是!”我们把这看作是请出的信号,一起站了起来。 “忠兵卫再留一下!”原本已经低下头的织田信长突然又冒出了一句。木下藤吉郎临出门前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而我则又坐回了原地。“你干嘛要把功劳让给他?”一到只剩我们两个人时织田信长马上开口问到。“武勇?哼!武勇!说到武勇柴田胜家不胜过他百倍?权六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就行了?这件事靠的是计谋!是脑子!” “我是这样想的……”我早知道这事瞒不过他,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我一直觉得木下藤吉郎热情万丈是个人才,只是缺乏机会!经此之后他会更加努力,这对本家也是大大有益的事情!” “不像是实话!”想了半天他却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不过……算了!这样对织田家说不定更好些,可以激励一下那些下级武士叫他们有个努力的方向!庆次那家伙我也原谅了,就叫他以织田家足轻头的身份作你的与力吧!倒是你……”他沉吟了一下说:“既然你让了我就不能再升你的职,你另外想要些什么?” “如果你一定要的话……”我突然想起了“猴子”刚才的举动。“请您把村井贞胜和山内一丰两个人交给我吧!” “那两个刚刚提升的足轻头?嗯……”织田信长稍微犹豫了一下。“山内一丰谦和谨慎温文尔雅,我已经派他作奇妙丸的侍从了!那个村井贞胜嘛……我倒还没有发现他有什么长处,你就把他带走吧!” “如此就谢过主公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你愿意换个姓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由于他的提问太过突兀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一件事我一直在考虑……”织田信长说出了他的理由。“依你的能力和功绩我想可以给你一个新的地位,而这两年来尾张的变动很大!这里……”他用折扇拨了拨桌上的卷宗。“有一些机会!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继承某家豪族。” “实在……感谢主公的厚爱!我觉得还是不太合适。”经过片刻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决定还是放弃这次机会。这个姓到底还联系着我原来的世界,再改了我怕将来我都会忘了自己是谁! “嗯?为什么?”织田信长对我的这个回答颇感意外。 “主公的好意我铭感五内,但……”既然推辞了我就得找个好点的理由。“属下出身寒微,如果贸然入主豪族世家恐怕众人不服!而且主公强令执行的话,也会影响织田家的声誉。” “你说得也有一定道理……”他认同了我的说法。“既然如此我就只能给你犬山城以东,木曾川畔玉丹谷的一千二百石领地了!” “属下谢主公大恩!”我这句话说得发自肺腑。 ****************************************************** “我有领地了!诸星家是正式世袭武家了!”一回到家我就对看见的每个人说了这句话。(是不是有说重的我没记住) “看你热的!擦把脸吧!”仙芝拿过一块毛巾亲自替我擦去脸上的汗水。 “你不高兴吗?”对于她的态度我很是奇怪。 “我当然高兴了!”仙芝嫣然一笑。“只是我早知道阿忠你的能力,也相信你一定会出人头地,所以并不很惊讶罢了!” “小芝!”我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 “主公!”这时岛胜猛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堺町来人了!” 90、客(上) “主……主公!恭……喜您了!……恭喜您了!”增田长盛用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声音哽咽的说到。 “你这是干什么?”我急忙走过去伸手把他拉了起来,却只见他的眼中正噙着大滴大滴的泪水。“你……到底怎么了?”我实在不明白他怎么比我还激动。 “我……我这是高兴的!”他一边说一边不断用衣袖擦着奔涌而出泪水。“我的父亲一辈子奔波不停,想得就是成为武士光复家名,可最终也没能如愿!临终的时候他把我叫到床边拉着我的手说:‘你一定要完成我的心愿恢复祖业!一定要……’话没有说完他就走了。这些年来每当一想起这件事,就好像有一把锥子在扎我的心!今天主公兴家立门,我终于可以告慰先父的在天之灵:我已经是一名真正的武士了!” “好了!我们更加兴旺的日子还在后面呢!”看着他又哭又笑的样子我也不由得一阵心酸,急忙把他拉到桌边坐下。 “主公!玉丹谷的知行是本家的第一块根基,不知您有什么打算呢?”才一入座他就迫不及待的问到。 “还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我随口答到。“信长殿下给了我几个月的假期,让我整顿一下领地各方面的事物。我想过几天先去实地考察一下那里的情况,建一座庄园,然后再看看是不是修修水利、开发点儿新田什么的!” “这么说属下这次还真是回来对了!”增田长盛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用双手托着举过头顶递到了我的面前。“请主公先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我接过信封用手掂了掂,又对着光亮照了照。 “这是属下等的一片忠心!”增田长盛话中隐隐带着一丝得意。 “搞得还挺神秘!”我不禁哑然失笑。撕开封口伸出两指夹出了里面的东西,捻开一看居然是汇票。一共五张每张一万贯,而且都是由天王寺屋开出见票即付的!“你们不是把三岳屋开倒了,来还我本钱吧?”我半真半假的问。 “主公说笑了!”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段时间以来三岳屋的各项业务蓬勃发展,不仅交易量日益扩大还掌握了大量可靠的资产!现在一年向主公提供10万贯的资金绝无问题,以后还会逐年增加!我们考虑主公也许会有需要就由我带了上半年的献金前来,不想正赶上本家这次天大的喜事!” “一次提取这么多的资金,不会给经营上造成什么困扰吗?”我对于这种情况确感意外。 “绝对不会的!”增田长盛回答得语气果决。“现在三岳屋是堺町数一数二的大商家!很多交易仅凭信用就可以了,而不必全部使用现金。” “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你们这几个小子还真是不简单哪!”我由衷的夸奖到。 “全赖主公运筹帷幄明鉴万里,我等可不敢贪天功为己有!”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出他的话并不只是恭维那么简单。 “主公,你还记得是去年的那件事吗?”他往前凑了凑低声说到。 “你……说得是那批药?”我想起了给他们的那封信。 “主公!您知道吗……”增田长盛用兴奋的声音低声说:“那批药……我们足足取得了二十倍的利润呢!” “二十倍?!”我原以为能取得八到十倍就满不错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跟我说说看!” “去年一接到您的指令……”他开始了讲述。“我们就开始准备!一次投入三万贯多方筹集,最终在整个近畿垄断了这几味药材。我们觉得应该先了解一下情况就把商队停在了大和国的边界,而派人进入了伊势。当时的情况是各处都在闹着饥荒,虽然出现了一些疫症但掌权者们却不管不顾只是严密封锁消息而已!因此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就雇用了一些人在伊势各处散布说:一向宗和那些豪族们贪婪残暴触怒上天,上天已经将下瘟疫加以惩罚!由于当时有许多的神社都在借助战后的困难扩大影响,各种谣言满天飞!加之确实有人病倒,因而产生了严重的恐慌,百姓开始大量外流。那些家伙就慌了手脚,为了稳定人心不得不花高价买药。有许多人进入大和与我们接洽,最后连北畠家的人都来了,我们的全部药品一共卖了六十三万七千贯!” “好!”看来我当初真没看错这几个小子。“那三岳屋最近的经营怎么样?” “是主公!五月份我们取得了纪伊七处,共计五万顷山林的采伐权……” “买山林干什么?你们想做家具?”我开着玩笑问到。 “不是的主公……”增田长盛红着脸连连摇头。“我们半年前取得了四国伊予和九州筑前两处硫磺矿的经营权,还通过堺町和石山的几只船队大量从明国购进硝石!现在我们已经是堺町……不!是全日本最大的火yao批发商了!” “哦……技术方面没问题吗?”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原来我只是想把三岳屋办成一个中小型武器中间商的!同样我也不好问硝石是不是走私的,大明好像现在还在搞海禁。 “毫无问题!”他自信满满的说:“恩斯特•洛佩斯先生给了我们很大帮助!他同样认为由海外输入火yao成本太高,而日本自制的火yao杂质过多,这样不利于铁炮这种武器的普及使用。他向我们提供了一份微量矿务的比例配方,另外我们还雇佣了一名明国来的工匠负责技术。我临来的时候铅弹的大批量生产也步上了正轨,生产已经完全形成了体系!” “我们代理铁炮的生意怎么样了?”我完全被他的话吸引住了。 “因为我们同时提供高质素的火yao和铅弹,已经稳稳的占据了近畿五成的市场,但……”说到这里他明显犹豫了一下。“因为长期交易的原因,国有屋和葡萄牙商馆都有相当稳固的客源,我们进一步提高市场份额几乎是不可能的!要想继续高速扩大我们的生意,也只有在近畿以外寻求新的市场了!” “嗯……各地铁炮的价格是怎样的?”我低头想着他提出的问题。 “近畿维持在60到70贯之间,我们的优质铁炮价格要稍微高点儿;信浓是180贯;常陆是230贯,而到了北陆的新发田则可以卖到450贯以上!所以说出羽和陆奥是最好的市场,而且那里产金丰富!只是……”增田长盛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说:“路上的关卡和盗匪太多,风险太大了!” “唔,再想想吧!”我一时也没什么办法。 “……” “……” 一个下午,我都在和增田长盛谈买卖上的事。 “你们辛苦了!”我非常满意的说到。“只是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你们还要继续以商人的面目出现,同时不能暴露我与三岳屋之间的关系!有些委屈你们了!” “属下明白!愿为诸星家的大业粉身碎骨!”他的话音里带着虔诚。 “好!”我看了看天色说:“时间不早了,和我一道吃饭吧!” “主公!”这时岛胜猛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一位九鬼大人来拜访您!” 91、客(中) 两个穿着朴素的武士被岛胜猛让了进来。一个是身形魁伟器宇轩昂的大汉,他的同伴则要瘦小纤弱得多。 “‘海贼大名’还真是名不虚传!”我望着进来的大汉暗自点头,又一位战国“名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在下是志摩鸟羽城的九鬼嘉隆!事先未曾通报就冒昧登门打扰,实在是失礼了!”出乎我的意料,居然那个小个子才是九鬼嘉隆。仔细看去他倒也是目光炯炯,只是由于长期的海上生涯使皮肤变得又黑又糙,上唇留着短而硬的胡茬,不过实际年龄其实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以我这个颇为注重“养生之道”的人来看,他可以归入“穷孩子”、“苦命人”的行列。 “九鬼殿下您太客气了!”我起身延请他入座。“不知您光临寒舍有什么见教?” “看您说得!”九鬼嘉隆板了板脸说:“没事我就不能来吗?我们九鬼家能够得到织田弹正忠殿下的援助多亏了您的建言,而整个东海道上又有谁不知道您诸星大人是织田家的一根擎天玉柱!我早就想跟您交个朋友,又适逢您立此奇勋!于情于理我如果不过来表示一下敬意,那还能说得过去?” “敬意嘛……就不必了!”我故意拉了一下长声。“不过,朋友我是从来都不嫌多的!这位……”我用手指了一下坐在身边的增田长盛。“这位增田老板就是我的好朋友,而且我这个人交朋友是从不划线的!” “哈、哈、哈……您还真是和我一个脾气啊!”九鬼嘉隆爽朗的大笑说到。随即他从那个大汉的手中拿过一长一方两个黑漆盒子放在桌子上,用手推到了我的面前。“志摩是个偏僻的小地方,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东西!这只是一些土产,一点小意思而已,还望您能够笑纳!” “九鬼殿下,我个人是很喜欢收礼物的!不过……”我用左手的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说:“信长殿下是安排泷川一益大人负责贵我两方的联络事宜,而您可能还不知道:因为在下并非世家出身,所以柴田大人、泷川大人等将领对在下一直以来都心存芥蒂!如果您的这点‘小意思’传到了他们的耳中,那可就真要变成‘不好意思’了!” “诸星大人!您看我九鬼嘉隆是那种以利害计朋友的人吗?”他虽然说得豪气干云,但我注意到他的眼角非常不自然的跳了一下。“我对您的胸襟才能可是由衷的钦佩啊!” “我要是再说别的话,那就显得太不够‘意思’了!”既然他要硬充好汉我也就不客气了。“啊!”打开那只八寸见方的盒子不由得惊呼了一声,里面装的是满满一盒珍珠。仔细看去每颗都在一厘米到一厘二之间,轻轻捻起一颗,淡银色的莹彩在指尖流动。虽然称不上是神品、极品,但确实是冷水海珠中的上品,这样的一盒在堺町要值到500贯左右! 我又打开那只长形的盒子,里面的东西却更是让我吃惊!一只一尺二寸长的血玉珊瑚静静的躺在盒内,通体晶莹剔透异彩纷呈。虽然这只珊瑚不是很大但却状分八角完美无暇,即便是在四面环海的日本其价值也可以达到800贯以上!我在啧啧赞叹中偶一抬头,却看到九鬼嘉隆的眼中闪过一缕轻蔑的神色。“看来他把我当作一个贪贿的人了!”我的心下一惊。“叫九鬼殿下如此破费真是过意不去!我该回些什么礼呢……”我低头作沉思状。 “诸星大人不必如此在意!”九鬼嘉隆急忙推辞。 “那怎么行!‘来而不往非礼也!’再说我也是不会让朋友吃亏的!”我边说边低头在桌角的一堆盒子里翻找,这些都是增田长盛刚刚由堺町带来的。“在这儿了!”我终于找到了需要的东西。 “这是什么?”九鬼嘉隆接过我递到他面前的一根铜制“吹火筒”莫名其妙的问。 “这是一只‘南蛮千里镜’!”说着我对增田长盛做了个手势,他急忙起身拉开了屋门。“把眼睛从这儿看过去……对!转动前面调节焦距……” “啊!太神奇了!数丈外的东西仿佛就在眼前!”在我的指导下他终于发现了此物的妙用。“这样贵重的东西……” “九鬼殿下不必在意!我看重的是情义。”我豪爽的挥手说到。“再说我也不常上战场,这件东西对纵横四海的九鬼殿下来说会更有用!” “如此我就愧领了!”他欣喜的抚mo着那支单筒望远镜。 “不行!九鬼殿下送了我两件东西,我也该回敬两件才对!”看到九鬼嘉隆一副“土包子”的模样,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再送殿下一百支铁炮吧!” “您不必……您说什么?!”九鬼嘉隆刚明白我的意思就惊呆了。一百支铁炮要价值六、七千贯,他实在难以相信我会有这么大的手笔。“不过……援助的物资已经定了!您还……”沉默良久他才小声的问。 “啪!”我猛地合上了那盒珍珠的盖子。“您难道认为我是个牺牲主公谋取私利的蛀虫吗?!”我沉声喝到。 “在下失礼了!在下……”他一迭声的道着欠。 “九鬼殿下不要误会,我只是要自己送你这一百支铁炮!”说着我拿起桌上的毛笔在一张信纸上工工整整的写下了“铁炮一百支”五个字,随即对折撕成了两半,一半交给增田长盛另一半则递到了九鬼嘉隆手上。 “这是……”他看着这半张信纸还是没有明白。 “您只要派人拿着这半张纸到堺町的三岳屋,找……”我一指身边的增田长盛。“这位增田老板,他就会按照约定交给持信人一百支铁炮了!” “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激动的说到。作为一个常年生活在刀光剑影里的海贼,他当然明白这一百支铁炮的作用。“诸星大人以后但有所命,我九鬼嘉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九鬼殿下言重了!”我拦住了他正要拜下的身子。“朋友之间相互帮助一下,不必说得这么严重!” “诸星大人!我九鬼家不会忘记您的大恩!”他郑重的说:“您有什么吩咐一定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心安!” “我倒还真没有什么事!”我说到这里眼光向边上一转。“增田老板,你是不是有什么要拜托九鬼殿下啊?” “我正有一件事想麻烦九鬼殿下!只是有些难以启齿……”增田长盛心领神会的说:“我们三岳屋在东国的生意最近出了点麻烦!如果九鬼殿下每个月能帮我们往奥州或出羽运一船货,那我就感激不尽了!当然不会叫您白忙,我们会支付每条船1000贯的报酬。另外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们三岳屋也会给您最优惠的价格!” “这有什么问题!”九鬼嘉隆的两眼奕奕生辉。“不是我夸口,在关东可没有人能追上我九鬼家的船!” “准备酒宴!”我微笑着对门外喊到。 ***************************************** 送走九鬼嘉隆已是半夜时分,安排增田长盛住下后我正想回屋。 “主公!”岛胜猛从后面拉住了我。“有两位关东来的客人已经等您半天了!” “嗯?今天这是怎么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1543年葡萄牙商船第一次到达九州种子岛,据此时刚刚20年。这段时间输入的欧洲产品主要以火枪和镜子、丝绒、玻璃制品等奢侈品为主,望远镜这类非主流商品当时还非常罕见。 92、客(下) “因为刚才来了个客人,谈的久了些!让两位久等了,实在抱歉……”我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我面前的这两个人。正对着我而坐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浓密的眉毛下一对饱经沧桑的眼睛却有着如电的神采,鼻梁不高但宽大挺直,一张嘴棱角分明,上唇留着两撇粗重的胡子。一头已是黑少白多的长发没有梳髻而是垂于肩后,身上的武士服虽旧却洗得一尘不染。在他右侧稍后的地方坐着一个十七八岁英气勃勃的青年,从容貌上看他与老者应该有很近的血缘关系,所不同的是老者自内而外表现出的是一种安详、沉稳和智慧,而这个年轻人则浑身上下都让人感到充满着一股发泄不完的精力。 “诸星大人不必客气,是我们来得唐突了!”老者显得恭谨而又不失庄重。 “不知在下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吗?”我可不是什么偶像,决不会有人仅仅为了见我一面而苦苦等上几个时辰的。 “是,诸星大人!”老者微微欠了一下身然后用他那慑人目光紧紧盯住我说:“老夫虽然上了点儿年纪,但却实在耐不住寂寞!此番冒昧前来,其实意在求仕。还请诸星大人成全!” “能得到您这样的人前来襄助实在是织田家的福分,我明天一早就去晋见弹正忠……”我高兴的回答。仅就第一印象而言,我就看出这位老者绝对不凡!无论从气质还是言谈上讲,他都给人一种渊停岳峙的感觉。这样的人肯定会得到织田信长的赏识,从他来找我进行推荐这件事来看,也说明我在织田家的地位和声望是与日俱增的。 “诸星大人您误会了!”老者笑着急忙拦住我的话头。“织田弹正忠殿下虽然是当世豪杰,但……他与老夫脾性相克,到头来只怕没什么好的结果!老夫父子二人这次不揣冒昧前来,而是想托庇于大人门下!” “这……怎么……”我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名望竟会这么高,居然已经到了四方豪杰望风来投的地步!“不知先生是……” “是我失礼了!”老者歉然一笑。“老夫来自关东上野国箕轮城,名叫长野业正。这是犬子业盛……” 我只感到脑中“嗡!”的一声出现了短暂的真空。“‘上州黄斑’来投奔我了?!”我在心里不断的问着自己,可还是不能够相信。长野业正:上野箕轮城城主,在主家关东领管上杉宪政逃走后独立支撑上野大局。历时九年多次成功击退武田信玄和北条氏康优势兵力的攻击,就连武田信玄本人都不得不慨叹道:“但有智将业正在,无人可觊觎上州!”其子长野业盛虽然智谋不及乃父,但却勇猛异常!在历史上箕轮城最后的坚守战中,孤身出城杀入武田“赤备”军中,斩一十八骑全身而退,城破时留下诗句“春风一度,梅樱飘落,吾之奈何;今昔身灭,空留残名,箕轮永伴。”后自尽。不过据记载箕轮城破是三年后的事,而长野业正应该已经…… “据传说……”我神情闪烁的问。 “传说我死了?是啊……我死了,我是死了!”长野业正长叹一声脸上出现了凄凉和落寞的神情。“十多年!虽然千难万难,虽然主公把姓氏和管领一职让了出去,但我从没有放弃过兴复山内上杉家的信念!我一直在等,在等上杉家重振雄风威慑关东的那一天!可没想到最后等来得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您知道吗?两年前我等到了我作为上杉家臣的最后一个命令!” “是什么?”不知不觉中我受到了他情绪的感染。 “是什么?”长野业正无奈的苦笑着,不过看上去仅仅是嘴角肌肉的牵动。“是主公让我交出箕轮城的命令!为了上杉谦信联合北条家对抗武田,交出山内上杉家最后的根基!是!在那一天我死了,我的心死了!那一天我散去了让武田和北条心惊胆战的长野十六本枪,离开箕轮城进了山。我想这才应该是我最后的归宿,安安静静的去等待死亡!” “您也不必如此的沮丧!”他现在给我的感觉不再是叱咤风云的一代名将,而只是一个心灰意懒的失意老者。“以您的才能还怕没人赏识?姜子牙七十拜帅,你还大有可为哪!” “哈、哈、哈……”长野业正阴霾之气一扫而空爽朗的大笑了起来。“如果是两年前,您劝我也没用!今天嘛……”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一种决不应该出现在他这种年龄脸上的顽皮神色。“到了今天,您已经不用劝我了!” “为什么?”由于气氛突变我的问话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我这不是已经解开心结,来投奔您了吗?”他巧妙回答到。 “您又是怎么知道我这个人的呢?”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当今的天下风起云涌英雄辈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我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啊!” “诸星大人虽是客气,但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只是我也并非事出无因……”长野业正开始讲述他的经历。“刚开始隐居的时候我确实是完全的心灰意懒,但半年之后有一个朋友来看我,和我聊起了天下的局势。据他讲:当今天下正是风云变幻的时候,尤其是近畿地方出了好几个了不起的年轻人,织田弹正忠和‘近江之鹰’浅井长政都位列其中!还有几个人虽然不是大名但也能力不凡,这之中诸星大人您却是最为‘有意思’的一个!我即便为了业盛的将来着想,也应该出来走动一下。我想想也对,就又出来了!” “那后来呢?”我知道这是听故事的规矩,但也确实关心下面的情节发展。 “后来我就来到了东海,第一个见到的是三河的德川家康,他也确实是一个英雄人物……”他随即又摇了摇头。“但他虽然貌似赤诚其实心理异常阴暗,不是可以共事的明主!接着就赶上了纪伊的战事……”他开始谈到了我。“大人小木江边的接应虽然巧妙,但并不能算什么了不起的创举,可向织田殿下建议的后招却是惊人之举,即便是老夫也难以启及!但这并不是我作出决定的重点。通过一年多以来的观察,我在大人的周围感到了一种新奇明快的氛围,不管将来大人是否能够成为一方的霸主我都确信,在大人的手下每一天都不会后悔和失望!所以……希望您能够收留我们父子!”说罢他深深的低下了已经花白的头颅。 “拜托您了!”他身后的长野业盛亦如是说。 “我不能接受您的行礼!”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嗯?!”长野父子愕然的望着我。 “我还很年轻,更谈不上什么经验!”我用热切的目光看着长野业正。“如果你看我还是那么一块材料,就请您作我的老师吧!” “主公!” “老师!” 93、领主和领民 “就是这里吗?”前田庆次习惯性的喝了一大口酒。“风景还真是满不错的!” “嗯!”我点了点头,心中也是赞成庆次的观点。玉丹谷地处群山与平原的结合部,东面五里犬山城的轮廓在群山峰峦中隐约可见,往西十二里顺木曾川而下就是我们不久前建成的墨俣城。山岭、森林、草地和奔流的木曾川河水,再配上蓝天上悠悠漂过的白云……真是一幅引人入胜的田园画卷! “主公!”岛胜猛策马来到了我的身边。“村井大人应该已经安排好了,我们这就进村吧!” “不着急!”我对他挥了挥手。“我们先到河边去,我想先四处看看再说!”说完我轻轻带了一下马。还好!这匹马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教对我这个骑术初学者挺给面子,打了个响鼻后缓缓向河边走去,众人都在后面跟着。第一次领主出行我自问还是相当气派的,虽没有什么仪仗队列但也是前呼后拥。除了两天前就已经先期到达的村井贞胜外,我的身后跟着前田庆次、山中鹿之介、可儿才藏、岛胜猛、楠木隼人,新归附的长野父子和还没有回去的增田长盛。这么一大群也算得上是人多势众了吧? 来到河边我们下了马,掬起一捧河水洗了把脸果然清冽宜人。 “主公!”增田长盛兴奋的叫到。对于他的真实身份,我并没有瞒身边的这几个人。“这里有许多的土地都没充分开发,一旦整理出来应该不下三千石!还有这条河也可以利用,在下面的平地开一条渠就可以增加不少的水田!” “看看再说吧!”我微笑着回答。增田长盛确实不愧为内政高手,他仅凭匆匆一眼就提出了相当可行的建议,但我的感觉却是这块土地的政治意义要远远高于他的经济意义!它实际上是对于我身份的一种证明,又有助于加强家臣们的归属感和向心力。“你们不必都聚在这儿了,到四处转转去吧!”听到我的话几个年轻点儿的分散走开,去看他们感兴趣的东西。长野业正和前田庆次两个人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 “老师,您怎么看?”我向长野业正问到。 “哼!”前田庆次却抢先开了口。“信长大殿也太小气了!就这么个小地方,恐怕连饭都要吃不上了!” “好像我什么时候饿着你了是的!”我回头瞪了他一眼。“老师,您说呢?” “哈、哈……”长野业正笑了一阵说:“前田大人……” “您直接叫我庆次就可以了!”前田庆次急忙说到。长野业正虽然来了只有几天,但几个年轻人对他都非常尊重。(我甚至认为前田庆次对他的敬意已经超过了我) “庆次说得并不错!”他并没有作过多的谦虚。“这里地域狭小耕地有限,且东有犬山城西有墨俣城都是军事重镇,我们难以有多少可以拓展的空间!更兼这里地处织田家和斋藤家的交界处,时常有军队经过,因此也不会有多少流民愿意迁来此地!不过……”他稍稍顿了一下说:“这里只不过是一个起步的基点,我完全相信主公的神话将由此开始!所以主公您不必在意别人是怎么做的,在这里您可以放手实践您的理念!” “我的理念?……理念……”我念着这几个字开始了思索。 “主公啊!别发呆了,那边村井带人来了!”前田庆次的喊声让我猛地一惊,抬头果然看见村井贞胜带着几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大人您怎么不进村哪?我们一直在路口等着迎接您呢!”村井贞胜一溜小跑的来到河边。(他是作为织田家正式家臣来担任我的与力的,所以叫我大人。其实目前前田庆次也是这种身份,只是他的情况比较特殊!) “我只是想先四处看看然后再进村,你情况了解得怎么样了?”我站起身来到了这群人的面前,和村井贞胜一起来的农民已经全部五体投地跪在了地上。 “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位是……”他指着一个七十多岁满头白发的干瘦老者说:“这是下河村的庄头德三郎!”又指着边上一个中年秃顶汉子说:“这是上河村的庄头元助!先让他们给您介绍一下两村的情况吧!” “都起来吧,这么跪着说我也听不清楚!到这边来!”我对他们招了招手。其实主要是看他们这么老跪着我还不太习惯,可要说出这个理由我就要被人当成怪物了! “殿下!”一阵沉默后年长的德三郎先开了口。“我们下河村现在一共有三百一十九个人,但有二十三个年轻人在织田大殿的军队里当兵,留在村子里的主要是老人、孩子、妇女和受伤的人!生活……生活……”说到这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那你们上交的田赋是多少?”我看出了他的为难就问了一个有准确答案的问题。 “是……五成的收成!”他低着头委琐的说。 “大人!不止是在我们尾张,列国基本上都是这个标准!”村井贞胜补充着说到。 “那你们那里呢?”我又转向了秃头的元助。 “回禀殿下!我们村人口要少些……”元助一边说一边擦着汗。“只有二百六十六个居民,人口构成和下河村也差不多!只是我们上河村是在山里,土地更为稀少和贫瘠。” “那让我们来看看有什么办法!”我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田赋的标准由织田家的法度规定,虽然我可以根据丰灾情况加以调整但范围是很有限的……这样,根据我的能力就先改为四成吧!” “谢谢殿下!” “不必了!再想想其它的……”看他们又要下跪我急忙拦住。“刚才我听增田说还有很多新田可以开发,这会不会对下游的下河村有所帮助呢?” “殿下啊!”德三郎愁眉苦脸的说到。“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但村里的壮劳力不够,太多的田地也种不过来啊!” “嗯……这样……”我想了一下对着村井贞胜问:“修一条水渠的方法可行吗?” “完全可行!”他肯定的回答。“我已经勘察过了,在下游平原上可以修一条6.3里的水渠!所费大约两千贯!” “好,就这么办!”我对德三郎说:“我在下游修一条渠,经费和人工都不用你们管!把你们村的旱地改为水田,其他土地等将来人口增加了再开垦,这怎么样?” “殿下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他的脸上一时老泪纵横。 “再说说你们那里吧!”我又对元助说:“你们那里地少又不能修水利,就……不要交粮食了!我的庄园建好后会有一些饲养和种植果木的轻体力劳动,你们就以劳役抵偿田赋吧!” “多谢殿下!!!” 94、领地 “贞胜,建庄园的地址选好了吗?”打发走那几个农民后我问村井贞胜。 “是大人!已经看了几个地方,但我觉得最好的地点是在那里!”说着他用手指向半里外的一处小山丘。“那里大小适中,建岩砦可以,建一座小城也可以。地势较高易于防守,而且有一处泉眼不怕被断绝水道。” “那里啊……”我回头看了看。前田庆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长野业正对着我微微点头。“好,就是那里了!贞胜你干得不错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大人夸奖!”他欠身施礼。 “贞胜啊!你不要老是那么见外嘛!”我假意皱了一下眉头。“虽说你是刚刚过来帮我,但毕竟我们是老相识了!你以前也为我工作过,我们还曾经一道卖过栗子,我的脾气你应该是很了解的!再说当初在桶狭间今川义元的大营里,没有你和山内扶我的那一把,我今天能不能站在这儿还难说呢!” “是!那我今后就不再客气了!”他脸上的笑容终于由拘谨变为了亲切。 “这就对了嘛!”说罢我偶然瞥见了一边的庆次。哎!他要是能拘谨点儿该多好啊!“大家说,我们到底建一个什么好?”收回心思我还是办正事要紧。 “这……”村井贞胜正要开口想了想又停了下来。 “要我说建个岩砦就可以了!”前田庆次可不懂什么是谦虚。“这么小的地方再建个城,前后左右也扑腾不开呀!” “您说呢?”我又问在一边微笑不语的长野业正。 “前田……庆次说得不错!”他抬手捋了捋上唇那两撇粗重的胡子。“这里虽然在犬山城和墨俣城之间但却不是什么路口,战略意义并不是很大!没有人非得跟这里较劲儿不可,地方太小复合城垣的优势又难以发挥!我们不如把岩砦建造得结实些再加一些防御设施,这样才能把有限的条件做到最大的利用!” “贞胜,就照老师的话去办吧!”我想了一下作出了决定。“建一座有双层围墙的岩砦,前后都要有壕沟。尤其记住!不要木头的,要土石结构!” “是,大人!”村井贞胜低头默算了一下说:“只是……这样的一座岩砦只怕要5000贯的资金才能建好啊!” “钱的事你不必担心,你只要按我的要求建好就行了!”我现在刚得了五万贯,可是益发的财大气粗了。“不单是建岩砦!我以后只怕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很多,领地的管理也要全部拜托你了!” “感谢大人的信任!”他对我的安排颇为感动。 “好,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我放下了一件事。“再说说你还有什么建议!” “大人!”村井贞胜从怀中拿出了几张图纸。“这张是玉丹谷领地的全图,领内的土地如果全部开发出来的话约有三千三百石左右!好的土地基本上都集中在平原的河边,在下河村附近。开发出来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我们没有足够的劳力!” “嗯!”我接过了那些图纸仔细的看着。“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指着一处看起来很大的地区问。 “这儿?”他看了看图纸然后说:“这是一片草地!区域很大,就在山区与平原交界的地方,在木曾川与一片森林之间。虽然也能开垦但由于地势太高,只能是旱田。” “唔、唔”我无意义的哼了两声继续往下看。我倒是感觉这块地开出来意思也不是很大,而它本身就是一块不错的牧场。只是在古代的日本除了东国的马和太平时皇室的鹿园外,还没有出现过其它牲畜的专门牧场。“那这是什么?” “哪儿?”村井贞胜低下头在我手指的地方仔细仔细找着。 “这儿!”我在地图上一处地方用手点着。 “啊!这儿……”他终于找到了我说的地方。“这是山里木曾川两岸的谷地!那里湿气太重早晚温差还很大,土质中还有许多沙子和小砾石……”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依我看那儿什么用也没有!” “好我明白了!”基本上我已经了解了想知道的全部情况。“庆次,该有你的活儿了!” “好了!听您吩咐!”前田庆次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你听好!”我对他说:“你去招募200名足轻来!我记得你有不少不事生产的狐朋狗友,里面如果有想当兵的你就找他们来!” “可就凭这么块巴掌大的领地也养不活200人的足轻啊?”他不理解的问到。 “这你不用管,这里离美浓这么近不能不作准备!”我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收支情况。“告诉他们我管口粮,每年俸禄5贯!该找些什么样的人,我想你清楚!” “我都不知道,原来您这么有钱啊!”他猛灌了一口酒后说:“您是不是该考虑给我加点儿俸禄了?我的钱总是不够花!” “给你多少钱你都不会够花!”他现在的俸禄都已经200贯一年了,居然还总是向我预支,真不知道都干嘛了。我又对村井贞胜交代道:“岩砦建好后你准备300支长枪、300把打刀、500支木丸弓还有足够的羽箭,都放到仓库里!一旦敌军来袭,所有的领民都要躲到岩砦里来,宁可备而不用也不能用而无备!”这时我忽然看到增田长盛走了回来。“长盛,一回到堺町就送五十支铁炮过来!(我怕铁炮过多反而会成为被攻击的目标)还有……”我想起了刚才的计划。“你找恩斯特先生,让他给进口一些奶牛和葡萄藤!” “奶牛?葡萄?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增田长盛翻着白眼儿疑惑的问到。 “奶牛就是专门产奶的牛,(我记得瑞士的牧场里还跑得都是山羊的时候,荷兰就有大群的黑白花奶牛了。)葡萄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算了!我待会给你画张图吧!” “主公啊!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吧?”前田庆次忽然说到 “什么?”我反问到。 “名字啊!”他理所当然的说。 “是啊!名字……叫什么好呢?”这倒是个问题。 “看!!!”就在我在想着的时候,增田长盛忽然大叫一声。只见不远处的河面上,一条足有两尺多长金光闪闪的的大鲤鱼跃出了水面又“扑通”一声落回了水里。“好兆头!”增田长盛兴奋的喊道:“武王伐纣时曾有白鱼献瑞,清盛公也……”站在他身边的前田庆次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其他人则好像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鲤鱼……金鲤鱼……这里就叫‘鲤馆’吧!” ****************************************************** 两个月后,一座白墙灰瓦的庄园出现在了那个山坡上。我带着仙芝和众家臣又回到了这里…… 95、乱世法则 “大人……”非常遥远的地方有个声音轻轻的在呼唤。 “嗯……”朦朦胧胧之中我本能的应了一声。 “大人……”恍惚间那个声音再次执着的响起。 “嗯!”神志渐渐清明,我慢慢睁开了眼睛。天并没有亮,四周还是昏黄一片,只有月光透过隔扇门上的白纸在屋内撒下了淡淡的光辉。可能是感到了我的动作,怀中的仙芝微微动了一下但并没有醒来。 “大人!”又是一声,在我的背后。 “嗯?”我着实一惊,确实明明白白是有人在叫我,可这里又怎么会有别人?猛地一回头,莺赫然站在我的身后,一张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还好意思问我!大家在外面叫了这么半天你都不醒,除了我又还有谁能进来叫你?!”莺忿忿的说到。紧接着她又象是想起了什么,着急的催促说:“快起来!墨俣城通报:有一队斋藤军向这边来了!大家都去准备,就等你了!” “好……谢谢,我这就来!哦……能不能请你先出去一下!”我苦笑着说。 “啊!”一声轻唤之后,莺的身影如一缕清烟般散去,我再次见识到了她高明的身法。 我轻轻推醒了仙芝,她却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镇定。穿好衣服后,我嘱咐仙芝留在屋里不要出去。虽然还是很不好意思,但我仍然找到了楠木莺,要她寸步不离的跟在仙芝身边。 “幸盛,情况怎么样了?”我刚出内院的门就碰上了正在指挥从仓库往外搬运武器的山中鹿之介。 “大人不必忧虑!”山中鹿之介显得镇定自若,这种事在他来讲完全是小case。“通报说斋藤军人数约为两千,我们的200士兵已经在前门戒备!上河、下河两村的村民正在陆续进入鲤馆,我们的武器充足,完全可以再组织起数百人的守备力量!” “这就好!”我匆匆应了一声疾步向前门赶去,在那里我看到我的领民们正成群结队的从敞开的大门里涌入。“已经有多少人进入鲤馆了?”我问正在门边维持秩序的村井贞胜。 “回禀大人!”他的神情有些紧张。“上河村的人已经都来了!下河村因为距离较远还没有来齐,但也到了一百多人,其他人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能及时赶到吗?”我不安的继续追问到。 “感谢殿下的关心,应该没有问题!”说话的是下河村庄头德三郎,我这时才注意到他和上河村庄头元助都站在村井贞胜的身边。 “你们来了,那我就放心了!”我长出了一口气。这两个人都是各自村子的负责人,对具体情况应该是比较清楚的。我又上了围墙,看到长野父子、前田庆次、岛胜猛、可儿才藏和那200名足轻都刀枪齐备的严阵以待。“有什么新消息吗?” “最新的情况是斋藤军2000人已经到了10里之外,看旗号应该是斋藤利三!”长野业正回答了我的问话。“为了保险起见,隼人亲自过去侦察情况了!” “好……好……”我一边回答一边扶着墙头向西边墨俣的方向望去,但可能是由于林木的遮掩什么也看不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感到越来越紧张,两只手的掌心早就充满了汗水。应该说在我参加过的战役当中至少墨俣的那一次就远比现在的情势危急得多,但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现在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虽然我在心里一再的给自己打气说这没什么了不起,但就是不管用!肌肉僵硬得一再发抖,甚至感到在心灵的深处升起了一股想要撕裂一切的冲动。 “看!隼人回来了!”就在我快要崩溃了的时候岛胜猛的一声轻喊使我清醒了过来,使劲极目望去只见一条极淡的暗青色人影飞速向鲤馆疾驰而来。也真亏了岛胜猛有这样的眼力,居然能在夜色里看到如此隐秘的目标。 “大人我回来了!”楠木隼人一跃上了围墙来到了我的跟前。“是好消息!” “什么?!”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子。 “大人是这样的……”楠木隼人郑重的说:“2000斋藤军正以正常速度向这里前进,他们打着火把并没有隐蔽行踪。我靠近跟踪了一段距离,偶然听到了他们的主将吩咐传令兵向前队下达指示。原来他们是因为信长大殿在最近向东美浓调兵,而奉命前往增援岩村城的!” “会是这样……”我喃喃自语到。 “看!来了!”长野业盛突然指着前面叫了一声。果然,一个又一个火把陆陆续续绕过一个丘陵,出现在我们的视线内。 我又趴在了墙头上,紧紧的盯住那个方向。随着那一长串“火龙”的缓缓逼近,我仿佛要窒息了一般。终于那条“火龙”在离鲤馆4里远的路口上转了弯,走上了通往东美浓的道路。“好了,去休息吧!不过要留下足够的人手警戒,武器也不要收回去,就放在墙上!”看着斋藤军消失了以后我无力的命令到,然后缓缓走下了围墙,在这里却看到了令我震惊的一幕。 几百个老人、妇女和孩子相互依偎着聚在一起,脸上满是恐惧、惊惶和无奈!在他们的外围一群青壮年汉子在守护着!神情坚毅的守护着! “啊!我明白了!”我终于想通了我刚才为什么会如此的紧张。过去无论情况多么紧急,我都是在为织田信长打仗,只要尽到了本分就可以了,而今天不一样,我是在为自己而战!在我的身后有仙芝,有我在这个世界的一切!过去我总是更看重财富,今天我才知道我是错了!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这里没有人会尊重弱者的财富和权利,同样没有人有时间去怜悯失败者的遭遇!织田信长比我明白这个道理;前田庆次比我明白这个道理;甚至眼前的这些农夫也比我明白这个道理!但既然今天我也明白了,那么就谁也不要再想拿走属于我的东西!我也要拥有力量!“贞胜!你过来!”我站在院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所有家臣都停在了我的身后。 “是!大人您有什么吩咐?”村井贞胜紧走了几步。 “你去采购装备!我要把这200足轻改成骑兵!” “骑兵!”他惊呼了一声。“一匹马要三十几贯,好的要五十贯!骑兵的盔甲一套要10几贯!所用的太刀、骑枪也比一般的足轻武器要贵,这么算下来一个骑兵的装备要七、八十贯才行啊!” “我给你150贯,一共是三万贯!记住!我要最好的!全部都是最好的!”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96、《国王和小鸟》 我低着头在院子里来回走着绺,绞尽脑汁想着办法。那天夜里的尴尬事件过后,我和莺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别扭。 原来,凡是在公开场合莺对我的态度总是和她哥哥一样恭恭敬敬,而在私下里亦或还有仙芝或隼人在场的情况下,她的“小女人”脾气则是完全表露无遗!隼人不断的就此事教训她,可她也一直当作耳旁风,有几次两人还差点打了起来!至于仙芝则是一味的宠着她,无论她的表现多出格都夸奖她。我也对仙芝说过别把她惯坏了,可是仙芝却总是一笑置之!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甚至觉得有这样的感觉才温馨、才象是个家。 自从那天之后,莺在众人面前对我的态度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可背人的时候却对我来了个不理不睬。有两回在院子里遇到了,她居然小脸一扬两眼望天,还用鼻子哼哼了两声!莺总是象姐妹一样待在仙芝的左右(这倒是我原来安排的),我们原先相处得也和一家人差不多。你说突然变得象现在这样怪怪的,那一天到晚该有多别扭!所以,我总想找个机会和她把问题说开,不要总象现在这样较着劲儿! 办法还是没有想出来,我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在仙芝那里没有看见莺我转身走进了她们兄妹的住的小院,只见她正站在院子的当中。在她身前的架子上放着一个三尺见方的笼子,里面关着八九只灰色的雀鸟。此刻,莺正一手托着个小瓷盘一手拿着柄长夹子,聚精会神的往笼子里放着一粒粒粉红色的饲料。 “这么认真,在干什么?”等了半天她也没吭声只好我先开口了。 “哼!看了半天你会不知道我在干嘛?别没话找话!”她一张嘴话茬就是呛着出来的。 “哈……哈哈”我无可奈何的干笑了两声想想还是直说的好。“那天……那天的事很对不起!尽管那并不是我的错……” “什么叫‘那并不是我的错’!你给我说清楚!”刚听了我半句话她就蹦了起来,双手叉腰摆出了一副“茶壶”的架势。 “好、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赶忙进行安抚。“你先别激动!千万不要激动!” “噗哧!”看到我的样子莺笑了起来。“算了!算了!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只是有些生气罢了!”她边笑边摇头。 “你真的……不生气了!”我试探着问到。对于她的真真假假,我还是真拿不准。 “生气嘛……还是有一点儿的!”说到这儿她乌黑闪亮的大眼睛转了一下。“如果……你能送给一件东西,我就再也不生气了!” “好!没问题!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磕巴都没打就应了下来,根据以往的经验莺从不会要什么贵重的东西。 “真的?那好吧!”她狡黠地笑了起来。 “啊!”我大叫了一声,眼泪好悬没掉下来。莺突然抓住我的右手用一根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银针扎在了中指指尖,完后还向一个小酒杯里滴了几滴血。我是最怕疼的!当年医院把验血由扎耳朵改为扎手指,我可是连着骂了好几天呢! “好了,没事了!不过就是拿你点儿血而已,这么大的人了还叫唤!”她一边说一边又往那个酒杯里加了些灰色粉末,然后在杯中斟满酒开始搅拌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我一边吮吸着手指一边问到。 “自己看!”她头也不回的走向那个笼子,把酒杯里的“混合物”加了一点在饲料里,然后继续进行刚才被我打断的工作。 “你用我的血喂这些鸟?!”我向前走了几步仔细打量起这些“喝血”的家伙。这些雀鸟长着灰色的翎羽和一个红色长长尖尖向下弯曲的“钩嘴”,褐色的眼睛显得很机灵,最为奇特的是在眼睛的上方长着一道如画眉般细长的白色羽毛。 “这可不是一般的鸟!”莺一边喂一边给我解释。“它虽然看起来像画眉,但却是一种伯劳!白眉灰伯劳!” “它有什么用?”我的好奇心被逗了起来。 “可以送信!”她得意的说:“鹰和鸽子容易引起敌军的注意,而雀鸟却不会!白眉灰伯劳飞得又快又远,不要说鹰,就是游隼也追不上它!最主要的是它够聪明,尤其是味道,一闻就忘不掉!” “那你喂我的血干嘛?” “有了它们,就是你跑到天边我也找得到!”莺想也不想的说。 “你没事……” “大人!您在这儿啊!”这时隼人突然回来了。“正好我有些事想和您谈一谈!”他看起来有些心事。 “你有什么就只管说吧!”进屋坐下后我开门见山的问到。“是要我帮什么忙吗?有什么困难你只管说,不必客气!” “是!是有一件事想要恳求大人!”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想求大人答应,收录我们兄妹为诸星家的正式家臣!” “啊?发生了什么事吗?三年的约定还没有到啊?”我很意外他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 “是!是有一些事!”隼人的脸色有些发白。“在大人身边这几年来,我不断的感到充实和希望,只是碍于当初和段藏叔叔的约定使我一直拿不定注意!其实莺早就说过:即便我将来决定离开,她也不会跟我一起走!我们还为这件事吵了好几次,可现在看来……”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她的眼光准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着急的问。 “叔叔从东国传来了音讯……”隼人的脸上有些伤感。“他在那里已经见背于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如不是靠了大人当年的提醒,险一险就要遭了毒手!哎!那些英雄啊……”他突然坐正身。“我现在才明白:楠木流的希望是寄托在大人身上的,因此恳请大人接纳我们的效忠!”说完一躬到地。 “好!我……” “请等一下!”隼人突然拦住我跑了出去,马上又带着莺返了回来。“我等……”他们两人跪在我面前双手相对撑于身前一尺半,前额叩于其上。“楠木一门誓死效忠诸星家!我楠木隼人(楠木莺)有违此誓,原遭天遣!” “隼人!” “是!主公!” “自今日起,我赐汝名光成!祝你早日光大楠木流!” “谢主公!” 97、木曾川的选择 “这……这都是些什么怪物啊!”来自东部山国的长野业盛惊奇的说:“这也算是牛吗?我们哪儿的牛可连它的一半都不到!” “应该算是吧!大个的水牛倒也是只比它小一点儿而已,可……”可儿才藏说着围着那头“怪牛”绕了一圈。“这种毛色未免也太怪了吧!” “……”其他家臣也七嘴八舌的参加了讨论。 我看着这一幕微笑不语,仙芝就站在我的身边。我们一群人在鲤馆一连住了三个多月,这世外桃源的生活几乎使人忘却了不远处的战争。织田信长已经催促了好几次,都被我用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我可是从来没有提前销过假的!欢乐的时光总是匆匆易过,一转眼就进入了腊月!假期还剩几天,而且除夕集会也是日益临近,再不回去那可是实在说不过去了!可就在这时,我要的奶牛从堺町运了过来。5公27母,一共32头!连我自己都很奇怪: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增田长盛在信上说:恩斯特的代理人很帮忙,在南面“爪子岛”的荷兰开垦区调来了我要的奶牛,葡萄藤那里没有,要回欧洲才能找来!“原来这么早荷兰人就开始在印尼殖民统治了!”几年的日本生活使我的世界历史都快忘光了。奶牛的到来可算的上是件新鲜事,所有人都围着看热闹。 “大人,您一下买了这么多的大牛是想明年春天多开些新田吗?”村井贞胜突然问我。 “这些牛可不会耕地!”我笑着回答到。 “不会耕地!”正在讨论着的所有人注意力一下都转向了我。“不会耕地的牛要来干什么?” “它们不单是不会耕地,而且要*饲料!”我接着透露了更为惊人的讯息。“它们的饲料六成以上要用大麦和燕麦;经常用些鱼骨、蚌壳磨成粉加进去;要保持清爽干净经常洗澡;还要……” “我的妈呀!”听到我的话可儿才藏第一个叫了起来。“这是养牛吗?这简直就是在供祖宗啊!” “主公啊……光为吃肉是不是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岛胜猛也吞吞吐吐的说到。 “这种牛的作用主要是产奶……”我试着给他们解释这件事。 “牛奶?哈、哈……”听到我的话前田庆次大笑了起来。“我可是喝过那玩意!又酸、又涩的有什么喝头?主公啊!我看这回你可是要赔本了!” “一知半解的家伙,你给我闭嘴!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亏本的生意?”我不满的对着他吼到。“这种专门的奶牛所产牛奶的品质,可绝对不是那些老黄牛可比的!这种牛奶的既鲜且纯,是绝佳的滋补品,更兼在日本数量稀少,其价值决不会在等量的……蜂蜜(我选了一种他们较熟悉的物品进行比较)之下!”我伸手在一头牛的背上拍了拍。“还有就是这种牛的产奶量极高,一头母牛一天差不多能挤出两大桶!你们想想看,一天五十几桶的‘蜂蜜’,那是个什么概念!” “主公啊……”前田庆次一脸诡异的说:“您可能把一件事给忘了!” “是什么?”我追问到。我从来不认为他在经济统筹方面会比我强,而且就是在这个时代的整个日本也不会有几个人比我强。 “根据您的说法,这种牛奶该是很甜的东西了?那么它们怎么保存呢?”他得意的双臂抱胸说:“这里既不是京都也不是堺町,哪有人会整天吃这么昂贵的东西?”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不在意的说到。“我原以为不会这么早来所以就没有准备,不过好在现在是冬天……贞胜!你让人尽快以仓库的院子为入口挖五个大地窖,要深一些!三岳屋这回还送来了黄油、奶油、乳酪的制作方法,你从上河村找些人来养牛和制作乳品!这些东西都是非常好的甜品,既可以单独食用也可以用来作菜、作糕点……”我又想了一下说:“不过庆次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贞胜,你去两个村子挑二十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还是五十个吧!不够就到别处去找。男女不限但一定要心灵手巧,然后送他们到堺町的荷兰商馆去学习制作乳品、糕点、酿酒和烹饪!告诉他们学习优异我会奖赏,将来虽然不一定会成为武士,但我会让他们当侍从领俸禄!” “是!我这就去办。”村井贞胜躬身应到。 “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用下颚点了点前田庆次。 “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他一边摇头一边作“悲痛”状。 “想不到什么?”他的古怪神情让我感到一阵阵的发毛。 “斯波家的人腐化用了一百多年……”前田庆次摇头叹息到。“没想到您堕落得居然这么快!” “你这小子!”我正想冲他发点儿脾气,却突然发现人群里失去了仙芝的身影…… ************************************************************ “你到这儿来怎么不叫我一声?”我在正门边的围墙上找到了正在独自眺望的仙芝。 “没什么!”她轻轻的靠过来,依偎在我的身边。“这些天来我看你似乎有些郁闷,难得今天这么高兴就没有打扰你!” “这是什么话?”我舒臂把她揽在怀中。“如果没有你,任何欢乐都会变得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仙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我怀里。 “小芝,我是不是真的很颓废?你也对我感到很失望吧?”我在她的耳边轻声的问。 “当然不是了!阿忠你怎么会这么问?”她回过头来奇怪的望着我。 “可一想到要回小牧山城,我就……”我感到了有些许的羞愧。 “没有人天生爱打仗!哦……信长殿下可能是个例外!” “但我是个武士……”我急急的说到。 “阿忠,你看那里!”仙芝打断了我的话,抬起手指向前方。前几天下了一场雪,虽说不大但也让四野披上了白茫茫的一片,木曾川早就结了冻,不时可以看见我的领民出现在附近,远处的官道上空无一人。“木曾川从信浓一直奔流到我们这里,它也许会感到累,想要休息一下!但它从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明年一开春,它就会继续向西,直奔大海!阿忠你说,我有什么必要为它担心呢?” “小芝!”在这隆冬时节我感到了一阵融融的暖意。 98、一城之守 “鲤馆就在那边吧?”望着东南侧的群山,我在城头上自己问着自己。从鲤馆回到小牧山城后不久就到了新年,永禄七年(1564)的春节过得出奇的热闹。仿佛是受到了这股热烈气氛的影响,新年伊始织田家的喜事就接二连三。 首先,还没出正月就从伊势传来了消息,我的心理战计划初见成效:在北伊势的众豪族闹翻了,关氏、赤堀氏邀请织田信长带兵进攻神户、长野两家。而信长也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亲率12000大军杀入北伊势。这次可不同于上次,在当地“亲织田”势力的协助下,只几天时间织田军先锋泷川一益就攻下了桑名、员弁诸城,1月26日大军把神户家的居城——高冈城团团围住。经过5天的激烈谈判,神户家家督神户友盛、长野家家督长野藤定宣布引退,分别由信长的三子三七丸和弟弟信包过继到这两家,并成为新的家督。自此,北伊势除长岛周围的5万石以外的27万石领地全部纳入了织田家的治下。 接着,实力骤增的织田信长又开始外交攻略。先是一笔期货买卖:替长子奇妙丸向威名远播的甲斐武田家求婚,并得到了武田信玄的允诺将其女松许配!两家以此为契机,达成了武田、德川平分今川领地的共识。另一笔是现货交易:将信长的宝贝妹妹织田市嫁给“近江之鹰”浅井长政!为此,浅井长政排除种种阻力,送返了六角家的原配妻子并把六角家的势力驱除出了北近江,两个“新派”年轻人隔着美浓拉起了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对织田家是好事,对织田家的一些人就未必是好事了!在给织田市送亲的那一天,我就在地上看到了一大堆破碎的“玻璃心”! 最后,织田信长一点都没耽误时间,马上开始了对斋藤家的用兵。不过这回他却没有直接去碰稻叶山城,而是进行了一场“拔牙行动”。斋藤龙兴这个败家的废物不敢援助就会等死,以至几场战役下来鹈沼、金山等城池全被攻克,稻叶山城从三个方向被钉住。接着织田信长派佐佐成政驻守鹈沼城,平手泛秀驻守金山城监视稻叶山,而自己亲自领军沿着长良川逆流而上向东美浓而去,沿途一路“扫荡”猿啄、堂洞诸城。 不过不知道织田信长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又把我派到了佐佐成政的手下!结果就是我们俩大眼瞪小眼,谁瞅谁都别扭。可能后来佐佐成政也是真的受不了我了,给了150人后把我踢到了鹈沼的支城缘岩城,我也是乐得躲个清净! 离开东南面的垛口我沿着城头继续巡视。老实说虽然只有150个足轻,但我却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缘岩城是建在悬崖上,要想进攻鹈沼城必得从这座山下经过,可却无法攀登上来!想到缘岩城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先到鹈沼城再从那边的山脊上绕过来。如此险要加之我手下“名将如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除非是佐佐成政放弃鹈沼,那我可是连逃都没路了,不过想来他也没这个胆量!“今天有什么新动静吗?”我来到城池的西侧,开始了每天例行的询问。 “一切正常!”今天在这里当值的是岛胜猛。“上午出来了几队杂务人员,后来有一支五辆大车组成的运输队进到了城里,看样子是一小批粮食!巡逻马队的人数和班次与平时相同,没有大规模军事活动的迹象!”他指着五里外的稻叶山城边说边比划。 “好!”我点点头肯定了他的工作。尽管在这里每天都没什么大事,但我的每个手下工作起来都是一丝不苟,楠木光成还隔三差五不定时的到稻叶山城里去侦察一下情况。虽然有些令人感觉繁琐,但这却是在战争时期不得不付出的辛力。“你对这场战事有什么看法吗?是关于织田和斋藤家双方面的!” “是,主公!”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后说:“信长大殿现在已经取得了绝对的优势,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斋藤家也并非全无还手之力!美浓和尾张不同,他们的大部分国力掌握在各家豪族的手里,尤其是被称为‘西美浓三人众’的稻叶、安藤、氏家这三家。换句话说,美浓将来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也就是掌握在这三家的手里!” “很好!”我感到由衷的欣慰。经过这三年多的成长,岛胜猛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四处碰壁的毛头小子了,虽然距离统率百万雄兵的时日为时尚早,但在各个方面都在迅速的成熟起来。“那你说怎么办才是最好的方法?” “主公面前,属下不敢妄言!”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安慰他到。“对美浓的大政方略那是信长大殿的事,你更没有干扰的顾虑!只是我们自己私下谈谈而已,我很想了解一下你们每个人的看法!” “既然主公想听,那我就瞎说几句!”我们俩来到了一个背人的墙角。“就我个人认为,‘西美浓三人众’无论是能力、势力、威望,都是不可低估的!以前对美浓用兵之所以累次失败,其关键原因就是他们的拼死力战!如果想要通过武力手段将他们逐一拔取恐怕要费些力气,虽然并最终也可以办到,但不单会使我军实力受损,同时美浓攻略的进度恐怕也要大大的延后!” “要是你会怎么办?”我继续测试着他。 “我觉得寝返他们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寝返他们?有这个可能吗?”我故意作惊讶状。 “应该是可行的!”岛胜猛并没有夸夸其谈。“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因为斋藤龙兴的不理政事荒唐享乐,在美浓上下已是颇有怨言……谁!!!”他突然大喝了一声。 “说得好!有理有力、切中要害,果然不错!”一个声音在我的背后响了起来。 “老师!”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长野业正朝这里走了过来。 “让老师见笑了!”岛胜猛对着他深躹一躬。“主公、老师你们谈,我回去执勤了!” “这些年轻人已经越来越成熟了!”长野业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对我说到。“看着他们我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老师您说得这是什么话?”我装出不高兴的样子说:“我和他们都非常需要您的指点,您可不能松劲啊!” “哈、哈、哈,老夫必不负主公厚望!”他突然又严肃的说:“主公!老夫最近总是觉得鹈沼城的气氛不大对头,我们是不是该注意一下?” “哦!那……”我正想追问却看见楠木光成从城墙下面跑了上来。 “主公,老师,我回来了!”转眼间他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斋藤军有什么动静吗?”我随口问到。 “稻叶山城里面一切正常,倒是……”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说:“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鹈沼城的守卫进进出出神情紧张,其他几个支城也加强了戒备!不知道……” “这样……”我心里忽悠了一下,佐佐成政并没有给我什么命令,难道是他在耍什么花样?“光成你去侦察一下,看……看看我们能帮的上什么忙!”在与长野业正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我说到。 “是!”楠木光成心领神会的领命而去。 “光成实在是太辛苦了,也许……我该再多招募些忍者才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想到。 99、仓之硕鼠 “主公!事情清楚了!”夜里21点40分楠木光成赶回了缘岩城。 “你先等等!去把长野老师和前田大人请到这儿来!”我对着门外大喊到。不一会,他们两个先后来到了我的屋里。“现在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才问到。 “主公!鹈沼城加强戒备是因为丢失了军粮!”光成带来的还真是个惊人的消息。 “丢失了军粮?!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真是感觉有些匪夷所思。“老师,依您看这是怎么回事?”我对长野业正虚心请教到。 “没听说过,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长野业正捋着胡子摇头道。“我领兵打仗几十年,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两军作战时夺取敌军军粮,袭击运粮队的事情倒是时常发生,可从来没有进入敌城仓库偷粮的事情!既然已经侵入了粮仓重地,那还偷粮干嘛?一把火都烧了岂不是更干净!” “是啊!这也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我点头表示赞同。“还要背着上百斤的粮袋翻越城墙,这也未免有点儿太笨了吧?” “哈、哈、哈……”前田庆次突然大笑了起来。“我早知道佐佐成政这家伙是个大白痴!一个脑袋空空的笨蛋!可没想到他居然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粮食放在戒备森严的仓库里居然也会丢?有了这一次的教训我看他以后再怎么狂!他怎么不把脑袋也丢了呢?太好笑了!哈、哈……” “前田前辈!”楠木光成打断了他的狂笑。“不是一次,是三次!而且佐佐成政大人也确实差点把脑袋给丢了!” “三次?!”这个突发的情况把我们几个人的好奇心进一步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到底怎么回事?说说!快说说!”前田庆次唯恐天下不乱的催促着。 “第一次是在一个月前……”楠木光成开始了他的讲述。“有一天一个士兵偶尔发现某间仓库里的粮垛矮了一些,他就把这件事情报告了值班军官,经过查点确实少了五袋军粮!可奇怪的是这间仓库的门已经有十天没有打开过了,而且钥匙只有一把就在这个军官自己的身上,并且锁和门都没有坏……” “这倒是怪了!”我想起了那些所谓“隔空取物”的特异功能。 楠木光成继续说道:“后来经过仔细勘察,在屋顶发现了一些破绽!原来是有人揭开屋瓦并锯断了两根檩子,再以长索飞爪抓住米袋提上屋顶,最后别上檩子盖好瓦片扬长而去!” “虽然巧妙……但未免太费事了吧?”我难以置信的说:“就为了这几袋米?光成,你说什么流派的忍者会做这种事?” “回禀主公,要是我说没有一个流派的忍者会做这样的事!”楠木光成苦笑着说:“破屋、锯檩这是忍者们常做的事,长索飞爪也是经常会用到的工具,但没有一个忍者会去偷粮食!忍者通常偷的都是文件、名刀之类的小东西,而没有搬运重物的传统!这不符合忍者做事的原则!不过也难说,要是接到主公或雇主的命令也可能去做,但这种事实在是太少见了!” “那你说说第二次又怎么了?”既然想不通动机我就只有想办法从行为上去判断了。 “这次更悬,佐佐成政大人就是在这次查点儿送了命……”楠木光成仿佛在努力憋住不让自己笑出来。“发现军粮被盗后,鹈沼城里就加强了各处的守卫,各处路口都上了双岗。尤其是对粮库,在每个粮仓的屋顶都加了岗哨,还对进出的人员加强了盘查!领取粮食必须凭借佐佐大人的兵符,每天一大早都要对存粮进行清点!” “这倒是够严密了!可怎么还是丢了呢?”我左右想不明白。 “这回是从大门进去,凭手续把粮食领走的!”楠木光成微带笑意的说:“措施施行三天后的一个晚上,一名军官拿着佐佐大人的兵符前去领粮。守卫问他为什么半夜领粮,他回答是信长大殿派了一支小分队来鹈沼,是刚到的!守卫看他手续齐全就给了粮食,却不想他的兵符是偷来的!” “连兵符都丢了?”我们几个相顾愕然。 “是这样,那天夜里佐佐成正大人感觉睡得特别沉,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来,抬头一看却发现放在枕边的兵符不见了,更为奇怪的是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他找来镜子一照,发现胡子被人给剃去了半边,而且脸上按能剧鬼面的样式给画了个花!”说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有胆量!”前田庆次也是止不住的大笑。 “按这个情况来讲……来人要取他性命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了!”长野业正沉思着说。 我也点了点头,照这么说是敌方忍者的可能性就更小了。“第三次是怎么回事?”我接着问到。 光成收住了笑继续说:“经过这一次佐佐大人非常震怒,他不但进一步加强了对居所的防范还特别规定,只有守卫军官认识的人才能领粮,每个备队都要专人专办!这似乎起到了些作用,一连二十几天都没再发现什么异常。直到三天前,非常巧合的是有一个粮垛快用完了,这时突然发现在粮垛的下面放着八、九个空木桶!原来是盗贼在不远处一个从来不用的空房间里挖了一条长约二十丈的地洞,一直通到这个粮垛的下面,再从下面撤去粮袋顶上木桶。就这样偷走了十余袋,如果不是赶上用完还发现不了呢!” “地洞?!”我懔然一惊。一个名字突然钻入了我的脑子,难道是武田黑山众?可他们来这儿干什么?“那个地洞你去查看过了吗?” “看过了!”楠木光成点头答到。“那个地洞已经被封了,但我还是偷偷潜了进去!这个洞很窄,直径只有三尺左右,仅能容一人通过。看洞壁的痕迹不是用镐刨出来的,好像是铁爪之类的工具。从种种迹象上看,还是忍者做的!” “嗯!”我陷入了沉思。我相信光成的判断,直径太小这不是矿洞的模式,工具也不是很吻合,如果是黑山众的人,为了保险起见完全可以把洞挖得更长些!这就是忍者干的,可忍者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大家回去小心戒备吧!佐佐成政不通知我们可能就是想要我们好看,我们可不能让他看笑话!”既然想不通也就只有先不想了。 “是,主公!”他们三个答应后起身向门外走去。我只是有些奇怪光成今天怎么了?居然不顾礼貌抢在长野业正和前田庆次前面走。 “嗖!”就在他刚走到烛台和门之间的时候突然一扬手,一支甩手镖射向斜上方隔扇门上自己影子头部的位置。 “啊!”门外一声惨叫,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 冬天里的熊:尊敬的读者大大你们好!看了这两天的书评,我觉得有必要对本书未来的一些走向作一些说明。第一、主角未来会有不少女人,但没有一个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我觉得既然原来她们就是政治牺牲品,主角也没有必要把拯救天下女性的重担非往自己身上揽。我不认为这算自虐(至少到现在我还没让主角真的吃过什么苦),对于阿市主角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第二、主角不会自己去炼钢、造玻璃或干别的类似事情,因为我认为没有一个中学生会兼具中科院院士的理论和八级技工的实际操作能力。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的“******”明确的告诉了我们,钢不是那么好炼的!第三、主角会改变日本的历史,但不会是一种简单民族情绪爆发的形式!不然我可以写上几句类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后,就直接把本书结束掉。一直在等着上述情节发生读者大大们,我要对你们说抱歉了!另外说一句,本书的发展可能确实有点慢,但鸣人和佐助也不可能在第一部里就超越阿卡西吧?即使是魔法天才哈里·波特还得上学校呢! 100、跟踪追击 “咣啷!”前田庆次一脚踢开隔扇门当先冲了出去,楠木光成紧随其后。 “主公!请小心!”长野业正猛地拉住了我的衣袖。“敌人可能还有什么手段!” “嗯!”我应了一声点点头。其实我本来也没那么大的胆量,窜起来只是出于本能。可就在这时候,前田庆次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快来人!别让奸细跑了!”随着他的声音,外面响起了一群人跑动声。 听到自己人来了很多我这才走出了屋门,看见除了庆次和光成外山中鹿之介、岛胜猛、可儿才藏和长野业盛也都到了院子里,另外还围着三十几个手拿刀枪的士兵。“奸细呢?”我急急的问到。 “不……不见了!”楠木光成一脸尴尬的说到。 “不见了!”我着实大大吃了一惊。他和前田庆次的动作不可谓不快,而且从刚才的声音上来判断奸细应该已经受了伤,难道就这样还叫他跑了?我来到院子的中央,看到那里有一块巴掌大小的血迹。“根据你的感觉,他受的伤有多重?”我对他问到。 “应该是打在腿上了……”楠木光成指着前屋的一处房檐说:“他应该一直潜伏在这里,身形气息隐蔽得都非常好,我也只是在临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的!我出镖以后他可能有所感觉,稍微动了一下,我的镖因而打得不是很正,但就是这样他应该也伤得不轻!” “大家分散搜查,他应该还没有跑远!”我对这个第一次作为敌人接触到的忍者很感兴趣,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就是那个“粮食大盗”! “我来吧!”前田庆次答了一声后转头说:“长盛、幸盛、才藏跟我来!我们每个人带五个士卒分片搜查,一处也不要漏掉!” “是!”鹿之介他们几个领命而去,岛胜猛和楠木光成则是带着十名士兵紧紧的跟在了我和长野业正的身边。 四下里响起了一片嘈杂声,看来前田庆次他们已经开始“工作”了。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我想回到屋里去再和长野业正好好谈一谈。在转身间,我却偶然的又瞥见了地上的那摊血迹。周围这么吵看来今夜是不用想睡了,既然如此不妨好好的玩儿一把!我升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去给我找条狗来!嗯……最好是条猎狗!”我的命令大多数人没有理解,但还是被准确无误的执行了!十五分钟以后,一条不那么漂亮的土黄狗被带到了我的面前。“牵着它!让它去闻闻那摊血……对!就是这样!” 那条狗在地上来来回回的闻着,不时的还用舌头在那块血迹上舔一舔。所用人都紧张的看着这一切,似乎对我这个异想天开的作法感到新鲜。终于那条狗有了反应,抬起了头四处转动着好像在找着什么。 “放开它!”随着我的命令那个牵狗的士兵松开了手,那条狗向一条幽暗的小巷一溜小跑而去。“走!我们去看看。”我跟着走向那个方向,岛胜猛抢先一步到了我的前面。 在黑暗里七拐八拐的走了半天,我们来到了一个小院。那条狗不再往前走,只是在这个院子的门口来回徘徊,还不时从喉咙深处发出“呜呜”的低鸣声。“搜查这个院子!”岛胜猛命令着士兵并率先走进了院子。 “这是什么地方?”我询问着。 “回禀大人!”我身边的一个士兵回答到。“这里是厨房!” “哦……”我也走进了院子。这里到处堆着一些坛坛罐罐,各种作料的味道满鼻子都是。“到底不是什么专业出身,这下子完了!”我自言自语着。 “主公,什么都没找到!”经过一番摔摔打打,岛胜猛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那就算了!”我仰头看了看,月亮已过中天。“折腾了大半夜,叫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我说罢就朝院门走去,正要出门时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转回头对岛胜猛说:“奸细可能来过这个院子,你叫人把这里吃的东西都检查一遍,可别叫他下毒把咱们给害了!” “是!”他又反身去执行我的新命令。 “啊~~!”我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看来还是不太习惯熬夜。 “主公!”长野业正看到了我的表情。“您先回去休息吧!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好、好,老师您也回去吧!我们明……”我一边拍着嘴一边说到。 “乒!哗啦!”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间屋子里一阵闹腾。接着两个士兵从那间屋子里滚了出来。“油缸里有人!”随着他们的喊声,一个黑衣人猛地跃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楠木光成一下窜到了我的面前,双手插入怀中紧张的戒备着。岛胜猛抽刀杀上前去。十余个士兵分散开把他团团围住。 “噫~!”我的睡意一下子跑了个干净,双眼紧紧的盯住那个奸细。 这个人应该是个忍者,黑衣、黑裤、黑鞋、黑绑腿、黑面巾,装束打扮和我在电影里看到的差不多。(光成和莺却从没来有过这种扮相)只是他的个头很高,大约有1.80米左右,这在忍者当中恐怕要算是不合格的了!在我的知识库存货里,好像除了风魔小太郎外还没听说过有这么高大的忍者。他手持一把比武士刀略短略直的忍者刀,正奋力和岛胜猛在拼斗着。应该说他的刀法还是不错的,但忍者的武艺再怎么高通常也赶不上武士,何况还是岛胜猛这个武士中的佼佼者!不几个回合他的招法就已经开始凌乱,左腿也开始渗出血迹并不太利落了! “胜猛!抓活的!”看到局面已经稳定,我高声提醒着。 听到我的命令,岛胜猛的刀法一变不再往那个忍者的要害砍去,而是稳稳的圈住了他的身形。那个忍者也感到了更大的压力,眼神不住的闪烁似乎在想着逃脱的方法。 “找到了?”这时前田庆次也走了过来,鹿之介他们几个都跟在后面。“怎么样!我来帮你一把?”他对着场中的岛胜猛高叫到。 “不用你们插手!”岛胜猛急忙阻止。 “呔!”那个忍者瞅准机会甩手两支若无向胜猛打去,然后反身就要窜上后面的屋顶。 “叮!叮!”早有准备的岛胜猛挥刀磕飞了打来的若无,一转刀身以刀柄猛地击向忍者的后心。 “啊!”忍者大叫一声摔在了地上。 101、忍者的价格 “吱!呀~~~”监牢的守卫替我推开了铁制的大门,随后向后退了一步躬身说道:“大人请!” “嗯~”扑面而来的潮霉气味令我皱了一下眉头,看来所有的牢房都不是什么好去处。跟在抢行一步的岛胜猛身后,我进入了这个治下的****机关,前田庆次、楠木光成则是紧随其后。 缘岩城是个小城,相应的牢房也很小。这个地下岩室的面积最多也就是四十个平方,还在一条六米长一米宽的走道两边,用碗口粗的木桩强行隔出了四间囚室。由于这是一间地下室所以四周都没有窗户,即使现在是下午2点,这里唯一的光源也就是墙壁上一盏如豆的油灯。目前这里只在靠里的两间囚室分别关着一个犯人,右边的一个面朝里和衣而卧,而左边身披重铐关着的就是昨晚抓来的那个忍者。 我顺着过道来到顶头,走进岛胜猛用守卫给的钥匙打开的牢门,坐在了唯一的一张板凳上。三个手下分三面把我夹在了中间,通过长时间的了解我发觉他们几个今天有点儿紧张。 “是不是……”岛胜猛用眼睛询问着我。 “嗯……”我轻轻的摇了摇头,止住了他下面的行动。面前的忍者不知是真是假,依旧在呼呼大睡,如果就这警觉性他们这一支可早该被淘汰了。“嘿、嘿、嘿,睡一会儿就行啦!别老没完没了的!”等了半天不见他自觉,我只好主动叫他了。 “啊~~~!”那个忍者伸胳膊闭眼的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真舒服!好长时间没这么踏实的睡过觉了!”他翻身坐了起来,带得周身的铁链子一阵哗愣愣的响。 “睡得舒服吗?”我一边问一边打量着他。这个人的岁数应该不到三十,神色之间显得精明强悍,长得勉强可以算的上英俊。虽然他现在有点儿装傻充愣的意思,但骨子里却隐隐透着几分骄傲。除了面巾已经摘去外还是昨晚那身打扮,而腿上的伤也已经处理过了。 “谢谢您的关心!”他揉了揉脖子说:“我还算可以,很长一段时间总是到处奔忙,想踏踏实实的睡一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说罢还连连叹气。 “可你未免也太能睡了吧?!”我掏出怀表“叮铃”一声按开了盖。“两点一十二分,你睡了一个对时还拐弯了!尽管我也很爱睡觉,但据说一次睡得时间太长人会变傻的!”我“啪!”的合上表盖又放回了怀里。整个期间,他一直盯着我的怀表在看。 “哎!……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他喃喃的低语着。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他的话。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他突然发了疯般高声吼道:“为什么?!你倒说说是为什么?!……”他想起身站起来,但却被岛胜猛按住了。“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手脚不动就可以享受锦衣玉食,而我的兄弟们出生入死却只能吃残羹剩饭?!为什么你们这些武士可以在阳光下受到百姓的敬仰,而我们就只能永远的生活在黑暗里?!您问我为什么我这么嗜睡,那我就告诉你:因为我在为手下一百三十七个人的生存奋斗!我三天没睡过觉了!你想的是睡得太多会损害身体,而我是一刻都不敢睡!这是为什么?!那块南蛮表对你来说是什么?不过是块玩物!你知道对我来说那意味着什么?!是我手下所有人一年的衣食!这还不是一般的衣食,而是细布和白米!你说说这都是为什么?!” “这儿是不是有点儿潮啊?”我望着墙壁上涔涔渗出的水珠问到。 “嗯?!”情绪激动的“忍者”被我说得猛地一愣。 “我可以叫人送过来一些干燥的稻草……”我平静的继续说到。“你想吃白米饭吗?没问题,一天三顿。你想穿细布吗?没问题,我让人给你作三套衣服。你想起居定时吗?也没问题,我让人给你按点儿报时。你想……”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愤怒的咆哮着。“你这是在怜悯我吗?!” “可听你的话不就是在祈求怜悯吗?”我装出了一副“无辜”的表情。 “哦……”听到我的话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跌坐在草席上。 “斋藤道三原来是什么?一个走街串巷的卖油郎。尼子经久原来是什么?一个奔走四方的野武士罢了。北条早云原来是什么?不过是个到处摇尾乞怜的食客而已。人哪……”说到这里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既不要想原来是什么,也不必在意现在是什么,只要知道将来要做什么就行了!” “将来要做什么……将来要做什么……”他坐在那儿叨咕着,眼睛有点散光。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我突然问到。 “你不要想套我的话!”他的眼睛立刻恢复了清明。“作为一个忍者我有我的原则,那就是决不透露雇主的秘密!” “你的雇主是斋藤家,这个我知道!你的任务是对我军进行骚扰,这个我也知道!我只是……”我上下打量着他说:“你的一些作法我不太理解,希望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当然,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 他犹豫了一下后说:“既然该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在乎一星半点儿的零碎了!你就问吧!” “你为什么要偷那些粮食?不干脆直接烧了?”我第一个问出了最不合理行为。 “哈、哈、哈……”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倒说说看!偷粮食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为了吃呗!” “啊!”我一下子明白了,看来他过得也是够拮据的。“第二个问题,你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把佐佐成政宰了?……你别这么看着我呀!我虽然也是有点烦他,但主要还是对你的作法感到不解!” “我也不怕对你说!”他无可奈何的说到。“你知道斋藤家这次雇佣我们进行骚扰,三个月的酬劳是多少吗?告诉你,是20贯!就这点儿钱还指望我们干什么额外的工作?我不偷粮食,叫我的兄弟和他们的家人都喝西北风啊?” “嗯?!”我还真是大吃了一惊。过去只知道在德川家康以前忍者的待遇很低,但没想到居然惨到了这个程度。干得是玩命的活儿,可却连饭都吃不饱。“是不是你们的水准太差了?”我疑惑的问到。 “什么?!你居然怀疑我!”他立刻瞪大了眼睛。“要知道我们可是出身于伊贺的忍者!我手下的中忍城户弥左卫门手中铁炮可落飞鸟;柘植木猿善于驱使猿猴;神户小南、新堂小太郎也都是了不起的人物,我石川五右卫门的大名在畿内可是……” “你就是石川五右卫门?!”我真是大吃了一惊。 “怎么样?知道我的大名怕了吧!”他洋洋得意的说到。 “那个大盗贼?”我本能的问了出来。 “咳、咳……”他咳嗽得非常不自然。“哎!世道不好,一点儿副业而已!” “你既然那么厉害,怎么还被我抓了?”我故意激着他。 “我只是把手下分散到各处寻找机会,自已又一时疏忽才着了道!你不过是运气好点儿罢了!”他气哼哼的说。 我觉得他既然能够三次盗粮却也不是等闲之辈,反正我这儿现在也忙不过来。“你和斋藤家的合同还有多久到期?”我问到。 “三天!”他不解的回答。 “那完事后我雇你吧!”我接口就说:“下忍每人一年10贯;中忍每人一年50贯;你一年200贯,想好了给我回个话!” “给他这个价儿你就亏大了!”石川五右卫门还没说话一个声音就在我的身后响了起来。 102、房客 “嗯?”我转过身寻找那个陌生的声音,可说话的居然是另一个“囚犯”。更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前田庆次他们几个谁都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神色凝重的紧紧盯着他而已。只见他缓缓伸出双手按在头上方的墙壁上,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式坐了起来。 “好久不见了五右卫门!”没想到他先打招呼居然是“大盗石川”。“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啊?”他笑吟吟的说着,可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条毒蛇在吐信子。 “我说怎么一进来就觉得这么阴冷呢!原来是你,伴太郎长信!”石川五右卫门恶狠狠的盯着他,那表情有如一只看见了猫的狗。 “你和你手下的那帮人还在到处流浪偷鸡摸狗吗?啧、啧、啧……还真是可怜哪!”伴长信摇头叹息,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哼!你怎么怎么舍得从老鼠洞里跳出来了?”石川五右卫门鄙视的说:“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敢见人呢?” “哎!真是没有涵养……”伴长信翻着白眼撇了撇嘴。“难怪百地丹波一脚把你从伊贺谷给踢出来了呢!” “你这个混蛋!!!”石川五右卫门仿佛被踩了尾巴一般跳了起来,旋即又被岛胜猛按了回去。 我坐在一边,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幕“闹剧”。早听说甲贺流与伊贺流的忍者们积怨甚深,今天看来也确是这么回事。也难怪!两家离得这么近,不可能没有“业务”上的冲突,从这两个人的“沟通”之中也隐隐带出了这个意思。伴长信这个人更符合我印象中的忍者形象,1.5米左右的个子;有些惨白的面色;没什么特征的五官,只是一双细长的眼睛长得像蛇一样。在双方的言词之间我听出这个伴长信是甲贺流某一家的首领,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牢房里的! “两位、两位!请都克制一点儿!”能知道的已经听得差不多了,听不到的就只能靠我自己问了。“你怎么会在这儿的?”我问着伴长信。 “关于这个问题……”他耸了耸肩膀说:“您是否该先向这儿的守卫打听一下呢?” “说得有理!”我扭头对前田庆次使了个眼色。 “门口是谁在执勤?都进来!”他对着外面大叫到。随后就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走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时候上岗的?”前田庆次大声问到。 “回禀大人!我们是在午时刚刚上的岗。”他们两个人一齐躬身答到。 “上一班的人对你们有什么交代吗?”前田庆次继续追问。 “只说是这个……”一个士兵用手指了指石川五右卫门。“这个带镣铐的人是个重犯,一定要严加看管!” “就没什么别的了吗?”前田庆次还是不死心。 “没有了!”两个士兵回答得干净利落。 “关于这个人就没给你们什么交代吗?”看没有个所以然,我只好指着伴长信直接问到。 “没有啊!”他们也犯了疑惑。“上一班没有交代,我们看他又没带锁,以为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偷呢!” “好了,你们出去吧!”我挥挥手放他们走了。 “这些士兵真该好好训练了!”前田庆次神情恹恹的说到。“这里是军事要塞,一不管治安,二没有城下町,哪来的什么小偷?” “这倒是不能全怪他们!”伴长信神情自若的说到。“这里的士兵多是普通足轻而不是狱吏,通常没有什么管理监牢和犯人的经验!士兵们认为上一班的人即使没有交代,在监牢里的就一定是犯人,需要担心的是外面来的人营救,而不是里面是否多出了个人。最为主要得就是这里面有一个思维上的盲点:他们认为没有人,尤其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会自己走到牢房里去!在这种纯粹的军事堡垒里面,赶上没有犯人的时候,既便安排了卫兵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最主要的是赶上紧急情况,一般也不会搜查监牢!” “你就不怕赶上有个较真的士兵对下一班多句嘴,那不就弄假成真了吗?”我好奇的问到。 “不怕!”伴长信毫不犹豫的说:“如果是你会说什么?你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又怎么说?你会以为上一班忘了交代而自己又没问,那最好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倒是这么回事……”我只得承认,因为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也会这么做。“那像你这么高明的人到我这个小地方来干什么?而且看样子还‘浅’住了?照理说不应该啊!” “还不是因为这个‘半吊子’!”他轻蔑的撇了石川五右卫门一眼,而石川五右卫门对他也是回以怒目。“我本来准备只是在这儿休息一天,到了午夜就会离开……”他摇了摇头,仿佛在惋惜自己的运气。“可正在我准备走的时候,就赶上这个笨蛋‘失了风’被你们抓住,我也就被堵在这儿了!本来这也没什么,我以为你们很快就会提审他,那时我一样可以开溜!但就是没想到你们这么沉得住气,一‘晾’大半天!最后不但没有把他提出去,反而一大帮人拥到了这儿!哎!人算不如天算啊!”说罢连连叹气。 “你没事到到我这儿来干什么?还会有什么大人物在关心我吗?”说真的,在自己的地盘上出现这么个“不速之客”任谁都会觉得别扭。 “我不过是路过而已!”他很“友善”的对我笑了笑。“开始我也只是觉得这个城堡偏僻狭小,暂时歇脚是再好没有了!至于我为什么来嘛……” “如果涉及到忍者的原则,你就不必为难了!”看到他的迟疑我急忙补充说到。 “其实也没什么!”他想了一下无所谓的说:“虽然我不能说出名字,但这次的雇主和织田、斋藤两家都没什么直接关系,他只是偶尔对这场战争感到了些兴趣才雇佣了我们!有时候大名们也不轻松,对遥远地方的事也不得不关心。” “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跳出来,而不是顺便杀死我赚点外块呢?”我忍不住好奇的问到。 他上上下下对我足一通打量后说:“你以为我就没想过吗?” 103、忍者的价值观 “那……那你怎么?”他的直率还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想到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不禁有点儿脊背发冷。 “你刚进门的时候我确实动了一下这个念头,不过……”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忽地一闪。“你的这几个手下可真是不简单!我这里还没动,那边气机就被他们锁住了……” “嗯?”我错愕的扫视了一圈,心中暗暗咬牙。“这几个家伙!居然一点儿暗示都不给我!” “呶!就是他……”他抬手指了指前田庆次。“这个大个子把你的身体都挡严了,我一点儿缝隙都看不到。而且他的手就按在刀柄上,随时准备封挡!还有他……”他的手又指向楠木光成。“他靠在墙上的位置是个死角,双手揣在怀里各抓着一把暗器。我这里稍有动作就会被打成刺猬!还有他……”他最后指着岛胜猛说:“尽管有点儿多余,但他把石川五右卫门的出路都封死了!即便我们俩是一伙儿的,也完全无法协作!还有……”他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你以为我刚才为什么用那么奇怪的姿势站起来?我可不是腰扭了!是我得把手先空空的摆出来,不然就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可还是……?“你!你怎么就没有发现他是个忍者呢?”我问正在一边暗自运气的石川五右卫门。 “哼!谁说我没发现!”他咬牙切齿的说:“自打我一进来这个阴险的家伙就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他是你们派来监视我的呢!” “哈、哈、哈……”我一下笑出了声。我说这么长的时间他怎么老老实实睡觉,一点儿也没有搞怪呢!原来是他们两个相互牵制住了。“对了,你刚才说我亏大了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我又想起了伴长信刚才的话。 “哦!这件事啊……”他的目光又在我的脸上扫了扫。“看你的年纪应该才掌权不久,所以可能还不大了解行情!像你出的这么高酬劳完全可以雇到第一流的忍者,没有必要把钱浪费在业余者的身上……” “你说谁是‘业余者’?!”听到这话石川五右卫门再一次激动了起来。 “说得就是你!难道还有错吗?!”伴长信斜着眼睛对他不屑一顾。 “你……!!!”石川五右卫门面色狰狞。 “好了、好了,先谈正事吧!”我急忙压住他们的情绪。“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对着伴长信说:“你眼下的活儿忙完以后来找我,我也雇用你,待遇都一样!” “你一下雇这么多的忍者干嘛?要取斋藤龙兴的性命吗?”他对我的决定感到莫名其妙。 “那实在是最没用的东西了!”我否定了他的猜测。“第一,杀他是信长殿下该考虑的事。第二,真杀他也用不了那么多的人。第三嘛……”我笑着说道:“他要是死了,攻下美浓可就更费劲儿了!”看他们都笑了起来我才说:“我雇忍者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的利益!” “你有很多钱吗?嗨……瞧我这话问的!”石川五右卫门随即摇头道:“你能用这么高的价钱雇这么多忍者,当然是很有钱了!莫非……你就是织田信长?可……”他再次否定了自己的看法。“织田信长都三十啦!你到底是谁啊?” “这倒是我疏忽了!”我坐直了些,摆了摆架势。“在下是织田家侍大将、尾张玉丹谷领主诸星忠兵卫是也!” “织田家真的兴旺到这个程度了吗?”伴长信双眼望天像是在自言自语:“一个侍大将都这么有钱?” “咳、咳!”我用两声咳嗽止住了他们肆无忌惮的联想。“到底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行!!!”两个人异口同声的答到,这次他们倒是出奇的一致。 “那好!”我对他们的这个态度很满意。“你们把手下的人数报一报,什么时候能够到位,我好给你们安排工作!” “我手下有中忍5人、下忍53人,他们都在附近,三天后就没事了!”石川五右卫门抢着说到。 “我那里有中忍3人、下忍21人……”说到这里伴长信横了石川一眼。“‘兵贵精而不贵多’,我们可都是专业的!” “你这……”石川五右卫门听到这话勃然大怒。 “石川!”我急忙在边上打叉道:“你刚才不是说手下有一百……一百多人吗?这怎么……” “我们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拿眼睛翻了我一下。“哪家不得有几个老人、女人和孩子!在这个世道里身强力壮的大老爷们儿都不一定顾得住嘴,再带着这么多‘累赘’,能活着就算不错了!” “哪他们现在都在哪儿呢?”我追问到。 “山里!”他无可奈何的说到。“还不是一天到晚的‘打游飞’!” “你们的情况怎么样?”我又问伴长信。 “都差不多!”他也是一副倒霉像。“我们有家眷57人,自打离开甲贺后就没准地方了!” “好了,就这样吧!”感觉谈得差不多了,我站了起来。“石川……还有伴长信,待会你们就可以走了!招齐人手后就来找我,如果我回去了你们就直接来小牧山城。哦……对了!家眷没地方去跟我说一声,你们可以在我的领地那儿建一个村子,我再分给你们几百石的荒地……” “什么!!!”石川五右卫门的一声大吼吓得我差点儿坐在地上,回头一看伴长信虽然没他那么挂像但也是两眼含泪。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回身问到。 “您……您要给我们土地?”伴长信谨慎的问到。 “是啊!”我不明所以的回答:“我那儿有些荒地,你们如果开出来就是你们的!” “大人!”石川五右卫门突然在我面前跪了下来。“我请求您能够收留在下!” “这也是我的心愿!”伴长信也跪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我奇怪的问到。“你们不是已经为我工作了吗?” “回禀大人!我们是想成为您正式的家臣!”伴长信一脸郑重的说。 “这又是为什么?”我还是没有明白。 “大人您可能不知道……”石川五右卫门激动的说:“忍者的工作尽管出生入死,但却极少能够成为武士!就我所知只有和田、杉谷和服部等几个运气好的,才能取得这样的地位。像透波里、风魔里,都是几代人侍奉一个主家,都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可也都还只是没有名分的野武士!” “那不是很好吗?”我不明白的问:“又有酬劳和奖赏,又不受约束,那多好啊?” “大人……” “好,我答应你们!”看他们的态度如此执着我也只有勉为其难了。“不过……石川你的名字可得改一下,信长殿下很讨厌黑道人物!我就赐给你我名字中的一个字,你今后就叫……就叫石川忠纲吧!” “是大人……不!是主公!” “你们……就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我再次确认到。 “……” 104、幸福 “主公,请下马!”岛胜猛抢先一跃下马并过来替我拉住了缰绳。 “终于回来了!”我站在小牧山城的府邸门前感慨的想到。虽然才刚刚离开两个多月,但我已是几回梦里了!看来我也不是什么能成大事的人,实在是太恋家了! 6月17日,也就是在石川忠纲和伴长信离开的第三天,我接到了织田信长的命令。他在从东美浓回师尾张的路上终于想起了我,发来了一封要我回小牧山城述职的调令。我激动得差点儿当众亲吻那封信,并且在当天就办好移交上了路,我的仙芝可是比佐佐成政那个家伙顺眼多了! “仙芝!我回来了!”我疾步向内宅冲去,一路上的仆人立刻闪避两旁躬身施礼。这就是古代日本的礼制,我还是好不容易把伏地跪拜改成躹躬的呢!“唰啦!”我拉开了内室的隔扇门。 “阿忠!你回来了!”迎接我的是仙芝那微带惊喜的娇颜。“莺,快替大人拿茶来!”她对着外面喊罢又扭过头对我说:“你一路上累了吧?怎么也不先来个信儿,害得我连饭都没有准备!”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紧握着那双小手两眼定定的望着她。 “怎么啦?才两个月就不认识了!”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略带娇嗔的说到。 “当然不会不认识!”我表情“痴呆”的说到。“我只是感觉亏了!这么漂亮我居然有两个月都没看到,你说我不是亏大了吗?” “阿忠你……你就会取笑我!”她的脸刹时就红成了天边的晚霞。“好!既然你那么喜欢看,就让你看个够吧!”说罢她还微闭双目示威似的扬起了脸。 “啪!”我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重重地在她的红唇上吻了一下。 “看你!就会胡闹!”她害羞的推开了我。 “这么长时间了,想我了没有?”我含笑坐了下来,继续开着玩笑。 “没有!”她故意赌气的别过了头去。 “没有?” “没有!” “天啊!我的小芝居然不想我了!我好可怜哪!怎么办哪?!”我哭天抢地作“悲痛状”。 “好了、好了,快别闹了!我怎么会不想阿忠你呢!”脸皮儿薄的仙芝急忙过来安慰我。“看你!待会外面的人就都听到了!”原来这才是她真正怕的。 “不对!”我不依不饶的继续装疯卖傻。“如果真的是想我了,那就该变瘦才对啊!我怎么看你倒有些胖了?” “切!缺心眼,少智慧!”正在这时莺端着茶走了进来,听到我的话后立刻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傻瓜,喝吧!”她把茶杯重重的趸在了我的面前。 “你怎么还是这个态度啊?”我随手拿起了茶杯。 “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她使劲儿的剜了我一眼。“这种事还要我明说吗?!” “你说的是什……嗯?!?!?!”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望着仙芝微微隆起的小腹声音颤抖的说:“我们……你有了……什么……真的吗?!” “嗯……”尽管说得语无伦次可仙芝还是明白了我的意思,通红着脸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啊哈!”我兴奋得大叫一声向后翻了个跟头,接着连滚带爬的来到仙芝跟前,一把把她搂在了怀里。“什么时候的事?不对,是多长时间了?男孩还是女孩?让我听听动静!”我一边兴奋的说着一边把耳朵贴向她的小腹。 “哪儿有这么快!”仙芝娇羞地推开我靠过去的脸。“还不到四个月呢!能听得到什么?” “四个月……四个月……”我低头默默计算着。“这么说我走的时候你就该知道这件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故作生气的说到。 “拜托!那时才一个多月,我那里拿得准嘛!”仙芝又羞又气的说:“这种事我又不好随便问人,没有把握怎么告诉你啊?” “别人不能说,告诉我又有什么不行的?再说……”我上上下下对着她足一通的看。“别人拿不准,小芝你可是个医生哎!你还能拿不准吗?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阿忠!你可有些胡搅蛮缠了……”仙芝无可奈何的说:“你见过哪个医生给自己看病吗?那样号脉是号不准的!” “那也不行!”我继续耍赖到。“我要小芝你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这……这种事你要我怎么赔你嘛!”仙芝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我坐正身子一脸“严肃”的说到。“只要小芝你以后每年都替我生一个孩子,我就宽宏大量的原谅你吧!” “噗哧!”听到我的话,一边的莺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又胡说八道!看你也不怕人笑话!”仙芝边说边推着我。 “我说了什么值得让人耻笑的话了吗?”我扳起了脸拿出一派“官威”。“莺,你是最讲道理的了!你倒是说说看,我说得是不是有道理?” “没错!主公的话绝对有道理!”莺用手捂着嘴说到。 “就是嘛!小芝你看,莺也是这么说吧!”我转到仙芝的面前,伸出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小芝,兴旺诸星家的重责大任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比起我的工作来,小芝你可是要承担更多的辛苦了!一个武家豪门的兴盛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子孙的繁衍兴旺,枝繁叶茂!小芝,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体谅我的这番苦心吗?”我边说边吧嗒着眼睛,努力想挤出些眼泪来。莺在一边已经是前仰后合了! “你们这两个家伙!不理你们了!”仙芝站起身急步向门口走去。“唰啦!扑通!”门一打开,前田庆次、岛胜猛、可儿才藏和长野业盛4个人一起摔了进来。 “哎呀!被发现了!”可儿才藏急忙着想爬起来,可前田庆次的沉重分量却正压在他的身上。 “前田前辈你不是说不会有事的吗?”长野业盛急着问到。 “主公!”岛胜猛一脸尴尬的说:“我是让前田前辈硬拉来的!” “一群没义气的家伙!”前田庆次在他们每个人的脑袋上重重的打了一下。 “这群家伙啊!”我坐在屋内看着这一切,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105、、陈年旧事 “主公!我们来听候您的吩咐!”在我回到小牧山城的第十二天,伴长信和石川忠纲来到了我的府邸。 “你们辛苦了!一切都安排好了吗?”我没等他们回答又大声对着门外喊:“有人在吗?替我把光成叫来!” “感谢主公的关怀,一切都安置好了!”回话的是石川忠纲。“村井贞胜大人接到主公的信后立刻做了安排,现在家属们都暂时住在鲤馆内,补贴的粮食和农具也已经领到了!” “另外……”伴长信也在一边补充道:“村井大人在木曾川畔分别替我们选了村址,房屋正在建设中,预计一个月后就可以全部完工。我们能有这样的福分,全是仰赖主公的大恩大德!” “你们还有什么别的困难或要求吗?”我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 “完全没有了,请主公放心!”他们两个人一齐叩首答到。 “那就好!既然没了后顾之忧,我也就可以给你们安排工作了!”我满意的说。 “但凭主公差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要说得那么悲壮!”我对他们摆了摆手说到。“我们离那一天还远着呢!” “主公!是您传唤我吗?”正在这个时候,楠木光成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是光成吗?快进来!”我对门外招呼着。“你先坐下!我正要给他们安排工作,你先听一听!”我对走进来的楠木光成说到。 “是!他应了一声,在一边坐了下来。 “首先是人手……”我想了一下说:“就按你们现在的系统,每个中忍带领手下的下忍为一个小组,这样相互熟悉也更便于进入状况!忠纲,你的人对近畿范围熟悉吗?”我突然问到。 “非常熟悉!”石川忠纲自信满满的说到。“我自从离开伊贺谷后的几年中一直在京都附近活动,现在我的好几个手下就是那里人!” “那好!”我点了点头说:“你派一组人到近畿去,主要监视三好家和将军的动向!另一组人的目标比较分散,是六角家、朝仓家、浅井家和……在奈良兴福寺出家的将军的弟弟觉庆!不必事无巨细什么都管,但如果发生了什么大事立刻传信回来。” “是,主公!”石川忠纲恭恭敬敬的答到。 “其他人的工作是……”我觉得关注的重点还是应该放在美浓方面。 “啪、啪、啪!”这时屋门轻轻的响了三下。 “是谁在那儿?进来!”我有些奇怪是谁在这个时候来敲门。 “唰啦!”门被轻轻的拉开,屋里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方向,原来是莺正跪在门边。“夫人让我来问一下主公:给浓姬夫人的生日礼物就要送过去了,主公是否要再看一遍?” “不必了!”我对着她挥了一下手。“告诉夫人,让她作主就行了!” “是!”莺答应了一声后又轻轻拉上了门。 “忠纲你手下还剩下三组人……”我接上了刚才的话题。“现在东美浓已经平定,你要注意西美浓的那些豪族。主要的目标锁定在安藤守就、稻叶一铁和氏家卜全这‘西美浓三人众’的身上!” “主公,属下必不辱命!”石川忠纲答到。 “下面是长信……”我又转向了另一个忍者首领。“你的目标有两个!稻叶山城的斋藤龙兴、菩提山城的竹中半兵卫重治,对于他们的要求可不一样!要细致!任何事情都不要放过!就是他们每天的食谱有了变化你都要亲自核查记录下来,至少每三天就要给我报送一份情况摘要!大事不论早晚,一定要立刻报告给我!” “主公只管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托!”伴长信的回答毫不犹豫。 “你们可以去办事了!哦,还有一件事!你们以后遇到大事也可以直接向我报告,但他……”我指向了一边的楠木光成。“我任命他为你们的领导,你们直接对他负责!” “什么?”在片刻的沉寂后,石川忠纲一下叫了起来。“主公!你居然让一个孩子来管理我们?你这也太……” “我甲贺伴家谨遵号令!”伴长信却在这时俯身领命。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自尊吗?”石川忠纲难以理解的望着他说到。 “忠纲,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止住石川的发作。“那天夜里,你就是被他从房上打下来的!” “哦……我伊贺流分支石川家谨遵号令!”石川忠纲终于低下了他的头。 “长信!你留一下。”看着他们躬身退出我突然叫到。 “主公!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他低低的垂着头。 “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我没有看他,只是转着手中的一只茶杯。 “没有了,主公!” “真的没有?!” “是!主公!” “那好,你下去吧!”我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本书。 他退到了门边,突然又走了回来,五体投地拜伏在我的面前。 “有什么你就说吧!”我还是没有看他。 “属下该死!”他不停的磕着头。“属下实际上见过那个图案,也知道一些关于‘冥姬’的事!” “好,说说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我的好奇心进一步的提升。我之所以把他留下来,是因为他在见到莺手腕上的“三月”黄丝带时身体极不自然的抖了一下。 “是!”他还是不敢抬头。“当年称霸全国的忍者并不是伊贺而是甲贺,伊贺不过有十三家上忍甲贺却有五十三家!在七十年前,甲贺的总门长望月氏自持实力强横,意图挑战传说中的‘冥姬’,却使甲贺从此走向了衰败!‘冥姬’的流传甚为久远,在忍者当中也是如同鬼神般的存在。她极少出现,也许几十年才一次,但所出必为不可为之事,她的标记就是一块绘着云雾与三轮残月的小木牌!望月氏认为这个标记犯了他们的忌讳,因而发动全部甲贺所属忍者对她进行讨伐……” “哦,这样啊……”我尽量不表现得过于急迫。 “是!后来……”伴长信苦笑到。“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人见到过她,可在仅仅半年的时间里光望月家先后就有四个当主离奇死亡,各分流更是损兵折将!更为奇怪的是:每次有人死亡都会出现一个‘三月木牌’,但不管如何严密守护,三天后的夜里木牌又会神秘消失!自此,望月家失去了对甲贺诸流的绝对控制,甲贺内乱迭起纷争不断一蹶不振了!我小时候曾看过我祖父画的那个图案,不想今日重见!更不想……主公原来就是当代‘冥姬’的宿主!” “好了,你出去吧!”我合上了手里的书。“记住!不要胡乱猜测,更加不要多嘴多舌!” “是!” “你……听说过‘蜃千夜一族’吗?”我又想起了当年在堺町和莺初遇的情景。 “蜃千夜一族?”他停住想了一想。“没有!从没听说过!” 106、、偷看了的底牌 “啊~~~!”一个长长的哈欠后,本来就在马上一路晃悠的我险些摔了下来。 “主公小心!”楠木光成急忙上前扶住了我,岛胜猛也在前面拉住了马头。 “哦……”我使劲儿揉着眼睛,还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没事了,继续走吧!”我强打着精神对前面说到。马又开始了继续行进。 几天之前我接到了斋藤龙兴拘押安藤守就的消息后,就开通了对美浓的紧急通道。虽说这件事不一定把我怎么样,但影响肯定是有的。今天凌晨终于通过接力赛的方式传来了消息:菩提山城城主竹中半兵卫重治以一十六骑袭取了稻叶山城!一直等着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反而感觉没什么了!目前能够做的,也只能是静观事态的发展了。织田信长不可能在美浓没有情报网,但这次是美浓的一次内乱,他们由于没有专门对竹中半兵卫加以重视,要想搞清楚状况我估计怎么也得一天一夜的时间!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大本事,害得我在半夜里就被织田信长从被窝里揪了出来!虽然知道他是空欢喜一场,可还是得来。没办法,谁叫我还端着人家的碗呢! “诸星大人,请在这里下马!”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来到了天守阁前。“侍从就留在这里!”守卫恭敬但态度坚定的说到。 “你们就等在这儿吧!”我回头对他们说了一句,就走入了那条熟悉的走廊。看来织田信长对这件事还真的很重视,这里的岗哨足足有平时的四倍之多!尽管我已经不知来过了多少次,那些哨兵还是对着我一个劲儿的看。我走进了评定室,现在这里来的人连平时的四分之一都不到!“看来还不晚!”我来到后面找了个黑暗的灯影里坐下,只是有些奇怪今天怎么反倒是那些“大人物”先来了? “既然都来了那就开会吧!”我正在胡思乱想着织田信长就走进了屋。“在这样的深夜把大家找来是因为发生了一件大事……” “不会吧?!”我在心里大叫着。扭头看了看周围,居然连前田利家都不在!就这样织田信长都没忘了折腾我,真不知道是该感到骄傲还是悲哀。“既然如此他待会很可能要叫我,真不知道……”我又往黑暗里挪了挪。 “……事情就是这样了!大家怎么看这件事?”这时织田信长已经介绍完了情况,兴奋得用目光扫视着众人。 “这实在是天佑我织田家!”还是柴田胜家第一个抢着发了言。“斋藤龙兴昏庸无道,以致失国;竹中重治以下犯上,突然兵变,想来此刻稻叶山城中已是人心惶惶一片混乱!我军乘此进攻,稻叶山城定可一鼓而下!剩下的那些阿猫阿狗根本就不够看了,美浓一国还不是主公的掌中之物?” “只怕不那么简单吧?”林通胜怀疑的说:“竹中半兵卫并非等闲之辈!能仅凭十六骑巧取稻叶山城,他又怎么会没有后手?” “我也是觉得武力攻伐并非上策!”丹羽长秀也表示了不同的意见。“美浓方面斋藤龙兴本就是个废物,大局全是靠美浓三人众在支撑着。这次安藤守就被斋藤龙兴下狱,说明他们双方原本就有的矛盾已经开始表面化了!竹中重治虽然是轻骑叩关,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行为也代表了美浓三人众,甚至是美浓大批豪族的态度!如果我们在此时大兵压境,美浓三人众必定全力援助稻叶山城,甚至会与斋藤龙兴弥和关系重上一条船,那我们可就坐失良机了!所以……我的看法是:还是派人与稻叶山城的竹中重治进行接触的好!从另一个方面讲,这也是对美浓三人众的一种试探。” “我的看法基本上与长秀是一致的!”织田信长抢在还要发言的众人之前表明了态度。“我决定对竹中半兵卫重治进行策反!只要他把稻叶山城交到我的手上,我就给他半个美浓!”他的话引起了一阵寂静。 “这……这似乎有点儿过了吧?”首先开口的是丹羽长秀。虽然意见得到了肯定,但他却也被这个赏格吓了一跳。其他人也是忧心忡忡。 “嗯?”正在这时我感到有人在后面拉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池田恒兴。池田氏是织田家的谱代重臣,恒兴的母亲是织田信长的乳母,本人也是极得信长的喜爱。刚满16岁的他在去年刚刚元服,如今已经是侍大将了!在这间屋子里,只有我们俩是部将以下的级别,也仅有我们两个年纪在二十岁以下。他此刻正坐在我的身后,一个更暗的灯影里。“干嘛?”我用低低的声音问他。 “你怎么不去啊?”他用同样的低声说到。“这可是个好活儿!又没难度、功劳又高,升职那是板上定钉的!” “要去你自己去,我还是算了吧!”我不屑的撇了撇嘴。“不过……可别说作哥哥的没提醒你,这事不能干!谁去谁崴泥,十成十的费力不讨好!” “怎么会呢?!”他惊异的问我。“都这么高的价儿了那个竹中半兵卫还不上赶着跑来?要是搁在我身上就得乐疯了!” “能乐疯的就只有你这样的!”我笑着说:“实话跟你说!那个竹中半兵卫极有可能把稻叶山城交还给斋藤龙兴……” “什么?!”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还会有这样的人?跟你说要真的发生这样的事,不是他有病就是你有病,再不就是我有病!”他忽然一脸兴奋的说:“既然你说得那么肯定,敢不敢和我挂一赌?” “随你啊!”我无所谓的说到。今天傍晚的时候我接到了最新的情报:竹中半兵卫只是把关在牢里的安藤守就放了出来,并没有给豪族们去信寻求支持,这根本不是意图坚守的行为!一有历史作证,二有情报为凭,我还怕他? “那我就要你的那块南蛮表!”池田恒兴说着就把手向我怀里伸来。 “赢了嘛你就拿?”我推开了他的手。“打赌你押什么?” “还不是早晚的事!”他理所当然的说到。“那我押家传的那把名刀!” “我不喜欢刀啊!枪啊!这类东西。” “我收藏的所有好酒?” “算了吧!”我鄙视的回答:“你的藏酒比我差远了!” “那你要什么?要不……”他靠近我诡秘的一笑。“我把我家最漂亮的侍女押给你?她在清州的时候就是有名的美人儿!今年刚十四岁,我都还没碰过,绝对的原装……” “去!松手!你丫真恶心!”我低声呵斥到。 “男人嘛!有什么可隐讳的?”他突然上下看了看我。“你丫别是有病吧?仙芝嫂子那个叫莺的侍女你怎么还没收进来?是不是……啊?哈、哈、哈……” “那里怎么了?”池田恒兴的失态招来了织田信长的注意力。“有什么话大点儿声说?” “回禀主公!”池田恒兴抢先站了起来。“诸星大人说,他愿为此事尽力!”他毫不犹豫的把我踢到了井里。 “哦!是吗?”织田信长对这话感了兴趣。“那你说说你的想法!” ———————————————————————————————————————— 冬天里的熊:池田恒兴生于1536年这时已经28岁了,但我的书中需要这么个人就给他减了十几岁!选他是因为年轻职高位置合适,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历史上对他的性格脾气记述较少,便于作者进行塑造!还有就是我想看看大家对热血激昂和冷静客观这两种态度的看法,所以请都去投一下今天出的选项。 107、意外之获 “主公!”我缓缓站起了身。“池田大人刚才把属下的话听错了!” “哦?那你实际说得是什么?”织田信长有些意外的问到。 “属下刚才说得是……”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属下对此事实在是无能为力!” “你没办法吗?这可不像是你一贯的作风啊!”织田信长轻轻捋着手中的折扇。“说说看你有什么困难,大家一道想想办法?”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我为难的说到。“这次竹中半兵卫夺取稻叶山城的行为,实际上并不是要为自己争取点儿什么!他只是不满斋藤龙兴的所作所为,意欲借此表明美浓的人心。因此属下大胆揣测……他极有可能在几天之内,就把稻叶山城还给斋藤龙兴!” “说什么鬼话!”按照惯例最先发言的又是柴田胜家。“反叛是什么罪?那是要被灭族的!会有人平白无故做这种事吗?我说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就是还没睡醒呢?”他的话引起了一阵低低的讪笑声。 “忠兵卫,不要信口开河!”丹羽长秀也皱着眉头说到。“柴田大人的话非常有道理,无缘无故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即便那个竹中重治不接受本家的招抚也决不会就此作罢,依我看他是一个极有才能的人,倒是非常有可能就此自立为稻叶山城之主!” “是,在下鲁莽了!”我无所谓的随意答到。 “忠兵卫啊……”在我正想就此坐回去的时候织田信长突然开了口。“你不是在这里装疯卖傻吧?”他声音不高但语气冰冷的说到。 “回禀主公!属下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不是无因之语!”我谨慎的回答到。虽然织田信长现在待我还算不错,但谁也不知道他的“魔王”脾气会在什么时候发作。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可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他的声调陡然提高了八度。“我这就派人过去交涉!以十天为限,要是竹中半兵卫重治答应了我的要求或者没有把稻叶山城还给斋藤龙兴,我就会收回你玉丹谷的领地!” “属下遵命!但要是属下侥幸……”我硬着头皮反问到。 “要是真的发生这种事的话!”织田信长猛地一拍桌子。“我就把玉丹谷以南的一千二百石领地也给你!” “那属下就先谢过主公了!” ********************************************************* 回家的路上我暗自得意,看来这次增加领地的事是十拿九稳了!不过我对那个竹中半兵卫倒是更感兴趣,从历史记述中看他好像从没有出过什么违背道义的计策,这比较符合我的性格,要是能把他拉到我的阵营里来倒更是值得高兴!不过那是明天和家臣们要商量的事,今夜还是先把领地的事告诉仙芝吧!“莺!你怎么还没有去睡!”我在寝室外的院子里看到莺正来回不安的走动着。 “主公!仙芝姐……她得了急病!”她神情闪烁的说到。 “什么?”我的身上猛地冒出了一层汗水,来不及细问就拉开屋门一头钻了进去。只见仙芝躺在厚厚的垫子上神情萎靡,身上虽然只盖着薄被却是一脑袋的汗水,我隐约看到她的内衣领子都已经湿透了!“小芝……你……你这是怎么了?”我拉起她的一只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蹭着,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阿忠……你回来啦!”她脸色苍白声音有气无力。“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小芝……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千万不要……”我轻轻的用手指搭着她的脉。虽然不懂什么医术但我也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心跳快而密集。“快!快去请医生来!莺!快去!”我对着门外大声喊着,可并没有人答应我。 “不要叫了!”仙芝阻拦着我。“我本人就是个医生,还是个不错的医生!我知道……我只怕是不行了……” “不要这样说!”我伸手按住了她的嘴。“小芝是不会离开我的,上天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再说……再说……你不是说过医生不能给自己看病吗?” “我明白阿忠你的心意!可……”她显得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也勉强不来!阿忠,我要求你一件事……” “我们之间不要说这个‘求’字!”我急切的说到。“只要你能好我什么事都答应!仙芝为了你的病,我们先把孩子拿掉吧!” “嗯?!”仙芝用惊异的目光望着我,随即转为了柔和。“阿忠你对我的情意我很感动!可……我要说得不是这件事!” “你说吧!什么事我都会但应你!”我盯着她想也不想的回答到。 “我是想……是想……”她吞吞吐吐的说到。 “你想要什么?倒是快说呀!”我着急的追问到。 “我想……我想要莺作我的妹妹!”仙芝终于说出了她的心愿。 “好!这算什么大事嘛!不过是……你说什么?!”我突然明白了她话里更深的一层含义。“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 “其实这件事我想了好久了,绝不是什么奇怪的念头!阿忠……”她轻轻的摇晃着我的手臂。“你就答应我嘛!好不好嘛?” “这件事总得问问她本人的意思吧?”我是最经不住她这种语气了。 “这有什么问题!”她对着外面喊道:“莺,快进来!”随着她的声音莺低着头走了进来。“莺,我现在要问你一件事,希望你想好了再回答!你愿意把终身托付给大人吗?” “是!”莺用极低但极为坚定的声音说道:“能与主公和夫人在一起,这是我一生最大的愿望了!” “今后就不要叫主公了,叫大人就可以了!”仙芝笑着随即又对我说:“看吧!我都诉说了嘛!后天就替你们操办!” “也不用这么急吧?她今年不过15岁而已啊!”我苦笑着说到。 “我嫁给你时多大?好像才14吧!”仙芝不依不饶的说到。 “那……也总得等你的病好了再说吧!” “真的?阿忠你可不许赖皮噢!”说罢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我大吃一惊,随即揭开仙芝躺着的褥子,只见那里并排放着六个铜暖炉。 108、齐人之福 “抱歉!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我和莺穿着吉服走出后堂的时候宾客们基本已经到齐了,满面通红的莺也随着我的话盈盈施了一礼。客人来的不多,除了我的家臣外一共只有四批,前田利家和“猴子”两家人,池田恒兴、山内一丰。纳侧不同于娶妻,并不适合大操大办。对于上级和关系一般的我并没有作邀请,这种场合他们一般也不会来,只是丹羽长秀还是派人送来了礼物。因为“稻叶山城事件”的发生,织田信长显得有些紧张,为了应付突发qing况而把身边的近侍安排了全天候执勤!因此堀秀政、中村一氏、金森长近这些朋友并没有到场,只是托已经转到织田信忠手下的山内一丰带来了礼物。池田恒兴倒是个意外,我和他虽然还算谈的来但实际上认识得时间并不长。只是因为那天赌约的关系我和他打了个招呼,不想他今天却第一个到了,还带来了五六个家臣说是要给我壮门面。 “恭喜!恭喜!”前田利家边说边对我一抱拳。 “真是的!想不到你忠兵卫这么有本事!”边上他的夫人阿松也笑着说到。“居然这么快就又添人进口了!” “这还不简单!您就也替前田大人找一个呗!”熟不拘礼,我也信口开河的打着哈哈。 “就他!”阿松夫人妩媚的斜了自己丈夫一眼。“还是算了吧!他可没有阿忠你那两下子,就算找了他也养不起!” “哈、哈、哈,阿松姐您也说得太过了吧?!”听她说得有趣我也笑了起来。“在东海一带,有谁不知道‘枪之佐’的威名!” “要那劳什子的虚名有什么用?”她不满的抱怨着。“要像阿忠你这样,能把自己家的日子过好才算本事!这块‘木头’一天到晚只知道……” “好了吧你!”前田利家阻止了妻子的即兴发挥。“今天是人家的喜事,你老是翻斥我干什么?”完了他赶紧对我说:“你快去忙吧,其他的客人还都等着呢!” “那您二位稍坐,我一会儿再来!”我客气的说了一声后又继续往前走去。 “真是恭喜了!”木下藤吉郎一家说到。 “忠兵卫大哥!您可真是不简单啊!”浅野长政“激动”的拉住了我的手。“升官、发财、娶美女,哪样你都没拉下啊!简直就是全才嘛!不愧是我的偶像!不行!你一定得教教我秘诀,尤其是对美女……” “长政!”宁宁看到莺羞涩的样子急忙叫住自己的弟弟。“我们是来贺喜的,不要老胡说八道!” “贺喜?对,是贺喜来的!”浅野长政像是刚想起来的样子。“贺什么好呢……对了!”他忽然一本正经的对我说:“诸星大哥!我浅野长政衷心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长政!!!”宁宁实在听不下去他的胡说八道,把他揪到一边教训去了。 “忠兵卫老弟!”他们走后木下藤吉郎把我拉到一边。“那天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觉得……哎!你真的有些太鲁莽了!” “哦,外边都有些什么样的议论呢?”我微笑着问他。其实不难想象,对于那天夜里的事柴田胜家等人是不可能三缄其口的。 “都说你太……太冲动了!”他连连叹气一脸惋惜的样子。“多好的一块领地啊!真是可惜了……”这恐怕才是他要说的,至今他尚未挣到一块知行。 “哈、哈、哈,明国有一句古话‘命里有时自然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而且……”说到这里我微微一笑。“没到最后时刻,谈论输赢还为时尚早。说不定到最后,我的领地反而会扩大呢!” “你是说你莫非还能赢?”木下藤吉郎用惊异的目光盯着我,似乎不明白这股“傻瓜”般的自信是从何而来。 “走着看吧!”我端起了一杯酒与他碰了一下仰头喝下,然后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我看到仙芝正在替我招待山内一丰。“我来晚了,实在是慢待!”我朝仙芝笑了一下后对山内一丰说到。 “您实在是多礼了!”他对我躹了一躬。“这些是秀政他们几个的礼物,还请笑纳!” “不必客气!”我毫不推辞的收下礼物交给了莺。“对了!他们几个还好吧?” “身体是没什么问题的!”他揶揄的笑着说:“可实在是忙的够呛!最近主公频繁变动指示,所以他们来来回回跟抽疯差不多!” “哦!那对我行为有什么看法吗?”我倒想听听究竟有没有人理解我。 “当然有了!”山内一丰马上回答到。“都说你胆气过人,赌徒本色!” “哪……”我正想继续往下问却突然感到有人在后面踢了我一脚,回头一看竟是池田恒兴。 “还敢说我恶心!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慷慨激昂滔滔不绝的说道:“前脸儿刚受戒,转头就吃肉!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花花肠子!就你这样儿的居然能让主公器重,能骗了仙芝嫂子的信任!实在是太没天理了!你……这家伙,还真是阴险啊!”因为仙芝和莺在场,他好不容易把那些脏字咽回了肚子。我看得出来,他忍得相当很辛苦。 “大丈夫当为‘君子之口,小人之手!’知道不?”我得意的对他说,随即把他拉近悄声问道:“关于那个赌约有什么消息吗?” “还说呢!”他翻了我一眼。“就你那几句话可把主公折腾坏了!一会儿信心十足,一会儿又犹疑不定,连带着最近的命令也是颠三倒四!你说你害人不害人?” “哈、哈、哈,……”我大笑了起来,心里有了一种畅快的感觉。“各位!”我对着大厅大声说道:“感谢各位的光临!在此,我敬大家一杯!” “主公请用!”突然出现的楠木光成把一杯酒递到了我的手上。 “干!”我仰头把酒一饮而尽,却看到杯底有四个蝇头小楷:璧以归赵。 *************************************************************** “这帮家伙,真够黑的!”刚被莺架回卧室,我就清醒了过来。 “你还真是狡猾!”莺腼腆的替我脱去外衣,又为我倒了一杯茶。“一共23杯酒都被你倒在袖子里了!” “那有什么办法!”我无奈的说到。“如果今天我喝醉了,我想你的一生都会留下遗憾的!” 莺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脱去外衣来到我的身边。 “莺!”我轻轻的把她揽进怀里,吻着她如丝般的秀发。“你是什么时候作出这个决定的?” “在我来到这里不久……”莺柔声说到。“那时我看到你和仙芝姐之间的真情,真的是很感动,但也仅此而已!可后来我发现,你与我以前看到的人不一样,都不一样!你并不是想当然的去爱,而是会站在仙芝姐的角度去想问题,这种爱我以前从来就没看到过!那时我就想:如果我也能得到这种爱那该多好啊!我并不是想取代仙芝姐的位置,那个位置别人也是取代不了的!我只是想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永远……永远……” 我拉起莺的一只手,放在嘴边吻了起来…… 109、担任说客 “你就在这儿等吧!主公随时会来见你。”说完,带路的小姓就离开了。 “啊~~~!”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后,我无精打采的坐了下来。说真的!我现在是越来越厌烦织田信长了!平白无故的想起一出是一出,发的命令常常令人匪夷所思无所适从,而且从来就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比如今天,由于昨夜是我和莺的洞房花烛所以睡得较晚,凌晨我正搂着莺娇嫩柔滑且极具弹性的胴体享受着人生的美好……好死不死!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织田信长的传令兵就把我家的大门敲得山响,不单是我,左邻右舍都给惊了起来。命令不允许有丝毫迟误,叫我马上进本丸见他!这事如果搁在你身上,你会怎么想?他自己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真是……真是太独裁了! “你来了!”正在这时,织田信长走进来坐到了主位上。“你的精神好像不大好嘛!” “是!”我强打着精神说:“属下……属下最近有些睡眠不足!”好不容易我才把到了嘴边的哈欠压了回去。 “真的?”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我。“你该不会是把精力都花在那位新纳的如夫人身上了吧?” “瞧您说的!”听出了他话里的刺儿我急忙说:“哪时哪刻我想的不是本家的振兴大业呢?只是最近精神不济,有些嗜睡而已!” “哦,是吗?”织田信长用鼻音说到。“领地都快没了,你倒还睡得着?” “是吗?稻叶山城见分晓了?”我“意外”的说到。“那我这就吩咐手下去把文契拿来,交还给主公!这次的运气还真是不好……”我边说边“难过”的叹着气。开玩笑!我现在可不是“雏”了,居然想晃颠我。 “叫人去吧!”他停了一下后说:“你可以叫人去接收新领地了,我已经通知了户政司!” “这是怎么回事?”我“奇怪”的问到。“主公!您都把我搞糊涂了。” “怎么回事?你赢了知不知道?”织田信长的声音陡地高了八度。“你真的不知道吗?!不知道你还敢在这个时候踏踏实实的纳侧?!” “主公!您这可是冤枉我了!”我愁眉苦脸的说到。“我一直都呆在小牧山城里,一步都没有离开过。美浓的事我又怎么会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好,那你过来!”他坐在那儿冲我招了招手。 “是!”我向前挪了几步。 “再近点儿!” “是!”我闻声又往前措了措。 “你这个滑头!”织田信长突然跳了起来,一脚踩着面前的矮几,伸出双手抓住我的领子提了起来。“不知道你五天前就敢预言?!不知道就敢拿领地作赌注?!不知道你纳侧为什么和竹中半兵卫交城是同一天?!说!是不是他预先通知了你?!或者……这件事干脆就是你们两个合谋做的?!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敢在这里装模作样的耍我!!!”他愤怒的叫嚣着。 “咳、咳、咳……您先……松松手……我上不来……气了!听……我解释!”虽然我极力挣扎着,但就体力讲明显与织田信长不是在一个档次上。开始他的话确实吓了我一跳,可后来我就不得不佩服他的想象力了。 “那你说吧!”织田信长提着我摇晃了半天可能也有些累了,又把我扔回了地上。 “咳、咳……主公啊!您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我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默契?我可能只为了这区区一千二百石领地,冒这么大的风险吗?如果我真的和竹中半兵卫有什么内通,那我随便怎么做不能取得更大的利益呢?主公您请想想:如果我真的有这种把握的话,那是一定会把他拉过来的!您已经许诺半个美浓的赏赐了,还会有比这更大的利润吗?半个美浓是多少?那可是27万石哪!如果我真的有那么大的能力促成此事,即使分不到一半的话,四分之一也起码是没问题的!我诸星忠兵卫就是再不济,六、七万石和一千二百石之间差别还是分得清的!”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织田信长沉思了一段时间后缓缓说到。“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一个人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怎么会毫无所图?这完全不合逻辑嘛!另外……最可疑的还是你!”他又盯上了我。“竹中半兵卫的行为这么古怪,而你居然会事先就知道!既然他能够不顾二十几万石的领地把城池还给斋藤龙兴,你就一定不可能放弃发达的机会来骗我这一千二百石吗?!” “主公!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看他又要激动我急忙抢着说:“个人为自己谋取好处那是天经地义的,可那也得分时、分地、分事!当遇到国家兴亡的时候如果还只想着自己的利益,那他就至少算不上是个有责任感的人!” “你认为竹中半兵卫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吗?”织田信长盯着我问到。 “我认为他是!”我急忙点头。“从以往的事例看他是个极有才能的人,这样的人一般来讲大多是心高气傲,可竹中半兵卫却从未替自己争过什么!近两年来本家对美浓的战事一再失利,这其中竹中半兵卫当居首功,可却一直没有得到什么封赏!这种事搁在别人身上早就翻了,可他却是依然故我。即便是这次的事,我认为他的动机并不只是安藤守就是他岳父那么简单,而是因为由于斋藤龙兴与‘美浓三人众’的冲突将直接导致美浓势力的分裂!竹中半兵卫可能对斋藤家已经寒了心,但对生长于斯的美浓还是有极深感情的!” “那你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吗?”不知怎么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当然是了!”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有丝毫的犹疑。“属下的忠心天日可见!我……” “不要说那些没用的了!我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织田信长不耐烦的打断了我的话。“我对这个人很感兴趣!既然你是他的‘知己’,就去替我把他拉过来吧!” “什么?!”我一脸“错愕”的惊呼到。“主公已经许过美浓半国,他都不为所动!我怎么能……” “那是你自己的事!”他不负责任的说到。 “光是潜入美浓就会有风险!”我愁眉苦脸的说到。 “那也是你自己的事!”织田信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那……”我想了一下说:“如果属下侥幸成功,主公可否答应属下一个条件?” “什么?你这个人也太贪心了!”他大声叫到。“你可是刚刚增加了一千二百石领地的!” “主公放心!我既不会要增加领地,也不要求升职!”我急忙解释到。“我所提的要求,也仅是为了更好的为主公效力!” “那……好吧!” 110、美浓之路 “……这就是我们马上要做的任务,怎么样?都有什么办法?”把事情交代清楚后我用眼睛在家臣中间扫视着。 “难……难……实在是很难!”山中鹿之介边想边摇头。“信长殿下许以半个美浓他都不动心,可见这个人做事是非常有原则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大人您都没有什么机会!” “不止是原则,而且很有气节!”岛胜猛神色凝重的说到。“虽然十分的不容易,但如果他一但决心过来就决不会轻易背叛!是个可以共历患难,托付生死的伙伴!” “这也是我的看法!”我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就目前所知道的情况来看,这个竹中半兵卫重治无论是才学、能力,还是人品、气节,都是一时之选!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能够把他收为手下。当然以他今时今日的声望不一定会瞧得上我,但即便是如此能把他拉入织田家,与其并肩作战也将是一件终生的幸事!” “主公说得非常有道理!”长野业正声音和缓的说到。“就我痴长几岁的阅历来说,竹中半兵卫确实是个人物!也可以说是近十年来除主公之外,我最为看好的年轻人。此人才博智广胆识过人,更兼意志坚定,的确不是那么容易能说得动的!但……”说到此处他微微挺了一下腰。“主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竹中半兵卫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信长大殿诱之以利那是完全走错了路!如果主公能够动之以情、晓之以义,我想是应该可以奏效的!” “老师的话正合我的心意!”我兴奋的说到。“我想亲自到美浓去请竹中半兵卫!” “既然主公有此大量,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值得吝惜的?”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长野业正朗声说到。“老夫愿陪主公走一趟!” “就这么个小子,还值得费那么大劲儿?”可儿才藏不满的嚷到。“我一个人去,把他撅吧撅吧一捆,放在马上不就一路带回来了!到时候你们爱用情也好,爱用义也好,反正时间宽裕着呢!” “你怎么说?”我直接过滤掉了可儿才藏意见向着前田庆次问到。 “虽说不能都去,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前田庆次用难得的严肃态度说:“去的人不必都走在一道,可以分散在主公周围以策万一!” ********************************************************** “老板,来壶茶!”我对着茶房招呼着,长野业正也把长刀放在了桌上。经过三天的准备我们来到了美浓。考虑到我可能装什么不像什么,所以直接换了件衣服扮了个野武士。长野业正更直接!衣服都没换,可完全就是一个游学的长者。进入稻叶山城下的井之口町我们停下了脚,休息休息也顺便等等伴长信侦察的情况。 “这是您的茶,两位请慢用!”酒店老板手脚麻利的上了茶后又退了下去。 “人哪!上了点儿年纪,身上的零件就都不好使了……”长野业正锤了锤自己的后腰略显疲态的说到。“才走了这么几里路就累了!当年我可是纵横沙场,连续几天不吃不眠,照样龙精虎猛的!” “老师,其实您不必亲自来的!”我替他把茶杯斟满。“我自己去其实就行了,大不了就是让他给轰出来罢了!” “哈、哈、哈,老夫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说到这里他突然顽皮眨了眨眼。“我的时间已经不是很多了,所以有趣的事情一件也不能漏掉!放心!大不了……大不了我到时候一句话也不说,不会抢你风头的!” “老师!您怎么能……”我真没想到他居然是来看热闹的。 “你听说了吗……”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我的背后响了起来。“菩提山城的竹中殿下把稻叶山城还给了斋藤龙兴,可那个家伙依旧是我行我素!竹中殿下没办法,已经回到栗原山隐居了。看来,他对斋藤家是彻底死心了!”我侧了一下身,看到说话的是后面一桌坐的一个商人模样的胖子。 “完了,这回美浓算是完了!”摇头叹气的是胖子的同桌,一个工匠模样的人。“前一阵竹中殿下夺取了稻叶山城,我还以为他打算自立为美浓之主,心说这下好日子总算要来了,可不想最后等来的却是这么个结果!早知如此还打什么?不如让尾张的织田家过来,大家的日子说不定还要好些!” “嘘~!说这种话你是不想活了!”胖子惊恐的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才说:“不过你说的倒也是实话,想当年道三殿下在的时候何曾让敌人踏上过我们的土地!义龙殿下时美浓人也不会平白叫人欺负!我有时真是怀疑,那个家伙到底是不是斋藤家的种?听说……”他又向四周看了看。“道三殿下实际上是指定他的女婿,尾张的信长殿下为他的继承人的!” “有这种事?”工匠惊讶的说:“那我们可还打什么劲儿啊!” “两位先生,老夫有一件事想向两位请教!”长野业正突然搭上了话。 “什……什么事?!”两个正在以下犯上的人被这声突然的问话吓得一惊,声音颤抖地齐声问到。 “两位不必惊惶,老夫是云游各地的学者……”长野业正文雅平和的说到。“我们走到这里发现美浓山水壮秀人杰地灵,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老夫想为小徒……”说到这里他用手指了指我。“……图个进身之道,不知道哪家领主雄才大略可堪归附?” “是想求仕啊!”长野业正的慈祥和蔼迅速使两个人安定了下来。“求仕你们可是来对了地方!”胖子诡秘的笑着说到。 “哎~!只是没有来对时间而已!”工匠摇头叹息到。 “这话是怎么个说法?”长野业正一脸“惊诧”的追问到。我在旁边看着,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 “您真的不知道?”胖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长野业正,一副怀疑的样子。“真的一点儿都没听说过?!” “我们出身上野,一直游走于北陆、关东一带,从来未曾涉足过美浓……”长野业正“心安理得”地解释到。“只是见到这里的人文风物心生羡慕,所以才产生了落地生根的念头!还望两位不吝指点!” “原来是这样啊!”长野业正的关东口音和文雅谈吐彻底打消了两个人的顾虑。 —————————————————————————————————————— 冬天里的熊:长弓兵大大的问题其实我自己也没有仔细想过,可能只是不太喜欢招募历史上那些开始就以经确定归属的名将,尤其是本多正胜这样的谱代世家和加藤清正、福岛正则这样的亲戚武将,也许让他们光荣的战死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上杉家已亡,长野业正不过是孤城名将,而且再说他本来只是国人众出身。 111、载舟之水 “现在的美浓和从前真是没法比了!”工匠神情落寞的说到。“如今,尾张织田家的军队三天两头动不动就会杀过来,所有的百姓全都人心惶惶。在东部的不少城池,现在都已经落入了织田军的手里!守护美浓的斋藤家实际能够控制的,其实也就是稻叶山城附近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了!” “您看看这个镇子,觉得怎么样?”那个胖子指着酒店门外的街道,接着问到。 “不错啊!不对……应该说是很不错啊!”长野业正微露羡慕的说:“这么大的镇子足足有两三千居民,而且还有不少的新房子!这么富足的大镇子,在我们关东可是很少见的!” “新房子?不错,都是新房子……”胖子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古怪”的神情。“可您知道为什么都是新房子吗?”不等到回答他就继续说:“那是因为在前年冬天的时候,进攻稻叶山城的织田军把这里一把火给烧成了白地!也许在地广人稀的关东两三千人就不算少了,可原来的井之口是个有上万人口的大镇子啊!连死带逃只剩了现在的两千七百多人,这又什么可值得自豪的吗?” “这不对啊?”长野业正费解的说到。“虽然近些年因为战乱没有什么消息,可当年……也就是十五年前!我也曾经听说过美浓守护斋藤道三殿下的威名,就连京都的公方大将军都尊他为‘东国第一大将’!到了现在怎么会一败如斯?” “那都是哪年的黄历了,如今还能翻?”工匠在一边讪笑到。“如今的美浓早已经不是‘蝮之道三’的时代了,现在当政的是他的孙子龙兴殿下!”虽然他对斋藤龙兴用了敬语,但脸上的表情则是摆明了不屑一顾。“这位殿下的全部才能,可是全都用到美酒、女人和和歌上了!百姓和国政?为了这等小事怎么能打扰殿下的雅兴呢?” “倒也是!美浓国猛将谋士如云,斋藤龙兴殿下自然是不难垂拱而治了!”长野业正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含义,继续唱着赞歌。“据我所知,‘美浓三人众’文韬武略就均是一时之选,安邦定国自然是不在话下了?” “安藤守就、稻叶一铁和氏家卜全三位殿下的才能自然是无话可说,但……哎!树的根部全烂掉了,再好的枝杈和叶子又有什么用呢?”胖子垂头丧气的说着,听口气他还很读过一些书。“安藤守就殿下前些日子因为劝谏斋藤龙兴殿下励精图治,而曾经被打入了大牢!要不是他的女婿竹中重治殿下夺城兵谏,说不定他此刻已经被杀掉了。自从脱险回到领地北方城后他就一直称病不出,照我看他可能也是被吓怕了!说真的,这位殿下是有些过于圆滑了!” “虽然如此,其他人就不再出面了吗?”长野业正怀疑的问到。 “您还不知道吧,我的小店就是稻叶家指定的供给商!”胖子果然是个商人。“稻叶一铁殿下可谓武勇美浓第一!过去一遇到战事他总是担任先锋的职务,一把大刀曾立下过无数的汗马功劳,无论是什么样的艰险困境,他就从来没有退缩过!可……您知道我最近往曾根城里送的最多的货物是什么吗?是酒!不错,就是酒!我还听到他的近侍们私下谈论,说近来稻叶一铁大人能有一半时间清醒就不错了。看来他是哀大莫过心死了!” “这么说岂不就只有那位氏家卜全殿下了?”长野业正神情“忧郁”的问到。 “说起氏家殿下我可知道……”半天都没开口的工匠开口说:“我的一个朋友是稻叶山城的厨师,他就告诉我斋藤龙兴殿下最烦的就是氏家殿下!氏家卜全殿下不但作战英勇而且文笔也极为出众,可他最近去求见从来都是被挡在门外。不得已,他只好写文书上交!有一次斋藤龙兴正在和那几个‘祸害’、‘妖精’们喝酒时接到了文书,他只说了句‘正好!这桌子不太稳,就垫垫吧!’这样的主君还有什么可值得辅佐的?!” “那不是还有不破光治、日根野宏就、斋藤利三、加藤光泰这几位猛将吗?长井道利大人也是个可以托付国政的人哪?”长野业正继续不懈的追问着。 “那又有什么用?”话一旦谈得久了警惕性就会自然放松,胖子商人现在是抢着回答了。“现在尾张织田家大举来犯,这几个将领就都成了救火队!可织田家也不白给,这边也经常是损兵折将。再说织田家实力远比美浓为强,输个一次两次也伤不了筋、动不了骨!至于说长井道利大人……”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长野业正。“他应该还比您小上几岁,可已经拄上拐杖了!即便是如此,稻叶山城里的所有事物还是一股脑的压在了他的身上!” “织田家无故兴兵,可真是够可恶的!”长野业正“忿忿不平”的说到。 “这话也得看是怎么说!”商人倒是显得心平气和。“弱者会被强者吃掉这是乱世里的法则,赶上这么个嬴弱的领主又有什么办法?就算没有那个织田信长也还是会有别人,有时我真觉得织田信长还不如快点过来呢!” 正在谈话间,一个身材矮小的货郎背着“百宝箱”走进了酒店。“原来您在这儿啊!叫我一通好找!”他疾步走上前拉住了长野业正的袖子。 “怎么样?我要的那本书找到了吗?”长野业正一脸兴奋的问到。 “找到了!找到了!”货郎一边擦着汗一边说到。“不过那么珍贵的古籍孤本人家不肯轻易出手,还是得要您亲自去谈!” “好!好!我这就跟你过去!”长野业正与商人和工匠道了个别后汇了帐,就和我一起随那个货郎走出了酒店。 “主公、长野大人,没有问题!”出了镇子来到一处上山的路口。看看四外无人,伴长信恢复了本来的语调。“我们盯了两天,没有人来找过他!他平时也只是在院子里走一走,没出过门。离开稻叶山城的时候,他把家眷送到了北方城安藤守就那儿。他的小屋就在这条路前面三里处,现在身边只跟着一个老仆人!” “干得不错!吩咐你的人注意周围情况,我们自己上去就行了!”我挥手秉退了伴长信,和长野业正一齐向山上走去。不久就在路边出现了一座雅致的竹篱小院,门内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正在扫地。“请问这是竹中殿下的下处吗?我们特来拜见!”我对老者问到。 “请稍候!”他转过头对屋里喊道:“大人,有两位客人来看您!” “来了!”随着应声一个俊秀青年走出了屋门。 “是你?!”一个照面我们俩都愣住了。 112、天才军师 “真是想不到你就是竹中半兵卫殿下!”还是我先感慨的开了口。 “受了您这么大的恩惠却一直没能再去拜访,反而要您来来看我!真是惭愧!”竹中半兵卫春风满面的迎了上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他居然就是几年前被仙芝和我救过的那个犯心脏病的少年武士。 “没想到‘美浓麒麟儿’就是您,我这趟还真是来对了!”我心里感觉多了些把握。 “不要站在这里谈了!来,进屋去!”竹中半兵卫热情的把我们让进了屋,并叫仆人奉上了茶水。 坐下后我开始打量这间作为主室的屋子,简朴的陈设确实真有些陶渊明采菊东篱的味道。一张矮几、一个矮柜,扎眼的是东墙边一溜四个高大的书柜,上面摆满了大摞大摞的线装书籍。屋内没有过多的装饰,唯一能够表明主人身份的是摆在矮柜架子上的一把太刀。“竹中殿下果然是高洁之士,名满天下还能过着如此清贫的日子!”我真心的赞叹到。没有能力自不必说,要是现在还让我过这种日子,那我可是受不了的! “您过誉了!”竹中半兵卫推了一下面前的茶杯。“要不是当年得到尊夫人的指点,现在我能否和您在这儿说话还在两说之间!那里还能谈得到什么高洁?” “对了!”他的一句话让我记起了当年的情景。“您的病好些了吗?自那次以后,我们就一直没有了什么消息!” “虽不能说是全好,但起码止住了恶化!”他的情绪很是不错。“田代三喜斋大师不愧是国医圣手,经过他一段时间的调治我的病情是大有好转了!虽然不能够去根但却让我恢复了活力,即使发作也很容易控制。不再像过去那样,一犯病就好像随时会要命的样子!没请教您这此是……” “噢,这是……”看到长野业正急急给我打来的眼色,生生的把嘴边介绍他的话改了词。“这次冒昧而来还不是因为竹中殿下震惊天下的行为吗?现在天下诸侯又有哪个不知您的大名呢?” “您怎么?……哦,看我糊涂的!以您现在的装束,想来也是一名武士了!”他恍然大悟到。“不过……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这次还是只能让您白跑一趟了!我夺取稻叶山城只是为了美浓的一线希望,事前既没有想过害怕,事后也不会借此事为自己捞什么好处!还请您转告让您来的那位,就说我竹中半兵卫重治对他的好意敬谢不敏了!” “竹中殿下果然是一位有风骨的义士,可……您不觉得非常可惜吗?”我把目光缓缓投向了墙边的书柜。“当年与您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而对您碶而不舍的求学精神我是一直感佩至深!可您求学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呢?我虽然没有您那么高深的学问,但也听说过‘学而优则仕’这句话!难道您就没有想过匡正天下,造福苍生吗?如今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挫折就要放弃理想,你不觉得可惜吗?” “‘达则兼济天下,退则独善其身。’未能事逢其时,也谈不上什么可惜不可惜的!”竹中半兵卫微合双目,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天下人管天下事,并非是某一个人能够左右的!” “不然!不然!请恕我斗胆辩您一句!”我急忙进行着反驳,最可气的是长野业正还在一边不言不语悠哉游哉。“天下人从何而来?你、我、他、门外的仆人、山下的镇民都生活在这个天下,都是与天下大事同呼吸共命运的天下人!您能够说天下的兴亡和我们之中谁没有关系?难到这么多人为了避开这个乱世,就都该和您一样躲到山里来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您不为天下黎民着想,还不想想生于斯长于斯的美浓……”我都觉得这话不像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的。 “为美浓着想?!请问你们到底代表的是谁?”不愧为天才军师,一下子就从我的话里捕捉到了最敏感的信息。 “实在失礼!一直还没自我介绍……”我昂首挺胸的朗声说道:“在下是织田家侍大将,诸星忠兵卫是也!” “怪不得……怪不得……”竹中半兵卫口中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两位还是请回吧!无论如何织田家都不会是我的选择!”结束沉思后他一口回绝了我。 “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我从他的话里隐约听出了一些松动,他并没有说决不改仕别家。“是否是因为斋藤家的关系?” “这是一个原因!”他的回答模棱两可。 “想不到您居然还不死心!”我苦笑着说到。“难道您认为斋藤家还可能为美浓带来安定吗?” 他盯着我没有回答。 “我们先不说天下!”我把问题换了个角度。“目前除了织田信长殿下,您认为美浓的未来还能够靠谁?是美浓三人众?还是您打算自立为美浓国的守护?” “我不能否认您说得非常有道理!但……”竹中半兵卫身体前倾,把双手按在了桌面上。“这样就可以放弃尊严,放弃一个武士的气节,去向敌人摇尾乞怜了吗?” “我尊重您,因为您高风亮节!同样我鄙视您,因为您把自己的名声看得比美浓百姓的生死还重!”我终于忍不住还是刺了他一下。“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会再来的!希望在下一次,您能够作出正确地选择!”我并没有指望一次就成功,书上记载的“猴子”是三次,而且总的来说今天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如果是您……”他说到半截又摇了一下头。“织田信长殿下过于暴戾,与我的性格并不很搭调!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感激您的抬爱!”说着他把我们送出了门。 “可惜了!美浓……可惜了!斋藤龙兴……”就在我们刚刚走出院门的时候,长野业正突然说了两句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嗯?”竹中半兵卫问言愣了一下。“是啊!美浓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却遇上了龙兴殿下这样一个……” “您误会我的意思了!”长野业正含笑解释到。“我是说美浓有您这样的武士,斋藤家有您这样的臣子,真是……可惜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竹中半兵卫听出了他话里讽刺的意味。 “您不懂吗?那我解释给您听!”长野业正紧紧盯住了他。“作为武士,在国土遭受战火的时候您逃跑了!您放弃了您的责任!作为斋藤家的家臣,您背弃了自己的主君!如果您真是一腔忠义,不妨作个与主同死的陆秀夫!如果您真是为国为民,不妨效伊尹、霍光废无道另立明主!进您没做到靖难承平,退您没做到鞠躬尽瘁!织田信长殿下明白他要做什么,那就是扫荡六合一统天下!诸星大人明白他要做什么,那就是卫国护家光耀一门!我也明白自己要做什么,那就是辅助诸星大人达成所愿!甚至斋藤龙兴都明白他要做什么,那就是醇酒美人享尽人间欢乐!可……我就是想不通!您是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呢,还是知道了也不去做?您真的从来就没有过理想吗?” 竹中半兵卫被他一番话说得汗流浃背。“请问……您的尊姓大名?” “老夫不才……”长野业正捻髯而笑。“上州箕轮城长野业正是也!虽痴长六十有五却至今一事无成,所幸天可怜见老而不死,尚眷恋于滚滚红尘浊世之间!奔波四方,虽屡败亦屡战,实在是比不得竹中殿下尽弃虚妄的一身洒脱啊!” “什么?!您也投效织田家了?!”竹中半兵卫大声惊呼到。 “不,您误会了!”长野业正冲他摆了摆手。“老夫只是诸星忠兵卫大人的家臣而已!” 竹中半兵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再看看他再看看我,突然跪在了我的面前。“请您接受我的效忠,让我做您的家臣吧!” 113、再得臂助 “主公!属下幸不辱命,这位就是竹中半兵卫重治!”我指着身边的半兵卫向织田信长介绍到。 “好,非常好!”织田信长露出了难得一见的亲切微笑。“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你能过来对于我们双方都是最好的结果!” “感谢殿下的美意!”竹中半兵卫不卑不亢的回答到。“在下也觉得,这次的决定不会叫我失望!” “你能这样看就太好了!只是……”织田信长微微顿了一下,然后非常惋惜的说:“稻叶山城有些可惜了!对于我是没能借这次机会掌控美浓,而对于你则是一下失去了二十七万石的领地!早知如此……”他一边说一边略显无奈的摇着头。 “在下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对于织田信长的感叹竹中半兵卫只是豁达的一笑。 “噢!这话怎么说?”对于他的回答织田信长很是意外。 “是,殿下!在下觉得……”竹中半兵卫气定神闲侃侃而谈。“人生于天地之间,最为重要的就是‘清白’二字!而这二字,就是君子与小人之间的区别!当时在下还是斋藤家的家臣、美浓国的武士,夺取稻叶山城只是为了劝谏主君,那不过是为履行身负的职责罢了!斋藤龙兴不以为戒,我也算是尽到了人臣的本份。如果当时我窃城以自立或是为自己谋取什么好处,作为斋藤家臣是不忠;作为美浓武士是不义;那样在下与窃贼还有什么区别?来,要恪尽职守明明白白!走,要交代清楚干干净净!我认为这不止是一个武士的操守,更是做人的道理!” “嗯?”织田信长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在当今这个乱世里还能有你这样的人!”他一回身从身边的架子上拿下了一把形制古朴的短刀。“这把肋差名叫‘无欲’,是我的珍爱之物!今天我把它给你,希望你能够继续保持武士的义理!” “如此……我就谢过殿下了!”得到我的示意后竹中半兵卫没有作过多的推辞,躬身双手接过了那把刀。 “与整个美浓相比,能得到半兵卫也许更值得庆幸!”织田信长用手轻轻的抚mo了一下上唇的胡须。“虽然不再能封你为家老城主,但我也不会埋没人才!我现在就任命你为织田家的……” “殿下!请等一下!”竹中半兵卫急忙拦住了织田信长已到嘴边的任命。 “什么事?”织田信长奇怪的看了看他。 “其实……”竹中半兵卫沉吟说到。“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在下其实是想成为诸星忠兵卫大人的家臣……”竹中半兵卫把那天的要求又说了出来。“……并以这种身份为振兴织田家尽心竭力!” “这真的是你要表达的意思吗?”在织田信长看来这样的要求着实的不可思议。 “在下的愿望明白无误!”竹中半兵卫微垂着头,声音虽轻却异常的坚定。 织田信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你的心意我大概明白了!”织田信长的音调有些低沉。“你先下去吧,我要再和忠兵卫谈点事!” “主公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看竹中半兵卫从外面拉上了门我向织田信长悄声问到。 “还有什么吩咐?!你先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了再说吧!”他的声音好似猛兽喉咙里的低哮。“他怎么会要求到你的手下去?你之前到底都对他说过些什么?” “主公!我可是一直照您的命令去做的……”我非常委屈的说:“从他放弃稻叶山城和对您的条件不屑一顾上看,我认为他是一个淡薄名利重情重义的人。为了完成您交付的任务,我可是真没少下功夫!先是动之以情,后时晓之以义,最后终于以我的一腔真情打动了他!他之所以愿意到臣的手下,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其实到哪儿不都是为您效力嘛,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你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可……可……这和我愿来计划的不一样啊?”织田信长犹豫的说到。 “这也是为了织田家的大业嘛!”看到他已经基本上认可了这件事急忙补充说:“能够君臣两宜,才可以人尽其材!如果主公还觉得不合适,那么属下这次就不要另外的封赏了,而且之前提到过的要求也算用过了怎么样?” “你倒是很有先见之明啊!”织田信长似笑非笑的盯着我。 “属下只是尽心竭力为主公效力罢了!”我当头就是一揖。“能够对主公有更大的助力,是属下唯一的心愿!” “算了,就这么着吧!不过……”他的语调突然一转说:“原来我是有件事要他去办的!既然他现在到了你的手下,少不得这件事这件事也就要着落在你的身上了。” “但凭主公吩咐!”我恭恭敬敬的答应到。 “虽然没有得到稻叶山城,但竹中半兵卫在美浓的影响还是不可低估的!”织田信长手中的折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我要你做的就是,把整个美浓国给我拿过来!” “这……这还真是个高难度的任务啊!”我满脸踌躇的叹息到。 “有什么样的难题能考住你诸星忠兵卫这条老鳝鱼呢?”织田信长脸含揶揄的笑着说:“你去做吧!我是信任你的。” “是,那属下这就努力去办了!”我躬身向门口退去。 “等等!”我刚要拉门他突然又叫住了我。 “是!”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要求,真是麻烦的人! “啪!”刚转过身一柄折扇就狠狠掷在了我的脸上。“还敢说之前你们没有内通!!!”织田信长愤怒的吼叫到。 天啊!他怎么还记着呢? ****************************************************** “主公你……你没事吧?”来到走廊上,竹中半兵卫看到我脸上那道红红的印子关心的问到。 “没什么大事!”我边说边用手揉着鼻子。“只是得到了一件不太好办的任务!”随后我就把织田信长的要求告诉了他。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听了事情的原委后竹中半兵卫一连轻松的说到。“主公您就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你就这么有把握?”我并不是十分的踏实。 “当然!”竹中半兵卫却显得毫不在意。“当今支撑美浓的既不是斋藤家,也不是那座稻叶山城,而是掌握美浓六成兵力的‘美浓三人众’!他们之中的缺口,就是我那位岳父。”他说到这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老实说我对我岳父的人品并不是十分的认同,他这个人太圆滑了!上次之所以会进谏是因为织田家的蚕食已经进入了他的领地,为了他自己的利益才会那么做。受到了斋藤龙兴的打击我敢说他已经在找退路了,只要我的一封信过去就能把他拉过来。至于其余的两位……在半年前我还真不敢说,但眼下也应该是心灰意冷了!”他又稍微顿了一下。“当然!这不适合我们自己出面,但我想我岳父会把一切安排好的!” “要你一过来就做这种事,真是太难为你了!”我面现歉意的说到。 “感谢主公您的体谅!”他感激的望了我一眼。“不过……斋藤家是没救了,能让百姓少受些苦也好!” 我们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出了天守阁的大门。 114、开宗立门 “请为我通报一下,我希望晋见主公!”半个月后的一个黄昏,我再一次走进了天守阁,只是这一次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 卫兵进去后不久,一个织田信长身边的小姓就和他一起走了出来。“主公想立刻见你,跟我来吧!”说完就领着我来到了天守阁的顶层。 “这回怎么不是在书房啦?”我在心里有些疑惑的嘀咕着。 “请进吧!”他替我拉开了门。 “是!”我低头钻进了屋里,只见织田信长和浓姬夫人都在这儿。房间北面的窗户大大敞开着,往外可以看到广阔的农田;苍翠的群山;数十里外犬山城的轮廓和远远美浓的一部分。在窗下摆着一桌有鱼有酒的丰盛筵席,织田信长和浓姬夫人就坐在桌边。“属下打扰主公和夫人用餐了,实在是罪该万死!”我嘴上道着欠心里却奇怪,他们今天的晚饭怎么这么早。 “忠兵卫啊!过来坐吧!”织田信长冲我招呼着。“没事的!今天阿蝶有些想家,我们就到这来朝美浓那边看看,饭自然是早了些!” “忠兵卫,一道吃一些吧!”浓姬夫人随后又对身边的侍女说:“去替诸星大人拿一副餐具来!” “多谢主公、夫人!”我来到桌边坐了下来。“不必麻烦了,属下是有些工作上的事前来请示主公!” “是吗?没有办成吧?”织田信长含笑端起了一杯酒。“遇到困难找我来哭鼻子了?男人哭我可是不愿意看的呦!” “你就不能正经点吗?属下遇到了困难你也应该帮助啊!真是的,你自己十年都没办到的事,怎么就叫人家这么短的时间办啊?”浓姬夫人不满的白了他一眼,看来她也知道了给我的“难题”。“忠兵卫,不要想不开,办不成也没什么的!不必急于一时。”她温言安慰着我。 “属下原来倒真是想哭来的,可在走廊里酝酿了半天还是没挤出眼泪来!”我边开着玩笑边从怀里拿出了三个信封,依次摆到了桌面上。 “这又是些什么东西!”织田信长斜着眼睛问到。 “是效忠信!这是安藤守就的……”我指着桌上的信封说到。“这是稻叶一铁的,这封呢……是氏家卜全的。‘美浓三人众’业已被臣全部拿下,特来复命!” “什么?!?!?!”他们两个人齐声惊呼到。织田信长用颤抖的双手拿起其中的一封,抽出信瓤仔细的看了起来。浓姬夫人在一边紧张的盯着他。“这……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看完信后他狐疑的问到。 “根据我们商谈的结果,他们几家的人质会在三天之内送来!”我轻松的回答到,这时侍女替我拿来了一套餐具。 “什么商谈?”织田信长紧张的问到。“你不会答应了他们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了吧?要知道你的权限可是有限的啊?” “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我装出了那么点儿“伤心”的样子。“也就是保留现有领地,封个家老什么的!” “就是这些?!”他不相信的追问到。“也就是说什么也不用我拿,他们就把斋藤龙兴捆好放在我桌子上了?” “话虽然没有说得这样明白,但……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了!”我想了一下肯定了他的看法。 “想不到……你居然办到了!真的办到了!”织田信长喃喃了几句,又把头转向了浓姬夫人。“阿蝶!不久之后你就可以回美浓了,高兴吗?” “这真是最好的礼物了,真是谢谢你!”浓姬夫人又对我说:“也要谢谢诸星大人!来,我敬你一杯!”说着她拿起酒壶斟满了我面前的杯子。 “在下只是尽了些臣子的本份,实在当不起夫人的赞誉!”我连忙推辞着。 “夫人既然敬你,你就接着吧!这也是你应得的。”织田信长在一边鼓励了我一句。 “如此……属下就愧领了!”既然织田信长发了话我也就不再客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有一件事,我还想肯求你答应!”看我喝了酒,浓姬夫人又把话题转向了织田信长。 “什么求不求的,有什么话你只管说!”他的兴致看起来很高。 “虽然我的哥哥做了那样的事,但……”说到这里浓姬夫人垂下了眼帘。“龙兴到底是我的侄子!还请您看在我的面上饶他一命,保全斋藤家这点儿血脉。” “这……好吧!”虽然犹豫了片刻可织田信长最后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反正他也不是什么作大事的人!只要他不是死在乱军之中或作出那种自尽的傻事,我就留下他的一条小命!” “如此臣妾就感激不尽了!”浓姬夫人伏地一礼。 “没什么事,微臣就退下了!”觉得下面的话好像不太适合参与,我就主动提出了告辞。 “你先等等!”织田信长意外的又叫住了我。“这次你又立下了这样的汗马功劳,我还是要给予你应得的赏赐!” “微臣晋升侍大将才还不到两年,实在不能……”我觉得现在已经是“火箭干部”了,再加快速度可能引起更多人的猜忌。 “你不必在意那些闲言闲语!”织田信长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只要是有能力的人就应该坐上高位,我现在就任命你为织田家部将,年俸500贯!当然,钱对你好像也没什么用,但我现在实在也不好再增加你的领地了。” “是!这样属下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我答谢到。 “还有一件事!”他像是有想起了什么。“其实这件事在上次给你领地的时候就该跟你说了,后来我又一直老忘。你不是世家武士出身,过去也就没怎么在意。现在可不行了!作为织田家的重臣你不能只有个通名,还要有个更加响亮的武将元服名,另外你还得有个家徽了!” “元服名嘛……”听到织田信长的提议我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北京家里不远处的一条河。“就叫‘清氏’吧!诸星清氏!”其实这就是取清河人氏的意思。 “诸星清氏……不错啊!很响亮的名字!”织田信长还没开口浓姬夫人倒先说了话。“一色范氏、山名时氏、足利尊氏……” “夫人!”我急忙拦住了她的话,深施一礼。“您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没法活了!” “好了,不过是个玩笑而已!”织田信长好像真的没有当成一回事。“那你的家徽呢!” “我想用……五颗五角星!”我边说边比划着。“中间一颗,上下左右各一颗,外侧是一个圆圈。”我毕竟还没狂妄到用一摸一样的五星红旗代表我自己。 “倒是和岛津家的十字丸徽有些相似……好,就这样吧!”他认可了我的提议。 “是!谢主公。”我忽然又觉得,我的家徽好像和某个啤酒商标混了…… 115、经验之谈 “恭贺诸星大人荣升,干杯!”所有的人一齐举起酒杯高声祝贺着。几十个人一起高喊的音量着实不小,尤其这其中大部分人还都是赳赳武夫。这是我晋升为部将的第二天夜里,地点是一间名叫“梦樱”的鲸屋。什么?你不知道鲸屋是个什么所在?那就是卖“美食”、“美酒”和“美色”的地方。 真不知道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昨天傍晚我从织田信长那儿回来只把这件事告诉了看到的几个家臣和仙芝、莺两个人,可今天一早这帮狐朋狗友就都过来了!他们非得要我请客不可,我也只好答应了。没办法,他们的人数太多了!一个池田恒兴、一个浅野长政,这两个东西闹得最凶,还非得要来鲸屋不可!本来我是坚决不同意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居然把仙芝也拉入了这场讨论,并一再追问是否是她管住了我不让我出去参加“集体活动”。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和她当然都不能承认,迫不得已只好答应了他们不平等的城下之盟,并且包下了这整座“梦樱”。我一直怀疑这一切都是前田庆次在背后搞的鬼,包括消息也是他昨晚偷偷跑出去泄漏的,但他坚决的不承认,我又没有证据只好作罢。真是的!我怎么没想到安排几个忍者专门监视他呢! “诸位能来就是赏光,我在这儿就不说什么谢不谢的话了!都在杯子里了!”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望着一张张兴奋的脸心中也是满怀激动。我相信今天来的每一个人都是够交情,也都是真心的替我高兴高兴!并不是我自夸,这里面有个道理。来的人里除了前田利家外岁数都不大,大多为青年有的甚至只能算是少年。今天,我在这里为他们立下了一个榜样,一个坐标,一个里程碑,使他们有了希望,更有了一个努力的方向。 “我早就说大哥你不是凡人!”池田恒兴的酒正好在兴奋状态。“这么年轻的部将、不到二十岁的重臣,而且非但不是一门众,甚至连豪族、世袭武士都不是!这不但开了织田家的先例,就是走遍列国,也是‘蝎子拉屎,独(毒)一份儿!’按理说咱们这位主公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你到底是怎么把他胡噜顺了的?” “你可不能这么说啊!”我推了他一把。“这要是叫主公知道了,你不怕我还……” “我最佩服你的是,‘家里帅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这边还没把池田恒兴按住,那边浅野长政又发了难。“你外面的那些事我就先不提了,光你把仙芝嫂子哄的那么听话就是不得了的手段!不光不吃醋还主动替您纳侧,我那个姐夫就是打死他也办不出来呀!” “胡说八道!我在外面有什么事了?!”我急急的辩解着。“你这可是败坏我的名誉,小心我跟你打官司!外面?外面还不够乱心的呢!有那功夫还不如接到家里来……不对!我是说外边的如果在家里……也不对!我是说……嗨!你都把我带到沟里去了!” “诸星大人!我对您也是五体投地……”这时木下小一郎也开了口。“我对您的治世之才甚为感佩!在整个尾张就属您的领地最为兴旺,我上次去了一趟可还是很多事不明白。希望在您有空的时候,能够指教我一下!” “你这可是问错人了!”我笑着回答。“我的领地事务一直由村井贞胜大人在管理,具体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你应该问他!” “老实说我也很奇怪……”我这里越来越乱,那边前田利家却也插了进来。“你怎么会从来不为开销发愁?我的领地比你大,手下家臣的人数比你少,待遇也低的多,可我却总是感到捉襟见肘!为这事阿松他还一再的埋怨我,你就教我两手吧?”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您利家大人的武勇我忠兵卫就是快马加鞭,也是难望背项的啊!”我随口应付着他。 “我觉得你们说得这些都不是主要的!”“猴子”忽然在一边缓缓说到。“不错!你们说得这些确实都是忠兵卫的高明之处,但也只有他能够这样!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即便是向他学也顶多是一、两点,绝对是学不全的!”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虽然他的嗓音依旧很难听,但所有人全都忽略了这一点。“其实也不必都学,只要能学到一点就好了!” “那是什么?!”池田恒兴着急的问到。 “什么?!”木下藤吉郎神秘的一笑。“那就是立功,而且总是立大功!有了这一条,就算其他的能力都不强也没关系,种种好处自会随之而来,你即便是想挡也挡不住!我一直很奇怪:论努力我绝对胜过他,可怎么连他的脚印都踩不上呢?” “阿!”所有人都恍然大悟,我注意到堀秀政等几个人深以为然的频频点头。 “就是啊!”浅野长政兴奋的说:“你就别保守了!都是好兄弟,说说!说说!” “这个嘛……我自然是不会对兄弟们保密了!这个秘诀就是”我微笑着喝了一口酒清了清嗓子。所有人都紧张的注视着我,生怕漏掉了一句。“……上靠主公的关心,下靠同事们的帮助,加上我个人一点点努力……” “你给我打住!”在众人的鼓噪声中,池田恒兴一把揪住了我的领子。“再耍滑头今天就叫你横着出去!那边的,搬两坛酒过来!” “我坦白!我坦白!”看到众人大有一哄而上的架式,我急忙服了软。“其实这也很简单,那就是看准机会!”我坐直身子理了理仪表。“也许你们会说这谁不知道阿,但实际上这里边的学问可大了!立功的机会有很多,但并非都是好时机。有些难度太大,有些又没什么油水。作任务一要了解自己,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可不能头脑一热什么事都上,那只会把自己饶进去!二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有些事看起来挺唬人实际没什么难度,这种时候才是好机会!” “这……这也太抽象了!你说得具体点儿!”半晌的沉默后中村一氏问到。 “那好,我就举个具体的例子!”我想了想后说:“大家认为阵前斩将夺旗的功劳如何?” “作为一个武士,那自然是最荣耀的了!”浅野长政答到。 “不错!所有人几乎都是这么看的。”我点头肯定了他的观点。“不过……这也得分时候!先主公信秀大人的时代……当然那时候我没赶上!但我听说:当时与斋藤家交战那是败多胜少,是经常损兵折将。可眼下就不一样了!斋藤家苟延残喘,稻叶山城风雨飘摇,再要作战胜利是百分之百的。更妙的是斋藤家所有的将领都集中到了一起,更兼兵无斗志,就好像快干的池塘里鱼都聚到了一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是捕鱼还是捞虾,是吃肉还是喝汤,那就全看各位的手段和造化了!”看着一群发愣的人,我又端起了一杯酒。 116、宝马 “主公!您快点好不好!”前天庆次站在前面不远处,焦虑之情溢于言表。在短短不足五百米的距离内,他这已经是第三次催我了。 “这不是走着呢吗?真是的!这么早谁会在等我们?”我一边走一边揉着眼睛,长野业正为首的全套家臣班子跟在后面也是哈欠连天。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我受到了周公的嫌弃,总是接二连三的被人早早的从睡梦中叫起来。前些日子是织田信长,只要是他来了精神,不分什么时候想起来就叫人来传我,弄得我是一肚子火敢怒不敢言!好不容易美浓的事大体定了局,他也渐渐消停了下来,嘿嘿!这又改了前田庆次了!今天早晨也不知道他犯了那根神经,凌晨4点就把大家都闹腾起来了,天还没亮就拉着我们出了门!问他什么事,他只说是有关马上要与斋藤家战争的事,一定要我们来见个人,再问就不肯说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催着我们快走。 “主公啊!你不是在三天前的宴会上说这次战争是立功的好机会吗?”前田庆次凑近我一脸诡秘的笑容。“受了您这番话的影响,现在小牧山城内可是到处秣兵厉马了!池田大人当晚回去就对所有家臣做了动员;我叔叔也给手下重新置了装备;那只‘猴子’更是一连几天上窜下跳,我昨天看见堀秀政、中村一氏他们几个在买刀,听说就连柴田那伙人也动了!” “哦!有这种事?”我还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不由联想起了格林斯潘讲话后的美国股市。“这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那还不是!”他的表情有些谄媚。“在这种情况下,您说我自己能不作点儿什么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从他的态度里看到了某种“圈套”的意味。“你再不说实话我就不走了!” “别、别、别,您看前面不就到了吗!”看我真的停下了脚步,他着急的过来拉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我果真看到了一座大门。“快开门!”前田庆次来到门前使劲儿的敲了起来。 我上下打量这座大大的院落,别说这里我还真认识。这是一间叫“久久屋”的商店,我以前和他们交易过,做的是马匹生意。说起来无论是木鸟屋还是天王寺屋尾张分店,其实它们都卖马,但很多人还是愿意来这里,原因就是这里有最好的马!这里的规模虽然不大,但由于老板在奥陆有特殊的关系,总是时不常有点儿顶级“好货”。 “外面是谁啊?我们还没开门呢!”里面终于有了回答,但听起来很是不耐烦。 “既然人家没开门,我们就待会儿再来吧?”我打着哈欠说到。 “主公你别着急嘛!这就好了。”前田庆次又转过头对这里面喊道:“我是前田庆次,昨天和你们老板约好的!” “哦,是前田大人啊!您等着,我这就给您开门。”里面的人好像认识庆次,接着响起了拔门闩的声音。“您这么早啊?我们老板还没起呢!”开门的伙计说着,不过我看好像是不光老板没起。 前田庆次根本不理伙计在说什么,只是一把抓住了伙计的手腕。“那……那还在吗?”他急切的问到。 “在,当然在!还在后面的马厩里。”伙计居然听懂了他说得是什么。 “主公,快跟我来看看!”前田庆次一边往里跑一边回头喊到。“你,快去把老板叫过来!” 我们几个无可奈何对视了一眼,只好跟着他向后走去。 在后院有一个十丈见方的宽大围栏,东侧的一个小围栏里圈着五十几匹马,西侧则是二十余间独立的马厩。“主公,这就是我相中的那匹马!你看怎么样?”前田庆次就站在一个马厩前,指着里面对我说到。 我凑过去仔细一看,霎时有了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里面站着一匹栗色的骏马,身材异常的高大修长,线条舒展而优美,油亮的毛色仿佛锦缎,一对宝石般的眼睛闪闪发光。马背的高度足有1.6米,四条长腿和颈、胸、背、腰、臀的结实筋肉充斥着惊人的爆发力。这种体形的马我只在电视里的欧洲皇家仪仗队见过,而在日本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很不错!”看完后我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就说主公你的眼力不会差嘛!”前田庆次“亲切”的小声说:“那您说……” “我能说什么?你还想让我说什么?”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对着他翻起了白眼。 “诸星大人!各位大人!你们早啊!”这时久久屋的老板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小跑着赶了过来。 “老板,开门见山吧!”我指了指那匹栗色骏马说:“你先开个价,要实打实的!” “在昨天来的这批马里面,‘松风’可是最好的!”老板还是讲起了“生意经”。“它可谓性格暴烈,来去如风,是一匹真正的千里马!” “你少说点那些不咸不淡的!”前田庆次先着了急。“你还是快把价钱报出来吧!” “是、是、是,诸星大人和您都是老主顾了,我就报个底价。”老板好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就200贯吧!” “哦!”我轻轻哼了一声。一匹最上等的骑兵制式战马标价一般是四十几贯,但这却是一匹名马,所以说200贯的价钱还算是合理的。 “主公!您……”前田庆次“可怜巴巴”的望着我。 “好,你买吧!我不拦着。”我故意说到。 “这……您这不是难为我吗?”他泄气的说:“我一年才200贯俸禄,还通常会在半年里花完!实在是……”他又转头问老板:“能替我再多留几天吗?” “这恐怕不行!”老板为难的说:“这批马是昨天到的,柴田、泷川几位大人也已经知道了,恐怕今天就会过来!我只是个商人,实在不敢……”他停住了下面的话。 “这样啊……”看着前田庆次乞求的眼神,我感到有些好笑。其实我已经准备替他买下这匹“松风”了,但不能如此轻易的就让他得逞。我忽然想起了老板那句“性格暴烈”的话。“这样吧!你能当场驯服这匹马,我就买下它送给你!”我说到。 “此话当真!”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兴奋的说:“好,您看着!” 那匹马被伙计拉到了大围栏里,不停的用前蹄刨着地,还呼呼的直打响鼻。我们所有人都坐在栏杆上,兴奋得看着这一幕。 前田庆次管伙计要来了一大盆的燕麦,然后缓缓的向那匹马走去。松风警惕的注视着他,“哒、哒”向后退了几步。前田庆次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亲切表情,慢慢的、慢慢的向它走去,轻轻的从伙计手里接过了缰绳。他一边温柔的抚mo着松风脖子上的鬃毛,一边轻轻的从腰间摸出了一块手巾搭在了它的脸上。双眼被蒙的松风明显安静了下来,不再显得那样烦躁不安。前田庆次这时从伙计递上的木盆里抓起一把燕麦放到松风嘴边,它闻了闻然后吃了下去。几把之后前田庆次又拿出了那只红葫芦,在手中的燕麦上倒了一些酒继续喂着。大约又喂了十几把,前田庆次揭开了那块毛巾,伸手抚mo着它的背脊。松风好像对庆次很有好感,用头在他的身上不断蹭着闻着。前田庆次一跃上了光滑的马背,在宽敞的围栏里跑了起来。 “怎么样?主公,付钱吧!”几圈之后他带马停在了我的面前,得意洋洋的说到。 117、名将 “这么简单就完啦?!”看到这一幕我有些哭笑不得。原来预计的一番龙争虎斗并没有出现,一场好戏居然就这么草草的收了场。没办法!也只好认下了。“你们都去看看,有没有中意的!”我想既然已经开了先例,也就不好厚此薄彼了。 “是!主公。”众人应了一声,就各自散去了。 我坐在围栏上靠着一根木柱,闭起了眼睛开始养神。我并非不喜欢马这种矫健的动物,可……那只限于远距离观赏它们的英姿。这两年我好不容易学会了骑马,其关键意义只是在于为了证明我是个武士,不管怎么说统帅一只军队的将领老在路上走总不好看!至于坐轿子嘛……哎!毕竟我现在还不是今川义元那样的大人物。虽说是学会了但水平却实在难以让人恭维,平时在马上是总是与岛胜猛离得很近,以防万一嘛!据我所知凡是良驹必是烈马,所以我还是和它们保持“距离感”的好。 “忠兵卫老弟,又是叫你抢先了!”正在我逐渐进入半梦半醒状态的时候,一个声音又把我拉回了现实。循声望去只见木下藤吉郎正从大门处走了进来,小一郎、浅野长政和另外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跟在他的后面。 “怎么你也来了?”我高声招呼着。“不会吧?准备了这么久你的装备居然还没齐?” “还不是你的那番话!”他这时走到了我的面前。“好家伙!为了你的一句话小牧山城里都闹翻了,我又岂能屈居人后?” “这么说倒是我妖言惑众了?可是……”我侧头朝他的身后看了看。“你的人马来得并不齐全嘛!” “岂止是妖言惑众,简直是祸国殃民嘛!”一边浅野长政又发挥开了。“你说说你这几天使多少人心神不安哪!小六大人他们去请法师了,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妖精变的!” “别听他瞎说!”一番笑闹后藤吉郎正色道:“其实我们的东西早就齐了,今天是给他们来买两匹马!”他说着回头对那两个少年说:“这就是我常跟你们说起的诸星忠兵卫清氏大人,快过来见个礼!” “拜见大人!”两个少年齐齐的向跨前了一步,对我躬身施礼。 “好,不必客气!”我边说边打量着面前这两个人。左边的一个浓眉大眼方面阔口,虽然年纪不大却长得很有气势。右面的一个个头要小些,长得有些瘦,下巴尖尖的。虽然他们的外貌相差很远,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双眼中燃烧着的热切的火焰。“这是……”我用目光询问着木下藤吉郎。 “他们两个都是我的亲戚,刚来我这儿不久!”他把手指向瘦消的少年说:“这是福岛市松!”随即又指着方脸少年说:“这是加藤虎之助!” “想不到啊……”我真的是没想到,在这里一下遇到了贱岳七本枪排名一、二的两位,他们的戎马生涯就要从我的眼前开始了。 “诸星大人是织田家众将中的奇葩,才学谋略无出其右者……”木下藤吉郎借机给他们两个灌输着远大的理想信念。“他和我一样出身寒微,但不过短短几年时间里就屡建奇功,而得以身居高位!你们要时刻以他为榜样,作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 “你就别夸了,这不是在晚辈面前增加我的压力吗?”我笑着说到。 “主公!我选好了。”这时可儿才藏牵着一匹“乌云盖雪”的黑马来到了我的面前,后面竹中半兵卫也挑了一匹红马,其他人则是双手空空的走了回来。其实上次村井贞胜装备骑兵的时候,我就给他们每人都买过马了,这里的马并不一定都比他们原来的强。“好,那就……”我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你们最善长的武艺是什么?”我问加藤虎之助和福岛市松。 “枪术!”他们两个齐声回答。 “那好!我手下这个家伙……”我一把拉过了可儿才藏。“……他也练过一些枪术,你们和他比划一下,我看看你们现在的程度!” “这恐怕不行吧!”木下藤吉郎皱着眉头说,他很清楚才藏的底细。“可儿大人是枪术大家,我怕……” “没关系!只是对练一下,不一定要见输赢。”我叫老板找来了三根一边长短的竹竿,分别用厚厚的棉布包住竹竿的两头,再沾上了一些白灰。“今天主要是试试他们两个的水准,你枪上的白灰要是粘到了他们的身上就算你输!”我对可儿才藏说到。 “那要是他们刺到了我呢?”可儿才藏反问到。 “也算你输!” “那要是我输了……” “扣你半年俸禄!”我斩钉截铁的说到。 “你这也太……”可儿才藏抗声争辩。 “再多说就扣一年的!”我立刻封了他的嘴。 “开始!”前田庆次一声高喝,双方三人进入场中,其他的人都围坐在四面的栏杆上。 “来啊!”可儿才藏横枪于胸前一声断喝,很是有些威风。加藤虎之助和福岛市松对望一眼,手中枪同时刺出,双龙出水直取可儿才藏两肋。可儿才藏微退半步手中枪一横,上把下砸、下把上挑崩开了双枪,接着一个跟进,枪尖压住加藤虎之助的枪杆,枪尾顺势推进横扫福岛市松的小腹。虎之助急欲抽枪救援,一时竟没有抽动。福岛市松大喝一声立枪封挡,只被砸得“噔、噔、噔”连退几步。 只这一下加藤和福岛就看出了与可儿才藏之间的差距,退后两步围着可儿才藏开始转圈,意图找出破绽。可儿才藏只是持枪肃立严守门户,不时磕挡着四面虚虚实实的来枪。 我在一边仔细看着他们的较量,周围其他人还不时低声交谈几句。虽然我不懂武艺但也能够看出,可儿才藏的枪法劲力都比加藤和福岛高着不是一点半点。但这也不能就说可儿才藏比他们高明,除了他确实师出名门外还有一个因素:可儿才藏今年都二十了,而两个少年才十二!不管从那个角度说,这都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仅从两个人的招法和反应来看,在武学上都是极有天赋的!至少在十年之后,如无意外他们每个人的水准都不会在可儿才藏之下。我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感触,也许这就是将来推着我的一片后浪吧! “可以了!”我觉得差不多了,就喊了停止。“藤吉郎大哥,你可是找到了两棵好苗子啊!” “是吗?那以后就劳烦你,多提携着他们点了!”木下藤吉郎也显得很兴奋。 “那是一定的!”我回头又对走过来的加藤虎之助和福岛市松说:“今天很匆忙没什么见面礼,你们去挑两匹马吧!钱算我的。” —————————————————————————————————————————— 冬天里的熊:今天看到书评很是热闹,一时性起也来掺胡两句。为什么我会写日本而没有写中国,这些前言里都有,我就不再重复了,只来说说大家经常谈到的问题:我个人是坚决反对买日本货的,但以我还不具备干预国家经济协作项目的能力,而大街上……货真价实的日本货又太少了!那些标着“松下”、“东芝”、“三洋”的电器都是在中国生产的,而且主要是中方投资,日本则以技术和商标入股!所以即便他们都倒闭了,承受最大损失的还是中国人。 我的那个选题实际的意思是说爱国也要冷静,好比*、*等老一辈领导人,不管是“苏修”还是“美帝”,只要能摆脱中国孤立的国际关系就可以和他合作。你说把美国的高科技技术偷过来用在中国,算是爱国呢还是“哈美”?我认为所谓的“哈”是指不加分析不加判断全方位的崇拜,某种意义上讲“愤青”才是真正的“哈”。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118、最后之战 “您早啊!”我喜气洋洋的同熟人打着招呼,步履轻快的向天守阁走去。虽然正值隆冬时节,但我的心情却有如阳春三月。仙芝的妊娠期已近十个月,现在家里的人由上到下全都陷入了兴奋的忙碌之中。我最近的注意力总是无法集中,在评定会议当中不但一言不发还时常的走神。为了这个,织田信长跟我急了不止一次了!虽然我这几个月对公家的事没太上心,但石川忠纲和伴长信的报告还是很及时的,匆匆的翻了几眼也就有了个大致的了解。织田信长对斋藤家的战事进行得很是顺利,在三人众的帮助下所有的小“钉子”已经全部拔了出来,稻叶山城里的斋藤龙兴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好在我事先准备的到位,这些小战斗织田信长并没有麻烦我。 “咚!”在转过一个墙角的时候我与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撞在了一起,向后一仰摔在了地上。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晃悠?”那个人过来把我拉了起来,我一看原来是中村一氏。 “我这不是就去评定室吗?”我一边掸着衣服一边回答到。 “你怎么不知道?通知不是都发了吗?”他疑惑的问着我。 “什么通知?”我不敢说我没有接到,因为最近我忘的事也不止一件两件了。 “真是的!今天的会议改在一层的大厅了,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他抱怨到。“赶快去吧,就要到时间了。不送你了,我还得执勤呢!” “哦,谢谢!”我说完拔腿就朝大厅跑去。 怪不得要在着开会呢!今天可真是个大场面。除了正在当值的人外,织田家足轻头以上的武士全都到齐了,足足五百人挤了一屋子。由于开会的时间还没有到,大家都在与身边的人低声交谈着,“嗡、嗡、嗡”地仿佛一只大蜂窝。趁着这股乱劲儿,我偷偷溜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扭头环视了一圈,我看到了这里有一些生面孔。 “嗵!”随着门卫把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顿,屋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织田信长大步从门外走入,身后还跟着三个陌生的人,看样子也是身份极高的武士。织田信长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那三个人也依次坐在了他的左手边。 “今天在开会之前,我要给大家介绍一下!”织田信长果然一开始就提到了那三个人。他首先指着第一位留着短须的黑脸瘦高个说:“这位是曾根城城主稻叶一铁殿下!”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稻叶一铁的答礼简单明了。 “这位是北方城城主安藤守就殿下!”织田信长指着第二位圆圆脸一团和气的胖子说到。 安藤守就对着四面微一颔首说道:“能够与各位并肩作战,鄙人深感荣幸!” “最后这位就是大垣城城主氏家卜全殿下了!”织田信长最后指着第三位白面书生模样的人说到。 “希望能够和各位共安天下!”氏家卜全的说话声音软而不娇柔而不媚。 “原来‘美浓三人众’长得就是这个模样啊!”我一边打量他们一边想到。虽然是我把这三个人拉到了织田家,但却一直没有与他们见过面。我与安藤守就的联络是通过竹中半兵卫的信件,而稻叶一铁、氏家卜全则更是多拐了一个弯。另外我也明白了,那些生人恐怕也是美浓新归附的豪族。老实说,我对他们的第一印象并不多么有震撼力!稻叶一铁古板得有如德国鬼子;氏家卜全不过是个意气书生;从某种意义上说安藤守就倒是和林通胜有些相似,也就是说他是个职业政客!这几个人也许会是不错的手下,但对于有志天下的人来说他们不具备盟友的资格,哪怕是暂时的。 “三位殿下昨夜才到小牧山城,今天我就邀请他们来参加这个会议,这个决定织田家命运的会议!”织田信长向下扫视了一圈,我感到他的目光似乎在我的脸上停了一下。“大家都已经知道:三位殿下已经加入了我家,并且在前一段时间的作战中表现出了足够的忠诚!在此我首先宣布任命这三位殿下为我织田家家老,并以城主的身份各自保有五万石领地!” “谢主公大恩!”美浓三人众一起对织田信长俯身答谢。 “希望你们今后继续为兴旺织田家贡献力量!”安抚了他们一句后织田信长话锋一转喝道:“第二件我要说得是,我们与斋藤龙兴决战的时刻到啦!”说罢他静静的注视着下面的重臣。 “嗯?这么快?”我愣了一下。虽说我没有直接参加近来的战事但也清楚:虽然半年来取得了不少胜利,可大多是斋藤军主动撤退,所以他们的实力损失并不是很大,现在稻叶山城里的至少聚集着一万五千人马!稻叶山城历经三代数十年不断的完善,现已跻身天下坚城之列,其中储藏的粮草、军械取之不尽足可堪用。从各方面来讲,长久困城等敌军士气消耗殆尽才是上策,现在就进攻似乎有些勉强。我四下看看,好像有不少人都皱着眉头。 “主公,这未免……有些操切了吧?”沉默了半晌丹羽长秀说到。这种事并不适合由美浓三人众这种新加入的人提出,还是尾张的老人们说得好。 “操切?你认为我操切?你们也都认为我操切吗?”织田信长的目光在人群中滑过,可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斋藤义龙父子大逆不道不忠不孝,居然作出了弑父犯上的恶行!我受岳父道三大人的重托,要我清除叛逆重整美浓。每时思之,常感痛彻肺腑!” “主公高义,世人不及!”我在边上和众人一起高声说到。 “我已经等很久了,实在是太久了!”织田信长猛地一拍矮几。“可今天我不想再等了,对于叛徒的余孽也不能再宽容了!我已经在美浓耗费了太多的时间,我好像已经听到了道三大人对我的指责!不论如何这次我不会再以任何的借口妥协,斋藤龙兴的好日子到头了!” “是!”丹羽长秀退了下去,其他人也不再言语。 “这次不单单是为了稻叶山城,甚至也不止是为了美浓一国!”织田信长的眼睛里升起了一股病态的火焰。“这是在向天下展示我们织田家的力量!我要叫天下人都知道,织田家不再是看人眼色的二流角色,天下的大事要靠我们来决定!权六……”他把目光投向柴田胜家。“三天后,你就率兵3000进驻墨俣城!” “是!”柴田胜家沉声答到。 “下月5日,我将亲率20000大军发兵稻叶山城,而三位殿下……”织田信长又看向了左面的美浓三人众。“请三位率领美浓众豪族,于下月7日在稻叶山城下与我聚齐!” “谨遵主公号令!”美浓三人众俯身齐声回答。 “诸位!”织田信长手舞折扇大声叫道:“叫天下震惊于诸位的武勇吧!” “是!” 119、、缚虎?纵虎! 天上的月亮只剩了一个细小的牙牙,好在满天的繁星还能多少提供一点儿可怜的光亮。凛冽的北风掠过失去树叶庇护的森林,带起了一片凄厉有如鬼叫的啸音。 “阿嚏!”一缕冰冷的寒气从领口灌了进来,我在马背上把狐皮大氅的带子紧了紧。看了看身边的岛胜猛和山中鹿之介,依旧是那副寒暑不侵神采奕奕的样子,职业武人的根基到底是不一样的!我又往后张望了一下,两百人的骑兵部队正排列着整齐的序列以高昂的士气匀速行进着。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这支由前田庆次招募、长野业正和山中鹿之介训练的班底武装充满了信心。“信长的亲卫旗本也不过如此吧!”我在心底暗暗得意。虽说很骄傲,但在这隆冬的夜里赶路并不是件多么暇逸的事,所以如此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由于织田信长那个要在稻叶山城过年的浪漫愿望,军事行动迅速的展开了!各方兵将分道路远近先后移动,约期在稻叶山城会合。这是织田家从未有过的大型会战,好大喜功的织田信长要求没有其他任务的人都到那儿聚齐。根据我的猜想,这是他要用人多势众显示一下他一方霸主的身份。可……这就把我推到了一个艰难的境地!预产期已经过了10天,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由于是第一胎所以没什么经验,当然也就更加谈不上心理素质。这几天我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可还得强颜欢笑宽慰着仙芝。尽管她没有说出口,但我也很清楚:她最需要的就是我能够陪在她的身边! 前锋出发了……次锋出发了……信长的本阵也出发了!好在我这次没有什么实际的司职,只是担任一些幕僚的工作。在我多方托人求情的作用下,织田信长终于开恩要我在各方豪族聚集的日子到达。虽不尽如人意,但也只好如此了!为此我还派大部分家臣随前田利家先赶了过去,为了不得已时也好打个马虎眼。 可不想,直到昨天晚上孩子还是没能生下来!今晨就是最后的期限,我也只好在仙芝的一再催促下上了路。好在我把附近最好的稳婆和医生都找了来,而且仙芝的情况也很稳定,不然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大人,您没事吧!”看到我又陷入了沉思,山中鹿之介提马赶上了几步问到。 “没什么事,你不必担心!”我非常勉强的笑了一下。 “其实你不用有什么担忧,夫人和小公子必会吉人天相的!”山中鹿之介是个耿直之人,就连安慰的话说得也很直白。 “谢谢你……我们就快到了吧?”这个话题多说也是无益,我随口问了句别的。 “不远了!”他用手指了指前方。“大约再走一个时辰就到了!” “嗯……”虽然还是很担心仙芝那边的情况,但眼下也只有打起精神应付织田信长了。 “什么人!”这时岛胜猛突然在前面大喝了一声。 听到了这声警示,后面的兵士“呼啦”一声拥了上来三十几个把我围在了当中,其他人原地没动,但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什么事?”我对前面高声问了一句。 “主公!树丛里有人。”岛胜猛回答到。 “过去看看!”遥望了一下那片树丛并不算大,我如是说到。身后的鹿之介和几十个士兵随我一起来到了前面。 “就在那边!”岛胜猛指着几棵树下的黑影说到。 “派人过去搜一下!”我们总不能一直僵在这儿。 “嗯!”岛胜猛一挺手中的菊池枪带马向前,十余个士兵跟在他的后面。 “住手!”就在骑兵们正要把骑枪扎入树丛时,一个高大的武士嗖的跳了出来。我被他的个头吓了一跳,前田庆次就够高的了,可眼前的这个人却足足有1.9米。他身着便装还背着个包袱,看样子是逃亡的斋藤家武士。“我是斋藤家的足轻大将藤堂高虎,你们把我抓去领赏吧!”他边说边主动交出了佩刀。 原来他就是藤堂高虎,我仔细打量着这个“渡之鸟”。其实我对他并没什么负面印象,主家的败落又不是他的责任,已经尽力就没必要在一颗树上吊死了,再说他总比那些为一己私怨就不分内外的人好吧!按理说他是个智将,但……主动缴械的行为和游疑的眼神目的未免太明显了吧?“再仔细搜一搜,不要落下什么!”我对山中鹿之介说到。 “不要!”藤堂高虎刚要有所行动就立刻被几把雪亮的骑枪同时逼住,不一会儿六七个人就被从附近的隐蔽出找了出来。我注意到他紧张的盯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这个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这些都是你的家人?”我又指了指那个女人和孩子说:“那是你的妻子和孩子吧?”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紧盯着我点了点头。 我看到他的表情心中隐隐一痛,想起了仙芝和那个还没有降生的孩子。“这样吧!”我装作沉思了一下。“你如果能打败我手下的一个武士,我就放你们走!全都放走!” “在下定当不负大人所望!”他疑惑的眼神里重新恢复了坚定的斗志。 “你去向藤堂大人讨教几招吧!”我对山中鹿之介说到。随后我又小声说道:“他可能要玩命,你不必真的太冒险!” “是!”山中鹿之介抽出腰间的“三日月宗近”走向前去,此时藤堂高虎也从一个骑兵的手里接过了自己的佩刀。两个人慢慢接近,彼此注视着对方。 “啊!”突然两个人齐声大喝挥刀砍出,一声脆响后两刀相互抵在了一起。一阵刺耳的吱吱声后,刀锋逐渐向藤堂高虎一边压了过去,在这个严寒的冬夜里他的额头和鼻子上都渗出了汗珠,反观山中鹿之介则要轻松的多。 “嗨!”可能是受不了这巨大的压力,藤堂高虎猛地往前推了一下然后向后跃出。他双手持刀立于左耳畔,由于喘息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看刀!”还没有稳定下来他就又开始了进攻,看来他已经失去了冷静。 “当啷!”一段刀头掉在了地上。 “这是我的刀好,我们各自换把刀再打过!”山中鹿之介收起了三日月宗近,有从边上接过了一把刀。 “并不止是这样!您的武艺确实高我三筹不止,但……”藤堂高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半截断刀随手扔在地上,又拿起了另一把刀。“我今天无论如何是不会放弃的!” “啪、啪”我拍了两下手声音平静的说:“就到此为止吧!”所有人都紧张的等着我下面的话。“你们可以走了!” “多谢大人!”沉默了片刻,藤堂高虎做了最简单的回答。 “等等!”看到他们走出了几十步我突然喊到。我提马来到他们面前,山中鹿之介和岛胜猛就跟在我的身边。“夜里风很冷!”我解下狐皮大氅抛给了惊愕中的女人。 “您……您这是……”藤堂高虎磕磕巴巴的问到。 “我也快作父亲了!”说完我催马向前走去,身后跟着岛胜猛和山中鹿之介,再后面是200名骑兵。 “请问大人尊姓大名!”藤堂高虎在后面高声问到。 “我是织田家部将诸星清氏,也许以后我们有机会在战场上重逢的!”我没有回头,后面那几个人的身影在夜色里越来越远。 120、坚城之下 “怎么这么早就开始了?”偷偷溜入大营的我来到前田利家身后,由于今天凌晨藤堂高虎那段插曲我比预计的晚到了一段时间。此时营中的部队正在一列列从正门开出,众多的将领也簇拥着织田信长都站立在正门外抬头向稻叶山城仰望。在那里,大片的小黑点儿不断的往城门和城墙处移动,不时隐约传来阵阵的喊杀声。 “主公有些着急了!”前田利家努嘴悄悄往前面不远处信长的背影一指。“今天早晨主公看人到的差不多了就没等约定的时间,进攻比当初说好的早了一个时辰!” “那进行得怎么样了?”我望着远方城门处问到。 “根据我的经验感觉不是很好!”他忧心忡忡的摇了摇头。“刚才由稻叶一铁殿下和安藤守就殿下进行了一次试探性攻击,好像效果不是很好。现在在上面的是柴田大人和佐久间大人的部队,也没有看到什么进展。这里的城防太好了,简直近乎完美!守卫力量也很充足,似乎很难一举攻克。我不知道……这次可能主公真的是太着急了!” “嗯……”这个时候我的家臣们走了过来,岛胜猛递上了一只单筒望远镜,上次那只送给九鬼嘉隆后不久增田就又从堺町捎来了一个。“不错!上面的进攻并不是很顺利。”看了一会儿后我把望远镜交到了前田利家手上,并教给了他使用的方法。 “这东西真是很神奇!”前田利家边看边说:“你总是有这么多古古怪怪的玩意儿!” “对了!‘猴子’去哪儿了,他怎么会不在这儿?”我用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那个矮小的身影。 “你还不了解他!”前田利家用手往稻叶山城的方向一指。“在上面,佐久间备队里,是他自己一再要求的!” “他的热情还真是高涨啊!”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种上进心我还真是比不了。 “你在这儿啊!”这时池田恒兴忽然从前面一溜小跑了过来。“你可算来了!怎么样,嫂子生了吗?” “哎!还没有呢。”我长叹了一口气。“这儿的事怎么样了,还顶得住吗?” “还说呢!”他一脸“愤懑”的说到。“主公找你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么只煮熟了的鸭子就愣是吃不到嘴里,你说他能不着急吗?各位重臣叫他挨个问了个遍,同时也骂了个遍,现在就差你了。刚才他还问你来没来呢!我一看情况不妙就说见着你了,只是不知道在忙什么,他这才叫我再来找你。你如果再不来,兄弟这回可就真的玩现了!” “够哥们!”我猛地一拍他的肩膀。“我离开小牧山城的时候已经把一批最新到的‘洋落’送到你家去了,怀表、座钟、最新式的短筒铁炮什么都有,保你回家乐疯了!” “真的?!”兴奋的神情在池田恒兴的脸上一闪而过。“可……那是后话,你先把眼前的事编圆了再说吧!主公还在那边等你,快过去吧!” “主公,您找我?”我随着他来到了织田信长的身后。 “您的‘大驾’可算到了,我没亲自去迎接还真是‘失礼’啊!”织田信长用眼睛斜愣着我说到。 “看您说得!”我在脸上摆出了最为谦恭的笑容。“属下只是为织田家的大业尽一份心力而已!” “这么久你都干什么去了?你的‘心力’又在哪儿?”织田信长可不是仅凭几句话就打发的了的。 “是,主公!”好在我事先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属下对美浓的详细情况并不是太了解,手下家臣也没有几个美浓人,甚至连尾张人也很少!因此属下想多打听打听,就一路找了些当地人谈了谈,想看看能不能找出些稻叶山城防御上的漏洞!” “噢~!那你找到了吗?”织田信长把目光又转回了前面的战场。 “哦……还没有!事先没有准备,因而时间显得有些紧了。” “那你就去继续找吧!”没想到他这么简单的就放过了我。“……反正你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用处的!”他气哼哼的嘟囔着。 “是,属下这就去了!”我躬身告退,走了几步又转回头说:“主公,最好把军队撤下来休整一下,我刚才看到上面的序列已经有些乱了!” “嗯……?”织田信长和他身边的几个人错愕的望着我。 “主公,我有急事禀报!”我刚刚走回家臣那边,石川忠纲和伴长信就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什么事?”来到了一个僻静的所在我问到。 “是这样的……”石川忠纲的神情紧张的说:“京都那边传来的急报:两天前的夜里,三好三人众勾结松永久秀突袭二条城!足利义辉大将军奋起抵抗,在斩杀近百名敌军后殉难,幕府众官员现已逃出京都了!” “还是发生了……”我喃喃的说到。我与足利义辉只是匆匆见过一面,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他有错但这些错不是自己本身的问题,他有志向但外压剧烈,他有能力却生不逢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把原来负责幕府的人手调到奈良那边,今后一段时间的工作以那个觉庆为重点!” “是!”石川忠纲答应了一声就去执行命令了。 “你的部下都在干什么?”我对在一边的伴长信说到。 “回禀主公,我的人手都集中在这附近!这几天里我们不断的对稻叶山城进行侦测,但……”伴长信无奈的说:“整座城太大了,结构也十分的繁复,所以至今还没有找到什么好办法!” “辛苦你们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没有责难他们,毕竟忍者也不是万能的。“你跟我过来吧,看看其他人有什么办法!”我并不很急,稻叶山城反正肯定是要被攻破的。 “真是可恶!”离得还很远我就听见了木下藤吉郎的大嗓门。“想不到这个‘乌龟壳’居然这么硬!”掠过他恨恨的面容,我看到他的那些手下个个也都是灰头土脸。 “很难办吧?”我走过去问到。 “忠兵卫老弟你来了!”藤吉郎咬牙切齿的说:“想不到防守得这么坚固,一时还真是没有办法!” “好在没有什么人手的损失!”我挨个检视着众人。小六、前野长康、浅野长政、……“这是谁呀?”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新面孔。 “噢!他呀!”木下藤吉郎回头看了一眼说:“他是刚刚投入我门下的,名叫堀尾茂助!” “在下见过诸星大人!”他上前对我一躬到地。 ———————————————————————————————————— 冬天里的熊:趁着今天有些时间,对还我名字大大的一些质疑作出些解释。我确实并不确切的知道这个时代该不该有汇票,但据记载三井家的越后吴服店在设立之初就从事着极为复杂的金融业务,当时是江户初期。日本早期的工商业都极不发达,只有金融(或叫钱贷)业一直在畸形发展。幕末时期的“大阪富豪一怒,天下诸侯皆惊。”我就不再多说了,只谈谈战国时期。这个时代在各地涌现的豪商是任何太平盛世所无法相比的,究其原因各地大名们的“御商”制度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因素。无论是九州的岛津、龙造寺买马,还是北陆的最上、伊达买铁炮,都是通过商人作为中间,而且均是经常性行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一种方便的金融工具,那实在是难以想像的!因此我才大胆假设:即便没有汇票,也在各地大商人之间存在着某种信用融通。 再说说吃猪肉,很多大大都对我提出过这个问题,我也仔细的寻找过资料。这种说法很多,但我并没有看到正式的学术文献。当然,日本当时是没有养猪的,官方的宴会也只有鱼作为荤菜,但我记得在《聪明的一休中》中有过足利义满狩猎野猪并赏赐手下的情节。既然日本人自己都不在意,我想也就请大大们将就着看吧! 121、后门 “你就是堀尾茂助?”我上下打量着这个人,一连串火花瞬间闪过我的脑海。他的个头不高身材强健,但面貌却很和善,很符合“佛心茂助”的绰号。正史上并没有关于他与稻叶山城之间的种种,可《太阁立志中》却有这么个情节。不管怎么说,试试总没有什么坏处。“走!咱们找地方好好聊聊!”说罢我拉起他向一座帐篷走去。 “嗯?!”众人的脑袋上升起了一堆问号,尤其是“猴子”更加不明白,这个各方面都不突出的新进家臣怎么就引起了我的兴趣。所有人都自觉的跟在了我的后面,连无所事事的池田恒兴都被好奇心引了过来。 “你是哪里的人?”刚一坐定我就迫不及待的问到。 “回禀诸星大人!”尽管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堀尾茂助依旧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末将就是此地人,原来祖居一直是在稻叶山城以南5里处。” “那你原来是干什么的?又是怎么会到木下大人手下的?”看样子有门,我决定继续往下接着试。 “末将……原来是个石匠……”说到这里他的面色有些发白,在这个世道里靠手艺吃饭并不受人尊敬。“但在下一直是以成为一名武士为奋斗目标的!我一直……”可能是认为我会对他有什么看法,堀尾茂助急切的进行着表白。在他看来如果在这个时候被我这个高级武士所轻视,只怕前途也就到头了。 “你不必着急,我丝毫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赶紧安慰他到。“你继续往下说,尽量详细点!” “是!”他定了定神,然后继续说道:“在下很久以前就想成为一名武士,但在美浓实在是没有什么机会!我与蜂须贺大人很早以前就认识,两个月前我找到他,并蒙他不弃推荐给了主公,我的一切他都很了解!” “不错,我可以为茂助担保!”一边的蜂须贺小六郑重的接口说到。 “我很相信小六大人,同样也很相信你!”我望着他语气诚恳的说:“现在我想知道的事情是,你干石匠是否很久了?手艺怎么样?” “……”不止是堀尾茂助,所有人看我的目光全都带着疑惑的神情。 “你不要误会!”我急忙解释。“我完全没有要侮辱你的意思,这件事很重要,所以请你务必实话实说,不然可能会耽误大事!” “是诸星大人,我明白了!”堀尾茂助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在下的手艺是家传的,在这方圆百余里很有点名气!原来美浓兴旺的时候,几乎所有重大工程都有我们家的人参加。这些年由于连续的战乱,大的工程十分稀少,所以我一直靠雕刻一些如石狮子、石鲤鱼这样的摆件糊口!” “那太好了!你是否参加过……哦!不对……”我突然想到了问题里的漏洞。“依你的年纪不可能!但……你家的先辈是否参加过稻叶山城的建筑?” “啊?!”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在几张不同的嘴里同时响起,这时在场的人里已经有不少明白了我的意思,十几双眼睛齐齐的盯在了堀尾茂助的脸上。 “当年我的爷爷带着我的父亲和叔父参加了那个工程!”他想也没想的回答到。“我的父亲生前曾经不止一次的提到过这件事!” “那他有没有说过,稻叶山城哪里有什么漏洞?”我紧张的追问到。 “他说……”堀尾茂助低头努力回忆着。“没有!” “没有?”我没想到等出了这么个结果。“你再仔细想想,也许令尊用的不是‘漏洞’这个词?”我不死心的继续追问到。 “确实是没有!”堀尾茂助语气坚定的说到。“不止是我的父亲,记得小时候我爷爷也经常谈到:稻叶山城是他见过的最完善的城池,外城的十一座城门防守严密,城墙更是坚不可摧!不足二十丈就有一座碉楼或角楼,即便是在背面紧临悬崖的地方城墙都高达两丈!我在那里走过,确实险要……” “等等!”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毛病。“你说那边是悬崖,可你是怎么上去的?” “哦!在悬崖的边上有一大团灌木……”堀尾茂助对我解释到。“灌木的后面看似石壁,其实是一条羊肠小道。那里是采药人踩出来的,我为了找寻石料上去过四五回!” “那你现在还能找得到那条路吗?” “没问题!” “剩下就是你的事了,冒不冒这个险你自己决定!”我把目光投向了木下藤吉郎。 “干了!”稍加思索“猴子”就作出了决定。“跳河一闭眼,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就妥了!”我猛地一拍大腿。“事不宜迟!你赶紧去向主公申请从背后偷袭的任务,我们再帮你设计一下细节。等你一回来,马上就开始行动!” “那就拜托了!”一说完他就跑出了帐篷。 “主公应该会给三五百足轻,这够使吗?”前田利家担心的问到。 “没问题!”回答他的是蜂须贺正胜。“此刻斋藤军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应付前门的进攻上面,背面即便有人基本上也是人心惶惶了。这种背后偷袭的事我过去常干,用不了很多的人!现在主公(指木下藤吉郎)指挥的一百多人全是我过去的手下,作这种事驾轻就熟。只是……”他的眉头接着一皱。“现在是白天,我手下的人虽然也会爬城这类活计,但难免会弄出些声响。要想保险起见,还是得有几名真正的忍者!” “既然主意是我出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我指了一下边上的伴长信说:“他和他手下的二十几个忍者同你们一起上去!先由他们干掉岗哨打开侧门,你们这几百人再进去顺着城墙杀到正门,从里面打开正门后就算大功告成了!” “这样只怕还是不行!”竹中半兵卫突然说到。“即便进到了城里,可几百人怎么可能突破万余人的防守冲到正门呢?此时敌军主力想必都集中在正门,如果陷于苦战此次行动则不可能成功!” “不错,有道理!”我点头称是:“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以我的浅见,部队进城后先不急于行动!”竹中半兵卫说到。“由忍者在城中四处放火,造成大军已经破城的假相!到时敌军必然一片混乱,这时夺取正门才有可能。” “好,就这么办!”在得到长野业正一个肯定的眼神后我拍了板,这时木下藤吉郎走了回来。 “怎么样?”池田恒兴焦急的问到。 “主公给了500足轻!”木下藤吉郎一脸兴奋的回答。 ———————————————————————————————————————— 冬天里的熊:虽然写了这么长时间的书,但居然还不知道有个起点社区,看来我还是太缺乏探索精神了!闲话说过,我在着说一些我的构想。昨天得到荆柯守前辈的指点我回去考虑了一下,确实都是真知灼见!所以今天我就把以前关于“猴子”的一个细节改了一下。说到“美浓三人众”的问题,我就有点不好办了!原来我只准备把他们一笔代过的,荆柯守前辈的话也很有道理,但要写他们的作用就必然要加大他们的“戏份”,可接下来的一卷开始,足利义昭、明智光秀、细川藤孝、松永久秀、“三好三人众”、荒木村重、……等等人物将会相继登场,“美浓三人众”实在不好安排,我尽量努力也只能给他们加些侧面的描写了!说到韬光养晦,我一定在后面的情节加以注意!我预想主角与织田信长的关系是一种动态的平衡,织田信长既不完全信任他又不舍得放弃他,到了织田统治的中后期甚至有些压制主角!相当长的时间里主角都不会有那种数万石的像样领地,但外放的过程中又必须维持一定的军势强势,所以花钱也就无法避免了!但他对信长的“恭顺”,会通过其他一些事情表现出来。 122、斋藤家的没落 “‘猴子’已经上去了?”织田信长头也没回的问到。 “是,木下大人半个时辰前已经出发了!现在……”此时是十一点半,我大概的估算了一下。“应该已经接近稻叶山城后面的侧门了!” “老实说在这种突发奇想的事情上,我对于‘猴子’的能力和运气并不是很相信,之所以会答应完全是因为你的推荐!”他终于转过了身,狠狠的盯住了我。“行动一旦失败就将会对全军的士气造成严重损伤,所以你告诉我,对这件事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这个……虽然这件事里边有很大运气的成份,但经过反复研讨我觉得还是有极高成功机会的!”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我感到后背上冒出了一层汗水。“前田大人和我,还有……”我一把揪住了边上正打算偷偷溜走的池田恒兴。“池田大人都是这种看法,应该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这样啊!”织田信长又转过了头,继续对山上的情况进行观察。整整一个小时他没有再理我,只是不断递次增加着兵力,攻城的部队已经达到了一万五千,另有一万二千的预备队等在半山腰处。 “这帮家伙可千万别把事办砸了啊!”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偷偷观察了一下织田信长的脸色,却发现神情越来越是沉重。“要是失败了虽然未见得就要我性命,但只怕是领地可要收回了!我的领地可是整个尾张最兴旺的,要是有织田家的一门众觊觎……”我的心里越来越乱。 “看!着火了!”就在心神不定的时候,长野业盛的一声大喝把我出壳的魂魄又拉了回来。仰头一看,果然!稻叶山城里冒出了七八处滚滚浓密的黑烟。 “嘘~~!”我心神稍定的长出了一口气。 “你们这帮家伙还真是走狗屎运啊!”织田信长的声音里暗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这么离奇的策略,居然也能成功!” “主公快看!城门开了!”岛胜猛突然指着上面喊到,并把望远镜递到了我的手里。 通过望远镜的镜片,我看到稻叶山城的大门正在缓缓的被推开,大群大群靠旗上印着木瓜纹和美浓三人众徽记的足轻蜂拥而入,之间夹杂着星星点点的下级武士呼喝着争相突进。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人都明白那里面的危险系数已经降低到了可怜的程度,而飞黄腾达的机会却在各处招着手。“利家大人,这种时候您怎么还在这儿?”我拿下望远镜语气轻松的问到。 “你不知道吗?”前田利家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今天我担任大营守卫!” “你又是怎么回事?”我转向了池田恒兴问到。“你是不相信我当初的预言吗?” “那哪儿能呢!”池田恒兴心不在焉的说到。“我今天的位置是中军掌令官,所以也跟本动不了地方!不过我把手下的家臣都派了出去,能否出人头地就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说话间他的目光总是盯着我手里的望远镜。 “这么好的机会没抓住啊!我早就说……”我真有些替他们惋惜,并不是谁都向我那么会给自己创造机会的。 “你早就说过什么?”我突然觉得手里一轻,回头看时望远镜已经到了织田信长的手里。他可能真是有些天才,没用我教,三鼓撬两鼓撬居然叫他掌握了使用方法。“嗯……不错的东西!这样远的距离,也能够看的这么清楚!”他一边看一边说到。 “报!”这时一个传令兵一溜烟的来到信长的跟前。“禀报主公!我军基本占领外城,目前只有个别地区还有零星战斗。柴田大人已经攻破内城正在进攻本丸;稻叶殿下在攻打二之丸;佐久间大人已经控制了城内的仓库!” “好!命令在山腰待命的丹羽、安藤、氏家、佐佐各备队全部投入进攻,务必在天黑前占领全城!”织田信长大声命令到。“已经这个时候啦!”传令兵走后他看了看天。“我有些饿了,你们和我一道吃饭吧!” “是,谢主公!”我、前田利家、池田恒兴和十几个没有参加作战的高级武士一起答到。 “叫他们把饭拿到这儿来!”织田信长回身往大营正中的幕府走去,那里立着他的绣金马印和几十个行军马扎。“哈、哈,想不到突然一下会感到这么饿!”他情绪高涨的大声说笑着,并随手把我的望远镜交到了……他亲随小姓的手里。 可能是早有准备,我们刚刚坐定午餐就呈了上来。没有什么珍馐美味,在这里也不可能有!一只粗磁大碗里乘着一份量的茶泡饭,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一条半尺长刷了酱汁的腌黄瓜。虽然不是什么盛宴但每个人的兴致都很高,不时与自己的邻座兴奋的谈论着即将到来光明前景。织田信长的表现令人感到有些意外,竟然讲了几个半荤的笑话。 “你好了吧你!”虽然我昨夜赶了一晚的路;虽然我今早没来得及吃早饭;虽然我是真的很饿!但任谁一直被人盯着都不会很舒服,哪怕他是一名绝色美女!这种感觉我想你能够体会,何况且盯着我看还是个男人。“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的性取向完全常规化,你没希望了!”我放下手里的半碗饭,没好气的对池田恒兴说到。 “我只是很奇怪!”他依旧死死的盯着我。 “奇怪?”听到他认真的语气我不免有些心虚。“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在确定脸上没粘脏东西后我问到。 “先说哪一件?” “哪一件?我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吗?”我有些哭笑不得。“你随便吧!” “那我可就说啦!”池田恒兴也放下了碗。“最小的一件是,这样的东西你这么讲究的人也吃得下去?最大的一件你真的是平民出身吗?” “最小的一件,你不都看见了吗?”我对他指了指我的碗。“最大的一件,这是谁都知道的啊!” “可你的言谈举止一点儿都不像平民啊?” “我现在不是个武士吗?” “你的道德理念与武士相去甚远!” “我作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商人!” “虽然你经常讨价还价,但所表现出来的贪图享乐和情调绝不是个商人能有的!”池田恒兴的表情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嗯?”我真是没有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只会吃喝玩乐的小家伙居然还有这等眼力。“那依你看我像是个干什么的呢?” “不好说!”他想了一下说:“比如说我,就是一个比较腐化的武士而已!而你呢……论赚钱,你绝对是个商人!论计谋,不次于任何当世任何兵家!论情报,消息知道的比主公还快!论衣食,我敢说你比那些京都的公卿们还堕落……不是,我是说高雅!我还从没有见过哪个人能够精通这么多种职业,你到底原来是干什么的?” “我……” “禀报主公!”正在我被他问得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传令兵及时替我解了围。“稻叶山城已被攻克,斋藤龙兴投降!” “好!”织田信长一跃而起。“命令他跪在城门口等候!”随即又转向我们说:“尔等随我入城!” “是!”众臣齐声应到。 “看!没时间了,以后再说吧!”我对池田恒兴“无奈”的说到。 “一定噢!”他只得暂时收起了满腹狐疑。 “扑棱!”就在众人起身的一片纷乱中,谁都没注意一只灰色的雀鸟从天而降落在了我的手中。我悄悄摘下鸟腿上的一张寸长绢条,然后放飞了那只鸟。绢条上用娟秀的蝇头小楷写着八个字:“天赐麟儿,母子平安。” 123、天下布武 “恭喜啊!喜得贵子。”每一个见到我的熟人都这么说。在这个时代对于一个武士来讲,一个继承人的诞生往往比职位的升迁更具实际意义。因为它决定了你今天的努力在明天是否具有价值,甚至是一个家族势力能否顺利延续的保证!在任何一个幕府的时代里,都曾出现过大名因没有继承人或继承人太小而被削减、取消封地的事情。 “多谢关心!”我每每躬身答礼,脸上的笑容一直延伸到了心坎上。我的儿子虽然比预计的晚来到这个世界十二天,但其他的方面都无可挑剔。据莺讲他降生时体重七斤二两,宏亮的哭声瞬间就响彻了左邻右舍。虽然现在还看不出将来的模样,但我诚心的祈祷他能长得像仙芝多一些。孩子的生日和攻克稻叶山城是在同一天,我觉得这应该是个大大的吉兆,为了延续这个好运气我替他取名“仙鲤丸”。在我想来,再大的本事也不如好运气来得有用。仙芝产后的恢复也很好,并坚持要自己哺乳。经过一番激烈的“磋商”我们两个各退了一步,仙芝和我雇来的奶妈轮流喂孩子。 不过事情没有十全十美的!虽然仙芝身体不错,但到底是刚出月子的人,又赶上这十冬腊月,从各方面讲都是不宜出行的!但不知织田信长是不是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刚刚结束战事就立刻把居城迁到了稻叶山城,还一律不得请假。这可把我给坑苦了!最后没办法,我只得把家里那辆给仙芝特制的牛车又改装了一遍,上下挡了个严严实实,又用连毛的老羊皮把车轮包得厚厚的,这才上了路!好在两天的路上没出什么事,一颗提着的心这才回到了肚里。 “还真是个十足的幸福男人啊!”在内城的门口我碰到了浅野长政,他的身边是木下……不对!是羽柴兄弟。上次破城之后,“猴子”因功升为侍大将并选了羽柴这么个有些不伦不类的姓氏,现在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怎么,眼红啦?”我轻松的开着玩笑。“你才多大点儿的人,着什么急啊!” “你能比我大多少啊?”浅野长政不满意的抱怨到。“我现在是金子、位子、妻子、儿子一样都还没到手!照这么差下去,究竟差到哪天算个头啊?” “真要是运气来了那也快得很!”我指着羽柴秀吉对他说道:“你看你姐夫,这不已经是侍大将了吗?知行领地、重臣的位子只是一步之遥,如今本家正是兵强马壮,建功立业还怕没机会?” “我这点儿身份算什么?”“猴子”虽然正在得意但却并不糊涂。“这还不是靠着主公的提携和朋友们的帮衬,尤其是你忠兵卫老弟……”他亲密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是你一直给我机会,也没有我的今天!” “这是哪儿的话!你的功劳哪次不是自己用命拼出来的……”我们一边说笑一边走向本丸,在天守阁大门口正碰上的美浓三人众。前些日子,我出于礼貌依次拜访了他们几位,程度上决没有值得引起别人怀疑的地方,不管怎么说也是我把这几位拉过来的。与这几位的交谈彬彬有礼却没有什么实际内容,他们过于老成的性格和我并不是很搭调。我们站住了脚请他们先行,他们也点头致意。看他们进去后,我们这才匆匆跟上。今天又是一次全员会议,地点还是在一层大厅。(只是城池换了) “各位好啊!”今天织田信长没有叫大家多等,很快就走了出来,他脸上的兴奋表情已经连续维持一个多月了。“今天之所以把大家全都叫来,主要是谈谈今后织田家的大政方针,还有几件事要告诉大家!”他回头对侍从说:“去把惠泽法师请来!” “贫僧参见弹正忠殿下!”不一会一个披着华丽袈裟的胖大和尚跟着近侍走了进来。 “很多尾张来的人都不认识,这位就是政德寺的主持惠泽法师!”织田信长稍作介绍后问道:“法师,前些时日我请教的关于给稻叶山城改名字的事,不知法师考虑得怎么样了?” “此件事关重大,贫僧不得不慎重思之……”看来这个老和尚也是个成精的人物,在这种场合下自然有一翻郑重其事的做作。“弹正忠殿下秉天下至仁之心,扫除**平定美浓一国,解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实乃无量功德……” “扫除**?还天下至仁之心?”听到他的话我好悬没笑出声来,四面看了看大家居然还都正襟危坐频频点头,看来我的定力还是修行不够。 “老衲一直费尽心力,不知何等词汇才能匹配弹正忠殿下的功业!这在苦思不得的时候,却突然得到了上苍的启示。”说到这里他的那张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前天清晨,也就是弹正忠殿下正式迁入稻叶山城的那一天,老衲看到稻叶山上祥云笼罩百鸟齐鸣,以致突发灵感想到了汉书上的一句话‘凤鸣岐山’!” “凤鸣岐山……”织田信长在嘴里小声重复着这几个字。 “对!凤鸣岐山!”惠泽法师大声说到。“只有文王和武王名垂千秋的功业才堪与弹正忠殿下比肩,因此作为殿下的居城,老衲以为只有‘岐埠’这个名字才配得上殿下!” “岐埠……好名字!”织田信长一拍桌子兴奋得大叫到。“只有这个名字才能够向世人展示,我匡正天下的决心和抱负!” “好!果然是好名字!”“这才是织田家应有的气魄!”席间一时颂声如潮涌。 “嗯!”听着这种毫无修饰和技巧的马屁,我不禁有了一种想吐的感觉。 “主公!现在正是好时机!”柴田胜家脸憋的有如猴子屁股,兴奋的挥着拳头。“请您带领我们去攻打北畠具教那个混蛋吧!我们绝对不能放过那个背后捅刀的小人!”他对上次北畠家的出兵至今耿耿于怀。 “不然!”丹羽长秀提出了反对意见。“锄草要除根!对本家威胁最大的还是一向宗的那些和尚,所以攻打长岛城才是当务之急!” “……” “……” “各位,我有件东西想让大家看一看!”等各种意见充分发表后,织田信长说到。“去,拿来!” 不久小姓捧出了一个黑漆盒子来到信长面前,信长打开盒盖拿出了一颗有如半块城砖的黄金大印盖在了纸上。“各位,这就是我由今天开始使用的印章,这也就是本家今后的大政!”他把纸展示向众人,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印着四个一寸见方鲜红的隶书:天下布武! ———————————————————————————————————————— 冬天里的熊:感谢各位读者大大一直以来的热情支持,我在这里首先表示由衷的感谢,并宣布本书的第一卷到此结束!同时还有,由于本人下个月电大考试不得不暂停更新。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最近本人一直不顺,心情不好勉强写下去可能会影响质量。在刚刚结束的单位竞聘中我调岗的愿望没能实现,还是要继续留任已经当了n年的出纳。我们可是一个有七百多人的大单位,而且他们并不是一天到晚待在车间干活的工人,而是七百多科研人员。这里面有相当一大部分(我没说100%)对于买计算机、出差、出国、加工一些天知道有什么用的玩意儿具有无比高涨的热情,诸位也就可想而知每天会来给我添多少“麻烦”了!什么?不信?前天我给一个人报销车费,半年里一个人居然打了两千多张“的票”,以致我怀疑现在的科研实验室是不是都设在了出租车里!不说它了,我将会在下月二十号左右恢复更新,敬请关注《战国福星大事记》第二卷! 1、天下之狩 初夏的天气并不炎热,山谷中因为有一条小溪的原故空气更是清新。森林里,树木的叶子正在由浅转深,由于光照和养料种种的不同和野花、藤蔓的参与,给颜色的深浅造成了多达数十种的色差,令人看起来十分的赏心悦目。山谷内因为地势的关系,更显出了蓝天的高远,点点白云点缀其间,带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悠闲与恬淡。 忽然,在云层的深处隐约间出现一个小黑点,渐渐的那个黑点儿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原来是一只矫健的栗色苍鹰。只见它翱翔于天际之间,有如一位君王在巡视着自己的国土,那渐飞渐低的双翼在地面上投下了一片死亡的阴影。 “噗愣!”可能是受不了这股精神上的压力,一只肥胖的雉鸡飞出了藏身的草丛暴露在了阳光之下。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美味”苍鹰并没有显得急不可待,而是逐渐收拢翅膀逼近猎物,除了羽翼划过的风声还带起了一阵清脆的铃音。雉鸡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行为,努力呼扇着短小的翅膀向一片荆棘飞了过去。 “嗖~~噗!”这时一只羽箭飞了过来,雉鸡一头栽到了地上。 “主公好箭法!”中村一氏跑过去提起了猎物,青衣小袖的织田信长和二十几个随从也分别藏身的树后走出,而且我也身处其中。“主公您看,正中心脏!”中村一氏把雉鸡捧到了信长的面前,那只苍鹰也缓缓落在了金森长进戴着牛皮手套的左手上。 “嗯!”织田信长简简单单的哼了一声,显然兴致不是很高。他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小巧精致却又锋利无比的猎刀,轻轻一划就剖开了雉鸡的肚子,随手取出内脏递向他那只最为心爱的猎鹰。猎鹰侧头看了一下这份“赏赐”,然后马上把它按在爪下,用钢钩一般的利喙撕扯了起来。“去把所有猎物处理一下,然后在河边生一堆火烤一烤!”信长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厌烦的情绪。 “是!”几名近侍应了一声,拿起猎物准备向河边走去。 “请让我也去吧!”我在一边说到。我原来就对烹饪很有兴趣,这确实是一门艺术!当然我对开膛退毛、去泥削皮的事情没有丝毫兴趣,也不愿意去刷锅洗碗。最近这半年来织田家没什么大事,而以我的身份也不再适合干那些鸡毛蒜皮的任务,所以就给自己开了一门业余课程。和这个时代的普遍认知不同,我丝毫不会鄙视厨师这种职业。 “你给我待在这儿!”织田信长毫无余地的驳回了我的请求。“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说!” “是!”我无奈的答应了一声,回手拉住了正要离开的佐藤藤八。“请把这个洒在我那份上,谢谢了!”我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烧料小瓶交到他手上。 “那是什么?”藤八走后织田信长斜着眼睛问到。 “是由孜然、花椒这两种南蛮香料碾成粉拌匀,再加上一定比例的盐所配成的调料!”我马上又补充说:“我吃东西口味儿比较重!” “嗯!”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这么说传言都是真的了!” “什么?”我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所指。 “说你日子过得很滋润,居然去学厨子的手艺!”织田信长语气鄙夷的说到。“而且你的这种行为直接对手下造成了很坏的影响!那个前田庆次基本上已经长在鲸屋里了;可儿才藏一天到晚在城下町闲逛;就连你那个老师和竹中重治这样精研韬略的武士都一直在练下棋!前些天我训斥池田恒兴的散漫,可他却对我说‘出人头地的诀窍不在努力奋斗,而是投机取巧!’而他的论据居然就是你!你就不能努力点儿吗?也学学权六和米五郎他们!” “属下实在是身有懒骨,而且属下认为‘不会好好休息的人,是无法好好工作的!’”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前一阵开始学厨艺时长野业正和半兵卫不仅没有劝阻,还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织田信长对于我和我手下的行为了解得如此清楚,决不会仅仅是靠“听说”、“传言”那么简单。 “既然你这么有心得,那你也教教我休息的方法!”织田信长无精打采的说到。“我最近总是觉得很累,没有食欲,真是没意思啊!”说到这里他还长叹了一声。 “这样啊……”我在心里暗笑,他这完全是吃饱了闲的。织田信长是个待不住的人,十几年努力的目标一朝达成一时又没有新的方向,以致有点暂时的心理定位失衡了!“主公,您是不是觉得胸口憋气,时间过得很慢,干什么都没意思?” “没错……”织田信长无可奈何的回答到。“就是这种感觉!” “您一向喜爱的狩猎也觉得没兴趣了?”我继续试探着问。 “是啊……”织田信长闭上了双眼,靠在了身后的一棵树上。 “会不会时常有压抑的感觉?” “嗯……”他用鼻子长长的哼了一声。 “这个猎场是不是有点儿小了?” 这次他连声都没了,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您是不是想……让天下都成为您的猎场?” “嗯……嗯?!”织田信长猛地睁大眼睛,坐直了身子。“你知道吗,有很多人都劝我杀掉你!” “为什么?”我对他问到。虽然他这么说但我并不如何害怕,以他的为人如果真的想杀你,通常不会征求本人的意见。“我就这么招人恨吗?虽然知道有些人不喜欢我,但原以为只不过会劝您追放我而已呢!” “你还不了解自己的价值!即便是权六,在内心深处对你也是有着一丝恐惧的。”织田信长微笑看着我,但那双眼睛却并不是在笑。“他们劝我的理由是你可能成为我织田家的松永久秀,要是细说起来你和他还真是有些像呢?” “除了原来都是商人这一点外,我可看不出有哪点儿相同!”我辩解到。 “原来……”说到这里织田信长抬头看了看那边在火旁忙碌的几个人。“算了,不说这些了!”他对这个问题没有继续深究下去。“你还是说说我的心病吧!” “这很容易……”我胸有成竹的对织田信长说:“你只要放开心怀,多看看山、看看水、看看花、看看鸟,再多找些人开点儿诗会、茶会什么的,自然会慢慢开朗起来的!” “这就完了?”织田信长疑惑的看着我。 “完了!” “就这些?” “就这些!” “那我的志向呢?!”他的声调慢慢在升高。 “这您着什么急啊!”我一副大松心的样子。“该来的总是要来,谁还挡得住呢!” “你这个白痴!”织田信长这回真的有些生气了。“你是说我什么都不用作,只要等在这儿就行了?天下就会到手了?也许你还会认为:有一天,会有一个传令兵来对我说‘殿下,天下来找您了!’是不是这个样子?” “谁知道呢?”我轻松的耸了耸肩。“以织田家的武运和您的福份,这也说不定啊!” “你!……”织田信长正想再说什么,突然在山坡上出现了一匹快马疾驰到了我们的面前。 “殿下!”从马上跳下来的传令兵跪倒在地说:“足利义秋殿下的使者到达了岐埠城,丹羽大人请您尽快回去!” 织田信长匪夷所思的看了看传令兵,又看了看我。“也许……我真的该把你杀了!”他喃喃的说到。 2、藤孝的使命 “细川大人,请这边走!”我边说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谢,有劳诸星大人了!”细川藤孝彬彬有礼的答到。 “细川大人不必多礼,鄙上已经恭候多时了!”客气了几句后,我继续领路往前走去。还真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三年前在京都的二条城,类似的对话曾经发生过一次,只不过对话的一方由丹羽长秀换成了我。侧头大略的观察了一下,不过三年的功夫细川藤孝显得比当初苍老了不少。作为关西管领细川氏的一支,他无疑是血统高贵的;作为天下知名的诗人,他无疑是学识渊博的;作为一个能够使图具虚名的幕府在各大势力之间长期保持平衡的辅政,他无疑也是睿智的,但……哎!天意如此,人力岂能违之?作为统治天下的力量,室町幕府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主公!义秋殿下的使者细川大人到了。”我说完这句话后往边上侧了一下身子。“这位就是细川藤孝大人!” “细川大人一路远来,实在是辛苦了!快请座!”织田信长坐在主位上庄重的说到。现在我对他的本性可以说非常了解了,只要仔细观察你就会注意到,信长桌子下面的左手正紧紧抓着衣襟的下摆。“不知这一路还安宁吗?” “感谢弹正忠殿下的关心!”细川藤孝微一俯身。“在下一路上非常平静,这全都是仰赖弹正忠殿下的功德,才使纷乱的天下中得以有这一方净土。”到底是有层次的文化人,马屁拍得并不招人讨厌。 “不知义秋殿下近况如何?”织田信长满脸关切的问到。“我一直以来得到将军的信任,这才得以安定浓、尾,实在是感恩不尽!得到三好谋逆公方蒙难的消息后我非常震惊,本想立即上洛勤王,但无奈当时讨伐斋藤龙兴正在紧要关头,实在是无力抽身!不过好在不久后即听说义秋大人脱离了险境,各位大人也都安然无恙,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弹正忠大人的这番情意实在感人!”细川藤孝的神色也有了一丝悲悸。“将军殿下陨世后义秋殿下一直受到三好逆党的追杀,一度处于危急当中!好在四方不乏忠义之士,每每及时得以脱离险境。现在义秋殿下身在越前一乘谷,被朝仓左门督殿下迎奉于安养寺内。目下一切安好,弹正忠殿下不必过于担忧!” “不知细川大人此次前来有何见教?”与细川藤孝熟悉的丹羽长秀在得到织田信长的一个眼色后问到。“亦或是义秋殿下有什么吩咐?” “吩咐实在是谈不上!”细川藤孝极其谦逊的回答。“之所以冒昧前来,主要是恭贺弹正忠殿下清除叛逆平定美浓,这对于当今混乱的天下和处于困境中的朝廷无疑一个好消息,更是为天下人作出了一个表率!”他说话极为小心,不肯轻易抛出底牌。如今的足利义秋可谓处境微妙,作为十三代大将军足利义辉的最近血亲,对幕府大将军的位子拥有当然的继承权,但这也得看天下强势大名们的态度来决定。现在三好三人众已经拥立了出身阿波公方的足利义荣,义秋这边却没什么人明确表态,这就使他的地位越来越尴尬。 “在眼下这个紧要的关头,不知义秋殿下下一步作何打算?”丹羽长秀把话题挑得更明了一些。“如果继续纵容三好逆党的行为,那可是将会使天下百姓寒心的事啊!” “义秋殿下是绝对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细川藤孝摆出了一副义正词严的架势。“讨伐三好逆党是天下大义,义秋殿下目下正在积极筹备当中。只要等到各方忠义勤王之师聚集即可发兵,到时万望织田弹正忠殿下共襄盛举啊!” “请问细川大人……”我看到织田信长隐约皱起了眉头,就抢先把他心里的话问了出来。“既然义秋殿下现在越前,不知朝仓殿下对此事有什么打算吗?” “朝仓殿下自然是极力襄助了!”细川藤孝的话说得很快,似乎在掩饰着什么。“越前的军队也已经在聚集当中。” “是这样啊……”我轻轻的说到。明显他是在说谎,如果朝仓义景真的有这个打算的话他们已经在越前忙得天翻地覆了,那还有闲心来关心织田信长?据前些时候石川忠纲带回来的情报上说,其实朝仓义景的日子并不好过。越前的情况和尾张不同,倒是和美浓有些相似,前波、富田等豪族的力量相当强大,对于出兵上洛这种大事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定下来。现在加贺的一向宗也是蠢蠢欲动,在这种时候朝仓义景自然是难下决心。“主公!”我转向了织田信长。“朝仓殿下素怀忠义德高望重,更兼领越前五十万石领地可谓实力强横!有他辅助义秋殿下大事定然可成,您对这件事也就不用操心了!” “你……”织田信长刚想责怪我突然也想到了此间关节所以改口说:“你说的不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如此!”我装作想了一下又说:“主公正可借此机会集中精力平定长岛城的一向宗叛乱,他们可是本家的心腹大患哪!” “不错、不错,诸星大人所言甚是!”丹羽长秀也加入了这场“双簧”。“长岛城地势险要城池坚固,还有一向宗的僧兵一万余人,叛逆每每借此发难!主公,即使动员本家全部兵力要想拿下长岛恐怕也要旷日持久,您还是要早作准备的好!” “弹正忠殿下,还望以大局为重啊!”看到此行的目的有泡汤的可能,细川藤孝有些着急。“现在这种时候,一切大事莫以正天下之名为要,唯有拨乱反正才是当务之急。殿下切不可轻重不分,贻误大事啊!” “细川大人言重了!”看到抓住了对方的弱点,织田信长也轻松了下来。“一切大事有朝仓义景公主持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再说无论从各方面讲,我与义景公相比都相去甚远,就不必贸贸然插手了吧!” “其实义秋殿下还是更为倚重弹正忠殿下的!”细川藤孝开始把话放软了。“现在弹正忠殿下领有尾张、美浓两国百万领地,手握长胜精兵数万,而且长久以来维护天下道义,当世英雄无出其右者!此刻您正是幕府需要倚重的力量,千万不要在小事上意气用事啊!” “细川大人请喝茶!”织田信长微微笑到…… 在这之后我就一直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织田信长的条件很简单,义秋只能一心依靠织田家并要由他来召集众诸侯会盟,其他想要觊觎盟军领导权的人全都靠边站。经过近一个小时的商讨细川藤孝答应了全部条件,织田信长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 冬天里的熊:各位大大的热情关注,本书的更新恢复了!本来15号就考完了,但因为年初结帐所以一直加班,直到昨天才告一段落。抓紧时间赶出两章,但由于过于匆忙可能是质量有点下降,还请各位大大见谅! 3、明智光秀 在细川藤孝与织田信长那次会面后半个月的一天早上,有一位客人突然来到了我的府邸。“大人,前面有一位明智光秀大人前来拜访!”侍女来到卧室禀报说。 “明智光秀?”正在逗弄仙鲤丸的我听到这个名字稍稍愣了一下。“就他一个人来的吗?” “就他一个人!”侍女垂首轻轻回答到。 “谁在陪他?”我继续问到。 “是长野老大人和竹中大人!”侍女说:“他们正在前院的小厅里用茶。” “好,我知道了!”我放下怀里的仙鲤丸站了起来。“去到前面回话,就说我马上出去!” “是!”侍女躬身退了出去。 “你怎么了?”仙芝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外衣帮我穿上。“看你脸色不大好,是那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你不必担心!”我系好衣襟并在腰带上别上一把肋差,抬步向外面走去。“我只是觉得这个人……算了!也许是我瞎想的。”对于这个问题我还真不好解释,总不能现在就说他是个叛徒吧! 明智光秀是上次和细川藤孝一道来的,身份介乎于副使和属员之间。明智家是出身美浓前守护土歧氏的一个分支,由于联姻的关系和斋藤氏连上了一点远亲,论辈分明智十兵卫光秀还是浓姬夫人的表兄。明智光秀自幼丧父随叔叔明智光安长大,元服后出仕斋藤家。因为在斋藤道三、义龙父子内斗时支持父亲道三,战后明智氏被斋藤义龙攻灭。明智光秀只得出逃越前投靠朝仓家,但好像很不得烟抽,因而在足利义秋来到越前不久他就转投了义秋。据传言足利义秋之所以会向织田家派出使者,除确实是走投无路外明智光秀也起到了一定作用。 十天前,细川藤孝回越前时明智光秀并没有一道回去,而是留下来就足利义秋的行止与织田家进行联络。在这期间,他经常经常晋见织田信长,并很快凭借渊博的学识、丰富的见闻和卓越的口才赢得了织田信长的好感。(浓姬夫人是否在这里起了作用就不得而知了)织田信长已经向足利义秋去信要求,把明智光秀作为与力交付织田家使用。我一直和他没什么接触,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关系我对他的感觉有些别扭,但听说他和不少家臣已经建立了交情,这里就包括丹羽长秀和羽柴秀吉。(柴田胜家既瞧不起出身低的人也瞧不起非尾张出身的人) “让您久等了,真是抱歉!”我来到小厅,看到长野业正和竹中半兵卫正陪着明智光秀坐在里面。明智光秀约1.60的个头,白白净净的一张瘦脸几乎随时都挂着谦和的微笑,细长的双眼里目光也很柔和。如果没有历史的记载,第一印象会是非常亲切的。 “哪里!”明智光秀侧了一下身,彬彬有礼的说:“是我来的唐突了,还请您见谅!” “明智大人不必客气!”我坐了下来,而长野业正和竹中半兵卫起身退了出去。“不知您光临寒舍有什么见教吗?”要知道目前他的身份还不确定,按理会避免私下拜访这类容易引起别人误解的行为,截止到现在他在织田家臣中的交往还仅限于公开场合。 “今天是有一件事情前来拜托!”他挺了挺腰一脸郑重的说:“不久义秋殿下就会驾临岐埠,经过与弹正忠殿下商讨决定御馆就定在政德寺。为了安排得能够更为稳妥,还望诸星大人鼎立襄助。” “这个……”我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个要求。 “大人不必担心,这件事已经得到了织田弹正忠殿下的首肯!”看到我犹豫他马上说到,并且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这是殿下的手谕,请您过目。” “明智大人果然思虑周密!”我微笑着答到,同时接过那封信看了起来。我对他的印象逐步在好转,这个人确实有许多可取之处。他想到在织田家的地盘独自行动可能会不大方便,所以向信长要求一名织田家臣共同执行,在拿到命令之后又登门拜托,卖给了我一个人情。不管最终的目的如何,从种种迹象看他在很多方面都是站在别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这确实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可……明智大人……”看完那封手令后,我把它重新装回了信封。“我能给予您的协助只怕非常有限!我到美浓刚刚半年,对于很多事并不清楚,你来找我只怕是问道于盲了!再说……您本来就是美浓人,还用我给您去添乱吗?” “诸星大人说笑了!我离开美浓已经十年,很多地方已是物是人非了。”说这话时明智光秀神情有些落寞,随即又打起了精神说:“再说对不了解的事情反而不会受条条框框的束缚,说不定做得会更为出色。再说……”他忽然俏皮的对着我眨了眨眼。“诸星大人……标新立异不是您一贯的风格吗?” “噢?”我有些惊异的望着他。“在下的种种荒唐之举传得如此之远吗?看来……以后真的必须检点言行了!” “那里、那里!”明智光秀对着我连连摇手。“诸星大人的深谋远虑和出奇制胜在下是早有耳闻,而且也是深感敬佩!说实话……您虽然屡建奇功,但实际上在近畿和北陆东部的诸侯间并不算出名!” “哦,是这样……”他的话令我感到十分奇怪,似乎前后还有些矛盾。“那您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呢?” “哈、哈、哈,虽然在诸侯间不出名,但在各大豪商之间可是大名鼎鼎的呦!”明智光秀哈哈笑到。“在京都、堺町、石山和金滨,任何一个从事粮食或武器交易的商人听到您的大名,恐怕都会坐立不安夜不能寐呢!” “这种名声只怕并不值得羡慕吧?”话随如此说但我并没有生气,从他的神情中我没有感到讽刺的成分,这只不过是一个无害的玩笑。“忠兵卫生性刻薄,倒是让您见笑了!” “您这就是太过谦了!”他听后连连摆手。“大人博闻强记精明强干,万事从实际出发!不像有些人,徒好虚名却百无一用!” “明智大人再夸下去我就找不着北了,我们还是到实地去看看吧?” “如此就有劳了!” 我们两个一起离开,往政德寺行去。我觉得这个人还真是不错,至少在本能寺事变这件事上织田信长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平时那些小事就不提了,起码在波多野叛乱时陷明智光秀之母于死地就不可原谅! “你们都在啊!”由于在外面吃了晚饭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30了,却发现长野业正和竹中半兵卫都在等我。“有什么事吗?” “主公,您对明智光秀其人观感如何?”竹中半兵卫首先问到。 “还不错吧!”我想了一下说:“他的学识渊博态度谦恭,只是可能在关键时刻有点神经质而已!” “神经质?”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愣。 “还是说说你们的看法吧?”我没有给他们解释,而是反问到。 “给我的感觉这个人虽然貌似谦和但眉宇间有一股阴骘之气,恐非英雄人物!”竹中半兵卫担忧的说到。“而且此人心机极深,有一点小事就可能为其所乘!” 我点了一下头又问长野业正:“老师,您说呢?” “依老夫看嘛……”长野业正捋了一下他那标志性的胡子说:“基本与竹中大人一致,但此人心机主要是对人而不是对事!对人用心时间长了难免露出蛛丝马迹,对事冲动无心则大事难成。所以只要平常小心些,此人不会造成什么大祸!” —————————————————————————————————————— 冬天里的熊:第一天更新就有如此多的反应让我非常感动,在此谢谢各位大大了!我原以为只有《信长野望》和《太阁》迷才会看我的书,没想到……松永久秀原是京都的商人,凭着花言巧语取得了三好长庆的信任,为自己谋取了信贵山城及大和的20万石领地。他分别用毒药和诬陷害死了三好义兴和安宅冬康,终其一生是和阴谋与背叛联系在一起的,最为出名的就是挑唆三好三人众杀害足利义辉,与反叛织田信长后拒不交出“平蜘蛛茶釜”而自炸身亡这两件事。这个人在后文书有重要“戏份”,要想知道他的详细生平请上网查询。 4、足利义秋 “吱~~~吱~~~”树上的鸣蝉恼人的叫着,使这夏日的午后更加显得令人烦躁。我在大殿廊下靠着一根柱子坐着,手边上摆着一杯清茶。不得不承认我的耐心只能算适中,尤其反感不知结果的等人。足利义秋昨夜的宿营地点距此仅仅15里,磨磨蹭蹭上午十点左右也就该到了,可不知为什么迟成了这样。大部分的官员都随织田信长前往十里外的路口“郊迎”了,在这间偌大的政德寺里除了和尚与杂役只有我和明智光秀两个武士。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迟到才能显示“大人物”的不同凡响,可那个足利义秋只不过是个还了俗的和尚而已,血统的高贵早已是时过境迁,尊氏、义满时代的尊荣也成为了明日黄花,再摆架子那就只有徒惹人厌了。 “喂!明智大人!”我叫着靠在另一根柱子上,快要睡着了的明智光秀。“你转仕织田家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嗯……”他使劲睁开了眼睛。“快成了!据前些日子的信上说义秋殿下已经首肯,现在只差一个正式的手续了!” “是这样啊……”我想了想又问道:“据你看足利义秋殿下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他呀……”听到我的这个问题明智光秀斟酌了一下用词。“足利义秋殿下可以说是个非常重视和维护传统的人!” “传统?”我好奇的问到。“什么样的传统?又是怎么样维护?” “哈、哈、哈,还是让你给听出来了!”他看到我如此重视这个问题也就仔细的说了起来。“义秋殿下很重视他的血统,如果有人在他的面前对这个问题采取漠视的态度那可是犯了他的大忌!在他看来室町幕府对于天下的统治应该像太阳和月亮那样恒久长存,如果这也崩溃了那也就到了世界的末日。” “那他对眼下被人家追得满处乱跑又怎么说?”我看出了他对足利义秋已经没有多少感情,所以也就没用敬语。“他难道还看不出时世已经变了吗?” “如果足利家的当权者有一个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明智光秀无奈的笑了笑。“老实说那个至尊的坐位可能会使人糊涂,凡是坐上去的我还没见过谁能始终保持清醒的呢!你要告诉他‘你只有天下大义的名份,没有任何实际的权力!’那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的!所以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别白费那个劲儿了。” “这么说如果他不执着于那个‘天下第一人’,你还是有办法的了?”我试探着问到。 “我觉得能行!”他双眼望天说到。“如果义秋殿下能够满足于作一个一般的诸侯,我觉得还是有一定机会的!不管怎么说,足利家这块牌子还是有一定号召力的。找一块小地方,招募一些人才,再联合一些中小诸侯以求自保。剩下的就是坐等机遇,待天时而动了!” “嗯……也许吧!”嘴上虽然如此说,但我的心里并不太认同他的观点。足利家并非只有本家,看看古河公方和阿波公方的境况就该知道了,不是被灭掉就是成了傀儡。话说到底是足利这个姓实在太招人了,无论谁作了他的邻居恐怕都不会踏实。所以我觉得他们最好的出路就是放弃一切领地和权力,进京去踏踏实实作个混吃等死的公卿! “大人!主公和义秋大人的车驾到了!”这时一个在门口伺候的仆役跑进来通报说到。 听到这个消息我和明智光秀对视了一眼,起身一起朝大门外走去。抬头远远望去,一队浩荡的人马缓缓向这边行来。织田信长和林通胜、柴田胜家、丹羽长秀等一干重臣骑马位列其中,居中而行的是十辆华丽的牛拉宫车。织田信长策马跟在第一辆宫车旁边,不时颔首探向车窗小声低语。 “义秋殿下不会骑马吗?”我小声问着身边的明智光秀。 “不会骑马?不会骑马早死在乱军之中了!”他无奈的说到。“只要可能,他是能乘车就不骑马,能坐轿就不乘车。这是朝廷重臣,幕府大将军应有的威仪!” “哦……”我点了一下头轻哼一声。幕府大将军是令外官,是天下大名与武士们的领袖,并没有固定的品级。如此沉迷公卿们的浮华风尚无疑会导致武家们的鄙视和权威下降,这和我不同!我这样身份的人最多会令人轻视,而作为天下名义上的共主他就难免令人升起觊觎之心了!我又想到了他那个有着同样嗜好的远亲今川义元,可能他们这支血统真的全都腐化了。这时队列已经缓缓来到了门前,我和明智光秀躬身让到了一边。 车子慢慢停稳,侍从急速上前在车辕下摆上了蹋脚凳。一个中年男子,钻出了车棚。 “义秋殿下,请小心!”织田信长上步扶了他一把。 “好!”足利义秋的声音亲切而文雅。 我仔细观察着这个人,这个即将名闻天下的“过渡者”。足利义秋与我几年前见过的义辉大将军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瘦一些、白一些、文弱一些,目光也远不及义辉锐利。穿一身宽大的淡青素色锦缎朝服,只在前胸的两侧和后背的正中绣着三枚足利家“二引两纹”家徽,头上是一顶高高的纱制立乌帽。手中握一把小折扇,边走边与身旁的织田信长轻声说笑。虽然他表现得好像碰一碰就散的样子,但从他的手指关节和握东西的动作上看无疑是练过武艺的,至少比我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这时他们已经从我的面前走了过去,我和明智光秀随即跟在了后面。进入大殿足利义秋坐上了主位,左手第一个是织田信长,往下就是织田家众臣。我也走到最后的位置坐了下来,往对面看去是一大溜公卿化的幕府阁员,有我认识的也有没见过的。 “殿下,是否现在用膳?”都坐好后明智光秀上前动问,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是联络官的身份。 “再等一下!”足利义秋挥了挥手中的折扇后把头转向了织田信长。“弹正忠殿下,前次藤孝前来所谈之事不知准备的如何了?”按理说他这么着急会失去谈判的优势,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不知,朝仓侯作何打算呢?”织田信长带着“亲切”的微笑反问到。 “这个……”足利义秋的表情明显一黯。“只怕……他恐怕暂时难以抽身前来了!” “哦……朝仓侯不得其便真是件憾事,但也可以体谅!”织田信长表现出了充分的理解。“不过殿下大可不必担心!”他继续说道:“北近江的浅井侯和三河的德川侯已经答应出兵,加上我手下美浓、尾张两国的人马,介时将有超过四万的军势汇聚于殿下的大旗之下!” “如此一切就拜托弹正忠殿下了!”足利义秋兴奋的说到。 我看到他们两个人都在笑,足利义秋是由绝望中看到希望的笑,但他却没注意到织田信长的笑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轻蔑。 —————————————————————————————————————— 冬天里的熊:由于晚上有事所以今天的这章也没作复核就发上来了,如果有什么谬误还请在书评里留言。既然说到书评我就再罗嗦两句,这周的精华已经发完了,由于刚刚恢复更新所以下周的精华票也不会很多,这两天及下周的一些不错的书评都无法加精了,在此致歉! 5、盟友们 “你看怎么样?”池田恒兴轻声的问着我。 “什么怎么样?”我随口反问到,但眼睛并没有离开前面内圈的那群人。在足利义秋到达岐埠不久,受到织田信长邀请的德川家康和浅井长政也先后抵达了。在先后经历了一连串高层的秘密会谈后,盘子被基本定了下来。由于我没有直接参加,所以只隐隐约约得到了些小道消息。德川家康作为织田家附庸性质的诸侯自是没什么难办,他只是把以前的盟约重申了一下,在明年预计的远江攻略中要求织田家能够提供两到三千的援军,另外在将来平分今川领地时由织田信长出面与武田家进行协调。浅井长政就稍微麻烦点儿了,他提出了领地上的要求。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后织田信长答应把六角家南近江北部二郡十万石土地分给他,经此一次不但没给这二位之间造成隔阂,反使他们相互更为敬重。在大事定下来后就是礼仪性的会面,今天的三方正式会面后就该是一起拜见足利义秋了。 偏头往大殿西侧看去,那里坐着德川家康一方的人马。德川家康比几年前第一次见面时略瘦了些,也显得更加稳重了,按理说二十三岁的年龄不该这么有沧桑感,可也难怪,这几年虽说结束了人质生涯但日子也并不好过!先是清除今川家的残余势力收复东三河领地,接着就是一场险些动摇了根基的一向宗叛乱,励精图治好几年也仅仅是刚能够把三河这二十九万石领地控制住而已。再望他身后看去,紧临坐着石川数正、本多正信、大久保忠世、鸟居忠吉几位老臣,虽说他们的能力不凡,但除了本多正信外我总觉得都是些即将过时的人物,所以也就没大在意。倒是我一直想认识认识的“德川四天王”反而只介绍了一个三十多岁如类人猿般的酒井忠次,后排的十余个年轻人谁是谁我就只能是靠猜的了!“哎!可惜今天这种场合不能穿盔甲,不然至少我能从‘鹿角柿形盔’认出个本多忠胜来!”我暗想到。 “我跟你说话呢!”池田恒兴不满的小声说,并且随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那些看主公脸色过日子的乡巴佬有什么好看的!” “乡巴佬?在那些随足利义秋殿下来的‘贵人’们眼里,我们只怕也不过是一些乡巴佬罢了!”我轻笑着说到。在这个时候我总不能告诉他,如果按照正史的发展他会死在这些‘乡巴佬’手里吧! “你倒是挺看重他们的嘛!”池田恒兴没有没好气的说到,随即又急着追问道:“我说得是浅井!那个浅井长政!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哦,他呀……”听到他的话,我把目光又投到了大殿的东侧。应该说浅井长政在这个时代是个少见的“帅哥”,浓眉大眼、高鼻梁元宝嘴,一张细白粉嫩的瓜子脸,目光如电英武非凡,态度文雅言谈机智。但在他的顾盼之间偶尔会出现犹豫的神情,也许就是这一点点顾虑使他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作出了错误的决定。“还可以吧!” “还可以?仅仅是还可以?”池田恒兴惊讶的望着我。“你的要求也太高了吧?这样的人才连我都心服口服,要知道当初我可是阿市公主的追随者呢?” “你?!你也是?”我回过头看着他问到,这还真是个令人意外的答案。“你居然也会有这样的妄想?我真没想到,阿市公主出嫁时你多大?” “我十六、阿市公主十四,怎么啦?”池田恒兴对于我的轻视有些忿忿不平。“当时我觉得在织田家所有的家臣中我的希望最大!池田家是主公最为倚重的门阀之一,从小主公就对我另眼相看,最主要的是我的岁数和阿市公主极为般配。阿市公主是主公最为疼爱的妹妹,主公决不会把他嫁给柴田胜家那样的老家伙!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我当时都觉得自己是最合适的。” “听你这么说,倒是也有一定的道理……”我歪着脑袋想了一阵。“哎!你赶上的时候不好,正遇到织田家非常需要这个盟友,加上那只‘鹰’也确实是个人物,所以你还是认命吧!” “你这像是安慰人的话吗?再说,我用不着你安慰!”他自傲的冲我撇了撇嘴。“论见识我可能真的不如你,但我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虽然我没有能够得到阿市公主是这辈子最大的憾事,但看到她能够得到比嫁给我更大的幸福会使我更加高兴!这才是真的爱,你懂吗?!” “嗯?!你这家伙居然能有这种想法!”我真是觉得不可思议,在这个时代,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这个凭借武力zhan有一切为目标的风尚下,居然还有具备这种认知的武士? “你怎么了?”可能是感到我的眼神过于古怪,他问到。 “没什么?”我稳定了一下心情转过了头。“如果你真的是这种想法的话,我觉得阿市公主如果嫁给你可能会更幸福!” “你真的这么想?!”池田恒兴兴奋了一下,随即又黯然了下来。“虽然咱们哥俩交情不错,但你实在没必要这么捧我。今天见到浅井长政我也算安心了,他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阿市公主会幸福的!” “哼、哼!”我似有似无的轻笑了两下,反正现在说出来也没人相信,也不必急着给这个“悲剧人物”定性。再次抬头往前望去,此时会晤已经接近了尾声。 “这次两位殿下能够前来信长感激不尽,在这里再次谢过了!”织田信长轻轻的欠了一下身。“这次我等举兵上洛是辅助朝廷重振幕府的大事,事情务必策划周密!不如此大事必不可成,同时也无法取信于天下人心,不知两位殿下还有什么意见吗?” “弹正忠殿下客气了!”浅井长政微微一笑,看来对于此事已经是胸有成竹。“此事既然是由信长公首倡,我等自然是无所不从!此次浅井家出兵12000,全部遵从殿下的号令!” “那就谢谢长政殿下了!”织田信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向了德川家康。“德川殿下的看法呢?” “我亦无异议!”德川家康恭谨的低头说到。“此次德川家出兵5000,唯信长公之命是从!”这种结果和我的预计差不多,虽说领地都是30万左右但德川家和浅井家的实力却是不可同日而语,毕竟德川才刚恢复领地没几年又经历了场一向一揆叛乱嘛!再说此次打击的目标是浅井家唯一的敌人六角家,自然可以全力以赴。而在德川家的身后,还有一个关系已达冰点的今川家呢! “好!”织田信长举手轻拍两下,从门外走进了十几个侍从,来到每个人面前放下了一杯酒。“各位!”织田信长举起了酒杯。“让我们共饮此杯,预祝成功!” “他还真是着急啊!现在就急着表明身份,连场面上的会盟仪式都不等足利义秋了。”我看着眼前这一幕,不自禁的想起了春秋时代宋襄公和楚成王“孰执牛耳”的典故。 “浅井殿下和德川殿下还真是给面子啊!”从大殿出来后,织田信长满面春风的说到。 “全是主公威德所致啊!”林通胜满脸阿谀的笑容。 就在此时一个侍从急匆匆的跑来,向信长递上了一封信。 “他……他派人来干什么?”看过信后,织田信长的脸色猛地一白。 —————————————————————————————————————————— 冬天里的熊:昨天的内容里我用了“侯”这个称谓,其实这是我前两天从网上看一本叫《武田信玄》的书中提到的,用来作有一定实力大名的第三人称,既然这么多人不习惯今后就不再用了。 6、东国虎啸 “主公……发生了什么事吗?”看到织田信长阴沉的脸色半天都没有人敢说话,直到大家一起回到评定室坐好,林通胜这才小心翼翼的问到。 “呶!你自己看吧!”织田信长把手里的信扔给了他,尽管语调阴沉但并没有发火。 “织田弹正忠殿下大鉴:近闻殿下……”林通胜拿起那封信小声的念了起来,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屋子里只有读信的声音在响着。这是一封意味深长的劝阻信,大概意思就是说对于进攻盘踞在近江、京都一带的六角家和三好家,织田信长应该持谨慎小心的态度,万不可仅凭一时意气就贸然兴兵动武,到时即便取胜也可能引起天下强势大名们的担忧,甚至是直接导致应仁之乱的重演。这封信的言词虽然谦恭有礼,但态度却是非常的高傲,简直就是在那里指点织田家该如何如何、又不该如何如何,而且隐隐透出了一股威胁的意味。最值得关注的是末尾署名:甲斐武田信玄拜上!“这……这是什么意思?”念完信后,林通胜声音颤抖的问到。 “什么意思?!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柴田胜家满脸怒气的说到。“他的意思就是我们不行、办不了这件大事!一切都要等他出面主持,要在他方便的时候亲自来办!号令天下么……自然也是非他‘信玄公’不可了!” “主公,您的意思如何?”丹羽长秀在边上轻轻的问到。 “这都是什么狗屁逻辑!”织田信长猛地一拍桌子。“这天下就该是他的?凭什么就只能是他的?现在室町幕府的正统继承人在我的手里,三路大军足以压制六角和三好,我为什么要等?他想要这个天下?那好啊!等他那里忙完了,再来跟我抢吧!” “主公……”丹羽长秀犹犹豫豫的说道:“信上说,几天之后武田家拜见义秋殿下的正式使者,三枝堪解由守友就将抵达岐埠城,不知主公到时将如何答复?” “我不见他!也不让他见足利义秋!”织田信长不耐烦的说到。“叫他怎么来的,怎么给我滚回去!” “这……这样只怕不妥吧!”这时候森可成说到。“主公要想一举击败近畿的六角和三好,就必须动员本家的全部力量,此时我军的后方万万不能有什么变化。主公一旦对武田家采取强硬态度,可能就将招致本家与武田的关系破裂。那时如果武田信玄由南信浓出兵东山道,就将直接威胁东美浓!德川殿下在三河的数千兵马并不足以牵制武田,整个美浓甚至尾张都将陷于危急之中。” “难道你是叫我平白的放弃这次机会,把足利义秋交给武田信玄吗?”织田信长瞪着森可成声音生硬的问到。 “属下决没有这个意思!”森可成满头冒汗的急忙说到。“属下只是想提醒主公,对于武田家的使者三枝守友,还是应该采取温和的对应策略!” “嗯……”织田信长努力的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那你们有什么对策吗?” “这个……”众家臣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主公,我们是否可以说此次我军已经准备充分,对于信玄公的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半晌之后林通胜说到。 “这不好!”丹羽长秀在一边大摇其头。“这不就等于是明明白白的说‘我们自己能行,你少管闲事!’了吗?” “这倒也是……”林通胜也觉出了自己建议的不妥之处。 “忠兵卫,你在想什么?”在扫视了一圈之后织田信长又把目光突然投向了我。 “我吗?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在这里看了半天,也听了半天,对这些人的忧虑深深的感到不以为然。他们这些人可能是因为没有学过哲学辩证法的关系,思考问题多少都有些形而上学、一根筋!他们就不会从别人的立场,以全局的角度来想想问题吗?“属下以为上洛平乱是件天大的事情,所以必须要尽早着手进行准备!家臣们的铠甲、武器和马匹,家中也要安排……”我边说边掰着手指头数到。 “混蛋!”织田信长刚刚压住火气又冒了出来。“我们正在商量眼下的事,可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眼下的事?眼下都有什么事?”我一脸“天真”的反问到。 “你……”织田信长有些怒不可遏了。 “我们大家正在讨论的是,要如何接待武田家使者的事!”丹羽长秀急忙接过了话头。“……这样如果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发与武田家的战争!”他在最后忧虑的说到。 “战争?!不会那么严重吧?”我“惊讶”的说到。“就为这么点小事?” “事关整个天下的归属,这还是小事?”柴田胜家讪笑到。“真是个白痴!” “是,也许吧!”我没有直接顶撞他。“如果我是信玄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铤而走险!现在武田家与骏河的今川家已经翻脸,同样因为今川的关系和与东面相模的北条家马上就将兵戎相见!北面的上杉谦信更是解不开的疙瘩,武田至今还有一万大军驻扎在北信浓的海津馆城不敢稍动!环视四境,武田也只有与本家关系尚算和睦,我是绝对不想、也没有能力与织田家的数万大军开战的!不过……谁知道呢?也许信玄公的想法,并不是我这样的俗人能够猜测到的也说不定!”说到这里,我斜了柴田胜家一眼。 “这么说……无论如何,武田家都不会跟我翻脸了?”沉默了一会儿织田信长问到。 “应该是如此!”我点了点头。 “那我们对三枝守友……” “那还是要本着友好邦交的原则,亲切、友好、热情接待的!”我急忙补充到。“不管怎么说武田信玄现在风头正劲,和他保持同盟的关系对我们上洛后压制近畿会有不少的好处!” “要是他提出要见足利义秋殿下怎么办?”丹羽长秀担忧的问到。 “那就让他见嘛!”我理所当然的说到。 “让他见?” “让他见!” ************************************************************* “不知信玄公的信,弹正忠殿下是否看过了?”三天后还是在这里,织田信长接见了武田家的使者三枝堪解由守友。从我的印象来说,这是一个文吏型的武将。“不知您有什么打算?” “这个么……”织田信长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下,然后说:“我也是自觉此事责任重大力有不及,从各方面来考虑还是由信玄公来主持大计才是最合适的!但……”说到这里他的话锋一转。“三好逆党盘踞近畿,其势已经日渐坐大!信玄公又是远在甲信一时难以抽身,在义秋殿下的一再请求下我这才勉为其难。还望三枝大人转告信玄公,请他见谅啊!” “那不知我可否拜见一下义秋殿下?” “这当然没什么问题!”织田信长大度的回答到。 不久,三枝守友就失望的返回了甲斐,眼见大事可成的足利义秋已经没有再等几年的耐心了。 7、将军“的”军势 “好了吧?我觉得可是够漂亮了!”我推了推胸甲对仙芝说到。 “这可是上战场哎!怎么能有丝毫马虎呢?”莺捧着一顶南蛮鬼面盔在一边说到。 今天是永禄八年(1565年)的8月10日,织田、浅井、德川的三路四万七千大军汇聚于足利幕府十五代大将军足利义昭的旗下,开始上洛讨伐犯上作乱的“三好三人众”逆党。在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可能为了“正天下之名”的原因,足利义秋于十天前在织田信长等大名的拥立下,正式就任征夷大将军(其实日本自己就是夷)的职位,并把名字改为了足利义昭,可能是取天日昭昭的意思。尽管没有得到朝廷的确认,但这一点儿也不要紧,数百年来朝廷好像还没有拒绝过京都的支配者呢!在志得意满之下,他对天下正式发布了“三好讨伐令”。在这种情况下,三好三人众自然不甘坐以待毙!七天之前三好拥立的那位将军足利义荣也发布了对织田等人的讨伐令,只是……他们的情况未免有些尴尬。 自从三好长庆死后,三人众立三好义继为继承人独揽大权,这也就与当初逆谋的同伙、实际上的幕府执政松永久秀逐渐产生了矛盾。同时由于几年来三好家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近畿,因而使他们在“老窝”四国的统治产生了一定松动。统一土佐的长宗我部元亲开始把手伸向了阿波,三好三人众不得不抽调大军前往镇压,尽管取得了一些小胜但长宗我部元亲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三好的数万人马就这样被粘在了四国。虽然如此,此行但也不是毫无问题,毕竟南近江是六角家经营数代的地盘,数万大军还有众多的甲贺众、伊贺众的帮助,所以还是应该谨慎从事。 “莺说得不错!”仙芝又把我的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刀枪无眼,一切都要你自己小心了!” “今天只是誓师出发不打仗,穿的再整齐晚上宿营还不是得脱掉!”我轻轻扶住仙芝的肩膀柔声说:“再说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就是您才让人不放心呢!”莺掩口偷笑到。“大人的武艺可实在是……” “小丫头!你还敢取笑我。”我一把将莺搂进了怀里,在她晶莹红润的嘴唇上狠狠吻了一下,随后又轻轻捏了捏那小巧挺拔的鼻梁。莺上个月刚满十六岁,在我一年来的雨露滋润下日渐现出了成熟的风韵,但又未完全脱去少女的清涩,此时正是适合采摘的时候!而十九岁的仙芝此刻已是一个丰润的少妇,生下仙鲤丸丝毫无损于她的美貌,反而使皮肤蒙上了一种玫瑰色宝石般的光泽!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觉得在哪儿都不如家里好! “主公!大家都准备好了。”这时岛胜猛在门外叫到。 “好了,我知道了!”对着门外应了一声,尽管非常舍不得我还是放开了怀中的莺。“我要启程了,你们在家里一切当心!莺,你要好好照顾仙芝和仙鲤丸啊!”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阿忠……”仙芝轻轻的说:“你一切都要小心!” “大人,一路保重!”说这话时莺的脸上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红的。 “好!”我接过莺递过来的南蛮鬼面盔戴在头上,拉开门走了出去。回头又对着站在门边的仙芝和莺挥了挥手,这才随岛胜猛走到了外院。我手下的将领除村井贞胜在鲤馆经营领地;山中鹿之介和可儿才藏率领那二百骑兵扎在城外之外;伴长信和石川忠纲则早已潜入了作战区域,其他人都已披挂整齐静静的等在了门外。“走吧!”我在一个侍从的帮助下翻身骑上了战马,把手一挥率领众人向门外走去。 在我们这伙人里我的穿戴并不显眼,一身时下通行的南蛮盔甲并不华丽但绝对实用,连身上的那件暗紫色阵羽织也仅仅绣上了几个家徽。不是我装备不起,而是战场上太引人注目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其他人可完全不似我这个样子,身体单薄的竹中半兵卫都穿上了家传的扎金丝三枚胴具足,岛胜猛更是白马银甲一脸的兴奋,长野父子则是衣甲鲜明神情庄重,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老手了!不知是不是他们前田家的风格如此,前田庆次也是一身火红色大铠,持一把朱红长枪腰别“大典太”,只是不知为什么还斜披了一件锦袍头上戴一顶高高的立乌帽,让人看起来很是滑稽!可能是出于职业的原因,楠木光成只穿了一身轻便的软甲。 经过城门口时山中鹿之介催马迎了上来,鹿角日月盔和三日月宗近使他看起来不愧名将本色。“大人,信长殿下的母衣队还没出来,其他的大人们基本上已经去大营了!”他走过来说到。 “大将军的队列呢?”我问到。 “还没有!”山中鹿之介摇了摇头。“但细川藤孝大人已经去了,将军可能要等到最后!” “那我们也走吧!”说完我当先行去,鹿之介、才藏和骑兵队加入了身后的队列。 来到城西的大营的门外,我把兵马扎在了外营只带了三五个家臣来到了中军帐前。织田家治军甚严,外营三万人马鸦雀无声,可中军帐前早来的将领们却是嗡嗡的议论纷纷,有如一个巨大的蜂窝。从人群间走过,我满眼看到的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他们还真是热衷啊!”我暗暗想着。 “忠兵卫老弟!”一个声音在不远处想起,我抬头看去却是前田利家。他的身边还站着羽柴兄弟和池田恒兴。 “你们来得好早啊!”我边说边走到了他们跟前。 “比不了你啊?用不着怎么上心,就什么都有了!”池田恒兴一边贼熙熙的笑着,一边阴阳怪气的说到。 “你小子,找死啊!”我一把揪住了他的脖领子。 “主公升帐,诸将入内!”正在笑闹间值日官在大帐前高声喊到,我们也随着人流进到帐内站好。 “今日出征,约定一日后在井之口与德川军会合;五日后在九间渡与浅井军会合!”织田信长坐在上面威风凛凛的说到。“前锋将,柴田胜家!” “遵命,谢主公!”柴田胜家出列答到。 “次锋将,佐久间……”命令被一个个传了下来,一个又一个大将出班领命。这次我的差使又不错,手下二百多人都编入了中军帅营。分派完任务后,织田信长缓缓说道:“此次大军出征颇多险恶!大将军金枝玉叶唯恐有失,就不随军行走了。待近畿安定后,我会派人保护将军前往京都!” “原来如此!”我在心中说到。就这样,一军名义上的统帅成了信长的跟班。 8、萁作之战(上) “真是个好天啊!”我看着天上那轮虽不是很圆,但却皎洁如镜的月亮,不自禁地发着感慨。“不知明天会怎么样!”我开始盘算起目下的形势。 织田信长会合的三路大军进入南近江六角家的领地已经三天,沿途上的城池没有任何一个进行了像样的抵抗。最好的是射了几枝羽箭后弃城而逃,其它大多数则是大敞着城门就没了踪影!如此的境遇使联军的士气越来越高,至少在心理上六角义贤已经输了一筹。据石川忠纲送来的消息六角家现在并不稳定,许多重臣已经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今天终于碰到了六角家的主力,六角义贤亲率三万五千军队背靠小城萁作摆开了阵势!信长考虑天色已晚,也就在距敌五里的小山上扎下了营寨,准备明天决战! 明天的战事虽不是我第一次参战,但以前还从没有参加过这么大规模的会战。双方投入总兵力有八九万之多,想一想就够让人兴奋的了!远远的望去,六角军的大营也是一片灯火。“明天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这里送命呢?”我默默的寻思着。 “睡不着吗?”明智光秀绕过一座营帐向我走来,营火的光芒在他的铠甲上闪耀不止。此时他已经以家老的身份转仕织田家,这次出征他作为中军护将随行。 “是啊!”我笑着对他说到。“第一次参加这么大规模的战役,所以有点激动了!怎么样,觉得我很没出息吧?” “不要这么说!”他摇了摇手,拉着我在一辆大车的车辕上坐了下来。“任何人面对未知的事物都会紧张,这没有什么值得害臊的!只要是熟悉了,就会觉得不过如此。”随即他又笑了笑。“作为一个武士有些事也很无奈,时间一久感情无可避免的会变的麻木。尤其是在这个乱世,最后对于亲手结束一条同类的生命也会毫无知觉。想想还真是可悲啊!” “你到了这个阶段了吗?”我趁他没注意突然问到。 “这个……”他低头想了一下。“我想现在还没有!将来嘛……可能是无法避免的!” “这样啊……”我低声沉吟到。 “你知道吗?”明智光秀用眼睛盯着我说到。“我觉得你这个人真的是很有运气!” “你怎么也受了池田恒兴那小子的影响了?我可是……”我无奈的说到。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他急忙拦住了我的话。“你第一次参加大型的会战就是这样一场必胜之战,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程度也不会激烈到哪里去!这有利于你逐渐进入状况,慢慢养成一个统帅的心理素质。如果,你第一次参加的就是一场血肉横飞的惨败战役,事后即便能够不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也会有一个很漫长的恢复过程!” “你还真是看得起我啊!我这么懒散的人也能成为一个统帅,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我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左右晃晃自嘲的笑到。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明智光秀没有笑,两只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光。“我观察过你一段时间,你具备成为一个统帅最为重要的两个条件!” “两个条件?是什么?”我疑惑的问到。自问我自己不是一个太谦虚的人,身怀这么大的优点怎么会没发现? “那你听好了……”他非常认真的掰起了手指。“第一,你能够极快的取得部属的信任。这在很多人,即使努力一辈子也是做不到的!” “会是这样?”我飞快的在脑中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个样子,但我总觉得诸如岛胜猛对我的崇拜多是源于误会。 “第二点……”明智光秀继续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这个人给人的第一感觉有些肤浅,继续接触就会觉得总会不时发现新奇之处,时间一长不免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是什么?”我急着追问到。 “是神秘感!”他非常肯定的说到。“你要知道:让部属琢磨不透是一个统帅必备的条件,能让人一眼看穿的统帅必然很难树立起崇高的威信!只有具备这一点,并让部属觉得你比他高明很多很多,你的命令才能自始至终无条件的被执行!要让你的部属明白:对于你的命令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要在执行的过程中加深理解!” “啊?!”我轻轻地惊呼了一声,不是惊讶于这套理论有多么的新颖,而是有感于明智光秀居然知道*中对《毛主席语录》的精髓。作为一个物质、文化、教育、传播都高度发达的社会,盲从无疑是可悲的!但作为一个生产力欠发达且不平衡,民智未开的社会,盲从绝对是有益的!而在一支无论什么时代的军队里,盲从就成了必须的!作为一个上位者不会希望自己被部下看穿,明智光秀的话的的确确提醒了我,是该检讨一下自己对织田信长态度的时候了! “好了!别想的太多,早点去睡吧!”他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日子还长的很,明天只是个新的开始!”说完他就向前走去。 ********************************************* 此起彼伏的号令声中,不时响起阵阵金鼓,数万人的部队逐渐结成近百个大小不等的方阵缓缓向前推进。永禄8年8月20日,上午8点10分织田信长的大军出阵萁作城。此次作战,织田信长自将中军,浅井长政为右翼,德川家康为左翼,同时为了弥补左翼军力的不足,信长把稻叶一铁、安藤守就的4500人拨了过去。 我站在中军幕府的帅旗边,前面三步之遥就是意气风发的织田信长。从我们站立的山丘往下望去,一大片、一大片林立的枪旗由上往下递次铺开。各种不同颜色、徽记的马印、靠旗,把这一片“海洋”分成了几块不同的区域。 抬头向西面萁作城了望,那座小城下的大营里也缓缓开出了一支又一支的军队,在以长枪足轻为主体的方阵之间不时有百人左右的骑兵备队往来穿梭,很快阵势形成,前军、中军、预备队、左翼、右翼都各安其位,各军帅旗逐渐停止了移动。 “启禀殿下!”一个传令兵快马驰入中军,来到织田信长跟前滚鞍下马单腿跪下。“我军前队已部署完毕,柴田大人请主公示下!” “敌军是否显示出了攻击意图!”织田信长威严的问到。 “回禀主公!”那个传令兵沉声答到。“敌军前阵布置有大量弓兵和铁炮,且位置较为突出,不像主动出击意图!” “是这样……”织田信长微一沉吟后说道:“告诉柴田,我把生驹弓兵备队、平手铁炮备队拨给他!命令他以远程部队为先导,长枪步兵紧随保护,做好随时进攻的准备!” “是!”传令兵领命而去。 “来人!”织田信长高声叫到。 “在!”一名中军传令兵来到了他的跟前。 “请浅井殿下、德川殿下分别派出小队骑兵试探攻击敌军两翼!”织田信长说到。 “是!”这个传令兵策马而去,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9、萁作之战(下) “禀告织田殿下,我军六百骑轮番进击下敌军右翼军阵出现些微松动,但很快就调整复位了,没有发现预备队支援的迹象……”德川家康的信使详细禀告着战况,在边上浅井长政的信使刚才也带来了差不多的消息。在先期试应手的过程中,应该说一切的情况基本正常。“……请织田殿下指示下一步的行动!”禀告完后信使退后了一步。 “请转告二位殿下……”织田信长收回了一直盯住对面六角军阵的目光,对着两个信使沉声说道:“我即将从正面展开攻击,请二位殿下以长枪足轻的密集队形稍稍错后跟进。注意敌方骑兵的突袭,保证我部进攻部队的侧翼安全!” “是!”两个信使齐声答应,然后上马离去。 “要开始了……”织田信长说着,缓缓举起了手中二尺半长的八卦纹军扇。只见他猛地向前一挥,身边的卫士立刻摇动起了一面红色的巨大令旗。 随着山下一阵次起彼落的呼喝,山下平原位置排在最前面的一个近五千人的巨大方阵开始向前移动,密密麻麻高高竖起的五米长枪使这支队伍看起来有如一片活动的森林。总共一千人的弓兵和铁炮足轻以横列队形排在这支部队的最前面行进,仿佛给这个巨大的方块镶了个边。 “命令林佐渡守的备队跟进,与柴田备队的距离保持在七十步;命令佐佐成政和内藤胜正的骑兵备队在两侧游击,注意防护进攻部队的结合部;命令佐久间……”织田信长快速的下达着一道又一道的命令,一个又一个的传令兵策马飞奔而去。 在第一个柴田统帅率的方阵离去不久,又有两个方阵陆续出发,而此时两侧浅井与德川的部队也和柴田的部队保持“品”字形向前方六角家的军阵逼了过去。而此时敌方的部队在一阵轻微的骚动后,队形排列得更加紧密。 渐渐的,双方的人马持续接近,在距离一百五十步之遥的时候六角军的弓箭手开始放箭,不时有织田家的士兵中箭跌倒在地。一百步,从六角军的阵中响起了一阵铁炮的轰鸣。织田军的部队起了一阵波动,看来是对于这种新式武器还是存在着一股出于本能的恐惧。 织田军的队列停止了前进,位于前排的弓箭和铁炮开始向敌军发射。看到己方也有着不输于敌人的强大武器,织田军的军心迅速回稳。随着双方的铁炮互射,两军之间迅速被大片的白雾笼罩了。 “看来六角家也是强弩之末了!”听了一阵,我默默的在心里算计着。六角方面的枪声逐渐被织田军压制住了,织田方的铁炮明显多过六角军。据我所知平手泛秀备队的铁炮约有三百支,这占了织田家全部拥有量的一半,而六角方面从枪声上分析最多也就出动了一百支左右。由于铁炮这种武器的稀有和高档,大多数诸侯都把它们分散交给重臣们掌握,像织田家这样集中使用还是很少见的,这种做法既是一种奖励也避免了某一家过于强大,但同时也大大降低了铁炮的使用效率。 铁炮的射速间隔需要一分多钟,而且连续发射30发左右就会因枪管过热无法装填火yao,甚至会开始出现一些小毛病,所以在无障碍的情况下不可能起到决定性作用。柴田胜家也算是久经战阵,他及时抓住了六角军气势被压制的机会,命令部队继续前进。弓兵和铁炮足轻从队列的间隙迅速后退,长枪足轻旋即又以密集队形填补了这些漏洞。三十步距离,双方前排的士兵在武士们的喝令声中放平了原本直立的长枪,小跑着冲向敌人,开始了一场血腥的厮杀!不久之后两翼的浅井和德川军到达阵前,陆续投入了战斗。 虽然距离很远,但我依旧感觉到了战斗的残酷。在弥漫的尘土和硝烟中,即使是嘹亮的法螺也压不住足轻们拼杀时的呐喊!那是一种野兽垂死时的嚎叫,里面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往边上挪了挪,我看到织田信长的脸上是一种病态的兴奋表情。 “禀告殿下!”一名传令兵说到,他的脸上带着斑斑血迹。“敌军佑藤队、青山队投入了作战,柴田大人面对的正面之敌已达一万!柴田大人目前攻击受阻,我军稍有后退!” “命令柴田给我顶住!”织田信长大声吼到,随后又对左右说:“命令林佐渡守、加藤光泰投入战斗!氏家卜全、中岛丰后、蜂屋赖隆的部队进入二线预备,传令忍者密切注意敌方预备队的动向!”几个传令兵领命,纵马向山下驰去。“六角义贤你这个老家伙,我看你到底还能撑多久!”他咬牙切齿的喃喃自语到。 随着一线兵力的增加,织田军逐渐恢复了优势。六角军慢慢向后退去,但队伍并为见散乱,反而由于战线的收缩阵形显得更加紧密。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着,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战斗进行了近四个小时,依旧没有丝毫结束的迹象。织田信长开始变得烦躁不安,紧咬着嘴唇来回不停的踱着步,所有人都紧张得鸦雀无声。我悄悄望了不远处的池田恒兴一眼,他苦笑着对我摇了摇头。 “主公,您看!”信长身边的堀秀政突然指着左前方兴奋大叫到。 所有人都朝那个方向望去,织田信长更是一把抓过望远镜不停的对着焦距。只见在六角军的右翼旗帜一阵不自然的摇摆,隐约间还有人不断的在向后方跑去。“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织田信长一边看一边不停的叨咕着。 “启禀织田殿下!”一个德川家的信使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军本多忠胜部200骑兵突袭敌军,现敌军冈山备队已经崩溃,右翼出现动摇!德川殿下请殿下迅速进击!” “报!”这时又来了一个前线传令兵。“敌人的总预备队六角义治和平井定武备队现已赶往其右翼支援,并且在敌中军和右翼之间出现了一条宽约百步的缝隙!” “哈、哈、哈,终于等到了!”织田信长仰天大笑。“传我命令:二线部队全线出击,丹羽备队、佐久间备队、泷川备队也压上去,务必粘住敌方正面的兵力!佐佐备队、前田备队、森可成备队和信包备队的三千骑兵穿过左侧缝隙,直插六角义贤的本阵,不得有误!” “是!”又是一阵的忙乱,又是一批传令兵飞马离去。 不一会,大队的骑兵自山脚下向左侧奔驰而去,带起了大股的尘土。六角军不止是右翼,中军和左翼也先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混乱。终于,六角义贤的帅旗轰然倒下,大批丧失斗志的敌军士兵不愿再进行这场已无任何意义的战斗,争相逃命而去,这场织田信长上洛路上的第一场大战渐渐进入了尾声…… ———————————————————————————————————————— 冬天里的熊:今天的书评中又有不少好的意见,使我受益良多在此表示感谢!我在资料里只查到织田上洛和六角家进行的唯一像样的战斗是在萁作,六角家到底出动了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3.5万这个数字是我根据六角家长期对抗细川、三好,压制浅井估计出来的,不过也确实“后藤事件后,六角家已经开始混乱了,恐怕是筹不出这么多的军队。至于说到六角家的铁炮,恕我提醒一举:此时杉谷善住坊还效力于六角家呢! 10、观音寺城 “呜~~~!”牛角发出的悠远声音驱散了清晨的宁静,不远处观音寺山的密林里惊起了大群的鸟雀。随着起床号的提醒,整个军营有如一个巨大的蜂巢,开始忙碌、喧闹了起来。 “还真是壮观啊!”我站在营门前,对着山上宏伟的城堡感叹到。观音寺城依山势而建,五六丈高的外城城墙牢牢守卫着整座城池,城堡分成几大区域各自建筑在山峰和隘口的险要位置,既独立成体又相互依托。从风格与模式上看,这座城堡明显是在不同时期陆续建造的,但没有丝毫的不和谐之处,这点倒是和布达拉宫有些相似。 与岐埠城相比,观音寺城并不更大。岐埠城胜在地势突兀险要,而观音寺城的长处则是体系严密,二者可说各有所长。尤其是这里的位置,既严密控制着东国入京的道路,又可鸟俯琵琶湖。早在南北朝时期,足利尊氏就曾依靠六角家的祖先佐佐木氏,在观音寺城成功抵御了由奥州而来的北畠显家军。 六角义贤、义治父子在三天前的萁作之战中战败狼狈而逃,手下众将大多已作鸟兽散,最后这爷俩只带着不足五千的残兵败将逃回了老巢。织田信长尾追而至,指挥大军从东、西、南三面包围了观音寺城。(北面是琵琶湖)我是久仰观音寺这座名城了,就趁今早来观赏一下!也搭着我昨夜睡得很踏实,虽然这是在军旅之中,但对面的却已称不上是“敌人”了! “主公,该用早餐了!”楠木光成从营门里走出,来到了我的身后。 “哦,那就回去吧!”我答应了一句,就带领随身护卫的岛胜猛跟他往回走去。“大家都起来了吗?” “是,都已经集中到了您的营帐里!”楠木光成回答说。 “嗯?”我感到了些许意外。“才藏和庆次也起来了?”这两个家伙没事的时候很懒,所以我把他们安排住在了一起。 “是的!”楠木光成点了点头。“他们今天起得很早!” “这倒是难得!”我笑着说到。“虽然今天会进行攻城战,但我们依旧不会直接参加战斗。庆次和才藏虽然积极,但今天可能还是要白忙了!” “其实……”楠木光成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他们是被人叫起来的!” “还有人有这么大的能耐?”这项“工程”我可是亲自试过的,但却没有成功。“我还真想向这位‘高人’请教一下,是长野老师吗?” “不是,但他也在营帐内等您!”我们这时已经来到了我的寝帐外,楠木光成弯腰替我揭开了门帘。 “怎么都来了?”对着满满一帐的人我吓了一大跳,除了我的那些家臣外居然还有前田利家、羽柴兄弟、浅野长政和池田恒兴。“怎么大家今天这么齐?过一会就要攻打观音寺城了,也不去作些准备!”说着,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你没得到通知嘛?”前田利家用奇怪的目光望着我。 “没有啊!”我摇头说到。“是什么?” “他是不知道!”池田恒兴毫不在意的接口说到。“咱们主公本来是叫我通知的,可他出去了!我懒得出去找,就一直等在这儿,后来你们就来了。跟你说一下……”他推了我一把。“咱们远来对这里不熟悉,主公怕早上露重地滑,所以进攻时间就定在了午时一刻,时间还宽裕的很!” “哦!行了,我知道了。”我答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什么叫‘行了’?”他夸张的瞪着眼睛大呼小叫到。“饭呢?我可是一早就来了!忙了大半天,你不会让我就这么离开吧?” “你可真够能耍赖的!”我一边无奈的说着一边让人把早饭端上了来,除了军中标准供给的饭团、豆汤和酱菜外,我的早餐还有腌牛肉、火腿和黄油。军营里不允许自设炉灶,除军需官外也不得随意购买民间物品,但没有规定不许自带干粮,所以我准备的都是些可直接食用的东西。另外说一句,我派去学习的那些少年还没有回来,所以黄油、牛肉虽然可以自制,但火腿却是从大明进口的。“我的口粮和你是在一个地方领的,怎么就好像我这儿的饭就比你的好吃是的?” “这个原因还用我说吗?”池田恒兴在一块火腿上抹了些黄油,然后和饭团一起塞进了嘴里。“……你这……家伙总是会……随身……藏些……好东西,我……我……怎么能轻易放过呢!”他伸了伸脖子终于咽了下去。 “利家大人,你们怎么会一块来呢?”我扭头问着前田利家。虽然池田恒兴会有事没事的就来蹭顿饭,但前田利家和“猴子”他们却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这样做。 “还不是因为上次吃顺嘴了!”抢着说话的是浅野长政,憋了这么半天想来他是够难受的了。“这次和上次进攻稻叶山的情形差不多,所以大家都来看看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拜托!各位老大,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哭笑不得的说到。“我以前从没到过观音寺山,对这里和你们一样两眼一抹黑!再说观音寺城断断续续修了三四百年,到哪儿去找当时的知情者?我只是一个凡人,而且没学过任何法术,你们放过我好不好!” “我早就说了吧,你们这是瞎起劲儿!”前田庆次打着哈欠说到。“这事儿是信长殿下该操心的,你们再上心也不会把这座城给你们!” “你给我闭嘴!”前田利家怒斥到。“我送你过来是想叫你好好向诸星大人学习,可这么长时间你都学到什么了?我看你岁数、饭量、俸禄都见长,就是能耐不长!”随后他又对我说:“忠兵卫,我觉得你给他的钱太多了,这样可是对谁都没好处!” “算了,这其实也没什么!”我看庆次在一边嘟嘟囔囔但没有回嘴,就替他说道:“他其实也是帮了我不少忙的!” “真的就没什么办法吗?”羽柴秀吉皱着眉头的神情像是很不甘心。 “真是没有!”我摇头说到。“……但六角家已经到了这一步,下面的事应该不会太困难!”在我的记忆里,织田信长进攻观音寺城好像没费什么事。 众人虽然听我如此说,但大多还是有些担心的表情。 ******************************************************** “众位!上洛路上最大的一座城池就在眼前……”在中军大帐前面,织田信长指着山上的城堡吐沫星子乱溅的说着,浅井长政和德川家康就站在他身边。 眼前的这个景象还真是有趣!明明六角家已到了垂死之时,他们却还在夸耀着任务的艰巨,而且是三家比着来。就我来看这座城的“面子”意义远高于实际意义,他们都想借此机会显示一下自己部众的能力! “进攻!”织田信长终于结束了冗长的动员讲话,在他的一声令下攻击的部队就冲了出去。看着他们的热情我忽然想起了登山比赛,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奖杯”。 看了一会儿,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对。“怎么没有滚木垒石?别是有埋伏吧?”不知是谁小声把疑虑叨唠了出来。稍顷,领先的部队就攻入了城内。 “怎么回事?”织田信长对刚跑下山的传令兵急着追问到。 “我……我军已全部占领此城!”传令兵神情古怪的说到。 “占领了?!”织田信长大吃一惊。“这么就占领了?六角义贤呢?抓住了没有?” “没人……是座空城!”传令兵尴尬的说到。 “怎么会没人?”浅井长政大惑不解,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我们把城都围了啊?” “回禀浅井殿下,敌人是从琵琶湖上坐船撤退的,看样子是昨天晚上的事!” 听到这个回答,三个“大人物”在那里面面相觑,半晌无言。 ———————————————————————————————————————————— 冬天里的熊:由于去吃年夜饭所以今天晚了,在这里祝各位书友大大:新年伊始,福星临门!岁在丙戌,天下大吉! 11、战栗的京都 “京都还是那个老样子啊!”我骑马走在织田家一众家臣的队列里,四下打量着京都的街道,身后不远处的织田帅旗下则是一身戎装趾高气扬的信长。 两天前,观音寺城不战而下,织田大军旋即急速向京都开进。由于四国的战事激烈,三好家已无力向近畿派出援军,在这种情况下死守毫无屏障的京都无疑是非常愚蠢的行为,所以京都的守将三好康长唯有引军退走。织田家兵不血刃,顺利取得了天下。没能充分展示武功虽然令织田信长不免有些遗憾,但平稳接收了朝廷也算是一种补偿了! 京都的街道和房舍与我几年前来时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经过两场变乱人口反而象是多了些。我在路的两边看到了许多前来迎接胜利者的百姓,这在几年前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为了安全起见,人群的前面是由全副武装的足轻布成的警戒线。 昨天,先期入城的柴田胜家和丹羽长秀已经牢牢控制了各处要害,但所引起的波动仅仅限于心理上的而已。织田信长下达了严令:有肆意劫掠、骚扰百姓者,就地处决!他虽然非常残暴,但同时也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今天织田信长和浅井长政、德川家康各带1000兵马入城,而把大军扎在了城外,并从昨晚就一再传令:今天入城一定要把铠甲擦的像崭新的一样,就连马匹都必需刷洗干净! 柴田胜家和丹羽长秀都是织田家的老臣了,自然非常了解这位主子的心思。清清冷冷的入城场面可是件大失面子的事,不知找来这么多人他们和手下作了多少“说服动员”工作。 我一侧头,忽然远远的看见了二条城。这里是唯一留着永禄大逆痕迹的地方,大门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城墙有多处的坍塌;天守阁被大火焚去了半边。联想起那位励精图治的“剑豪将军”,心里不免涌起了些微的唏嘘之感。越往里走,匍匐跪拜着的人就越多。渐渐的,在这种气氛里,我都逐渐产生了高高在上的感觉。忽然,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看服饰应该是个中下层的贫民,娇弱的身躯在寒风里不停的颤抖着…… “寒风?”我抬头看了看已经趋近中天的太阳。现在是八月的下旬,哪儿来的什么寒风?我再次仔细的看了看,的确不是因为坐骑的颠簸,而且她身边的人也都在颤抖。“他们怎么了,天气有这么冷吗?”我把心中的疑问随口问了出来。 “噗哧!”走在我前面的池田恒兴没有忍住,一下笑了出来。“冷?你还真是有幽默感哪!”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我不解的问到。 “他们这是吓的!”身旁的前田利家替我解释到。“京都是天下的中心,无数的武将为了心中的yu望在向这里前进,但这也就给京都的百姓带来了无穷的灾难!仅应仁之乱以后,细川、畠山的继承权之战,将军、细川晴元、三好长庆之间为争夺政权的混战先后在这里上演。这里的人是被吓怕了,尤其咱们还是从东国来的……” “东国?”我很是奇怪。“这和东国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对武士的事情真的是很无知,这多少让我找回了一些自尊心!”池田恒兴一拉自己的马,微一停顿来到了与我们并行的位置。“让我来给你上一课吧!”他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京都经历的最严重的一次劫难发生在近四百年前,平源战争的时期,当时作为源氏分支的东国武将木曾义仲,攻打盘踞在京都的平家势力。取得胜利后他纵兵大肆劫掠,士兵们*烧杀无恶不作,即便是皇室贵胄也不能幸免,许多名寺古刹、皇家园林都毁于战火!据说当时京都的大火经月不息,人口锐减到了战前的二十分之一。” “还真是凄惨哪!”我随即又说:“那都是快四百年前的事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时间虽久,可影响日深!”他轻松的耸了耸肩,听语气好像是在谈一件有关风花雪月的事情。“经过长时间的流传演绎,在这些京都人心中,我们这些东国武士的形象早就和妖怪划上了等号。不信你就化下装,去随便找个人问问:东国武士和那些吃人的河童、天狗究竟哪个更可怕?那时你就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发抖了!” “你好像对这种感觉很欣慰嘛?”我上下打量着他问到。 “那有什么关系!”池田恒兴猛地一扬脸。“他们心存恐惧会比较好管理,又不必我们做什么事,何乐而不为呢!”前田利家居然也一脸欣然的连连点头。 “你翘鼻子的样子倒真是像一只天狗!”我无可奈何的说到。“……一只贪吃的大天狗!”正说笑间前面的队伍突然停止了行进,奇怪的是织田信长并没有显出任何疑问,只是催马缓缓走向了队列的前排。我们这些人都跟在他的后面,心里充满了好奇。 在引导马队的前面,道路的正中间,站着五个衣着朴素的老者。他们虽然高矮胖瘦各异,但普遍的一点是态度还算沉稳,神情肃穆庄重。正中为首的老者手里捧着一个木盘,上面摆着三只酒杯。“我等是世居京都的学者,特来拜见织田弹正忠殿下!”看到织田信长的出现,为首的老者上前一步说到。 “我就是织田信长!”织田信长下马来到了他们跟前。“不知诸位长者前来有何见教?”他居然说话非常客气。 “殿下除逆靖国,解救皇室与百姓于水火,功绩有如日月江河!我等特在此迎候殿下,不足表京都百姓心意之万一!”说罢,为首老者恭恭敬敬的把木盘举过头顶,递到织田信长的面前。 “感谢诸位长者的拳拳盛意!”织田信长举起酒杯依次喝下。“我信长必不负天下百姓之心!” 接着老者又以和歌赞颂织田信长的功绩,织田信长却也能吟唱作答。 ***************************************************************** “居然还能整出这套把戏,还真没少下功夫!这酒……恐怕也是一再作过‘毒性检验’了吧?”我脱下装束整齐的甲胄,倒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没想到这一幕谁都明白的做作竟然一连演了三个小时,连带着我们也受了三个小时的罪。不过还别说,周围的无知小民们看到织田信长儒雅的一面,至少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情绪是大大降低了。经这么一折腾,我们到达下榻处本能寺时已经到了下午2点,又耽误了一顿中午饭。“都饿过劲儿了,但愿织田信长以后少点儿别出心裁!” “主公,有人找您!”正在我琢磨着是先吃饭还是直接午睡时,岛胜猛进来通报。 “哦?”是谁这么快就找上门了。“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体面的仆人被带到了我的面前。“这是鄙主人呈给大人您的信!”说着他递过来一个雪白的信封。 “你回去对你的主人说,我会准时赴约的!”看过信后我对他说到。 12、老友新朋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看着两边繁华喧闹的一座座鲸屋和料理亭,随口吟咏着杜工部为所有不平者所作的这首千古名篇。别误会!我只是无意想起的,并没什么过多的感触。其实,作为一个生产力不发达的社会阶段,一旦发生大的社会波动,即便是把朱门里的酒肉都发出去,路上还是会有冻死骨的!自打人类离开原始社会起,不同等级就在有人群的地方一直存在着!(其实还没有阶级的时候就有等级了)在物质生产还不能满足全社会按需分配的情况下,优先供应“金字塔”的上层也是必然的选择。 自中午接到那封信后,我简单的吃了点儿东西,然后睡了个午觉。五点钟左右,我换了套便装只带着岛胜猛离开了本能寺。在溜了几个小时后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开始向约定的地点走来。现在我正走在河原町的大街上,前面不远处就是祗圆了。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男人的最爱,京都最大的红灯区!这个时代日本外国人来得很少,大多数都集中在沿海的几个大港口,加之一般人不愿意和这些金发碧眼的“妖人”接触,所以由南美洲丛林传播出来的花柳一类病症还没有在日本出现。咳、咳……!我这么说并不代表我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只是介绍情况而已。另外再说一句,这里之所以领袖其它城市的风月场所还有一个特别的原因,就是据传说在世道艰难的时候,曾有一些出身显赫的名媛贵妇,甚至宫廷嫔妃来这里“客串”,就是现在也可偶觅芳踪! “主公……我们来这种地方不太好吧?”岛胜猛此时已被不时纠缠的妖冶女子弄得面红耳赤了。 “你就跟着吧!心里又没鬼,有什么可怕的?”我揶揄的拿他开着玩笑。“就是这儿!”这时我们来到了一座三层的华丽大楼跟前,在二楼的门楣上有一个大大的牌子“菊云亭”。 “您来了!”中午给我送信的仆人疾步赶出来,轰走了上来拉生意的老鸨。“鄙主人已经恭候多时了!”我跟着他来到了顶层的一个雅间,他替我拉开了隔扇门。“里面请!” “您的身体近来还好吧!”一进门我就对着屋里的一个人问候到。岛胜猛一声不响的站在了门边,这里的人我大多认识。 “难为您还惦记着我这把老骨头!”回答我问候的是角仓的老板吉田宗忠。“我先来介绍一下……”他把手指向其他的几个人。“今井老板、津田老板、增田老板,这几位您都是早就认识的!” 今井宗久、津田宗及和增田长盛一起对我鞠躬,我也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在这里的几个人中,我和增田长盛关系还是个秘密,除了我的那些家臣外只有干系密切的津田宗及知道这件事。 “这位也是来自堺町!”吉田宗忠指着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人说:“他是药材世家小西党的党首,小西隆佐老板!” “久仰!”我对着一躬到地的小西隆佐抬了抬手。原来他就是小西行长的养父,看来我们以后的交道还得要常打。“您是经营药材的?军旅之中刀枪无眼,以后还要多仰仗啊!” “哪里!哪里!”他连连的摇着手。“我经商虽久,但着实胆小无用!比不得他们年轻人了……”他指了指增田长盛。“哪像他们,一笔生意的利润就超过了我十年的了!” “还有这两位!”吉田宗忠指着一个白须老头说:“这位是京都的大粮商长谷川宗仁,他几乎垄断了近畿所有的大宗粮食生意!”最后他拉过来的是一个比今井宗久略小一号的胖子。“这位是来自摄津石山,在海运业大大有名的末吉孙四郎!” “还真是名人汇聚啊!”入座以后我打量着这一桌的人,可以说近畿最重要的财阀寡头都集中在这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请我干什么,看来因为时间紧迫增田长盛都来不及给我送信了。 “几年不见,不想大人声威至此!更想不到……” “更想不到织田殿下那么快就控制京都了,对吧?”我笑着打断了吉田宗忠的话。“吉田老板我们是老朋友了,完全不必要客气!其实说真的,我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攻克美浓还不到一年就又到了京都,又有几个人能够预料得到呢?” “是啊!老朋友就不说客气话了……”吉田宗忠也是个爽快的人。“就是因为太快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了,请您来就是看有什么补救的方法没有!” “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我夹起一块黄狮鱼生放到了嘴里,在这并不靠海的京都如此新鲜的鱼片可算是奢侈。“现在的近畿已无人可对抗织田殿下,但同样他的困难也不少!原属三好和六角家的豪族们很多现在还在观望,就是那些归顺了的也不见得完全可靠。在这种情况下近畿非但不能提供兵源,反而会占用大量美浓、尾张的部队,捉襟见肘在所难免!在这种情况下,商人还怕没有表现自己的机会吗?” “钱?!”他们几个人相互看了看。 “哪得要多少呢?”最后长谷川宗仁小心翼翼的问到。 “嗯……让我想想!”我仔细替他们掐算着。“堺町是声名在外了,没有十万贯只怕过不去;石山嘛……五六万贯应该就可以了;京都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有个三万贯就行!” “这钱说多不多,可……”末吉孙四郎小声的说到。 “可说少也不算少,是不是?”我看着他微微笑着。“其实,钱也不必白花!”我的面容一整。“织田家向来没有自己经营大宗产业的习惯,现在的一切事情又是千头万绪。你们交上钱后再献几件礼物,同时可以要求取得一些矿山、山林和海贸的经营权!” “织田殿下会同意吗?”津田宗及两眼放光的说到。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点点头说得相当有把握。“织田殿下对于繁琐的事情一向厌烦,有人替他管还给他钱用,自然乐得轻闲!哦……金山和银矿不在此列!” “哈、哈、哈……”所有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如此就再好没有了!诸星大人,我们敬您一杯!”今井宗久带头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如果……我们再多花些钱,信长殿下会答应些别的事吗?”酒过三巡后小西隆佐突然提了个奇怪的问题。 “多花!什么钱?怎么花?”我问到。 “我们最为信任的还是大人您!”小西隆佐把身子向前倾了倾。“如果我们再凑上十万贯,信长殿下会不会任命您为京都奉行,甚至是守护……” “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我惊得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你们这么做的话只会招来他的怀疑,这不是给我上‘眼药’吗!” “是、是,小人鲁莽了!”他忙不迭的道着欠。 “没什么,你只是不了解他的为人罢了……”我耐心给他们分析着目前的局势…… **************************************************************** 从菊云亭出来已经到了后半夜,我和岛胜猛走到了一条僻静的街上。忽然,从黑暗里窜出一条人影,如幽灵般来到了我的身边。“主公,查清楚了!”原来是楠木光成。 “说说看!”我并没有停下脚步。 “您进去后先后有三个忍者出现,一个是信长大殿的人,稍后就回去了;另一个是松永久秀的手下,他们在京都有个秘密联系点儿;……”他继续说道:“最后一个是德川殿下的人,他只是在远处看了一眼就走了!” “德川?他的人也来了?”我惊奇到。“不知他是对我感兴趣还是对整个近畿感兴趣,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 冬天里的熊:昨天电脑突然坏了,主机和显示器的电源灯都亮可就是黑屏,怎么鼓敲都是不亮!原以为一直要等到中关村的店铺开张了,没想到今天中午一开机居然又亮了,经常用电脑又是软、硬件“白痴”的人还真是可怜。不管怎么说过一段时间还是得要全面检测一下,北京的大大如果知道比较诚信的维修店,请知会一声! 13、金阁寺随想 “唰~!”我拉开屋门,金灿灿的阳光竟闪得眼睛有些刺痛。由于昨夜的晚归,所以今早睡到了九点半,可脑袋里还是有些昏沉沉的。虽然很是不情愿,但考虑织田信长有可能找我,勉强还是爬了起来。“来人!给我准备……”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停住,我看到羽柴秀吉和明智光秀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二位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早吗?”“猴子”抬头看了看太阳。“这可不早了!” “这个岛胜猛怎么也不知道叫我一下!”我埋怨的说:“让两位等了这么久!” “你不要怪他!是我们叫他不必吵你的……”明智光秀笑眯眯的说:“其实也没等多久……” “真是没有多久,还不到一个时辰呢!”羽柴秀吉一脸坏坏的笑容。“听门卫说你昨夜过了子时才回来!到底是年轻,精力还真是旺盛啊!” “瞧你说的,好像自己已经七老八十一样!”我用哈哈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昨夜的事也不好向他们解释。“两位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见教,总不见得是专程来调侃在下的吧?” “既然来到了京都,又怎么能不四下逛逛呢?”明智光秀站起了身。“我们来找你去城里游览一番!” “吃过饭再去吧!”我边用岛胜猛递过来的水漱着口一边说到。 “这么多天军营的伙食你还没吃够啊!我们到街上去吃!”说着“猴子”已经急不可待的要过来拉我了。 我一边穿鞋一边问:“我们一齐出去不会有什么事吗?” “不会的!”明智光秀摇了摇头说:“主公去赴太政大臣近卫前久的私宴了,作陪的还有菊亭晴季、劝修寺晴丰、二条兼良等一屋子公卿,看样子不到晚上是绝对回不来了!” “既然如此,你们怎么没有叫上前田大人和池田大人?”来到街上后我问到。 “前田大人今天担任宫门卫戍,一大早就走了!至于池田恒兴嘛……”羽柴秀吉嘿嘿一笑说:“他比你的精神头还大,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说说笑笑我们在街上走着,身后跟着岛胜猛和他们的几个扈从。上午我们随意买了些人形烧、鲤鱼烧等点心当早餐,然后游览了三十三间堂、龙安寺和四条河,中午是在一家名叫“东山亭”的餐馆吃的北野流料理,下午则是来到了著名的金阁寺。 “请三位大人止步!”在金阁寺的四周站着一小队士兵,他们的队长拦住了兴致勃勃的我们。 “这是怎么了?”我疑惑地对着他问到。 “回禀三位大人!”那个队长恭敬的行了个礼,我却并不认识他,看样子只是个足轻组头。“金阁寺因遍体贴金,且内藏珍宝,历来都是严密守护之地!主公派末将来此看守,未持主公手令者一律不得入内,还望大人见谅!” “如此……虽然可惜,但也只有在外面看看了!”明智光秀惋惜的说到。 “嗯……”我们退后了一段距离,开始观赏这座闻名天下的建筑。 虽然取名为“寺”,但这里实际上是一座高约六七米的二层楼阁,廊、柱、飞檐、隔扇、斗拱应有尽有。作为一座楼房的建筑规模,金阁寺既不宏伟也不繁复,但其奇妙动人心魄之处,就在于它那一身的金碧辉煌了!哪怕是任何一个微小之处,都包藏于重重金箔之中,虽经历风雨岁月黄金已不再奕奕生辉,但微带暗红的凝重色泽更不禁使人肃然起敬!它静静的站在那儿,仿佛依旧带着当年其主人,第三代室町幕府大将军——足利义满对着天下诸侯们颐指气使的傲慢! “真是壮观哪……”半晌无言之后羽柴秀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对我和明智光秀说:“你们感觉到了吗?仔细看着它,会有一种……一种压迫感!” “你说得不错!”明智光秀面色凝重的点了一下头。“这确实是带给人一种庄严之感,但说到底还是在它后面隐藏的那些东西,让人不禁联想起它当年的建造者。载入史册的事迹毕竟抽象,这看得见摸的着的东西才是实实在在的!” “可人们首先谈论的往往是事情的本身,联想伟人只是后话罢了!”羽柴秀吉在那里撇了撇嘴。“留下遗迹才是流芳千古的唯一办法,不能名垂青史的成就只不过是一个空洞的名词而已!历史上比秦始皇、隋炀帝更为残暴的皇帝比比皆是,但人们只记住了他们两个。为什么?一个是长城,一个是大运河!一个人成功以后必须要留下点什么,必须要名扬天下,不然难道只是为了在晚年过上几天舒服日子吗?” “我并不是很认同你的想法……”明智光秀摇着头说:“名扬天下、流芳百世固然是应该追求的,但首要的目标应该是追求成功!只有成功才是问题的关键,然后才能谈到其他的。如果一味顾及虚名,那最后一定会为其所累!” “忠兵卫老弟你怎么看?”说到辩论“猴子”不会是明智光秀的对手,现在他想把我也拉进去。 “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然后用下巴指了指金阁寺。“你们看那些黄金怎么样?” “嗯?”他们两个显然没料到在如此严肃的“人生观”问题讨论时,我会提出如此庸俗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说,当年执掌天下的足利义满大将军该不会只有这么点儿金子吧?” “当然不会!”明智光秀回答了我的问题。“这里的金子虽然不少,但怎么也不会是整个国库的!” “说得是啊!”我一拳打在身边的一颗树上。“当年他平定南朝是何等的文治武功,又是何等的不可一世!但今天他在哪儿?意气风发的生命反不如手上的这点儿黄金来得长远,你们说说成功的意义到底是些什么?” 他们两个只是不解的望着我。 “再说想借着这么一座建筑名传千古!可能暂时是会这样的,可谁又能说得清楚千古之后是个什么样子?”我向他们问到。“也许千年之后黄金连铁都不如,真要是那样,这里恐怕连作个笑柄都不行了!” “你……鄙视黄金!”羽柴秀吉疑惑的问到,在他想来这对于我这么个“财迷”绝对是不可思议的。 “不对!我尊敬黄金,就如我敬畏一切强势人物一样!哪怕这种强势马上就会成为历史!”我往边上走了几步,来到了巨大的池塘边,指着水里悠游自得的鲤鱼对他们说:“就说这些鲤鱼吧!当年得到足利义满的宠爱,而受着细心的呵护,如今上百年没人理会还不是好好的?所以说,什么为了天下苍生,为了社稷黎民,也都是些屁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明智光秀皱着眉头问到。 “其实我是想说……”我对着他们解释着说:“不要想着什么大道理,那是骗人的!不要想着千年以后如何如何,眼前还没顾过来就先别想的那么远了!成功不是一句空洞的话,你自己要明白你最想要什么?什么对你眼下和将来最重要,只要你这些全都得到了,其实那个‘成功’的虚名并不重要!” “可……你说成功的意义是什么?”羽柴秀吉说到。 “成功只是追求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得到别人认可只是其副产品!”我随即又补充说:“当然,目的可能是物质上的,也可能是精神上的!” —————————————————————————————————————————— 冬天里的熊:这本书是我的第一部作品(也有可能是最后一部),所以不止是战争场面,其他的写法也都在摸索当中。据读者大大们的反应来看对战争的描写尝试显然是失败了,但我既然选择了这个题材战争是不可能全部跳过去的!以后我会尽量只交代清楚时间、地点、人物和时间,避免用那些不成熟的写法影响读者大大们的视觉了! 14、将军的境遇(上) “感觉如何?”池田恒兴对我问到,他的脸上布满了因为兴奋导致的红晕。 “还可以吧!”我无所谓的说到。“噢,只是有点乱,应该好好组织一下!”此时大殿里由于二百余人的窃窃私语充满了一种嗡嗡声,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野蜂窝。 “你也太不敬了吧!”他不满的哼哼着。“这可是将军的宴会耶!我家虽然是世代的武士名门,可就算我的爷爷、我爷爷的爷爷都不会想到,他们的子孙有朝一日会和幕府大将军同堂宴饮。更不要说是你这个平民出身的家伙,难道不是梦想中的荣耀吗?” “这就叫‘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嘛!”我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足利氏怎样?名门藤原氏的公卿、天皇的后裔,去替强势大名们当食客的还不是大有人在?如今时世不同,他们这些人早过气了。小伙子,好好干!说不定将来在你的酒宴上,将军大人还会扮演逗笑取乐的角色呢!” “啊~?!”池田恒兴小小的惊呼了一声。虽然他的性格平时不乏离经叛道之处,但到底还是年轻,武士传统教育中的“忠义”思想还不曾被残酷的现实完全击破。“你这话可是大逆不道啊!”他低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恐。 “大逆不道?”我轻轻的哼了一声。“平清盛是大逆不道;源赖朝是大逆不道;北条时政是大逆不道,就连他的那个老祖宗足利尊氏同样是大逆不道!我不过是说了两句实话而已,目的只是给你提个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想干什么?”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语气里充满了紧张。 “我算什么?”我神态轻松幽默的说到。“我这么个小人物说什么、干什么并不重要,最多也就是让人笑话一场而已!关键是……”我再次压低了声音说:“主公是怎么想的,和他打算怎么做!” “你是说……”池田恒兴怔怔的问到。 “我可是什么都没说!”我快速的打断了他下面的话。“我能告诉你的是:主公现在已经名扬天下了,织田家的威势不可能就此止步!以池田家在织田氏各派阀中的影响和地位,以主公对你的喜爱和信任,最近我虽然不敢说,但十到二十年后,成为一二十万石的大领主并不是多难的事!” “这……”听了我的话他陷入了愣愣的沉思。 看到他的这副表情,我微笑着把目光转向了别处。我们俩交情现在算是不错,而且我觉得他的性格和我也算对路,是个不用提防的人!早点儿点醒他,对我可能也是件好事。 前些日子,浅井长政和德川家康在各自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后,没有等足利义昭到达就率军离开了,丝毫没有考虑他作为将军的面子问题。三天前,足利义昭和他的那些“空壳”显贵们抵达了京都,随行的没有威武的大军,只是织田信长派给他的五百人的卫队。入城的时候,信长倒是亲自去迎接了,随行的还有几个朝廷的公卿,这一切比起织田信长入城时万人空巷夹道欢迎的盛大景况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织田信长面子功夫做得还是很足的,他让出了自己原来下榻的本能寺,搬入了虽然更大但比较残旧的清凉寺。现在很多人都明白:室町幕府的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足利义昭不过是个过渡人物!实际上这并不需要多么灵敏的政治嗅觉! 可足利义昭似乎并不清楚这个道理,到达京都的第二天就去觐见了天皇,然后是众多的公卿们。他还任命细川藤孝、京极高佳、畠山高政等人为幕府执事,俨然在为“老店新张”做着准备。织田信长此时由于时机尚不成熟,也就陪他玩起了这个游戏。今天的宴会名义上是款待拨乱返正的有功之臣,而实际上是足利义昭想摆摆武家领袖的架子,所以在京织田家侍大将以上的家臣全都到了场。 “感觉如何?”我把池田恒兴刚才问我的话又原方不动的抛向了刚刚走过来的羽柴秀吉。 “千言万语,感慨万千啊!”他的双眼放着光,语音里有着些微的颤抖。“我感觉以前的日子真是白过了,但以前吃得那些苦、受的那些磨难也都算有了回报!一切都值了……”说最后一句话时里面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是嘛?”我微微笑了一下。门第甚高的池田恒兴出席这种场合都激动莫名,出身乡野田间的“猴子”就自不必说了!再说他本身就是个“贵人迷”,历史上他********就拼命的纳名门出身的女子为妾,以此来满足他那伪装成自大的自卑感。今天出席将军的宴请,也难怪他会有这种表现了!“你对将军的‘恩宠’很感激?”我想试试他,就装作无意的随口问了一句。 “你不是想拿我开玩笑吧?”他居然一下子就听出了我话里的问题。“将军?什么是将军?谁又是将军?”他语气里刚才的兴奋转瞬间就变成了轻蔑。“没有实力就不会真正的拥有权力,而一个没有权利的将军又和戏台上的演员有多大的区别?现在的足利义昭就好像一个拿着黄金,行走在强盗中间的小孩儿,之所以现在还让他把黄金拿在手里,那是因为强盗们还没有决定黄金到底应该归谁!” “哈、哈、哈,真是个贴切的比喻!”我大笑着捶了“猴子”的肩膀一下,并扫视了池田恒兴一眼。他此刻正愣磕磕的呆在那儿。“那你刚才还那种表情?一副快流出口水的样子!”我继续“测试”着羽柴秀吉。 “我所羡慕的,只不过是这种身为‘上位者’的感觉罢了!”羽柴秀吉正色回答到。“同时看到了主公今时今日的声威,我觉得更加有了希望和动力!照着当下本家的这种发展趋势,代替幕府只怕用不了几年就可实现。这正是大展身手的一个好机会,只要抓住了它,十余年后,执掌一城、一国甚至是数国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他用那对圆溜溜的大眼睛上下看了看我。“你不会是真的认为足利氏还有‘戏’吧?那我可是要怀疑你的智慧了!” “那哪能呢?”我对他粲然一笑。“我只是看你那幅表情,提醒你别犯糊涂而已!”他离开后我对池田恒兴说:“明白了吗?知道大家都是怎么想的了吧!” “哪……”看样子他还是有什么疑问。 “大纳言菊亭晴季殿下到;弹正忠织田殿下到;……”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连串的唱喏声。 15、将军的境遇(下) 听到门口的高声报到,屋里的众人都急忙回到了自已预定的位置,躬身肃立敬候主宾。以菊亭晴季为首,稍后并排跟着足利义昭和织田信长缓缓走了进来。再后面是细川藤孝、京极高佳等几人。 菊亭晴季还是几年前我来京都“跑官”时见到的样子,光鲜华丽的朝服,高高竖起的纱制立乌帽,一张敷满****的脸和染黑的牙齿,只是似乎胖了些。他走过通道时频频四顾,不时对周围的人点着头。诚然这是个贪婪的家伙,但经过几次接触我觉得真的不怎么爱摆架子。 跟在后面的足利义昭和织田信长两个人边走边不时交谈几句,不知为什么他们都表现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虽然足利义昭已经是朝廷承认的征夷大将军,织田信长则是近畿实际上的霸主,但在公开的场合还是必须考虑朝廷的体制。征夷大将军属于令外官,足利义昭现在的品级是从三位,织田信长现在只不过是正五位弹正忠,这就使他们在形式上要让正二位的菊亭晴季一步,何况他此时还隐含着天皇特使的身份。 织田信长来到左手第一席的位置,而足利义昭和菊亭晴季则一左一右的并排坐到了主位上。 “信长殿下请坐!”足利义昭对着织田信长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又对大殿了的众人说:“众位都是这次靖乱的有功之臣,不必拘束,快请入座!” “谢将军殿下!”在织田信长的带领下我们齐声应答,然后各自归座。 “此次幕府得以重光,全赖各位忠勇!我在此敬诸位一杯!”足利义昭举起手中的酒杯环视一圈,然后一饮而尽。 “谢将军殿下厚恩,我等愧不敢当!”我们再一次鞠躬感谢。接下来菊亭晴季也代表天皇和朝廷说了一番感激、褒奖的话,我们照例受敬。 “织田殿下此番不辞辛劳、不避艰险,毅然决然带兵扫除逆党襄助幕府,诚为世间英雄豪杰之表率!武勇天下第一人也!我来敬您一杯!”酒过三巡之后,足利义昭的第一智囊细川藤孝对织田信长举起了酒杯,但我看他最关键的目的是想给主子提个醒。 “细川大人高抬了,信长不敢当!”织田信长简简单单的答应了一声,但还是把那杯酒喝了下去。 “藤孝说得不错!”足利义昭这时也是一脸的“激动”和“感激”。“自兄长义辉殿下蒙难以来,我颠沛流离奔走四方,虽历尽磨难,但重振室町幕府的愿望却一直遥遥无期,不知多少人因畏惧奸党横暴不敢向前。当此危难时刻,信长殿下毅然挺身而出,首倡义兵!这才使得天下还以正道,幕府得以重光!信长殿下实在是我足利义昭的再生之父,请满饮此杯!” “将军殿下万万不可说出这样的话!”织田信长正色说到,并把手中的酒杯放回了桌上。“我织田信长只不过是一个山野粗鄙之人,得蒙将军殿下不弃托以重任,自当尽心竭力报效幕府,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尽了一个臣子的本份而已,实在当不起将军的如此谬赞!再说将军殿下承担着代替天皇管理国政的重责大任,自当以父母之心爱护教化天下百姓人心!实在不可以,也不应当对我信长一人感恩戴德。还望殿下勿存私念,事事以天下大事通行为先啊?”在最后的这几句话里已经隐隐带出了教训的意思,同时再是婉转的告诉足利义昭不要忘乎所以。 “这……”足利义昭不自然的放下了酒杯,众目睽睽下织田信长的一番话让他感到有些下不来台。他缓缓又看了细川藤孝一眼。 “弹正忠殿下实在是过于谦逊了!”细川藤孝对着织田信长说到。“此次殿下带兵入京重振幕府,一路上披荆斩棘历经磨难,手下诸将浴血奋战!这都是不世大功,殿下怎么能只是一笑置之呢?” “细川大人如此说,在下那就愧领了!”织田信长只好说到。细川藤孝的说法很聪明,因为如果信长继续谦虚就好像他和手下什么都没干了! “弹正忠殿下果然豪爽!”细川藤孝欣慰的说到,并及时的向足利义昭使了个眼色。“以殿下高风亮节旷世宏才,今后朝廷与幕府必将多有倚重!还望殿下以天下苍生为念,万勿推却!” “对于当前天下大义,我织田信长自然当仁不让一往无前!”织田信长说完这番话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足利义昭一眼。 “好!真是太好了!”足利义昭可能没有听出织田信长话里的含义,一脸兴奋的频频点着头。“弹正忠殿下能有这种态度我就放心了!现在幕府初定,万事百废待兴,三好逆党所立的伪将军足利义荣虽然逃到了和泉饭盛城,但其贼心不死,时刻想着反攻倒算重回京都!不知织田弹正忠殿下可愿助我一臂之力,稳定天下吗?” “在下义不容辞,定当效力!”织田信长回答得非常爽快。 “好!既然如此……”足利义昭整了一下面容说:“我欲任命织田弹正忠殿下为统领近畿诸侯的管领一职,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管领?!”大殿里不少人都惊呼了出来(这里面当然不包括我),我在许多织田家臣的脸上都看到了抑制不住的兴奋。这也难怪,管领的职位在整个幕府时期历来只有细川、畠山和斯波这三家足利氏的分支可以担任,上杉家都不能算正统,有了这个名份织田信长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统御管理近畿的群豪,这无疑是织田家的地位在质上的飞跃!但……就止这样,织田信长会满足吗? “将军殿下万万不可如此!”织田信长果然义正词严的推辞到。“我信长此次匡复幕府并无任何私心,怎么能要求将军殿下给予如此的恩惠?再说天下豪杰之中能力胜过我的人比比皆是,如果仅凭我带兵上洛就委以要职恐怕会引起天下人的误会,更会使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萌生以力夺权的野心,从而给幕府和将军您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情将军殿下勿以在下为念,千万收回成命!” “既然如此,不知副将军的职位……”足利义昭显然还不死心。 “此事就不必再提了!”织田信长语气坚定的一口回绝到。 *************************************************************** “你还说主公有别的想法!”出来的时候,池田恒兴挑了个边上没人的机会对我说到。“主公出于公心连管领、副将军这样的高位都不接受,哪里还会再贪图别的东西?!” “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上下对他足一通打量。 “有什么不对吗?”他被我看得有些含糊。 “真是的!主公怎么会接收屈居足利义昭之下的名份呢?”说完这句话我抛下他在那儿继续发愣自己向前走去。 16、不必理他! “诸星大人请进!”把门的亲兵和我很熟,只看了一眼就让我通过了。 “嗯!”我冲他点了一下头后,就走进了作为织田信长临时居处的独立院落。将军的宴请后已经又过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我过得轻松暇逸。每天里除了观光游览就是吃喝宴请,如果不是仙芝和莺不在身边这一点外,对于所过的日子可真是没什么可挑的!今天早上织田信长突然来了通知:要大家在上午辰时二刻到他那里开会!这几天我在近江和大和的忍者送来的报告表明一切正常,河内、和泉、摄津方面也是风平浪静,逃出京都的足利义荣和三好康长只是闭关自守,不知织田信长今天开会是为了什么? “你不去开会,在这儿干什么呢?”转过墙角,我看到池田恒兴正靠在一棵树上想心思。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我一直没有见过他。 “开会还有一会儿……”他站直了身子。“我就是在等你,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哦,你想说点儿什么?”我有点儿奇怪,在他的脸上很少能够见到这么严肃的神情。 “就是那天你和我说得事!”他的眼睛盯着我一眨不眨。“确切的说是想向你请教,你是怎么看出主公有那种想法、打算的?” “这还用看吗?”我笑着说:“主公自从击败今川义元以来,这几年就是这么一步步走下来的!联合三河的德川家康作为防御东面今川、武田的屏障;蚕食鲸吞北伊势的地盘逐步向近畿渗透;一举并吞美浓,既增加了本家的实力又消除了上洛的后顾之忧!这么多的事都是为了什么,即便是用脚后跟想也该明白了!” “你是说:我的脑袋还不如你的脚后跟聪明?”他对我翻了翻着眼睛。 “我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急忙着辩解。“咱哥俩在一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觉得我有丝毫瞧不起你的意思吗?实话实说,我觉得我俩是各有所长!你也知道我很贪图享乐,还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事,自觉算是见多识广了吧!但即便是这样,对于那些‘好地方’里的门道对你也是自愧不如,你说你自己傻吗?”看到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我问道:“你病了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嗯……”他哼了一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落寞的表情。“这几天我想了很久,觉得自己很没用!对于主公的宏图大志,你明白、明智大人明白,连那只‘猴子’都明白!好像全织田家就只有我一天到晚活得懵懵懂懂,这么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儿了!” “现在明白也不晚嘛!”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二十不到,大好前程还在前面,完全没有悲观失望的必要!只要从今天起奋发向上,将来……” “我决定了!!!”池田恒兴突然打断了我对于远景蓝图的描绘。“大哥!”他盯着一字一顿的说道:“今、后、我、就、跟、着、你、混、了!” “嗯?!”我一时没注意险些摔了个跟头。“你怎么突然产生了这么古怪的念头?” “这也想法没什么古怪,也决不是一时兴起!”他说这话时表情非常严肃。“经过这几天的深思熟虑,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主公旨在天下,而且是不达目的决不会止步!就目前各种情况来分析:本家已经是第一流的强势大名,近两百万石的领地,四五万的军队,实力能与我们相比的虽还有甲斐武田、越后上杉、相模北条、关西毛利、四国三好和九州大内这几家,但三好和大内已经开始衰落了;武田和上杉还在纠缠不清,至今也没有结束的迹象;北条专心致力关东的经营,而且他们的上洛的道路也不通畅;毛利家实际上是关西许多小诸侯的联合体,内部矛盾不时爆发,加之土地贫瘠,短期也无力实行上洛,而本家目前异军突起,已经取得了上洛先手之利!等他们那些人忙完了,本家早已控制了近畿数百万石最为发达富饶的领土,天下大事也就基本上定了,剩下的也就是一个一个解决他们的收尾工作了!” “还有呢……”我试探着问。 “还有就是……”他继续说到。“本家虽然处境非常有利但还有许多艰难的路程要走,在这期间主公必然要依靠家中几位杰出的家臣!即便是将来大事抵定,在与武田、上杉这样的敌人周旋期间,也会使这几个人的势力日益壮大。以主公一贯的作法必然不会只依靠一人一家,近期虽然不一定明显但将来一定会在本家内部出现几大派阀!这之中应该有柴田、丹羽、明智、泷川,会不会有‘猴子’我还拿不准,但我觉得一定会有你!” “你对我倒是很有信心嘛!可你怎么不自己争取一下呢?再说,你就算要找棵大树也应该是柴田啊!”话随如此说可我心里着实一惊,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居然就想通了这么多事情。 “柴田?还是算了吧!”池田恒兴轻蔑的撇了撇嘴。“这个人暴躁易怒眼高于顶,而且心胸狭窄不能容人,整个把‘肤浅’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如果不是还有几分蛮力又在尾张老人里还有些影响,他就真没什么可取之处了!” “那有为什么会是我呢?”我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也是我们两人在今后共同进退的依据。 “虽然原来咱俩就很谈得来,但促使我下决心的还是那天你对我说得那番关于将军的话!”他神情真诚的说到。“你不拘于传统,这至少你不会被自己束缚住!更重要的是你肯对我说那番话,这就说明你是诚心待我。同样的话不要说柴田,就是丹羽大人、前田大人、‘猴子’都是不会对我说的!主公虽然很照顾我,但也不会对我说。这就说明:你不拿我当外人,将来你一但得势也决不会把我踢开!” “这你放心!”我郑重的说道:“无论如何!我诸星忠兵卫清氏永远不会对不起朋友!” *************************************************************** 一阵谈话使我们来得有些晚了,刚坐下不久织田信长就大步走了进来。“诸位,出了点意外的情况!”他大声对众人说到。“前天,逃跑的六角义贤、义治父子在伊贺荒川起兵向京都进发而来!有大量的甲贺众和伊贺众参加其中,军势约有四万!” “居然这么快!”在一片嗡嗡声中我想到。同时也认识到织田信长的安排比我周密,我的忍者监控范围太小了。 “六角家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织田信长的声音压住了下面的议论。“我决定亲自领兵三万前往迎击!忠兵卫!” “在!”第一个就叫我,不会是叫我当先锋吧? “给你1500军队镇守胜龙寺城,负责京都西面的守卫!” “属下遵命!”还好,我长出了一口气。 “光秀任命你为京都守护,负责与朝廷联络和全面工作!‘猴子’任命你为京都奉行,负责日常民政和京都的治安!” “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答应。“主公……如果将军殿下有什么命令……”明智光秀犹犹豫豫的问到。 “不必理他!”织田信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果然如此!”我想着朝池田恒兴的方向看了一眼,正赶上他也朝我看来,我们两人相视一笑。 17、弱势的痛苦 胜龙寺城原来也算是一座很不错的中等城池,从建筑格局上来看虽不庞大但很严密,复杂的城墙体系可攻可守,可见当初是很下了一番心思的。但……请务必注意我说的一个词——“原来”。 胜龙寺城座落在山城国,是京都西侧的最后一座屏障,其军事价值不可谓不重要。但近数十年来这座城池却倒了大霉,细川家继承权之战;细川与足利将军的控制与反控制之战;三好氏‘下克上’之战,这一幕幕人间活剧都先后以这里为场景上演,而且无一例外的都以进攻而来的西军获胜收场。一次又一次的被攻克使胜龙寺城日渐残破,在战后那些胜利者们也不会去修整这座通往自己大后方的要塞。胜龙寺城就在这种境遇下逐渐的衰败了下去,现在整座城池只有本丸的主天守和作为基础的城垣还算比较完整,各处城墙早就坍塌得不成样子了! “主公,我们……是不是该把这里修缮一下?”岛胜猛看着眼前的一切惋惜的说到。这时,我正带着前田庆次、长野业盛和他在巡城。 “多此一举!”前田庆次马上表示了反对意见。 “加强防御力量怎么能说是多此一举呢?”岛胜猛很是不服气。 “你以为我们能在这里待多久?一年?两年?”前田庆次理直气壮的说:“我们只是临时来这里驻守的,信长大殿一旦击败了来犯的六角军我们就得开路了!就算修缮我们也来不及完成,自己垫钱不说,还得为他人作嫁。再说这座城池虽然不怎么样可到底是处于京都的咽喉上,就算修得再好信长大殿也不可能把它给主公!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有谁会去做?” 岛胜猛不再言语,看样子是认同了他的论点。 “主公!”这时楠木光成快步走上城垣来到了我的跟前。“长信和忠纲都回来了,他们有重要情报要向您禀告!” “那好,我们就回去吧!”说着我就留下庆次他们几个继续巡视,自己则随光成回到了天守阁。“到底是什么事?”坐好后我对着伴长信和石川忠纲问到,这时屋里只有我和三个忍者首领。 “主公,出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答话的是伴长信。“三好政康率领一万军势自四国返回,前天在和泉的岸和田城登陆并会合了三好康长的三千兵马,现下正日夜兼程向京都杀来!” “啊!”我不禁惊呼出了声。 “为了以防万一我火速赶回,并以命令各地的手下立刻向这里……” 他后面的话我没听得太清,好半天才挤出了一句:“把……大家都找来!” ************************************************************ “真是tmd够背的!”听了伴长信的情况介绍后,可儿才藏用一句粗鲁的语言贴切的表达出了大家共同的心情。 “看来这次真的是要来场硬仗了!”尽管岛胜猛的声音异乎寻常的低沉,可我总觉得那里面有压抑不住的兴奋。真是的!出生入死就那么令人热血沸腾吗? “要打只怕不是上策!”山中鹿之介郁郁的说:“敌军有13000人马,我们长枪足轻1000、弓兵500,还有就是我们自己的那200骑兵,即便加上明天赶回来的全部忍者也不会超过1800人!胜龙寺城的城防又是这个样子,无论野战、笼城都不会有任何胜算!” “嗯……”情况确实是山中鹿之介说得那个样子,我也不会因为他这么说就对他的勇气产生丝毫的怀疑。“重治,你有什么想法吗?” “情况的确很严重……”竹中半兵卫神色沉重的说:“对于现在的处境我就不重复了,我能想到的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个办法了!” “怎样的‘置之死地’呢?”不知为什么,我对“死”这个字一直很敏感。 “是这样的……”他开始阐述自己的战略意图。“信长大殿的军队虽然离开了京都,但实际上就在南近江作战!三好政康为了预防可能发生的意外竭尽了全力,和泉、河内的兵力已经调拨一空。此时,如果我们出其不意突袭三好康长和足利义荣驻守的岸和田城,即便三好政康的军队占领了京都,但他的后路也就断了!那时,至少也是个平局。” “这倒真是个‘死地’……”我在嘴里喃喃自语着。说实话半兵卫出的确实是个好主意,不但出人意料而且成功的几率也相当大,但不得不说也要冒极大的风险!此计一旦成功,三好政康必然疯了一般向我部反攻,现在我不过是敌军单方来袭,那时可就是四面被围了,就算织田信长打算援救也是鞭长莫及。我努力为自己的怯懦找着理由。“重治的办法虽然不错,但如此一来刚刚登位的足利将军必然撤出京都,这样本家前一段的努力也就付之东流了!目前投靠本家的畿内诸侯也必将重新倒向三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样做!” “主公说得也是……”竹中半兵卫又陷入了沉思。 “老师!”我把希望又寄寓到了长野业正身上。“您有什么办法吗?” “难!实在是很难!”他边说边不住的摇着头。“重治的办法可说是最好的,但主公你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我也想了一些……”说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可缺个条件,不成啊!……不成……” “是嘛……”我的心逐渐沉了下去。这时,近侍进来通报说有一个刚从摄津赶回来的忍者有事禀报。“叫他进来吧!”我现在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属下临行前得到的消息……”进来的是一个瘦高的忍者。“池田家首席大将荒木村重统兵5000,正赶来与三好政康会合!” “什么?!”在众人的一片惊呼中我挥手让他退了出去,可忽然发现长野业正眼睛猛地一亮。 “主公!老夫刚才说得那个条件有了!”他果然有了想法。 “老师请说!”听他这么说我的精神头也回来了。 “我的想法是……如果……他们就会……我们再这样……最后就这样!”他终于说完了。“大家看怎么样?” “这……这……这也太冒险了吧?”沉默半晌后山中鹿之介声音犹豫的说到。 “是很冒险!”长野业正点了点头。“还有很多的巧合,但同时成功的机会也很大!” “干了!”我最终下了决心。“三好政康和荒木村重后天就会到胜龙寺城,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了!大家分头去准备,那些东西我来想办法!” “是!”众人齐声作答。 当夜一名忍者拿着我给吉田宗忠的亲笔信飞马向京都而去,第二天中午50辆堆满货物盖着芦席的大车驶进了胜龙寺城。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各位大大!春节过完了,我们这些上班族又该开始被“奴役”了!明天本来上班第一天不会有太多的事,但我们头给我安排了个讨债的差使,只怕要在外面“飘”一天了,所以能不能更新实在是难说! 18、政康的判断 永禄8年的9月22日,时间已过午时,三好大军一万三千兵马有如一条蜿蜒的巨蛇正行进在通往京都的道路上,大片绘有“钉拔纹”的旌旗迎风招展,军势确实威武!此刻,三好政康正策马走在中军的队列中,周围簇拥着的都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将领。 三好政康今年五十出头,头戴一顶金莳绘梵文盔,穿着一身垂白穗方葳胴具足,外罩绿地金樱的阵羽织,骑在一匹高大的枣红战马上,尽管长得高高瘦瘦但看上去却很结实。虽然他的岁数并不是很老,可论辈份却是三好长庆的族叔,并在长庆死后与三好长逸、岩成友通结成“三好三人众”执掌三好家的大权。 “但愿这次能够一举成功,三好家眼下可经不起多少波折了!”三好政康骑在马上默默的想着。“如果长庆健在,一存、冬康、义贤也都还活着,三好家也许不会是眼下这个样子吧?当年谁会想到长宗我部元亲这样的乡下土豪也敢向我们挑战,又怎么会想到织田信长这个暴发户能够控制京都呢?一切也许都是天意吧!”过往的辉煌使他的心情更加低沉。 “回禀殿下!”一个传令兵来到了他的面前。“前方距离胜龙寺城不到十里了!” “这么说今天晚上我们就能抵达京都了!”身边他的副将香西元成兴高采烈的说到。 “哎……”三好政康微微叹了一口气。应该说香西元成是个不错的副将,忠诚、勇敢、细心这些优点他全都具备,而且踏踏实实没有丝毫野心,但……他却永远也成不了主帅,因为他没有大局观念和长远眼光。近些年三好家人才凋敝,就算是岩成友通也是勇猛有余缜密不足,过些年长逸和自己死后三好家可怎么办呢?“下去吧!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打发走传令兵后他问香西元成:“织田家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吗?” “都清楚了!”香西元成点头严肃的说到。“目前织田信长正领兵在近江与伊贺的边境上和六角家的军队交战,战事似乎对他非常有利,几次战役均大获全胜!六角家经过一连串的败退也改变了策略,不再意图与织田军进行合战,在坚守的同时派出由伊贺众和甲贺众组成的小股游击队对织田军进行骚扰,据说甲贺的铁炮队还曾经狙击过织田信长的本阵!照我的估计,织田军获胜是必然的,但恐怕还要有一点时间的僵持!” “嗯……”三好政康点了点头。“但愿这两个白痴父子能够多撑一段时间!京都的防卫情况怎么样?” “织田家在京都的守将是明智光秀和羽柴秀吉两个人,兵马约三千人……”香西元成陈述着忍者的报告。“明智光秀出身美浓世家,先后侍奉过斋藤、朝仓和足利义昭,其人没建过什么出众的军功,但外交能力出众,织田信长派他留守恐怕也是因为这一点。羽柴秀吉是个足轻出身的将领,虽然武艺不行但作战英勇,曾经建立过墨俣筑城、奇袭稻叶山等大功,只是没有指挥大战的资历,也没表现出过这方面的能力!” “那胜龙寺城呢?”三好政康没有发表评论继续问到。 “胜龙寺城守军不足两千,守将是个叫诸星清氏的人。” “完了?”等了一会儿后三好政康奇怪的问到。“他的生平经历呢?” “这还真不太好说……”香西元成的面色有些为难。“只知道这个人是平民出身,而且是个商人!他好像只做过一些内政、幕僚方面的工作,从没有过任何上战场的记录。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很得织田信长的赏识,就凭这样一个人、这种功绩,居然短短几年时间就从一个足轻头升为了部将,还得到了近三千石的知行。他与织田信长手下那些靠军功起家的尾张老人关系也不是很好,应该只不过是个扮演弄臣角色、投机取巧的商人罢了!” “你可不要忘了,松永久秀也是个商人出身!”看到自己副将脸上浮现出的那缕轻蔑的表情,三好政康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是!殿下。”香西元成立刻面容一整,他也知道主帅的忌讳。 三好政康的心情一下子沉闷了起来。松永久秀!这个名字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当年他和三好长庆一样被松永的才干和谦卑蒙住了眼睛,自己还曾经嘲笑过安宅冬康的疑虑,即便是一年前“三好三人众”也是毫不犹豫的听信了这个人的挑拨,攻杀了足利义辉!可结果怎么样?三好家和自己承担了“大逆”的污名,而松永久秀反而日益壮大了他自己的势力,织田信长一进京他反而采取了暧mei的态度。现在想起来,安宅冬康和三好义兴的死只怕和他也脱不了关系。“准备进攻胜龙寺城吧!”三好政康努力把负面的情绪赶出了脑海。 “是!”众将齐声答应了一声,正待调整队形可前锋突然停了下来,那个传令兵再次跑了回来。“回禀殿下,前方织田军列阵挡住了道路!” “什么?!”几个将领相互惊诧的对视了一下。“敌军有多少人?”香西元成有些紧张的问到。 “还不清楚……”传令兵急速的说到。“一发现敌情西乡家次大人即命属下前来通报,详细情况还未及探明!” “哪……” “好啦!”三好政康挥手打断了香西元成的盘问。“我们去前面看看!”说罢双脚一磕枣红马的腹部向前走去。 *************************************************************** 前军部将西乡家次也是久经沙场的武将了,他并没有坐等命令的到来,此刻前军的5000士兵正背靠一片丘陵摆成了弓前枪后的守备阵形,同时又把枪兵排出三个纵列攻击方阵,一旦有任何明确的命令到来都可以在第一时间迅速执行。 “是怎么回事?”三好政康策马上了一座小丘,随即对来到跟前的西乡家次问到。 “并不是很清楚!”西乡家次面色阴郁的说到。“我军来到这里就见到织田军布阵在对面的路上,看样子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但半个时辰前探马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任何情况!虽然敌军数量似乎不多,但在其两翼都是茂密的树林,所以难于进行非常有效地侦察。” 听了他的话,众人一起向对面望去。前面约两里外的道路上,一支织田家的军队正严阵以待!前排是手持长枪的一般足轻,站得人挨着人没有丝毫缝隙,但两片树林之间的距离实际上仅有十五丈左右,所以虽然紧密的前排也不过只有一百余人。再往后看,猎猎作响的旌旗把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该不会是有什么埋伏吧?”香西元成疑虑的说到。 三好政康双眼紧紧盯着前面,面色冰冷得有如一块岩石。忽然,他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松动,笑容、自信的笑容升了起来。“这不过是疑兵之计!”他斩钉截铁的说到。 19、政康的忧虑 “疑兵?!会是这样?”香西元成显得有些疑问。 “对!就是疑兵!”三好政康点了点头说到。“织田军的地形选得非常好,对于人数较少的一方进行防御尤为有利!可你们看……”他指着织田军的队列说:“他们既没有设置任何障碍,也没有在前排部署弓兵和铁炮,现在的队形既不是进攻的架势也不是防守的安排,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是极不合理的!所以他们的意图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在故布疑阵,想以此吓阻我们的大军!” “会不会……敌军想要给我们安排什么圈套呢?”西乡家次也有些顾虑。 “绝对不会的!”三好政康轻蔑的摇了摇头。“织田军的战力严重不足,要想在野战中取胜几乎是不可能的!真要是作这样的打算,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采取奇袭的战略。因为人数上的巨大差距,他们即便是在树林里安排了埋伏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而且我军以步兵为主,林木对我军的威胁就益发的小了。要是我军行进在狭窄的沟谷里我倒是真该担心了,可……”随即他又摇了一下头。“在京都附近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地形!” 香西元成犹豫的说:“这么说如果我们不动,他们就打算在这里一直和我们耗下去了?” “不会那么简单!”三好政康想了一下说:“如果我是前面那支织田军的统帅,我就会再作一些古怪的事情,让敌军更加迷惑不清……” “报~!”仿佛为了证明他的判断,一名传令兵急速跑上了山丘。“禀报殿下,我军周围出现了数股来历不明的织田骑兵?” “有多少人?”香西元成马上问到。 “具体有多少人并不清楚……”那个传令兵喘了一口气说:“敌军每支不过有十余人到二十几人不等,但忽进忽退扑簌迷离搞不清楚到底有几路,据估计总共应有数百人!” “殿下,要不要派骑兵队出击一下?”香西元成试探着问到。 “不必!”三好政康否定了他的提议。“我军渡海而来,骑兵数量极为有限,虽说敌军只是吓阻我军,但也说不定会有什么小伎俩,情况不明之下贸然出击也许就中了他们的圈套!再说只要我军阵势不乱,这几百人就无计可施,所以不必理会他们的骚扰!” “殿下所言极是!”西乡家次点头说到,语气里充满了崇拜。“以此而见,敌军完全是虚张声势!殿下请让我率兵进击,不但可以击溃这支织田军,就是胜龙寺城也可一鼓而下!” “嗯……”三好政康盯着前方,微微沉吟着。他的手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军扇,所有的人都凝神静气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缓缓的把手中的军扇举过了头顶,所有人的心都随着那只手一起提了起来。“众将听令!”他终于开了口。 “在!”众人一起答应到。 “诸将归队,严守序列!没有命令不得妄动!”随着这一声命令三好政康放下了他那只高举着的手。 “殿下……”众将走后香西元成小心翼翼的问:“击溃这只织田军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您为什么……” “哎~~~!”三好政康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元成,你不明白啊!”他走过去拍了拍香西元成的肩膀。“眼下的形势异常险恶,三好家更是风雨飘摇。有多少过去看我们脸色行事的人现在都倒向了织田家,而且不知暗中还有多少居心叵测两面三刀的家伙!我们就算击溃了眼前这只敌军又能怎么样?这次就算成功上洛了又如何?我们到底还能不能恢复过去的威势?到底还有多少人会真心跟随我们?这都是必须考虑的问题啊!”说着他把目光投向了西方。“伊丹亲兴已经明确投靠了织田,池田胜正也在摇摆不定。在这种情况下荒木村重还会如此积极的带兵前来襄助,这就显得颇为耐人寻味了!我对这个人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极有才能,野心也是极大的。他此番前来可能是为了彻底掌握池田家的大权,也可能是为了就此跳出摄津,在京都、在朝廷为自己争取一席之地,甚至可能是……我不得不防啊!” “殿下!您辛苦了!”香西元成激动的说到。 “是吗?也许是我多虑了……”说到这里三好政康无奈的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只要荒木军一到,我们就可合围把这支织田军消灭在胜龙寺城外,掌控京都也就多了一份把握!” “殿下深谋远虑世人不及!” “好了,你去把中军的队列再巡视一遍吧!”三好政康说到。 “是!”香西元成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后他又转回了头。“殿下,不管如何!即便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我也必追随殿下重振三好家!” “好!”三好政康对着他挥了挥手,同时显出了一丝苍老与落寞。“但愿六角父子能够多拖住织田信长几天;但愿四国的局势快些稳定;但愿岩成友通率领的第二支部队早些抵达;但愿三好义继不要再……”想到那个任性暴躁的少主,他不禁又摇了摇头。 ********************************************* “殿下,荒木军已到达距此20里处!”一个时辰后传令兵带来了三好政康一直等待着的消息。 “向荒木下达我的命令,叫他们取道北侧绕过那片树林,插入织田军的背后,傍晚时与我们对织田军进行夹击!”三好政康威严的命令到。可是…… “殿下,似乎出了问题……”香西元成焦虑的说到。“已经一个时辰了,荒木军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一直向我军后队前进!” “又派了人过去了吗?”三好政康问到。 “派了,已经派过三波人了!”香西元成飞速的答到。“可一直没有消息,我们的人也一个都没有回来!” “再派!再派一批人去!”三好政康大声怒吼到。 “是!”香西元成领命到,随即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殿下,我们周围的织田骑兵刚才突然不见了!” “是这样……”三好政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命令西乡家次率领前军向织田军发动进攻,逼退他们!叫后军加强戒备不得妄动,你亲自去!把中军的预备队也带过去!” “是!”香西元成答到。 “进攻!枪兵前进!”得到三好政康的命令后西乡家次亲自带队开始了攻击。此刻,他似乎也感到了些许的不安。三好军的三支枪兵方阵开始逼近敌军。可对面的织田军好像没看见一样,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表示。西乡家次咬了咬牙,把作为预备队的两千长枪足轻也投入了战斗序列。 慢慢的,织田军开始了后撤。看到这种情况西乡家次终于露出了笑容,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在织田军的后面出现了栅栏,一道、两道、……织田军很快就退过了三道栅栏,开始列队站好,可这回三好军面对的却是五排严阵以待的弓箭手。 “突破阻挡!攻击!”西乡家次铁青着脸大声命令到,在这种情况下严重的伤亡在所难免,但他此刻已经没有了退路。 “杀呀!”三好军的士兵呐喊着冲向栅栏。他们这时已经来到了两片树林之间织田军刚才站立的地方,脚下的土地似乎有些松软,不少士兵都摔了跟头。 “推dao栅栏!”首先到达的低级武士命令到。 “怎么是湿的?”一个士兵看着自己粘糊糊的手抱怨到。 “快看!!!”随着一声差了音的惊呼,众人抬头向前望去。只见由织田军的阵营里飞出了一片箭雨,箭头上闪着红光在正缓缓变暗的天空中画出了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 冬天里的熊:关于有读者大大质疑六角家的军队数量我在这里瞎说几句,六角家实际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借助长时间统治近江及伊贺的影响召集的军队,加之近畿一带人口稠密就有了吓人的数量,实际性质和“土一揆”差不多。至于甲贺众和伊贺众当然其中有忍者,但主要是雇佣兵性质的国人众。根据我看到的一些资料,历史上六角家并没有在织田信长上洛时被一棍子打死,直至金崎和姊妹川合战时都有六角家的身影,“柴田破瓶事件”就是和六角家作战,时间大约在1570年左右。当然我的资料也不是很全,极有可能有不少谬误之处,希望大家继续指正! 20、政康的无奈 香西元成站在后军的队列里,正紧紧的盯着远处道路上滚滚而来的烟尘。“难道……池田家和荒木村重真的反了?”在他的心里暗暗盘算着。“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怕就是这个样子了!不过不要紧!他们不过5000人马,我这里也有5000军势,挡住他们的进攻应该不成问题。只要殿下击败了前面的那一小股织田军,就会回军从两翼对荒木军进行夹击,那时必然会大获全胜!”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放松了些。“不过前途还是困难重重啊!如此地众叛亲离,我们是否能够守住京都呢?但愿上天保佑三好家,只要我们坚持到岩成友通殿下的援军到来,那时就可以和那个织田信长放手一搏……”正想间,荒木军远远的出现在了视线里。 风云突变!一支人数约为两百背插荒木军“牡丹纹”靠旗的骑兵突然出现,笔直的向三好军的后队冲来,远处的荒木本队也在同时明显加快了速度! “长枪足轻执枪守备!弓箭手准备放箭!”香西元成临危不乱,大声命令到。转眼见,那支骑兵就到了眼前。骑兵为首的是两员大将,一个身材高大穿一身赤红大铠,手持一把巨大的太刀;另一个年纪略小些的头戴一顶鹿角日月盔,手上也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太刀。 “传主公令谕:讨取三好政康首级者,赏黄金百两!”高大的红甲武士吆喝着一催座下的栗色骏马手中大刀一挥,面前的三支长枪就断为了两截,同时带走的还有两名三好士兵的生命。 “荒木村重这个混蛋果然反了!”香西元成恨恨的想到。可现在并不是适合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那支骑兵正在对后军发起猛烈的冲击。“有擅离职守者,杀无赦!”他大声的喊到。他非常明白:面前的这区区两百人并不可怕,可一旦自己的阵型出现松动而被马上就要到达的荒木本队所乘,那么全军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好在三好军队在数量上具有绝对的优势,尽管受到骑兵冲锋的巨大压力,可也仅是在外围出现了有限程度的混乱。那支骑兵见攻击难以奏效,就分朝南北两个方向飞快的撤走了。 “前军起火了!” “我们被夹击了!” “前军中埋伏了!” 正想松一口气的香西元成悚然一惊!扭头望去,只见前军的方向浓烟滚滚烈焰翻腾,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轰鸣和惊叫的声音。“前军出事了!”这个恐怖的念头一下子就钻入了他的脑海,而在他的眼前刚刚整顿好的部队再次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前军在西乡家次指挥下正要展开攻击的时候,一阵如蝗的火箭落在了他们的周围,由于队形过于紧密,顷刻间就有一百多名士兵中箭跌倒在了地上。不断有人受伤或着火,哀嚎之声响成了一片。 “不要乱!不要乱!”西乡家次声嘶力竭的吆喝到。“冲过去!快撞倒栅栏冲过去呀!” “啊!!!”回答他的是一片惨叫声,挨着栅栏的士兵不顾后面的推挤拼命倒退着。随着火箭的掉落,那排栅栏窜起了数道火苗,转瞬间独立的火苗又连成了一线,木头栅栏变成了一道高约两丈熊熊燃烧的火墙。就在三好士兵们惊慌失措的时候,更为可怕的事情又发生了!不少人觉得脚下有些发热,起头看去……天哪!大地在燃烧,他们正站在半尺多高的火焰里。三好前军完全的混乱了,几乎所有人都在嚎叫着、蹦跳着、推挤着…… “用长枪推开栅栏!冲过去呀!快冲过去!”西乡家次大声号叫,试图作最后的挣扎,可并没有人听他的。 “大人我们中计了!快撤吧!”一个手下烟熏火燎的跑了过来。 “咯!”西乡家次一刀把他砍倒在地。“临阵脱逃者斩!”他双眼血红的喊到。 “嘭、嘭、嘭……”这时从两侧的树林里传来了连续密集的巨响,在这恐怖的声音里不断有三好士兵倒下。 “铁炮!是铁炮啊!我们被包围啦!”一名手下惊恐的喊叫到。 “不可能!决不可能!”西乡家次愤怒的挥动着手中的大刀。“没有人会有这么多铁炮!这一定是敌人的诡计!这是……”突然他猛地向前一扑,白色的脑浆溅了周围的几个人一身、一脸。 西乡家次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够制止士兵们的溃逃,再也没有人能够把他们留在这血与火的地狱里。他们推挤着、哭喊着向后面跑去,许多人都死于自己人的践踏当中。 “挡住他们!快挡住他们!”三好政康指挥着中军的士兵试图阻挡这股以恐惧为动力的“洪流”,但他似乎有些力不从心,预备队拨给了香西元成,他此刻手里仅有不足三千名士兵,何况人们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那种潜力的激发绝对是不容忽视的。在他艰苦的努力下,情况稍稍有了一些缓解。可就在这时,中军的两侧同时发生了骚动,两支骑兵队分别冲入了阵中,由于中军的部队都在阻挡前军的溃兵,所以他们轻易的就来到了三好政康的帅位。 “三好政康!我前田庆次来取你性命!”一名穿红色大铠、骑栗色战马的高大武士大喊着冲到,抡起手中的大刀向三好政康劈来。 “啊!”三好政康猝不及防中匆忙招架,却被一股巨力震的摔倒在了地上。 “就要结束了吗……”三好政康在敌将的狂笑声中闭上了眼睛。 “主公,快走!”就在刀锋快要砍到的时候,一名家臣窜过来替他架住了敌刀,同时两名贴身近侍架起他混在汹涌的人流中狼狈逃去。 “嘿!”前田庆次一刀劈死了突然冒出来的敌将,反手砍倒了三好政康的帅旗。 望着帅旗的飘落,香西元成的心也沉了下去。“就这么完了?”看着正在逐渐失去控制的部队他想到。“不!决不能就这么完了!至少要让敌人付出惨痛的代价!纳命来,卑鄙的荒木!”他一声令下带着五千后军和正不断涌来的前军、中军的士兵冲了出去,冲向了五百米外莫名其妙的荒木村重军。 ************************************************************ 9月22日,三好和荒木联军18000人与织田家部将诸星清氏部1700人在胜龙寺城郊外激战,后全军溃散,三好政康下落不明。据传,失利的主要原因是荒木村重部的临阵倒戈。 9月24日,得到消息的大和信贵山城城主松永久秀、筒井城城主筒井顺庆,宣布臣服织田家同时出兵伊贺。 9月28日,受到三路大军夹攻的六角军溃败。 10月3日,岩成友通率20000大军自四国返回,获讯后大怒,遂挥军猛攻摄津池田家及荒木村重部。 10月10日,池田家家督池田胜正宣布归顺织田家,同时请求援军。 10月20日,织田信长率领畿内大名联军50000进入摄津,开始与岩成友通军交战。 11月7日,寡不敌众的岩成友通撤回和泉饭盛城,织田信长亦班师返回京都,畿内争霸战进入了幕间休息的阶段…… 21、信长的认知 “呦!‘名将’来了!”我走进织田信长候见室的时候,中村一氏用怪异的声调高声戏谑到,而金森长近则走进里间去替我通报。 “怎么!不配吗?我这可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啊!”我配合的扬了扬脸,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胜龙寺城之战使我声名大振,一举步入了名将的行列。是役歼敌三千余(多数是他们自己打死的),讨取西乡家次以下三好家知名武士五十七人,缴获战利品无数,自己的伤亡还不足百人。 下面我来作个详细说明:其实,这次作战我的行动正应了三好政康的判断,大多数都是虚张声势。首先,我派石川忠纲手下的忍者埋伏在了各个重要路口,毫不犹豫的击杀了三好政康和荒木村重之间的所有信使,这就使原本就不很默契的配合更加混乱。其次,我把最为精锐的二百骑兵分成小股交给前田庆次和山中鹿之介率领不住进行骚扰,三好的探马被我压制也就失去了对周围情形的正确判断,在荒木军接近时换了靠旗对三好后队发起了进攻,趁着他们短暂的混乱伴长信手下的奸细化装混入了其中,并在前军遇伏时大声喊叫动摇军心。前军的大火不过是我紧急从京都调来的1000桶豆油,栅栏和地上被浇地满处都是,其实由于没有柴火和天气又开始转冷,地面上的火势实际没有多少杀伤力,最多也就是烧破点皮而已!可三好军士兵看到的却是自己站在了“火海”里,自然是惊惶失措,何况处于大量铁炮的射击中呢!顺便说一下,西乡家次说得没错,我也没有这么多的铁炮,不是装备不起,而是原来没人可供装备,现在又来不及了!我实际上手里也就是原来在鲤馆的那50支,不过在长野业正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我突发奇想,想起了《地雷战》的一个场景,就从京都调来了大量的鞭炮在铁桶里燃放,加之身边不时有人被击倒,鬼才有心情去分辨有多少真铁炮、假铁炮呢!不过,第一轮射击就放倒了西乡家次却是我没有想到的。 最近这段时间里还发生了一些事,其中有一件就是柴田胜家也立了出奇的大功。他以一千人击破六角突袭军六千人,并发生了“柴田破瓶”的典故,但比起我所建立“丰功伟绩”到底还是差了些! “知道你最近的绰号吗?”堀秀政也嬉皮笑脸凑了过来。 “没听说啊!是什么?”我确实没有听说,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不然怎么会没人告诉我。 “将鬼!”中村一氏抢先说了出来。“现在京都甚至整个近畿的百姓都在传言,说你是个‘鬼统领’,手下指挥着一群会飞砂走石、喷风吐火的妖怪!胜龙寺之战时据说有人亲眼看见:你手下的一队浑身是火的妖魔骑士冲入三好军,凡是靠近的三好士兵都立刻化为了灰烬,还说它们都是你用鲜血和小孩的人心供养的……” “这不是败坏我的名誉吗?”我大声叫到,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前田庆次等人不和我说这件事。“原来他们都被人描绘成‘它们’了!”我暗自想到。 “名誉?”堀秀政耸了耸肩笑着说:“那种‘东西’你现在还有吗?”听了他的话我不禁为之气竭。 “主公请您进去!”这时刚才进去通报的金森长近走了出来。 *********************************************** “属下拜见主公!”进屋后我恭恭敬敬的对端坐正中的织田信长行礼到。 “你来了,坐吧!”他用手指了一下边上一个和他距离很近的位置。 “谢主公!”我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真是没想到啊……”织田信长的音调拖得很长,那里面的情绪很复杂,欣慰、惋惜、惊讶,似乎还有点别的。“我一向自认为看人是很有眼光的,可这个想法在你身上却一再的被否定!狡猾的商人、精明的政客、能干的奉行,现在又是卓越的武将!你到底算是个什么?” “谢主公夸奖!”我极为谦逊的说到。“在下之所以取得了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成绩,实在是靠织田家的武运;主公您的洪福;手下将士们……” “得了、得了!你还是少说点这样没用的屁话吧!”织田信长急躁的脾气依旧没有任何改变。“我其实对你临阵的能力还是没有什么新的看法,但不可否认这次你的表现确实不同凡响!和我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属下确实如主公一直认为的那样……”我知道织田信长对我的基本看法,那就是有些小聪明但决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也在努力使他保持着这种看法,既时常保持新鲜感又不会遭忌。“……就是这样!我的取胜实在有些侥幸,当然手下的家臣也是功不可没的!” “嗯……和我想的基本一致!”听完我稍有“加工”的情况介绍后织田信长点头说到。“你的家臣们都很能干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但却没有预料到你这个家伙的运气居然好得如此离谱!”他的声调里有着一丝羡慕。“好,基本的情况我都了解了!你先在京都休息几天,胜龙寺城我会另外安排人去。至于封赏嘛……”他稍加思索后说:“自起兵上洛以来立功的人很多,再加上这次与六角和三好的大战,所以我会考虑近畿的总体情况后统筹安排的!” “是!”我低头答应了一声。“不过属下能为织田家尽一份心力,就已经……” “别再言不由衷了!”织田信长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我下面的一番“套话”。“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会干?即便你不在意,你手下的人也不在乎吗?” “是!”我不好意思的说了声。这时中村一氏进来送一份紧急公文,我决定起身告辞。 “还有一件事!”织田信长边看公文边说:“最近归顺的近畿各方势力送来了很多人质,我也不方便都带回岐埠去。你就挑一个带走吧!” “我就不……”正想推辞掉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不知日野城的蒲生家送人来了没有?” “有这么个人……”织田信长想了一下。“好像是个小男孩!” “如果可能的话……”我试探着问:“请把他交给我吧?” “好,带走吧!”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并没有离开那份公文。 “多谢主公,那臣就先退下了。”看到织田信长点了点头我向门外走去。 “你先等等!”织田信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合上了手中的公文。“你这个家伙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占我的便宜,这回我得小心些!来人,去替我把蒲生家送来的那个人质找来!” “是!”守候在门外的近侍答应到。 22、小时了了 “唰啦!”门被拉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年。他大约十来岁的年纪,面庞白皙清秀。浓黑的眉毛大大的眼睛,使他看起来十分的精神。高而坚毅的鼻梁,紧紧闭着的薄嘴唇,让他带着一种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冷静。他微低着头,目光直视着身前十步左右的地板,以均匀有序不疾不缓的步伐来到了距织田信长三米开外的位置。 “在下参见织田弹正忠殿下!”他施过礼后说到,声音不卑不亢。 “咦~!”看到这个少年的举止织田信长微微吃了一惊,他用眼睛朝我看了一下,我则回以理当如此的表情。“你是什么人?”织田信长沉下脸,故意用冰冷的语调问到。 “在下是日野城城主蒲生贤秀的长子鹤千代!”少年说罢又是一礼。 “日野城的城主不是蒲生定秀吗?”看到他的表现织田信长故意问到。 “家祖年老力衰……”鹤千代好像并没有受到织田信长压力的影响。“……已于日前隐退,目前日野城城主和蒲生家家督由家父担任!” “你来这里作什么?”织田信长继续问到。 “蒲生家诚心归顺织田殿下,我是来作质子的!”说这句话时鹤千代的情绪不见丝毫波动,连我都惊讶于他的沉稳镇定。 “你可知道我是谁?”织田信长的眼中又射出了那种我非常熟悉的鹰隼般的目光。 “您是织田弹正忠信长殿下!”说完这句话鹤千代稍稍顿了一下。“……您是平定近畿重振幕府,扫除逆党的靖国第一功臣!” “你知道啊……”听了这几句恰到好处的马屁织田信长的眼神明显和缓了下来,突然他猛地一拍桌子。“说!蒲生家是不是因为怕我,才来归顺的?” “是!”鹤千代恭恭敬敬的回答到。“殿下威武天下皆知,织田家军势之盛更是人所共见!所以蒲生家害怕殿下,并不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 “那你怕我吗?”织田信长洋洋得意的说到。 “自然是害怕的!”鹤千代点了点头。“天下有多少英雄豪杰都害怕殿下,何况我只是一个10岁的小孩呢!” “既然怕我为什么还敢来?你就不怕我生气嘛?”织田信长似乎好整以暇,但我一听这话就知道要糟了。 果然,鹤千代看似“可怜”的说道:“殿下会对我这么个小孩子生气吗?我却以为让小子害怕并不足以彰显殿下的武勇啊!” “噗哧!”我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听这话堂堂织田信长仿佛只会吓唬小孩子。 “嗯、哼!”织田信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同时还没忘瞪了我一眼。“你既然听说过我就该知道,我可是经常会杀人的!”他努力摆出残暴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 鹤千代正色说道:“我所害怕的只是殿下的威仪,而不是殿下手中之刀!” “这又是为什么?”织田信长对他的这个提法感到很是新鲜。 “殿下于万马军中纵横捭阖,制京都而威震四方,威仪自然是惊人胆魄的!至于殿下的刀嘛……”鹤千代笑着摇了摇头。“殿下手中的刀虽然锋利,但不会无缘无故杀无罪之人,尤其不会也不能杀我这样的人!” “你这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织田信长问这话时脸上已经有了笑容,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了不少。“说说看,我为什么不会杀,也不能杀你?” “虽然在下年少识浅,又没什么学问……”鹤千代镇定自若侃侃而谈。“……但也听说过这样的说法,汉诗曰:‘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脯,天下归心。’想周朝在取得天下之后,执掌朝廷政事的周公旦对于前来投奔的人,尚且挽发倒履相迎。当今天下并未平定,四海之内颇多妄佞之辈!弹正忠殿下是任重而道远,正当励精图治厚积博发,怎么可能无端杀戮前来归顺的人呢?您既然有匡正天下的志向,又怎么会没有包容四海的胸襟呢?” “你的话似乎有些道理……”织田信长用折扇在桌面上敲了敲。“但……你可是要知道:你的身份是人质,一旦你的祖父和父亲谋反你可是随时可能送命的!你家是六角家的累世重臣,你祖父和父亲归顺我也许只是权宜之计。你既然敢冒天下之绝险来到我这里,对你家里人的心意是否真的了解呢?” “请问殿下,您……”鹤千代抬起了那张文静清秀的脸直视着织田信长。“是否允许我讲实话吗?” “当然!”织田信长不解的回答。“不然我何必要问你呢?” “既然如此……”鹤千代语气亲切的缓缓说:“我~不~知~道!”听了这个回答我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可他却好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不知道?你说你不知道?”织田信长显然也被他的答案搞懵了。“你不知道就敢来当人质?” “请问殿下,您认为谋反是一件什么样的事呢?”鹤千代反问到。 “谋反嘛……”织田信长稍稍想了一下。“谋反是事关一个人、一个家族、一个国家最为重要和机密的事情,因为一旦成功就将异军突起飞黄腾达,而一旦失败也会身死族灭国破家亡!这两种事情的例证都是屡见不鲜,任何一个人都会明白谋反意味着什么,只要他还是个思维健全的人!” “殿下所言极是!”鹤千代俯身一礼。“既然如此,殿下您是否会和一个10岁的孩子商量这么重要的事情呢?哪怕他是您的骨肉至亲!” “这……”织田信长当场愣在了那里,我也不禁愕然。是啊!一番谈话使我们两个都不知不觉忘记了他的年龄,可他确实只是一个10岁的小孩而已。由此而观,眼前的这个孩子不但具有非凡的智慧,而同时却不像其他天才儿童那样妄自尊大,他非常清除自己所处的位置同时又时刻不忘利用这一点来为自己牟取优势。“哈、哈、哈……”织田信长仰天大笑。“不错、不错,你果然有些意思!你放心吧,即便你的祖父和父亲有什么无心之失,看在你的份上我也会从轻处理的!” “主公对你们蒲生家如此宽大,还不赶快道谢!”我在一边煽风点火到。 “谢弹正忠殿下大恩!”鹤千代伏地叩拜。 “好、好、……”织田信长喜形于色频频点头。 “其实,刚才主公只是想试试你……”我顺着话音继续说:“主公其实是很关照你们蒲生家的!你来之前,主公还怕你和其他人质呆在一起太拘束,而把你交给我照管呢?” “不知大人是……” “在下是织田家的部将诸星清氏!”我自我介绍到。 “原来您就是大破三好政康军的诸星大人啊!那今后就请您……”鹤千代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也知道我的“威名”。 “你先等等!”织田信长这时突然打断了我的自说自话。“刚才不是还没说定吗?” “您怎么刚说完就不认呢!”我皱着眉头说到,跟着又凑近他说:“再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你这么忙对于他以后的发展未必照顾得过来,还是我让竹中他们带带他的好!” “那好吧!”织田信长想了半天终于答应了,但又不放心的说:“他学成之后你可要还给我呦!” “那是自然!”我一口答应到。只是我忘了告诉他一句古话:“活到老,学到老。” ——————————————————————————————————————— 冬天里的熊:昨天下班时不慎扭了脚,因而休息了一天,大家见谅! 23、近畿群雄 “真是热闹啊!”我扫视着这间宽敞的院落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些日子,我在京都里过着逍遥悠闲的日子,不但搬入了一处大房子还不时的受到宴请,看来当“名人”的感觉真是不错!确实向中村一氏和堀秀政说得那样,自从胜龙寺之战后我在京都的声名大振,不过……我惊异的发现在这个时代居然也有“狗仔队”!不知是谁那么有本事,他竟然能够把我当年卖栗子的陈芝麻烂谷子都掏了出来,这使我在“将鬼”之后又有了个“栗子大将”的称号。不过这也不错!虽然庆次他们几个认为有失威严,但我觉得至少显得温馨了不少,人们看我的眼神不再像是个鬼怪了。在这种情形中我一度打算把仙芝和莺接来,可后来想象还是算了,谁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又会开战,将军的发作也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织田信长的封赏大概定了!柴田胜家受封长光寺城知行五万石,管理南近江东部;丹羽长秀受封佐和山城知行五万石,管理南近江西部;明智光秀筑坂本城知行三万石,管理南近江中部;森可成筑宇佐山城,守卫京都通往北陆道的咽喉。这次我的职位并没有被提升还只是部将,织田信长的解释是我刚升任部将一年多还不适合晋级,为了补偿我的损失他给了我一块极为富庶繁华的领地——山城国京都之北20里处紧邻琵琶湖的桂川口城,知行五千石,并且替我在朝廷申请了个官职,不久也将下达正式的诏命。我原本想这就过去看看安排一番,但织田信长又准备了一场茶会要所有人都参加,我只得把村井贞胜从鲤馆招来先派了过去。 现在已经是十月底了,空气里很是有些凉意。在这种天气里本来是不适合举行茶会这种大型户外活动的,但由于织田信长急于表现在近畿的人望,也加之新近得了今井宗久他们献来的几件茶具,就摆上了这个“大场面”。近畿的大名们在信长的召唤下都赶来了,同时也有不少公卿参加,只是足利义昭这个“大将军”却意外的没有出席。 这里的人我绝大多数都不认识,所以目光只是在他们的脸上扫过而已。突然,一个和尚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其实他我也不认识,只是这个和尚让人感觉有些“各色”而已。我不是没见过和尚,来到这个时代后我已经见过不少和尚了,而且我还认识朝山日乘,但却从来没有让人感觉如此市侩的和尚!说这话你可别误会,并不是他的穿着很庸俗化,相反他穿的很是高雅华美:一件月白色细布僧衣,一袭紫罗袈裟,一挂碧绿的一百零八罗汉翡翠念珠,新剃的头上法印清晰,脸上的皮肤也是溜光水滑。我说得是他的气质,完全可以说是奸商、弄臣、神棍的结合体,脸上的神情则是阿谀、谄媚、伪善的集中体现,他此刻正和三个武士在那里谈笑风生。 那几个人倒还是比较一般的,两个上了些年纪的平稳持重的,只是那个年轻些、粗旷些的好像有点阴沉。 “看来佛门还真是良莠不齐啊!”我感慨了一句就开始打量这座院子。这是一所寺院的庭园,规模不大但也决不算小,整个格局充满了平安时代清幽的风格。我发觉日本的庭园很少有草本的花卉,多是木本而且是乔木类型的花木,修剪精制的松柏也很多。我忽然在一个架子上发现了盆松树盆景,造型十分的奇特而古朴。“有些意思……”我退后了几步,想看一看远观的效果。 “啊!”在身后的一声大叫之后,我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老者站在我的身后,他正揉着自己的左脚,样子好像十分的痛苦。 “您……没事吧?”我尴尬的说到,十分明显是我踩了他的脚。 “没……没什么事,是我一时走路没有注意!”他大度的安慰着我,同时好像为了证明似的活动了一下那只脚。 “您还是坐下来歇歇吧!”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然去找个医生看看?” “真的没关系!作为一个武士如果这点小事都受不了,那还怎么上战场啊?”说完他就爽朗的笑了起来。 “看您说得……”我不好意思的说到,接着我们两个人就聊了起来。这是一个衣着朴素的武士,黑红的脸膛显得十分憨厚,五官的轮廓也是粗线条的造型,前顶已经有些微秃,说话温和而风趣,如果不是穿着武士服你绝对会把他当作一个慈祥的乡间长者。唯一有些破坏形象的就是左颊上的一道伤疤,那应该是奋勇作战的“纪念”。其实说他是长者也不很确切,通过一番谈话我发觉他的实际年龄可能还不到50岁。 “不知大人的尊姓大名,在下再来京都时一定前往拜访!”老武士说到。 “欢迎之至,只是在下在京都也待不了几天了!”我笑着回答。“在下名叫诸星清氏,不久即将奉弹正忠殿下之命调往它处……” “原来您就是诸星大人啊!”听到我的名字他明显一惊。“在下可真是失礼了!在下还有些事情暂时失陪了,一旦得空一定登门请教!” “您不必客气,在下自当恭候!”我说完后施了一礼,然后他就带着有些惊异的眼神离开了。“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看着他的背影我自言自语到。由于他没有主动说,我也不好失礼的去问长者的姓名。 “一个多月不见,你倒是越来越风光了!”这时池田恒兴突然出现并向我走了过来。 “你小子最近钻到哪个老鼠洞里去了?居然藏得这么深!”我笑着打趣到。自打一回京都我就找过他,可却没有找到,而且谁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没办法!”他有气无力的说到。“我去给主公当密使了!这些日子东奔西走的,不但吃不好睡不好,而且还得担惊受怕……” “原来是这样!”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问题。“也就是说我在玩命的时候你在忙着吃请受贿,这可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被你发现了!”他嘿嘿笑着说。“不过你也不错啊!一夜成名,多少人盼都盼不来呢!” “少得了便宜卖乖!”我打断了他的吹捧。“那是谁!”我用下巴指了指那个庸俗的和尚。 “那是池田胜正和伊丹亲兴!”池田恒兴看了一眼后说到,不过他显然误会了我的所指。 “是他们啊!”我有些意外这两个摄津守护也来了。“那个年轻的是谁?他好像不太高兴嘛!” “他被你摆了一道自然不会高兴!”池田恒兴抿着嘴笑到。“他就是荒木村重!” “那个和尚呢?”我惊异于一下见到了这么多“名人”。 “筒井顺庆啊!”池田恒兴扫了一眼说到。 这时,我忽然看见了那个慈祥的老武士。“那位是谁?”我又问到。 “连他你都不认识?!”池田恒兴惊奇的望着我。“他就是曾经的幕府执政——松永久秀!” “啊?!”我惊呼了一声,有了一种毒蛇掉进脖领子的感觉…… 24、桂川口城 “好漂亮啊!”岛胜猛赞美到,同时大口呼吸着湖边山林中的清新空气。 “不错!一番浴血奋战也算值了!”山中鹿之介深有同感的点头说到。只见在浩淼的琵琶湖畔,桂川河的水流缓缓注入,边上一座树木繁茂的小山上一座小城掩映其间。这座城堡只有一个天守阁,规模实在不能算大,但在高于三丈的城垣上白墙蓝瓦的搭配显得异常精致。虽然三月的天气里稀落的树叶使眼前的美景打了一些折扣,但即便如此也算是一番山野胜境了! 桂川口城原是由一位武将化的公卿建造的,不过很快随着这个家族的被淘汰也归于了荒弃。五个月前我接手的时候,除了城垣还算完整外其它的都已破败不堪,我只得大力着手整修,吉田宗忠和长谷川宗仁帮了不少忙。我深知此地随时可能发生激烈的战事,所以丝毫也不敢马唬,不止设施极为完备,就连****下的城墙也没敢用砖,而是用糯米汤汁混合鸡蛋清灌浆垒筑的花岗岩石方。由于依然没有什么正式的安排,我在确认了筑城计划后留下村井贞胜负责监督和领内的民事,自己则返回了岐埠城。前田庆次有些舍不得京都的繁华,我就把他和才藏留在了这里,命令他们招募一支为数2000的长枪足轻部队。织田信长最近派出驻守的武将都没有拨给队伍,而是要求自己负担,尽管对于只有区区不足8000石领地的我有些不近情理,但为了自己和大家的安全起见也只有忍痛照办了! 岐埠的4个多月生活是在梦幻般的幸福中度过的,小别之后更加体会到了家庭的温馨,仙芝和莺的温柔体贴、宛转承欢总是令我兴奋莫名,一岁左右呀呀学语的仙鲤丸一声“爸爸!”的呼唤就叫我激动不已……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来去匆匆,不久我就不得不返回了京都。 在经历了政权更迭初期的忙乱后,朝廷的工作已经逐步回到了正轨,除三四位和三好家过从甚密的公卿去职引退外并没有太大的变动。这时我得到通知,朝廷封官的诏命将于近日发出,叫我作些准备,加上村井贞胜也来信说桂川口城已经竣工,我就带上了全班人马来到了这里。 “你们的要求还真是低啊!”前田庆次风风凉凉的说到。由于一直待在附近,所以他看到这座城堡并不如何赞叹。 “你是说这里不好吗?”岛胜猛奇怪的问。 “当然!”前田庆次理所当然的回答。“这里实在是太小了!就凭我们的功绩,起码也要拿到观音寺城……” “切!”这回就连可儿才藏都对他的痴人说梦嗤之以鼻。 我们一行人带马前行,缓缓上了山道,初春的山林已经带上了些许的绿色。 “欢迎大人您的驾临!”在城门口我们遇到了村井贞胜率领的迎接队伍。 “恭迎殿下驾临!”他身后的一大群人一齐说到。 “这些都是……”我指着那群人对村井贞胜问到。 “这几位是附近十个村子的庄头!”随着他的手指一比,前排的十几个人一齐对我施礼。“……后面的这些是部分已经学成,从堺町归来的人员!”这回是二十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哦……”我微一颔首。这些庄头年纪大多不轻了,应该是在各村有威望的家族长者,到底是富庶的琵琶湖地区,经过这十几年相对安稳的环境已经得到了相当大的休养生息,这从他们的衣着气色就能够看出,想来不用我太操心了!那些少年倒是我的一个意外,不过想想时间也已经两年多了,由此我为自己设计的舒适生活也可以开始了。“大家都辛苦了,我们进去说吧!”说着我下马走入了城门。按一般诸侯的惯例,我是应该骑马入城到天守阁外的,但我实在觉得这么一大堆人步行跟着不自在!再说我也希望能给他们留个好印象,毕竟以后许多细小的事情还要靠他们。 在城中我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听着村井贞胜的介绍,慢慢的对情况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有一句话真是让前田庆次说着了,这里真的是非常小!那2000足轻搬进来后这里就被挤满了,看来这里作为一个疗养度假地倒是不错,一番作为那是别想了! 不久我们就来到了天守阁,这是一座十五丈见方,四层结构的木石建筑,虽不宏伟却还气派。内部的装潢是通过吉田宗忠和津田宗及的关系请几位著名画家搞的,尽管比不上岐埠之类大城的豪华却显得很是高雅。最主要的是这里的一切极为符合我眼下的身份,所以我很是满意。 “……基本的情形就是这个样子了!”村井贞胜终于把这里的情况说完了,其间那些庄头们也不时补充了些自己那里独特的事情。 “很好,我对大家努力取得的成绩非常满意!”我不住的点头赞到。“……我希望各位今后继续为诸星家的兴旺尽一份力!现在春耕的工作已经全面展开,这可是关系到全体领民一年生计的大事,绝对马唬不得!诸位请相信,我是不会亏待大家的辛劳的!” “请殿下放心,我们自当竭诚效忠!”那些庄头做过保证后就一起告辞了。 “贞胜,这些小家伙们学得怎么样了?”看着这些几年前还在田间的辛勤劳作的农家少年,如今却个个成了文雅白净的“专业人士”,我不禁心中升起了一丝欣慰。 “他们的手艺都很是不错!”村井贞胜也是一腔兴奋。“……我已经试过他们了,都是有了一些本事!今天来得都是男子,还有大约二十个女孩子没来晋见。这次回来的主要是学习厨艺、畜牧、礼仪家事等专业的,当初我送他们到堺町的时候擅自做了些变动,分了十几个人分别去学习明国厨艺、园林建造、世家礼法等技艺,这也是为了大人您将来地位的提升预先作些准备!如今只有十来个学习酿造、勾兑、南蛮历法算术的,因为较不易掌握所以还没有回来!” “你作的非常好!”我的确很满意,连一些我没想到的他都作了,这确实很不容易。“还有一件事你要准备一下!”我想起了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几天之后朝廷的颁诏钦差就将抵达,你要预先安排好接待的步骤!” “大人!”村井贞胜面现难色。“以目前大人的财力和能力无论要求如何丰盛都不难做到,但……接待钦差必依礼法,而朝廷近些年已经很少往外派出正式的钦差了,即便是封受官职也只是在京都把任命书交给前来的使者了事!请恕在下才疏学浅,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准备!” “这……”我把目光看向竹中半兵卫,他可是博览群书的。 “哦……斋藤家是浪人出身,发迹不过两代!加之美浓一直****不止,所以我也没见过朝廷的钦差!”竹中半兵卫尴尬的说到。 “主公我也没办法……”注意到我的目光扫过长野业正无奈的说到。“长野家只不过是国人众,服侍的上杉家虽是名门但我们却不是近臣,所以我也没见过钦差!” “这可怎么办……”我喃喃自语到。 “主公请等一下!”竹中半兵卫突然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他拿着一本书又走了回来。“主公您请看看这个!” “《藤原太政卿赖通公东行起居注》……”我接过半兵卫递过来的书念着上面的名字。“就照这个来吧!”我把书又交给了村井贞胜。“都是钦差出行,想来不会差的太多……”我想着。 25、雅痞公卿(上) “朕近闻,有东国武士诸星清氏者,忠义果敢……”在我们的盼望下,“天使”终于降临了桂川口城,此刻他正站在大厅正中的位置上,拉着古典宫廷式的尖细长音在宣读天皇的圣旨。 我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聆听着这“天降纶音”,可心里却在想着一件事。自打这个公卿一下车我就觉得有些别扭,一时还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这个人名叫正亲町季秀,官拜从三位权中纳言,是个在朝廷里没什么名气的人物。我说他别扭并不是指他长得丑,不是的!虽然他谈不上是英俊,但也算是平头正脸了,只是……他不像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公卿。我抬了抬头,又认真对他作了一番打量。立乌帽、朝服……哦,我明白了!原来是他的脸上没敷****,牙齿也没有染黑,仔细再看居然连朝服也是改动过的!朝服的大袖被在肘弯的位置上收紧了一些,这就使原本的“筒袖”变成了飘飘洒洒的“喇叭口”,这还真是一种大胆的创意啊! “……今授予从六位兵部大丞之职,望其恪尽忠义勿负朕望!”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钦差结束了宣读。 “臣必不负皇恩!”施过礼后我过了他手中的圣旨。“请阁下先到后面沐浴休息一下,我已经为您安排……” “兵部丞大人不必客套了!”正亲町季秀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我的陈述,不知为什么自一见面来他就显得很不高兴。“这里距京都不过20里,用过午饭后本卿就要回去了!” “阁下不小住几日吗?”我对他的这个决定颇感意外,这并不符合我听到的惯例。 “不必了!”这回他干脆把我的官职都省略掉了。“……大人是名震近畿的猛将,织田弹正忠殿下必是多有倚重,本卿就不再多做打扰了!” “阁下果然忧心国事,堪为我等楷模!”面子上的恭维我是从不会吝惜的,啪啪拍了两下手后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侍从。“阁下的午餐准备好了吗?” “已经齐备了!”他恭恭敬敬的躬身回答。 “阁下……”我又对正亲町季秀说:“您一路辛苦了!在下无以回报,在后堂略备薄酒,还请您能够不吝赏光!” “好,那就走吧!”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 “嘶~~~!”我清晰的听到了他深深的吸气声。村井贞胜确实是个能干的人,在不知道钦差确切到达日期的情况下,不但准备出了标准的筵席材料,而且绝对的精细!要知道按照礼仪的规定菜式百分之九十以上用到了鱼类,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海鱼,在这远离海岸的琵琶湖畔经常保持着二十种以上的新鲜海鱼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请阁下入席!”我向主位上的一桌作了个了请的手势。 “哦……哦,兵部丞大人实在……实在是太破费了!”正亲町季秀惊愕了一下旋即恢复了正常,只是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和蔼亲切了起来。他走上正中的位子坐了下来,又向我招了一下手。“接触的时间一长你就知道了!其实我是一个不那么讲究规矩的人,在我面前不必太过拘谨!” “阁下太谦了!”对于他的突然转变我一时不太适应,所以反而有点更加谨慎。“大人身居高位乃朝廷柱石,在下不过一介……” “朝廷根本自己就立不住,要我这根‘柱石’又有什么用?”他撇着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我和菊亭晴季那些家伙可不一样,明明家里饿得耗子都跑了却还一天到晚装‘大个的’,没有实力作后盾的高贵有个屁用!” “阁下诙谐……”他的表现实在是让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对了!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一下……”正亲町季秀忽然说到。“你们织田家的武士收入差距很大吗?我怎么听上次去长光寺城向柴田胜家传旨的中御门宣教回来说,那个柴田的款待实在是差劲极了,简直就是乡巴佬!” “柴田大人的事情我并不是太清楚……”我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一开始会有那种态度。“其实我并不是尾张的世家,和他的交往也不是很多!但在下本身也是没作什么,只是依照成例……” “成例?什么成例?”他惊讶的问到。“原来如此!哈、哈、哈、……”看到我递过去的那本书他大笑了起来。 “有什么不对吗?”我心虚的问到。 “兵部丞大人可能不太清楚……”他止住笑开始给我解释了起来。“钦差实际上分很多种,除了品级的不同外担负什么样的使命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最为重要的是代天巡狩,这种钦差能够代替天皇处理一切事务。再往下是特命全权,这种钦差的权力被限制在某一个方面。第三种是专折奏事,他的任务主要是了解、参与具体某事。最后才是传诏钦差,只不过是个上传下达的人而已!向这本书里说得藤原赖通,不但他本人是正一位的太政大臣兼任摄政关白,而且是在朝廷全盛时期以代天巡狩名义的正式出巡,各地接待的标准几乎和天皇差不多了!再说现在是什么世道,你居然会拿我和他去比?” “哦……”我一时哑口无言,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不过嘛……”他斜着眼睛看了看我。“虽说你是误会了,但从中也不难看出你的实力非同小可!你知道吗?两年前我到越前去调解朝仓家和加贺一向宗的领地纠纷,当时担负的使命可比现在重要多了!朝仓义景摆出的酒宴连你的一半都不到。他可是拥有50万石领地的大诸侯,而且一向以乐于接待朝廷公卿而闻名。虽然不能说一顿饭就说明一切,但由小见大也可知一斑了!” 我看了看正亲町季秀面前桌子上足足三十几个大小不等的碗碟不禁苦笑。“倒显得我像暴发户一样!” “暴发户也没有什么不好啊!只是有些事你也确实该逐步了解……”接着,他就替我普及起了朝廷常识。我感觉他是个很直爽的人,并非是完全唯利所动。“真舒服啊!”酒足饭饱之后他毫无形象的仰倒在地上。“这些是什么?”他突然又有了新的发现。 “酒,主要是南蛮来的酒!”我指着那个装满瓶瓶罐罐的大玻璃酒柜对他说到。 “这些都是?这么多!”他指着一个绿色摩沙细颈瓶子问:“这是什么酒?” “色雷斯酒,来自西班牙!” “这个?” “波尔多酒,来自法兰西!” “那这个呢?” “勃艮第酒,也是来自法兰西!” “……” “……” “你既然有这么多南蛮酒,一定也有南蛮厨师吧?”他最后问到。“晚饭我们就吃南蛮餐好不好?” “您不是说要回去吗?”我疑惑的问到。 “谁说要回去了?你一定是听错了!”他狡辩着。 “请您用南蛮餐我倒是没有什么!”我犹豫着。“可朝廷的礼法……” “现在的朝廷能吃上饭就不错了,还能挑什么?”他凑近我说:“怎么样?让我也见识见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这个正亲町既不是正亲町三条家(这家人我以后会写到)也不是正亲町天皇的什么亲戚,之所以写他是因为他这个人很是仗义,本能寺之变时居然跑到二条城去救皇太子,他的二儿子也是死于大阪夏之阵。另外,正式的软木塞和玻璃瓶装葡萄酒最早出现在1630年的法国,这个时期还不存在,我在这里如此写只是为了烘托气氛。 26、雅痞公卿(下) 晚宴是在大约8点左右举行的,按照正亲町季秀的要求摆上了一桌欧式席面。油浸鸭腿、松露鹅肝、腓利牛排、青橘汁配牡蛎(日本实在找不到柠檬)、红酒焖烧比目鱼、……,在顺序上还是遵照日本的习惯整批上的,同时还把筷子和刀叉摆在了一起,蘑菇浓汤也是在最后上来的。 “诸星老弟,想不到南蛮菜肴也是如此的美味啊!”正亲町季秀感慨的说到,而一番酒肉之后对我的称呼也变成了“老弟”。他缓缓拿起一块小点心放在嘴里嚼着,此刻我们正享用着饭后的甜食,由于没准备我不太喜欢的咖啡所以喝得是极浓的红茶。“这是什么东西?” “核桃粘!”我看了看说到。“是把核桃仁用油炸过后淋上蜂蜜,再风干制作而成的。” “还真是别出心裁啊,也真是够奢侈的!比起盛世的宫廷也是不需多让。”他羡慕的感慨到。“……所以我一向认为,虽然不必像菊亭晴季那么痴迷于南蛮物品,但也不该如山科言继一般古板,把南蛮人都看成了茹毛饮血的妖怪!对了,平时你也是经常这样的宴饮吗?” “那怎么可能!”我笑着回答到。 “不错!”他点点头说:“我想也是这样的。” “就是啊!”我赞同的说:“我的肠胃本来就偏弱,这么油腻的东西常吃怎么受得了,十天半月来一次也就可以了!就我本人来说还是喜欢明国菜肴,尤其是淮阳和齐鲁流派的风格,比如:清蒸桂鱼、叫化子鸡、葱烧海参、蟹粉狮子头、一品燕翅、……您~您没事吧?”正说着我突然发现他呈现出一种雷击了的状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钦差在我这里出了什么事情可不好交代。 “要不然……”正亲町季秀好不容易摆脱了震惊状态,却说出了一句叫我陷入其中的话。“我辞去官职,到你这里来当门客吧?” “您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我脸色愕然的问到。“您可是名门藤原氏的后裔,出身羽林门迹的上位公卿,朝廷从三位……” “‘乱世公卿不如鸡,天皇御葬无人理。’哼、哼,不要说羽林了,就是摄关家又能如何?”他无可奈何的哼了两声。“你知道为什么我刚来的时候不高兴吗?” 我默然无语的摇了摇头。 “告诉你,我当时真是以为这次是白忙了一趟呢!”他郑重其事的说到。“上次中御门宣教回来一说到长光寺城去的情况,我们都吓了一大跳,以为你们织田家只是一些凭借武力取得权势的乡野武士,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出来传旨也就没多少好处了!可最近的活动都是围绕织田家在进行的,这就将直接影响大家的生计,不少人一想到此就开始了头疼。这次我抓阄得到差事后……” “抓阄?!”我惊奇的叫出了声。 “当然是抓阄了,不然你以为差事是怎么分配的?”正亲町季秀理直气壮的反问到。“如果所有差事都归了一个人,其他人岂非都要饿死了!除非是某些特别重大的事情外,别的差事都是由大家抓阄决定的,而且得到一次后,后面的三次就不能参与抓阄了。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原以为这次赶上传旨这么个小活儿,而且你在织田家里的职位还不如那个柴田胜家,自然这趟是耽误了一次,一年里只怕都要勒紧腰带了!” “您倒真是诚实!”我苦笑着说:“你就不怕我了解了实际的‘行情’,把礼物的规格降低吗?” “自然不会!”他想也不想的说到。“任何人的性格都有一定的路数,像吝啬的人不会突然变得慷慨一样,慷慨的人也是无法一下子习惯吝啬的!如果现在还不能把这个掌握纯熟,那我这么多年的公卿岂不是白干了?” “照您这么说外派应该是很有油水的工作了?”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为什么前几年外放的钦差那么少?” “没有路费啊!”他端起一杯红酒一饮而尽,完了还舔舔嘴唇。“世道乱时路上没人接待,恐怕到不了地方就要饿死了!” 听到这话我好奇的问:“你们就没有俸禄吗?” “前几年没有,这五六年开始恢复了!”正亲町季秀点头承认到。“但怎么也比不上你们武士,只要一动刀枪金银就滚滚而来了!” “阁下您可不能这么说!”我急忙分辨到。“打仗可是提着脑袋的事情,打败了自然是粉身碎骨。即便是打胜了,靠的还不是手中的武力?可没有封赏谁会替你玩命?总得打下块地盘才有饭吃吧!一旦有了这块领地,又会时时刻刻有人算计你,就得花更多的钱、养更多的手下、打更大的地盘!哪比得上你们公卿,凭着一个祖传的姓氏就有饭吃!” “你再这么说话,我就拿眼泪滋你!”正亲町季秀说这话时仿佛眼泪真的要喷涌而出。“你想知道我们公卿的俸禄有多少吗?什么?不想?!不想我也要告诉你!”他强买强卖的嚷嚷到。“正一位的公卿俸禄为一年10石,明白这是什么概念吗?就是说太政大臣、摄政关白和你的亲兵拿一个价钱,至于我一年则只有3石!这回清楚了吧?公卿们不受贿根本就活不下去,而光有品级没有官职的公卿谁也不会去理睬他,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去替大名们当食客的原因了!” “那也不必要挑我吧!”我玩笑着说:“我在织田家不过是个部将,所有知行还不到8000石,论品级是个无权上殿不入流的小官,您给我来当门客?要求未免太低了吧!” “说这话老弟你就太不厚道了!”他摇头说到。“就像织田殿下不会止步于京都一样,你也不会止步于部将;说到领地,你难道真是指着这区区8000石吗?8000石能维持你如此奢华的生活?这话说出来恐怕你自己都骗不了吧!官小有什么关系,你如果拿你现在的生活去换,近卫前久未必会吝惜那个太政大臣!” “得了!你还是饶了我吧!”我急忙着说到。“现在我就够招眼的了,您再过来?信长殿下恐怕立刻就得赐我剖腹了!” “这倒是真的!”正亲町季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织田殿下确是个不一般的人!我原以为他也会像别人一样,一入京就替自己申请个官职,但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后来我才明白,就像他不愿接受管领、副将军一样,他是不会屈就于足利义昭之下的官职的,而现在这样的条件并不成熟!反是现在这样,倒好像是没有私心的样子!” “嗯?”我惊诧于他居然有这样的政治敏感性。 “不然……我把长女嫁给你吧?” “噗……咳、咳、……”他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吓得我把酒呛进了气管。 “你不必这么兴奋吧?”他高兴的说到。“我的夫人出身于名门九条家,长得是花容月貌。我的长女完全得到了她的遗传……” “您可以先等等吗?”我拦住了他对美好前景的继续描述。“您可能还不知道我已经娶妻了,而且现在连儿子都有了!” “哦!”他惊奇的上下看了看我。“你信南蛮教?是‘切支丹’?” “怎么会!”我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还有什么关系?”正亲町季秀再次兴奋了起来。“我又没说过要她作你的正室!你们两个……” “别急!先别急!”我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让您的嫡出长女给我作妾?这绝对的不行!”我坚决的否定到。 “那好吧!”经过一番努力他终于不再坚持了。“这件事情就等你想通了,或是地位提高了再说吧!” “那不就耽误您的千金了吗?” “不碍事的!”他毫不在意的说到。“我有8个女儿!” “啊!”我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入不敷出了! ************************************************************** 三天后,正亲町季秀带着丰厚的礼物满意的离开了。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看着远去的宫车我想到。一回头我对身边的村井贞胜说:“每年的正月记得给正亲町殿下送去节礼,就……粳米五十石、豆油两担、蜡烛百束,嗯……再在每袋米里放一枚金小判吧!” “是!”他躬身应到。 27、外放边远 永禄九年(1566)的5月9日,一支打着织田家旗号背插“诸星丸”靠旗的部队出现在河内国境内,此刻这只为数约2000由京都而来的队伍正沿着大路缓缓向西行进着。 “哎!这不是诚心难为我吗!”我策马走在队列中,情绪很是低落。 “主公,您好像不是很高兴嘛?”岛胜猛在我的身边问到,他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以前一直跟在信长大殿身边,一天到晚看着柴田那些家伙耀武扬威,我们根本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如今可好了!虽然不是真正的城主,但终究自已有了一方天地,您怎么还不高兴呢?” “没什么!”我强打起了精神,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能给他们泄劲。“我只是在考虑问题而已。眼下我们面临的问题着实不少,不得不预作打算!” “你真是辛苦了!”岛胜猛满怀崇敬的对我说到。 “这只是身为主将的责任嘛!”我语气肃然的对他说着,却突然看到可儿才藏正在岛胜猛身后指着我们两个,对前田庆次挤眼努嘴地做着鬼脸。 “回禀大人!”就在我正想教训他一下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传令兵从队伍的前面飞马而来。“山中大人命小人前来禀告,前面若江城已经到了!” “全军入城!”我举起右手向前一挥,暂时放弃了对可儿才藏的教育工作。兵马缓缓从东门开入若江城内,而我是来这里担任城代的。一个尽管城不属于我,但我却必须为它安全负全责的倒霉差事。 若江城座落于若江中游的北岸,是一座平城,大大小小几座丘陵散步在它的周围,但丝毫起不到任何辅助作用。论规模,若江城绝对算不上是座大城,但在中等城堡里却毫无疑问属于第一流之列!从远处看城墙相当完整而且宽阔,虽然有三座天守阁却一点儿也没有拥挤的感觉。在城墙上连续的长墙并不常见,很多的转折上都修了角楼和箭塔,我想如果从上面俯视的话,整座城池应该是一个仿佛七巧板拼成的不规则形状。 “大家分头到各处去看看情况,然后再来向我提出你们的建议!”走入主天守的评定室后我对众将吩咐到。 “是,主公!”大家答应了一声都退了出去,我自己则在主位上坐了下来。这个房间的装饰很是简朴,实在没有什么可供观赏的,闲来无事我不禁再次想起了几天前的那场谈话…… 时间是5月1日,地点在桂川口城天守阁我的书房内,人物是我和池田恒兴。 “这叫什么事啊!这么倒霉的差事怎就落到了我脑袋上了?”我对前来传达织田信长命令的池田恒兴不住的抱怨着。“你们都在主公的身边,怎么就不知道替我搪塞一下啊?” “我们怎么会没有呢!”池田恒兴对我抱着委屈。“一听说这件事我就去了,怕份量不够我还找上了堀秀政他们,可如今丹羽大人镇守佐和山城,主公身边主事的是泷川那帮人和林通胜!他们自然是不会替你说话的,前田利家大人的身份又没到那一步,我们自然就使不上多大的劲儿了。那个老奸巨猾的林通胜甚至还说:‘诸星大人文武全才,镇守若江城自然是非他莫属了!’你是没看见当时的情景,我差点儿往他鼻子上来一拳!” “没缓了?”我有气无力的问到。 “没了!一点儿都没了!”池田恒兴无奈的说到。“其实你是不是把问题想的太严重了?不过就是镇守若江守护北河内,顺便监视畠山高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怕他?” “高屋城的畠山高政虽说领有河内南部,但一直受到手下权臣游佐信教的钳制,本人也没什么出奇的本事,我自然不会怕他!”说到这里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北河内距离和泉这么近,三好家又在那里驻有重兵。若江城的位置如此突出,我岂不是成了一颗孤立无援的‘飞子’?” “怎能说是孤立无援?”池田恒兴争辩到。“眼下近畿的大名们都归附到了我织田家的旗下,除了西面的和泉之外都是我们的盟友,情况也许并不如你认为的那么糟糕!至少这里距京都……” “京都?”我反问到。“主公与足利义昭之间的微妙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主公是没有安顿好后院所以暂时不去动他,而且为了满足他的表现欲把明智大人和‘猴子’都撤走了!别说现在京都无兵,即便是有兵我也指望不上。” “除了京都还有摄津啊!”池田恒兴又提醒到。“虽说池田家和伊丹家现在衰落了,但荒木村重却正是日渐强大,还有新封高槻城的和田惟政呢!”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 “哦!”他终于想起来了。“和田惟政是足利义昭的人,荒木村重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可西面挨着的就是大和……” 我依旧没有说话,还是紧盯着他。 “哦!”池田恒兴这回脸色也变了。“松永久秀和筒井顺庆根本靠不住!那……你这会岂不是栽到家了?” “那倒也未必!” “怎么!还有转机?”他关心的问到。 我没好气的说:“我要是想脱离织田家拉出去单干,眼下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你!”他一脸震惊地愣在那里。 “放心吧!”看他认了真我说到。“我要真是打算这么做,没准备好之前怎么会跟你说!” “吁~!”他长出了一口气后说:“兄弟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大哥,你自求多福吧!” “……” “主公,我等已将此城的状况大致了解清楚了!”这时长野业正回来了,其他人也都跟在后面陆陆续续进了房间。“由于三好家未曾力战主动撤出,所以此城城墙大致完好,但不少处还有改善的必要,外围的支城和岩砦设计安排得也不尽合理!” “城中的储备并不充分,粮食大约仅够一个半月的领用……”竹中半兵卫接着说到。“由于战事渐停,附近的居民正在逐渐返回当中,城下町的商业活动也在恢复。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应该尽快解决各项储备的问题,所以请主公定下我们新的编制规模,属下等也好着手进行准备!” “原来的守军只有300人,编入我部后作用……”山中鹿之介谈了人员状况,其他人依次讲了各自负责的事务。听了他们的话,我的思路逐渐清晰了起来。 “你有什么想法?”我突然向坐在门口处的鹤千代问到,我前一段时间一直安排他跟着长野业正学习。 “请大人恕愚浅见!”他恭恭敬敬的行礼后说:“照我看,根据眼下情势要想固守若江城,我军至少要有5000军势!” 我点了点头,他的这个估计和我与长野业正、竹中半兵卫他们商量的结果差不多。“我决定去趟堺町治备一批军备,另外还要再招些士兵,和我们现在的部队加在一起凑够6000人!招募和训练的事情就交给前田……” “主公!”前田庆次急忙忙的拦住我嬉皮笑脸的说:“我还是陪您一起去堺町吧?” 我瞪了他一眼只好说:“招募和训练由鹿之介负责,业盛协助;老师负责城防规划,该拆的拆、该建的建,一旦定下来就着手进行,不必等我;重治负责日常事务,除了民政外储备的事务也可开始了;才藏管理城下町的治安;胜猛本城守备,大家都明白了吗?” “是!”众人一齐伏身应答。 “主公,为了以测安全,还是多带几个人去吧?”竹中半兵卫不放心的说到。 我摇了摇头说:“不必了!人再多也是在人家的地盘里,多派些忍者暗中保护就可以了。”我又看向了鹤千代。“你也和我一起去吧!多见识些东西有好处。” 28、生意兴隆 “主公,这家米店,……还有那家、那家丝绸店和边上的那家‘土仓’,虽然有各自的招牌但实际上都是我们三岳屋占着最大的股份……”增田长盛一边走一边兴奋的介绍着,手中还在比比画画的,我边听边微笑着点头,我们俩这时正走在堺町的大街上。那天我在出发前给三岳屋来了一封信,然后就带着前田庆次和鹤千代外加两个身手还不错侍从,一起离开了若江城,溜溜达达的向堺町行来。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增田长盛居然一直来到町外的路口迎接我,而且一路上兴奋的向我介绍着眼下三岳屋的盛况。 “还是不太成熟啊!”看着他兴高采烈的神情我不禁想到。年轻人取得了一点成绩就爱沾沾自喜,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没人欣赏总是心里不自在,但……但现在还不是张扬的时候啊!我自己现在就有点怀疑,之所以会被发配在若江城会不会就是因为我最近的风头出得太大了,看来我的道行还是修练得不够啊! “这就是咱们自己的三岳屋本店!”这时我们已经来到了一间高大的当街楼房门前,增田长盛指着气派的门脸和招牌对我介绍到。 “好,很好!”我抬起头仰望着答到。自打三岳屋创立后我还一次都没来过,现在看起来他们三个确实是成绩斐然。一溜七开间的大堂诚然一派风光,无论货色品种还是热闹程度都完全不在纳屋和天王寺屋之下。我随他步入店内,只见除了十几个忙忙碌碌的伙计外,长束正家和三井高福都恭候在大堂上。 “您来了,欢迎大驾光临!”他们两个人一起躬身施礼。由于身边还有很多局外的人,所以他们并没有明确的叫出称谓。 “已经是老主顾了,没必要这么客气!”我对他们使了个眼色说:“我们的生意还是到里面去谈吧!”向前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对庆次他们几个说:“庆次和千代随我进来,你们几个看看店里货物吧!”听到这话那两个侍从点了点头站到了监视着门口的位置上。 “你们的成绩很是不错,可以后应该尽量注意别让人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进到里屋坐下后我说到,同时微笑着扫视了他们三个一眼。“眼下还不是时候啊!” “是,是属下疏忽了!”增田长盛深躹一躬,脸上微微有些发红。 “没什么,以后注意就好了!店里今年的业务怎么样?”我安慰了他一句后适时的转换了话题。 “店里的生意非常兴隆!”说到买卖他的情绪立刻又高了起来。“自从通往北陆的海路开辟以后,这两年业务量是逐年上升,不但铁炮的生意非常红火,就是其他商品也受到了带动。北陆地广人稀生产、经济都很落后,手艺高明的匠人尤为缺乏,因而所产出的东西尤为单一。我们的盔甲、丝绸、瓷器由于流入较少所以很受当地大名和豪族们的欢迎,当然利润最高的还是铁炮!今年的利润会高达50万贯,我们原想给您送过去30万贯,没想到您亲自来了!您是不是先看看账……” “账就不必看了,听你们说说情况就行!”我大度的说到,同时看到鹤千代明显得被听到的事情惊住了,但他只是看着、听着,什么话也没有说。“从北陆收回的货款是怎么算的?” “这件事情还是请高福对您说吧!”增田长盛指着三井高福说:“这部分业务是他负责的,他还经常亲自前往那里接洽!” “回禀主公,北陆的情况是这样的……”看到我的目光看向他,三井高福接口说到。“北陆在近畿最受欢迎,同时也是我们生意上最需要的就是马匹和黄金,我们主要也是接受这两样作为货款。他们那里因为道路不畅物资缺乏,所以急于留住有实力的商人,因而付款非常干脆。开始的时候我们坚持现钱交易,现在也对一些信誉良好但遇到暂时困难的大名给予赊帐,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似乎没什么问题,我们基本上已经在平泉町和弘前町取得了这几样商品的主导权!” “北陆的态势怎样?”对他的话我听得非常仔细。 “现在北陆势力最大的是伊达、最上、南部和蛎崎这四家……”对于我关心政治他丝毫不感意外,而且似乎早有准备。“他们都和我们有交易关系,另外如二阶堂、大宝寺等小大名由于实力有限所以业务量较少。不过根据我得观察,南部、蛎崎两家似乎正在走下坡路!” “嗯……”我表示赞同的哼了一声,根据历史上的记载也差不多是这个状况。“就照你说的给予伊达和最上家更多的优惠,把和他们业务关系变得更为稳固,同时我授权你以私人身份结交这两家的重臣,送一些厚礼而且不必急于要他们回报!” “遵命!”三井高福答到。 “北陆的事情你们作得非常好,但也不能就此满足止步!”我鼓励着他们的干劲儿,同时也提出了新的要求。“创新!只有不断的创新,才能不断的发展!也只有这样,才能满足我们诸星家的发展需要!” “这一年来我们还开启了新的海贸……”这回答话的是长束正家,看来他负责这方面的事务。“虽然原来我们也有两条往来南蛮的商船,但这方面经营的人太多竞争过于激烈,我们由于起步较晚所以一直处于劣势。去年我们成功打开了朝鲜的秘密通道并新建了5艘商船,现在对于人参、高丽纸和精品铜器的输入我们基本处于独占地位,而且眼下还在努力寻找与明国直接交易的途径。由于明国和朝鲜都是严格实行海禁的国家,所以利润一定会很高!” “前两年我并没有对你们上缴的利润作过多的要求,但以后可能会不一样……”我严肃的对他们说到。“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诸星家将进入一个‘非常’发展时期,人员装备都将大量增加,相应的对资金的需求也必然大幅提高,所以你们的责任也会更加重大!” “但凭主公吩咐!!!”他们三个声音激动的说到。“我们早就在盼着这一天呢!”增田长盛说这话时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花。 “现在店里还有多少铁炮?”我对他问到。 “上个月刚出了100支,眼下只有110支了!”增田长盛立刻回答到。 “110支,装备一支铁炮队……”我深锁着眉头喃喃自语到。“这也不够啊!” “主公不必忧心!”长束正家在一边说到。“再过几天洛佩斯先生的‘水晶骑士号’就将抵达,介时会有一大批新货送到,那时什么事就都解决了!” “好,我就亲自在这里等上几天!”我点头说到。“我还准备建立一只骑兵部队,具体装备稍后我会给你们一个清单,店里自己不能制造的你们也替我讯讯价!” “主公……”就在我打算前去休息的时候,增田长盛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向我递来。“这个请您看看!” ———————————————————————————————————————————— 注*金小判是日本古代的金币,之所以叫“小判”则是相对于十两重的“大判”而言。由于铸造的年代和版式不同,其重量、成色均有一定差别,这和英国的古金币“叽尼”、法国古金币“埃居”的情形非常相似。 29、“故人” “他们来了!现在在哪儿?”看过信后我激动的问到。这是两年前我派人送到奈良交给新八郎的信件,大意是说如果他在外面有什么难处,就可以到堺町找三岳屋的人帮忙。这实际上也是可以转交增田长盛他们的介绍信,信既然到了增田手上新八郎就应该也在这儿,只是我前几天我就通知要来了,他怎么没出来见我呢? “他们不在这儿……”增田长盛尴尬的摇了摇头。“新八郎公子和他的师父宝藏院大师是两个月前来的,拿出这封信来要我们提供一些帮助,上个月他们说和别人约好了一件事情就离开了。” “哦,是吗……”我的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了下去。新八郎离家去和宝藏院胤荣学艺已经有六年了,其间一次也没有回来过。仙芝虽然并不常提起,但我知道她是非常想念这个从小被她照顾长大的弟弟,为这事私下掉泪也不止十次、八次了!我给新八郎捎去过很多封信,可他不但没回来居然连封回信都没有,据送信的人回来说他总是在四处游历不在奈良。我敢打赌他绝对不止一次经过尾张和美浓,就这样他都没有回来看一眼,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那个不知所谓的师父学得有点儿没心没肺了!“他有什么困难吗?身体还好吗?”说这话时我站了起来。既然没法见新八郎我还是想去休息一下,他们既然自己能走想来也没有什么大事。 “新八郎公子的身体和精神都非常好,您完全不必担心!”增田长盛果然如是说到。“他只是在这里订制了一套盔甲,另外拿走了一万贯钱,说是要去买一件武器……” “什吗?!”刚刚站起的我脚一软又坐了回去。我并不是心疼这区区一万贯,只是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花钱而已。“他没说是什么武器吗?”我也是个一般人,不可能不对一把价值万贯的武器没有好奇心。 “没有!”增田长盛摇了摇头。“他只是提到是一把长枪,具体怎么回事却没有说。” “哪……那套盔甲做好了吗?”盔甲是定做的,想来是参照了新八郎的身量,既然一时见不到本人我想先看看这个也好。 “应该差不多了!”增田长盛说:“好在我们与南蛮的交易范围非常广泛,不然材料还真是不那么凑手,就是这样光成本也花了三千贯……” “什吗?!”我第二次被惊住了。“一套盔甲就要三千贯?是什么做的?金子?”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您可以问问给他制作的那位明国师傅。他原来是我们招募来负责火yao生产技术的,现在则是管理各种军械的全面生产。哦!对了……”他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他好像认识新八郎公子,他们在一起谈了很长时间!” “走,你带我到他那里看看!”我又站了起来。 ******************************************************************* “就在这里面,您请进!”增田长盛带我来到了设于町边缘的一个巨大院落,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华丽的建筑但有许多安装了各种设备的小房子,从整体上看这里应该是加工厂。我们走进了里面一个独立的小院,这里只有一间摆满各种武器和工具、材料的房间。“宋先生,有一位主顾想来见见您!”进屋后他对一位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的大汉说到。 “您就是诸星大人吧?”他居然一下子就认出了我,还向我抱了抱拳。“在下大明宋海天,久仰您的大名了!” “您太客气了!”我撇了增田长盛一眼,他冲我摇了摇头,看来不是他说起的。我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不认识!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宋海天……“宋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吗?”既然想不出我就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我还未曾有幸得会尊颜!”他证实了我的想法,可又忽然一笑。“虽然素未谋面但诸星大人我可是久有耳闻了,想来鄙人微名大人也是不陌生吧?” “是吗……”我努力回想着。 他继续提醒说:“大人想来不会忘记新八郎手上那把弓吧?” “啊!是你!”我恍然大悟到,原来他就是那个为妙乐斋老人所救,又替新八郎作了那把神臂弓的明国人。“您怎么会来到这儿的?”我对他问到。 “哎!说来话长啊……”他长叹了一声,叙述起了经历。原来他家世居河北沧州,因为那里武风极盛所以对武器的需求也一直很大,他家里祖传的就是制造各种军械的手艺。到了他这一代因为手艺高超声名在外,因而被招入北京供职于兵部军械司,专门负责禁军三大营和五城兵马司的军械制造监督。十年前,他偶然发现有人大量挪用为御林军专门配备的库存精良武器,还用劣质次品充数,就将此事禀报了他的顶头上司,不想却引来了一场大祸。原来是当时嘉靖皇帝的权相严嵩命令其亲信锦衣卫督指挥使陆柄,在锦衣卫内部暗设一支秘密私人武装,由于缺乏武器这才挪用了兵部的库存。此事一经提出立刻朝野哗然,严嵩为了杀人灭口反给他安上了个“私盗军械”的罪名大肆缉拿,多亏了五城兵马司里的朋友帮助这才逃出了京城。由于受到锦衣卫的严密追捕大明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反正是孤身一人,他索性一赌气在泉州上了一条阿拉伯商船,想到南洋去见识见识。不想在海上遇到了连续的风浪,反而一路经琉球到了日本,流落到了越中鱼津城附近。在那里他生了一场大病,多亏妙乐斋老人相救才得以活命。离开那里后,他又在日本各地流浪了两年,直到应聘于三岳屋。 “不知您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对于祖国的来人我不由得生出了一种亲切感,尽管我现在还不方便对他说明我自己的事情。 “对于我这么个亡命天涯的人来说,这里的生活实在是太好了!”他生出了一丝苦笑。“家乡也没有什么人了!我想我以后就会留在这里常住下去,然后娶妻生子了。” “您说得有些悲观了吧!”我开解着他。“严嵩得势不过一时,只怕他很快就要倒台了。大明到底是****上帮,泱泱大国嘛!” “原来我也是一直这么想的,可出来走了一些地方又逐渐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他的眼光投向了屋角的小桌,我也顺着望过去看到那里堆着很多书,不但汉书还有日本书和欧洲、阿拉伯书籍。“自永乐帝以来,大明朝廷日渐黯弱,宦官和权奸交替掌权,我原以为这是大明衰落的原因,可现在看来并不尽然。反倒是那些我去我很敬佩的忠良、那些程朱理学的大儒,他们在思想上束缚住了大明所有人,现在整个大明已经没人想着朝前发展了……” “哎~~~!”我也长叹了一声,对于这个“重大的历史问题”我自己也没想清楚。“您对日本怎么看?有什么见闻吗?” “我原以为日本只是一个……一个……”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 “一个倭寇之国?”我替他说了出来。“没关系!您直接说,我不忌讳。” “在福建、琉球一代的时候,我多少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问题……”他笑了一下。“所谓‘倭寇’,真倭不过十之一二而已!兵部动不动就奏报‘十万倭寇侵袭沿海’,十万?!就是在日本本土要凑起十万,也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就不要说在大明外海了!实际上‘倭寇’大多是因为禁海又没有得到安置的海民,又有汪直等一干无耻之徒参与其间,这才酿成巨变!真正的日本倭寇实际是一些战败流亡的残部,只要大明朝廷体恤民生再整军精武,并不是太难根治!其实太祖皇帝开国之后也有不少陈友谅、张士诚和方国珍所部流落域外,成为海盗、马匪的。来到日本后我看到这里比大明开放了不少,但这可能只是由于战乱的原因,毕竟这里受中华影响太重,平定后会不会重新锁国就很难说了!” “这样……”我牢牢记住了他的话。“先生在各处行走,以您的本事,就没有人想要招揽吗?” “倒是有过两次……”他想也不想马上说:“不过在他们那里太拘束了,不合我的性格!还是这里好,老板并不约束我,还能给我找来很多难得一见的材料,就是南蛮的那些新奇武具也经常能见到,对我的思路开阔了不少!” “说起武具我正想问您,新八郎现在怎么样?”我想起了来这儿的目的。“他的那套盔甲做好了吗?” “新八郎现在已经是一条好汉了,真是武勇威猛!至于那套盔甲嘛……”他说着把手往墙角一指。“就在那儿!” ―――――――――――――――――――――――――――――――――――――――――――――― 冬天里的熊:对几位读者大大的疑问作一下说明,我这里之所以用“北陆”这个称呼,是因为我对以后的一些情节发展还没想好,所以就把这个商业范围设定在了“北陆道北段”这个概念上,实际上应该包括越后、东北、虾夷南部和关东八州北部的一些地区。稍微透露一点儿以后的内容,主角可能会微服游历其中的一些地方…… 30、甲骑 “这……这就是那身盔甲?”我不确定的问到。 “不错啊!”他点了点头肯定的说到。“就是这一件,我可是废了无数的心血呢?” “是吗?”我又重新打量着这身不起眼盔甲。这是一身中式为主,稍加日本风格的黑色皮甲,上面钉满了“满天星”的金色铜钉。在左右肩部各有一个黑铁打造的独角吞肩兽,前后护心镜也有阳文突起的鬼面,而不是常见的光滑式样。虽说式样有些新颖的创意,但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是价值3000贯的东西。“先生,是不是另有什么新奇之处啊?” “大人果然敏锐!”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回身从兵器架子上拿起了一把短枪交到我的手上。“大人可用这把枪刺它一下!” 我仔细看了看这把短枪,枪头并不是日本常见的短剑式样,而是一把真正的三楞透甲锥,边上有三道深深的血槽,尖端闪着慎人的寒光。“这可以吗?”我犹疑的说到。 “没关系!您尽管刺。”他倒是一副大松心的样子。“使劲些!” 我退后两步平端起那把短枪,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前冲去。“叮!”轻轻的一声脆响声中,我只感到手中的短枪一弹,身体一个收势不住从侧面滑了过去撞在了墙上。要不是我见机得快,险些伤着自己。 “主公小心!”增田长盛急忙跑过来扶住了我,由于一时情急他没有对称呼“忌口”。鹤千代也立刻来到我身边仔细查看着,只有前田庆次漠不关心的站在一边,只是用眼睛死死盯着那套盔甲。 “刀枪不入?!”我大惊失色,话音和脑中的想法一起蹦了出来。 “那怎么可能!”宋海天摇头笑到。“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刀枪不入’这回事,就是西洋的板式骑士甲都做不到,皮甲怎么可能会行呢?” “那是怎么回事呢?”他的话和眼前的事实一下子就把我搞糊涂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神秘的,您过来看看吧!”他带着我又来到了那套盔甲前。“你请看这儿!”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那件盔甲黑色的表面上并不是常见皮革的花纹,而是一种细腻的鳞甲还闪着一种暗淡的光泽。“再看这里!”他翻过了甲片的里面,那里却是一种约一厘米厚充满弹性的皮革。 “双层皮甲?”我试探着问到。 “不错!双层皮甲,但并不仅仅是这样!”说着他又把我带到桌边拿起了几块零碎的材料,先递给我的是一块暗灰色的带鳞皮革。“这是外层的材料,是一种来自南洋小岛上的巨型四脚蛇(我估计是科摩多巨蜥)皮,经过特殊硝制后就成了那个样子。鳞甲极为坚韧而且打滑,再上过一些油后枪尖就不易刺入了!您再看看这个……”他又拿起了一些橡胶垫一样的东西。“这是大象脚底上的肉垫,把它装在内部不但可以阻挡锐器,还能减缓巨力撞击造成内伤的可能!”他又拿起了一块由绿豆粗细钢丝编成的“纱窗”递给了我。我挝了挝,弹性极好。“这就是我的独创了!把这种乌金钢网夹在两层皮革之间,再用‘满天星’铜钉固定,中间的缝隙不过黄豆粒儿大小,即便枪尖刺破外甲也难以突入了!” “这还不叫刀枪不入?!”我惊呼到,同时也明白了它为什么值三千贯了! “还做不到!”他给我解释着:“之所以挑您来试是因为我看出您的武艺不行,无论力量还是技巧都不行!如果是他……”他说着一指边上的前田庆次。“扎马作式应该可以刺破这套甲胄,当然假如是在马上的话又是仓卒之间,那就难说了!不过以日本现在通用的那种制式破弓,是肯定射不透的。” “先生对骑兵也是这么了解啊!”我的心里突然一动,不如把我建立骑兵的打算和他商量一下。 “主公,我也订制一套这种盔甲吧?”这是前田庆次突然说到。 “你如果自己掏钱的话,我并不反对!”我抢白了他一句。 “真是小气……”他在一边嘀咕着。 “宋先生……”我不再理他而是对宋海天说:“我想建立一支重装骑兵,您能帮我设计一下吗?” 他想了一下问:“即便是重装骑兵也有很多种,西洋骑士、铁甲连环马、阿拉伯驼骑兵、……等等,您的大概构想是什么?” “比如‘铁浮屠’……” “铁浮屠?”他皱着眉头反问到。“这种骑兵已经被实践证明是名不符实的,对战场环境要求太高,需要别的兵种配合而不能独立使用,这与花费的巨大代价相比作用实在不怎么样。而且不但人要身负铁甲,连马也得披着沉重的马铠,这在日本无论人或马的品种都是不切实际的要求!” “我既不打算装备太多,也没有打算独立使用!”我给他解释着:“我需要的是一支在大兵团作战中,能给予步兵方阵以毁灭性冲击的部队!您想必也知道日本人身材矮小,不可能建立西洋那种重装长矛步兵,即便是大明那种厚皮甲步兵也做不到,弓箭更是惨不忍睹,即便是有长枪一般也都很脆弱,所以重装骑兵在这里还是有一定市场的!” “那么……那么就用那种盔甲好了!”他用手一指墙边的那副“天价”装备。“……它的防御力虽不及西洋骑士板甲,但胜过了明式铁片鱼鳞甲和连环锁子甲,防冲击的功能更是连板甲都胜过了!最主要是它份量轻,只有西洋板甲的五分之一鱼鳞甲的二分之一,不但人连马铠也可以……” “您请先等等!”我拦住了他的继续发挥,只觉得太阳穴一个劲的直蹦。“我虽然很需要这样一支骑兵,但也有许多别的事情要做,总不能一下子就倾家荡产吧?” “哈、哈、哈。你误会了!”他大笑了起来。“制式装备当然不能这么精细,比如那层铁网,不能用乌金丝还是能用精钢丝嘛!” “皮革也可以用牛的?”我一下子受到了启发。 “不错!”他点了点头。“不过我建议内层用水牛皮,而外层用山猪皮!” “山猪的?”我猛地一愣,来到这个时代的日本我还没见过猪皮制品。 “山猪皮极为坚韧,但硝制不易……”宋海天又从桌上拿起一块皮革递给我。“在关东和西国的山中,不少猎户家里都有积攒的山猪皮,由于没人会硝制所以也卖不出去。这时如果派人去大量收购价格一定不会很高,而我有独家硝制密法!” “好,就这么办!”我极为兴奋,可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就给他描述了一场以长筱之战为蓝本的假想战役。最后我说:“……现在铁炮在大量涌入日本!我想在未来可能的战争里,花大力建起的骑兵不致于毫无还手之力,这件事还请您多多费心了!” “这很难办!”他想了半天最后对我说:“如您所说,即便是板甲也不可能挡住铁炮的弹丸,所以要防御真的是很困难!” “是吗?”我点了点头。“这件事不着急,请您慢慢想个办法吧!”我也知道要拉住历史前进的脚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 注1*藤堂高虎:出生于近江的土豪家族,战国著名的智将,一生服侍过七个主公,后世有较大争议。个人认为主家没落并非他的责任,并且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吃里爬外的事情。 注2*蒲生氏乡:六角家重臣日野城主蒲生贤秀之子,幼名鹤千代,曾用名蒲生赋秀。少年时即表现出非凡的天赋,后被织田信长召为长婿。一生征战无数智勇双全,多为领数百人突袭冲锋的战法,曾在长筱之战中讨取武田四名臣之首的马场信房,丰臣秀吉统一天下后受封陆奥会津藩92万石,在40岁时英年早逝。本书中对他的能力稍作改动,作为主角的三军师中最后一位,与长野业正、竹中半兵卫组成了一个老、中、青三结合的智囊班子。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31、茶会上的“风波” “好久不见了,两位还好吗?”我对今井宗久和小西隆佐问候到。 “诸星大人您太多礼了!”他们一起对着我还礼。“这段时间一直受到您多方照顾,我们还不知道如何答谢呢!”小西隆佐说这话时声音放得很低。 “您总是这么客气!”我颔首微笑着说到,心里明白他是在说从信长处取得御用商身份这件事。“况且在今天的这种气氛下,也不适合谈论这种俗事!”我轻轻的点了他一下。 “您说得不错!”他连声应承,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尴尬。 “不过……既然你说到了帮忙,我可实在是没作什么!”我虽然不愿公开谈论生意上的事,尤其是那种带有秘密色彩的,但也不想让人把我看成是一个伪君子。“真正说得上话的是信长殿下身边的诸位大人,比如说……池田恒兴大人,他就是一个非常豪爽义气的人!”说完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我们虽是微不足道的商人,但也决不会忘恩负义的!”小西隆佐信誓旦旦的说到。“这个您只管放心好了!”今井宗久也会意的点了点头。 “对了,怎么千利修大师还没出来?”看他们非常识趣我也就没有再多做嘱咐。 “大师还在后面整理今天要用的茶具……”这时津田宗及走了过来,他的身边是名画家长谷川等伯。“这种事大师从不假手他人,每每焚香沐浴亲自烧水净杯。那不但是认真,简直就是虔诚!” “所以纵观日本大名有成百上千,但只有一个千利修大师嘛!”我的话带起了一片轻松的笑声。由于要等恩斯特的商船,我在堺町已经住了五天,这期间游走市井放眼百态却也逍遥自在。就在前天,我忽然接到了千利修邀请我参加茶会的请柬,反正无事也就欣然应命了!细说起来,比起织田信长和公卿们的的繁文缛节,我倒是更喜欢这里轻松恬淡的气氛,即便是有些许的失礼也不会有人真的计较。 “主公!”前田庆次这时一边小声叫着,一边在后面拉我。这次我把他和鹤千代一起带了来。 “干什么?”我不耐烦的问到。“这么高雅的场所你也不能老实点吗?也不让我耳根清净些!” “你让我离开,耳根自然就清净了!”前田庆次小声磨故着。“您看我在这也……” “你老老实实呆在这儿!”我斩钉截铁的说到。“你就是太没规矩了,而茶会就是学规矩最好的场所!” “让诸位久等了!”这时千利修走了出来。他身着一袭白衣,精神状态保持在最佳状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即便是指甲好像也是刚修整过的。“大家请进吧!”他把我们让进了正堂。 “可以开始了吗?”坐好之后今井宗久恭敬的问到。 “请少安毋躁!”千利修抬起左手轻轻向前下按。“还有一个人没到,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还请稍候!” “还有客人?”今井宗久有些惊诧的扫视了一圈,发觉所有的客座上都已经坐了人。“这……” “是在这儿!”千利修指了指身边茶炉的另一侧,那是焚茶助手的位置。“今天我请了一个特殊的客人来担任助手,相信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小女来晚了,实在是失礼!”这时随着一声悦耳的女声响起,门前出现了一个绝色的佳人。她的年纪约有二十出头,容貌绝对可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身穿一件淡雅的浅紫色和服没戴过多的首饰,低垂娥首缓步走上那个预留的位子。 这个女子的美貌给了所有人一种震撼,以至一时间室内鸦雀无声,这之中当然也包括我。可我惊讶的并不是她的姿色,现在的莺装扮起来一点儿也不比她逊色,让我如此吃惊的是她居然就是前田庆次的那个梦中情人!扭头看去,前田庆次的眼睛已经快掉出来了。 “先让我来替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千利修指着那个女子说:“是来自西国有名的神社——出云大社的巫女阿国小姐!” “小女阿国,还请诸位以后多多关照!”燕语莺声之中阿国缓缓下拜。 “小姐不必多礼!”众人一起答到。对于美女,人们总是乐于宽容的。 “这位是……”千利修开始依次介绍我们众人。 “好……久不见了,不知小姐……一向可好!”当介绍到前田庆次时,他声音颤抖的说到。 “多谢大人一直惦念小女,实在是感激不尽!”阿国的神态温文尔雅,但也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小女虽然在列国之间四处流浪,但也不时能够听到大人的威名。木曾川畔、胜龙寺城外,大人的武勇不绝于耳,小女闻讯深感欣慰!” “真的!”前田庆次兴奋得似乎有些病态,他可能把阿国的话当成了一种暗示,亦或是在提醒当年的约定。“不知小姐下榻何处,我……我可以去拜访吗?”这种提问的方式无疑是极为失礼的,但我估计他此刻已经是情难自制了。 “这……只怕是多有不便!”阿国巧笑盈然的婉转拒绝。“小女为了重建出云大社游走四方,一路演出募集资金,此次前来堺町也正是为了这个原因。三天后我的剧团将在大吉屋进行公演,介时还望诸位能够拨冗光临!” “这次您希望能够筹到多少钱?”不等有人回答前田庆次就急三火四的抢着问到。 “总得有500贯吧!”阿国想了一下后说到。 “这有什么问题!”前田庆次拍着胸脯说:“您完全不必为难,这件事全部由我承担好了!” “他还真是动心了,这可是他一年的薪……嗯?!”正在想着我忽觉腰间一紧,身体就腾了空。“你这个混蛋!要干什么?!”我极力挣扎着,但明显体力和他不在一个档次上。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前田庆次一把抢过了我的钱包然后毫不犹豫的一松手,我就以自由落体的方式摔在了地上。鹤千代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忙上前扶起了我。 “这是1000贯汇票!哦……还有一点金子,你全都拿去吧!”他非常“慷慨”的把那只钱包塞进了阿国白嫩的小手里。 “哦……非常感谢大人!”阿国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飞快的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可……小女还是想能有一些重要的人物出席演出,这样就能扩大出云大社的影响……” “这没问题!”前田庆次一口应到。“这里的诸位除了管理堺町的‘十人众’成员就是有名望艺术家,他们都会去看您表演的!就是不在这里的那几位,我也一定替您请到!”说完他凌厉的目光在屋里扫视了一圈。 “去!我们都会去的!”今井宗久急忙说到。 “谁不去,我跟他急!”看到前田庆次的目光停在了自己脸上,小西隆佐抢着回答。 “咳、咳,我看茶会可以开始了!”感到情况有些失控的千利修想把人们的注意力拉回今天的主题上来。 ******************************************************* “那个混蛋呢?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我咬牙切齿的对着鹤千代大吼到,而前田庆次则一出千利修的门就不见了。 “我看到前田大人悄悄跟在阿国小姐身后走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儿!”鹤千代不知所措的说到。 “算了,诸星大人!”津田宗及劝解着,今井宗久等人则是为了避免尴尬早就走了。“年轻人嘛!为了心爱的女人……” “不行!”如果就这么算了我的尊严何在。“我决不能就此罢休!” “主公!”就在这时增田长盛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恩斯特先生的‘水晶骑士号’刚刚进港了!”他小声说到。 32、恩斯特的“礼物”(上) 堺町的港口里,荷兰商船“水晶骑士号”静静的停泊在那里。这是一艘主体有双层舷窗,四根桅杆的标准欧式帆船,在它的后部有双层舰楼,船头上装着一个全甲骑士的船首像。由于没有进到内部我无法准确测算出船体确切的层数和舱数,但根据两侧舷窗紧闭的窗户,我推测这艘船至少装备着60门大炮,以此想来装货的规模也决不会少。 堺町现在已经是一个兴旺的海贸都市了,港口里还停着不少别国的商船,葡萄牙和英国的都有,甚至还停着一艘西班牙的,这在日本海域可是不常见的!仅以船只的规模而论,港内有两只葡萄牙商船并不比“水晶骑士号”小,但狭长的结构比例绝对会使它在航速上拔得头筹!在“水晶骑士号”的周围还停泊着另外两艘较小的荷兰商船,看来这次恩斯特是组成了一支小型舰队。 “您好津田老板,啊!还有您,尊敬的诸星大人!”我们一行人刚刚登上舷梯,就碰上了老朋友奥尔扎克船长。“您的气色可真不是上次能比的了!” “谢谢你的赞美!”我和他握了一下手。“人不能总是停在原点上嘛!” “说得好!”他带领我们朝后面的舰楼走去。“恩斯特先生不知您二位这么快就来了,所以没能来迎接,他现在正在对这次要用到的文件进行最后的整理!” 我们几个人随着他来到了船尾一间巨大的办公室,这里并没有多少华丽的装饰,从屋里的摆设看应该具有船上高级人员餐厅和临时交易所的双重功用。 “欢迎你们,我的老朋友!”恩斯特•;洛佩斯抢先热情的和我们打着招呼。“尤其是您——诸星大人!您近来的事迹我们的代办已经报告过了,当初与我们的约定正在逐步变为现实,而且您的主君目前的形势也超过了我们原来的预期!要知道:即便是走遍全世界,也不是经常会碰到正在统一一个国家的强势人物的,更不要说是能够和他站在一起了!而您在这个集团中所保持的上升趋势也令我们相当满意,是不是我现在已经可以称呼您为殿下了?” “谢谢您的夸奖,不过我自己也确实很满意……”我知道欧洲人的大概习惯,如果过于谦虚他们是很可能当真的,一边热络的交谈我一边打量着他。恩斯特和五年前我们初见时并没有过多的变化,看来长年的海上风浪也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少伤害,只是在眼角上多了几道不易察觉的细小皱纹。除了他之外屋里原来还有两个人,一个三十多岁金发如针蓝目电闪的高个男子,仅从外表就不难判断出他雅利安血统的纯正性;另一个则是标准的日本人,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相当文弱,但他穿得却是武士的服饰,只不过应该是个野武士。恩斯特的手下里怎么会有武士?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奇怪,鉴于武士已经等同于统治阶级,所以不少学者也都著武士衣着。“……你可是几年也难得来一次的,这次带了什么特别的货色吗?” “哪有那么多特别的东西!”恩斯特摇头笑到。“再说再新奇的货物,还会让你惊奇吗?”他说的是我过去轻易看出他的许多“宝贝”的事。 “是吗?这可是有损于您欧洲第一流商团的名誉啊!”我也开起了玩笑。 “说到这次的货物主要还是以丝绒、玻璃这些民用商品为主,能让您感兴趣的东西并不多……”进入正题他逐渐严肃了起来。“火枪一共有4200支,虽然分别属于几个商行的产品,但基本性能差距并不大!除了其中500支比较特殊外,其它的可以比照以前的价格,按12贯一支进行交易,不过还是得付给我成色十足的黄金!这次的交易量虽然比较大,但一直到明年的下半年我们也不会再运过来了。” “这不成问题!”我组建铁炮队的问题解决了,留下二三百支自用外,其它的可以交给三岳屋陆续卖出去。由于急着想更进一步,所以对于他话里的一些细节并没太注意。“还是没有新式大炮吗?” “没有!”他摇了摇头。“这方面的管制依旧很严!” “那可太遗憾了!”我喃喃说到,忽然又问:“你船上的可以匀给我几门吗?” “你可真有想像力!”他被我的话一下子逗笑了。“我们是接受荷兰总督委托的半官方性质的商团,现在这艘船上就有督察官随行,所以您说得那种事情我们是没法做的!” “好吧!您的困难我能够理解,这次就先算了吧!”我无奈的说:“不过现在欧洲商人来日本的越来越多,随着竞争的激烈一些事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当然,鉴于我们一直以来的关系,即便是不得不购买葡萄牙或者英国的大炮我也会邀请您的商团为代理,但这无疑会给贵国在日本的商业地位带来非常不利的影响!” “您的意见我会向总督阁下转达的!”盯着我看了半天后恩斯特说到。“不过这次在我带来的东西中,我想还是有些会使您超越您的对手的!”他走到墙边从柜子上的盒子里拿出了一支火枪交给我。“这就是我说过的‘特殊’火枪!” 我抬起这只火枪仔细看了看,这支火枪要比一般的火枪要短,现在日本常见的火枪约有1.2到1.5米之间,可这支只有0.9米左右,而且做工看上去也更为精细。“只是精巧些罢了,没什么特殊嘛!”看了半天我也没觉出别的特别之处。 “那么就让我来告诉您吧!”他又从我的手里把那只火枪接了过去。“一般的火枪即便遇到潮湿的天气,也会因为火绳受潮无法使用,而这种枪只要不是瓢泼大雨就毫无问题,因为它根本没有火绳!”说着他拉开枪管后部一个暗门说:“在这里塞入一块火绵,一扣扳机火绵就会推向前去引燃底火,而并没有露在外面的导火绳!” “啊!”我大吃一惊,这绝对是划时代的进步。 “这支火枪发射的也不是一般的弹丸!”说着他递给我一个纸卷。“是把铅弹和火yao事先包成这样一个个纸卷,使用时直接塞入后膛,这样就避免了临时的填充压实火yao的时间!” “嗯!”我边看边点头。粗略的计算一下,两次发射之间的时间射居然压缩到了令人震惊的十秒以内,如此就完全不必使用“三段”射击法了。 “还有……”他忽然神秘的一笑问:“您知道现在一般的火枪最多连续发射多少次吗?” “三十几次吧!”这个我还是知道的。“超过这个数目即便是不出什么小毛病,也会因枪管过热而无法发射!” “而这把火枪!”恩斯特舞动火枪摆了个pose。“即便是连续射击200次,也绝对不会发生那种状况!” 我仔细盯着那支枪的枪管,发现黝黑之中闪着一股淡淡的幽蓝色光泽。“是铸造的时候加入了钨吗?”我的化学并不太好,只是知道钨是一种耐高温的金属。 “我也不知道!”他摇了一下头。“这是一家商行的绝密技术,就是他们自己生产的废品率也难以控制,所以产量很少!这次我带来了500支,以后什么时候再有就不一定了。” “既然如此我就全包了,价格按20贯一支怎么样?”我盘算了一下说到。 他微笑着说:“50贯一支没商量!” ---------------------------------------------------------------------------------------- 冬天里的熊:我曾经请教一位前辈,小说要怎样写?他的回答是:先写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然后再把它编得合情合理。不止是小说,所有具有情节的艺术作品莫不如此!老熊深受启发,但自问却没有这样的功力。昨天的一章确实不合情理,但只是为了引出某人的剧情不得不做的铺垫,几章之后会有些挽回的处理,但也不是很通顺,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生硬,请读者大大们念在我初写乍练就多担待吧!这个“某人”是谁呢?当然不是前田庆次!这个人物已经定型,不需要再作这样的噱头。这个人是阿国!这个女人绝对的不简单,她和主角的某个发展阶段关系(不是男女性爱的那种关系)极为密切!阿国的篇幅实际上并不多,她的作用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媒介,这部分的分支情节预计将在第三卷末完全揭开。今天说这些可能泄漏后面情节话,并非是老熊非得要求诸位读者大大的理解,只是我不想引发一场大的辩论,数数手里这个星期的精华票,实在是不够用了!各位大大,高抬贵手吧! 33、恩斯特的礼物(中) “40贯一支,帮帮忙嘛!”我的鬓角已经显出了微微汗迹。通常情况下,我是不愿意这样一分一厘计较的,但眼下的情况还真是有些吃紧了!不但要组成铁炮队,甲胄骑兵也在建立当中,而且家里正在修建的若江城还不知道已经花了多少钱!尽管完全相信家臣们的忠诚,但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愿削减家臣们俸禄的,而且即便是连上我自己的生活水准一齐降低,可两三千贯也丝毫缓解不了任何问题! “50贯一支,绝对没有通融!”恩斯特坚定的说到。 “好了、好了,算我服你了!就照你说的价格,50贯一支。”我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一个时辰来他翻来覆去总是这一句话,而我也是真的非常想要这批火枪。 “合作愉快!”他脸上终于解冻了。“今天下午您就可以派人来搬货物了!” “你这次怎么这么‘死性’?一点儿也不开面!”我抱怨到。 “您不知道吗?”他忽然俏皮的对我眨了眨眼。“自从和您做买卖以来,我们就从来没有按照原价卖出过货物!这可实在是有辱我作为一个商人的自尊,再说这次可是您自己送上门来的!” “哦!”我明白了。看来是我过去杀价太狠了,同时也因为我这么急不可待的赶来让他看出了软肋。 “好了!别那么沮丧。”正在我懊悔不已的时候,恩斯特走过来亲密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为了弥合您的心理创伤,我私人送给您一件礼物,完全奉送不要钱的!跟我到外面来看看吧!” “聊胜于无吧!”我泄气的和他走出舱门,来到主甲板上。 “这就是我的礼物!”恩斯特洋洋得意的说到。“怎么样?够漂亮吧!” “真是不错……”我的眼球被定定的吸引住了,一个水手把一匹马牵到了我们的面前。这是一匹通体金黄的骏马,油亮的毛色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只有颈上的鬃毛和尾巴是银白色的,我总觉得有些像恩斯特的头发。它的颈部、肩部、腰部、……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快要爆炸般的劲力,那四条腿上绷紧的肌肉简直就好像是施瓦辛格的胳膊。这匹马只是长得有些矮,头顶只有1.6米左右,背高则不过1.4米,配上它那强健的体魄,仿佛是一块巨石屹立在那儿。“这是一匹西班牙矮种马?” “这你也知道?!”恩斯特还是没能控制住他的惊诧。“不错!西班牙矮种马,阿拉伯神驹和欧洲冷血马的完美结合!这匹马刚刚一岁半,名字就叫‘黄金’!” “果然是名不虚传!”我不住的点着头。 “这是送给您的坐骑,希望您能骑着他驰骋……” “你先等等!”我打断了他的继续发挥。“你认为就凭我的身手,可能驯服这样一匹烈马吗?” “也许您和它有缘也说不定?”恩斯特自然而然的说到,可我却觉得他像是在强词夺理。“您可以先摸摸它,试着沟通一下!” “它不会踢我吧?”虽然把手缓缓伸了出去,但我还是不放心的问到。 “不会的!”恩斯特马上说到。“我用名誉担保!真是的,日本的武将怎么还会怕马?” 我的手终于慢慢落在了“黄金”颈部,并轻轻的抚mo了一下。它先是忽闪着那对琥珀色的大眼睛警惕的看了看我,然后伸出鼻子在我的手上闻了闻。这时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然而我所害怕的事情并没有真的发生。 “黄金”嗅过我的手后一下子解除了戒备,不但伸出舌头在我的手上舔了舔,还走过来用头在我的肩膀上蹭着,仿佛是遇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 “真是神了!”我抚mo着它的头兴奋的叫到。拨开它的银色门鬃,在额头正中有一个鸡蛋大小菱形的斑块,其色嫣红有如镶了一块鸽血红宝石。 “来人!”恩斯特这时高声招呼到。“去替诸星大人拿一套鞍具来!” “在船上跑马吗?”听了他的话我奇怪的问到。 “这有什么奇怪的!”恩斯特理所当然的说到。“它刚三个月大就上了这条船,对这里的环境早就熟悉了!” 不一会装备整齐,我翻身骑上了马背,轻轻一抖缰绳,“黄金”就在甲板上小跑了起来。甲板上有着各种各样的障碍物,可这一点也难不住它,跳跃躲闪之间丝毫也没有影响到速度。我从来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无论飞奔还是跳跃都保持着平稳的状态,即便是我这样的“二把刀”亦可气定神闲。听着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我不禁一阵激动,不经意间双脚一磕马腹。 “噌!”我只觉身子微一发飘,再看时“黄金”已经跃上了船舷,由于变成了相对较直的“跑道”,奔驰的速度反而变得更加迅疾。则头一看,我只感到头发根都炸了起来,一侧是空空如也的船外,再往下两丈就是蔚蓝色的海面。不及细想我本能的一拉马缰,“嘎噔!”一声“黄金”原地站住,四蹄成一条直线就这么站在了船舷上。一阵风从身边吹过,我好像感到身体就要掉下去了。稍稍冷静了一下,一带缰绳,“黄金”又落回了甲板上。 “怎么样?”恩斯特没事人一样笑呵呵的走了过来。“不但奔走如飞,而且窜山跳涧如履平地!” “你这是马呀,还是山羊啊?”好不容易从马上下来我抱怨到。“对了,它怎么会一点儿都不排斥我呢?”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那番关于“缘分”的鬼话的。 “你还记得几年前,你拿给我作样子的那件衣服吗?”他笑着说到。 “啊!”让他这么一说我一下子想了起来。大约是三四年前,我突发奇想,打算作几件时髦的欧式衣服。由于怕因为计量标准不同而搞错,我就把一件常穿的外衣交给了荷兰商馆,事后也一直没把旧衣服拿回来。“这……与那件衣服有关吗?” “是的!”他点了一下头。“从它很小的时候起,我一直让人穿着那件衣服给它喂食,尤其是加夜料的时候还故意用袖子去蹭它的鼻子!这样时间一久,它自然对这种气味有了依赖感。” “到底是老朋友!”我还真没想到他会这么用心。 “没办法!”他叹了一口气。“这总可以增加一点你在战场上的生存几率,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一下子就回到起点!再说总不能都像……算了!还是不谈这个了!”他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我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我正在组建第一支自己的骑兵部队,从长远看还要不断扩大!虽然眼下这次赶不上了,但为以后作些准备总是好的。我想在我山城国的新领地上建一个马场,改良一下本地的马种,你帮我从欧洲进口一些优良的种马!要英国的良种马、德国的梅克伦堡马、西班牙的安达卢西亚马和矮种马。” “不要一些纯血统的阿拉伯马吗?”恩斯特问到。“虽然目前欧洲和奥斯曼帝国关系紧张,但我们商行在巴格达、大马士革和迪拜还有一些关系!” “不必了!”我想了想说:“阿拉伯和这里的气候和地理差异太大,要想改造不太容易。欧洲的条件和日本差不多,所以还是相对稳定的欧洲马种比较合适!” “既然说道了骑兵……”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还有一些东西,也许您会感兴趣!” ――――――――――――――――――――――――――――――――――――――――――――― 冬天里的熊:我对物理、化学非常愚钝(其实只要是学习我都愚钝),机械设计更是一窍不通!所以关于火枪的设想只是我的异想天开,大家千万不要当真。纸卷子弹的想法是我和动漫《鬼眼狂刀》里椎名由夜学的,我想一个小女子都能自制主角的店铺没有理由造不出来,有什么不合理各位去找她! 34、恩斯特的礼物(下) “这是样品,30贯一套,一共3000套!”恩斯特指着桌子上的东西对我说:“这全都是名家精品,绝对是物超所值!” “哦……”我哼了一声,仔细检视放在桌子上的两件东西,这是一把马刀和一面盾牌。 马刀很大也很弯,一眼看去就可以发现,这把刀具有明显的阿拉伯风格,所不同的是在刀柄的地方安着一个欧洲式样的护手圈。盾牌则是完全的欧洲式样,呈上平下尖的的竹笋形,银亮的表面上有一个金闪闪的虎头图案,这是一面标准的欧洲骑士盾。 我先拿起了那把马刀,刀口很是锋利,刀身比日本骑兵常用的太刀宽些,而刀背则要略薄。用右手握刀柄左手捏住刀尖,两臂使劲一挝,只弯到150度左右我就支撑不住松了劲,刀身毫无声息的又弹得笔直。我把刀身凑到眼前,转动一下角度让从窗户照进来阳光直射在上面,一种十分诡异的刃纹呈现在我的面前。这把刀的刃纹既不是直的也不是斜的,而是一束束翻卷成团的!好像是一朵朵玫瑰花的图案,又如墨水掉入清水中所形成的那种云絮状造型。 “这是一把大马士革弯刀!”恩斯特得意的说到。“大马士革弯刀是所有阿拉伯刀中最好的,远远胜过了土耳其弯刀和波斯弯刀,真正的刀中极品!以您的渊博学识,该不会不知道吧?” “嗯……”我微微点了点头。对大马士革刀我是久仰大名,见到实物这却还是第一次,原来我看过一些这种刀的图片,但那不过都是些匕首、短剑之类,骑兵使用的弯刀据说就是在阿拉伯半岛也是极为罕见的。 我把弯刀放回了桌子上,又拿起了那面盾牌。据我极不内行的眼光来看这应该是一面钢盾,整面盾牌锃明刷亮,正中间的铜制虎头狰狞可怖栩栩如生,盾的边缘还铆着一圈铜钉。翻过来再看背面,有一个把手和两道皮带,想来是用来把盾牌固定在前臂上的。捧在手里掂了掂,我估计重量在8到10斤之间,应该说还可以,不算太沉! 把盾牌平放在桌面上,我顺手又抄起了那把刀,倒转刀柄猛地朝盾面砸了下去!只听“嘡!”地一声,我的手被弹了起来,而盾面上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不但坚固而且有一定的弹性,看来可以挡住一定程度的重击。 “不错吧!”恩斯特自豪的说到。“欧洲最为精致的盔甲是意大利盔甲,而意大利手艺最高超的是米兰的工匠。这些盾牌就是产自米兰的名店,而且全是特别制造的精品!” “去把前田庆次给我找来!”我觉得不能光听他们说,还得有自己的专家在场。 “大人,庆次大人他……”鹤千代为难的说到。 “哦!”我这才记起前田庆次忙着“闹春”去了。“那……那就到三岳屋去把宋海天师傅请过来!” “是!”增田长盛答应了一声,起身到门外找了个伙计回去送信。 “就我的看法这些东西确实不错,可是……”我皱着眉头一脸为难的说:“在日本不太习惯使用盾牌,而且骑兵也是以使用长枪和较直的太刀为主……” “习惯了的东西可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恩斯特的神情似乎稍显焦急。“不论什么事情都要……” “对不起!”这时那两个一直没开过口的人中的金发男子突然说到。“关于这个问题能否让我来向大人解释,可以吗?”他最后的问话是向我提出的。 “当然,你请吧!”话虽如此说但我却在心里猜测起了他的身份。这个人说话有一些鼻音,说得虽然是日语却很是生硬,我也仅是将将能够听懂他的话,应该是个刚学日语不久的人。 “为了说明我的论点,请允许我从一些基础的问题开始说起!”得到我的认可后他详细讲了起来。“在正面对敌时,骑兵对于非严密结阵的步兵,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但同时也请注意!这种情况下,步兵大多数伤亡都是来自于战马的践踏而非骑兵的武器,在骑兵对步兵进行集团冲锋时这种情况尤为明显,在连续冲锋时,您总不会认为能够在枪尖上挂着一串敌人的尸体进行吧?而在骑兵与步兵胶着混战时,由于骑兵目标较大,经常要对付同时来自多个方向的敌人,这时转向灵巧方便的马刀比起长枪更加具有不能比拟的优势,因为即使再长骑枪也不可能超过步兵的拒马长枪!” “你的说法很有道理!”我不的不承认他是这个方面的专家。“但你是否忽略了一个问题?在两支骑兵相对冲击时使用长枪的骑兵可以优先击中对方,这在生死悬于一线的瞬间难道不是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吗?” “您说得不错!”金发男子还是那副死板的面容。“这也是欧洲枪盾骑士兴旺了上千年的原因,直到这种根深蒂固的认知被蒙古可汗的马刀所击碎!”他微微顿了一下后说:“这里有一个基本的常识,即骑兵的长枪只能用来攻击对手的头和胸腹部,而不能去刺目标更大的战马,因为那样就会阻挡住自己前进的路线,这在高速冲锋中可是致命的,除非他早就打好了同归于尽的念头!这种进攻方式很容易在盾牌的防护下被化解,而二马交错时长枪骑兵则完全失去了对马刀的抵御能力,只能是任其宰割了!” “嘶~~!”我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这个人的军事理论还真不是盖的!“那么您认为……”既然如此我就抓紧时间向他多请教一些。 “大人,您有事找我?”正在我们聊得起劲儿的时候宋海天来了。 “是啊!您请坐。”看他坐下我把那两件东西递到了他的手上,他眯起眼睛认真的看了起来。 “哆!”他猛地把马刀插在了地板上,我们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只见他拿起了盾牌,一下子就横着砸向了刀的侧面。只见刀身猛地一弯,刀柄碰到了另一侧的地面,随即又荡了回来,在一连串的摇摆中逐渐回复了竖直。“好刀!”他不住的点着头。“常说‘苗钢不如倭钢,倭钢不及回钢。’这把刀确是回钢中的精品,论锋利只比一般的制式倭刀强两分,但柔韧性更要胜上七分!” “就这样!20贯一套我全包了!”我不再有什么可迟疑的了。 “你这也……”恩斯特对于我提出的价格好像不甚满意。 “这是什么?”我不给他申辩的机会就拍着盾牌上的那个虎头问到。 “这……这是一只老虎呀!你不会连这个也不认识吧?”他神情闪烁的说到。 “我当然认识这是老虎,但它画在盾上是什么意思?”我咄咄逼人的说:“别以为我不知道盾徽意味着什么!没人下订你会这么作?是不是有人订了货后来却没法收尾了,你在急着找下家!” “好、好、好!真是拿你没办法!”他摇头叹息到。“这原是印度南部一个土帮的大君要的,可当我好不容易带着货物回去的时候,他却没法收货了!” “这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抱怨的说:“因为战败,他被莫卧尔帝国的皇帝抓到德里去了。真是的!还说是什么猛虎之王呢!” “这就是你送我那匹马的原因?”我止不住笑出了声。“对了还有一件事要由你负责!” “你还想怎样?!”恩斯特急得大叫了起来。 “当然!”我理所当然的说到。“弯刀和一般的马刀用法不同!一般的直刀主要是劈、砍、刺,而弯刀的用法主要是推、削、抹,你得给我找个教官!”看他有些犹豫我又说:“别摆出那种脸色,大不了我再向你订购5000套,价格就按你说的30贯一套!” “真拿你没办法!”他指着那个金发男子说:“我就把他借给你半年,这期间我要趁着天气暖和到白令海峡去看看西伯利亚的采金和捕鲸业,回程的时候再来接他!这位梅因赫尔先生出身于普鲁士的望族,历代祖先都有人在条顿骑士团里担任要职,他本人也曾是勃兰登堡选侯公爵的骑兵联队长!” “如此就再好没有了!”我兴奋的说到,可忽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普鲁士的军队不是都使用直锋剑吗?” “由于政治原因,普鲁士军队一度编入波兰国王的麾下!”梅因赫尔一本正经的说:“因而我还曾经同俄罗斯人、土耳其人作过战,对于这三种风格的弯刀骑兵都有相当深刻的了解!” “这样我就拜托……”我正说着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恩斯特对外面喊到。 “报告!抓到一个偷渡的!”一个水手在外面说。 注*十四、十五世纪时,普鲁士曾经是波兰王国的领土。后来波兰国王委托条顿骑士团对其进行管理,不想却是引狼入室,使这一地区逐渐德意志化。最后一任的条顿骑士团大团长又把普鲁士的统治权交给了自己的表亲勃兰登堡选侯,这就是后来建立德意志第二帝国的霍亨索伦家族。关于这些内容可参看波兰电视剧《黑云》或小说《十字军骑士》。 35、另类中的“另类” “偷渡者?”我感到有些新鲜,这个时代原来也有偷渡的。“你们国家政治环境很严厉吗?亦或是宗教迫害?”我跟恩斯特开着玩笑,在记忆里此时的欧洲这两种情况确实比较严重。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恩斯特大声抱着委屈。“我们虽然现在名义上还承认西班牙国王的统治权,但早已在事实上独立了!荷兰是个以路德宗新教为主的国家,但对天主教徒的限制也很宽松,根本没有宗教裁判所之类的东西。总督与议会的权力相互制衡,政治上是相当开明的!” “那么我们就一起出去,看看这个免费‘乘客’!”我说着站起了身。“看来你们的船上管理并不是很严密吗?” “走!”恩斯特也说道:“我和您有同样的好奇心!” 我们一伙推门来到外面,只见三四个水手们正在和一个人争执着。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这个人居然是个和尚,而且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 “怎么回事?这个小和尚是哪里来的?”奥尔扎克大声喝到。虽然恩斯特是船主,但就船本身的任何事务作为船长都有优先管理权。 “报告!奥尔扎克先生,在平户的时候……”一个红头发歪戴水手帽的年轻水手开始说明情况。虽然我已经跟这些荷兰人打了很长时间的交道,但还是只能通过几个明显的名词听懂简单的几句。既然听也听不明白,我所性打量起这个“奇异”的小和尚来。 小和尚个子不高,圆圆的大脑袋上没有戒疤而是长着一张非常喜性的圆圆脸,尤为引人注目的他的那对咕噜噜乱转的贼亮大眼睛,让人看着就显得非常机灵,脸上和手上的肤色带着长期不事生产的白皙。他穿一身月白色细棉布僧衣,脖子上挂一串沉香木念珠,手里还拿着一柄引人注目的锡杖。锡杖的柄是长达六尺核桃粗细的铁棒,上面安着个脸盆大小的铜圈,中间则是一个斗大的铜铸“佛”字,两侧还垂着两串小铜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不像是缺钱的样子,不知为什么他会干这种“蹭船”的勾当,再说佛教徒不是把西洋人都看作妖魔的吗? 这时在争争吵吵中情况大致已经介绍完了,恩斯特朝我们走了回来。“我就说不可能是从欧洲跟过来的嘛!这个小家伙在平户要求搭船,由于水手长没有答应他就自己偷偷溜了上来。我们看……” “宇吉!”津田宗及的突起的一声惊呼打断了恩斯特没有说完的话。“宇吉,你怎会自己来了?又怎么后偷渡的?” “啊!原来是津田叔叔。”小和尚听到呼唤先是一愣,接着显然他也认出了津田宗及。“几年不见您还好吗?”他非常有礼貌的躹了一躬。 “津田老板,怎么你们认识吗?”恩斯特微感惊诧的问到。 “是的!他是我老朋友神谷宗湛的儿子,宇吉是他的小名。”津田宗及急忙解释到。“神谷家在博多也是非常有名望的商人,我想他这次只是因为一时顽皮,给您添麻烦了!”回头他又对那个小和尚说:“宇吉!还不快给恩斯特先生道歉!” “这全是他们不好!”宇吉似乎没有丝毫的觉悟。“我原来只是要求搭船,而且愿意支付他们船钱,可他们却怎么也不肯答应!我这才自己上了船,还不得不躲在又小又黑的货舱里。不过……南蛮人的货物可是真稀奇,这艘船也很有意思!有这么多的桅杆和帆,即便是逆风也不用人划,还有这么多‘大筒’……对了!”他想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的说:“津田叔叔,您和这些南蛮人很熟吗?您替我说说吧!让我留在这艘船上,我想到处走走,到处见见世面!” “开什么玩笑!”津田宗及勃然变色。“没有得到你监护人的许可,我怎么能擅自作主让你上南蛮船呢?这艘船可是不久就要回西洋去的!” “去西洋?!那可太好了!”宇吉兴奋得一下子蹦了起来。“这位南蛮先生!”他对恩斯特说:“您就让我跟您一起回西洋吧?我是真的很想看看那个能造出这么多新奇物品的地方,怎么样?让我一起去吧!” “我倒是无所谓!”恩斯特双臂环抱笑吟吟的站在那里。“只要你能找到我信得过的担保人,我就可以答应你!”他完全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真的!这好办。”宇吉一听这话马上又找上了津田宗及。“津田叔叔,您就替我担保吧!求求您了!” “不行!”津田宗及声色俱厉的说到。“没有你父亲的授权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我父亲的授权?这还不简单!”宇吉马上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给津田宗及。 “这……这……”津田宗及的脸色有些发白。 “或许我可以帮助你!”看津田遇到了麻烦我对宇吉说到。刚才津田宗及小声念信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几句,大意是神谷宗湛拜托津田宗及照顾来近畿求学的宇吉。“我和这位恩斯特先生很熟,可以替你担保!但我和你父亲并不认识,所以要他亲自来信确认这件事。” “好!”宇吉的注意力被转了过来。“如果您能够替我担保,将来我一定会报答您!啊……”他突然一拍肚子说:“我都一天一夜没吃饭了,还是先找个地方让我吃点东西吧!” 听他这么一说津田宗及赶紧让一个伙计把宇吉带回了天王寺屋,并随即向恩斯特告了辞。看看自己的事情也差不多了,就也和他一道下了船。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和尚!”走在路上我回想起宇吉的种种我不禁笑出了声,可马上又想起了一个问题。“神谷宗湛说起来也是一个有名的豪商,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出家的?” “这说起来还真是话长……”津田宗及摇首叹息到。“宇吉是宗湛的次子,自幼聪明伶俐深得他的喜爱!可十年前神谷宗湛突然一病不起药石无效,后经一个高僧指点,必须要以子祈福方可免灾,不得已这才叫他出了家,法号‘师元’。虽然许身佛门但此子却大放异彩,无论何种佛经典籍均是过目不忘,而且他最喜欢的就是新奇的学问。我看他之所以缠着恩斯特的南蛮船不放,只怕也是这个原因!” “有些可惜了……”我忍不住惋惜到。对于出家还愿的的作法我历来持反对态度,要是真的出于对一种哲学理念的信仰还好说,要是仅仅因为迷信那就太可悲了! “大人,不知您注意到没有!”这时鹤千代突然说到。“这个小和尚精通武艺,光是那柄锡杖就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动的!” “你说得有道理!”我不住的点着头。 “是这样的!”津田宗及坦言而道:“他确实自小就学习武艺,据说还练得不错!不如就叫他到您那里去作些事情,这总比要到万里之外的南蛮去好的多吧!” “那也得等神谷老板来了信再说,他的热情也不是这么快就能凉快下来的!”我突然站在了原地。“忘了一件事!应该叫恩斯特再给我介绍一个铁炮教官的,日本的铁炮高手想来比西洋的总还是要差一些!” “您要是信得过,我就给您推荐两位!”津田宗及接口说到。“一个是我的侄子,另一个是他的老师!” “您?您居然认识这种人?”我奇怪的盯着他。 36、两个火枪手 “诸星大人,这位是吕克贝松先生!”我跟随津田宗及一起来到天王寺屋,进了一间偏僻的小院,在这里我见到了他之前提到那两个人。一个是四十岁左右长着浓密棕色头发的欧洲人,大而明亮的蓝眼睛,宽大的鼻梁和巨大的鼻头,下颌和两腮短而茂密的胡须自下而上一直延伸到了头发里,这使他的脑袋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大狮子。另一个是十四五岁的日本少年,但我唯一能够确定这一点的就是在来之前津田宗及说到了他的侄子,尽管他的头上还梳着简单的武士髻,可身上穿得却是完完整整的欧式短打扮。此刻,津田宗及指给我的就是那个欧洲人。 “吕克贝松……”听完津田宗及的介绍我小声重复了几遍。“在下是诸星清氏,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既然是来请教,就要有点儿礼贤下士的气度。 “我知道您的一些情况,津田老板曾经不只一次的提到过……”他把手伸向了我,我和他握了握。从他的日语上看他应该来到日本有些时日了。“他说您是一位非常有远见,视野开放的诸侯……” “对不起!”我打断了他的话解释说:“应该说‘武将’而不是‘诸侯’,这两个词在日本意思非常的相近,但之间还是有一定差别的!” “对不起!”他没有丝毫的不快,显得十分豁达。“在下吕克贝松,来日本两年不到!” “吕克贝松……这是您的姓吗?”我小心翼翼的问到。从刚才起,我就觉得这个姓很耳熟。 “是的!”他坦然承认。“菲利普·吕克贝松!” “那……是法国人?”我隐约记得这是一个法国的姓氏。 “不是,但也差不多!”他笑着摇了一下头。“我是来自纳瓦拉王国的加斯科尼省图卢兹城,一个法国与西班牙之间的小国。” “啊……”我一下子想了起来。怪不得印象如此的模糊,对这段历史我的记忆主要来自于《三个火枪手》中只言片语的介绍。“亨利·德·波旁陛下是否已经登基为王了?” “这个你也知道?!”菲利普·吕克贝松惊诧的瞪大了眼睛。“是的!他登基已经有几年了,但不过只是个在太后操纵下的‘小木偶’而已!津田老板曾经跟我谈起过,说您具有一种神奇的预见能力。老实说我原先并不是十分相信,现在却不得不相信了!在这万里之遥的日本,绝大多数人还不清楚‘南蛮’还分很多国家,但您却连那个‘小人物’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任何‘大人物’也都是从‘小人物’成长起来的嘛!您不必对他的要求这么高。”我开过一句玩笑后又问:“这么说来,您也应该是胡格诺派新教徒了?” “应该算是吧?”他点了点头。 “怎么会‘应该是’呢?”对他的这个回答我感到很奇怪。在我的记忆里此时的欧洲应该对于这个问题非常的敏感,他又怎么会对宗教信仰如此的不严肃呢? “可事实就是如此啊?”他无可奈何的双手一摊。“在我出生刚刚三天的时候我父亲就找来了一个胡格诺派的牧师,他把一杯水就那么浇在了我的头上,一点儿也不怕我着凉!我就这样被卖给了他们的那个上帝,丝毫也没留给我自己选择的权力!” “哈、哈、哈,您还真是有幽默感啊!”我一下子大笑了起来,看来他的信仰并不怎么执着,这对我们今后的相处是非常有好处的。“听津田老板跟我说,您对于铁炮具有相当深的造诣?”我把话头引回了正题。 “是的!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吕克贝松坦言承认毫不谦虚,同时用手拍了一下放在身边的一支长铁炮。 “既然您已经到了日本有一段时间了,那您对眼下大名和各国人众的铁炮队有什么看法吗?”我“虚心”的请教到。 “看来您对于我的能力还是有一定怀疑!”他抬手止住了我的辩解。“您的这种想法完全正确!以日本现今的混乱状况,是不可能把铁炮这种决定生死的利器交给一个在能力上无法信任的人。说到现在各地的铁炮众……”他微一沉吟后说:“我认为他们在走弯路,不是铁炮这种武器发展的正途!” “这又怎么说?”我对他的这个提法非常注意,该不是他在用大话唬我吧? “现在的日本……”吕克贝松一脸严肃的说:“大名们对铁炮普遍的看法是一种实力的象征,由于过于珍贵无法作为一个普遍使用的兵种。在杂贺、根来这种以铁炮起家的国人众中,更是把铁炮同日本传统的忍术相结合,使之成为一种奇袭兵种!” “奇袭不好吗?据我所知纪伊的忍炮众可是名扬天下的!”我一时无法理解他的论点。 “确实威力巨大,也不能说奇袭有什么不好,有不少以弱胜强的战例就是采取奇袭的战术!可毕竟……”他摇了一下头。“让我这么说吧!最为令人防不胜防的武器是匕首,可您见过有那支军队都是用匕首装备的呢?就像任何人都不可能靠‘小聪明’得意一生一样,一支优秀的军队和它的统帅也不能总是冀希望于投机取巧!我所设想建立的军队是一种铁炮和长矛混编的军队,是一种能攻、能守、能自由移动不拘防御工事的军队!” “现在的日本不就是铁炮和长枪混编吗?”我奇怪的问到。 “不!那不一样!?”吕克贝松连连摇着手。“那种不过是让铁炮露个脸用以进行干扰,不过是插科打诨的配角而已,决定胜利的还是长枪兵的对决!我说得是把数量相当的长枪兵和步兵编在一起,枪兵负责防御,哪怕是骑兵的冲击;铁炮在中间集中射击,是主要的杀伤力量。如果能编成数千人的大方阵,再在中间配置上大炮,那就太完美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他的战争理念在这个时代可算是相当先进的,但毕竟和眼下的现实尚有一段距离。“吕克贝松先生,我非常的佩服您!但至少是目前,我出于实力和政治上的原因还无法建立起这样的军队,甚至由于种种因素的顾忌不能组建过于庞大的铁炮队!很长一段时间里铁炮只怕还只能是配角,但我愿意向您说得方向去努力,或者您愿意把您的理念留在日本、留在我的军队里?这样总有一天,您的理想会实现!” “你不用对我抱歉!”他笑着说到。“虽然那是我的兴趣,但我同样要吃饭!而且我之所以愿意到如此遥远的东方来,主要还是为了钱。您放心!在我们的和约结束之前我会严格按照您的命令行事,这也是我作为一个雇佣兵的原则!至于传授我的理念嘛……”说到这里他用手一指那个少年。“我在日本已经有了最好的学生!” “这就是我的侄子!”看到我的目光转向了少年,津田宗及及时的介绍到。 “在下津田一算,拜见诸星大人!”那个少年伏地跪拜。 “津田……一算……你是根来众出身?”我飞快的想到。 “是的!”津田一算点了点头。“在下出身根来寺,不过是庶流!因为敬仰老师的学识并且不认同本家的传统,所以现在追随老师在修行当中!” “你愿意出仕诸星家吗?”我接着问到。 “在下求之不得!” “那好!”我作出了决定。“吕克贝松先生我先和您签订五年的合约,每年支付你500两黄金!您的工作就是负责统领、训练我的铁炮队,一算以足轻大将的身份出仕我家并且协助您工作。我过几天就要返回若江城,因此请您抓紧时间把手头的事情安排好,这样可以吗?” “您今后叫我菲利普就可以了!”他回答到。 ******************************************************************* “您从来没告诉过我,您是根来众出身哪?”出来后我对津田宗及问到。 “这很奇怪吗?”他反问我。“和泉紧临纪伊,堺町距根来寺还不足百里!再说津田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姓,我还以为您早就知道了呢!” “您说得倒是有一定道理,只是……”我挠了挠头。“我怎么从来就没朝这方面想过?” 37、雪 “主公,您可是答应了帮我忙的!”前田庆次一脸乞求的望着我说:“我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您的身上了,所以一定、一定务必……”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跟你去了吗!”我不耐烦的说到。“你再这么唠唠叨叨的,我可就要回去了!” “好、好,一切都听您的!听您的还不行吗!”听说我要回去他慌忙忙不迭的答应到,说罢又急急往前走去。到底是有武功的人,一瘸一拐的也比我快不少。 “真是的!”我哼哼了一声继续跟着走去,可看他的样子还真是可笑。此刻我和庆次两个人正沿着熙熙攘攘的大街走向堺町的南区,那里是艺术家、文化人较为集中的区域,同时还有许多的剧场和清雅旅阁,千利修和长谷川等伯都住在这一代,而我们现在是去拜访阿国的神社剧团。其实任谁一看也就能明白,所谓的拜访剧团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主角巫女阿国! 踞那次千利修的茶会已经过去了3天,这期间前田庆次可没闲着,3天里居然去拜访了11次!(据我估计他是一次之后,在门口转悠一会然后再进去。)不过在这之中,只有两次阿国亲自出来客气的问候(照我看其实是敷衍)了两句,其他的时候完全是一句“不在!”或者“不方便!”就给打发了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前田庆次终于想到了还有我这么个主公,屁颠屁颠的恬着脸来求我了!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大量的人,前几天他对我的当众侮辱我可是记忆犹新的!在这种情况下我当即就提出:要想我出面可以,但必须为那天的无礼行为接受惩罚!不想他连个奔儿都没打就答应了下来,这种结果还真是令我大吃一惊,原以为他怎么也得跟我讨价还价一番的,看来爱情的魔力还着实是害人不浅!虽然是这样我也没饶了他,向旅店伙计借来两根门闩,让那两个侍卫结结实实的给他来了一顿“庄户揍”,可算出了我胸中的这口恶气!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明白,如果不是他自愿,就凭我们这几个人还真弄不住他! “主公,您……有什么办法吗?”走在路上,前田庆次还是不甚放心。 “现在还没有?”我正眼也不瞧他一下继续往前走去。 “没有?”他愣愣的站在了原地。“您怎么会没有?!您对这种事不是一向很有办法的吗?” “你是听谁说我对‘这种事’很有办法的?还是‘一向’!”我终于回过了头,盯着他问到。 “您都有了一妻一妾了还会没办法?再说大家都说……” “即便是大家都这么说,那也是由你先开始的!”我恨恨的打断了他下面的话,看他呆在那儿不动我就又说:“我和阿国小姐拢共只见过两次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脾气性情怎样、有什么爱好,这些我全都没有一点儿概念,现在又怎么能说出来个一二三四?我只知道她年纪轻轻就独撑重建出云大社的重担,在这乱世里游走四方而有惊无险,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要想仅凭三言两语的好话就抱得美人归,那完全是做白日梦!现在只能是慢慢联络感情增进了解,通过她的性格再想办法!这种事又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我只能给你些帮助建议,关键还是得看你自己!” “也只能是这样了!”前田庆次无可奈何的和我继续向前走去。 不久我们来到了一家名叫“西朝屋”的旅阁,前田庆次也不打招呼就领着我直接穿堂入室的向后院走去,居然也没人拦他,看来所有伙计都已经认识并知道他的目的了!我们停在了一家雅致僻静的小院门前,这时从里面传出一个“嘿、嘿、嘿……”的稚嫩吆喝声。 我伸头从半开的大门朝里面望去,里面是一座有七八间房舍的独进院落,当中铺着平整的青砖,在两厢的窗下还种着一些简单的花草。在正当中的空地上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只长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小小年纪就已顾盼生姿,十足的一副美人胚子。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简式和服,用两根黑色的带子分别系住头发和衣袖,那样子就像《聪明的一休》中打扫卫生的样子。她此刻正裸露着一对白藕似的胳膊,双手持着一把头部略弯的长柄木刀,在那里嘿嘿的练着。 “邦!邦!”我用手在木门上敲了两下对里面问:“请问一下,阿国小姐在吗?” “我姐姐她……怎么又是你!”女孩闻声停住手回头来答话,可当她看到我身边的前田庆次后立刻可爱的皱起了眉头,看来这几天的“骚扰”连她也招烦了。“我姐姐不在,你回头再来吧!” “阿雪别这样嘛!”前田庆次毫无自尊的说到。“你姐姐去哪了?” “不知道!”阿雪十分干脆的回答到。“而且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还想问什么?” “咳、咳,请问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她一下吗?”看到前田庆次可怜巴巴的目光我只好说到,马上又补充说:“我们只呆在院子里,而且不会打搅你练武的!” “那……好吧!”她想了一下后答应了下来,然后就不再搭理我们。 “阿雪……”一边看她练刀我一边回忆着,后来终于想起她原来就是当年阿国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女孩。只见她一招一式练的有板有眼,额头上渗出了涔涔的汗水也毫不在意,可见她对武艺倾注了全部热情,看到这种情况一个主意悄悄冒了出来。“好!”我突然大声喝采到。 “瞎喊什么?!”被我打扰了练习的阿雪显然很不高兴,带着不满的语气说到。“你懂武艺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好歹我们也是身经百战的武士!”我一把揪过了边上百无聊赖的前田庆次说:“就说这个家伙吧!虽然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既好吃懒做又寡廉鲜耻,但他的武艺绝对是第一流的!” “是真的吗?”可能是对前田庆次印象太差的关系,阿雪还是表示怀疑。“就是这么个一天到晚瞎晃荡,只会围着……乱转的人,会是武艺高强的武士?我的老师可是名剑豪塚原卜传,他还能比我强吗?” “虽然你是师出名门,但他毕竟是真正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你再看看这个头,这肌肉……”我像个奸商一样推销着手里的“劣质产品”。“所谓身大力不亏,一力降十会!怎么样,想不想比试一下?” “可以吗?”阿雪的心显然动了,但还是在犹豫。 “唯有实践方可出真知,你自己再练上一百年也不过是闭门造车罢了!”看到她脸上的神情我故意激她道:“怎么?不会是怕了吧!” “我会怕这个家伙!”听到我的最后一句话阿雪瞪起了美丽的大眼睛。“你们等着,我去再找一把木刀来!” “正事还一点儿没办,没事和这个小丫头比什么武啊?”阿雪刚一进屋前田庆次就埋怨到。 “笨蛋!这就是正事!”我抬腿就踹了他一脚。“我们并没有听说过阿国小姐有什么别的亲戚,那么阿雪就应该是她最亲的亲人。看样子她很喜欢武艺,你只要获得了她的敬佩和好感,事情就成功三成了!” “那我该怎么办?”前田庆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你先要取得优势但不要嬴她,还要让她看出这一点来!最后……”我想了一下。“你要让她打伤你!” “打伤我?”前田庆次这下又不明白了。 “你怎么这么笨?!”我恨铁不成钢的骂到。“小孩子伤人自然要大人负责,你这下不就‘赖’上阿国小姐了吗?再说……”我朝他身上比量了一下后说:“反正又没别人看见,这身上的伤就全说是她造成的,起码伤好之前阿国小姐得不断来看望你吧!” “您真是英明啊!”他止不住笑出了声。 “来吧!”这时阿雪走出了屋子,将一把太刀形制的木刀塞在了前田庆次的手里。 “要开始喽!”我吆喝了一声。他们两个站到了院子的中间,盯视着对方缓缓举起了手里的木刀。 38、阿国 虽说阿雪只有八九岁,但一旦持“刀”面对敌人却绝对是一副高手风范!她脚下摆着不丁不八的小弓箭步,手中长柄木刀斜斜向上挑起,刀头直对着前田庆次胸部偏上的位置,明媚的双眸紧紧盯住庆次的两眼! “果然是明师出高徒!”我在心里暗暗点头。我虽然没有正经学过武艺,但原来武侠小说却看得不少,金庸的著作则是已经看过五六遍了。来到这个世界后我所接触的,更主要是些成天舞刀弄枪的家伙,所以大概的路数我还是知道的。对敌时一定要紧盯对手的眼睛,只有这样才能在的一时间觉察对手的意图。 反观前田庆次则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虽然大概摆出了一个架势但心早不知飞向了何处,两眼的焦距一个劲儿的发散,直看得我不住的摇头。 “看刀!”阿雪一声大喝窜上前来,我都看清楚的事情她自然没理由看不出来。只见她的长刀直刺庆次的左胸,同时握在后面的左手微微一压刀杆隐含着后续的杀招。“啪!”虽然精神不太集中,但到底是出生入死中练出来的反应,千钧一发之际庆次以柄上尖下的“推窗望月”之式架开了来袭。阿雪搬刀头献刀柄直撞庆次的右肋,庆次手中木刀就势下插身形一闪躲过撞来的刀柄,随之刀锋前推顺着刀杆疾削阿雪的手指。“果然有两下子!”阿雪退后两步兴奋的大叫了一声,随即又攻了上去。 尽管阿雪受到过明师指点,而且她本人应该颇有这方面的天赋,但毕竟只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要想让她战胜武艺高强且正当盛年的前田庆次未免不太现实。很快的庆次就控制了场上的局面,只是由于腿上不便很少移动。他虽然一直站在原地没有进攻,但破解阿雪长刀的招式已经是任意挥洒了! “嗯~咳!”看到阿雪已经认识了庆次的高强同时又有些着急,我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轻轻咳嗽了一声。庆次立刻就明白了我的含义,正赶上阿雪此时跃起一个“泰山压顶”直劈过来,他微一斜身让过头顶却把右肩显了出来。阿雪眼看一招得手,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兴奋的光芒。 “住手!”就在“大功”将要告成之际从门口传来一声轻柔但不失威严的呵叱,阿雪闻声立刻强收住下劈的刀势,由于用力过猛落地时打了个趔趄。我回头望去,只见阿国正迈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身边跟着的正是名剑客塚原卜传。“原来是诸星兵部丞大人光临,小女未曾恭候实在是失礼了!”进门来的阿国先对我施了一礼。 “小姐太客气了,是我们来的唐突!”我急忙道着欠,对于我的这点“小伎俩”见多识广的她未必看不出来。 “大人太谦了!”阿国一转身对上了庆次和阿雪。“小雪你怎么如此无礼!前田大人是名闻天下的猛将,你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前田大人一直都在让着你,你就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吗?”她果然不想就此放过,话中隐隐带出了指责我们欺骗小孩的意思。 “只不过是比试比试嘛……”阿雪显然没有她那么深的心机,虽然很害怕姐姐还是小声嘟囔着。 “好了,阿国小姐!”看阿国还有继续发挥的架势我急忙出面打圆场。“我也是看阿雪小姐着实是身手不凡所以才一时兴起,您就不要再责怪她了!我们也是冒昧了,还妄想能能对阿雪小姐的修炼能有所帮助,实在是自不量力了!” “诸星大人言重了,请两位屋里坐吧!”到此阿国也不得不打住,再说下去就未免显得小家子气了。“我刚才是到剧场去最后确认一下明天首演,让两位久等了!此次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多亏了两位大人的帮助,小女先在这里谢过了,明天还请一定驾临!” “些许小事小姐不必过于介意,至于明天……”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庆次,他此刻正抓耳挠腮坐卧不宁。“只怕就是我想不去也不行了!” “大人说笑了!”阿国以扇掩口嫣然一笑。“不知两位大驾光临,是有什么见教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顺便过来问候一下!”第一次作这种事我不得不考虑一下方式方法。“阿国小姐独立支撑这样一个剧团,又担负着重建出云大社的大任,是否非常辛苦呢?这对于小姐来说是否有些太勉强了!”我作出万分同情状,其实是想打击一下她的信心。“现在四处混乱不堪盗贼蜂起,小姐身边虽然有塚原前辈这样的高手,但想来还是吃了不少苦吧?” “哎~!”她在回答之前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大人所言极是,其中苦楚实在是不足为外人所道!即便是今川治部之强竟转眼灰飞烟灭,足利将军之尊亦难免陨难于宵小之手,何况是我这样一个弱质女流呢!” “是啊、是啊……”我先前的所说的话只是想先试试水的深浅,没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她的脉门,回头看看前田庆次,也是一脸兴奋。“那小姐对以后的事情,就没有一点儿别的打算吗?” “兵部丞大人的话小女有些听不明白!”她忽闪着大眼睛盯着我问到。 “比如说……比如说……”我实在想不出如何措词索性直着问了出来。“小姐总不可能奔波一生,总得为想想自己的终生大事吧?” “多谢大人关心!”阿国对着我俯身一礼。“不过小女一生有两个心愿,如不能达成将死不瞑目!” “不知是什么?”没等我说话前田庆次就抢先问了出来。“我……在下能帮得上忙吗?” 阿国的目光看着他闪了一下,但马上又变得宁静如水。“第一,重建出云大社!”她伸出一根春葱似的玉指在前田庆次的眼前晃了晃,前田庆次的眼神立刻就直了。“第二,要嫁也至少嫁给一个威震一方史册留名的豪杰!” “阿雪!”看到要出问题我急忙把目标转移。“我刚才没骗你吧?这位前田大人的武艺是否很了不起?” “嗯?”阿雪被突然的问话搞得一愣。“是啊!除了师父之外我还没见过……” “大人!”阿国马上制止了事态的意外发展。“一勇之夫恐怕算不上是真正的英雄吧?” “那小姐认为……”我急着问到。 “大人是否还记得当年小女的条件?”阿国微微一笑。“一方豪杰至少要知行万石吧?” “这……”我有点不能相信,这还是刚才那个心灰意懒的小女人吗?“这有点牵强了吧?” “那可难说哦!”她摇了摇头。“几年前和大人初见时,谁又能预料到大人会有今日这般风声水起呢?” 对于她的话我实在是无言以对,看看一边一直没有吭声的塚原卜传,却发现他满眼都是笑意。我一下子明白了,她刚才的落寞只是试探我而已。 “老兄啊!”从阿国那里出来后我拍着前田庆次的肩膀说:“任重而道远,好好努力吧!” 39、忠义武将 一转眼来堺町已经一月有余,预计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而且得到了不少意外的奇遇。这其中大多是可喜的收获,但也有小小的尴尬!就在昨天,我收到了、确切的说是津田宗及收到了神谷宗湛从九州寄来的信,大意是说:其子神谷师元因为是次子所以无法继承家业,而且他也知道以师元的性情并不适合作个商人。神谷宗湛一直对当年让他出家心存遗憾,如果将来他能以僧人武将的身份出仕武家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到海外游历一番无疑会是非常有益的!神谷宗湛确实见识不凡,既然人家父子都豁得出去,我也只能按照约定替他做了担保。 明天就要启程返回若江了,菲利普·吕克贝松和津田一算也来到了三岳屋。一大早,增田长盛去恩斯特那里商量下批货物的细节;前田庆次去看阿国剧团在堺町的最后一场演出;而我则在和长束正家、三井高福商量着后续的事情。“……这次的事情很顺利,看来自用的火枪和骑兵装备20万贯能够打住了,这样还富裕出了10万贯!”我说着又仔细核对了一遍物品的清单。 “主公说得是!”长束正家一手托着帐本一手在上面指点着。“最大的支出是骑兵的盔甲和马铠,但可以随着生产在半年内陆续投入。到时下半年的收益会跟上来,所以现在有十二、三万贯就足够了,这次主公回去还可以带走一笔军费!” “那好!”我放下手里的清单对三井高福说:“你尽快动身到陆奥去,带足10万贯的货物,如果实在凑不齐也可以直接带钱过去。给我买至少1000匹最好的战马,既要身材高大能负重,又要具有极快的短程冲击能力!我不打算让这支骑兵独自作战,所以有没有持续长途奔袭的能力并不重要。” “是!主公尽可以放心,我们交易的对象大多是当地的大名和豪族,买马这种事不成问题!”三井高福信心十足的说到。 “主公……”长束正家突然提醒道:“梅因赫尔先生在这里只能待上半年,而从北陆买马至少要几个月的时间,这样就会耽误训练的时间!不如先把三岳屋的马匹调过去,虽然不完全符合要求但起码可以先练起来。” “三岳屋有马吗?”我奇怪的问到。 “有一批,大约500匹!”长束正家点了点头说:“是我们代九州龙造寺家买的,因为他们要求我们代为训练所以还有四、五个月的通融!” “好,那就先送到若江吧!”我想这也算是帮他们训练了。“告诉宋师傅:先把盔甲赶出来,马铠等我们的马匹买回来再说……” “主公!”这时增田长盛拉开门走了进来。“恩斯特先生身边的那位先生有事想见您!” “嗯?”我微微一愣,梅因赫尔不是说过两天自己到若江去吗? “是那位日本的先生!”增田长盛猜出了我的疑问。 “那好!”我站起身走向门口。“我和他到后面的静室去谈,不要让人过来打扰!”如果是可以公开的事情,我想恩斯特就直接交代给增田长盛了。 ********************************************** “恩斯特先生还有什么事吗?”来到后面的静室坐下后我就问到,并开始仔细打量着这个人。如果不是恩斯特的关系我第一印象就会把他当作是一个落拓的武士,一身简朴的武士服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了,论长相他长得还是相当俊美的,只是同样有一种苍白的颜色,而且眉宇之间隐含着浓重的忧虑。 “不,不是恩斯特先生的事情!”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沉。“是我个人有些事情想拜托您!”可能是看到了我的迟疑他急忙又说:“恩斯特先生和我是在九州平户认识的,虽然时间很短但却很谈的来。由于在九州没有事情我就接受了他的好意,搭上他的船到近畿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对于我的详细情况他愿意为我担保!” “既然是恩斯特先生举荐你来的那还有什么问题!”我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有什么我能效力的地方你只管开口好了!” “其实在下是想拜托诸星大人……”年轻武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两眼紧紧的盯住我的脸。“我希望能够到您的手下,作~您~的~家~臣!” “既然是恩斯特先生的朋友我当然也会给予充分的信任,不过……”我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依旧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为了今后我们能够相处愉快,还是有进一步增进一些了解的必要的!” “是,您说得非常有道理!”武士开始了自我介绍。“在下来自九州丰后,原是大友家的世袭下级家臣!我名叫大谷吉继……”听了他的名字我微微一惊,但没有打断他的话,我并不能仅凭传说就信任一个人。“不久之前我离开了大友家开始在各地流浪,一直到我遇到了恩斯特先生。在他那里我听说了您的一些事情但并不完全相信,那天我们在船上见过面后我才确定了您才是我要找的人!” “老实说我还是有些事情想不通!”我皱着眉头说到。“如果你能对我的三个问题给予可信的答复,我是非常欢迎你加入的!” “请您只管问!”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到。 “第一,……”我开始了发问。“大友家威震九州控制着北部六国,家督大友义镇公乃当世豪杰,手下又有众多智臣猛将,在这种情况下你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大友家现在只是貌似强大,实际上已经是危急重重了!”他神色黯淡的说到。“义镇公自持武力骄奢狂傲不纳忠言,只知宠信志贺亲守、田原亲贤一般谄佞小人,对于正在兴起的萨摩岛津家松弛懈怠,半年前还把我的老师户次鉴连贬到了筑后立花山城!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败亡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难道这只是一只想逃离沉船的老鼠?这和传说可不一样啊!”带着一腔的疑问我又问道:“第二,以织田家今日的声威你能注意到并不意外,可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的?我的声名和地位在织田家并不突出啊!” “目前的声名地位并不说明什么……”他异常严肃的说到。“以大人卓然不群的观念,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卓然不群嘛……观念……要是织田家的将领都是我这样呢?”我突然问到。“毕竟你还没有接触过织田家其他的人吧!” “哈、哈、哈,要是那样……”他难得的大笑了起来。“那织田家现在恐怕已经取得天下了!” “你实在是过奖了!”我也止不住笑了起来。“最后一个问题:你到我这里来,究竟希望我为你作些什么呢?” “大友家的败落是必然的事,但请您……”他的面色沉了下来,我似乎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泪水。“在将来!请您务必让织田家选择大友家作为盟友,只有这样大友家才能生存下去!我在这里求求您了!”说完他把前额贴到了地上。 我被震撼在了当场,久久后说道:“诸星家欢迎你!” 40、秋后算帐 “冲锋!……刺杀!……停!”梅因赫尔用非常生硬的日语喊出了一个又一个简洁的口令,马上这些口令就被500名身着代用步兵盔甲的骑士准确无误执行了!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让人实在难以想象这种训练开始还不到一个月。 “这才是真正的‘铁骑’啊!”站在场边我兴奋的想着。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见到过很多的骑兵,其中还有为数不少所谓的精锐,但我敢说没有任何一支的正规化程度有我的骑兵这么高!据从甲斐回来的忍者报告,即便是武田家的“赤备”在冲锋时也仅能做到密集成团,而像眼前这种以横平竖直的方阵高速冲锋,恐怕是就连上杉谦信也是难以想象的。 “主公,请您擦擦汗!”跟在身后岛胜猛关切的说到。 “鬼天气!”接过他递来的手巾我擦了擦两颊,然后对着天上的太阳诅咒到。再往场中看看,虽然不甚清楚但也可以想见,在这七月初的骄阳下穿着厚厚的甲胄训练可真是够人一呛!梅因赫尔的军事素质无疑是第一流的,但德意志民族的死板个性也同时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同意停止训练,而且必须是高强度的,即便是我的建议也是一律不予采纳。好在现在只有一半的战马只能轮着训练,不然三天两头出人命是绝对无法避免的。 转头看向另一边,前田庆次正带着其余的500人手持刀盾在练习砍杀。经过再三的考虑,我任命他为这支新建骑兵的统领,终于结束了他无所事事的生活,这可完全是出于为了让他早日达到阿国条件的一片“好心”! 这时另一个教练场里想起了一阵巨响,那是菲利普和津田一算在操练铁炮队,刚才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虽然我把那500支最新式的特制铁炮都运回了若江城,但编制的时候我只组建了200人的铁炮队。这个数量是织田信长直属铁炮队的四分之一,以我现在的身份已经有些过份了,为人还是低调一点的好!由于石川忠纲的手下里有几个会用铁炮的人,我就拨给了他10支。 “回禀殿下!”正在我思考着下一步发展情况的时候一个传令兵跑了过来。由于这里的士兵全都是我自己掏钱招募的,所以他们在理论上并不是隶属于织田家,而是以我为主公。“织田大殿的信使已经到了内城!” “这次是你呀!”一到会客室我就看见了正在那里大口喝着茶的中村一氏。“又有什么倒霉的差事了?说吧,我受得住!”我来到他的面前隔着桌子坐了下来。 “你就知足吧!”他放下茶杯对我翻了翻白眼。“你好歹已经不用天天听着他的呵斥了,还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我呢?这大热的天里还得给你们送信,我容易嘛我!” “好了,说正事吧!”我止住了他的借题发挥。“大不了走的时候,让你满载而归!” “努!给你的。”中村一氏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封筒,塞在了我的手里。 我打开盖子抽出里面织田信长给我的命令,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这刚消停几天,怎么又闹腾起来了?”看完信我抱怨到。信长在信里说近期将会举兵讨伐南伊势的北畠家,要属下诸将按时在北伊势的桑名城聚齐,具体指示由信使进行传达。这是织田家的老传统,书面命令只是起证明作用,除极度机密的事情外一般都由信使转告。我之所以抱怨倒不是怕了(怕也没用),而是我的部队虽然招了六千多人,但现在骑兵队和铁炮队都还没练好呢!“对我是不是太苛刻了点儿啊!”我把信放在桌面上用手指敲了敲。“我要到桑名可是要穿过大半个伊势的,而且大部分都是敌占区!” “这个问题我们几个当时就想到了……”中村一氏说着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仰头喝了个干净。“我们替你争取了一下,后来主公就松了口。你的任务是对敌军的西部地区进行袭扰,所以一看情况不妙就可退回大和,即便是会战也是大局已定的时候了!虽然松永久秀和筒井顺庆不怎么靠得住,但想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和我们翻脸。” “到底是老朋友,这个人情我忠兵卫一定会记住的!”听到这个计划我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北畠具教又怎么惹着主公了?一下子发这么大的火,还要全体总动员!”自己的事情放下了我就又开始“关心”起了别人。 “上次攻打长岛的事情你也清楚,咱们主公可是个有仇必报的主!”他又把头靠近我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而且这次的事情也是他自己找死,他派往越前朝仓义景那里的密使被我们捉到了!他在信上诋毁主公是个凶残暴虐的人,送将军进京是想自己掌握天下,还说要号召真正的护幕忠臣扫除奸佞!据说本愿寺显如也收到了这样的信件,别人还有谁就不知道了。” “他要是在10年前统一伊势或许还有一些希望,现在……还能有他蹦达的份儿?”我一下子笑了起来。“不过……”我又盯住了中村一氏。“你认为他信里的那些话,真的都是‘诋毁’吗?” “哈、哈、哈、……”我们俩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一起放声大笑了起来。“这种事情我们还有讨论的必要吗?” “天气太热,你就在我这里休息两天吧!”我一边叫进侍从给他安排食宿一边说到。 “不了!我明天一早就得走。”他摇了摇头又喝下一杯茶。“还有两家要去通知,然后还得赶在出兵前回到岐埠去!” “行!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了。”送中村一氏去休息后我立刻招来了所有主要的家臣(现在我的低级家臣也有不少了)。“出兵是一定的了,大家看看应该怎么安排?”介绍完情况后我问到。 “以目前我们具体的情况来看,不可能抽出太多的部队前往伊势……”第一个发言的是山中鹿之介。“三好家已经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畠山家的实际掌权者游佐信教又和他们勾勾搭搭,现在我们手里的力量已经很紧了!” “而且骑兵和铁炮备队还没有练好,此时也无法投入战斗!”竹中半兵卫也作着补充。“一旦发生意外情况,足够的足轻是必不可少的!” “是不能,其实也不必!”长野业正捻髯说到。“从信长大殿的命令上来看他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在北畠家主力投向东部以后骚扰工作实际用不了多少人马!” “那好!这次就由我亲自领兵,老师父子留在……” “主公!”长野业正马上拦住了我下面的话。“小儿业盛一直无任何建树,此次还望主公能给他一个机会!” “好吧!”我想了想答应了他的请求。“老师代理若江城主处理一切;庆次和一算协助老师并继续加紧训练骑兵和铁炮备队;幸盛、才藏、胜猛、业盛各率领500长枪足轻,吉继率500弓箭足轻随我出阵;重治作为军师随行,鹤千代一齐行动;长信继续加紧对若江城周围势力的监控;光成率领忠纲部随军出阵,各人尽快作好准备!” “是!”众人齐声应到。 “主公!”长野业正突然又说到。“考虑到北畠家的应变速度……我部还是10天后再出兵的好!” 41、前客后客 “主公,您的早餐!”近侍把一只木盘放在了我面前行军矮桌的边缘,然后向后倒退了几步转身去给其他人送饭。这时是清晨六点,地点就在伊势西部靠近纪伊一处山谷中的宿营地,我坐在自己的大帐前,竹中半兵卫、山中鹿之介等一干众将散坐在周围。 我侧过脸往那只盘子里看了看,一个煎鸡蛋、两个饭团还有几片火腿,虽然和平时比起来显得有些简单,但想想这是在军旅之中也就心平气和了。我拿过一个饭团掰开,把鸡蛋和一片火腿夹进去,作好后一边把饭团送到嘴边咬着,一边把目光又投回了那张摊在面前的伊势地图上。 长野业正原来建议等10天再出兵的,可我为了稳妥起见却足足等满了15天!直到织田信长在桑名集结完毕拉开了架势,北畠具教也前后就位摆明了车马,我这才不紧不慢的开进了伊势境内。我军的行动不可谓不秘密,由于北畠家的主力大多调到了东部这附近留下的部队非常之少,为了收缩力量就连巡逻的范围也缩小到了最小的程度,我的部队一进入伊势就潜伏在了这座山里,敢说没有被任何敌军发现。 可随之问题也就来了!虽然北畠家的卫戍部队并不多,即便是像伊势龟山城这样的重要城池也不过只有500人而已。但他们每个都成了惊弓之鸟,就是大白天也是城门紧闭,一到晚上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在城头上来回走动的哨兵。在这种情况下我的2500人根本不可能攻下伊势龟山城,尽管那里面只有500足轻。当然,打下一些岩砦还是可以办到的,但一来在敌军拼死抵抗的情况下必然损失惨重,二来由于各城的力量都很薄弱不会有围点打援的机会,反而把自己暴露了出来,我实在是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光成去哪了?”在地图上没有找到任何答案我就把目光扫向了身边的众臣,却没有发现楠木光成的身影。 “主公,楠木大人去核查忍者们最新的报告了。”竹中半兵卫停下进餐抬起了头,而且他也显然也看出了我的用意。“根据昨晚最新的报告,附近的大小城池依旧是戒备森严,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仍然没有被发现。” “哦……”我毫无意义的哼了一声继续去看地图,直到早餐结束也没有再说话。“你看……我们是否应该拿下一座小城呢?”终于把最后一小块饭团咽了下去,我再次对半兵卫问到。 “最小的城砦守军不足100,稍大一些的可能有200到300,我们拿下几个应该不成问题……”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律忧虑。“但这样做并没有任何意义,无论进攻和据守都没有价值!而且这种行动会使我们暴露在阳光下,对于之后的攻击会增加巨大的困难。” “这么说来在这附近有价值的,就只有一座伊势龟山城了!”说着我用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 “这是毫无疑问的!”竹中半兵卫无奈的点了点头。“伊势龟山城是西伊势最重要的城堡,不但够大还是附近三郡的交通枢纽。北畠家一直把这里当作西部的屏障,也是一处重要的钱粮聚集地!根据我们事先的情报,在大战开始前北畠具教把大约三万石粮食由这里运往了大河内城,但想来还是会有不少的存货!” “真的没有攻陷的可能吗?”我的心里还是存着一丝摆脱不掉的贪念。 “非常困难!”半兵卫说得相当肯定。“驻守伊势龟山城的是北畠家的谱代家臣鸟屋尾良通,这是一个年富力强但又经验丰富小心谨慎的人!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以如此微弱的力量主动出击,无论是诱敌还是激将都不会有什么作用。他也非常清楚伊势龟山城的价值,想用疑兵之计把他吓跑显然也是不现实的!” “虽然很可惜但还是算了!目前我们最宝贵的就是手中的兵力,毕竟我们的家底并不厚实。”我大概清楚了竹中半兵卫的意图,但这话还是由我主动说出来的好,岛胜猛他们几个可是正憋着一肚子劲头没地方使呢!“那依你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既然主公如此说……”我感到了他明显松了一口气。“我认为我们还是尽快向中部挺进的好!这样做会有两个好处:一、由于不是边境守备可能会松懈一些。二、此刻安浓津会战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即便是严防注意力也都在东部的方向。所以,我们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想了一下我也点了头。“看来也只有……” “主公!”正在这时楠木光成疾步走了回来。“回禀主公,有一支纪伊国人众的兵马正在火速朝此开来,总人数大约有5000!” “什么?!”听到这话我愫然一惊。“都是些什么人?装备怎样?知道他们的目的吗?” “回禀主公!”楠木光成继续说:“因为是国人众所以装束相当混乱,但从旗号上看应该有栗屋、本田、筱照等几家!值得注意的是他们有1000人的骑兵,另外还有500人的铁炮众,应该是杂贺铁炮众。从方向上看他们是直朝伊势龟山城而来,由于是轻装所以推进的速度相当的快,距离我们还有一天半的路程。伊势也是忍者流派众多的地区,他们随行的就有很多,因而搜索范围相当的大。我军虽然在山谷中较为隐蔽,但也极有可能被他们发现。现在石川正领着人在严密监视他们的动向,还请主公火速定夺!” “这下可好了!”不等我说话可儿才藏就就在一边摩拳擦掌的大叫了起来。“我们正好出其不意的攻击他们!虽然人数比我们多但毕竟是国人众,能有多少战斗力!” 我可没他这么大的信心,这可是名闻天下的杂贺铁炮众啊!在野战的情况下,敌军骑兵、铁炮齐全人数还是我们的两倍,这个仗可怎么打?“幸盛,你怎么看?” “本家与北畠家的这场战事占着八成以上的胜算……”山中鹿之介神色镇定的说到。“纪伊的国人众基本上都受本愿寺的控制,此番本愿寺不自己出兵却假手纪伊国人众可见也是预留了转还的余地!这种情况下纪伊各派虽然来了可未必就有多少信心,我们在此与其交战如果败了他们会士气大振;如果胜了也有可能刺激本愿寺加大援助的力度,从各方面考虑……似乎不必在这里和他们较一日之短长!” “我的看法也是这样的!”我欣慰的点了点头。 “敌军确实是轻装前进吗?”竹中半兵卫突然问到。 “是这样的!”楠木光成点点头说:“我昨晚亲自跑了一趟,在他们的营地里没有任何车辆!甚至他们连帐篷都没带,所有人都是席地而睡,但还是保持着相当高的警惕性!” “到底是国人众,适应能力还真是强啊!”我赞叹着,同时也钦佩着光成。“一夜之间居然在一百多里的路上打了个来回,而且还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看着他我真是应该感到惭愧了!” “主公!”竹中半兵卫看着我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伊势龟山城也许有望了!” “重治……”我拉了拉一脸兴奋的竹中半兵卫。“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42、诈城 鸟屋尾良通近来的情绪很是低落,满心之中充满的都是对北畠家前途的忧虑。他今年42岁,作为七代侍奉北畠氏的鸟屋尾家三子他本来也许只能以一个低级武士,甚至是旗本的身份来走完一生,但这一切都在他第一次出阵时被大大的改变了! 那是在他15岁的时候,作为亲兵的身份跟随家主北畠具教出战北伊势长野家。在那次战役里,本来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在北畠家12000大军的攻势面前,长野家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可就在这时,藤田家的军队突然出现在战场上,从侧翼给予了北畠家的进攻部队意外一击,长野家的部队乘势反攻,由猛将横田扫部率800轻骑穿过前军缝隙直插北畠具教的本阵。在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鸟屋尾良通排众而出一个照面就将横田扫部斩落马下,一举稳定了危局,也由此得到了北畠具教的赏识。 自那场大战之后,鸟屋尾良通在北畠家与北伊势豪簇、志摩九鬼水军、大和三好康长的历次战役中屡见战功,官职也最终升到了部将,并获准脱离本家鸟屋尾石见守自立门户,知行2000石领地。北畠具教对他的信赖是不容置疑的,此次就令他坐镇伊势龟山城调度西伊势的一切事务,可谓千钧重担系于了一肩!鸟屋尾良通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冲锋陷阵他决不含糊,但他不是个能够运筹帷幄的将才。在这种北畠家的危难时刻他能回报主公具教的只有这条性命,他能做到的只有谨慎、再谨慎! “有什么情况吗?”鸟屋尾良通问着一个正在当值的足轻头,同样的问话他每天总是要重复无数次。现在是半夜11点,也是他今夜的第二次巡城。 “回禀鸟屋尾大人,一切正常!”足轻头用刚毅的声调回答。他是个刚满20岁的年轻人,在他的这个年纪里胸中正充满着热血报国的激情。 “北崎啊!”鸟屋尾良通亲切的叫着他的名字,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在这种时候可不能大意,一丝一毫的异像都是不能放过的!” “是,大人!”北崎低了一下头,马上又抬起了目光。“可大人确实没有什么情况啊!” “真的没有?……石手,你来说说看!”鸟屋尾良通笑了一下随即叫过来一个和他一起巡城的旗本。 “回禀大人……”这个石手30多岁,跟随他已经有很多年了。“今夜天气很好但没有月亮,可城下町的灯光反而比前几天要少一些,而且好像比平常也安静了许多!” “鸟屋尾大人,我……”北崎的脸色在火把的映照下有些发白。“是否需要派人核查一下?” “那倒不必!”鸟屋尾良通摇了摇头。“这些情况可能只是出于偶然,在现在这种局势下贸然打开城门可是大忌,一切还是要以不变应万变为上策!”说完这些话他在北崎的肩头上拍了拍。“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对那些哪怕是极小的疑点视而不见,甚至自己在心里就替这些现象找出理由!凡事都要多问几个为什么,这样才不会被突然的变故搞的措手不及!” “是!鸟屋尾大人!”北崎坚定的点了点头。“属下一定铭记在心!” “注意些吧!”鸟屋尾良通鼓励了他一句转身准备下城。他刚才的那番行为并不是因为不信任北崎,相反他是非常看好这个年轻人的,正因为这样他才不希望这个年轻人走太多的弯路。 “大人你看!”就在这时一个士兵的惊呼声把他又叫了回来,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只见隐约间有一队人影从城下町朝城门的方向走来。 “会是织田的人吗?”北崎问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的语气。 “嗯……”鸟屋尾良通并没有明确的回答,而是把半个身子探出垛口眯起眼睛仔细看去。据估计这堆黑影大概有两百多人的样子,排列成不很整齐的队列,隐隐有枪尖在闪动着点点微光。可不知为什么,在如此的黑夜里他们却只点着三三两两几只火把。看到他们接近了城门,他回头对石手作了个手势。 “你们是什么人?不要再向前走了!”石手对着城下的人大声喊到。 “我们是纪伊栗屋家的部众,请问城上是鸟屋尾大人吗?”在那群黑影里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我就是鸟屋尾,请问贵方深夜到此有何贵干!”石手继续对城下高声喊叫着。 “我们纪伊诸部应北畠殿下之邀驰援贵方,现刚刚进入城下町,正在修整当中!末将是来领取北畠殿下答应供给的粮草的,还请容我入城……” “你派人通知各部做好应变的准备,这些人肯定是敌军!”在石手与城下正在进行对话时,鸟屋尾良通把北崎拉到了一边小声说到。 “怎么会?!”北崎惊诧的问到。“原来说好纪伊援军是在这几天到的,而且提供粮草也没什么不对啊?” “他们说刚刚进入城下町修整,怎么会没有起一点喧哗?”鸟屋尾良通反问到。“几千人的部队为什么会只有这么几个人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除了故意隐藏外,还能说明什么?” “他们只有两百人,我们突然出击一下怎么样?”北崎一脸兴奋的说到。 “绝对不行!”鸟屋尾良通厉声止住了部下的异想天开。“敌人绝对不会蠢到想仅凭二百人夺取伊势龟山城的程度,比平时安静许多的城下町正说明有大量敌军隐藏!我们只能坚守不出,希望能够把他们粘在这儿。” “要不要把部队都调到这儿来?”北崎继续又问到。 “那倒也不必!”鸟屋尾良通再次摇了摇头。“只要伏兵不出现他们就不足为虑,我倒是担心他们乘虚从别处偷袭!所以你去传我的命令,叫各处守卫务必小心警惕……”正说着突然远远的传来的一阵嘈杂声。 他疾步走回垛口,只见城下町响起了纷乱的喊杀声,同时城下的那群人中也出现了一阵混乱。忽然,只见一大队人马从城下町冲了出来,在众人的一片愕然当中来到城下与先来的那群人展开了一场激战。 “这……这是怎么回事?”北崎愣磕磕的问到,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后来的这群人约有一千多人,由于巨大的人数优势很快的就把先来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他们散向四周做着最后的清理工作。 “在下是鸟屋尾良通,请问下面是什么人?”石手再一次朝城下喊到。 “末将是栗屋家的磨川元嘉,我们听说有人冒充我们所以加紧赶来!”说话的人站到了前面,好像是个相当年轻的武士。“……藏在城下町的织田军已经被我军击溃,此刻正在清理残敌!” “大人辛苦了!是否进城休息一下?”石手试探的问到。 “不必了!”城下的武士意外的拒绝了这个提议。“我们稍作修正天明就会开拔,请大人把粮草运到城下町去!”说完他回头对手下喊道:“你们这些笨蛋!快点儿,把武器、甲胄都拿上!”不久他们就带着战利品走回了城下町。 “大人,您看……”石手犹犹豫豫的问到。 “我亲自去!给我换一身衣服。”说完这句话鸟屋尾良通又对北崎说:“一会我回来时你记住:我的身边如果有别人,即便是我亲自叫城你也不能开!切记!” “是!”北崎躬身答到。 随着城门打开了一边,鸟屋尾良通率领的二十辆粮草车来到了城外。借着微弱的星光和火把,可见四处七零八落的尸体,只是武器和盔甲全都被剥去了。 “也许此次,真的可以解除北畠家的危难吧!”正想着他突然感到脖子一凉,扭头看到身边正站着一具“尸体”,手中雪亮的匕首已经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同时有大批的军队从城下町涌了出来!这是他最后看见的景象…… 43、讨好不费力 “这就是鸟屋尾良通吗?”我站在伊势龟山城的西门前指着一具尸体问到。 “是的!”一个忍者上前了一步回答到。“属下进城侦察的时候见过他,虽然当时离得较远他又换了装束,但属下可以肯定就是他!” “作得好!”我赞赏的对楠木光成点了点头,然后又把目光转了回来。竹中半兵卫的计策非常成功,即便是谨慎的鸟屋尾良通也没能躲过这真真假假的计中连环计。由楠木光成率领200精选足轻和十几个忍者成功的达到了引起守军怀疑的目的,并完美的尽到了“尸体”的职责。在关键时刻楠木光成一举击杀了鸟屋尾良通,在守军惊惶失措中两百“短刀队”迅速控制了城门,为后续部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鸟屋尾良通已经扩散的瞳孔依旧带着震惊的神情,仿佛至死也无法相信已经发生的事情。“已经控制全城了吗?”我从那张“不甘”的脸上移开了目光。 “基本结束了!”担任这次攻击阵前总指挥的山中鹿之介回答到。“长野大人正在搜剿隐藏起来的小股敌军;可儿大人已经开始进攻外围的几个支城;胜猛则守住了城内各处要害,由于我军进展神速,敌人没能来得及破坏库存的物资!” “好,我们进城吧!”我率先向城中走去,可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让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哦……”我用手指了一下倒在那里的鸟屋尾良通。“把他抬到里面去,找个地方先停一下!” “是!”有个足轻头答应了一声带着十几个人去执行我的命令。 伊势龟山城真是一座不错的城堡,至少比若江城强得是太多了!这就是我走在城内的街道上,所兴起的第一个想法。要是单以规模而论,这里仅比若江大一个等级而已,但得地利之便就不是若江那种平城所能比拟的了!双层城墙依山势而建,再配以周围几座山头上的岩砦、支城,虽不敢说是无懈可击但起码也算得上易守难攻了。城中有四座天守阁,都有相对独立的护墙和城门,形成了各自的攻守体系。这时战斗基本上已经结束,不时有一小队一小队的足轻在我们身边停下行礼,接着又匆匆的赶往各自的目的地,街道两边比较显眼的大门边都已经站上了士兵,有些还贴上了临时封条。 “城里没有什么失控的地方吧?”来到天守阁的议事厅里我坐在了主位上。“这是我第一次作为总指挥攻下一座敌人的城堡,尽管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传言,但实际上我并不希望有信长殿下那样令人恐惧的名声!所以还是要麻烦各位,务必约束一下士兵们!” “大人您只管放心……”山中鹿之介来到我的面前插手施礼道:“所有士兵都得到了严格的命令,不但府库已经完全封存,而且敌方92名家眷也被带到主粮仓附近单独看管了起来!” “92名?怎么这么少?”我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不管怎么说伊势龟山城也是座不小的城堡啊! “回禀主公……”竹中半兵卫过来作出了解释。“伊势龟山城是北畠家的直辖城堡,守卫的将领和部队最多两年就会调换。所以,这里的非作战人员很少,只有主要将领和常住奉行官的家眷才会住在这里!” “是这样……”我点头沉思了一下又问山中鹿之介。“你为什么没有让那些人待在自己的家里,而要把他们关到粮仓去?这样好吗?” “回禀大人……”他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分散看管会占用大量人手,而且单独看管反而会使他们人心惶惶!正好粮仓那边有一座空出来的仓库,所以我就把他们都集中到了那儿。” “原来如此!”我不住的点着头。鹿之介虽然年岁并不是很大,但各种经验确实都很丰富,各项处置都极为妥帖细致。正在这时,长野业盛、岛胜猛和可儿才藏一块走了进来,支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全部被拿下,城里的顽敌已经肃清,各项事物均已稳定。“麻烦各位了,除了必备的岗哨和有职司的人员外都去休息吧!”说完我打了个哈欠,放松下来的我感到了一丝倦意。 “主公!”石川忠纲跑进来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摸到了内室通道的门上。 “什么事?”不得已我又转回了身。石川忠纲最近一直负责对周围情况的监控,这个时候赶来想必有什么大事。 “禀主公!”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纪伊联军现在已经到了30里外,预计明天早晨就可抵达伊势龟山城下!” “这么快!”听到这个消息我着实吃了一惊,原以为他们怎么也得到后天呢! “他们轻装简从倍道而驰,想来也应该有这个速度!”竹中半兵卫在旁边轻声的说到。 “那依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沉思了片刻我对他问到。 “那就要看主公的意思了!”竹中半兵卫微笑着对我说:“打有打的办法,不打有不打的办法!现在我军占据城池依托工事,敌军虽然人数倍我但守住此城还是有把握的。不过属下还是要提醒主公,敌军的装备齐全,如果全力攻城我军的伤亡恐怕也不会少!” “能不打还是不要打的好!”我左右权衡了一下说:“我军攻占了伊势龟山城已经是大功一件了,相比之下和纪伊那些家伙死拼一场似乎有些得不偿失,而且现在看来也并没有这种必要!北畠家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即便是赶去也没什么作用了。我们顺利的守住伊势龟山城,好像比血战守住来得要更好些!” “那属下倒是有一个办法!”在得到我的认可后他对山中鹿之界问道:“山中大人,俘虏的敌军都押在什么地方?” “俘虏敌军一共有359人,分四处拘押……”山中鹿之介回答到。“在北郭、小较场和三之丸各有一处,而最多的一批则关押在西门内的兵营里。” “主公我们是不是……” “就这么办吧!”听完他的话后我说:“才藏、胜猛率队从北门悄悄出城,再高举火把由西门入城,往复走五次!吉继你派些人分批到大粮库去领粮、每次十袋,要让关在边上的那些敌方家属看到!这些都作好后,天快亮的时候就把人都放了吧!……对了,别忘让他们带上鸟屋尾良通遗体。”我最后又补充到。 *************************************************************** “刚歇了几天,这就又来事了!”我无奈的看着手中织田信长的命令。吓走纪伊联军后我们在伊势龟山城已经驻扎了十几天,这里的物资基本都已经运回了若江城。北畠家这几年的境况可能真的不大好,这城里的现钱居然只有七万多贯,不过存粮倒是有十几万石,这一下若江几年的军粮都不用买了!可织田信长却又来了信,要我留下部分军队继续骚扰,而我则要带队赶往大河内城下和他会合。 “主公,有什么不妥吗?”竹中半兵卫笑着问我。而此时,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想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我郁郁的说到。“我可不想拿这些‘家底’去和困兽犹斗的北畠具教拼命!” “主公,你要真是这么想,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他神秘的小声说:“主公可率少量部队前往大河内城,而我在附近继续实行‘骚扰’工作。以主公今时今日的地位,信长大殿总不好把您编入别人手下直接攻城吧?这样既保存了实力,又没有违反命令……” “好,就这么办!”我兴奋的叫了起来。“幸盛领500人继续镇守伊势龟山城;你带着长盛、才藏和吉继1500人东进寻找战机;我带胜猛的500人到大河内城去!不过……”我又不无担忧的说:“你带这么点儿部队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谢主公关怀!”竹中半兵卫信心十足的说:“所谓‘骚扰’本就是相机行事!只要仔细寻找,还怕没有机会吗?” ———————————————————————————————————————————— 冬天里的熊:因为电大开课下星期开始本书无法保证每天更新了,估计每星期有5天可以上传。上学期考三门折了一门,第二学年的课程更紧每学期要开四门,所以还请诸位读者大大体谅!其实我自我感觉更新不慢了,业余写手一般出了三个月后都不会有我这样的速度。至于专业的嘛……我可没有某些人辞职的勇气,再说凭我的写作水平辞了职还不得饿死啊! 44、辛劳的人们 “可以了,诸星大人请随我来!”好不容易完成了一连串繁琐的手续,一个在营门值日的足轻头带我走进了大营。在我的身后,则跟着岛胜猛、楠木光成和500名长枪足轻。 离开伊势龟山城走了两天半,我们终于来到了大河内城下的织田大营,我也可以松口气了。这一路上我还真是有些担心,虽说北畠家的主力被围在了大河内城,但由于有不少前一阵被击溃的散兵游勇投靠了态度不明的国人众势力,反使他们在短期内畸形的膨胀了起来,而这里面说不定就会有些头脑不清醒的莽夫,完全有可能聚集几千人给我们来上那么一下子!好在这一切并没有真的发生,我们在第三天下午两点左右到达了目的地。 “如果可能的话给我们准备一些热饭,我们中午还没吃呢!对了,再给这几匹马拿些精料来,这几天它们吃的都是野草。”到达给我们安排的营区后,我对着那个领路的值日官说到。 “是!想来这时午餐时间还没有完全结束,我可以安排一下。”说完他就躬身退了出去。 “胜猛你在这里盯一下!光成,和我去拜见主公。”说完我就走了出去。 走过庞大的营区,纷乱的旗帜令我有些眼花缭乱。此次织田信长调集了70000大军将大河内城四面围住,领内的各大势力几乎都被动员了起来,至少我现在就看到了几面原来属于六角家豪族的马印。作为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合作的“联合****”,稍显混乱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不是诸星兵部丞大人吗?真是好久不见了!”就在我已经接近了信长中军的时候,忽然从右边传来了一声有些耳熟的招呼。我扭头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松永久秀正笑吟吟的站在一座营帐的门口。 “原来是松永弹正大人啊!您一向可好?”我以最快的速度在整张脸上摆满了“亲切”和“尊敬”。“上次没能认出您,真是冒犯了!” “哪里、哪里!上次的事是在下莽撞忘记了禀告姓名,说到失礼也是在下才对!”松永久秀的态度和蔼可亲,完全符合一位慈祥长者的标准。 “客气了,这是您对我们晚辈的关爱!”我继续客气的应付着。 “您太谦虚了!”他走过来关心的说:“以您这几年的功绩和升迁速度,即便是许多世家出身的老臣也难企及。真正匹配得上信长公发展速度的,恐怕也只有您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紧,其中意思可是能有各种理解的!既可以说是真正的夸奖,也可以理解成讽刺我是个暴发户,甚至可以是暗指我有政治野心。“这是您的抬举了……”既然想不明白我干脆也说一些莫棱两可的话。“您名闻天下的成就岂是我们这些晚辈能比的?听说将军大人已经准备委任您为大和的守护,真是恭喜您了!” “这可多是误传了!”可能是受到我的话震动,他的眉间明显跳了一下。“当今天下可担返正大业的唯有信长公,我只是存一颗至死追随之心罢了!” “这也是我作为一个家臣的唯一理念!”我笑着连连点头随后说:“我还要去拜见主公,就先失陪了!” “大人请自便!”他理解的说道:“以大人的才干,想必信长公定是多有倚重!” 我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朝中军大帐走了过去。在现在的情势之下松永久秀的心里想必也并不轻松,过去赖以起家的三好家已经倒了下去,他虽然迅速投靠了新兴的织田信长而保存了领地,但手中的权势却是大大的削弱了!同时他也非常清楚,织田信长并不完全信任他。 织田信长虽然很是欣赏松永的才干和能力,但有鉴于他的“前科”还是深怀戒心的。由于还有北畠家这样的“老资格”在和足利义昭暗通款曲,织田家实际上在近畿还达不到绝对控制,在这种情况下织田信长一方面努力保持和足利将军的“稳定关系”,另一面抓紧清除着“障碍物”。对于近畿新投靠的的这些大小势力,信长既要依靠又要限制,既要让他们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又要让他们看到“光明”的前景,而对于最终的利益分配却迟迟不表明态度。原本被松永久秀压制得快喘不过气来的老对手筒井顺庆最近又精神了起来,抓住一切机会对着信长摇尾乞怜,妄图恢复在大和的势力。面对竞争松永久秀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可他又明白:不保持一定的独立性早晚会被整编掉!哎,也真是够他难的! 在中军大帐的门口我看见了堀秀政和金森长进,夏日过午的骄阳烤得他们两个没了多少精神。“又受虐待啦?怎么站着就睡着了!”直到来到他们身边我才出了声。 “人同命不同啊!”金森长进有气无力的说到。“北畠具教也算是百足之虫了!我们这些天可是一座城一座城拼出来的,这种‘磨豆腐’的消耗比一场大的合战还多,能站直了和你说话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上下看了我几眼。“听说你诸星兵部丞大人又‘出彩’了?只用十几人死伤的代价就拿下了一座一流大城,早知到这样的话我们还费什么劲,您早点过来大家不就都省事了吗!” “少跟我甩这种不咸不淡的‘片汤’话,你当我打仗就不见血啦!”我在他的肩头狠狠的擂了一拳。“干点正经的,进去给我通报一声!” “你有急事儿?”堀秀政在一边抱肩笑到。 “那倒没有!”我摇了摇头。“不过既然已经来了,总得到主公面前点个卯吧!” “那你就别找不自在了!”金森长进一脸揶揄的笑着说:“主公昨夜研究攻城方略到很晚,今早又去巡视了所有营寨!好不容易倒出点空来,这不刚躺下。” “那就等等再说吧!”我知道信长的脾气,就打消了马上进去的念头(尽管他叫我从来没时没晌)。“对了,大家都好吧?” “哎!都是苦命人啊!”金森长进装模作样的长叹了一声。“前田大人被调到南面的大营里去了,不但要作战还得时刻注意永田、青地和冈山这些六角旧臣,也是一天到晚紧张兮兮的!” “池田怎么样?”我继续问道:“他好像不是那种会苦了自己的人吧?” “还是你了解我呀!”他们两个还没张嘴一个声音就接上了话,池田恒兴从一座大帐后绕了出来。“我一直待在主公身边,倒是没有吃什么苦,可还是和你没法比!” “叫你们这帮家伙说得,我都快真觉得自己多么奸猾了!”我哈哈一笑。“秀吉的情况怎么样?我可是听说他最近非常显眼,已经开始独当一面了!” “羽柴大人……” “关于‘猴子’有两个消息……”池田恒兴打断堀秀政的话抢着说道:“一个好的和一个坏的!你打算先听哪个?” “坏的吧!” “他升官了……”池田恒兴一脸“忧伤”的说:“主公前日晋升他为部将!现在和你同级了,而且比我还高了一级。” “那好的呢?” “他受伤了!”池田恒兴兴奋的说:“大腿上中了一箭,已经伤到了骨头,差一点就彻底瘸了!” 我哭笑不得的说:“你这算是什么朋友啊!” “怎么不算?!”池田恒兴“义正词严”的反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猴子’那家伙一得意就忘形,这次升了官还不得添个脑溢血之类的毛病。大腿受伤正好多休息休息,省得整天都得上窜下跳的。你说!还有比我更‘真诚’的朋友吗?” “你还真是‘体贴’啊!”我抬头看了看天说:“时间还早,你带我到他那儿看看!”说完对一直跟在身后的楠木光成招了一下手。 45、投入与产出 “诸星大人请!”站在帐门前的羽柴秀长替我揭开门帘,接着就朝里面喊了一声:“哥,诸星大人来看你了!” “算了,不方便你就别动了!”看到羽柴秀吉想要努力的从榻上爬起来我急忙出声阻止。作为同属部将这一级的寝帐,这里和我的那间大小差不多,只是由于主人的生活习惯不同摆设有着很大的差异。在一只矮桌上,除了羽柴秀吉的佩刀外还摆着五、六把备用的;靠近门边的地方有一个横排插架,上面插着十来把七尺短枪,足以在外面发生意外时顺手抄上一支;就连帐壁上都挂着弓箭,生活用品就只有里面的一张矮榻了,此刻羽柴秀吉正躺在上面。 “忠兵卫大哥、池田大人,请坐吧!”在一边服侍的浅野长政搬来了两只行军马扎,放在了矮榻的边上。 “没有去接你反倒要你来看我,真是的!”羽柴秀吉努力坐直了身子,他的脸色虽然苍白精神看起来却很不错。“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的!主公现在不方便,就先来看看你!”我在一张马扎上坐了下来,池田恒兴则坐在了稍微靠后的位置。“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受主公如此大恩,我也只有万死以报了!”虽然说得是受伤可他的脸上却是压抑不住的得意。“以不过侍大将的身份,主公却命我统兵数千独自指挥!好在一举破城,总算没有辜负了主公的信赖!” “还说呢!”浅野长政忿忿的说到。“我们也是够倒霉的!主公让各大将分别攻取大河内的各个支城,可我们偏偏就分到了阿坂城这么块难啃的骨头!按理说到了这个时候,是个人都明白北畠家马上就要完蛋了,只要随便派个人去打声招呼基本就都会投降。可守卫阿坂城的大宫入道父子就不在这之列,父子俩都是又臭又硬的死心眼!”说到这里他已经是咬牙切齿了。“连着三个冲锋都被打了下来,一共阵亡了五百多人!虽说是有3000军势,但实际我们自己的部队只有1000。人家已经死了不少人就算交代的过去了,我们自己不作出个样子别人自然不会再玩命。没办法!我姐夫只能是身先士卒,城头上一箭下来就成这样了!” 看了看“猴子”被包裹得有如大象的左腿我奇怪的问:“我原以为是误传呢!不过就是一支羽箭,怎么会伤成这样?” “要不怎么说倒霉呢!”浅野长政又抢着说到。“不过……也是他太显眼了!射他的是大宫入道的儿子,北畠家有名的猛将大宫大之丞景连。好在是没有直接钉在大腿骨上,不然这条腿肯定就废了!” “虽然大宫父子都战死了,但我们捉住了不少俘虏……”羽柴秀长在一边补充说:“据俘虏的口供说:大宫景连当时瞄准的是前胸,但因为用力过猛把弓弦给拉断了!不然的话……”说到这里他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 “不过也算有失有得了!提升为部将就步入了重臣之列,以后再努努力离城主也就不远了!”我把声音放低了些说道:“怎么样!以后是自己出来单挑一摊还是继续直辖,主公有没有什么明确的说法?” “这倒还没有!”羽柴秀吉摇了一下头。“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应该是还得在主公身边待一段时间!最近由于领地急速扩大,被派出去的人太多了,丹羽大人、柴田大人、森大人、……还有你,主公的身边反而显得单薄了点儿!” “这样也好……”我点了一下头说:“我一直担心我们都走了以后佐佐成政等人会搞鬼,恒兴一个人毕竟是势单力孤。现在好了!你到了这个位置上也能说上话了,许多事情会好办些。你的领地会增加吗?”我知道他现在只有攻占稻叶山城时受封的1000石。 “这倒是有的!”他显得很是兴奋。“主公提了一句说是3000石,具体什么地方要回去后再定!” “要想从主公手里拿点儿东西还真是不容易啊!”自从进来就没有吭过声的池田恒兴突然发了句感慨。 “你别老说这种丧气话!长政……”我制止了他的冷水而转向了浅野长政。“听说你也是足轻大将了?这刚过了几年,我当初说得没错吧!老老实实跟着你姐夫,会有出息的!” “是这话没错,可……”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躺在榻上的“猴子”一脸懊丧的说:“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吧?要是能像你那样轻松就好了!” “你们这有什么吃的吗?到现在我午饭还没吃呢!”我觉得这种怪异的联想不太适合发展下去。 “诸星大人!”这时堀秀政从门口把脑袋探了进来。“主公已经醒了,他要马上见你!” ******************************************************* “好了,就这样吧!”织田信长态度倨傲的坐在正位上,抬起右手对着北畠家的使者水谷刑部随意挥了挥。“你可以下去了!回去以后告诉北畠权中纳言大人,我会遵照约定保证大河内城所有人的安全!” “是、是,谢信长公!”水谷刑部边说边往大门退去,他的脸几乎贴到了地面。在这个时代里,没有自尽的失败者是没有尊严可谈的。这是我到达织田大营的第10天,北畠家终于在织田信长的强大压力下屈服了。北畠具教隐退全家被幽禁于三濑馆,北畠家保持家名领地削减到10万石,由织田信长的三男信雄继承家督的位置。 “哈、哈、哈,终于大功告成了!”水谷刑部一出去织田信长就兴奋得大叫了起来,这次会议没有外臣参加他才会如此不拘行状。“这次大家都辛苦了,我信长由衷感谢!” “愿为织田家尽心竭力,誓死报效主公的大恩!”在座众将齐声应答。 “好了,我知道了!”织田信长春风满面的频频点头。“在这次桂濑山合战中权六和一益的表现非常好,一举突破北畠军的防线功劳不小!” “谢主公夸奖,这是我等本份!” “还有‘猴子’!”他又转向了瘸着腿来出席的羽柴秀吉。“在阿坂城攻击战中身先士卒,对于瓦解大河内城的防御体系功不可没!” “主公的大恩我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羽柴秀吉的脸上一片潮红。 “再就是忠兵卫!”没想到织田信长还能想起我。“巧计夺取伊势龟山城,这对于迅速平定伊势全境具有决定意义!” “谢……” “诸星大人还真是劳苦功高啊!”我刚要张嘴柴田胜家却抢先开了口。“居然能一举攻克500人守卫的城池,诸星大人还真是武勇非常!伊势龟山城储备丰厚,诸星大人想必发财了吧?” “有劳柴田大人挂念了!”我在心里暗骂着混蛋。“伊势中部到处是溃散的北畠残部,依柴田大人的意思是要我把东西还给他们?” “诸星大人只带500人来大河内城助攻,还真是勇气可嘉啊!”这时林通胜却突然开了口。“难不成诸星大人就打算用这500人来攻城吗?” “再怎么说我也不能来和林大人这样的前辈抢功啊!”话虽这么说可我心里着实一惊,这两个从不搭调的家伙怎么站到一起对付我了?“再说以林大人的年纪,这种机会本来就不多了吧!” “林佐渡大人牵强了吧?”池田恒兴看出问题开始发言。“主公给诸星大人的命令可是侧后骚扰的呀?” “是吗?”柴田胜家轻蔑的笑道:“这么长时间可没听到什么新的消息啊!” 羽柴秀吉马上接口道:“以少击众总得有机会吧!” “报主公!”就在辩论持续扩大信长已经面现不悦的时候,一个近侍进来禀告。“从长岛城来了一个信使!” “长岛!”所有人都一惊,难道是那些一向宗的和尚又找麻烦了?“让他进来!”织田信长焦急的说到。 “禀告大殿!”一个传令兵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意外的是他居然背后插着“诸星丸”靠旗,更令人震惊的是他所说的话。“诸星大人麾下竹中部,于4日前一举袭取了长岛城!” 46、得力 “怎么会……怎么可能……”在片刻死一般的沉寂后,几句梦幻似的呢喃从佐佐成政的嘴里冒了出来。 “尔等是如何攻破长岛的?”织田信长刚刚从巨大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就立刻又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中。 “回禀大殿,……”这个传令兵的声音有些急促,脸色略显苍白。这时我刚看清他的面貌,他是不久前由我的亲兵队调往竹中半兵卫那里的。“我军用计将长岛城的一向宗主力调了出来,乘夜打开城门袭占了全城!” “照你说占领长岛是在4天以前……”林通胜有些慌乱的问到。“可你怎么直到今天才到这里!” “一向宗主帅愿证寺惠如发现受骗,立刻以一万兵力包围了长岛!”传令兵转向他说到。“在下闯营的时候受了些伤,战马也死了,因而迟了两天才到这里!”这时我才看到他肩头的甲胄下面还渗着丝丝血迹。 “你先下去休息吧!”织田信长对他挥了挥手,又立刻对身边的近侍说道:“好好款待这位兄弟,让医官立刻给他治伤!” “是!”近侍答应了一声过去把传令兵给扶了出去。 “大家说说看,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织田信长对着众人大声问到,由于过度的兴奋他的语调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祝贺主公!”羽柴秀吉抢在众人之前接口说到。“此番一举拿下长岛城,伊势从此再无忧矣!本愿寺对于主公在近畿的霸主地位一向是阳奉阴违,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本愿寺显如虽然在表面上置身事外严守中立,可实际上不仅指使纪伊的国人众给北畠家助阵,甚至长岛的愿证寺惠如还直接派手下的一向宗信徒加入到北畠具教的军队里!对于主公的一再的好意警告却总是虚与委蛇,还狡辩说什么无法约束他们的个人行为。如果我们再对这种行为予以容忍,恐怕那些本来已经依附于主公的大名们也要再生异心了!” 我感激的望着他点了点头。“猴子”果然够机警,这番话即帮了我也摸准了织田信长的脉门,而且这话都是我自己现在不适合亲自说的。 “是啊!是啊!”池田恒兴这时也反应了过来,飞快的说到。“三年前一向宗就是以长岛为基地破我小木江,杀害信兴殿下的!诸星大人此举不仅一雪信兴殿下的旧恨,而且本家的后方清州等地也再无后顾之忧了!”这时众臣也都纷纷附和,我的声望似乎在这一会儿就提高了起来。 “此次……本家似乎没有和本愿寺作战的意图吧?”可能是光想着要压制我的影响,林通胜破例说出了一句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话。 “林佐渡守大人果然不愧是辅政重臣,老成谋国不是我们这些后辈能够比的!”我伸手按住了正欲勃然而起的池田恒兴,心里暗笑可算抓住了他的狐狸尾巴。“这次我可能是有些冒失了……要不这样吧!我们就按佐渡守大人的意思把长岛城还给本愿寺,再派人去说明情况、道个歉怎么样?”说完我就向织田信长投去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织田信长最听不得这种话。果然,他的两只眼睛立刻变成了三角形,并且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 “我不是……没有……”林通胜急忙辩解着,额头上也同时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其实我没有那个意思!” “可听起来您的意思明白无误,还有什么值得掩饰的呢?”一贯看他不顺眼的池田恒兴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好啦!这个问题就到这里打住吧!”尽管织田信长瞪了林通胜一眼,可还是制止了这种可能使派阀矛盾浮出水面的争论。“面对这种突然发生的状况我们必须采取行动,这才是我眼下关心的!” “主公说得是!”丹羽长秀急忙说到。老成持重的他一直在织田家内部担任着弥合各方关系的角色,从刚才开始我就注意到他在暗暗皱眉。“其实这是一次大好的机会,正可一举消灭纪伊的一向宗势力!现在僧兵主力都被粘在了长岛城下,而且由于刚刚失利正是士气低落的时候。主公应该尽快率大军北上对他们进行合围,对付这一万余人我们有必胜的把握。本愿寺显如一直强调伊势的一向宗是不服调度擅自出兵,主公把他们消灭想必本愿寺也说不出什么!只是我们一定要快,迟了不但长岛会得而复失,竹中部的人马只怕也会有危险!” “米五郎说得不错,还是你才真正是为国着想啊!”织田信长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用严厉的眼神在我们这些人中扫视了一圈。“好!那么我就……” “主公且慢!”一直没有开过口的明智光秀突然出面阻止了织田信长的命令。“为臣斗胆谏言,此刻并不适合全军立刻北上!” “哦!为什么?”织田信长并没有生气,而是有些不解。 “北畠新降而且目前只是口头承诺,全军并为出城受编!主公大军一旦轻离,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变数……”明智光秀对着他继续解释道:“愿证寺惠如丢失长岛城,一向宗势力在伊势实际已经没有了根基,主公并没有必要把非得把他们全部歼灭!目前本家的首要之务还是在大河内城中的北畠具教,我们应该监督他们拆毁城防遣散军队,然后大军迅速返回岐埠城以稳定近畿。至于长岛方面嘛……”他微微沉吟了一下。“愚以为只要派一员大将率万余军势迅速驰援,与长岛城内的诸星大人所部内外合击,必不难将其击溃!这样也算给了本愿寺显如一个面子,对于为主公彻底掌控近畿会赢得一定时间。” “不错!还是明智大人考虑的周全,这样才是万无一失啊!”丹羽长秀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意见被否决而不快,诚心诚意的发出了赞叹。我也暗暗点头,毕竟全军动员会耽误时间,天知道半兵卫他们已经困难到了何种状况! “好吧!这次就先饶了这些贼秃!”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织田信长同意了他的建议,但这实际并不符合信长的性格。“就由权六为大将,率领一万五千人马驰援长岛!明日一早就起程吧!” “是!属下一定不负主公的厚望!”柴田胜家豪气万丈的应到,随即狂傲的横了我一眼。“讲到身为武士的本色,自然是驰骋疆场奋勇拼杀!那种依靠阴谋诡计见不得阳光的无能之辈,怎能可能理解这种高贵的气节呢?” “你……!”池田恒兴的发作被我再次按住,为了竹中半兵卫他们说什么我也得忍。为了显得不那么丢人,我向柴田胜家那个混蛋投去了一个莫测高深的微笑。 “权六你不可以这么说!”织田信长可能觉得放任他的这种论调会得罪所有文官系统的部下。“毕竟谋略和武勇同样重要!” “是,主公!”柴田胜家虽然这么说,但态度还是显得大大咧咧的。 “禀报主公!”这时一个近侍进来说:“长岛那里又来人了!” “又来人了?”所有人都一愣,我则是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们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啊!”我在心里默默祷告着。 “快叫他进来!”听声调织田信长一点儿也不比我轻松。 “启禀大殿!”又一个身背“诸星丸”靠旗的传令兵跑了进来。“我军在前天夜里一举击溃愿证寺惠如的主力,敌军目前正向纪伊边界逃去!”他稍微喘了一口气然后说:“……据最新情报,敌军刚到伊势中部人马就已逃散大半了!” 大帐里再次出现了一片寂静…… 47、真正的“英雄” “实在是辛苦你们了!我真是感谢了!”我激动的说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同时,依次与竹中半兵卫、可儿才藏、长野业盛、大谷吉继和石川忠纲他们几个人紧紧的握着手。 “主公您……您实在是太过奖了!”竹中半兵卫的满脸尴尬的表情完全说明了他此刻的惊诧,另外几个人的神色也都和他差不多,毕竟在这个时代“首长”的这种表达方式尚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不必不好意思,你们受到怎样的称赞都是不为过的……”我的心情确实一时难以平复。那天在大帐里的情况实在是太富有戏剧性了,柴田胜家听到那个消息立刻“哑了火”,在织田信长一声大赞之后立刻我就受到了如潮涌来的恭维,如果不是池田恒兴的那句“诸星大人一人可定天下!”把我迅速唤醒,我还真不知道会沉迷到什么时候了!清醒过来的我马上看到了织田信长那一闪而过的疑虑和“猴子”隐现的异色。一番谦逊的“侥幸”解释后,我感觉多少消除了一些负面影响,不管怎么说之前对我的任何不利猜测总算是完全消除了。“对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好不容易平定了激动的心情,坐下后我开始询问事情的经过。 “这说起来,还全是托主公的洪福!”半兵卫笑着说到。“最早我们并没有确定的目标,只是在中部偏北的地区寻找战机。可后来发生了一件意外情况,关于这件事是由石川大人手下的忍者发现的,还是请他来向您解释吧!” “哦?”我好奇的转向了石川忠纲。“到底是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很偶然……”石川并不是个谦虚的人,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脸上还是一派得意的神色。“大约是10天之前,我们在一个叫‘小市’的镇子上发现了几个可疑的家伙,虽然明明就是和尚却非要打扮成商人的样子,神色间还显得非常鬼祟!听到手下人的报告我觉得他们可能有问题,就在那天晚上亲自到他们的住处去打探……您猜是怎么回事?” “怎样回事?”我急切的打听。 “怎么回事?哈、哈,他们原来就是本愿寺显如派到长岛城去的密使!”看到我关注的程度他的兴致益发的高涨了起来。“一搞清楚这件事,我立刻就向竹中大人作了报告!得到他的命令后,我就让手下把他们几个都‘请’了回来!” “我当时只是怕长岛的那些家伙有什么异动,并没想到这是个天大的机会!”看到我的目光转向他,竹中半兵卫就把话接了过来。“经过石川大人和他们‘沟通’了一下,他们还是比较合作的!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信息,就是本愿寺显如想了解伊势的战况,同时由于信长大殿的胜利已成定局,所以命令愿证寺等部队收缩防线固守长岛!” “这似乎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啊?”我不解的问到。 “不错,可还有一些其他情况!”竹中半兵卫继续说道:“我们在审讯中意外的了解到:这个信使原是加贺一向宗的人,调到石山本愿寺总部时间不久,而在长岛城根本没人认识他!所以……” “所以你们就来了个移花接木?”我有些明白了他们的想法。“可……长岛城内有守军过万,就算派进去几个人也于事无补吧?” “主公所虑甚是!”竹中半兵卫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但后来我们还是想出了一个办法!由我仿造了一封手令后,派了几名忍者伪装成了那个密使和他的随从,进城后对愿证寺惠如说:织田家主力尽集于大河内城下,所以命令他率军偷袭清州并直取岐埠!” “果然妙计!”大声喝彩后我马上又产生了浓重的疑虑。“愿证寺惠如是个成了精的老滑头,他会相信吗?” “当然没有这么容易!”竹中半兵卫说道:“我也想到了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就事先安排了一套说辞!那个‘密使’在酒宴上装作喝醉,对愿证寺惠如说:松永和筒井已经和本愿寺约定好,一旦信长大殿回师救援他们就会在阵前倒戈!还说这是机密中的机密,不由得老和尚不信!结果在他兴高采烈出兵的第二天晚上,‘密使’和他的随从们就打开了长岛的城门,一千留守的部队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歼灭了!” “哈、哈……”我开心的笑了起来,任谁也不会对这种诱惑无动于衷的。“想必那个老和尚知道真相后,一定会气疯了吧?” “那是当然了!”可儿才藏抢着说到。“那老秃不到一天就赶了回来,从四面八方把长岛城围得像铁桶一样!那些僧兵本来就很疯狂,现在被端了老窝就更是成了兔子眼。在头两天里,他们像狼一样一层一层往上涌,不管我们怎么杀他们就是不退。要不是西面是一条大河他们走时又没带船,我们这点儿人马还真是铺排不开,就这我们也快撑不住了!”虽然师父就是个和尚,但他依旧对佛门没有丝毫敬意。 “那你们最后是怎么击破包围圈的呢?”我自觉在这种情况下是毫无办法的。 “这可是全靠了竹中大人的神机妙算!”可儿才藏指着半兵卫敬佩的说到。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突然一下子成了众人的焦点,半兵卫微微显得有些腼腆。“我在城头上看到一向宗的大营建立得很是匆忙,由于原来打算是奇袭所以辎重也不是很多,就突然想到了个点子!”他喝了口水清了下嗓子后说:“我们把城里的船只都集中到了西侧的水门,并在上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麻袋。愿证寺惠如以为我们打算载运辎重由水路撤退,这下可就急了!他知道如果没了这些粮草,即便夺回了长岛城也是绝对守不住的。为了堵截我们他把主力全都调到了城西的河岸边,但因为没有船他们只能临时扎些小木筏充事。结果我们在那些船上装得都是稻草,一把火把他们烧了个焦头烂额,同时石川大人的忍者也偷袭了他们的大营,把他的存粮和攻城装置烧的烧、毁的毁,没了这些东西他们攻不能攻、困不能困,又怕信长大殿的援军赶到,最后只好狼狈逃窜了!” “真是太感谢大家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别的好了,他们所取得的成绩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 “不过有些可惜了!那么多的东西……”可儿才藏恋恋不舍的说道:“柴田这个老东西看得太紧了!” “你就知足吧!”我笑着安慰他。“这次光是伊势龟山城的收获就可以了,有了你们的功绩想来信长殿下也不会再追究了!” “再有两天!两天就好了!”可儿才藏痛心疾首的说道:“再有两天,好东西就都运出来了!这才哪到哪……” “什么?你们把长岛的东西运出来了?”他们又让我吃了一惊。 “时间太紧迫了!”竹中半兵卫的神色也很惋惜。“忍者们分批运出了一些小件的珍宝,另外撤出长岛时让士兵分散带出了大约两万枚金小判,其它的就都来不及了……” “咳、咳、……”这帮家伙的胆子现在真是超过我了。“这么作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不会的!”长野业盛肯定的说到。“我仔细检查过所有俘虏,那里面没有任何重要人物!” “我们占领长岛是深夜!敌军顽抗时打翻了火烛,把帐房的卷宗都烧掉了……”大谷吉继诡秘的笑到。“绝对是都烧掉了,我亲眼看着烧的!” “那可真是遗憾哪……”我“沮丧”的摇头叹息到。他们考虑的如此周全,我也就不担心了。 “主公,中村大人来了!”这时门卫进来禀报说到。 “诸星大人!”中村一氏看神情是满面春风。“主公想见见您手下这些位功臣!” “好,那就过去吧!”我站起了身,但随即趁人不注意拉了拉竹中半兵卫。“待会说话时不要过于张扬,多强调侥幸的因素!” “是!” 48、马壮 “嗒、嗒、嗒、……”胯下的“黄金”可能是真的具有灵性,不知是否因为感觉到了我此刻的心情而蹄声缓慢。虽然,前面若江城已经遥遥可见,但我却一点儿也没有回家的感觉。是啊!这里不能算是家,因为家既不是一座房子也不是一个空洞的名词,只有以骨肉亲情维系的人与人的共同体才能算是家,才可能让人产生出最为真切的归属感。 “主公,您是不是又想夫人和少主他们了?”正行进间岛胜猛突然问到,楠木隼人也侧过脸望着我。 “是啊……”我点头承认,对于自己已经非常了解的他们没有必要隐瞒。伊势的战事结束后,我派竹中半兵卫率军返回了若江成,自己则带了岛胜猛、楠木光成和50名亲兵随信长回到了岐埠。尽管我也知道这似乎有点“那个”,但还是忍不住对家人们的思念。一个月的时间里我真的忘记了世间的一切,最后在仙芝的规劝和信长的严令下才不得已踏上了旅程。“胜猛还有光成,你们说我是不是太软弱了?”我现在有时真的觉得自己不适合当个武将了。 他们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又一起看着我没有说话。 “有什么就直说,没关系的!”我仿佛是微笑的咧了咧嘴。“不管有什么我都受得住!” “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楠木光成字斟句酌的说到。“如果作为战友,我不用担心自己的身后;作为臣子,我不用担心自己被牺牲掉,据说当年我家的主公楠木正成也是这样的人,他就从来不会背叛自己的手下!” “所以他失败了!”我望着地面叹了口气。“好像成大事的人,都必须六亲不认吧?” “无情未必真英雄!”岛胜猛在边上突然冒出了一句。 “咦~!”我吃惊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么富有哲理的话。 “我一直记着您当初说过的话‘当回首往事的时候,既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耻!’”他意气风发器宇轩昂的说到。“这一直是我的理想,只要不后悔成功并不是那么重要!” “唔……”我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不知不觉间胜猛已经由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长成了今日的虎将,但一颗赤子之心却从未在他的胸中消退。和他比起来,我自觉已经世故了许多。 “主公,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他突然问我道:“您这次为什么不把夫人和少主他们一起接过来呢?” “这个呀……”我无奈的说道:“你们也都看到了:眼前若江的情形也不是很好,三好家还在作垂死挣扎,我们并没有绝对自保的把握!骑兵和铁炮备队都在训练当中,实力到底会如何谁也不敢说。我是不会让她们有任何危险的!” “是这样啊!”岛胜猛想了一下后说:“主公您放心吧!至多一年,河内任何对我们有威胁的人都会被清除掉的!” “哈、哈、哈,但愿我也能有这样的信心!”我被他所感染,情绪一下子高了起来。 “主公您看!”楠木光成突然指着前面叫到。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我看到在前面距离若江城不足两里的岔道上有一群马。这群马大约有50余匹,而且赶马人的首领居然是三井高福。“主公,想不到会在路上碰到您,真是太巧了!”看到我们一行他急忙跑了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我记得他两个月前动身去了东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次的事情异乎寻常的顺利……”他兴奋的说到。“您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全部都是最好的战马!” “只有这些吗?”我惊讶的指着马群问到。如果只有这么几匹的话,恐怕顶多能把我的卫队装备一下。 “当然不是!”见我误会他急忙解释。“一共1137匹!我怕一起上路会有麻烦,所以亲自带着第一批过来,其他的会陆续送过来。” “还是你考虑的周全啊!”我称赞了一句后,把注意力又转回了那些马。刚才粗粗一看没有注意到,这些马居然高大得吓人。就身体比例来讲,这些马和前田庆次的那匹“松风”差不多,都是属于舒展匀称的类型,但仅背脊就高出的大约十个公分,身体的毛色油亮耀眼,四个蹄子就像海碗一样牢牢的扣在地上,眼睛就像电灯炮一般明亮。“都符合我说得那些条件吗?”我一边看一边问到。 “绝对没有问题!”三井高福自信满满的说到。“三里之内的短程冲刺速度如飞眨眼即到;负重五百斤昼行夜宿,即便是连续一个月也不会有问题;就是耐力也说得过去了,连续中速奔跑只要不超过半天就可以应付!” “这么全才?”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我的预计。“这些马和以前我见过的奥州马不太一样,价钱贵不贵啊?” “主公真是好眼力,这些确实不是奥州马!”三井高福连连点头。“至于说到价钱嘛……全部价款还不到三万贯!” “怎么会这么便宜?”我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如此精良的战马每匹居然还不到30贯。 “要不怎么说主公洪福齐天呢?”他得意的说到。“我到了奥州以后就开始四处寻找,可看了几处都不甚满意!就在这时我遇到了一个卖马的虾夷人……” “虾夷人?”听到这个称呼我一愣。我知道虾夷是日本古时对北海道原住民的蔑称,对他们从来都是视之为贱民、野人的,可确切的史料却很少。“虾夷人是个什么样?”我好奇的问到。 “说来还真是吓人呢?”听我这么问三井高福心有余悸的说到。“他居然比前田庆次大人还高一头,一脑袋的火红色头发还有胡子,两只眼睛碧绿碧绿的就像南蛮酒的瓶子,看得我直发毛!” “还有长得这模样的人?!”我琢磨着这里面有几分夸张的成份。“他的马为什么这么便宜?” “正因为他是虾夷人而且又长成这个鬼样子,所以没有人愿意和他做生意……”三井高福解释说:“当时他很着急,我看这些马很合用就买了下来!他不愿意收现钱,我就替他买了需要的货物,这样就又便宜了些。” “他都需要些什么货物?” “没什么特殊的……”他歪着头想了一下。“有棉布、铁器、盐、各种工具、……总之都是些很一般的日用品!” “哦……”我仔细想着这里面的关节,这些东西到底说明什么。“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非常有用的关系,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有大用,你一定不要让它断了!” “是,属下也是这么想的!”三井高福鞠躬说道:“我不但留下了他们的联系方法,而且也在离开时布置了我们在北陆的分店,定期给他们运一些货物过去,只收成本价!就我从侧面了解,他们是非常善于养马的,手里还应该有不少好货色。主公掌握了这个货源,铁骑纵横近畿的日子也就为时不远了!” “这次你的功劳不小,随机应变处置得当……”我伸手在他的肩头拍了拍。“你和我一起先回若江城,详细给我讲讲北陆那边的情势!对了,那个虾夷人叫什么名字?” “是,他叫……他叫什么来的?”三井高福愣在那里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是一个很拗口的发音……对了!叫‘霍思金’!” 49、兵强 “恭迎主公回城!”若江城的北门口,所有家臣们在长野业正的带领下列队出迎。我以前并不常举行全员性质的大会,想不到居然现在已经有了一百多名各级手下了。 “大家都辛苦了,我们一起进城吧!”我跳下“黄金”与前排的人员依次见礼,然后拉着长野业正步行进城。“家里的情况都好,大家的家信都在这里了!”在天守阁的门口我让岛胜猛把信件分发了下去,然后和十来个“核心”家臣走进了天守阁。我的手下基本是尾张和美浓人,家眷大多都在岐埠。 “这里的状况如何,训练进行得怎么样了?”一坐好我就急切的问到,这是眼下最为紧迫的事情了。 “各项进展的都非常顺利!”长野业正一句话就安了我的心。“铁炮队已经正式完成战斗序列的整编,具体的情形请菲利普先生来介绍吧!” “殿下,您只管放心!就目前情况来讲,您的铁炮队在日本的各大名中,已经属于超一流的水准了!只是……”菲利普•;吕克贝松说到这里停下来考虑了一下措辞。“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绝对完美的事情,尤其是在日本这样铁炮只能算是初步普及的国家!要想进一步发展完善还是有相当大余地的,只是会有一些必要的投入,而且只怕还会相当大!” “菲利普先生,你应该说是‘我们的’,而不是‘您的’!”我稍稍的纠正了他一下。“你所说的‘超一流’水准是根据什么?所谓‘完善余地’和‘必要投入’又是指什么?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事关决之生死的利器,我不得不仔细问清楚。 “首先,我们所装备的先进铁炮就不是别人所能比拟的,极高的射速和稳定性会产生三倍以上的威力!其次,他们的训练也不是很系统,基本队形也没有脱离枪兵的固有模式……”他边比划边说,对于专业问题的表述也相当直白。“我所说的‘完善余地’和‘必要投入’都是针对在日本的一种现象:由于铁炮的珍稀和其高昂的价格,大多数大名在平时都是封存保管,而并不用于日常训练,尤其极少进行实弹射击,这就使士兵们缺乏必要的‘枪感’!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在战场紧张状态下的发挥失常。” “这会对实战中的威力,产生很严重的影响吗?”我一时还无法正确领会他的含义。 “那是当然的!”菲利普非常快的答到。“……即便是对要领掌握得再熟练,紧张时也难免动作变形,就更不要说是射击的精度了!战场的状况通常是非常混乱的,第一轮射击后则更是硝烟弥漫,即便是平心静气也不一定能够射得中,平时没有经过多少实际操作的慌乱结果也就不难想见了!” “加强平时的实弹训练会有很大的帮助吗?”问这话的是村井贞胜,他对增加用度的任何提议都很敏感。 “那是一定的!”菲利普坚定的点着头。“这就像任何人把食物送到嘴边时,根本没有故意去张嘴的念头,因为这是所有人的本能!我的目标是把所有铁跑足轻训练出本能的‘枪感’,在战场上这种本能会使敌人的伤亡成倍的增加,但这样做的耗费也是极为巨大的!” “就这样吧!我会通知堺町再派两名专业的修理师来,铅弹和火yao的供给也会加大,你就放手去干吧!”经过一番计算我觉得和达成的效果相比,这些投入是可以承受的。“骑兵备队训练的怎么样了?……梅因赫尔先生怎么没有来?”这时我才发现人群中没有那个普鲁士人。 “宋先生前几天把那1000套盔甲送来了,这些日子正在忙着进行适应性训练!”前田庆次回答了我的问题。“……由于马匹不足因此要轮着来,所以一点儿也不敢耽搁!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好及时弥补。” “这么快就做好了?”我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到教军场去看看!” *********************************************************** “停!敬礼!”看到我们这群人来到场边,梅因赫尔高声发出了两个简单的单词。随着他的命令500名骑兵瞬间钉在了原地,同时将右手中的弯刀直立于面前向我致敬。 “好!真好!”我满意的频频点头,印象里英国皇家仪仗队也不过如此。可能是因为上了漆的原因,所有盔甲在黑中透着一种幽暗的光泽,再配上闪亮的‘满天星’铜钉更是英武不凡。头盔是日本比较常见的短沿拭手盔,虽没有前立式头盔华丽但却加大了正面顶门处的防护力。“您做的非常好,梅因赫尔先生!”我对下马走到我身边的梅因赫尔赞到。 “您过奖了!”他的脸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神色。“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而已!” “您认为现在这支骑兵已经到了什么程度?”我放弃了使普鲁士人变得随和的努力,还是简简单单就事论事的好。 “还差得很远!”他的话永远是直来直去。“对于九州和近畿的骑兵来讲没有谁可以和这支骑兵相比,贵国深符众望的越后和甲斐骑兵我没见过所以不敢说!但我是以俄罗斯和奥斯曼土耳其的骑兵战斗力为参照的,这支骑兵的战斗力还远不足以和等量的东欧、阿拉伯骑兵相抗衡!” “俄罗斯?奥斯曼土耳其?……这有可能吗?”我可从没有过如此高的期望。 “单就体能来讲,那是永远不可能的!” “不可能?”我不明白既然不可能,那还说它干什么! “体能虽然不可能,但我会以其他方面进行弥补……”他的解释也是简单明了。“我将以普鲁士式的纪律性来要求他们,这将大大提高整体的实力,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体能的不足!” “这就好!”我长舒一口气,忽然看见宋海天就站在边上。“宋先生,这么多的盔甲真是太辛苦您了!” “这没有什么!”宋海天随和的笑了笑。“全是增田老板他们物资准备的齐全,我不过是下点儿力气而已!” “对了,您看靠旗作多高的合适?”我盯着一个骑兵问到。“不会影响装备发挥作用吧?”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和您私下谈谈,事关您对我提出的那个要求?”他凑近我小声的说到。 “嗯?”我惊愕的看了看他。“有结果了?” 他对我微微的点了点头。 “你们都仔细的看看,有什么建议就提出来!”我对众人喊了一声,然后和宋海天走到了一个背静处。“有什么办法,您就说吧?” “根据你对我作出的那个假设,我作了种种设想……”他皱了一下眉头。“老实说这还真是有些难度!开始我想采用一种轻便的手弩,可虽然双方都聚集在栅栏边但毕竟铁炮会近一些也稳定的多,手弩的杀伤力难以有效发挥,而且重新装箭必须要用两只手,这也不适合刀盾骑兵使用,最终我否定了这个想法!想来想去,我觉得这个最好!”说着他变魔术一般从一堆东西里拿出了一支五尺余长桂圆粗细的短枪交到我的手里。 “标枪?”我猛地一愣,对于这个简单的办法还真是有些意外。 “就是标枪!”宋海天微笑颔首。“铁炮是面状攻击,只能射击最前排的人,也只有前排的人能够进行射击,而标枪是呈抛物线的片状攻击,不但所有人可以一起投射,还可以攻击敌军纵深。由于铁炮现在的低射速,将来极有可能出现‘三段’甚至‘四段’的射击方法,但这就加大了纵深厚度,近距离的一片‘枪雨’完全可以对他们造成毁灭性的打击!铁炮又不可能在远处隔着栅栏射击,因为那样大部分铅弹会打在栅栏上完全失去效果,所以骑兵加标枪绝对可以在野战中压制铁炮!标枪还有一个好处是可以单手操作,这样还可以一手持盾进行防护。” 我掂了掂这支标枪,大约在两到三斤之间。“就这么办!给每个骑兵配备五支标枪背在身后,就……不再插靠旗了!” —————————————————————————— 冬天里的熊:看大家对俄罗斯人的介入有一些看法,在这里我介绍一下自己的写作依据。莫斯科大公伊凡四世于公元1547年执政并加冕称沙皇,公元1552年征服喀山汗国和阿斯特拉罕汗国,公元1557年征服西伯利亚汗国,随即大量哥萨克部族越过乌拉尔山向东部迁移,景象就和19世纪时美国开发西部差不多。之后又经白令海峡和北方列岛进入北美阿拉斯加。书中此时距西伯利亚被征服已经有七、八年了,即便稍有些早也不能算太离谱。不过是否有俄国移民到过北海道,是否有人短暂停留,我就不知道了!俄国侵略者进入我国北部要稍晚些,因为由于自然条件所限,漠南蒙古诸部和北满女真海西四部要比漠北的西伯利亚汗国强大不少! 50、雪夜惊魂 由于是隆冬时节,刚过六点天就已经完全黑透了。铜钱大的雪花飘飘摇摇的从墨一般的空中降落下来,停留在地面上、屋瓦上、栏杆上、干枯的树梢上……,使苍穹之下变成了统一的颜色。不但树木尽皆没了生气,就是若江的冰面也早已冻了个结实,远近碉楼上或明或暗的灯火也仅是映照出莽莽雪野。这是永禄九年(1566)的12月30日,过了子时就是新的一年了! “也许明天雪就会停吧……”我坐在若江城主天守阁顶层的窗前,手扶窗栏望着外面,心里则在想着这小半年来的计划执行情况。 为了营造一种适合家眷们居住的“和谐”氛围,我在3个月时间里毫不留情的攻灭了5家附近的中小豪族,借口是他们串通三好阴谋颠覆将军的政权。这里面只有一家是三好旧臣,其余则是两家国人众、一家没落公卿和一家神社,之中有些人或多或少和足利义昭及本愿寺有些微妙的联系,但并没有谁对我的行为提出异议,织田信长甚至还给予了口头表扬。 “敲山震虎”在这个时代是常用的手段,牺牲弱者也是一般的惯例,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你的行为是否正义,而是表现出的强悍是否足够震慑其他的强者!国人众阿佐野家和鹿本神社的联军人数已经达到了1300,并且装备精良依托坚固的城砦,但在我派出的2500军势面前坚持了不到半天就覆灭了,所属势力亦被连根拔起。表现要恰到好处,在这些战斗中我并没有动用骑兵和铁炮。 我的目的显然是达到了!足利义昭近来发布了一连串御书,任命和田惟政、池田胜正和伊丹亲兴为摄津守护;松永久秀为大和守护;细川藤孝为山城守护,但对畠山高政河内守护的任命却迟迟未敢明令,恐怕也是顾虑不小。有鉴于这种情势,附近不足以直接朝觐织田信长的豪族们纷纷来到了若江,献上礼物以求保护,还有主动提出要交来人质的,就是河内南部也开始有人陆续前来,在主导权的归属上我已隐隐压制住了畠山高政。但我并没有显得趾高气扬或是进行贪婪的勒索,对每个前来表示敬意的人都是热情的以礼相待。压力与安全感并存的环境使河内国迅速安定了下来,我想就是有什么外部势力要他们生事,他们也得翻来覆去的好好琢磨琢磨了!其实这也是织田信长的目的,为了继续稳定河内的局面,他也就没让我回岐埠城参加新年聚会。 使我真正下定决心的是骑兵和铁炮备队!根据梅因赫尔的说法,骑兵队已经基本达到了他预想的水准。虽然我对这方面缺乏专业的比较,但长野业正和山中鹿之介他们对所呈现的战斗力深感震惊,再说我也相信这个普鲁士人的执着。对于铁炮我多少明白些,他们队形转换的速度和瞄准所需的时间是前所未见的,至少由泷川一益统帅的那支织田本家铁炮队绝对无法比拟! 经过一再的确认后我向家里发了封信,同时派岛胜猛带领300名长枪足轻前往护送。我原本打算让他多带些人并率骑兵去,但竹中半兵卫提醒我不要过度刺激织田信长,因为这会给岐埠城里那些别有用心者以可乘之机。原本一切还算顺利,但仙芝一定要和打算同到若江的家臣眷属们同行,此举确实大大提高了我在家臣当中的声望,可这也就耽误了时间,等分散在美浓、尾张各地的人们在岐埠城聚齐,就已经临近了年关!这一大队老幼妇孺的行进速度本就可想而知,进入南近江后又开始下上了大雪,不到两天京都附近路上的积雪就没过了小腿。不得已!她们多达七、八百人的队伍只得先到了桂川口城,虽然相距不到两百里,但只能分在两处过年了。 “大人!”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鹤千代走了进来。“诸位大人已经来了,都正在大厅等您!” “这么早?”我拿出怀表看了看,六点刚过十五分钟。 “你怎么忘了!”鹤千代看我迟疑就提醒到。“大家的家眷都不在这里,反正也都没地方去!而且梅因赫尔先生明天一早就要起程了,这也不宜搞得太晚!”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听他这么说我从窗前站了起来。恩斯特前两天来信了,他终于赶在北海封冻前从白令海峡驶了出来,目前正停在堺町的港内。他准备在正月十五启航南下,想叫梅因赫尔早些过去,也好把时间打得宽裕些。“给梅因赫尔先生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我向他问到。 “准备好了!”鹤千代来到墙边拉开一个柜子的暗门,那里面放着一个圆滚滚的牛皮袋。“一共1000枚金小判,完全照您的吩咐!” “这就好,明天一早别忘了提醒我交给他!”我说着向门外走去。虽然原本梅因赫尔是作为售后服务人员来到我这里的,但我还是为他准备了一份谢礼!既是为了他卓越的才能,也是为了他一丝不苟的作风。不管怎么说他的军事理念已经留在了这里,即便他走了我这1000骑兵还是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恭贺主公新年顺达!祝愿诸星家武运昌隆!”我进入大厅在主位上坐下的时候,一百二十余名各级家臣在长野业正的带领下齐声唱贺。 “大家都坐下吧!一年来大家都辛苦了……”我和蔼可亲的开始了新年致词。随着家业的逐渐扩大,这套活络我已经是越来越熟了,而且形成了自己一套独特的风格。与织田信长不同,我给人的印象是平易近人的,甚至有人说是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这并不是说我就不会让人害怕,尤其是在低级的家臣当中。这其实就是一年多以前明智光秀说得那个理由——神秘感!不少人因此对我感到敬畏,这种看法在我铲除了那5家豪族后又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其实这是在长野业正、半兵卫和庆次的一再劝谏下进行的!)。“……希望大家今后能够继续给予我支持!让我们为共同的繁荣,干杯!”说完我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谢主公!”所有人都喝下了杯中酒。 “所有人都回来了吗?”大家开始各自宴饮后我用低低的声音对坐在身边的长野业正问到。 “基本上都回来了……”他把身体向我这个方向转了转。“只是有一半的忍者还在监视各自的目标,中忍们也都在自己的岗位上!不过石川已经回来了,长信今夜也会到。” “嗯……”我深有感触的点了下头。“他们的工作确实很辛苦,经常要出外勤、过年也不能和家人团聚!制定赏格时一定要一碗水端平,不能人为的造成武士和忍者之间的差异。” “是,主公请放心!”长野业正点头答应。 “主公!我来敬您……”这时家臣们开始来向我敬酒,领头的自然是前田庆次。 “梅因赫尔先生,我来敬您一杯!”等摆脱了他们我已有了醺醺醉意,步履微显蹒跚的来到了梅因赫尔跟前。“感谢您这半年来的辛苦操劳,因此我的诸星铁骑才有了今日的威势!” “殿下过奖了!”他将酒杯伸过来和我碰了一下。“在您军队中的这段经历将是我一生最值得自豪的回忆,愿您取得足以夸耀世人的功业!” “谢谢!”我饮罢杯中酒由衷的感谢到。 “可还是有些遗憾……”也许是分别在即的关系,他那一贯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感伤。“没能亲眼看到这支部队在战场上的英姿,毕竟是一件美中不足的事!” “这不要紧!”说着我又亲自替他满上了一杯。“以后还有机会!您再来日本的时候,这支军队应该已经威震列岛了!” “那是一定的……”他欣慰的说到。 “主公!”这时大门一开,伴长信从外面跑了进来。 “长信哪!这回可是该罚……”我突然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正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主公!”伴长信向来镇静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惶恐。“三好三人众率军五千分散绕过河内杀向京都,此刻应该已过胜龙寺城了!” ———————————————————————————————————————————— 冬天里的熊:有不少读者大大对诸星甲骑使用标枪有不同的看法,在这里我作一下解释。这里面有一个关键点,那就是这只骑兵是一支重装骑兵,其最大的优势就是强大的近战能力和冲击力!如果说是一支以远程攻击为主的“游击轻骑兵”,我当然也会选择连珠弩或者组合短弓,但重骑兵此时的主要敌人不是弓箭,而是障碍后的铁炮和严密结阵的长枪足轻,你认为在面对由栅栏和鹿角等掩体后面伸出来的黑洞洞的枪口,水平射击的弩箭能有多大作用?铁炮此时还不具备装备骑兵的性能,巨大的后坐力会使大部分人从马上掉下来,尤其还是日本这种矮小的人种!伊达家的“骑铁”实际上是改造过的小铁炮,有效射程不超过30米,而且因为造价昂贵只组建了不到200人,所以只不过是一种吓唬人的“纸老虎”罢了! 根据熊氏第n条定律:世界上可能有近乎完美的军队,但决不可能有近乎完美的兵种!而越是威力强大的兵种,其缺点往往越是致命!随着时代发展的速度逐渐加快,多兵种组合成了一种必然的趋势。主角的军队中以后还会陆续加入一些其他的兵种,有些是自己冒出来的;有些是借鉴了别人的经验;有些甚至是鲜血换来的教训!但我们的主角此刻还没有认识到这个简单的道理,考虑到他的年龄、经验、阅历和所处的中等地位、初级发展阶段,还请广大读者大大原谅他,并继续关注他的发展!谢谢! 51、欲将轻骑逐 “啪嗒!咕噜、噜、噜……”我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打了一个滚后转向一边。杯中的酒洒了出来,把地板打湿了大大的一片。 “真的是非常遗憾……”我再次转向梅因赫尔,想必脸上的笑容异常难看。“我原想明天一早亲自为您送行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那我就在这里祝您一路顺风吧!相信我们一定会有再见面的一天……鹤千代,你去把那些东西拿来!” “是!”鹤千代应了一声后飞快的跑向内堂,不一会儿就把那个皮袋拿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一点小小意思,希望您不要见外!”我把那个袋子塞到梅因赫尔的手里说:“我想对您说得是日本有的是机会,各种各样的机会,也许会创造出一直生活在欧洲的人所无法想象的奇迹!我等待着你回来的那一天!” “殿下!”他接过了那袋金币没有作什么虚假的推让,在欧洲的传统中骑士从所为之服务的领主那里领取报酬是天经地义的。只是他看着我的神情有些犹豫,想了想后还是说了出来。“……您的骑兵现在无疑可以列入日本最强之列,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在任何时候都是无敌的!京都是个有着复杂街道的大都市,而把骑兵开入这种地域进行巷战将是非常愚蠢的行为。在这个时候动用步兵实际已经赶不及了,而骑兵则要冒极大的风险!就我所知您对那个大将军并没有什么直接义务,甚至你们之间的关系有时还显得非常微妙,为了他您这样做是否值得呢?” “让那个什么狗屁的将军去见鬼吧!”可儿才藏突然大吼了一声。“现在少主和主公的夫人都在京都,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家眷也有几百口子!我们……我们……”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几年前他把唯一的亲人——他的母亲接到了鲤馆,这回也在迁移的队伍里。 “原来是这样……”梅因赫尔一时也无话和说了,在欧洲骑士的法典里保护妇孺同样是不可推辞的职责。 “此次我将亲自统领骑兵出发……”我几步跨回主位对着众臣大声说道:“老师、前田庆次、山中幸盛、可儿才藏、楠木光成、伴长信随我出阵;竹中重治带领长野业盛、大谷吉继、津田一算、石川忠纲负责守城!三好家突然发兵备不住还有什么后手,大家务必小心谨慎仔细防备!大家回去准备,一刻时辰(半小时)后集合发兵。”我一番考虑后这次还是带上了长野业正,虽然他年纪大了些但到底是久经战阵的武将,而竹中半兵卫毕竟是书生身体又不太好,这种连夜奔袭的事情他未必承受得了。 “是!”众将齐声答应,气势雄壮。 “殿下……”梅因赫尔突然上前几步开口说道:“在下请求随您一起出战!” “您?”我犹豫的说道:“恩斯特先生不是催您……” “时间来得及!”他立刻打断了我的话。“恩斯特先生的船要在十几天后才开,耽误个两三天时间也没什么大碍!而这次战斗的机会却是千载难逢的,我不能放弃亲眼见证这只骑兵威力的机会,这可是在我手里诞生的第一支东方军队哦!” “好吧!”稍加思索我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 半个小时以后,我全身甲胄走出了主天守阁的大门。1000名骑兵站在门前的院子里,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没有一丝声音,不知道的人来到这里一定会以为这是一群逼真的塑像。与以前训练时相比这支骑兵的装备更加齐全,除了背后呈小扇面状排列的5支标枪以外,最为显眼的就是那些高大的战马身上披挂的马铠了! 上次宋海天从这里回去以后就开始日以继夜的赶制这些马铠了,并且都是为这些“大家伙”量身定制的!虽说马铠的尺幅远较盔甲为大,但也仅是多耗费些材料而已,说到复杂程度则是远远不及人的甲胄了,因此在上个月底终于完成了这批最后的装备。现在一身完整的套装,这支骑兵才可以被称为是诸星“甲骑”了。 我走下台阶来到他们的身前,借着在风中摇曳的火把光辉才看得更清楚了些。马铠和士兵们穿戴的盔甲质地相同,大片钉满“满天星”铜钉的黑色皮甲护住了马匹的躯干、颈部和头部,并在要害的位置上加上了精铸的铜制甲片。到大腿根部的马铠下沿上挂满了四寸宽一尺半长的悬挂,为马的腿部和下腹部提供了相当有效的保护。在这些马的下颚开始加上了悬垂的叠状甲片,一直延伸到了前胸部,这是听从了梅因赫尔的建议,用以防备敌对枪骑兵时敌人的“自杀式”冲锋!这身“累赘”就得有五十斤以上,再加上身上的骑士怎么也超过了三百斤!要不是这些来自虾夷的超大“怪物”,建立这样一支骑兵那绝对是痴心妄想。由于取消了背后的靠旗,所以在人、马的甲胄上都装饰了一些“诸星丸”徽记,权当是用以识别的标识了。 “都准备好了吗?”虽然都看到了我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这场战斗关系得不止是简单的成败还有仙芝他们的安危。 “万事具备!”前田庆次来到了我的身前。“我们可能要在风雪中奔驰一夜,预计会在明早投入战斗!我让军需司给每个人准备了四个饭团和一小袋浊酒,保证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影响战斗力!” “你作的好!”我点头肯定了他的作法。一支又饿又累还被冻僵了的军队,任何人都无法指望他们会取得胜利。“大家准……”我抬起右手正准备向前挥去。 “主公!请等一下……”正在这时从后面赶来的长野业正阻止了我。“请您让大家把马铠卸下来!” “嗯?为什么?”我一下子愣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出这种建议。现在可以说是到了白刃相见的地步,还有什么保存“底牌”的必要呢? “主公,老夫并没有保存实力的想法……”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猜测。“背着这么重的装备根本跑不起来,即便是明早赶到了京都也没有了战斗力!” “老师说得是……”可我也并不是没有别的顾虑。“现在是天寒地冻,没有这些马铠马匹是否受得了呢?”据记载日本北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冬季的雪天都是不会用兵的,就是这里前几天也出现过牲畜冻毙的事情。这些马铠里都装上了可以拆卸的棉衬里,就算慢些也比在路上出什么事情好,那样可就全耽误了! “不会的!”这时梅因赫尔也从后面走了过来,他穿的一身由欧洲带来的骠骑兵钢甲。“殿下不要忘记这些马都是来自严寒的极北之地,这儿的寒冷对它们来说不会有任何问题!” “该死!我怎么忘了!”我立刻转过头大声命令道:“注意!大家都卸掉马铠!” “是!”这个命令立刻被准确无误的执行了。 “大家注意了!”我跨上“黄金”用手按了按腰间的“黛”,回头向后看去。那里是披挂整齐的长野业正、前田庆次、山中鹿之介、可儿才藏、楠木光成、伴长信和梅因赫尔,还有就是1000个诸星甲骑。“目标京都!出发!” “吱~~!呀、呀、呀、……咣当!”随着大门打开,我率先冲入了茫茫风雪之中。 52、大雪满弓刀 北风夹杂着的大片雪花迎面打来,冰冷的感觉竟使人的面颊有了一种刀割般的感觉。天地间依旧是黑沉沉的,不过雪野却把士兵们手中火把上的光芒扩大了数倍。“黄金”不愧是特训过的宝马,长时间的奔驰依旧保持着平稳的状态,不然我这个“姗姗弱质”还真是受不了了!现在时间是凌晨1点,严格的说已经是永禄10年(1567)的大年初一了,而我们已经连续奔驰了5个多小时! 由于地上是深达一尺多的积雪,马匹的速度难以提得很高,经过这大半夜也仅走了160余里。好在三好家是奇兵突袭,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而没有攻取胜龙寺城,这也就为我们一路沿官道前进提供了可能!胜龙寺的守将我认识,所以一路很顺利的通了关。 “主公……”长野业正纵马来到了我的身边。到底是天下名将,依旧是精神饱满看不出丝毫的疲态。“您不必担心,少主和夫人他们驻跸在桂川口城并不是在京都之内,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也是这么想!”我对着他苦笑一下。保护仙芝他们的是岛胜猛,他手下的士兵加上桂川口城原有的守军也有了六、七百人,三好三人众虽说有5000之众但主要的目标并不是桂川口,想来小股的骚扰部队不会造成太大的危害。但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在这种时候除非是木头人谁能一直保持冷静呢?突然,前军好像发生了什么状况缓缓的停了下来,我也带住马朝前面望去。 一直走在前面的前田庆次和可儿才藏这时催马跑了回来,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一身灰色的忍者。 “怎么回事?”我奇怪的问到。 “这是我们埋伏在前面路口的暗哨,他有事情要报告您!”前田庆次停住马回答到,这时其他将领也都围了过来。 “京都的情形怎么样了?三好军有什么动向?”我焦急的问到。由于克制不住的紧张加紧了腿,“黄金”哒哒的原地直转圈子。 “回禀主公!三好主力约3000人是在三个时辰前过去的,主将是三好长逸和岩成友通……”那个忍者单腿点地跪在马前。“之后又陆陆续续过去了几批,人数都不太多!” “京都那边最新过来的消息是什么?”我此时已经认出了他,这是石川忠纲系统的一个忍者。 “回禀殿下!据一个时辰前传来的消息说三好军已经包围了将军的御所本能寺,此时想必正在激烈的战斗之中。” “这就好……”我不管别人是否认为我大逆不道,反正听说仙芝那里没有事我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最后一批三好军是什么时候过去的?大约有多少人?”长野业正毕竟是经验丰富,对于任何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都十分注意。 “回禀长野大人,最后一批约800人统帅是菊时三间,刚刚过去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忍者回答的很细致,看得出来作了很仔细的记录。 “这里距离京都还有多远?”长野业正又问到。 “再走30里就到京都的市区了!距离京都5里时有一条岔路,顺着岔路走10里是本能寺。” “看来我们怎么也避不开了,得把前面的那支三好军处理一下!”说着我把手摸向了腰间的刀柄。 “主公且慢!”长野业正阻止了我。“依照目前的情况,我军并不适宜马上投入战斗!” “怎么?”我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努!”他冲着周围的士兵一努嘴。 “哦!”我看了一下这才明白。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骑乘的姿势不少人的身体都开始僵硬了,就是我自己的双腿和上臂也一阵阵的发麻,这个样子只怕一个简单的挥刀动作都无法完成。再看看其他人,前田庆次、山中鹿之介和梅因赫尔都对我点了点头。“大家到前面的树林下马活动一下,时间……两柱香!”我作出了决定,想来十五分钟应该够了。 “还真是辛苦啊!”下了马后我一直扶着一棵树,半天的时间一寸地方都动不了。过去我读到过一首诗: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日上三竿僧不起,古来名利不如闲!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贴切。侧头四下望去,长野业正和前田庆次他们正在督促士兵们加紧活动。 “大人,吃点东西吧!”鹤千代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手里还托着两个饭团。 “咦,你怎么来了?”看到他的出现我有些吃惊,记忆里似乎没有叫他跟来。 “是!您是没有叫我来,可……”他突然狡猾的一笑。“你也没有命令我跟随竹中大人守城啊?” “哈、哈、哈……”我一下子笑了起来,原来我的命令还可以这样解释。“你就是这么一路骑马跟来的?”虽然我知道他会骑马,但是这对成年人都异常艰辛的旅程,这个年仅11岁的孩子是怎么撑下来的。 “您怎么忘了,我可是蒲生家的继承人哦!”他得意的说到,看情形他至少比我适应得快。“您还是快点儿吃些东西吧!昨晚的酒宴上您可是什么都没吃呢!” “你怎么想到替我带上吃得的?”我接过了他手里的饭团,居然还是温温的,看来是揣在怀中捂着的。 “这些事情以前一直是岛大人负责,可他这次不在……”鹤千代过来扶了我一把,让我背靠在树干上。“我想在听闻夫人和公子的事后,您自己一定不会注意这些事!” “嗯~!”我咬了一口饭团,这是在我的小厨房里精制的出品,精选米里还夹着鲜嫩的鲔鱼刺身和海苔,绝对不是那些普通的行军口粮所能比拟的。“这是你的初阵吧?”我一边吃一边问。 “是!”他神态平静的按住了腰间的佩刀。“我想能在京都参加初阵,也不枉了蒲生家继承人的名声!” “这倒是我疏忽了,没有先帮你行环甲礼!”看到他的沉稳我不由想起了自己在桶狭间的表现,还真的是有点儿感到惭愧。“不过我原来也没想你这么快就上阵,再怎么也得通知你祖父和父亲一声才合理吧!” “没关系!”他倒是显得很是洒脱。“不过就是个仪式,以后再补就是了!” “这倒也是!”我也不是个拘于成式的人,所以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次立了功劳信长大殿一定会有封赏,这样元服也体面些!” “是!不过……”他突然犹豫了一下。“大人也该找个时间劝劝信长殿下,太过刚强往往可能在小事上折断!” “哈、哈!”我无意义的笑了两声,织田信长是听劝的人吗?不过以鹤千代的小小年纪能看出这些,也实在是不简单了。 “主公!”前田庆次走了过来。“已经差不多了!” “好,出发!”我说了一声后走向“黄金”。 “上马!”“快上马!”随着我的命令四周想起了一连串短促的口令,稍稍一阵纷乱后这只部队重新整装待发。 “走!”看大家做好了准备我发出了命令,这支骑兵再次奔驰了起来。绕过小树林前进了不久,我们就看到正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远处的地平线上也现出了模模糊糊的城市轮廓。“仙芝!莺!仙鲤丸!我来了!”默念着我把“黛”抽在了手里。 53、京都遭遇 菊时三间是此次行动的最后一支后援队,原来对这次行动还有些担心的他此刻已经放开了怀抱。三好家的这次行动很有些孤注一掷的味道,成虽不敢说重掌天下,但起码也会使已被织田家控制的局面再次变得混乱,如果失败了,则三好氏在近畿存在的日子也就屈指可数了!原以为会遇到的激烈抵抗实际并未出现,据前面传来的最新消息讲,围攻本能寺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看来我是过于担心了,长逸殿下的计谋还是周全的!”菊时三间拉了拉斗篷把脸捂得严了些。“只要作掉了足利义昭,义荣殿下就是最为正统的将军继承人!织田信长的面子必然将一落千丈,近畿的那些‘墙头草’也会开始摇摆,三好家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不过……也真是可惜,政康殿下一年前受的伤至今未能痊愈,如果是三位殿下一齐出阵的话,这次的把握应该更大些……”刚想到这里他忽然听到从后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咯吱、咯吱、……”声音,回头看去竟是一大片的骑兵卷地而来。“还有谁来吗?”他自言自语的说到。稍后,那些骑兵到了不足百丈的地方,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表明身份的靠旗,每个人都背着好几支奇怪的骑枪。 “是织田军!!!”队伍中不知是谁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片刻的惊诧后就是控制不住的混乱。 ************************************************************ 前面的三好军发现了我们,但并没有及时摆出步兵通常对付骑兵的密集队形,厚厚的积雪大大的减缓了人们移动的速度,武士们徒劳的喊叫只是更增加了部队的混乱程度而已。 “月!三!”前田庆次把大刀向空中一举口中发出了两个简单却嘹亮音节,自从梅因赫尔结束教导以来他已经正式接过了指挥权。随着他的命令声起,1000骑兵边跑边向两翼横向展开,除了一小队人把我紧紧的包裹住外,其他人排成三行摆成中间突出的半月队形向前掩杀了过去。而其他将领则分散开来,处于半月形的各个点上。 “不错!”我暗暗称赞。虽然对于军事知之甚少,但我却没少参观梅因赫尔他们的训练。这个阵形并不是用于冲击的阵形,而是在敌人溃逃时进行追击的,眼前的敌军已经完全丧失了有效地指挥,这种半月阵形正好可以造成最大的杀伤力。 “咯嚓!”前田庆次一马当先,把企图阻挡他的一个三好士兵和他的长枪一起砍作了两半。后面跟上来的骑兵将手中的弯刀置于身侧向前推出,顷刻数十颗脑袋滚在了雪地上,鲜红的血液四处喷射,霎时间如绽放了无数的玫瑰。 “快!集中到一起……”一个高级武士试图聚集起有效地防御,可一句话没说完他就被一匹马踢倒、踩过。三好士兵的士气在这如同雷霆的打击下迅速瓦解,开始无目的四散奔逃,可是……他们是否能跑得过这些魔鬼一样的战马呢? “杀!”在我身前三丈的可儿才藏大喝一声,挺枪高高挑起一个敌军的身体随手向后甩来。“噌!”感到情形不对“黄金”奋力向前一窜,这才使我躲过了一劫。 “混蛋!”我低低的咒骂了一声,挺身调整了一下坐姿。 “停!聚!”随着前田庆次的再次命令,大军一起兜了个圈恢复成方阵。回头看去,身后的雪地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之间散落着旌旗和武器。敌军的混乱、无处藏身的雪野、极为宽展的攻击面,这一切的一切造成的结果就是——在这唯一的一次攻击中,三好军竟无一人逃出升天!借着火把的光亮可以看到,无数死尸的眼中依旧残留着恐惧、震惊与无奈。 “前面就是岔路口了,我们怎么办?”前田庆次来到了我的面前,他显然对这次的战果很是满意。 我侧头仔细听了听,从本能寺的方向隐隐传来喊杀的声音。“我直接从京都穿过去,回桂川口城!”我说完双腿一磕马腹,领先向京都的方向驰去。 京都的街道寂静无人,家家关门闭户不见一丝的灯火,只是偶尔会传来几声虚张声势的犬吠。这里的居民看来并没有完全平复对过去残酷岁月的记忆,深知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对策,毕竟像木曾义仲那样的残暴的屠戮并不常出现,最近的几个掌权者应该说还都是相当“文雅”的人物,也许明天一早起来改变的只是城头上的大旗而已! 千余匹战马敲击在石板路上的嘚嘚蹄声听起来就像是滚过了一阵闷雷,不知会吓煞几许难眠的居民,但此刻我已是顾不得这许多了! “什么人?”前面传来了一声吆喝,我带住马长身朝前望去。过了一会停住的前军依旧没有再次行进,好像是前田庆次和可儿才藏在和什么人交谈。 “过去看看!”我领着长野业正等人催马前行,心里埋怨着两个不知轻重的家伙。前军的队前果然站着七、八个手持刀枪的人,可怎么看也不像是具备拦住我们的能力。“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蘑菇,不知道……是你!”我正准备发上一通脾气,却突然看到那群人为首的居然是正亲町季秀。“这兵荒马乱的您跑到街上来干什么?不知道三好逆党已经进京了吗?”我惊诧的问到。 “原来是诸星兵部丞大人啊!老弟,对于您年前的慷慨馈赠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呢!”这时的正亲町季秀身穿一袭箭衣手持一把太刀,神情轻松居然还有向我道谢的从容。“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三好家正在围攻本能寺,不管结果如何我想黎明时就会见个分晓!我担心会有乱军骚扰皇室,所以我带领儿子和家人前去护卫宫门!” “你们?!护卫宫门?!”他打量了一下这几个人,正亲町季秀的两个儿子长得居然比竹中半兵卫还文弱,那几个仆人也不是什么“好料”,顶多也就是经常干点儿粗活罢了。“您……您是不是有些勉强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好了。 “事虽不可为,我必以心力!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朝廷的从三位公卿,如果我都畏缩不前又怎么能怪天下人妄行不端呢?”他说这话时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了留给我的“滑头”印象。“您是在执行任务吗?那我就不耽误您了!” “啊!是……幸盛!”我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烧,为了掩饰窘态回头叫过了鹿之介。“你带领200人随正亲町阁下一起前往,如果有发觉什么不对,即刻保护天皇脱离险境!” “是!”山中鹿之介答应了一声后,带领200骑脱离了大队。 “这就再好没有了!”正亲町季秀欣慰的说到。“这样即便有什么事,也不会全无对策了!” “还望阁下小心从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劝劝他别头脑发热。“事情如有万一,还请规劝天皇陛下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作出什么玉碎宫倾的事情来!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桂川口城随时迎奉御驾!” “这个自然!”正亲町季秀立刻点了点头,他基本上还是个实事求是的人。 结束了这段插曲我带着剩下的800多人继续前行,不一会就出了京都的北口。远远望见了桂川口城所处的那座小山,我反而益发的紧张了起来,也许是近乡情却的缘故,心脏也“嗵、嗵、嗵、……”的剧烈跳动了起来。 “什么人?马上站住!不然放箭了!”在我们距离城门还有一箭地的时候城头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吆喝。“这里是诸星兵部丞大人的领地,未经许可不得擅自向前!” 听到这句话,我激动得险些哭出了声。 54、仙芝的见识 “我就是诸星清氏,快开城门!”没有等别人回话我就奋力朝城上喊去,尽管有些嘶哑可在这寂静的夜里还是传得很远。虽然雪花依旧在不断的飘落,但北风却早已经停了。 在上面一阵“主公回来了!主公回来了!……”的嘈杂后,一个黑影猛地跳到了城墙的垛口上。“你真的是主公吗?再说一句话给我听听!”他冲着下面喊到。 “就是我!”我的感觉竟是有些哭笑不得。“岛胜猛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耳背啊!” “啊!主公对不起……”这时岛胜猛才终于确定了我的身份。“我闻报刚刚上城,你等着!我这就开门!” 大门一打开我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一路上鸡飞狗跳行人闪避,直到本丸天守阁的门前才停了下来。跳下马后看也不看的随手将缰绳抛给了一个人,我噔噔噔的朝里面一直跑去,终于再转过前面的一个弯就到内室了。 “站住!”随着声稚嫩的断喝,一个娇小的身影阻挡在我的面前。“此乃主公内眷所居之处!尔是何人?竟敢大胆擅闯!”一个只有10岁左右的俏丽侍女横眉怒目的对我大声斥责到。 “嗯?!”有如波涛碰到了岸边的礁石,我激动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了下来。是啊!这个样子不是正说明一切正常吗?“这个地方不能随便进入吗?这我还真不知道……”我作出了一脸“无辜”的样子。 “我看你也是新来的!”小侍女看样子相信了我的“清白”。“赶快离开这里!再要随便进来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她非常大度的没有继续追究。 “可是……”我歪着头上上下下对着她足一通打量。“……怎么会……” “什么‘可是’?什么‘怎么’?”她被我看得有些发毛,细细的眉尖在白玉般的前额上锁得更紧了。 “我只是很奇怪!”我换了一种怀疑的目光来盯着她。“……这里既然是闲人免进,那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我是夫人的贴身侍女,自然……咦!”她突然明白了我是在拿她寻开心,立刻勃然大怒了起来。“我看你是成心捣乱!不教训教训你就不知道规矩!”她把两只比鸭蛋大不了多少的拳头举起来对着我“威胁”道。 “哈、哈、哈、……”我一下子笑了起来,无论是谁都绝对无法把她和“可怕”两个字联系起来,说是可爱还差不多。原本还有些阴霾的心情,此刻全都一扫而空。 “蝶,你在和谁说话?”这时莺突然从前面转了出来,看着我惊讶道:“您……您……回来了!” 我窜上前去一下把她搂在了怀里,低头在她雪白的面颊上“啧!”的亲了一口。“你们大家怎么样?可把我想坏了!” “看你!”莺的脸猛地变得通红,娇嗔地责怪道:“总是这么毛手毛脚的!快……进去吧,夫人和少主都在里面等着呢!” “莺夫人,这个人……是谁呀?”小侍女对于我的无礼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傻丫头!”莺把那个小侍女拉过来,望着我急匆匆冲进里间的背影说:“在这里还有谁能这么为所欲为,这么‘无赖’呢?” “唰啦!”我拉开隔扇门一头撞了进去,定定的盯住了坐在房间正中仙芝。 仙芝穿戴整齐神情自若的坐在那里,既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慌乱,也看不出我原想的惊喜与激动,仿佛发生的一切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她怀中的仙鲤丸白白胖胖似乎比几个月前又高了些,只是一段时间不见可能再次对我产生了陌生感,瞪着一对乌溜溜大大眼睛一个劲儿的打量我。“仙鲤丸,快叫‘爸爸’呀!快呀!”仙芝一边小声鼓励着仙鲤丸,一边拿起他一只白胖的小手冲我招了招。 “爸……爸!”声音里明显带着胆怯和不信任,但确实是比上次清晰了许多。 “乖!”我伸开双臂把她们两个一齐搂在了怀里,感觉一切的辛劳都物有所值了!仙鲤丸刚刚过完两岁的生日,样子可爱极了,就和我记忆中小时的相片上一摸一样。“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谁?睡眠不足可是对身体不好的!”可能是人刚一从紧张状态下松懈下来都会变得迟钝,我问出了一个极端愚蠢的问题。 “这种时候你让我们怎么睡得着?”仙芝笑着替我解下头盔起身放到桌子上。“刚一入夜的时候我们就得到了忍者报来的信息,胜猛他们虽然一再说没有问题可我还是想等一下!因为我觉得……阿忠你一定会赶过来的!” “仙芝……”我深情的望着她,感觉我们似乎从来不曾分开过。 “殿下……”这时那个小侍女跟在莺的后面走了进来。“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您多多恕罪!”她伏地跪拜说话的声音很低,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那份气势。 “没关系,你只是紧守职责罢了!”看着她前后的表现判若两人,我不由得有些想笑。“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阿蝶,是我刚收下的侍女!是不是和归蝶夫人的名字很像?”仙芝替她回答了我的问题,又转过头对她说:“吩咐下去:替殿下准备饭菜,还有……尽快为众位将军和士兵们也准备伙食!” “这倒是不必了!”我伸手去解肩头的系甲丝绦,莺急忙过来帮我。“走了大半夜大家急需的是休息,用饭也不必急在一时,反正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 “怎么?”仙芝回过身诧异的望着我。“你不准备去解本能寺之围吗?” “有什么必要呢?”我耸了耸从束缚中解脱的肩膀,把一路上的遭遇告诉了她,最后才说:“……反正我人是来了,仗我也打了,还派人去保护了皇宫!那个足利义昭最近总是生事,信长殿下现在也未必有多待见他。” “阿忠你不可以这么想!”仙芝严肃的坐回了我的面前。“你仔细想想:天下人都知道这个足利义昭是信长殿下立的幕府将军,仅一年多的时间就被推翻说明了什么?天下人会认为织田家实力不足难以掌控京都,坐镇京都只是虚有其表!这就好像一个小孩手持黄金行于闹市,任何人都可以取而代之。那时武田、上杉、北条、毛利、大内这等等强势外藩都会生出觊觎之心,甚至可能暂时不顾自己的后顾之忧起兵上洛,企望以雷霆之势一举先控制天下,而织田家必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我盯着仙芝好像不认识了一般,她以前可是从来没在我面前谈论过政治的。“你是说……我应该去解本能寺之围?”半天后我问到。 “去!一定要去!”仙芝坚定的点了点头。“彻底打消三好氏的痴心妄想;让那些近畿豪族不敢再生异志;向天下展示织田家在近畿的实力,而且……”说到这里她突然放低了声音。“这也是阿忠你向天下介绍你自己的一个好机会!” “你确认信长殿下不希望假手他人,灭掉这个足利义昭?”我还是不很确定,历史上织田信长可是很快就和将军翻脸了。 “你难道还不了解信长殿下吗?”仙芝有些着急的说:“即便是要取代将军的位置,信长殿下也一定会自己动手的!” “好!”我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我就去帮那个家伙一把!”我站起身想把甲胄重新系上。 “也不必这么着急!”仙芝忽然又阻止了我。“阿忠可以再休息一会吃些东西,等到……”她扭头看了看放置在墙角的大座钟,那上面正显示着凌晨三点。“等到将将天亮时再去最好,那时想来松永、池田和畠山家的援军也快到了!本能寺有500守军,想来能够支撑到那个时候,只要你能第一个到达就可以了!” “要万一支撑不到呢?”我追问到。 “那也没有关系!”仙芝神秘的一笑。“如此三好的5000军势也必然精疲力竭了,以你的精锐骑兵不难将其一举击溃!乘势迅速挥师和泉把三好的老巢拿下,同样可以达到威慑天下的目的!” “啊……” 55、激战本能寺(上) 凌晨4:30分,我带领原班人马又开出了桂川口城,所变动的只是因为考虑年龄因素而留下了长野业正,加入了更为适合激烈野战的岛胜猛。 “吁!”刚一出城我就拉住了战马,回头叫过了伴长信。“让我们在各处路口的暗哨密切注意,一旦有各地援军通过就立刻点燃焰火!三好家的部队放蓝色;本家的放红色;其他豪族放黄色!” “是!”伴长信立刻前去布置。 “走吧!”我用马鞭的鞭竿轻轻在“黄金”的三岔骨上点了一下。“让我们去看看,那个执掌天下的大将军现在怎么样了!” 经过一番疾驰,我们来到了本能寺三里外的一座小丘上。冬季的天亮的很晚,现在是凌晨五点可还是漆黑一片,但无论是本能寺墙头上的守军还是进攻的三好部队,为了便于作战都支起了巨大的松明和火炬,把那个方向上上下下都照得一片通明,看清那里的情况并不费劲儿!相对的,我们这里却极不惹人注意,以至正在厮杀的双方都没有发现我们。 三好家的军队这时正一波接一波的对着本能寺的大门发起冲锋,还有一些则试图攀越围墙,可看起来都不怎么顺利。撞击大门的巨木明显是临时找来的代用品,不但尺寸不够还带着未曾削剥干净的枝杈,更不要说在上面包裹铁皮了!地上的积雪也加大了进攻的难度,不时有人跌倒在进攻的途中。 足利一方的态势要好些!本能寺原本就是极有影响的佛门势力,院墙和大门都修得极为坚固高大,与一座真正的城堡相比也相去不远。因为在里面住过所以我知道一些,虽说现在已经没有了僧兵,但里面的库房里还积攒着数量惊人的武器。墙头上有不少身背“二引两”靠旗的士兵正在不断的张弓搭箭,还有就是用长枪刺杀企图上墙的敌军。所不足的是铁炮的数量稀少,只有零零星星的响起几声,弓箭的杀伤力有限,所以墙下、门边的三好军尸体并不是很多。可能是因为连续作战的原因,守军已经显出了疲态,人数不足的缺陷正在显露出来。 “主公!我们上吗?”可儿才藏焦躁的问到,战马也在原地不停的打着圈。 “不急!”我安抚着他眼睛依旧注视着前方。“再等等,等等其他方面的消息!” 其他人听我这么说也都不在说话。 “梅因赫尔先生!”看着前面的战况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以您的观点来看,我们这么直着冲击三好军的背后会有几成胜算?” “胜利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的!”他信心十足的说到。“但……笔直冲向敌人的背后,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哦!为什么?”我没有听明白他的话。既然百分之百会胜利为什么不是最好的办法?突袭背后不是经典最佳的战略吗? “您看那边!”他用手指向前方的战场,所有人都随着他转过了头去。“您看!三好军包围在围墙的外面,纵深实际上并不厚实。我军这么直接冲下去实际造不成多少杀伤,反而浪费了突然袭击的效果。再说这么直着下去马上就会冲到墙下,那时必然要全军停下来转头,而作为骑兵来讲,有没有高速的冲击力其效果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那你说怎么办?” “方向侧一点,沿着城墙的走向进行攻击!”他胸有成竹的说道:“这样一可以给予敌军最大的杀伤;二可以使敌军的攻势迅速瓦解;最后,还会使敌军搞不清楚我军的虚实!” “好就这么办!”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下定了决心。“现在只等信号了……”仿佛是一个上天的提示,西面的天空升起了三道黄色的焰火,那应该就是我来时经过的那个岔路口,与此同时一道红色的焰火也在东边亮了起来。“我军进攻!”援军已经不到10里,最多半个时辰就会到达,我也再无顾虑。这时大雪也已经停了,800骑兵顺着坡面一直冲了下去,滚滚马蹄溅起了雾一般的冰渣。 由于注意力过于集中在进攻的目标上,极少有人注意到冲天而起的焰火,只有在后队的少部分人看到了这个景象。就在这些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大队的骑兵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前后!矢!”随着前田庆次的吼声,骑兵队在行进中变换成了一前一后两个锥形军阵,前田庆次、可儿才藏、梅因赫尔在前一个队形里,岛胜猛、楠木光成则在后队中紧紧护卫着我。 “敌袭!”一个反应较快的三好武士大叫着指挥排在后面作为备队的士兵,一大批枪兵开始转向我们的这个方向。作为三好家的嫡系主力果然战斗力不同一般,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那种过渡慌乱。只是因为我们冲刺的距离较近,在他们做好准备前战斗就开始了。 “嘿!”梅因赫尔挥起了手中的弯刀,处在左前锋位置的他第一个接触到了敌军。三把长枪一齐向他刺来,他削断了其中的两把,而第三把这时却到了他的身前。坐在马鞍上一个灵巧的摆动,以一个极其惊险的时间差躲过了要害的位置,呲的一声枪尖在他的胸甲上划出了一溜火星!回过身来反手一刀,又一个三好士兵的灵魂离开了身体。 匆忙组织起来的三好部队人数极为有限,根本无法抵御这雷霆一般的攻击,伤亡的数字在急剧攀升着。可能是因为主帅不在这个方向,三好军并未作出进一步的应对,而且战斗序列开始出现了混乱。 “杀!”可儿才藏的虎吼一声把手中的新月十字枪舞成了一个圆环,枪头上闪动着点点银光。伴随着这些银光的飞洒,附近的三好士兵们血肉横飞。也许是以前的战斗中从未如此尽兴,亦或是本性所致,他这次有些控制不住的兴奋,尽管在后面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清楚的看到他逐渐脱离了队列。 “这个混蛋!当他自己是什么?!”我恨恨的想到。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放下他不管,只是在我这个位置上叫他也听不见。 “我是三好家武士,仓原雅孝是也!来将通名!”就在这时一个魁梧的武士立马出现在可儿才藏的十丈开外,他手提一把长长的太刀穿一身伊予扎紫胴具足,身后还跟着五名旗本和三十几个足轻,看样子是个身份不低的武士。 “哈、哈、哈……”可儿才藏仰天长笑,突然出现的对手使他更加兴奋。“吾乃诸星家可儿才藏是也!前来取你首级!”话音未落他已催马杀到了仓原雅孝的跟前,抖手一枪直直刺出。 仓原雅孝推刀架开来枪但也是相当的吃力,回刀反击时已经明显缺了几分的劲道,此时他突然猛地一踢坐骑的腹部向前加速,此举一可以借助马力,二可以借措马之际稍是喘息。可儿才藏没有给他机会,横着一带战马向仓原雅孝的侧面撞去,同时回撤的长枪枪柄也对着对手的马颈一戳。 “咕嚓!”仓原雅孝的战马受不了这双重打击,侧身摔倒在了地上。仓原雅孝对此没有丝毫的心里准备,在随马摔倒的同时他手中的太刀也撒了手,右腿被死死的压在了马下。 “哗啦!”看到主将陷于险境,那五个旗本一起冲上来想要解救。可儿才藏自然不能放弃这到嘴的“鸭子”,一枪横扫把一个旗本打得连人带马向边上一个趔趄,同时也让他撞歪了同伴。 “啊!”仓原雅孝的一声惨叫之后,雪亮的枪尖从他的后背透了出来,鲜血把雪地殷红了一大片。 ――――――――――――――――――――――――――――――――――――――――――――― 冬天里的熊:不得已,今天还得罗嗦两句!午睡中大大的说法很有道理,我也认为历史上的织田信长尽管凶狠残暴但是个胸襟开阔的人,容忍数次谋反的手下这一点至少我自问做不到!但想来想去我还是在书中作了信长压制主角的处理,因为一来主角yy来的幸运如果没有点克服不了的阻力,那么这本书就没法看了!二来如果织田信长给主角的都是栽培照顾,那么在他身后主角要如何对待他的后代?相信没人希望主角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关于仙芝我没有觉得这么写有什么错误!如果把这本书中杜撰的人物嵌入真实的历史,你就会发现仙芝的受教育程度要远远高于宁宁和阿松!宁宁的父亲和养父只是一个中等领主手下由足轻升上来的下级武士,不但自己不会有多大学问,更不会送早晚要嫁人的女儿去读多少书,充其量能认几个字就不错了!阿松的出身只是个婢女,所以其他也就不谈了。他们在自己丈夫身份较低时起到的作用只是加强家中内部的亲和力,至于后来的作为也是在不断的档次提升后逐步培养的。向书中现在的这种时候,她们未必就比仙芝强多少,至少主角的地位此时已经高过他们的丈夫了,而那二位夫人此刻还没有多少接触高层政治生活的机会呢!如果一定要说跟谁学的话,那么我要说——生活本身就是最好的老师!仙芝在以后参与主角的政治决策只有三、四次,但对主角的意义都非常重大,到最后你也许会认为由她执掌天下未必会比德川家康差! 56、激战本能寺(下) “可儿才藏!你这个混蛋!”前田庆次大声的吼出了我一直想说的话。“你在干什么?!赶快归队!” “哦!”震耳的怒骂终于使可儿才藏清醒了一些,回头看看,这一会的工夫他所属的骑兵军阵已经把他落下了有十几丈远。“驾!”他急忙催马返回了自己的位置,大队人马继续沿着三好军的外围向前突进。 很快的我们沿着围墙的北侧一直向东冲了出去重新集结在了一起,虽然敌人在这个方向有约一千多人但却没能真正的与我们进行战斗。突然袭击的效果很是明显,约有两百人倒在我们的身后,而我们自己则无一人阵亡。地上的鲜血满处都是,但因为天气的寒冷很快就被冻住了,在空气中并没有多少腥恶之气。剩余的三好军已经从墙边和大门退了回来,但一时还没有集结好,正乱糟糟的往一块聚拢。 “我们是不是再杀他一个‘回马枪’!”可儿才藏回过身对着我大声喊到,手里的长枪依旧在往下滴着鲜血。 我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紧紧握着刀柄的手浸满了汗水。“你们看呢?”我对其他几个人问到。对于这种遭遇战我还是缺乏经验,虽然看起来再冲杀一个来回可能还会有不错的战果,但这种临阵的失误极有可能造成毁灭性的灾难。 “不要听他胡说八道!”虽然岛胜猛和梅因赫尔都在摇头,但只有前田庆次把话说了出来。“此刻敌军已经聚成了一团,再要攻击可能就会陷于纠缠之中,那样就会坐失良机!我们应该尽快转向其他方位,尽可能多的打乱敌军的部署!” “攻击东侧的三好军!”再和其他人交换了几个眼神后我发出了命令,全军转向朝本能寺的东侧冲了过去!可…… “这是怎么回事?!”前田庆次惊愕的叫了起来,脸上一派匪夷所思的神情。其他人也全都疑惑的把嘴张成了“o”形,我们面前的场面冷冷清清,只有地上的几具尸体说明了这里在刚才曾经发生过些什么。 “三好军呢?”虽然问了出来,但我知道不可能获得准确的答案。 “可能是从这里撤走了!”岛胜猛根据经验判断到。“三好军孤军深入,不可能在这里长久的拖下去!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们感到了紧迫,所以把部队都集中到了一个方向!” “再去南面!”岛胜猛的判断相当合理,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得尽快找到敌军的主攻方向。我们只好一面一面的找下去了。 南面没有人……西面没有人…… 在我们再次回到北面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三好军的影子,他们这时正以三个步兵方阵缓缓向西北方向行去,岩成友通的帅旗赫然在目。 “他们要逃跑!”岛胜猛在我的身边大声叫到。 “敌军锐气已丧,正是一举破敌的好机会!”梅因赫尔兴奋的两眼发光,声音里都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左中右!矢!”在得到我许可的暗示后前田庆次命令到。“全力以赴!务求歼敌!”他把“大典太”再次高高举了起来。 “杀!”不再考虑战略问题,不再顾及着和别人的配合,可儿才藏不知是否有狂战士的血统,但他现在的表现确实有“狂化”的嫌疑。新月十字枪在他的周围幻化成了一道光圈,他的身形被包裹在一股旋风中冲进了三好军的阵中。一路上那些碰到他的三好士兵仿佛是受到了诅咒,枪杆扫过之处一片骨断筋折鬼哭狼嚎,随着枪尖的上下飞舞带起阵阵血泉喷涌,很多人的身体都被撕裂成了两半。楠木光成和梅因赫尔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楠木光成的一身轻便盔甲在这重骑军阵之中异常显眼,此刻的他再也没有了平时那种温文尔雅的神态,如果世间真的有魔鬼的话,三好士兵所能想像的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一柄忍者长刀仿佛被掌握在死神的利爪中,每一个优美的弧线划过就会有一个灵魂受到召唤。 梅因赫尔的装束是标准的欧洲中世纪龙骑兵,只是手中的弯刀却是阿拉伯的式样。这把刀在他的手中并没有什么花哨的招数,只是保持在一个范围很小的区域内不时改变着角度。在战马高速的冲锋中,一个又一个三好士兵的颈部“碰”上了那把刀锋,然后……脑袋无声无息的滚落在地上。 前田庆次稳稳的跟在他们三个的身后,由于前面的“先锋”们在开着路所以他接触到的敌军并不是很多。他的脸色阴沉得有如上了漆的铅块,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他此刻的目标只有一个,前面!三好军本阵!那面高高挑起帅旗下的那个男人…… 我侧过头向旁边看去,岛胜猛正在紧临我的位置上策马疾驰。他时刻注意着我这里的状况,只是两眼注视前方时不时流露出激情与渴望。“胜猛!”我叫着他。 “嗯?”正赶上这时他也朝我望来。 “你不必一直紧守着我!”由于是在奔驰的马上我不的不提高了嗓门。“敌军的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我又在自己人的重重护卫当中,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主公不可以这么说!”一丝犹豫的眼神闪过之后他坚定的回答到。“与主公的安危相比我的勇名实在是微不足道,只要主公安然无恙我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因为即便身死我的信念和希望还是会随主公延续下去!” “胜猛……”我没有什么可以说下去的了。 长枪足轻在严密组织、精确指挥的状况下是可以抵御骑兵冲击的,但显然三好军此刻并不具备这两个条件。他们之所以还能在这里继续战斗着是因为他们清楚一件事:他们跑不过战马!所以还能保持这种认知是因为他们大多是些老兵,曾经有过不止一次的实战经历!但就如理智和情感是个对立面,在某种情感急剧膨胀的情况下再坚定的理智也迟早会崩溃。率先抵抗的武士被斩杀后,他们开始发抖;当敌人冲入他们当中时,他们开始后退;在数百宛如妖魔的甲胄骑兵如山般压上来时,溃逃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 “顶上去!”帅旗下的岩成友通大叫到。作为久经沙场的名将他当然明白,只有恢复士气挡住敌人骑兵的攻击才有可能顺利撤退,溃逃只有全军覆灭的前景。可能是出于对其主将的信任,三好士兵稍稍稳定了下来,可突然出现的一个状况彻底毁灭了这种努力。 “敌军增兵了!”一个恐怖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晨光熹微中,一支足有上千人的部队转过了本能寺的墙角朝这边快速开进,丹羽长秀的旗帜赫然高高飘扬。西面的树林里,许多松永和畠山家的旗帜已是若隐若现。此时继续作战已经变得毫无意义,所有三好士兵都坚定的转过了身朝着西南——唯一没有敌人的方向逃去。岩成友通也在旗本的护卫下转身向后,企图脱离这恶梦般的战场。 “岩成友通!那里走,我前田庆次来讨取你的首级!”前田庆次大叫着直冲过去,他自然不会放弃自己的目标。 “当啷!”两个旗本同时出刀架住了前田庆次的“大典太”,试图为他们的主将赢得生存的机会。前田庆次抽刀横扫把一个旗本斩成了两段,同时把左脚脱蹬一伸,另一个旗本被他踢下了马,然后坐起身执着的把刀砍向了岩成友通…… “结束了!”三好军溃散,岩成友通被杀,一切本该圆满的结束,可在松了一口气后我不禁疑惑:“一切是不是都太容易了?” 57、将军的建议 “******!”怒骂的同时前田庆次抬起右脚死命的朝地上的一个小土包踢去,冰碴混合着泥污溅得到处都是,这当然也包括我的鞋和裤腿。 三好的军势彻底崩溃了,但我并没有下令追击,虽然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杀戮的场面但我毕竟不是个天性残暴的人,主要的目的既然都已经达到也就没有必要非得用几千个首级彰显“武勇”了!在和丹羽长秀、松永久秀、畠山高政以及随后赶到的池田亲正匆匆寒暄后我开始检验战果,而他们也出动军队四下搜索着残敌,既然来了总要多少摆出些样子吧!这时我们几个人正围在那个“岩成友通”的尸体旁边,大眼瞪小眼的听着一个俘虏的口供,起因只是因为楠木光成发现这个“岩成友通”经过稍许化妆。 “……就是这样了……两个时辰前……”那个俘虏的脸色变成了灰白色,嘴唇也不停的抽搐着,断断续续的音阶从这张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一张古旧唱片的效果。“……三好长逸殿下就撤走了……我们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牵制!刚才……我们在大门前受到攻击后……岩成友通殿下也……也……” “你只不过是个小兵,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前田庆次一把抓起他的领子,受到愚弄的愤慨已经使他濒于疯狂状态。 “小人是本阵的伙头兵所以认识两位殿下,他们离开时我就在附近!”可能是因为受到过度的惊吓,他的口述反而清晰通畅了起来。“而且岩成殿下换装时,小人就在左近!” “你******……”前田庆次还想继续追问时岛胜猛阻止了他。 “庆次大人!”他把那个可怜虫从庆次的手中解救了出来,回身一指周围说道:“连死带俘加上逃跑的拢共不过两千四、五,所以他说的应该是实话!” “嘿!懦夫……”前田庆次终于放弃了侥幸的心理,可嘴里还是不时小声嘀咕着。 “忠兵卫,这次你又立下大功了!”这时丹羽长秀远远的走了过来,脸上全是欣慰的神色。他的居城佐和山城到这儿比我还近不少,只是因为三好是从西面一路而来并没有经过他的领地,这才使他姗姗来迟。“想不到仅凭这么点儿人能够取得如此大的战果!”他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扭头扫视了一下四周的俘虏和尸体。 “还好啦!”我无所谓的回答到。“只是可惜没抓到大鱼!”虽然不至于灰心丧气可也没什么值得趾高气扬。 “没有?这不是……”他惊讶的用手指了指地上的“岩成友通”。 “一个‘假货’而已!”我用嘴朝前田庆次一努。“上当了,真的早跑了!” “虽然有些可惜但也不必太过计较……”丹羽长秀安慰着说:“以不满千人的部队轻易击溃了5000大军,这本身就是了不起的胜利,再说不还有这么多的斩获吗!在兵力不足以包围的情况下,敌人的主将脱逃谁也说不出什么!而且……”他过去对庆次说:“能叫三好长逸、岩成友通这样的名将不敢接战望风而逃,这也许更为了不起不是吗?” “我就说嘛!”前田庆次一下子恢复了精神。“没见到我们的人影三好长逸就吓跑了,天下间谁还能有这么大的威风?当年三好长庆的大军在近畿可谓战无不胜,如今却连见我们一面都不敢!不愧是丹羽大人,就是有见识!您知道吗?这只骑兵备队的统领就是我前田……”边说着他就边伸手准备去揽丹羽长秀的肩膀。 “不得无礼!”我及时喝止了他的这种放肆举动。丹羽长秀的资格比他的叔叔都老得多,教前田利家看见这种行为非气得背过去不可! 这里正在笑闹间,那边细川藤孝突然一溜小跑的赶了过来。“丹羽大人、诸星大人,将军殿下想要召见二位,亲自表示感谢!”不知是因为一夜未睡还是刚才的跑动,他说话时微微有些气喘。 “将军殿下太过客气了,我们不过是尽了些本份!”这种时候自然是要由丹羽长秀先开口。“让公方受到惊扰我等已经深感愧疚,怎么还敢领受将军的谢意呢?” “两位真不愧是忠义之士啊!”细川藤孝“激动”得眼含热泪,为了加重语气还分别拉住了我和丹羽长秀的手。“遇险而不避退、有功而不自居!织田弹正忠殿下能有二位辅助实是天大的幸事;世间有这等英雄承平有望;幕府重兴……”他接着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如此……我们就冒渎御颜了!”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丹羽长秀也就不再坚持。 “我们是不是该等一下松永殿下他们?”在路上我随口问到。 “这就不必了!”细川藤孝随口答到。“三位殿下已经在将军那里恭候了!” “果然是心有灵犀默契的很哪……”我在心里暗暗琢磨着。 本能寺的大门已经打开,门边的战争痕迹也已经进行了初步的打扫。虽然经过了一夜的奋战,可为了显示必要的气派还是布置了许多岗哨,但仔细看就不难发现,这里面不少人是在强打精神。“两位大人辛苦了!”没想到足利义昭居然走出了大厅站在门廊下,松永久秀、畠山高政、池田亲正和京极高佳簇拥在他的身边。 “将军殿下如此厚爱,我等实在是诚惶诚恐!”既然他表现出了礼贤下士,我们自然也要把面子上的功夫作足。 “不必如此!”足利义昭亲自上前两步阻止了我们的行礼。“大家里面谈!” 进入大殿我们按品级坐好,没想到在这里还有一个池田亲正在我的下手。这时他还没有成为家主,要不是父亲胜正身体不好,荒木村重又还没从上次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这次行动也不会轮到他来。 “此次三好逆谋让将军殿下受惊了,为臣实在是痛心疾首啊!”松永久秀居然真的留下了眼泪,不知道的话任谁也不会相信是他策划了永禄大逆。 “身为天下诸侯的领袖我并不是那么娇嫩的,在这世风混乱的时候我也决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足利义昭的仪态还真是有几分气魄。“当然!如今天下像三好氏这样的逆谋乱党不乏其人,伪将军足利义荣也在这些野心家的支持下蠢蠢欲动,匡正天下的路途还是任重而道远!所幸……”说到这里他向下面扫视了一圈,我明显感到那目光在我脸上停了一下。“还有诸位这等忠义之士,不避艰险毅然勤王,实是天下之大幸!虽然世道艰险,但幕府重振有望了!” “殿下的赞誉令在下实在羞愧不已!”松永久秀低下了他那有些花白的头颅。“此次我等援助来迟险险酿成大祸,多亏诸星兵部丞大人火速入京才得以稳定局面!天下大事皆系于幕府,保障幕府之功则首推诸星大人啊!” “咦~!”我微感吃惊,怎么一下子就转到我身上了? “是啊!是啊!诸星大人实在是功不可没……”畠山高政在一边眉飞色舞把边鼓敲得极响。“为政清明首重赏罚!如此大功如果赏罚不当,无疑会令天下忠义之士寒心。” “两位殿下过奖了!”我觉得不能不说话了,如果一些话传到织田信长的耳朵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在下一直深受织田弹正忠教诲,护卫幕府的法统是每一个武士应尽的责任!如果这样一点绵薄之力也要受赏的话,那必然会受到天下人的耻笑。” “兵部丞大人过谦了!”我注意到足利义昭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郁色,但很快就被掩饰了过去,代之以极其亲切的笑容。“你无论能力还是劳绩都是当今一时之选,我想请你屈就和泉守护一职不知意下如何?” ――――――――――――――――――――――――――――――――――――――――――― 冬天里的熊:有两位大大可能记错了!我前天更新了只是昨天停了,一般我不会不说一声就连停两天的。明天可能要停一次,单位组织外出学习《政府集中授权支付制度》后天回来。如果那里有计算机并能上网我就会更新,不然只能说抱歉了! 58、是结束也是开始 “什么意思?”我的脑中一个问题闪电般冒了出来。“一个圈套!”但答案也随即产生。“目的是什么?谁是参与和策划者?”这两个衍生问题要复杂的多。如果我接受了将军的任命,那么织田信长会怎么看待这件事?肯定不会高兴是无疑的!如果我离开若江城,河内的守护会是谁?畠山高政,除了他不会有别人!如果我要实际履行和泉守护的职责,在近畿尚有万余军势的三好氏会如何应对?一定会和我拼个你死我活。这还真是条一箭数雕的好计啊! “将军的厚爱我诸星清氏感激不敬……”此时此刻不能冷场,我决定先把套话说出来,同时看似不经意间审视着众人的神情。足利义昭无疑是这件事情的枢纽,任命也只有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才算是合法的!但他的修炼相当深厚,除了偶尔的欣慰没什么别的表示。池田亲正并不特别惊讶,这件事本来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但这正说明了一个问题:他和有着同样表情的京极高佳早就知道了底细!畠山高政的兴奋有些压抑不住,如果这个任命落实他将得到最大的实惠!不单是得到河内一国,在和内部的游佐信教的倾轧中也会取得上风。细川藤孝的惊讶不似做作,依他的性情也不会赞同这种过渡刺激织田信长的行为。松永久秀看着我的眼神中竟然满是长者对后辈的关爱,凭我的道行竟然也看不出丝毫的虚假,不愧是成了精的老狐狸,我的脊背上一阵发冷,这个主意备不住就是出自他的手笔。无意间瞥见了丹羽长秀的眼神,那里面竟有些许的担忧与疑虑,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的对这件事的看法可能和织田信长趋近!看了一圈我的心里大概有了谱,声音朗朗的说道:“……但我对将军殿下的这番好意也只能是心领了,无论从哪个方面考量在下都难当此大任!” “兵部丞大人怎么能如此说呢?”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畠山高政最先忍不住了,一下子跳到了前台。“诸星大人少年英雄又立此大功,守护一国实在不算是什么过份的封赏!再说现在正是幕府重建的艰难时刻,难道大人不想为将军分忧吗?” “畠山殿下怎么能这么说,我正是考虑到将军的立场才坚辞不受的!”我立刻转头回敬到。“……如今幕府刚刚重兴,正所谓百废待兴千头万绪,这正是要倚重天下诸多忠义豪杰襄助辅佐的时候!对于一国守护这样的要职仅凭一己私念即加封赠,这会让天下人作何感想?畠山殿下是累世相传的幕府三管领之一,怎么能鼓动将军殿下作这种乱政之举?!” “兵部丞大人……您……怎么……”畠山高政并不是多了不起的人物,几句话就让我问得卡了壳,眨巴着两只小眼睛一个劲儿的发晕。 “兵部丞大人说得是……”细川藤孝立刻出来打着圆场。虽然他的语气热情洋溢,但我隐隐看见了的额角的汗迹。“不愧是诸星兵部丞大人,所行所想无不公忠体国!您不计私利一心为国的气节实在令我感佩至深!公方殿下只是一时心中激动,所虑者未免不周。畠山殿下也是为国举贤的一番好意,还望诸星大人不要计较,为天下、为朝廷、为幕府诸位还要精诚团结啊!” “细川大人言重了!”我原本也没想把关系搞得太僵,既然话已经圈回来了也正好借坡下驴。“诸星清氏虽然出身寒微但也粗知忠义,况织田殿下一直也对在下加以教诲:为将军殿下效力是臣等的本份!” “诸星大人少年英雄;畠山殿下也是一片忠心,我想他们之间自然不会心存什么芥蒂……”松永久秀又转头对足利义昭说道:“将军殿下整顿近畿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但也不必过于操切。此议既然还不成熟,那就从长计议吧!” “将军殿下……”我对着足利义昭深施一礼后说道:“三好叛军虽然已被击溃,但其残部尚需清剿,如果有什么搅扰皇室的事情发生那就不好了!末将职责所在,还望将军殿下体谅!” “兵部丞大人果然一腔忠义……”足利义昭微笑着挥了挥手。“那就这样吧!” “是,末将告退!”我又施了一礼,然后起身倒退着来到门边,转身走出了大厅。在出门的一刹那我悄悄的瞄了一眼,正巧看到足利义昭脸上闪过的一丝愠怒。“但愿这个家伙能清醒一点!”来到院子里,我对着初升的太阳伸了个懒腰。刚才的那几句话虽然慷慨激昂,但实际的目的只有一个,点醒足利义昭要明白自己“傀儡”的身份!而且从他最后的态度来看,显然也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忠兵卫……”丹羽长秀从后面叫住我,他此刻正走下大厅的台阶。看来是我一出来,他也就马上告辞了。“不错!”他来到我身边,满眼都是笑意。“我原以为你会禁不住这样的诱惑,但想不到你竟然一眼就识破了他们的用心!真是不错,如果是我在你这个年纪,也不一定会如此清醒的!” “丹羽大人过奖了……”我谦虚的说到,摆出了一幅谆谆受教的样子。“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讲,只有主公才是天下早日安定的希望!足利将军嘛……现在反倒成了一个祸乱的源头。”这时我们已经走出了本能寺的大门,只见各家的部队已经分别列队等候在那里。 “你能有这种认识我也就放心了……”丹羽长秀走到了自己的马前。“我这就返回佐和山城了,随后会再到岐埠向主公禀报此事的经过。近畿不会就此平静,今后暗潮汹涌你自己务必多加小心!” “多谢丹羽大人教诲……”出于对前辈的尊重我扶了他一下。“那我这也就回若江了!” “这倒是不必着急!”他骑在马上想了一下。“如果……你暂时不回去,若江那边不会出什么事吗?” “应该没有问题!”有竹中半兵卫率领五千多人马镇守,又有训练有素的铁炮队,就算是三好军倾巢而出也会安如泰山。 “那你就先在京都等一等吧!”他一番考虑后说:“经过这场大乱朝廷和幕府都出现了不稳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应该有个人在这里才镇得住!你先屯军桂川口城,等主公的新命令来了再说!” “那我就先在这里维持一下了!”我尽量不露出得意洋洋的样子。“你对亲手缔造的这支骑兵评价如何?”目送着丹羽长秀离开后,我对一旁的梅因赫尔问到。 “满意!非常的满意!”他兴奋的说到。“不!应该说远远超过了我原来的预想!如此坚固而轻便的铠甲,标枪理念的加入,这些即便是和欧洲、阿拉伯那些著名的骑兵相比也是各有千秋的!从发展的角度上讲,重骑兵这个兵种应该说已经是即将被淘汰的范畴,但您的这种骑兵出现也许会在东方演绎它最后的辉煌!看到这一切我非常欣慰,而且也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分别了!”半年的相处竟让我在此时产生了一缕伤感。“您有什么新的打算吗?” “是有很多想法!”他目光炯炯的点了点头。“我原来就有很多的向望,只是由于我家族的没落使它们没有办法付诸实施!这些年东奔西走也算有了一些积蓄,再加上您这次的赏赐,我已经基本上算有了一份产业,当然……是以欧洲小贵族的标准!”他幽默的一笑。“我将会有个新的开始,也许去写写书!” “写书?”我上下看了看他,怎么也没看出他有丝毫想像力的样子。也许在即使最古板的人心里,也有着独自的浪漫吧! “倒是您!”梅因赫尔突然直望着我说道:“这次的胜利也许不会马上见到实际的利益,但以我的经验来看您的声望会迅速提高!您距离真正成为一个‘诸侯’应该已经为期不远,对这种新的开始您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呢?” “是啊!我作好准备了吗?”一回头我突然看见了鹤千代,他不是也将有个新的开始吗!他做好准备了吗? 59、莺的心事 我坐在桂川口城的天守阁静室里,正在认真的翻阅着几本帐册。刚一进入六月天就又开始热了,再等下去恐怕更不适合旅行,所以我准备在后天启程返回若江之前把手头的事情清一清。 事情正像丹羽长秀所预计的那样,在正月初八织田信长传来了命令:叫我暂时留在京都,名义上是替足利义昭重建二条城。应该说我的这个开始还算不错,暂代京都守护的职务使我的声望有所提高,而在大乱中派军守护皇宫的举措也使我在公卿中获得了相当的好感!1000甲骑足以震慑此地,我就让可儿才藏和石川忠纲保护家眷(我的除外)们返回了若江。综合考虑各方面的情况我把长野业正和竹中半兵卫的位置作了个调换,长野业正无论从威望还是经验上讲,都更适合作为我的代官;竹中半兵卫刚刚二十出头,多接触一些京都的公卿、大名对他的早日成熟会更有好处! 虽然有些依依不舍,梅因赫尔还是走了!这次东方之旅中他从恩斯特和我这里得到的报酬,已经足以使他安享余生了。临走时他一再对我说将来有机会还会再来日本,希望那时能够见到我和这支骑兵共同的荣耀。鹤千代元服后取名蒲生赋秀,尽管与织田信长的交涉非常不容易可我还是把他留了下来。在这其中起决定作用的还是他自己的态度,在信长问他时他表示愿意在这里多实践一下!在勉强答应把他留给我作与力后织田信长对我表示了要招他为婿的意思,暂时的身份并不重要,反正赋秀将来是要正式继承蒲生家的! 由于我的“认真细致”,二条城用了近五个月才最后完工。尽管修得精致华美,但防御性也就仅比本能寺强一点儿,这也是为了将来大家都省事!其间足利义昭和织田信长的小麻烦不断,在信长的强力压制下,他最近的小动作也日渐频繁了起来!我职责内的事情已经全做了,下面的问题得由织田信长自己处理,反正我也该回若江了! 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又翻过了一页,一笔帐目记录映入了眼帘。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一边收拾东西的仙芝,又看了看那笔“天价”开销的帐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内宅的所有经费我统一交给了仙芝管理,她的精简和算计不是一向大手大脚的我所能相比的。她总是能在保持舒适的生活和体面的交往同时还节约出大量的金钱,只是由于对佛教的信仰而经常放些布施,但从不做得太过份。前一段时间莺也怀上了孩子,到现在已经有4个月了!可能是因为年纪太小或是妊娠反应,她变得有些疑神疑鬼,并且也随着仙芝开始求神拜佛。我原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没想到却有愈演愈烈之势,发展到最后就是为了替还没出生的孩子祈福而向京都东福寺捐铸了一口钟!这可不是一般的小玩意儿,而是一口价值两万贯重达一千斤的青铜铭文大钟! “仙芝……”思虑再三我觉得还是应该把这个问题说一说。 “嗯……?”仙芝应了一声但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 “我知道你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但……捐铸大钟是不是作得有点过了?”我尽量用和蔼的声音说道:“莺怀的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也是非常的喜爱,但我想我们应该多自己关心照顾一些,而不是总去麻烦佛祖他老人家!再说对于我们的经济状况外界已经是物议纷纷,再作这么大的手笔主公那里……” “你真是这么想的?”仙芝停下手一脸严肃的望着我。“我认为你的这种想法并不对!” “为什么?”我想破脑袋也没明白自己错在了哪儿。 “你认为我们具有强大经济实力的情况,真的能够瞒住信长殿下吗?告诉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仙芝来到桌前坐在了我的对面。“信长殿下可能不知道我们的钱究竟由何而来,但绝对不会不清楚我们已经掌握了巨大的财富!在这种情况下,你想把钱用在什么地方?如果你急着扩充军备,他会认为你图谋造反;如果你交结公卿,他会认为你在力图扩大自己的政治影响;如果你随意的送钱给其他同僚,他就更加会认为你要架空他!” “所以……大量的捐赠寺院就会让他放心?”我开始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是这样的!”她轻轻但十分坚决的点了点头。“那样他就会认为你是个不思上进的人,因为在这个现实的时代里,没有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会把宝贵的资源浪费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至少也是个头脑不清无足为患的人!而只要证明了你没有野心,其他任何事情也就都好解释了!扩充军备他会认为你是因为胆小;结纳公卿他会认为你是虚荣;送金钱礼物给其他家臣,他更会认为你是一个暴发户在摆阔!” “有这么多的事情,原来我都不知道……”我喃喃自语到。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就说莺她……”仙芝忽然欲言又止。“算了……还是应该由她自己告诉你!” “莺?”打了一个愣后我站起了身。“我去她哪儿看看!” ***************************************************************** 我看到莺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最近她总是这个样子。就连我进屋坐下她都没有发觉,完全没有了一个忍者的觉悟。“莺,怎么啦!”看她没有结束的架势我只好开口。 “啊……大人!”我的话吓了她一跳,彷佛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我……我却给您倒茶!”她站起来转了一圈,可回来时杯子还是空的。 “莺!”我攥住了她的手坚决的把她拉进了怀里。“你最近这是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莺无语,眼泪却一对对掉了下来。 “你不要哭!”看她这个样子我的心也乱了。“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呢?” 莺继续无语,只是哭得更凶了,不一会我的胸前就湿了一大片。 不管我怎么劝她就是不停,最后我也急了。“怀孕其间总是伤心流泪,那可是会影响孩子的哦!” 我不知道世上究竟有没有点穴这种功夫,但即使有效果也不过如此了,听到我这句话她立刻就停了下来。“大人,您知道为什么这世上女忍远远少于男忍吗?”她并没有回答我,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也许是忍术不适合女子练习,或者忍村里女子较少?”我随意猜测着。 “都不是!”莺梨花带雨的摇了摇头。“忍者村的孩子里其实男女比例是一样的,而且经常会有外面的女人嫁入忍者村,忍者的女儿嫁到外面的反而极为少见!所以严格说起来,忍者村里面的女人一般反而会较男人为多。” “那是为什么?”我被她的话引起了好奇心。 “为什么?”她的脸上带起了一丝苦笑。“卓越的忍者都要经过极为严格的体术训练,而这种训练对女子的伤害远较男子为大,所以……所以……有八成以上的女忍都是不能生育的!为了维持忍者村的人口数量,所以各个流派才都严格限制女忍的人数。” “不能生育?!”我被这个结果吓了一跳。“那你为什么要练?怎么还怀孕了呢?” “我们楠木流原本就是流浪的忍者,不可能有选择的余地……”她把头静静的靠在我的怀里。“我原本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大人,更没有想到上天会让我有这种幸福!” “现在你这不是就要有孩子了吗?”我捧起她的脸宽慰着。“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来,笑一个!” 可莺还是一脸忧郁。“我是怕孩子万一有什么……” “你放心好了!”我坚定的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你生的是个女孩,我会把她当作掌上明珠,将来把她嫁给一个当世英雄!如果你生的是一个男孩,将来至少也会成为一城一国之主,接收万人敬仰!” “大人!”莺的眼泪再次涌出了眼眶。 “大人!”这时蒲生赋秀在门外叫我。“信长殿下的使者到了!” 60、朝仓的“罪行” 我走进小客厅的时候堀秀政已经坐了一会儿,现在池田恒兴那家伙提升成了部将,这种跑跑颠颠的事情已经不做了(尽管他自己非常乐意干),最近来我这里比较勤的是堀秀政、中村一氏和金森长近他们几个。“我都快走了还有什么命令?”我走到他面前坐了下来。“不会是又出什么‘妖蛾子’了吧?” “就你这张破嘴,没事也叫你叨唠出来了!”他的回答也很随意,我向来是不太计较这些的。 “到底怎么啦?”虽然他的神态轻松但我还是感觉出了一丝紧张。从他风尘仆仆的仪容来看,这几天的路赶得很急。 “你只怕暂时回不去了!”堀秀政的面色凝重了起来。他和池田恒兴不一样,说正事时从来一板一眼。“要打仗了,而且是大仗!所有的城主和重要附庸都要参加。你当然也不例外,目标是越前的朝仓义景。” “到了非动手不可的程度吗?”嘴里在问着可我的脑中却在飞速分析着近期的政治格局,老实说现在的反织田势力并不太团结,似乎在这种情况下织田信长应该加紧消化新增的那些地盘。 他点点头然后说:“你还记得这几个月来,你向主公递交的那些报告吗?” “当然了……”我根本不用问是哪一份,因为那些报告几乎都是一个内容。化妆成僧侣、小贩、医生、乐师、……各色人等的密探近几个月在京都进进出出,替足利义昭和各地大名们传递着“秋波”。我的谍报网自然不会不闻不问,虽然没有进行干预但都做了全面的记录,并向织田信长呈递了纤细的报告。不过据我所知虽然足利义昭是心急火燎,但各地的那些强势大名们却只是开了些空头支票,这似乎并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和……足利义昭有关?”我试探着问到。 “不错!”堀秀政没有回避我的问题,看来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前些日子‘猴子’截获了一个密探,从搜出的密信上看朝仓义景非常不满主公在京都的强势……”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如果只是在越前发发牢骚也就由他去了!可他不但响应了足利义昭的号召,还在近畿策动豪族反对主公,这我们就不能坐视了!而且听说他已经动员了军队,所以主公决定先发制人!” “浅井殿下……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我虽然知道历史的发展已经不可避免,但还是好奇的想尽可能多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浅井殿下?”他在一刻的惊诧后突然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说与浅井家那个‘如与朝仓家开战须事先通报’的约定吗?放心吧!已经派过人去了……”从语气看,他对这件事知之甚详。“派过两拨人去了,并没有带回什么反对意见!” “浅井长政或者久政殿下有明确的表示吗?亦或是答应出兵协助?”没有意见并不代表就是同意或支持,就我所知历史上浅井家内部对那个决定是有很大争议的。 “你是担心……浅井家会出兵帮助朝仓?”堀秀政决不是个傻子,很快就从我的话里听出了真实的含义。“应该不会吧?浅井家近几年一直与本家合作得非常好,即使不出兵也没道理反对啊!从各种角度上讲朝仓家都只是个破落户而已,以浅井长政殿下的聪明会分不出谁轻谁重?再说……阿市公主的影响也得考虑,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可是非常恩爱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浅井和朝仓可是几十年的盟友呢!”我并不想表现出先知先觉,但先给一些人打打预防针减少些损失也好。“你想过没有,浅井、朝仓这些大名和本家相比,有一个重大区别!” “是什么?”堀秀政没有被主观印象而影响判断。 “在这些大名面临重大抉择时,家中重臣的影响力往往不下于家督!”说到这里我看到堀秀政和我预想的一样长大了嘴巴。“……在长达数十年的共同作战中,浅井和朝仓两家很多人都结下了深厚的友情,这种情况下很难说他们的判断会很理智!” “那……要不要……在主公那里……”他犹犹豫豫的说到。 “不必,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我否定了他的提议。“主公对长政殿下的喜爱目前牢不可破,事情也不一定就会这么发展。我只是想提醒你们这些兄弟,凡事多个心眼儿!”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主公说没说要我动多少人马?” “这个倒没明确规定!”他想了一下回答说:“主公当时只是说要你过去,没提人马的事情!我想你守备的若江是和三好接壤的前线,过于空虚会招来不测。主公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大概只是想让你参与这次讨伐而已!”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 “主公,您找我有什么事吗?”送堀秀政去休息后我把竹中半兵卫找了来。 “事情是这样的……”看他坐下后我讲起了织田信长的命令和我自己对这件事情的忧虑,最后我问他道:“你是怎么看的?” “我的看法基本和堀大人他们一致,您是不是有些多虑了?”左思右想后竹中半兵卫也对我的想法提出了质疑。 “小心没大错……”没想到他也这么看,但我又不能告诉他我对历史的把握。“我最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还是多做一手准备的好!”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他微微沉思了一下说:“信长大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胜算!因此我建议这次我们只带这1000甲骑前往,万一有变也可强行突围。倒是若江城!万一进攻越前的大军惨败,近畿反织田势力定会闻风而起,那时若江城势必首当其冲!” “有老师率领5000精兵镇守,我想不会出什么麻烦……”我对这个问题确实不太担心。“你还是说说以后的事情吧!” “是!”他也没有继续争辩。“此次用兵,无外上、中、下三种结果!” “你详细说说!”我对他的说法很感兴趣。 “上!一举击破越前朝仓无惊无险,信长大殿的制霸之路一帆风顺,这样自然是皆大欢喜!” “中呢?”我对上的假设没有追问,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所谓中,大军被朝仓、浅井两面夹击,稍受挫折后退回岐埠……”竹中半兵卫停了一下后说:“如此信长大殿的威望必然大受打击,足利义昭也会有所行动,织田家在近畿的统治动摇!今后的主要工作将是长时间与朝仓、浅井、三好、本愿寺,甚至武田作战,三五年内大局不可能稳定!不过大殿必然更为依赖各位重臣,主公的影响和实力也可借此增加!” 我点了点头。历史上就是这样的,这也是最可能出现的结果,但依照半兵卫的计划也不会有什么影响。“那下……” “下么……”竹中半兵卫突然放低了声音说:“那就是织田家惨败,甚至信长大殿蒙难!果真如此……您认为织田家有人可以替代信长大殿的位置吗?” “信忠少主年幼……啊!”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织田家会分裂?” “不错!”他点了点头。“那时柴田、丹羽、明智和‘美浓三人众’都会自立,尾张、美浓必是一片混战,主公正可趁近畿无主之际一举袭取!虽然本家兵力尚显不足但均是精兵悍将,以本家这6000兵马为骨干,借重京都、堺町、石山三地豪商的财力纠集地方豪族,必不难聚集数万大军!火速攻占河内、山城之后,再与筒井顺庆夹击一向与之不合的松永久秀,然后与‘美浓三人众’遥相呼应,主公必可稳坐京都!” 我半天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一口接一口的倒抽着凉气。竹中半兵卫也没有催我,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目前应该把夫人她们送回若江城,这里已经不保险了!”我终于没有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是!”半兵卫答应了一声。可就在这时,门外的走廊上传来由远而近的跑动声…… 61、修罗之怒(上) “什么人如此放肆?!”我对着门外大声喝到。由于刚才的话题使心情有些烦乱,口气就不自觉的硬了些。 “回……回禀主公……”一个近侍在门外回答。“前田大人在大门外和人比武,已经……已经半天了!” “这个家伙!就不能消停一会儿!”我恨恨的骂了一声,然后站起来走出了屋,竹中半兵卫也跟在我的后面。 出事的地点是在内城的城门,此时已经围上了一大圈人,大多是些不当值的武士。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从圈子里面传出叮叮当当的兵器撞击声,而在周围观看的人群则是不时的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可能是里面的场面过于精彩,我和竹中半兵卫来到圈外时竟无人发觉。 “真棒!”观众甲一边看一边和身边的同伴交流着。“这样的比试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激励程度完全超过了真正的战场!” “岂止是激烈!”个子略微较矮的观众乙不时的还要垫起脚尖。“前田大人的武艺我一直是忠心敬服的,想不到竟然这么久也拿不下这个少年!看他的样子还是毫不轻松,只怕胜负还真不一定呢!” “前田大人怎么会输?你不要瞎说!”观众甲急忙反驳着他的意见。“前田大人久经战阵,经验见识又岂是这么个毛头小子能够比的?照我看前田大人是想摸摸他的底,也可能是爱惜这个晚辈!不过这个少年也不简单,年纪轻轻就有这等的武勇,将来一定是一员虎将!对了,他是哪儿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不认识!”观众乙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也是听到消息才赶过来的,并没有看到开头,不然怎么会在这么靠后的位置!”说着还一脸惋惜的样子。“不过看他穿得并不是制服,也没有任何徽记,可能是刚刚来投效的野武士吧!” “这样的猛将都争相来投,看来诸星家真的是威名远震了!”观众甲心情激动的说到。“不过这也难怪!一年多来在近畿一带,武名最盛的就要属咱们主公了!” 尽管我不是一个自大的人,但听人在背后夸奖还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咳、嗯!”我咳嗽了一声后用手在观众乙的后肩上拍了拍。“对不起,请借个光!” “想往前站为什么不早来?!”正为自己身高问题而苦恼的观众乙显然此刻心情并不太好。 “主公!”我们的对话把观众甲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但他小声的惊呼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混蛋!快给主公让路!”他在自己侧身的同时狠狠踢了观众乙一脚。 “啊~!”观众乙在一个趔趄之后也看清了我是谁,站稳身后一边向我道歉一边和观众甲替我分散着前面的人群。看了正脸我才认出,他们原来都是骑兵部队的足轻头,怪不得会这么崇拜前田庆次那家伙。 我和竹中半兵卫走进这条“人胡同”,在正中心已经被圈出了一个直径约有四丈的空场,打斗就在那里进行着。亲眼看到了实际情况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言不可尽信!”那两个足轻头的判断绝对是受了主观因素的严重影响,前田庆次的本事比人家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并不是我的专业水平高到了一搭眼就能分出武艺的优劣,同样也不是我诚心挤兑前田庆次,而是呈现在我眼前的景象——他和岛胜猛在俩打一个! 只见前田庆次手中的“大典太”严密的守护着身体,应该说他的招法与往日相当的不同,举手投足之间竟然相当的细腻稳妥,完全一改平时大开大合的风格,就是偶一进攻也是稍沾即退,从不与对手硬碰硬。可即便这样他的脸上也见了汗迹,一不注意而与对手兵刃相撞他的身体就是一摘歪。虽然脸上的神情依旧是嬉皮笑脸,还不时说上两句调侃对手的风凉话,但我却看到他太阳穴上的青筋已经蹦了起来。 岛胜猛手里拿的并不是上阵用的菊池枪,仅是一把极为普通的佩刀而已。通过简略的几招观察我发现对手其实并不怎么针对他,可看起来他却显得比前田庆次还要着急。他进攻的次数明显要远远多于前田庆次,很多时候时机并不是很成熟,显然是想分散对手的注意力以减轻庆次的压力。随着战斗的持续,连我都可以看出他的战略并不很成功。 再看他们的对手,竟然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圆滚滚的脸庞虎头虎脑,上面还充满了稚气。他身着一袭很朴素的青衣,手持一把四米多长的巨型长枪。无论是一眼而见的形制还是碰撞时发出来的声音,都明白无误的表明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重家伙”,可在少年的手里却好像是一根茅草棍相仿,舞动起来不但招数巧妙精奇而且不带丝毫的风声,乌黑发亮的枪杆就如一条盘旋飞舞在少年身侧的黑龙,张牙舞爪仿佛意欲择人而噬。少年不知和前田庆次有什么过节,一把枪不停的朝他招呼,对于岛胜猛只是在迫不得已之下才磕挡上几下,但可能是岛胜猛的力气确实不如他亦或因为没拿着称手的兵器,岛胜猛也尽量不和他硬碰!最为奇特的是,这个少年身上还背着一个大鼓一样的包袱。 “主公,您是不是先叫他们停下来?”竹中半兵卫在我身边说到。 “不急!”我理所当然的摇头否定,庆次出丑的机会可不是经常会有的。“你没看见他们‘玩’得很尽兴吗?近来他们也是太辛苦了,难得有这种‘消遣’的机会!” “您……哎!”看我观赏得兴致勃勃他摇头叹了口气,回首叫过了这个城门的执勤军官。“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打起来的?” “回禀竹中大人……”虽然也是看得兴高采烈,但显然这个军官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半个时辰前这个少年来到这里要进城,我问他是干什么来的,他回答说要当兵打仗!正在这时前田大人就来了,他说……他说……”说到这里他朝场中瞟去。 “他说什么?!”竹中半兵卫厉声问到,显然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前田大人问他是否断奶了,还说他夜里是否会尿床!”说这话时那个军官也很不好意思。 “那岛大人是怎么回事?”我不奇怪前田庆次会说那样的话,在他来讲不过是个无害的玩笑。可岛胜猛怎么会加入的?他可不是一个会这么胡闹的人啊! “回禀主公!”军官转向了我。“他们开打不久岛大人就来了,不等属下说明情况前田大人就喊着说:让他一起试试这个新来的小子,你也不一定顶得住等等!岛大人可能以为只是一般的考试,所以也就下了场,不想也给粘在了里面。” “嗯……”我点了点头。前田庆次开玩笑时一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而且事后也是唯恐事情闹得不够大,也幸好可儿才藏现在不在这里,不然还不知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呢!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我又转过了头,场内的情况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能在前田庆次和岛胜猛的夹击下稳占上风这确实是一员虎将,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看着看着我突然觉得他有些眼熟,仔细想想他的眉眼之间竟和仙芝有几分相似。 就在这时,少年趁着用枪柄斜挑岛胜猛回收的时机,巨大的枪头猛砸向前田庆次。前田庆次一个躲闪不及只得咬牙硬架,“当啷!”一声之后他坐在了地上。少年看到机会挥枪横扫,岛胜猛再想援救已经来不及了! “住手!新八郎!”我终于想起来了…… 62、修罗之怒(下) “仙芝……”我拉开门轻轻的叫到。“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让你见个人!” “谁啊?”仙芝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头望着我。这时莺正在下面安排后天要随行去若江城的仆妇,屋里除仙芝外只有那个叫蝶的小侍女在带着仙鲤丸玩。 “你看看,认不认识?”我保持平静的微笑走进屋,让出的门口出现了新八郎。仙芝的脸一下子变的雪白,嘴唇开始轻微的抽搐了起来。 “姐姐!”新八郎兴高采烈的叫了一声。 仙芝站起身,一步步来到新八郎的面前。“你这个混蛋!”她怒斥一声后一拳打在新八郎的前胸。 “姐姐?”新八郎被这一拳打得愣在了那里,尽管这种程度的打击不会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 “你这个混蛋……”仙芝的拳头雨点一般的落在新八郎的身上,同时眼泪夺眶而出。“……混蛋……你一走就是七年……爷爷去世……你一回也没……扫过墓……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混蛋……”随着哽咽的声音,她的拳头越打越轻但眼泪却越流越多。 “姐姐……”新八郎不知该说什么好,傻傻的站在那里,眼中也流下了泪水。 我并没有马上进行劝阻,长时间积蓄的感情太需要一个宣泄的机会了!回头对小蝶使了个眼色,她会意的点了点头,把仙鲤丸交到我怀里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仙鲤丸显然还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但他乖巧的没有出声,只是一边允吸着右手的食指一边瞪大两只漆黑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 “好了!人既然已经回来就不要难过了……”等了一会,看仙芝由痛哭变为了抽泣,我觉得差不多了。“还是让新八郎讲讲这些年的经历吧!” “我也没什么!”新八郎伸手抓了抓头皮。“自从跟师父离开清州后我们就去了奈良,可后来其实我们并不常待在那里,而是经常四处……” 新八郎的语言表述能力并不是很强,说了半天我只大概明白了下列内容:宝藏院胤荣对他的教育方式是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每每他学了什么新的招术后就挑一座相应级别的武馆去挑战,以达到学以致用尽快掌握的目的!这些年来他们走过许多地方,胜利是经常的,失败受伤当然也不在少数。仙芝显然对这种程度的了解很不满意,所以对关心的细节再次逐一询问,由冬天的棉袄到夏天的痱子,由病了吃的什么药到平时喝的是不是开水,无不一一问到,有时嫌新八郎说得不清楚还要再问上一两遍。 “嗯!”可能是看到仙芝的情绪平复了,仙鲤丸开始转移了注意力,他扭动身体试图挣脱我的怀抱去寻找新的玩具。由于急着带新八郎来和仙芝见面,所以并没来得及让他放下行李,而仙鲤丸此刻感兴趣的正是那把放在大包袱边上的巨型长枪。 “乖,别动!”在压制了仙鲤丸的好奇心后,我也把目光向那边投了过去。 如不看下面那根长长的枪柄来问这是什么,一百个人里会有九十九个回答:这是一把欧洲中世纪的双手骑士十字重剑!宽约一掌的剑锋长达二尺七、八,侧面的刃纹呈奔腾的放射状,其间还可见点点细小的闪光颗粒,就好像是汹涌波涛中的隐现龙鳞。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逆光时在剑脊的中部隐约浮现一尊轻波漫舞的菩萨造型。剑铛的幅度很宽,向两侧延伸出了各有一寸半,上面鎏金饰以莲花图案,造型好像一个被拍扁了的莲台。枪杆的长度超过了三米,通体闪着幽暗的乌光,同时也布满了金沙般的闪光颗粒,就像汽车彩漆的那种效果。如此奇特的造型,使这把兵器实际上成了介乎于长枪、长刀、三尖两刃刀、槊、镗之间的“怪物”!还好我这间屋子够大,不然还真是装不下它。“这就是花了我一万贯的兵刃?”我在心里暗自进行了一番评估。 “……看你,都瘦了!”仙芝终于认可了新八郎的叙述,可还是用充满慈爱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好像非得找出点儿受了虐待的痕迹才甘心一样。 “苦倒是没吃什么!不过……”新八郎一脸怅惘的说道:“这些年来一直吃不到姐姐作的烤肉,真是令我痛苦不堪!好几回睡到半夜醒过来,我真觉得还不如干脆跑回家来算了!” “你真是受苦了……”说着仙芝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出现在了眼圈里。“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作!”她站起来后对我说:“你先和新八郎谈着,饭菜马上就好!” “你可真是个大人了!”我对着新八郎发出了一声感慨,眼前又浮现出了当年在清州城外的一情一景。“来仙鲤丸,叫舅舅!”我拉起仙鲤丸的一只手朝新八郎摇着。 仙鲤丸好奇的望着新八郎,但对于如此生僻的词汇一时还无法准确掌握,只从小嘴里发出了几个咿咿呀呀似是而非的音节。 “想不到几年来变化这么大,我连外甥都有了!”新八郎对着仙鲤丸做着鬼脸,逗得仙鲤丸咯咯直笑。“大哥,你这几年还真是风声水起,我在各地都听到过人们对你的议论。你放心!今后有我在你身边,无论你想要谁的首级只要说一声就行了!” “哈、哈、哈、……”他的万丈豪情一下逗得我哈哈大笑。“你的武艺学成了吗?” “嗯!”新八郎点了点头。“师父说已经没什么可教我的了,让我在实践中继续修炼!还说虽然我的实战经验丰富,但格斗和打仗不是一回事,要想进一步提高就看我自己了!” “可……”我的目光溜向了那把怪枪。“你使这种‘东西’,宝藏院流的枪术用得出来吗?”虽然我自己不会,但经常看可儿才藏演练。 “虽然我也会宝藏院流的枪术,但我自己并不常用!”新八郎从怀里摸出了一本书。“宝藏院流的枪术多走偏锋,招数以诡异奇绝见长!师父说练这种枪术难以发挥我天生神力的优势,所以教我的是佛门中的天王镇魔枪和这个……”我看到他递来的那本书扉页上写着五个工整的楷书——飞雪梨花枪。“这就是当年宋师傅给我的那本书!师父说这两路枪法都是走得泰山压顶的路数,正合我的条件,而且这本明国枪法大部分都是马上的招式,这在日本的武术界可是绝无仅有的!” 我点了点头,想不到那个酒肉和尚还挺会因材施教。“你去堺町见过宋师傅了吗?”我继续问到。 “见过了!”说着他一拍身边的大包裹。“这就是那身盔甲,真是太合身了!对了,还有关于枪的事……” “你不会是真的花了一万贯吧?!”我又想起了那笔钱。 “怎么会呢!”看他一摇手我的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实际是一万零八百贯!我还欠人家八百贯,你想着替我还上!” “什么?!”如果我不是正坐着此刻就趴下了。“什么样的‘枪’会值一万贯?” “这把枪就值!”新八郎把‘怪枪’拿到手里轻轻的抚mo着,眼睛里充满了爱恋的神色。“这是根据我的要求,由相模国第九代正宗大师历时三年亲手打造的!这原是富士山麓一处人迹罕至的峡谷中的一块万斤陨铁,由于太大太重无法搬运,正宗大师才就地结庐进行冶炼,精炼三百余次后万斤之重的陨铁才成了这一百七十三斤的精钢!你看……”他用手指着那逆光而出的菩萨造型说:“这是在锻造中天然出现的,师父说着是神佛附灵的征兆!因此,这把枪的名字就叫‘修罗之怒’!” “这样……”我不太相信神佛的说法,但如果真是由那么大的陨铁所铸也确实得这个价。“你是想现在就成为武士吗?” “是啊!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那你怎么会在门口和前田大人打起来的?”我继续问到。 “还不是那个混蛋!太气人了……”说到这里他又来了气。“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怎么能……” “好了!”我打断了他,不能助长这种内讧的风气。“前田大人虽然为人各色了一点儿,但讲到行军作战确实很有一套,再说他的忠心也是无可挑剔的!你也是,怎么不直接说找我呢?” “他们如果问我找谁,我自然回答是你!可他们问得是我来干什么,我就回答来当兵打仗啦!”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真是……” “吃饭了!”就在这时仙芝回来了,身后的侍从们端着丰盛的饭菜,这里自然少不了仙芝拿手的烤肉,莺也跟在后面。 “你后天就随您姐姐他们回若江去吧!”席间我说到。“主公既然来了命令我就不好再离开了,你一路护送我也放心!那里还有许多家臣中的骨干,你也正好先认识一下!” “不……不行!”新八郎一边往嘴里塞着烤肉一边摇头。“好不容易赶上打仗我怎么能不参加,我一定要去!” “你……”我正想再说什么却正碰上了仙芝恳求的目光。“……好吧,你先和岛大人一道护送你姐姐她们回去,再把若江城的马铠运过来,我会等你们一道走!今天就正式录用你为诸星家的武士,你是一门众的身份,就叫……诸星清彦吧!” “好……”他道谢的话被一口烤肉噎了回去。 ************************************************************* 岛胜猛和新八郎果然来去匆匆,只四天时间就打了个来回。他们运来的除了马铠之外,还给我带来了一件“超凡脱俗”的礼物…… 63、整装待发? “真的不行吗?”虽然答案已经反复的被证实过,可池田恒兴似乎还是不死心。 “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我在近侍端过来的铜盆里用清水洗净了双手,然后擦干坐在了行军床上。“你放心好了!你想要什么样的部件我会替你定做,质量一点儿都不会差的!”我从矮几上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腹中的饥饿感稍稍缓解了一点儿。 “一定想着哦!”他不放心的钉了一句,随后又有些遗憾的说:“那至少也得好几年啊……”说完继续用手迷恋的抚mo着我刚刚脱下来的那身铠甲。 此时的日本由于中央集权的衰落,而给商业减轻了一些桎梏,各地大名们对于异地军用品的需求又带了一系列畸形的商机!在这种大环境之下奢侈的风气有所抬头,作为武士刀剑和甲胄就成了首先突出的地方。南蛮盔甲由于其明显的新颖风格而备受推崇,据传身为“国粹派”的上杉谦信也有几身,就更不必说事事赶时髦的织田信长了!其实所谓南蛮盔甲并不是真正的全套欧洲产品,只是使用了一些舶来的甲片、部件而已,真正的欧洲骑士重铠日本恐怕也没几个人能穿得起来。 我虽然对这些东西感觉一般但到底也不能免俗,况且我还有着特殊的海外关系呢!在两年前我偶然对增田长盛提了一句,他还真是上了心,通过荷兰商馆在意大利米兰给我订制了一套甲片,不久前才运到日本,由于在本地制作装配的基件也很精细所以很是废了一些时间。要说起来增田长盛虽然是生长在武士之家,但对于兵器、盔甲这些事也不怎么内行,以至在预定式样时也就全然没了主意,只好对荷兰人说是请欧洲最好的匠人设计。此时的欧洲文艺复兴运动方兴未艾,意大利人又可说是热情奔放的拉丁风格典范,最后的结果就是我的这身盔甲充满了“超时代感”! 我的这身盔甲前胸、后背、上臂和护腿的裙甲,一律都是大小不等的亮银精钢甲片,靠近边缘的部分饰以细小繁密的珐琅缠枝藤蔓和花卉,最为夸张的是花丛中还用浮雕技法作出了许多飞翔嬉戏的金发小天使!他们的手中拿着喇叭、竖琴、法杖、宝剑、弓箭、……等等乐器或法器,不但和头发一样镀了一层黄金,甚至还镶上了小米粒大的各色宝石! 如果说这件“梦幻仙境南蛮胴具足”是哗众取宠的话,那么头盔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了!亮银短沿盔体两边绘着诸星家徽的金莳绘吹返是上面最朴素的装饰,前立是仿照古罗马皇帝桂冠设计的鎏金月桂枝,底部镶嵌了一颗桂圆大小的鸽血红宝石,怎么样?够夸张吧!不过别着急,这个头盔的精华集中在顶部!那里有一个两寸多高,轻舒双翼的纯银天使少女,呈下跪姿态手捧一本黄金日课经正在虔心颂读,一头长长的金色秀发还有一绺搭在额前。神情姿态无不惟妙惟肖,身上的裙服彷佛就要随风而动!这就是——祈祷天使少女南蛮盔! 我本来无意穿得这么招摇,只想作为一件收藏品就算了。但考虑再三我还是穿来了美浓,给人一个贪图享乐不思上进的印象也不错! 一到集结地我就成了万种瞩目的焦点,池田恒兴从开始扎营时就一直站在我身边磨叽,可他的身材和我差得太远了,矮了十几公分不说肩膀还比我宽不少,试了半天他最终只能放弃了! 挥了挥手我让近侍退了出去,这样大帐里就剩下了我们两个人。“我让秀政给你带的信收到了吗?”我想给他提个醒同时也听听他对这次出兵的看法。 “早收到了,但并不相信!”他说话时注意力还是没有转回来。“不过既然是你说的,我多少还是做了些准备!” “为什么不信?”我知道很多人都不会相信,但并不清楚他们的信心由何而来。 “怎么可能呢?”池田恒兴终于转回了视线。“主公把阿市公主都给浅井长政了他还会反?不可能的,那可是天仙一般的阿市公主啊!就为了那个倒霉的朝仓义景反叛,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那你还准备?”我这才明白信长或者说是阿市在这帮人心里的地位,之所以相信浅井长政不是因为了解他,而仅仅因为他是阿市的丈夫。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我一定当他疯了,但你……”他双眼望天想了一下后说:“你的预感一向准得吓人,所以我也不得不防!主公这次命我带领他的1000直属部队,而我自己则带出了300骑兵和所有猛将。家里的事情也都安排好了,让他们小心谨慎备足粮草。所以即使有什么意外的话,突围逃生应该不成问题!” “不错!”他的作法很是周全,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他的家臣远不及我,所以要想绝处逢生就只能全力以赴。“这件事你还对谁讲了?” “除了带信来的秀政原本就知道外,我只告诉了中村和山内,而且一再叮嘱要他们守口如瓶!” “哦……为什么?”我没想到他这么谨慎。“怎么连前田大人和‘猴子’都没说吗?” “前田大人是个老实头子,他要是知道的事情主公就一定会知道!‘猴子’……”谈到羽柴秀吉他的脸上升起了一缕嘲讽的微笑。“他可是个‘积极进取’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有大动作!目前主公对浅井长政的信任无法动摇,这件事张扬开不是给你找事吗?丹羽和明智殿下都不在岐埠,你要想让他们知道自然会去信,我也就不多事了!” “嗯……”他的见识远远超过了我原先的印象,看来是个可以共享大事的人。“怎么没有见到‘猴子’,他到哪去了?” “他呀!”池田恒兴一耸肩膀。“这是个闲不住的人,自己请命去各处调集粮草了!虽然这次‘美浓三人众’和松永这些人都会出兵,但他们的粮草还是要我们提供一部分。” “是吗……”我算了一下,换来这万余人还是上算。 “大……主公,”新八郎一撩门帘探进了头,但看到有别人在就改了口。“岛大人让我来请示主公,是否把所有马铠都发下去?” “不必!等正式开拔的时候再说好了!”说完我忽然心里一动就说道:“这件事不急!你先进来,见过池田大人!” “是!”新八郎走了进来对着池田恒兴行了个礼。“诸星清彦见过池田大人!” “诸星?这是……”池田恒兴疑惑的望着我。 “我的内弟!”我给他解释了一下。“他已经是正式的武士了!由于以前一直在外面学艺,所以本家的各位大多不认识,以后遇上什么事还要你多照应!” “仙芝嫂子的弟弟?自然没有问题!”池田恒兴走到新八郎的身边鼓励的说:“现在经常打大仗,年轻人出人头地很容易,兄弟好好干吧!”虽然他本身也不大却说得老气横秋,说着他还用手使劲在新八郎的胳膊上捏了一下,可入手的感觉就像是一块钢铁。“不错嘛!”他惊异的望着我。 “是块好料!可……以后还得常点拨着点儿!”我说的话并不是谦虚,除勇猛外人与人的关系也是一个武士的必修课。 “回禀主公,羽柴大人来了!”这时近侍在门外禀告到。 “请他进来!”我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新八郎作了个出去的手势,我冲他点了点头。 “这回怎么来得这么快,这可是不像你的风格啊?”进来的羽柴秀吉和新八郎打了个对脸儿,但并没有在意。近几年正是织田家腾飞的开始,无论哪位重臣的手下出现几个新面孔都不是什么新鲜事。“无利不起早,你是不是又闻见什么‘味’了?”他一点也不见外的找了个地方坐下,羽柴秀长和浅野长政也走了进来。 “除了你这只‘猴子’身上的野果味还能有什么!”我决定听从池田恒兴的建议,暂时先不对他挑明这件事。 “咦~!”浅野长政也一下子就被那身盔甲吸引了过去,抬手轻轻的摸了摸,目光中的迷恋一点儿也不下于刚才的池田恒兴。 “别做梦了!”羽柴秀长在后面拉了拉他的衣襟。“在得到20万石领地之前,你根本买不起这样的铠甲!”精于内政的他自然明白,订制这样的一套铠甲几乎等于了一整支军队的装备。 “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羽柴秀吉虽然也露出了一丝羡慕,但随即又变成了狂热。“朝仓义景说起来也是领有50万石的强势大名,但在本家的大军面前不过一堆土鸡瓦犬!朝仓之后就是三好,然后是本愿寺,武田、上杉也为期不远了!区区20万石算什么?哈、哈、哈、……” 听着“猴子”有些尖利的狂笑,我和池田恒兴对望了一眼。 64、光秀的“珍馐” “明智大人,多谢了!”我对站在营门前迎接的明智光秀谦恭的行了个礼,不管怎么说他的身份毕竟比我高上一级,而且还是来接受他的款待。 “诸星大人不必客气,我可也没少受你的招待啊!”他亲热的拉住我,并向里面一指说:“大家基本都到了,我还要再等丹羽大人一会儿,请自便!” “好!”我点了一下头后独自向营里走去。 织田联军的进展异常顺利,35000军势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朝仓军只是作了些抵抗的样子就退走了,根本没有造成任何伤亡!5天前织田军攻下了小城手筒山,从而对一乘谷城的门户金崎城形成三面合围之势。守将朝仓中务大辅景恒连番急报可救兵不至,不得已只得引军退走,织田军不战而下金崎城!此刻织田军距离一乘谷城的路程已经不足50里,但为了迫使朝仓义景进行决战而没有继续进攻。织田信长分派将领前往攻击府中城和大野城,以期限制住朝仓军的运动范围。 此时织田大营里弥漫着一种节日般的气氛,没有人再对“即将”到来的胜利抱有怀疑,走在营里甚至会不时听到对于战后封赏的谈论,可我却益发的心惊肉跳起来!我以极其隐讳的方式对织田信长表示过对战局的担心,当然不会点出浅井长政的名字,只是说一些“应该多带些人马”、“稳扎稳打的好”之类模伦两可的话,可是无一例外的招来了他的嘲笑,既然如此可就怨不得我了!由于进行的都是些攻城战而我带来的又是骑兵,所以前一段的战事我一直没有参加,在这种情况下我开始叫竹中半兵卫秘密进行准备,免得“万一”时措手不及! 除了我之外几乎没有人不祥的预感,就连池田恒兴也开始产生了怀疑,明智光秀甚至今天在他的营寨里举行了这场宴会。不过毕竟是在征战之中,所以规模不是很大! “你们可真是够早的呀!”我来到明智光秀的寝帐前,发现前田利家、池田恒兴、羽柴秀吉已经等在了那里。明智光秀的营中有一条不小的河流穿营而过,由于天气好酒宴摆在了河边,此刻因为人没有到齐所以大家都站在四周。 “有吃的东西怎么可能晚来?”池田恒兴肆无忌惮的开着玩笑。“我们这些‘穷人’和你可没法比,山珍海味已经塞了一肚子,难得有这样打牙祭的机会,头三天已经开始绝食了!” “你还‘穷人’?!”我作了个夸张的表情。“你的部队辎重比例是最高的,天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辎重车里私藏了女人?”众人闻言都大笑了起来。 “还是别开这样的玩笑吧!”前田利家有些担心的说道:“这些话传到主公的耳朵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您就过虑了!”羽柴秀吉笑吟吟的说道:“如今的主公有多少大事要忙,这些小事已经不像当年那么上心了!现在是只要你能打仗,并且打胜仗,其它的事情主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不起大家,我来迟了!”正在笑闹间丹羽长秀在明智光秀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大家对这位“老资格”问候了一下就各自入席归座了。首先丹羽长秀和明智光秀并排坐在了主位,再下面是我和前田利家坐在两侧的首位,我的下手是池田恒兴,他的下手是“猴子”。本来前田利家在这里晋升为部将的时间最晚,但论资历有不少人都得算他的晚辈。 “上菜!”明智光秀对着近侍吩咐了一声,马上几个仆人就把头道菜摆上了桌。 我看了一下,这是一盘炭烤蘑菇。前几天这里下过了一场雨,山里面满是这种三四寸高的独腿菌类,采回来后用纸层层包裹用浓盐水殷透,然后置于炭火堆中,待纸烤干变成硬壳后取出剥开食用。这道菜并不复杂,但不见明火而保持了蘑菇的清香,最难得的是正在当时当令。 “今天来晚是主公临时召见……”开始进餐后丹羽长秀还是觉得有必要作一下解释。“刚刚传来的消息:大野城已被攻克,府中城也是不日可下,主公随时可能发动总攻,诸位还是及早作些准备的好!” “这么着急?”我想也没想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看到众人惊异的目光急忙改口说:“我只是觉得准备还不够充分,应该再等等的好!” “这还有什么好等的?”羽柴秀吉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屑。“朝仓家已经是败亡在即,哪里还能当得起我们数万大军的倾力一击,天下还有那么多的势力等着我们去清除,总是瞻前顾后要拖延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你认为朝仓义景还会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小心无大错!”我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猴子”的这种想法目前在织田家内部相当普遍,我个人认为这是一种烧糊涂了的表现。“眼下本家正在极盛,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当心,在朝仓家这种阴沟里翻了船以至葬送了大好形势,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既然说到了冒险,我倒是真的想请教一下……”明智光秀微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对于冒险和利益的取舍是如何看的,如果在绝大利益的情况下是否会下孤注一掷的决心?” “身为武士,舍身取义自然是我等本份!”最先发言的是前田利家,他的态度坚定而恳切。“效命沙场尽忠报国是无须考虑的,这也是维系天下大义的基础。您说呢?丹羽大人!” “前田大人所说的不错!但……”丹羽长秀稍微思考了一下后说:“生于乱世虽然不能说不冒风险,可也必须时刻为本家的存亡续继考虑!历史上有许多家族的灭亡并不是因为没有忠义栋梁之臣,大多是在一些关键时刻仅凭一腔血气之勇而失去了冷静,我认为与主家的兴旺昌盛相比,个人的虚名实在是微不足道!” “两位大人说得都非常有道理,但这乱世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如果总是犹疑不定,又怎么能……”羽柴秀吉接下来的长篇大论越来越慷慨激昂,不知怎么给人一种类似于红卫兵的感觉。 我觉得无论是丹羽长秀还是前田利家,都曲解了明智光秀问话的真正含义,“猴子”算是勉强沾上了点儿边。但明智光秀并没有纠正他们的“误会”,只是含笑在那里看着。我实在对“猴子”这种口号式的言论提不起多少兴趣,就把注意力转回了桌子上。 这时主菜已经端了上来,是某种鱼类的刺身,这类菜肴极为考验刀功,而明智光秀手下厨师的水平确实不错。在一只酱紫色的大磁盘里,鱼肉被切成一寸长半寸宽的极薄的小片整齐排列着,由于血控得极为干净所以鱼肉都成白色半透明状态,肌腱纹理清晰可辨,就如暗花磨砂玻璃的效果。盘子的边缘摆着一些切割精细的鱼皮和内脏,起到了很好的点缀作用。很多人认为鱼的内脏很腥,而鱼皮又是粘糊糊的,其实不然!只要处理得法这都是极佳的美味,尤其是带着脂肪的鱼皮,是非常滑嫩可口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盘的鱼皮只有一点点儿。 我夹起一片放到嘴里,鱼肉仿佛是自己就融化了,清爽的感觉令齿颊留香,实在称得上是极品佳肴。 “诸星大人,不知您的看法呢?”就在我细细品味的时候羽柴秀吉已经结束了他的讲演,明智光秀把目光转向了我。 “作为主人还是请你先谈谈吧!”我拿起手绢擦了一下留在嘴角的酱汁。“我这个人向来混混愕愕,这么大的道理一时还没有想好!” “诸星大人客气了……”明智光秀笑了一下也没谦虚。“我的观点其实和羽柴大人相仿,不过我更看重冒险的本身!请诸位想想看,那种游弋于生死之间的感觉不是很让人陶醉吗?” “您还真是个有诗意的人哪!”话虽如此说,可我的心里就是一忽悠。“我是个庸庸碌碌的人,信奉的话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那得耽误多少事啊!”羽柴秀吉叫了起来。“三国时献帝出奔于西京,袁绍不迎才以至失势于曹操的呀!”看得出来他最近很读了一些书。 “曹操虽然占得先机但也成为了众矢之的,袁绍失利因不在此……”我又夹起一片鱼肉放进嘴里。“袁绍之失在于战不得时!当时曹操一伐徐州、二征宛城、三战汝南,而袁绍没能及时夹击,以至最后坐失天时养虎为患!我的看法是:即便倍兵于敌,但如敌内外无恙,则优势就只剩了四成!” “这……”“猴子”一下哑口无言,众人也沉默下来想着我的话。 “对了!明智大人,这是什么鱼?真是人间珍品!”我觉得有必要请教一下,以后好往自己的菜谱上加。 “怎么!以诸星大人的高雅竟没有尝过吗?”看我的摇头不似做作,明智光秀有些惊异的抬手指了指前面。“这些是今早刚刚在河里捕捞的河豚……” 65、不速之客 出来之后走了好远腿还是有些发软。早知道是如此要命的东西,我起码也要等其他人都吃了没事才会动筷子。这件事给了我一个深刻的教训:对于明智光秀这个人要时刻注意,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作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所以以后一旦有机会,就要对他的发展加以一定的限制,决不让其达到难以控制的地步,不然有朝一日会连哭都找不着调! “大人,没什么事吧?”走在我身边的蒲生赋秀关切的问到。“您的脸色可不大好看!” “是吗?”我用手掌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面颊。“没什么,可能是刚才的酒喝得有些急了!” “是!”他尽管有些怀疑可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 “竹中大人有什么事吗?”我问起了他过来的因由。竹中半兵卫知道我过来赴宴,如不是有什么大事他不会连这么一会儿也等不了。 “好像是有个客人来拜访您!” “哦……”我想了一下没有问下去,即使问了他也不一定知道,再说能在这个时候找到大营里来的想必不是小事,所以并不适合在路上进行讨论。 “诸星大人,好久不见了!”在营帐里和竹中半兵卫一起站起来迎候我的,居然是当年匆匆一晤的藤堂高虎。“受到您的恩惠直到今天才来报答,实在是惭愧得很!” “恩惠?这点小事你完全不必在意!”我大度的一挥手,并示意他坐下。“不就一件斗篷吗!你总是提起倒叫我不好意思了,不如说是来看看我还让我高兴些!”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发觉面色并不比上次好多少,身上的服饰也仅是勉勉强强维持在“体面”的水平,和华丽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看来这段时间他混得也不是很得意。 “在您可能是一件小事,在我却是全家人的活命大恩!”他的脸上有些无奈,又有些激动。“这次来我是想对您说一件事情!一件可以说关系到织田家兴亡、天下的局势、以及您的……” “你的夫人和公子好吗?”就在他越说越激动的时候我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截断了他的话头。“当年虽说未及细看,可我印象里令公子确是生得虎头虎脑非常健壮,想来将来必是一员名将!只是尊夫人的身体似乎有些嬴弱,不知进来好些了没有?如果方便的话请光临若江,内人可以为尊夫人诊治一下。不是我自夸,她的医术即使称为国医圣手也不为过!” “多谢您的关心,只您的这番话就叫我感激不尽了!”藤堂高虎神色之间的感激决无虚假。“自从离开美浓后我就投到了浅井家,承蒙浅井长政殿下的抬爱恬居足轻头的职位。犬子一切安好,内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也是大见起色!目前她们和我全家已经回到了老家目加田镇……” “有意思!”我在心里暗自琢磨。藤堂高虎的话虽然没有说多少,但里面已经带出了很多信息。他在斋藤家是足轻大将,但到了浅井那里就成了足轻头,虽说这是没有什么名气新进人员的必然,可毕竟是走了下坡路!他既然是浅井家的人来这里干什么?浅井家的地盘是北近江,他把家眷迁到织田家的南近江又说明什么? “我这次来是想告所您一件大……” “原来您是到了浅井家啊!真是可喜可贺……”尽管他非常急迫的想把那件大事说出来,可我却又一次岔开了话题。“浅井长政大人当世豪杰,信长殿下在我们面前提起他时也是推崇备至!不过十几年的时间,就把浅井家由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豪族发展成了可以影响近畿局势的大势力,‘近江之鹰’真是名不虚传!不过一个足轻头……”我有些惋惜的说:“藤堂大人有些屈才了!” “一介丧家之犬有什么屈不屈才的!”说这话时他脸上的落寞神情显而易见。 “以大人来看,浅井长政殿下是个怎样的人呢?”我微笑着问到。对于这个马上就要成为敌人的“朋友”,加深一下了解还是很有必要的。 “浅井长政殿下嘛……”藤堂高虎的脸上再次被无奈的苦笑所占据。“客观的说长政殿下是一个极具才能的人,他的武功、谋略、修养和见地在当今的大名中是极为少见的!在浅井家还很弱小的时候,他就敢于同京极、六角这样的强大势力决裂,不止一次的从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在一片混沌之中也总是能够清晰的把握局势!但……”说到这里他再次苦笑摇头。“他对待敌人时的魄力,在处理内部事务时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十分清楚什么是正确的事情,如果出现亲情、友情的羁绊时他就会产生困惑,甚至在生死抉择的关头他也可能会作出完全错误的违心决定!这是浅井家的硬伤,早晚会因为这个原因走向灭亡!尽管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曾屡次进谏,但浅井长政殿下却无力改变这一切。在下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国破家亡,所以不得已才选择再次出奔……” “怎么!藤堂大人已经离开浅井家了吗?”尽管实际早已听出了这个结果但我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的吃惊,看到他点头后继续说:“如果藤堂大人不弃,在下愿以侍大将身份延请大人,年俸200贯!不知藤堂大人可愿屈就?” “这……”藤堂高虎明显的犹豫了一下,但结果还是摇了摇头。“大人之恩天高地厚;大人厚爱,高虎铭感五内!但……我藤堂高虎虽然不是什么大贤大德,可却做不出那种卖主求荣的事情!在下这次来实在是有大事相告,但却并不想借此为自己牟取什么……” “请等一下!”第三次打断他的话时我的意图已经相当明显,藤堂高虎对于我的蓄意阻止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而我却在这时把谈话的对象转到了一边已经成竹在胸的竹中半兵卫。“重治,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禀主公,一切均已就绪……”竹中半兵卫微笑着说道:“按主公吩咐,营中随时保持着5天量的行军饭团;每个士兵的武器装备均已检修过三遍,并要求时刻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密令已经下达,一旦得到明确命令即抛弃所有辎重,只带武器和干粮轻装出发!” “怎么样藤堂大人,我还有什么没考虑到的地方吗?”我又转向藤堂高虎问到。 “原来您已经……已经……”随着口中的呢喃他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藤堂大人不必如此!”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于你冒死前来通报的大恩,我诸星忠兵卫清氏没齿不忘!但在你却并没有说出任何出卖浅井家的话,所以您丝毫不欠浅井家的人情。您离开那里只是因为道不相同,他日相见亦不必有点滴愧疚。邀请你加入只是因为我对您才能的认同,这与他人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请您务必考虑一下!” “这……这……”藤堂高虎显然已经动摇了刚才的决心。 “主公!”岛胜猛这时走了进来。“信长大殿刚刚来了通知,要您明早去参加作战会议!” “好,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看来织田信长已经准备开始最后的总攻了。 “主公,是不是要对信长大殿再……”竹中半兵卫提醒到。 “不必了!”我摇头否决了的意见。“信长殿下对于浅井长政的信赖不是形成于一朝一夕,同样也不会因为我简简单单一句话而改变,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他是决不会相信的!” “大人!”藤堂高虎一跃而起对我说道:“在下愿意到织田殿下面前作证,为大人全此大功!”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摇头否定了他的毛遂自荐。“信长殿下既然不会相信我,恐怕就更不会相信你了!事情捅出来可能反而出现别的状况,说不定他会认为你是别有用心的前来行离间计。于织田家无益,而于您个人有害,这又有什么必要呢!” “诸星大人!”藤堂高虎双眼热泪盈眶。“请您收下在下!我藤堂高虎纵然粉身碎骨,也当誓死追随!”说完他深深的拜了下去。 “这是我诸星家之福!”我伸手把他拉了起来。“我给你的第一道命令是:不要惊动其他人,立刻离开此地!” “主公!当此危难时刻,我怎么能……”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安抚住他激动的情绪后说:“我要你立刻赶回目加田,把家眷送到若江城去!随着浅井家的改变立场,整个近畿和近江的局势都可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据我估计南近江将会是主要战场,目加田镇已经不安全了!我既然已经做了准备安全当无问题,这点你尽可放心!你只有后方安排好了,我也才好给你新的任务。” “属下遵命!” 66、袋中豆(上) 今天的天气不错,织田信长的心情也是如此,并且不停的用这种心情感染着周围的人。“各位!昨天夜里府中城已被我军攻克,朝仓义景现在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他坐在帅帐的主位上兴奋的说着,还不时的在空中挥舞着拳头用以加重语气。 我的位置离织田信长只隔几个人,因而对他的神态看得非常清楚。同样是在昨天夜里,藤堂高虎离开大营赶往目加田去接他的家眷,而后半夜伴长信则给我带来了浅井家的军队正在向小谷城集结的消息。我向四周的人们看了看,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有什么担忧,悄悄的长叹一声,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现在一乘谷城南、西、北三面的道路都已经被封锁了,而再往东退就会进入加贺一向宗的领地!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极小,现在朝仓义景的主力全都集中在一乘谷城,一益,你说一下忍者侦察的情况!”织田信长把目光转向了他的“情报处长”。 “是,主公!”泷川一益对着织田信长点了一下头后转过来对着众人,虽然努力板着面孔可还是隐隐可见一丝得意。“目前,朝仓家的主力都被我们压缩在一乘谷城中,人数约在24000左右!由于前一段时间他们消极避战,所以实际的损失并不算大,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士气可谓低落到了极点!从间接得来的消息说,一乘谷城内对今后的战略意见并不统一,主张野战的和主张笼城的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就目前的情势来看这两种意见各有利弊,野战他们无论从实力还是军心士气上讲都不具备条件;而长时间的笼城则会更加使士兵丧失斗志,再说即便是能够守住也不会有援军,时间一长24000多人的口粮就是一个大问题!” “好,一益的工作做的不错!”织田信长满意的称赞到。“其他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在下还想向泷川大人请教一下!”在一片兴高采烈的嗡嗡低语声中我高声说到,不管怎么说还是应该多方求证一下。 “诸星大人不必客气,您请问吧!”泷川一益无精打采的回答到。要按他自己的想法肯定是不愿意理我的,但在织田信长的目光注视下他不得不如此说。 “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我斟酌了一下用词。“还是请您作下说明,周边的各家大名最近有什么异动吗?” “周围?”泷川一益明显一愣。“虽说加贺的一向宗与本家不合,但目前越中的局势也很微妙,七里赖周正把兵力集中在越中的边境,虽然越前这边也有一定的守备力量但还不足以威胁本家的行动;飞騨是个小国,即便姊小路赖纲吐了血也不过三千多人马,而且他应该也没有糊涂到这种程度;上杉、武田虽说有这个力量,但现在也是鞭长莫及了,再说他们两家现在还在互相牵制当中!” “东面虽然没有问题,但西面呢?”我飞快的钉了一句,同时紧紧的注视着他。大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错愕的看着我,只要不是白痴都明白我在暗示什么。 “西面?西面……主要是本家的领地,再来……”泷川一益的神情有些闪烁,他自然不是白痴。“……再来就是丹波、丹后的波多野家了,他们的位置比上杉和武田还远,旁边还有赤松和山名虎视耽耽,根本不可能发兵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他还是有意忽略掉了那个敏感的名字。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听到他的回答我“欣慰”的连连点头。反正我真实的忧虑这里的人都明白了,既然大家都不点破我又何苦枉作小人。 “好了,我们还是计划一下下面的行动吧!”织田信长挥了挥手中的折扇。不知是不是我多虑,他的语气里暗藏着些许的不快。“我们不能因为连续的胜利就疏忽大意,朝仓义景毕竟还有两万多军势,还要提防他们作困兽之斗!我决定明天一早发兵进攻……” “回禀主公!”这时一个在门外执勤的近侍进来禀报。“阿市公主派人给主公送来了礼物,说是预祝主公平定越前威震天下!来人说礼物非常贵重,要面呈主公。” “阿市的礼物?好,快呈上来!”听到是最为宠爱的妹妹来了消息,织田信长的兴致更加高了起来,说这话时还有意无意的瞪了我一眼。 不一会,一名青衣小帽的侍从走了进来。他手里捧着一只两尺长的黑漆木匣,恭恭敬敬的放到了织田信长面前的案上。 “阿市过得好吗?”织田信长一边开着木匣随口问到。 “公主一切安好!”由于这个人是原先织田家陪嫁过去的仆人,所以还是叫阿市公主而不是夫人。“只是公主非常惦念主公,要小人转告主公千万保重!” 盖子被打开了,同时织田信长的眼睛也直了。我和排在前面的几个人一样,也微微站起了身,看到的是一只两头捆住鼓鼓囊囊,形状有如一条猪腿的白布袋。织田信长的手有些颤抖的解开了一头的绳子,几颗豆子噼噼啪啪的掉了出来。 “浅井小儿!”织田信长一脚蹬翻了面前的桌案,那些豆子全都洒了出来,蹦跳着铺满了大帐的地面。 “主公……怎么了!”林通胜面色疑惑地的问到。 “怎么了?!浅井长政谋反了!!!”织田信长大声喝到。他太阳穴上的青筋已经暴了起来,面色殷红得有如涂了一层鲜血。“这就是阿市送来的暗示!”他指着一地的小豆子说:“浅井家勾结朝仓义景,即刻就会前来夹击我军!只怕此刻已经在路上了!” “浅井长政这个该死的东西!”片刻的沉寂后,柴田胜家窜起来大声咆哮道:“这个背信弃义的混蛋,我一定要把他的脑袋揪下来!主公待他恩重如山,连……连……”他的嘴唇有些颤抖,不知该如何提到那个深埋心中的名字。 “主公,不要再犹豫了!”佐佐成政咬牙切齿的说道:“立刻回师近江,踏平小谷城,把浅井父子碎尸万断!”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整个大帐里充满了对浅井长政的声讨。 我坐在一边没有说话,尽管心里很着急但还是没有发言,在滔滔众怒当中并不适合作个太理智的人。 “忠兵卫,你在想什么?”众人的发泄终于告一段落,织田信长这回第一个就点到了我,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一阶段我一再暗示的关系。 “哦……我在想我军下面该怎么办?”我并没有显出先知先觉的骄傲,而是回答得老老实实。自以为是的人是最招人讨厌的了,尤其还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候。 “这算是什么狗屁问题?!”佐佐成政立刻横着眼睛跟了一句。“对于浅井长政这种无耻小人必须马上还以颜色,我们要做的就是立刻进攻小谷城!” 我并没有生气,而是笑着说:“佐佐大人真是高见!”对于这种蠢人我犯不着计较,好在像这种脑袋里少根筋的人并不多。 “这只怕不妥吧!”果然安藤守就捋着胡子一脸忧虑的说道:“据我所知浅井长政并不是个行事草率的人,既然决定寝返必定作了完全的准备!他深知一旦让我等安然脱困而去,一定会受到激烈的报复,所以这次一定会孤注一掷,除了各大豪族和直辖部队外想必农兵也作了最大限度的征集,这样的话军势只怕会超过两万……” “你害怕了吗?!”佐佐成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那神情就差没把“胆小鬼”三个字直接说出来了。“别忘了我们可是有整整35000大军呢!” “你……”安藤守就的脸色也变了。 “成政,你马上向安藤殿下道歉!”织田信长面沉似水的说到。 “是……”佐佐成政虽然道了欠但还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而安藤守就也不再说话了。 “我军的处境相当危急……”片刻冷场后丹羽长秀开了腔,简单明了的说明了处境。“不光是浅井长政的突然背叛,而朝仓的24000大军也在虎视眈眈!我军一旦后撤其必定尾随而来,那时我们不但两面受敌而且身处客地,且不说是否会败,仅是胶着纠缠下去就不是我们能够承受得了的!” “长秀的话很有道理……”织田信长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的判断很是理智。“目前我军的主要目标就是迅速突围,只要保存实力回到美浓,就不怕没有报仇雪恨的机会。浅井长政、朝仓义景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对于如何突围以及走哪条路线,大家有什么建议吗?” 所有人都在沉思,对于这个事关生死存亡的决定必须慎重。 “在下倒是有一点浅见!”最先说话的居然是松永久秀。 67、袋中豆(下) “以在下的浅见……”在得到织田信长的示意后,松永久秀继续说道:“仅就实力来看,即便和朝仓、浅井两家之力也不过百万石的领地,这远远难以与弹正忠殿下相抗衡!浅井长政可以说冒了一个绝大的风险,如不能趁这次突然发难的机会彻底解决问题,以后就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所以,朝仓与浅井此刻一定希望,我军全力进攻他们其中一家,然后在我军疲惫之际进行合击!” 说到这里他沉了一下,四周众人都等着他下面的话,可我却隐隐听到佐佐成政小声嘀咕道“……这个谁不知道……” “所以……”松永久秀应该也听见这句话了,但并没有理他。“我军此刻的主要目标应该是‘走’,而不是‘战’!要报此仇,以后有得是机会!” “到底要如何不‘战’而‘走’呢?”问这话的是林通胜,他此刻显得有些着急。 “我军可由金崎折而向西……”松永久秀的话令除我之外的人均是一震。“穿过北近江的一角进入若狭,取道琵琶湖西可到达京都,那时我军就是龙游沧海了!” “这样就不会发生激战了吗?”丹羽长秀不放心的问道:“浅井长政可能会派人把守,若狭是朝仓义景的地盘,也可能会有重兵啊!” “为了抵御这次攻击,朝仓的部队都集中在正面的一乘谷城,现在若狭肯定是空空如也!近江嘛……”说到这里松永久秀憨厚的一笑,可我却感觉其中有说不出的诡秘。“浅井家在这个方向唯一的大据点就是朽木谷城,而其城主朽木元纲与在下有很深的私交!” “啊~!”大帐里有几个人惊呼出了声。 “朽木元纲算是北近江的老人……”他继续做着介绍。“在二十年前的那场争斗中,他们的立场更接近京极家,这就使他们在浅井家掌权后日益没落。虽然浅井长政继任家督后这个情形有所缓解,但朽木元纲还是被排除在浅井家的核心圈子之外。不要说赤、海、雨,甚至还比不上野村定元、三田村秀俊这些人!为了织田弹正忠殿下的大业,我愿亲自出马游说朽木元纲,一定叫他出城归降!” “松永殿下果然一片赤诚,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心意!”在沉思了片刻并和几个重臣交换了眼神后,织田信长说到。“目前从各种情况考虑,松永殿下的建议都可谓上上之策,但我们还是应该计划得周密些,朝仓义景和浅井长政不会坐视我们安然离去,为了替全军转进赢得时间,必须要有人对追兵进行阻击!”他用锐利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这是一个危险的任务,可以说九死一生,但这又是必须的!我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一阵难耐的静默,所有人都在沉思,即便是柴田胜家、佐佐成政这样的莽夫也没有轻易搭腔,担任殿军的结果几乎是可想而知的。不一会,所有人几乎都抬起了头,不过不是开口,而是悄悄观察着别人的表情。 织田信长的目光有两次看向了我,池田恒兴则更是一直在盯着我看,我却故意不去看他们。对于“诸星甲骑”的战力我虽然很有信心,但同样很清楚它的长处并不是打防守战,以一千骑兵拖住两万人简直是在开玩笑,如果借助固定工事的话则骑兵的优势又会尽失。我一直暗暗注视着羽柴秀吉,按历史他可是会安然脱身的!我可不敢去尝试自己的运气是否也会这么好,当然如果历史改变的话,他死总比我死好,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主公!”果然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开了口,同时织田信长的忍耐极限也快到了尽头。“我藤吉郎受主公大恩一直无以为报,愿率麾下1000部众殿后阻击敌军!”说完这句话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猴子……”织田信长的声音似乎有些艰涩,我的眼神不太好,没看清他是否含着泪水。“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实在是太好了!” “可是……”丹羽长秀忧心忡忡的说:“藤吉郎的心意随好,实力毕竟单薄了些,朝仓可是有足足两万四千人哪!”这句话使刚刚松动的气氛再次紧张了起来。 “既然羽柴大人当仁不让,我们三河武士又岂能落于人后!”向来极少发表意见的德川家康缓缓说到。“织田殿下,请允许我率领5000三河军队接应羽柴大人!殿下尽可放心,我们必让朝仓军难越雷池一步!” “有德川殿下出马我就放心了!”织田信长确实长出了一口气。“下面我们再来说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卫兵从门口走进来,悄悄来到泷川一益身后耳语了几句,泷川一益的脸色立刻变得蜡黄。“主公……发生了一些新情况!”他艰难的说到。 “什么事?!”织田信长敏锐的意识到绝不是什么好事。 “有忍者刚刚来报……”泷川一益面无血色,嗓子里好像塞着什么东西。“波多野秀治接受了朝仓义景的请求出兵阻击我军,现在他们的15000军队已经进驻若狭小滨城一线,总大将是籾井教业!” “完了!”不提其他人的震惊,我都觉得眼前一黑。历史改变了,唯一的通道被堵住了,这回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狭这条路还能走得通吗?这可是件实在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过就我所知那里的地形可是不怎么好走。“我在桂川口城那么长时间,怎么就没想起来在琵琶湖上建一支船队呢?”我后悔得跳湖的心都有,只是我的游泳水平不足以脱困而已。 “无论如何一场激战都免不掉了,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堂堂正正的与浅井长政决一胜负吧!”在一片纷乱当中,突然响起了稻叶一铁那冷冰冰的声音。 “虽说浅井军略少于朝仓军,但说到素质却远远超过朝仓军……”林通胜左右看了看后继续说道:“实际上从各方面来说,浅井军可以说是三支敌军中最强的!朝仓军虽然人数众多但训练低下,而且士气不振;波多野地处偏远且匆忙参战,只怕决心也不是很大。如此看来和他们当中任何一支交战,胜算都要比浅井家大很多!” “林佐渡守大人所言甚是,不过……”不愧是多年的拍档,氏家卜全马上明白了稻叶一铁的意思,同时也很清楚这位老朋友耿直的特点,开始替他作起了解释。“即便我们与朝仓或波多野作战取得了胜利,那又能怎么样呢?朝仓军会且战且退,而波多野军则根本不会与我军正面对抗!面对这种情况,我们短期消灭朝仓全部力量或是突破波多野重兵防守的险要地势,都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哪浅井……”林通胜还想继续问。这个文官确实没什么战略眼光,此时其他人大多已经明白了这里面的干系。 “浅井家就有很大的不同……”氏家卜全确实脾气很好,也很耐心。“浅井家后面就是本家的根据地,只要我军全力冲过去就是胜利!同时,浅井长政虽然封锁我们的归途,但也并不是完全无机可乘。北陆道在近江通往京都的这最后一段相对较宽较平,比起若狭那种一夫当关的地形实在是好得太多了!就我的了解浅井军能够阻挡我军的位置,只有大障垰山口到小谷城与金滨之间路口的这一段。即便是在这里地势也不是很崎岖,我军的骑兵、铁炮都有一定的优势,即便进行大的合战也会胜算高些!” 道理已经说得相当明显了,所以作出决定并不是什么难事,织田信长很快下了决心。“各位!这是关系着我等生死存亡,关系着天下大局的时刻,不用我说大家也完全能够明白我们此刻的处境!是否能够绝处逢生全看各位的武勇和忠义了,让浅井和朝仓明白与你们对抗的愚蠢吧!” “是!”众人齐声的应答又恢复了往日的豪壮。 “柴田胜家为第一队,稻叶殿下为第二队,佐久间信盛为第三队,延北陆道向岐埠城进发!‘猴子’担任殿军,德川殿下负责接应,其他人随本阵行动!即刻回去准备,今天傍晚开拔!”被织田信长点到名字的人依次应诺,他又叫住了羽柴秀吉。“‘猴子’,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 “是!”羽柴秀吉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都叫你说中了!”刚一出大帐池田恒兴就拉住了我。 “很多事我也没想到!”我想起波多野家的意外,声音里多了些苦涩。 “有把握吗?” “没有!” “没有?!哪……” “虽然这句话很不符合我的性格,但还是得说……”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正午的日头居然也带上了一丝夕阳的血红。“狭路相逢……勇~者~胜!” 68、深思熟虑的请缨 虽然并没有受到任何实际的打击,但败退毕竟是败退!七月五日傍晚织田军开始陆续上路,经过一夜加一天的急行军来到了越前与近江的交界。在一夜并不算踏实的休息后,大军多少恢复了些精神,七月七日的清晨再次上路,踏过边境进入浅井长政的地盘。 从后队传来的消息说,由朝仓景键率领的军队已经开始了追击,但还只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发生的仅是些零星的遭遇战,看来他们是想一直跟踪我们到浅井军的控制区域。 上午10点20分,我带领部队行进在北陆道的大路上,前面是池田恒兴率领的部队,后面跟的是氏家卜全的1500人马。“做好准备了吗?”根据我的计算战斗已经迫在眉睫,尽管相信竹中半兵卫的能力可还是有些紧张。 “没有问题……”竹中半兵卫回答时语气很自信,可面容很严肃。“经过昨晚的休息人力、马力都得到了恢复,我今早又检查了一遍,装备情况也完全正常!现在虽不能说处于最佳状态,但随时都可以投入战斗!” “那就好……”我轻轻的点了点头,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了。 “主公,您只管放心!”跟在我身边的岛胜猛镇定自若的说到。“当初仅凭我们自己就击败了三好的5000军势,如今还有信长大殿的35000人马,取胜是毫无问题的!” “主公,你实在是太小心了!”一直尾随在后面的新八郎突然说到,他的脸上满是激动与兴奋。现在他已经逐渐习惯了武家的新身份,只有在私下里才叫我大哥。“……现在的强弱一目了然,这种战斗还有什么悬念?我们要考虑的,实际只是怎么多取得几颗首级而已!”说着得意的挥了挥手中的“修罗之怒”。他现在除了一张娃娃脸外确实满像是那么回事了,一身漆黑油亮的盔甲分外威武。 “到底是初生牛犊……”前田庆次取笑的摇了摇头说:“打仗的事情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我们目前身处客地,随时都有可能被前后夹击,要在什么样的地点作战只怕也要由人家说了算。” “我可不是什么牛犊!”新八郎忿忿不平地辩驳到。“讲到和人打架,我未必就比你少!” “哈、哈、……小孩子脾气还挺大!”前田庆次指着新八郎的脑袋笑着问道:“还说不是牛犊!那不就是小牛的角嘛?” 新八郎戴的是一顶中式的短延黑铁盔,由前至后有一溜铜鍪钉,和甲胄的式样很是协调。上面没有多少装饰,前立和吹返都没安,除顶门的鬼面上用红宝石镶了两个眼睛外,就是两侧各有一个淡黄色的两寸来长的弯弯小角。“这不是牛角!是虎牙!”新八郎现在对前田庆次是怒目而视。 正在两个人半真半假的闹着时,前面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池田恒兴的部队虽然很安静的原地没动,但从更远的地方隐隐传来了阵阵喧闹。 “去打听一下,看发生了什么事!” 得到我的命令后一个亲兵策马跑向前面,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报告主公,前面的大障垰被浅井军堵住了。大殿的本阵现在停在前面的山下,先锋各部正在攻击敌军!”他回禀说到。 该来的总会来,我无奈的摇了摇头。“重治和新八郎跟我到前面去看看,其他人归队待命!”说完后一催马向前跑去。 “在后面待不住了?那就一起到前面看看吧!”没多远就碰到了也正要往前去的池田恒兴,但看样子他却一点都不担心。 “柴田那家伙怎么在这么个地方磨叽!”我边走边向他抱怨到。“主公也是,要是碰到浅井主力就该马上展开全军啊!” “你没走过这吧!”池田恒兴抿着嘴笑了一下,好像很高兴我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大障垰是个山口,虽说不是很险要但也不过二十几丈宽,又处于一个坡上,太多的部队施展不开!” “是吗?”我一时没了话,要被堵在这前景可不美妙。走了不太远我们就来到了织田信长的临时指挥所,他此刻正站在一个小丘上焦急的注视着前面,前军和中军大部分将领都围在他的周围,气氛显得很压抑。我和池田恒兴悄悄来到织田信长身后站好,也抻长脖子向前望去。 前面的情势确实不容乐观,500米开外的地方是一个两山相夹的山口,一支浅井军已经在那里设下了拦路的栅栏,由于过去曾经是盟友,所以我依稀记得那个旗号是浅井三将之一的海北纲亲!虽然人数不过只有1000左右,但一来借助工事,二来弓箭、长枪齐全,所以防守的相当稳固。目前正在进攻的是柴田胜家的两千长枪足轻,实话说论素质还算可以,只是装备得着实惨点,穿得只是最低档的皮甲,在几十米内无遮无拦的状态下,被木丸弓一射一大片。不过这也算难怪!仅凭着他那六七万石领地,这就是极限了。总之,进攻的情况很不顺利,而稻叶、佐久间两支部队正在山脚下待命。 “真是该死!”看到又一轮进攻被打退,织田信长狠狠的诅咒到。“你们谁有办法?”他用犀利的目光向后扫了过来。 不少人张了张嘴最后有没有说话,不是他们缺乏勇气,而是实在没有迅速突破敌军防线的把握。 “废物!”织田信长又扭过了脖子。 “主公……”我忽然感觉有人悄悄拉我的衣袖,回头看去却是竹中半兵卫。 “怎么?”我问到。 “您可以申请,由我们的骑兵去攻击!”他目光闪闪的说到。 “什么?”我被这个建议吓了一大跳。“让骑兵去攻坚?你没有搞错吧!” “看似荒唐,实际非常可行!”竹中半兵卫语气坚定,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主公,您仔细看看前面的地形!那里看似很高实际坡度并不算陡,战马上去毫无问题,虽然无法发挥骑兵的冲击力,但面对栅栏这本身也用不上。另外不知您注意到了没有,海北纲亲的这只部队很可能只是先锋,而且到达的时间也并不长,尽管立起了栅栏可并没有来得及准备滚木等重型防御武器,我们完全有能力一举将其击溃!” “敌军不是还有弓箭吗?”我担心的说到。 “那种弓箭对我们骑兵的盔甲没有任何威胁!” “有栅栏的阻挡,还有长枪……”我的心里有了些活动。 “骑兵用盾牌,马匹的正面有挂甲,长枪的伤害也不会很大!只要到了跟前,要不了几下这种简易栅栏就会被马刀砍碎!” “嗯……”我低头沉思,不能不说这个建议还是可行的。 “主公!”看我还在犹豫,竹中半兵卫不免有些着急。 “好,就这么办了!”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主公,可以让我试试吗?”我来到织田信长身边如是说到。 “你?”织田信长怀疑的看了看我,他非常清楚我一般对于这种冲锋陷阵任务的态度。 “哦……前军诸部已经相当疲惫了,让他们下来稍微调整一下也好嘛!”我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没有把话说得太死。 “那……也好!”织田信长想了一下终于答应了。“传令柴田先下来,你的骑兵过去试探一下!” “是!”我正想回到后队,却又被织田信长叫住了。 “等等!”他远远的看了看我的那队骑兵后说:“你亲自去也不会起什么作用,命令部下去就可以了!” “是,主公!”我叫过新八郎把手中的太极团军扇交给了他,让他传令给前田庆次全权指挥。 “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新八郎走后织田信长说道:“你的骑兵怎么怪模怪样的!不但穿着皮质的马铠,怎么还拿着盾牌?” “皮质的马铠可以跑得比竹马铠快些,盾牌可以抵御弓箭!”我给他作着解释。 “我也很奇怪……”丹羽长秀这时也说道:“你的骑兵为什么没有靠旗?背着这么多骑枪干什么?而且还都是这么短而单薄的!”在日本对于标枪历来没什么概念。 “这是因为仅一把马刀可能会脱手,而单手的骑枪自然要短小些!”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显露标枪用途的时候。 “真是奇怪的想法……”织田信长摇着头喃喃自语到。 “主公!”这时柴田胜家退了回来。“属下无能,让您……” “不必自责!”织田信长摇手阻止了他下面自责的话,平心而论他一直是最信任柴田胜家的。“你已经尽力了,让忠兵卫去试试吧!” “他?”柴田胜家惊异加鄙夷的看了看我。“也好,就让我们见识一下诸星大人部队的‘武勇’吧!” “比柴田大人……” “那是怎么了?!” 正想好好“夸奖”柴田一番的时候,池田恒兴的一声惊呼使我转回了头。一眼看去,我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后背立刻惊起了一层冷汗…… -------------------------------------- 冬天里的熊:按理说以主角目前的身份还不能使用军扇,但彩披总让我想起“马尾巴的功能”,总体来说还是军扇气派些。另外说一句!战斗场面将要开始了,但我写这种情节着实缺乏把握,有什么到不到的地方大家多担待! 69、神勇 只见一骑轻尘已经越过了中军本阵,飞马直奔前面海北纲亲的军阵而去,马上一员小将却不是新八郎是谁? “怎么会这样?”我只觉得心头猛地一紧,脑中顷刻就成了一团乱麻。“面对敌人的如蝗箭雨,单人独骑不是找死吗?!前田庆次和山中鹿之介都是死人吗!”我在心里不住的咒骂着。 “那……不是刚刚跟在你身边的人吗?他自己冲过去干什么?”织田信长看了看已经快要冲到敌军阵前的新八郎又看了看我,非常不解的问到。 “是……是……”脑中嗡嗡作响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然回答的也是语无伦次。 “主公!”这时楠木光成急急催马赶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嘴里急得险些咬着了舌头。 “主……主公……”楠木光成一脸愧疚,话也说得磕磕巴巴。“……新八郎来……传您的命令说……要我们出击……大家都在整队……一不留神……” “嘿……”我松开了他的手,只感到浑身一阵无力,要不是半兵卫和光成及时扶住,我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不能怪庆次和鹿之介他们,谁都不能怪,要怪只能怪我自己!这次出来虽然已经有了出生入死的觉悟,但并没想这么早就让新八郎独当一面,充其量也就是让他跟在我身边熟悉一下情况。加上我的骑兵在攻城战上没什么作为,所以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教给新八郎!在他天真幼稚缺乏经验的头脑中,理所当然的认为进攻自然就是奋勇向前,对于团队的配合完全没有概念,也许还受了一些传说故事中个人英雄主义的荼毒,想着在万马军中取敌人上将的首级!“天啊!我可对仙芝怎么交代啊!”我绝望的想到。 “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可惜了!”织田信长显然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回自己的行军马扎,坐了下来。他此刻的情绪反而平静了下来,一来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生生死死,二来也不看好我这支骑兵的作为。 “哼、哼!”柴田胜家在旁边阴笑了两声。“至少他还算有些血性,没有学会某些人的奸猾!” 其他人则大多是无言的摇了摇头,池田恒兴甚至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而此时,我的大队骑兵才刚刚到达本阵的一侧。 新八郎独自一人跑上了山道,浅井军显然也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战法,直到新八郎距离栅栏还有五十米时,才在惊醒过来的武士吆喝下开始放箭。 只见新八郎毫不减速,把手中的长枪舞动得有如风车相仿。他的目的主要是拨挡射向战马的箭枝,因为他并没有装备马铠,对于自己反而不是很在意,个别射在身上的箭矢根本无法损及他的盔甲。由于距离已经很近,他就这么毫发无伤的来到了那道栅栏跟前。“嘿!”的闷哼一声,新八郎手中的“修罗之怒”力劈华山直直的砍了下来,立时木屑飞溅,栅栏上崩塌了一个缺口。新八郎一提战马跃了进去,横枪一扫,面前三个浅井士兵就被腰斩成了六段。 “咦~!”织田信长又站了起来,眼前的情景让他重新燃起了兴趣。 此时的新八郎好像一只冲入羊群的老虎,在前军前排的长枪足轻和弓箭手中如入无人之境,左突右冲东挡西杀把浅井军的队形搅了个七零八落。浅井军的武将自然不能坐视这种情况的发展,从海北纲亲的左近冲出四员武将,先后向新八郎杀来。 首先到达的是一个中年武士,无声无息的挺枪直刺了过来,枪势有如毒蛇吐信,看情形显然是想杀个出其不意。新八郎横枪一拨就磕开了来枪,一推枪杆撞向对手的前胸,由于战马相对奔驰所以速度很快,敌将闷哼一声直直的摔落马下,口吐鲜血胸骨尽碎而死。 第二员敌将和第一员敌将的距离很近,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前面的同伴就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就在一愣之间“修罗之怒”寒光闪闪的巨大锋刃就已经横劈到了面前。不得已,他一咬牙把手中的太刀倒立,右手持刀柄于上左手按刀背于下,推刀向外面封去。“当啷!”一声,太刀被“修罗之怒”的风雷之势击得崩断,随后被斩断的是第二员敌将的身体。新八郎并不停留,又冲向了第三员敌将。 第三员敌将因为距离较远已经看清了事情的经过,吃惊之余稍稍减缓了马速。这员武将名叫吉冈清五郎,是京都一个著名剑术流派的嫡传高手,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被海北纲亲以两百石俸禄礼聘为亲兵的剑术师范,不但武艺高强而且经验丰富。时间虽短但他已经看出了新八郎是天生神力,所以二马交错之际并没有直接格挡新八郎的进攻,而是用刀斜向一削同时带马右转,想趁新八郎冲过之后反手攻击其背。但就是这么轻轻的一碰,吉冈清五郎就感觉自己仿佛受到了万钧铁锤的重击,整个右半身顷刻就失去了知觉。等到他活动开时新八郎已经拨马返回,他也就此失去了机会。 新八郎对一招失手非常愤怒,怒吼一声挺枪直向吉冈清五郎的胸口刺来。 吉冈清五郎已经清楚了新八郎力量的可怕,再也不敢直接与他兵刃相交,而是熟练的一提马缰,战马立刻前蹄腾空人立而起,只等新八郎攻到就以马踩落,同时借助下砸的惯性挥刀猛劈。 面对已经掩身马后的敌人新八郎枪势不改,依旧笔直地刺了出去。随着两声惨叫,“修罗之怒”长长的枪头由战马的前胸刺入又由颈后钻出,而后深深的扎进了吉冈清五郎的小腹。新八郎前把一抬后把一压,吉冈清五郎连人带马就被高高的挑了起来,淋淋的鲜血落在他白净的脸上显得诡异而可怖,再伴随着阵阵人和马的惨叫,让战场上所有人的心都一阵紧缩。 “嗒、嗒、嗒、……”新八郎的战马是我从骑兵队里给他挑出来的,虽说还算不错,但离宝马良驹差得还远,身上骤然加上了一人一马的重量就有些吃不消了,往后连退了十几步,四条腿不住的簌簌发抖。 “嗨!”新八郎一声断喝,手中“修罗之怒”奋力向前一挥,把枪上的吉冈清五郎和他的战马砸向了愣在面前的第四员敌将。众人耳轮中只听见“啪嚓!”一声,两人两骑就变成了地上的一大“滩”! 新八郎横枪立马威风凛凛,宛如一尊天神一般。“吾乃诸星兵部丞一门众,新八郎清彦是也!谁堪与战?!”海北纲亲军中竟然无人应答,一时间寂静无声唯余风过耳畔。他连叫三声见没人迎战,就横担长枪摘下了挂在马鞍上的那张神臂弓,抽出一支白色羽箭就朝不远处的海北纲亲射了过去。 “主公小心!”一个近卫部将见他摘弓就知不好,大声提醒的同时飞身阻挡,却被那支羽箭射穿头盔贯脑而过,死尸栽落马下腾起了一阵烟尘。 由于部将的提醒和阻挡为海北纲亲赢得了一线之机,他刚好来得及避开了咽喉要害。那支羽箭射入海北纲亲的肩头,带着他的身体向后飞了出去,“砰!”得一声钉在后面的旗杆上。海北纲亲就这么被挂在了自己的马印上,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昏了过去。看到主将如此光景近卫旗本们慌忙解救,普通足轻自然是一片混乱。 “干得好!”就在这时我的骑兵大队赶到,前田庆次一马当先越过那个缺口,反手一刀砍倒了一个被吓傻了的敌军武士,山中鹿之介、可儿才藏、岛胜猛等人也纷纷杀入敌阵。在雪亮的弯刀劈砍之下,那道栅栏不一会就变成了一地的碎片,双方部队交杂展开了混战。 一来敌军主将昏迷,二来为新八郎气势所慑,三来双方的近战能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海北纲亲的部队稍作抵抗就向后溃逃而去。 “……这……怎么会……”柴田胜家痴痴呆呆发出了梦呓一般的呢喃。 我只觉得一股豪气自丹田升起,把胸脯顶得腆了起来。 “好样的!这才是我织田家武士应有的样子!”织田信长兴奋得满面红光,一拳接一拳的捶打着身边的一棵小树。 “恭喜主公……”丹羽长秀也是满心欢喜的说:“必是热田大明神护佑,才使本家添此虎将!主公洪福齐天,平定天下指日可待了!”周围的其他人不管是真是假,也都纷纷祝贺。 “岂止是虎将,我看这个小子是天下武勇尽其半!”织田信长意气风发的说到,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是的对我说:“他刚才说是你的一门众,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这么大的兄弟或子侄啊?” 我正想回答时,池田恒兴突然从一边窜了过来。“他是仙芝嫂子的弟弟,刚刚从军不久!今天还是他的初阵呢!”看他得意的样子,仿佛阵前扬威的是他。 “怪不得……”织田信长脸上一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表情。“我说呢!这还合理些……” “咳、咳……”我干咳了两声后说:“主公!道路已经打开了,我军还是速离此地吧!” “全军进发!”织田信长高傲的向前一挥手,大军再次缓缓向前行去。 新八郎的戎马生涯就此开始了!随着不断的战斗,与他威名一齐传扬开来的还有织田信长那句“天下武勇尽其半”的考语…… 70、剧斗浅井 击溃海北纲亲越过大障垰后,织田大军继续沿着北陆道往近江腹地进发,可不知怎么回事这天里并没有再遇到浅井军的拦截。织田信长与重臣们一番讨论后认为,这是浅井长政认为地势不利所以没有贸然行动,有鉴于明天将有一场大战,尽管时间紧迫他还是下达了夜间宿营的命令。果不其然,第二天清晨刚刚上路就接到了忍者的报告:浅井24000军势就在前面不远处布下了阵势! 十步町是个小平原,北陆道从这里自北而南贯穿而过。它的西南面是琵琶湖畔的金滨城,东南面是浅井的居城小谷,两城相距不过五里。浅井长政之所以在这里布阵一是为了背借两城之利;二是织田军行动迅速,他还在集结部队就开始撤退,已经来不及全军布阵大障垰了;三是因为这是最后一道屏障,再往南虽说还有浅井家的很大一块领地,但已经无法阻挡织田军的脚步了! 虽说织田军势有35000之众,但德川家康和“猴子”的6000部队留在后面阻挡朝仓军,所以此时已经不再具备压倒性优势了!织田信长为了稳妥起见,命令距离敌军八里之外即摆出战斗序列,呈左、中、右三路向前推进。 我所处的位置是右翼的第二备队,即琵琶湖的一侧,前面是松永久秀的2000步兵,后面是池田恒兴的1300步骑混编部队。织田信长的中军本阵就在我们的左后方,由于这路的战线最宽所以前锋力量比较雄厚,第一道是柴田胜家为主,蜂屋赖隆为辅;第二道是稻叶一铁为主,不破光治为辅;第三道是佐久间信盛为主,平手泛秀为辅;佐佐成政、织田信包、林通胜、泷川一益等人随信长本阵行动;森可成、前田利家、加藤光泰为总预备队。左翼依次是安藤守就、丹羽长秀、氏家卜全,由于这里是靠近小谷城的山地丘陵,所以没有安排骑兵。 前进虽然缓慢,但该来的总是要来!七月八日上午十点十五分,战斗首先在中路爆发,随后左路双方的军队也进行了接触,而我所在的右路两军一直保持在两箭之地相互监视。由于地形复杂,左路的战斗始终进行得不温不火,只有中路的战斗一开始就打得热火朝天。 与柴田胜家对阵的是浅井家的第一悍将矶野员昌,他们两个可谓半斤八两,战斗进行的异常惨烈,双方的伤亡数字在不断的攀升着。一个半小时后,辅助柴田胜家的蜂屋赖隆部出现了不稳迹象! “看来情况不大妙啊……”可能是有点闲的难受,不知什么时候池田恒兴溜达到了我的身后。“如果主公不作出应对蜂屋赖隆溃散是迟早的事,柴田那个家伙必然受到影响,第一道战线也就崩溃了!” “这是肯定的!”我点了点头。“但主公未必愿意比浅井军先动用二线部队,那样很可能导致士气降低!我们的军队是由各方拼凑而成,素质参差不齐,配合方面也比不上浅井的部队!” “你看!”池田恒兴指着前面大叫了一声,我转过头去看时状况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 织田信长摆出旗号,要前田利家增援一线,可还没有到达蜂屋赖隆的部队就溃散了。二线的稻叶一铁当机立断,不等命令就叫不破光治进入一线弥补了缺口,稍后前田利家赶到,这才堪堪稳住了阵脚。这种情况下织田军的的士气在悄悄降落,浅井长政看准机会又给矶野员昌投入了1000援军,而且是由旗本为骨干的精锐直辖部队。 “主公下命令了!”蒲生赋秀突然说到。一个传令兵越过我们跑向松永久秀的部队,看本阵的旗号是叫他侧击浅井军的中路,同时要我递补为右路一线。 “快回去吧!”我急急的对池田恒兴说到。“我们马上要战斗了!” “不是只叫松永……”他不解的问。 “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把军扇抽在了手里。“下面不是浅井军来进攻我们,就是主公叫我们去冲击他们!” “哦!”池田恒兴恍然大悟,匆匆跑回了自己的部队。不一会,织田信长果然又来了命令:叫我们进攻也正想援助中路的浅井军左翼。 “怎么样?有把握吗?”我对这手下问到。 “没问题!”前田庆次大声回答。“我看了半天,正对着我们的部队前列是一些农兵。装备简陋手持竹枪,对我们完全没有威胁!”竹中半兵卫也对我频频点头。 “那就开始吧!” “变队!正前方,爪!”随着前田庆次的大喝,骑兵们迅速排成的我军独特的“爪”之阵!前面三个三角阵形各有一百人,后面七百人排成方阵,三个“爪尖”分别是岛胜猛、山中鹿之介和可儿才藏。我把手中的军扇高高举起向前一挥,1000诸星甲骑向前滚滚杀去,沉重的马蹄踏在地上,那动静就如同时开来了几辆火车。 浅井军的士兵们对着闷雷般的声音一惊,显得有些惊惶失措,毕竟临时征召的农兵素质是远远比不上正规足轻的。“不许后退!违令者斩!”浅井家的一些武士们大声吆喝着,同时后队的正规军也“唰!”的向前端起了长枪。出于农民对武士长期本能的恐惧,农兵们的混乱停止了,对着远远冲过来的“大家伙”们举起了手中的竹枪,但未经训练的心里素质真的那么容易调整过来吗? 老实说我也不敢肯定这支精心打造的骑兵在正面战场上真实的能力,盾牌和铠甲的防护功能只来自于理论和简单的试验,真理如何只能等待着实践的检验了!按常理骑兵冲击严密结阵的长枪足轻无异于自杀,我在心里悄悄的祈祷着,希望着“奇迹”的降临。 “咯吧!”奇迹真的降临了,随着第一支竹枪在与盾牌“亲密”接触后断裂,这种清脆悦耳的声音如爆豆般不断想起。浅井农兵们手中的竹枪不是一支接一支,而是一片接一片的崩断,人、马都穿着黑色皮甲的恐怖骑兵带着一股仿佛来自地狱的杀气,完全无视面前枪刃的阻挡,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压进了浅井军的阵中。 排列在最前面的农兵实际上根本来不及享受大马士革弯刀冰冷的刀锋,就大片大片的被连排的战马撞倒,接着就是在马蹄下丧生,我甚至听到在马蹄下隐隐不断传来骨头的碎裂声。 “天啊!”有了第一个面如土色的家伙扔下武器转身而逃,这种趋势就再也无法控制,与这些“妖魔”相比,督战队的大刀显得是那么的“可爱”!大队农兵不顾一切的向后跑去,很多人甚至和后队阻挡他们生路的正规部队厮打了起来,浅井家左翼的本阵队形也发生了严重混乱。 “不要管溃散的逃兵!”前田庆次对着前面的部队大声喊道:“向前!一直向前!往帅旗方向进攻!” 这时我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鼓声,法螺呜咽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大概是织田信长注意到了我这里的战况,池田恒兴的1300步骑兵也尾随而来,落在后面的混乱敌军我可以放心交给他了。 由于被自己人冲乱而难以形成战力,左翼中军的外围也轻易被突破,然而浅井军毕竟是严阵以待,我们的面前这时出现了一些简易的栅栏、阵屋等防御工事。我的骑兵也专门做过这方面的训练,在几个简单的命令后化作了许多数十人为单位的小队,分头在障碍中追逐砍杀着敌军,但进攻的势头则被大大的减缓了。 “冲啊!”前田庆次大叫着一直向前冲去,我和竹中半兵卫、蒲生赋秀以及负责保护我们几个的新八郎、楠木光成在一小团骑兵的簇拥下,也尾随他向帅旗而去。 当我们到达时这里已经展开了战斗,因为经验和位置突出的关系山中鹿之介第一个到达,十几个浅井军的旗本已经被杀,剩下三十几个人正保护着他们的主将在包围中做着最后的抵抗。我抬头向那群人中间望去,认出这位主将是浅井四翼中的三田村秀俊。 “嗨!”可能是不耐烦这无聊的纠缠,山中鹿之介排众而出直向前杀去,在连劈三个试图阻挡他的旗本后来到了三田村秀俊面前。 “看刀!”面色苍白的三田村秀俊企图先发制人,挥刀向山中鹿之介砍来。 “三日月宗近”在山中鹿之介手中挽了个雪亮的刀花,三田村秀俊持刀的右臂飞了出去。“受死吧!”山中鹿之介再挥太刀,三田村秀俊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三田村秀俊已被讨取!”周围的士兵们一齐兴奋的大叫了起来,这声音为浅井军还在做着的抵抗敲响了丧钟。在这个方向浅井军的序列被完全摧毁了,我们追着溃逃的敌军渐渐偏离了自己的方向。 “大人!”蒲生赋秀拉了拉我的衣袖说:“池田大人好像在后面叫您!” “哦!”我回头看去,确实池田恒兴和他周围的几十个人一边喊,一边不断的朝我比比划划。也真亏蒲生年纪小耳音好,居然在这喊杀连天的战场上还能听到。“你替我听听,他在喊什么?” “好像是……浅井……阵什么的……对!浅井本阵,就是浅井本阵!”蒲生赋秀兴奋的嚷到。 “哪里?!”听到这个敏感的字眼前田庆次立刻勒住了“松风”,长身四下寻找着。“啊!在这儿!”他终于发现了两百米外的那杆巨大马印,原来我们随着逃向小谷城的溃敌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浅井长政的本阵。“全军听我号令!目标浅井帅旗,前三后二,矢!”随着前田庆次的命令,骑兵摆开五个锥形队列向前杀了过去。 浅井长政的本阵有5000军势,又都是最为精锐的部队。我们连续几个冲锋都被挡在了营外,虽说他们的弓箭和长枪对我的骑兵杀伤力有限,但面对坚固的路栅和一地的陷坑、绊马索我们也是无计可施,不得已只好在外围进行缠斗。由于本阵受到攻击,浅井军的进攻部队直接受到了影响,最后连矶野员昌的备队都产生了动摇。织田信长看准时机把预备队一次投入了战斗,浅井长政看再打下去有可能被包围就下达了撤退命令。由于左翼安藤、丹羽、氏家等备队受地形所限以及没有骑兵,浅井军终于在损失三千余人的情况下撤回了小谷城。 71、干部考核与任命 十步町大战后织田军继续行进,但第二天织田信长却命令全军停在了美浓的边境。部队掉过头来摆开阵势,给养和装备也从岐埠城源源不断的运来,大有与朝仓和浅井一决生死的味道。在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下敌人渐渐显得迟疑,据忍者传来的最新消息说,浅井长政闭门不出,而朝仓的追兵也放慢了速度。 在十步町取得的胜利可以说是具有相当巨大的意义,朝仓、浅井万无一失的夹击被击破,浅井长政背后偷袭反而被打了个乱七八糟,不但损兵折将甚至在南近江的领地也陷入了危机。如今织田信长不但滞留北近江不去,反而发出檄文引朋唤友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日子过得相当安逸,游游山水景色放松了情怀。尽管前田庆次他们几个似乎还没从兴奋中冷静下来,但竹中半兵卫却和我心意相通的开始安排起了回程的工作。织田信长虽然不时召开军事会议,但尽管口号喊得山响,却一直没有作出任何实际的安排。 夏天已经进入了最为深邃的日子,我经常带着新八郎和三五侍从在营门附近闲逛,这天居然碰到了同样也是轻装简从的织田信长。 “好轻闲啊!”织田信长对在面前躬身行礼的我斜着眼睛说到。“这几天听说你很是放松,部队已经解除了战备进入修整状态了?” “是!一张一驰文武之道……”我装作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讽刺。“部队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不经过调解恐怕不利于继续作战!” “哦,是这样吗?”侍从在一棵松树下的卧牛石上铺上了芦席,织田信长在上面坐了下来并朝我身后的新八郎招了招手。“你是叫新八郎吧?那天在大障垰你的表现不错!” “多谢大殿夸奖!”新八郎上前插手施礼,还是小孩心性的他兴奋得满脸通红。 “如果我叫你现在率领一支军队去进攻浅井长政,你敢去吗?”织田信长笑吟吟的问到。 “当然敢!”新八郎想也不想的接口嚷到。“请问大殿您让我去打哪?” “去!一边呆着去,大殿在开玩笑呢!”我斥退了意犹未尽的新八郎后对织田信长说:“小孩子不知深浅,还请您不要见怪!” “小孩子的嘴里往往出真话!”织田信长也摒退了左右,指指身边示意要我坐下。“你说部队真的需要修整吗?” “修整还是必要的,但如果主公要战属下也完全可以率兵出阵!但……”说到这里我有意把话停了下来。 “有什么你只管说好了!”织田信长从地上捡起一小根树枝,轻轻撕扯着上面的松针。 “属下近些日子有一个想法,只是不好跟主公提及……”我深吸一口气舔了舔嘴唇。“属下以为就目前的状况,并不是和浅井长政、朝仓义景这些人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 “你认为我军不是浅井和朝仓的对手?” “属下绝没有这个意思!”我偷眼看了下织田信长的脸色,他虽然很严肃但却并没有怒色。“属下以为朝仓和浅井虽然可恶,但与主公天下布武的大业比起来还是可以先放一放的。朝仓、浅井所占不过一国,即便假以时日获得休养生息,其力量也不可能过度膨胀!而主公不但牢牢控制着尾张、美浓、伊势三个超过五十万石的大国,近畿五国和南近江如今也依附于主公,所缺的仅仅是消化吸收而已,所以相持下去主公将更为有利!” “说下去!”织田信长没有看我,扔掉手里的松枝遥望着远处的琵琶湖。 “如果眼下就进行决战,浅井和朝仓固然是土崩瓦解,但主公又能得到什么呢?”看到他是这个态度我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短期内必然兵员紧张,为了控制新得到的北近江和越前又会占用大量军队。一旦对近畿诸国的控制放松,所得益者会是谁呢?本愿寺势必大搞一向一揆,三好家也会卷土重来,还有……一些野心家也不会放过混水摸鱼的机会!这还只是眼前的,从长远看武田、毛利这些人不会永远等待,上洛是迟早的事,如果主公在那个时候还不能完全控制近畿五国,那可就大事危矣了!” “你说得野心家是指松永久秀吧?”织田信长收回了目光,看我点头后说:“他倒是一直和权六他们一起劝我,马上攻击浅井长政!” “原来主公早有所查,倒是属下杞人忧天了!”我适时的恭维到。 “我虽然也看到了这一点,但我还是有很多难处!”他的目光又转开了。“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多一些危险,近畿就多一分动荡!可如果不对浅井进行惩罚,天下人都会笑我信长懦弱无能,还有人会服从我的命令吗?” “看来您是需要个台阶啊!”我一下笑了出来。“这个我想您完全可以放心,有人比您还着急呢?” “比我还着急?谁?浅井长政那个狗东西吗?”织田信长追问到。 “足利义昭!” “足利义昭?” “就是足利义昭!”我肯定的点了点头。“足利义昭这个大将军当的可说是摇摆不定,他虽然不满主公对他的压制但更怕随便来个什么人把他给废了!这次我敢说朝仓和浅井联手他一定在里面起了作用,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原本煮熟的……”我看到织田信长的脸色急忙换了个比喻。“板上定钉的事居然起了变数!他此刻恐怕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既怕三好回来又怕朝仓、浅井垮台,说不定此时已经奏请朝廷出面调解了!” “很多事你都想到了我的前面,其中就包括对浅井长政的看法!”沉默半晌后他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而且还有很多事我都看错了你,尤其让我震惊得是你的这支骑兵。原来我一直把它们看成是华而不实的东西,认为这不过是异想天开,想不到却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这也难怪主公,属下确实有时候喜欢异想天开、行事荒唐!”我有意避开了对骑兵问题的深入讨论。 “我也喜欢新奇的东西,这点我们两个人很像!”织田信长的兴致明显高了起来。“但我的想像力好像比你还差不少,你那身盔甲就是个明显的例子!” “主公如果喜欢,属下……” “还是算了!”织田信长摆手拦住了我。“我仔细计算过,那盔甲我穿不下去!” “哈、哈,主公您的武士情节里也掺上了公卿的浮华啊!” “你这小子……”织田信长正想再教训我几句却突然看到一个侍从跑了过来。 “主公……”那个侍从跑得有些气喘。“羽柴大人和德川殿下回来了!” “是吗!”织田信长站起了身。 “主公!”一身征尘的羽柴秀吉有种要哭的冲动,他身后的蜂须贺、浅野、堀尾等人也是灰头土脸。 “辛苦你们了!”织田信长用难得的亲切语调说到,随即又转向了德川家康。“多谢德川殿下了,谢谢你把这只猴子给我带了回来!” “信长公过誉了,在下愧不敢当!”德川家康还是那种谦谦君子的样子。“这次阻击朝仓多亏了羽柴大人和各位部将的奋勇作战,在下只是略尽绵力而已!也是信长公大军神武,一举粉碎了浅井长政的拦截,这才能使我们安然脱险。据说此次与浅井之战进行得惊心动魄,我家康对于诸位的武勇是仰慕的很啊!”说到这里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扫了我一眼。 “哈、哈、哈……”织田信长爽朗的大笑了起来。“不错!不错!我织田信长决不会亏待有功之臣,在此我宣布:晋升诸星清氏和羽柴秀吉为我织田家的家老!” ***************************************************************** 情况发展和我的预计差不多,不久朝廷就派出万小路惟房和广桥兼胜出面调解。朝仓军退回越前,织田信长也回师岐埠。进入美浓国界后各附庸势力逐渐散去,可还没进岐埠城,织田信长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72、虎之“善”意 距离岐埠还有一天路程的鹰前岭下,扎着织田信长的大营。虽然德川家康、松永久秀等人都已经离开,但织田本家的众将还都在,军队也有两万四千左右。 织田信长此刻正坐在营中白色布曼围成的幕府里,似乎有些心神不定,侍大将身份以上的家臣分两侧坐在他面前通往“府门”的路边。大家实际上都有些心绪不宁,等候着一位让人感到“别扭”的客人。 其实仅就这位客人本身而言,既不丑陋更非粗鲁,甚至可以说是相貌儒雅礼仪完美,因为三枝堪解由守友本来就是个有名的外交人士。在织田家刚刚经历了这场重大“波折”后还没回到家,武田信玄就派他不辞辛苦的匆匆赶了过来,这其中的含义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从理论上讲织田和武田两家的领地相连,但东山道的路途并不好走,如果走骏河、远江、三河一线的东海道又颇为绕远。织田家讨伐朝仓义景可谓大肆铺排了一番,那时武田家没有作出任何表示。如今浅井反叛还不到20天,武田信玄的“慰问”就到了,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什么呢? “武田家使者,三枝堪解由守友大人到!”随着值日守备官的一声通报,三枝守友从外面走了进来。 “外臣三枝守友晋见织田弹正忠殿下,并替鄙上信玄公问候殿下安好!”他虽然在战国史上并不算闻名的外交达人,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吃得这行饭,场面上的礼数无可挑剔。 “感谢信玄公的好意,三枝大人请坐!”织田信长满面春风的指了指身边的座位,看到三枝守友坐好后关切的问:“信玄公可否一切安好?” “有劳弹正忠殿下动问,武田家一切顺达!”三枝守友礼貌的欠了欠身。“鄙上听说弹正忠殿下近来在越前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不知详情如何以至甚为挂念!” “想不到信玄公也听说了这件事……”织田信长态度显得异常豁达。“一切正如您所说,只是一些‘小麻烦’而已!朝仓义景忤逆朝廷,浅井长政背信弃义,他们不过都是一些跳梁小丑罢了,实在不值得信玄公如此的关注。即便是区区在下,真要想消灭他们也是易如反掌!只是天皇陛下下达了御旨,为了朝廷的安定我这才不得不暂且退兵。请只管放心,他们的好日子没几天了!”说到这里,折扇在他的手里断为了两截。 “弹正忠殿下能为天下计而放弃私怨,实在令在下感佩至深!这种胸襟抱负,放眼天下又能有几人!不过……”三枝守友在欣慰之余不禁又露出了一丝忧色。“三好刚退朝仓又起,朝廷处境还真是令人堪忧啊!虽然弹正忠殿下英明神武;织田家众位豪杰智勇双全,但毕竟身处逆境又担负着保卫朝廷和幕府的重责大任!在下来时鄙上一再叮嘱,弹正忠殿下但有所命,武田家上下……” “堪解由大人可能是来得匆忙,还没有听说……”织田信长打断了三枝守友的好意,笑吟吟的说道:“对付这些蟊贼织田家的力量绰绰有余!自从护送义昭殿下上洛重振幕府以来,接连击破六角、三好等奸党;北畠具教妄行不轨如今已被拘禁;朝仓义景不尊幕府也已就教;浅井长政虽然阴险的暗施偷袭,可日前一战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手下重臣三田村秀俊等尽皆授首!再说还有德川三河守等忠义之士襄助,就不必麻烦武田家的长胜之师了!” “既然弹正忠殿下有如此威武之师,我想信玄公也尽可放心了……”三枝守友频频点头之下脸上暗暗闪过一丝怒色。“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多事了!只是甲、信都是一些山野荒僻之地,所出所产和浓、尾及近畿实在无法相比,虽然如此我也不好空手而来,既然织田家众位都是盖世英豪,这次的礼物想来也是物尽其用了!拉进来!”最后一句话是对营门外喊的。 随着他的话音,四个大汉从外面吱吱拗拗的从外面推进来一辆平板大车,上面放着一个一丈见方的大箱子,只是因为上面蒙着青布曼所以看不清内容。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隐隐听见里面似乎还有些动静,应该是个活物。三枝守友作了个手势,推车的大汉唰的揭开布曼,盖着的不是箱子而是个大铁笼,里面关着一匹马。 铁笼的栏杆根根都有拇指粗细,但是上面伤痕累累,不少处都已经弯曲了,一匹灰色的高头大马静静的站在其中。论身材这匹马的高度已经超过了前田庆次的那匹“松风”,比那些虾夷马也仅是略矮一点而已,线条舒展筋肉虬结,可以说是集合了“松风”与“黄金”的全部优点。身上的毛色是白地上由黑色杂毛形成了灰色的暗花图案,只是颈鬃、尾鬃和四条腿膝部以下却呈现出油亮的墨黑色,最为奇特的是它的两只眼睛,那是罕见的血红色。可能是突然见到光亮和这么多人,它的情绪一下子有些激动,前蹄一抬踢在了面前的铁栏上,呲愣愣溅起了一溜火星。 “嘶~~~!”不少人都暗吸了一口凉气,也明白了铁栏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了。 三枝守友现出了一缕得意的笑容,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是北信浓山中的一匹野马,其名‘梦魇’,是那里方圆百里的马王!每逢春秋之际便率马群下山毁坏庄稼,当地豪族对其毫无办法。为免百姓受其骚扰,鄙上派遣军队进行围剿,在死了七个人后终于将其擒获。这等烈马应该归属名将才算不屈,所以鄙上命我将其带来献给弹正忠殿下,织田家自然有可以降服之人!” “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叫板’吗!”所有人都闪过这个念头。 以织田信长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认“栽”,他极力在家臣们中寻找着,可得到的却都是回避的目光。“你!去试试看!”他终于看到了我身后跃跃欲试的新八郎。 “你悠着点,不行别硬来!”既然织田信长已经发了话我也无法阻拦,只好用低低的声音提醒到。 “请先等一下!”新八郎正要下场三枝守友却突然拦住了他。“这匹马的性格暴烈,可别伤着别人!”他有些轻蔑的看着新八郎的娃娃脸。 “不劳担心!”新八郎回了他一句走出幕府,抬头四望在营几角看见了几十辆大车。这是行军时载运辎重的,有几辆上面还放着一些粮袋。他来到那些大车边上,伸左手一抓最外边一辆的车辕,右手一托车底,“嗨!”的一声就把大车举了起来,走回铁笼边放下,就这么一辆辆的举了过来,围成了一个大圈“屏障”,也不管上面有没有东西。 “傻孩子!推过来不就行了!”我在心里暗自摇头。 “啊!”三枝守友的眼珠子险些掉了下来。 “呼哧!”铁笼的门被打开“梦魇”缓步走了出来,打了个响鼻后紧紧盯住了面前这个胆大妄为者。新八郎也没有性急,只是不停观察着对手。“梦魇”终于等得不耐烦了,首先发动了进攻,不过居然不是踢而是……咬! “这tm还是马吗?”我更加为新八郎担心起来。 新八郎滴溜溜身形一转躲过了攻击,一伸右臂居然把马头挟在了腋下。“梦魇”显然没有想到会陷入这样的困境,唏溜溜一声嘶叫抬腿就向新八郎踢了过去。由于看不见所以就失了准头,新八郎很容易就躲过了这一蹄。 新八郎两腿微曲逐渐把马头向着地面压了下去,“梦魇”则是咴咴叫着努力抗争。因为头部的位置越来越低,前蹄再也抬不起来,一人一马陷入了相持角力的状况。人和马的六条腿虽然依旧牢牢的扎在地上,但都在不停的微微颤抖,不久我注意到新八郎的脸憋得越来越红。 “嘿!”新八郎突然一展身形向上跃起,“梦魇”因为骤失压力也把头扬得老高。新八郎借着马力一个翻身骑上了马背,双手紧紧的抓住马鬃,把身体平平的贴了上去。 “梦魇”真的暴怒了,它不能容忍有人如此的践踏自己的尊严!它时而高高跃起,时而撂着蹶子,时而就地打滚,可不管怎么样折腾,新八郎就像一贴膏药一样牢牢的贴在它的背上。就这样足足过了40分钟,它可能是有些累了,频率逐渐慢了下来。 新八郎渐渐仰起了身,松开了原本紧抓着马鬃的右手,“砰!”的一拳打在马的后胯上。随着这声闷雷般的声音,“梦魇”的身体明显的一晃。“砰、砰、砰……”拳起拳落,“梦魇”的身体越晃越利害,不但再也无法蹦跃就连站着也显得困难,终于四腿一软跪了下来。这匹来自信浓群山中的王者,终于低下了它高傲的头颅。 “回禀大殿,末将幸不辱命!”新八郎回到了织田信长的面前,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你辛苦啦!干得不错!”织田信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匹马就赏赐给你了,过去谢谢三枝大人的好意!” “末将谢过三枝堪解由大人!”新八郎又来到三枝守友面前抱拳施礼。 “好……果然英雄出于少年!”三枝守友的笑容有些苦涩。“不知这位是……” “哦!他叫诸星清彦……”织田信长回答得好像很随意。“……是那边那个诸星清氏的新进家臣而已!” “是这样……”三枝守友的面颊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 73、归来 “终于回来了!”进入若江城时我的心中发出了一声高亢的欢呼。在这****的时代,即便是再声势显赫的人也说不准何时会发生不测(今川义元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我不是个非常自信的人,只有在自己的“老窝”里才能多少安心些。 “恭迎主公归来!”长野业正带着一众留守的家臣迎了上来。 “老师您辛苦了!”我跳下马背扶住了他正要下拜的身子,又扬首对跟在他身后的众人说:“各位殚精竭虑为我诸星清氏守住大本营,在这里感谢了!” “主公说得那里话!三好已经五劳七伤、畠山更加没有这个胆量,若江城如今可说是安如泰山了!倒是主公……”长野业正满怀激动的说道:“大障垰、十步町,主公武勇名扬天下,重甲骑兵的强大令诸侯侧目,诸星家的兴旺发达指日可待了!”他的双眼里噙满了泪花,满脸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 “今后还要靠众位多多辅助!”我的心里也很感动,这位老人对我的期望甚至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家族。 “主公离城日久,应该先回去见见夫人和少主,其他的事情慢慢再说吧!”简单的会面仪式结束后长野业正体谅的说到。 “也好!”我此刻也是心急如焚,但身为主君总不能一句话不说就扔下家臣自己溜掉。“回来的人先休息一下,晚上所有家臣再开个会!” “是!”家臣们齐声答应。 “对了!主公……”长野业正又想起了一件事。“有一个人已经等了些日子,希望在您方便时能够见他一面,我个人认为最好是私下的!” “私下的?”我闻言一愣,长野业正很少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个人我认识吗?” “应该不认识,但您可能听说过!”长野业正搔着花白的头顶想了一下。“当年我隐居时,来看我并提起您的就是他……” ********************************************* 一个时辰之后我来到了评定室里,若大的房间里只有我和另外一个人相对而坐。 这是一个约有四十五、六岁的中年汉子,身材高挑(以日本人的标准1.60米就算高了)而面目焦黄,一副农民式的粗眉大眼,口鼻之间还生了几颗乡间劳力者常见的黑痣,仅就外貌来看他完全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这真的就是他的本来面目吗?”我现在也很难相信眼见为实这句话了。 “在下加藤段藏拜见诸星兵部丞大人!”说到这里他伏身于地深施一礼,这个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飞加藤”。 “加藤先生不必多礼,我对您可是久仰大名了!现在我又娶了莺,论起来您也应该算是我的长辈……”我的态度很是尊敬,虽然以敬重他本领的成份居多,但关于莺的那番话也不能算做作。在无论中日的古代,侧室的地位都比正妻低得多,日本战国时期家督的侧室多是为了巩固关系而纳的家臣女儿,所以一般也不必对老丈人如何如何,但此时加藤段藏还不是我的家臣,所以必要的礼数还是应该有的。“先生见过他们兄妹了吗?”我故意晚一些见他,就是想让他们先沟通一下。 “已经见过了,正想对您表示感谢!”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不得志的关系,加藤段藏一上来就把自己摆在了矮一截的位置上。“当年在下为一点虚妄的痴念远走关东,把故人的儿女托付大人,此恩此德,有生之年没齿不忘!” “先生这话就说错了!”我连连摇头说到。“……这些年是光成他们对我多有助力,不然我也未必会有今日!倒是先生您……”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道:“早听说先生胸襟广博志向高远,不知这几年的游历中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吗?” “唉……”未曾开口他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当年一直郁郁不得志总以为是未遇明主,以至每每叹息生不逢时怨恨天下无识马的伯乐!殊不知……”痛苦的神色开始出现在了他的脸上。“我一向自以为本领高强,但没想到缺乏见识有眼无珠的正是我自己!上杉谦信、武田信玄空负英雄之名,却……却……” “当年我给先生写下的胡言乱语,真的用到了吗?”我明知故问到。 “不错,一切果如大人当年所言……”加藤段藏的脸变得有些扭曲。“我接到大人的信后初时只以为是个玩笑,但对大人能够预见到我最为仰慕的是上杉谦信和武田信玄也深感吃惊!” “这其实也没什么……”我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上杉与武田被天下人分别称为天下第一和战国至强,我本人也是神往已久。” “但能对我的目的一语中的也是令人惊叹,所以在见到长野大人时就顺便提了起来……” “我一直不知道,居然就是您向长野老师推荐我的,你们居然这么熟!”我一直就觉得奇怪,那时候我可是个毫不引人注目的小人物。 “是的!”他点了点头。“在我还在学习的时候就曾随师父替山内上杉家工作过,那时受到过长野大人的很多照顾!我原来也只是想劝他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我还要为这件事多谢您呢!”我笑着说到。“对了,后来的情形怎样?” “和您原先估计的差不多……”加藤段藏苦笑了一下。“我在春日山城下耍了几个小小的障眼法,果然被上杉谦信的家臣发现并举荐给了他。经过几道不算太难的考验他任命我为讲师,开始的时候也确实待我不错,可不久之后他开始猜忌我的能力。我察觉到他计划暗杀我,只好出逃到了甲斐。在武田家的情形也是差不多,不同的是武田的军师山本堪助更为阴险,他想借酒宴之机把我灌醉。幸亏我偶然想起您的信中有要我提防他的话,及时施展幻术把他们迷住这才得以脱身!” “真是有些可惜……”我微微沉吟到。“不知先生可愿意屈就到我这里来吗?” “大人……您……”可能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把话挑明,加藤段藏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武田信玄、上杉谦信都无法见容于我,您怎么会……” “这自然有原因……”我想他是被吓怕了,不消除他心里的疙瘩以后恐怕难以相处。“武田、上杉两位殿下都是当世首屈一指的英雄,世人皆认为这个天下非他们二人其一不可,恐怕他们自已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当你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首先是兴奋,接着就是对你本领的忧虑!他们会想这个天下本来就是自己的,得到你的帮助也就是把本来就一定的事提早一天而已,但你如果产生异心则可能彻底动摇他们的根基,所以除掉你也就成为了必然的选择!” “可大人您……”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我就完全不同了!”我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一个无能的人!论武艺我手下任何一个人都比我强,到了外面就更不知道有多少,所以多您一个不多。其次我是一个胆小且安于现状的人,有您在无疑对我的地位是一种保证!对武田和上杉来说可能害怕你的暗算,但对我……您还有必要潜入我身边‘暗’算吗?” 加藤断藏紧盯着我,半天也没有说话。“我终于明白长野大人为什么会在垂暮之年下决心追随您了!”他缓缓的说到。 “也许是长野大人受了打击后神志不清了,亦或是打算破罐破摔!”我觉得气氛过于严肃就开了个玩笑。 “还是他有先见之明啊!”加藤段藏并没有随着我一起笑,反而显得更加严肃。“无论是胸襟、见识,大人都远远超过了超过了武田和上杉这些徒有虚名之辈!我这可并不是信口开河或是想讨您的欢心,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觉您所建立的骑兵、铁炮备队以及管理领地的方法都是闻所未闻的!这里面当然都离不开别人的帮助,但仅仅是提出设想本身就绝对是睿智的表现。有如此才能的人居然不急不躁谦和待人,这才是足以追随才德兼备的明主!” “这么说您是答应我的邀请了?”我趁热打铁的追问了一句。 “是!我加藤断藏情愿誓死追随,永不相弃!”他跪倒在地发誓道:“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先生不必如此!”我拉起了他。“您来得太及时了!正好您和光成相互了解便于配合,可以帮我重整一下忍者的组织。长信和忠纲他们的工作虽说一直做得不错,但随着领地的扩大任务日渐繁杂,没有一个完善的系统将不利于今后的发展!所以您的第一件工作就是为我再招募一些忍者流派,并设计一套可以相互配合的制度。” “感谢您的信赖!”对于一上来就接受这么重大的责任加藤断藏显得很激动。“正好这次有一个人和我同来,希望主公您能拨冗一见!说不定……” 74、沉重的理想 随着加藤段藏领引进来的是一个年轻人,与加藤平凡外表不同的是他的俊美与文雅。看年纪他只有二十二、三岁(不过也不一定,忍者的岁数谁说的准呢!)的样子,白净的瓜子脸上长着油黑细长的浓眉,神采奕奕的丹凤眼,高且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加上身上的一袭淡青色儒装,使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年少饱学的学者。 看到这等人物,我也不禁暗暗喝了声彩。 “在下是来自近江甲贺郡龙法师乡的望月与六郎吉栋……”他深深伏下了身体,前额抵上了地板。“特来拜见诸星兵部丞大人!” “原来是望月出云守大人啊!”我伸出右手虚托了一下。“不必多礼!”刚才加藤段藏提到他是望月家的家主,而我记得他们历代都是自称出云守的。 “多谢兵部丞大人!”望月吉栋坐直了身子并且抬起了头。“在下来得鲁莽,还望兵部丞大人见谅!” “出云守大人……” “兵部丞大人请等一下!”他忽然截断了我的话。“虽然望月家世代都称为出云守,但自从脱离了公卿们这些雇主起,就再没有从朝廷里领受过官职!所以在下虽然狂妄无知,但也不敢在您的面前自居‘大人’。” “您客气了!”我对他的好感继续提升,起码这是一个务实的人。“不知您来到若江,有什么让我可以效劳的吗?” “是,是有一件事拜托……”他再次低下了头。“不,应该说是请求您!请您帮我完成理想,并收下我们的忠诚!” “能有您的加入我是求之不得,但可以先告诉我你的理想是什么吗?”我已经知道了他大概的来意,但也不能随意答应过高的价码。“而且您所说的‘我们’具体都是指谁?” “不知道您是否知道我们甲贺忍者及望月家的历史?” “大概听说了一点儿!”我想起了伴长信以前说过的“甲贺兴衰记”。 “那您就应该知道我们甲贺当年的兴盛和我们望月家的荣耀……”他的语气第一次变得充满了坚定、自信和自尊。“我的理想是使这一幕在世间重现!” “……”我沉默了一会儿,仔细盘算着他是否清醒。“您真的认为这可行吗?”我试探着问到,也许他手里还有不为我所知的底牌?“……就我所知,目前甲贺五十三家的境况参差不齐,随着六角家的没落有不少势力薄弱的家族已经流散,要想重新聚集恐怕不那么容易!当然也有杉谷家和和田家这样异军突起的,杉谷善住坊一门凭借着神奇的铁炮技艺如今转到了本愿寺门下,而和田惟正由于攀上了足利将军的关系现在已经是摄津三守护之一,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可能重回甲贺系统吗?” “大人所言甚是!”他点了点头表情严肃。“我也很清楚如今的形势和当年相比无异于翻天覆地,不可能而且也不必要完全恢复成原先的样子!” “那您的意思是……”我一时被他搞懵了。 “如果有一天人们提到忍者,就本能的认为是甲贺;对于解决甲贺的任何问题,就必然的等待望月作出决定,那么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望月吉栋的双目中射出奕奕神采,同样一个人却具有了截然不同的气势。“那时甲贺将成为所有忍者心目中的圣地,同时也将成为一支足以威慑天下不轨之徒的强大力量!那时……”他的眼睛紧紧盯住了我。不知是不是用了什么忍术,我竟感到身体陷入了僵直状态。“天下能够~是~您~的!” “咳!”加藤段藏突然在边上咳嗽了一声。 “但愿我也能有您这样信心……”终于我感到身体又能动了,后背上冒起了一层密密的汗珠。“不知道您为什么来找我?无论从哪个方面讲,比我强的武将比比皆是!远的有武田信玄、上杉谦信,他们都是具有闻名列国力量的强势大名;在近畿眼下最为强大就是鄙上织田弹正忠殿下了,甚至可以说平定乱世的曙光已经亮起!在这样多的选择面前,您怎么就看中了在下呢?要知道我只不过是织田家的一个新进家老,私人领地连一万石都不到呢!” “现在的领地并不能完全说明问题,即便如源赖朝取得了天下,可最后镰仓幕府却成了北条氏的!”望月吉栋又恢复了谦恭的神态。“……武田、上杉都拥有自己的忍者集团,外人很难进入,另外这两位和织田殿下都拥有相同的看法。他们虽然认同于忍者的能力,但更加相信自己和武士的力量,并不会在自己手下建立相对独立的庞大忍者系统,这种情况无论是现在和将来都不会改变!您应该非常清楚,如果泷川一益大人不是脱离了忍者以武士身份出仕,那么恐怕也不可能得到重用!” 我微微点了点头,织田信长确实如他所说。“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六角义贤倒是一直很注意忍者的发展……”说到这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但他在别的方面实在乏善可陈,六角家也没什么指望了!所以我观察遍附近的大名与武将,能够有实力、有前途同时对忍者会给予足够信任、依赖的,就只有两个人而已!” “哪两个?”我好奇的追问到。 “一个是三河的德川家康殿下,另一个就是大人您了!” “把我和德川殿下相比还真是高看啊……”把坐着的身体稍稍后倾,他的看法还真是叫我吃惊。“无论从哪个方面讲,我都是无法和已经拥有近50万石领地的德川殿下相比的!” “开始我确实更看好德川殿下……”望月吉栋坦言承认。“但一来德川殿下已经命令服部半藏组建以伊贺派为班底的忍者系统,规模目前达到了近200人,就其现在的势力是相当了不起的……” 他的话令我着实一惊。 “而且大人的实力其实并不弱于德川殿下!”看我要开口他抢着说道:“大人的军队数量、素质和装备令人惊叹,绝非同等级别的其他武将可比,暗含就是大人的敛财之法高明已极!我也曾暗中注意过大人,但除了知道大人和各地一些豪商关系密切外就一无所得了!” “既然如此,你又能提供给我什么呢?”我觉得他实际了解的也只是一些外围情况,既无法否认也不必否认。 “在这里我回答一下您刚才的第二个问题……”望月吉栋显然对我的这个问题作了充分的准备,思路显得有条不紊。“经过数年的努力,我目前已经整合了部分甲贺的流派,重归望月旗下的有大野、芥川、佐治、岩根、青木、牧村、多罗尾这七家!忍者人数共计329,如果要说能够上战场作战的人则超过了2000!” “说说你的要求吧!”我不加思索的问到。这绝对是一支强大的力量,拥有了它我就可以在“黑暗世界”与日本任何大名相抗衡。 “我的要求很简单……”他开始叙述他的条件。 正如望月吉栋所说,他的要求确实很简单!每年支付给他两万贯经费,以后随着人员增加可能会有所递增,在将来适当的时候(例如我知行一国)提供给他们一个稳固的基地。按理说人均10贯的经费实在是够高的,况且这2000人并不都是忍者!但他的解释也很合理,为了提高素质而加大在训练、装备和生活供给上的投入是必不可少的,再说为了消灭敌对、吸引动摇,金钱也是非常有力的一种武器。“好吧,我答应了!”两万贯目前不到我年收入的十分之一,这种效率比绝不会骑兵和铁炮备队更低。“目前先保持现状,适当的时候我会把你们正式编入我的忍者系统!” “主公真是气魄过人,难怪短短一年时间就压制住了畠山家,现下他们已经出现离散之状了!”愿望达成望月吉栋显得有些兴奋。 ***************************************************************** “刚才他用的是什么忍术吗?我怎么一下就不能动了?”望月走后我问加藤段藏。 “勉强算是吧,只是看准时机用了一点心理压制!”加藤段藏笑了一下说:“他只是想让主公认可他的能力,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他伤害主公!” “他的忍术非常高强吗?”我毕竟不是圈内人,无法作出正确的比较。 “没两下子也不可能坐上望月家主的位置,论个人忍术应该与楠木兄妹在伯仲之间……”加藤段藏又想了一下说:“不过他这个人的组织能力非常的强,是个秘密世界里的帅才!甲贺忍者本就精于‘山伏兵法’,望月家的‘龙烟之术’就更是个中翘楚了!” “那是什么?”这些专业名词让我听得有些糊涂。 “是独特的火yao使用方法!既可以用于攻击,也可以当烟幕使用!” “对了!”我突然有了个新点子。“你再去替我找一些不是忍者的‘忍者’来!” “您指的是什么?”他一时没有听明白。 “就是那些用一般忍者标准考察,完全不合格的忍者……”我给他解释道:“这些‘忍者’要有独特的‘偏才’,尽管作为忍者流派可能是废物,但不同的人组合在一起就会产生强大的威力!” “我明白了!”加藤段藏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虽说望月给我的甲贺忍者系统足够庞大,但我也不能只靠着他一家呀!还是应该有人平衡一下……”我慢慢想着、计划着,突然又记起了望月关于畠山家的那句话。“来人!”我对着门外大声喊到。 “主公,您有什么吩咐?”一个近侍走了进来。 “去替我把长信找来!” 75、这就是乱世 向南边派出忍者后我就把这件事搁下了,虽然谨慎是必要的但总是疑神疑鬼活着就没什么意思了!这个时代哪天要是不发生点儿什么事反倒是奇怪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小日子还得照过。 一个多月后派出去的忍者依旧没有消息,我也逐渐忘记了这件事。可就在我正忙着对最近又有复苏迹象的三好家加紧布置的时候,一位“客人”却使这件事重新提上日程表。 我走进评定室时已经有两个人等候在那里了,这是一位焦急的老者带着一个不满10岁的小孩儿,看他们的神态和衣着上的尘土,像是刚刚经过了一番艰难的跋涉。看到我们走进房间,老者和小孩都站了起来。 “不必客气,请坐吧!”我貌似平静的挥了挥手,同时示意随我一起进来的长野业正和竹中半兵卫也坐下。 “在下畠山家臣丹下盛知,拜见兵部丞大人!”老者垂下了他花白的头颅。 “原来是丹下备中大人,在下久仰了……”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这个特殊的使者。应该说我还是真的听说过这个人,他原是畠山家在纪伊领地上的一个代官,畠山高政上次被驱逐出河内时就是他迎接并保护了这位主公,之后又一再为恢复畠山高政的地位而多方奔走,至少可以算得上是位忠臣。“备中守大人光临若江小城,是畠山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是!鄙上有一件万分危机的事情,要求助于兵部丞大人……”根据外交惯例交涉时应该先彼此试探一番再谈正题,因为如果显得过于急躁就很有可能被对手借机压价。但可能是事情确实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所以也就顾不了那么许多了。“逆臣游佐信教犯上作乱,鄙上此刻在高屋城已经是身不由己,急盼大人能够施以援手!” “怎么会这样?年初解本能寺之围我还曾见过畠山殿下,这才一年不到的时间怎么就恶化至此了?”我虽然原来就知道畠山高政那边肯定是出了麻烦,但却没想到会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唉!一言难尽啊……”丹下盛知长叹一口气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原来经历了本能寺那次事情后,畠山高政逐渐认识到了织田信长的强大,所以就开始努力与其接触。为了使在河内的地位更加稳固,他把自己的弟弟畠山昭高作为人质送到了岐埠。那个畠山昭高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据传也是个风liu儒雅,很会讨人欢心的家伙。没过多久,织田信长居然把自己的一个妹妹嫁给了他。可就在畠山高政自以为得计的时候,“金崎事件”却不合时宜的爆发了! 浅井、朝仓联军虽然没能消灭织田信长,而且自己反倒受了不小的损失,但在近畿的“织田包围网”却以此为契机逐渐形成了!原本已经被织田信长压制得快喘不上气的足利义昭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暗中加快了四下串连的步伐。通过和三好家有着些亲戚关系的游佐信教联络,足利义昭和原来的敌人“三好三人众”达成了谅解,相约共同对付织田信长。畠山高政在利益的天平上份量越来越轻,加之他与织田信长的接近也使过去的主子产生了怀疑。游佐信教在得到三好的支持和将军的默许后,开始着手准备全面接收原来畠山家的势力。 畠山高政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急忙暗中派人给织田信长送去了消息。但此刻的织田信长自己也已经有些手忙脚乱,浅井长政和朝仓义景联络了近畿的佛门僧兵随时准备再起战端。信使回来说要畠山高政自己想办法撑过这一段,目前织田家的援助只能是“精神”上的!畠山高政现在是有苦说不出,更为严重的是他的这些“小动作”游佐信教已经有所察觉,结果被软禁在了高屋城的天守阁里,不得已只好病急乱投医,把心腹丹下盛知派到了若江城。 “……情况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吗?”听完丹下盛知的话我沉吟良久后自言自语到。根据现在的情况分析,我还是应该拉畠山高政一把的,至少有他在光凭“三好三人众”自己的力量还没有进攻若江的本钱,要是再加上了游佐信教的军队可就难说了!尽管实际上即便是他们两路夹攻我依然有信心守住若江,但其激烈程度也会大幅提升。 “兵部丞大人……您……您……”看到我半天没有说话丹下盛知以为我不想采取行动,不免着急起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一颗接一颗的冒了出来,用惨白的嘴唇颤抖着说道:“……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对于畠山殿下的……”我觉得可以答应他的请求,至少应该先把畠山高政营救出来。 “对于畠山殿下的处境我们自然是深感忧虑,同时为了维护天下正道对于这件事也是义不容辞!”长野业正及时的接过了我的话头。“只是……我们也有难处啊!”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一边的竹中半兵卫。 “丹下大人,请您站在我们的位置上想一想这件事……”竹中半兵卫态度诚恳语重心长的说:“畠山家是世袭的幕府三管领之一,历来德高望重影响重大!河内一国又是畠山殿下的世传领地,我们目前驻扎此地也不过是临时客居。现在畠山殿下虽然已经被游佐信教胁持,但毕竟游佐也是畠山家的家臣!如果我方军队在没有畠山高政殿下明确表示的情况下就贸然攻击高屋城,不但我方是出师无名可能会遭到不明真相人的误解,也会给畠山高政殿下本人的安全带来威胁!” “大人所言确实有理,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丹下盛知沉默半晌后终于说道:“其实在下来的时候主公已经有了交代:如果兵部丞大人能解畠山家此次的危难,他是深感大恩!他愿意向朝廷和幕府保荐大人出任河内守护,并且愿意收大人的一个儿子为养子。只待剿灭游佐信教,便可安排他继承游佐家!” “天赐良机!”我在心里欢呼了一声,同时想到了那个还在莺肚子里的孩子。游佐家在河内和能登都有领地,尽管能登可能靠不住,但光是河内已经有万石之多。没想到这孩子还没有出生,地盘已经比我大了! “畠山殿下真的是如此说得吗?”竹中半兵卫尽管和我一样兴奋,但本能的还是想把事情给砸实一些。“要知道河内可是近畿之国,历来都由管领或四职之臣兼任守护,畠山殿下……是不是有些心急了!” “鄙上一番诚意,兵部丞大人千万不要怀疑!”看到我们不信任他的建议,丹下盛知更加着急。他转身对着身边的那个小孩虚式做了个请的手势后说:“这位就是畠山家少主菊千代,还请兵部丞大人暂时代为照顾!” “我是菊千代,今后要靠兵部丞大人关照了!”那个小孩深深的行了一个礼。到底是武士名门之后,不管才能如何礼仪基本教育都是不会少的。 我与长野业正、竹中半兵卫分别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对于畠山殿下的一片赤诚我已经了解了……”我觉得这个菊千代应该不是个冒牌货,因为这种事很好查,而且我也一定会派人去查。“我这里现在开始就会着手准备,也请畠山殿下尽快有所行动!” “不知兵部丞大人要鄙上如何配合呢?” “原本从各方面考虑,畠山殿下和各位如果能够约为内应是最理想的了!但……”我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热情洋溢。“游佐信教犯上作乱狼子野心,我们对其加害畠山殿下的可能不能不防!所以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迅速营救畠山殿下脱离险境,唯有如此我们才可以与这些叛逆们放手一搏。请备中守大人和众位忠义之士秘密营救,只要到了距离高屋城以北10里处的狭山町我的忍者就会接应,介时我将亲自率领军队在南北河内的交界处守候。为了不被叛贼发觉,我的部队将在每天夜里分批前往集结地。畠山殿下一到,我们便以他的名义对南河内发出平叛号召!” “大人之恩天高地厚,有如日月江河……”丹下备中守盛知脸上老泪纵横匍匐于地。 “畠山家世代不忘兵部丞大人之恩!”在他身后菊千代也是伏地跪拜。 “两位不必如此!”我微笑着宽慰他们。足利义昭鼓动游佐信教和三好家联合,自然是想把西近畿连成一气而后集中力量对付织田信长,要达到这个目的在畠山高政之后马上就得拿我开刀。“tmd,想动老子?!那就让咱们比试比试,看看到底是谁的刀快吧!”我在心里狠狠的想着。 ------------------------------------------------------------------------------- 冬天里的熊:昨天章节里的望月与六郎吉栋,和“真田十勇士”中的望月六郎不是同一个人!后者是信浓“滋野三家”中的望月家,而前者则是近江甲贺郡五十三家忍者中的望月家。虽说其祖先开创甲贺忍术的“甲贺三郎”据传也是滋野望月家的分支,但毕竟已经过去几百年了。 76、异变中的应对 我走出帐篷仰头看了看天,虽然因为是月末月亮只剩了一个小芽,但还是有着繁星满天。“阿嚏!”将近十月的天气已经转凉了,加之我刚刚睡醒,所以一阵寒风吹过不免打了个喷嚏。回帐篷加了件斗篷后我又走了出来,四周看了看向前走去。这里是南北河内交界处的一个山间树林,我的寝帐就在林中的一片小空场里,我的军队在这里驻扎已经三天了! 自丹下盛知走后我把菊千代交给了仙芝暂时照顾,自己则开始与众位家臣们紧张的商议此次行动的详细计划。南河内或者说是原来的畠山家的军队有5000左右,这部分人马现在基本上都控制在了游佐信教的手中,严格的讲无论数量还是质量他们都远远不及我的队伍,而且他们并不是铁板一块,还有不少人是支持畠山高政的。但一来我不能把所有部队都带出来,二来可能还要面对攻城的情况,所以到底动用多少人马就成了个大问题! 最后在长野业正的提议下,我决定率4500军势悄悄潜入这片山中,而由长野业正亲自带领余下的2000人守城。虽然我的部队里包括全部骑兵和铁炮,但还是要力争把敌军主力调出城进行决战。为了谨防有人背后捅刀,石川忠纲手下的忍者全都撒向了周围的几大势力,而伴长信则负责协助营救畠山高政和本次的作战。 森林里密密麻麻住满了军队,大小不等的帐篷扎在树木的缝隙间。我在这拥挤的林木间穿行着,身后跟着蒲生赋秀和几名近侍,不时替我回答着哨兵们对于口令的问话。由于已经连续休息了两天大家的精神都非常好,夜半十分依然没有一个人睡觉,因为不允许燃起灯火所以随处可见坐在帐外全副武装擦拭武器的士兵。按计划畠山高政在今天半夜将会到达,那时我们就会趁着敌方慌乱搜索不及防守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高屋城。 “主公!”看到我的到来,岛胜猛立刻放下擦了一半的菊池枪站了起来。“离约定还有一段时间,您怎么不再休息一会儿了?” “不能再睡了!”我微笑着伸了一个懒腰,又向空中挥出了一拳。“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必须先起来清醒一下!” “这您只管放心吧!”岛胜猛自信的说道:“在本能寺时想必您也注意到了,畠山家的那些军队实在是不堪一击!现在他们内部不稳,击溃他们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即便是对付一只兔子,也要拿出对付野猪般的谨慎!”我对于自己的将士能够时刻保持这样高昂的士气真的是很高兴,但对于一个统帅来讲有时就像一个秤砣,作用就是保持秤杆两端的平衡,既要在部下灰心丧气时给予鼓励,又必须预防他们成为一支“骄兵”。“别处有什么消息吗?” “回禀主公,尚未有任何回报!”岛胜猛认真的回答到。 “嗯……”我点了一下头。对于岛胜猛我是很放心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从不像前田庆次和可儿才藏那样无理搅三分。 “主公!”这时竹中半兵卫匆匆赶来,旁边走得是石川忠纲。在他们后面依次跟着前田庆次、山中鹿之介、长野业盛、菲利普师徒和新八郎,换句话说这次出来的将领全都到齐了。 “出了什么事吗?”看到竹中半兵卫的满脸忧色我判断是出现了新状况,而且石川忠纲此刻也不应该出现在这儿。“是大和有变化?”我对他问到。 “是的!”竹中半兵卫点了点头。“还是让忠纲对您报告吧!” “启禀主公……”石川忠纲单腿点地行了一礼。“非常不好的消息,松永久秀已经参加了针对您的阴谋!” “什么?”我大吃一惊,这下子完全改变了几方面的力量对比。“消息准确吗?” “是的,我亲自求证过!”石川忠纲面色凝重的点了一下头。“……我手下的一个忍者报告说,看到三好家的岩田吉端化装出现在大和,等我赶到时他已经进入了信贵山城。我知道此事干系重大,所以就亲自潜入了城中,并在松永重臣竹内秀胜的府邸里亲眼见到了岩田。不知道之前他是否已经见过了松永久秀,在第三天夜里他就离开了。这之间松永久秀并没有见过岩田,但他的儿子松永久通和岩田密谈过两次!由于有众多忍者戒备我没法靠得太近,只从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他们是在谈判。好像松永提出了什么条件,要三好取得某种优势他才能行动!” “可恶!”我狠狠的骂了一声。虽然情报不是很充分但也足够了,松永久秀脑后的反骨看来又要发作了,只是他可能现在还在观察,想为自己争取到一个最有利的时机。“后来怎么样了?” “我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去探察松永久秀的情况。那个岩田吉端有不少侍卫,还有松永方面的忍者暗中保护,我也没有轻举妄动!” “你作得好!”我肯定了他的谨慎,在没有做好准备之前不能让他们发觉我已经掌握他们的阴谋。“重治,你有什么看法!” “从目前的情况看我们还有一段时间,松永久秀反与不反主要是看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效果!”竹中半兵卫缓缓的说到。“但松永久秀这个人异常狡诈,我们也不能对他毫无准备。” “嗯……”我无言的点了点头。“派人去给老师他们送个信,就说东面可能有变,叫他们多加小心!” “主公……”竹中半兵卫向前走了几步说:“我们这次的行动关系现在更加重大,必须一鼓而胜!即便如此,我们下面与三好之间的……” “主公!”突然一个声音在远处响了起来,回头看时却是伴长信自远而近跑了过来。“主公……”他一贯冰冷的脸上竟也有了几分紧张。“畠山高政被杀了!” “什么?!”惊呼从几个人的嘴里同时涌出。 “是怎么回事?”我急切的问到。 “据说是在潜逃的时候被看守发现了,营救他的家臣和游佐的人打了起来……”伴长信的头上微微见了汗,看来是一路不停的跑过来的。“虽然他们最后逃了出来,但畠山高政身受重伤,还没到接应的地点就咽气了!” “其他人呢?”我继续问到。“丹下大人怎么样了?” “丹下大人受了点轻伤,但已无大碍!”他终于说出了一句叫我顺耳点儿的话。“……他们都在来这里的路上,距离已经不远了!我因怕主公着急,所以先一步赶来了!” “这还算好……”我长嘘了一口气。有这个畠山老臣在,我就能在南河内这个蛋上找出缝来。“游佐信教有什么新动向?” “他们那里正在清除忠于畠山本家的人,到处都是人心惶惶……”伴长信的人马最近全都散布在南河内区域,所以对于这里的情况相当了解。“但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们都龟缩在几个城里轻易不敢出动!目前游佐信教亲自带领3500人马驻守高屋城,其子游佐继教带600人保护家眷在乌帽子形城!从部署上看,他们并没有发现我军的确切位置!” “地图!”我对跟在身后的近侍大声命令到。 一张三尺见方的高丽纸地图被铺在了我面前的大青石上,我和众将都探头围了上去,伴长信在上面边指点边作说明。这时的地图非常简单,山岭是大小不等的不规则圆圈,河流是实线,道路是虚线,城池是一个个小方块,边上都用汉字标着名字。 “有什么方法吗?”我扭头问竹中半兵卫。 “必须得把游佐信教的主力调出来!”竹中半兵卫用手在地图上敲了一下。“强攻高屋城我们并无把握,如果是野战则毫无问题!” “如果是在平原上,他们这点人给我塞牙缝都不够!”前田庆次狠狠的咬着牙。 “乌帽子形城有游佐信教的嫡子和家眷……”新八郎突然兴奋的说道:“如果我们进攻那里,游佐信教不可能见死不救!” “嗯?”我有些惊异又有些欣慰的看了看他。新八郎居然开始动脑子了,尽管这个计划漏洞很多但毕竟说明他是成长了。“你们是怎么看的?”我环视了一下其他人。 “计是好计……”长野业盛摇了摇头。他出身名将世家,对这样的谋略极为敏感。“游佐信教深知我军的强大,如果我军亲自攻击他未必敢于出城援救!而且我军攻打乌帽子形城就暴露了行止,马上周围的三好和松永就会知道若江成了一座空城,一旦我军拿不下高屋城而被粘在南河内,那情况可就危险了!”其他人几个人也都附和的点着头。 我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要是能有人替我们去攻打乌帽子形城就好了……” ——————————————————————————————————————————————— 冬天里的熊:历史上被游佐信教杀死的其实是畠山昭高,只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更适合下面情节的发展,所以我就把他们兄弟俩的命运多少改变了一下! 77、口袋的制法 “回禀主公,丹下备中守大人到了!”我们这里还没商量出个子丑寅卯,哨兵就来报告畠山家的一众逃亡者已经来了。 “哦……”我抬头看去,几十个人影从远处的黑暗里走了过来,前面就是丹下盛知。他躺在四个人抬的担架上,看样子是伤得不轻。“备中守大人,您怎么样了?”我走过去查看着他的伤势,众将也都跟在我的后面。 “兵部丞大人……”丹下盛知在担架上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被我按住了。“鄙上……高政公……”他的脸上老泪纵横用颤抖的手指着后面,我这时才注意到后面的人还抬着一副担架。 我走到那副担架的边上,上面躺着的人用张单子盖着。揭开单子的一角,看见的是畠山高政死不瞑目的脸。“备中守大人……节哀顺便吧!”我叹了口气走了回来。 “兵部丞大人!”不顾我的劝阻丹下盛知还是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畠山家上下人等泣血恳求兵部丞大人,请您为高政公报仇雪恨啊!” “备中守大人不必如此……”我急忙劝解着。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此刻也正在商量……”竹中半兵卫这时也过来说道:“游佐信教犯上弑主大逆不道,讨伐他是迟早的事!只是眼下……这件事还有一些困难。” “有何困难大人尽可言明,为家主报酬我们这些孤臣余孳自然没有坐视之理!”丹下盛知急不可待的追问到。 竹中半兵卫和我对视了一眼,然后对他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接着他就讲起了我们的打算和顾虑。 “原来如此啊……”听竹中半兵卫说完,丹下盛知原本紧锁着的眉头渐渐打开了。“诸位大人所虑甚是,唯有如此方可将游佐氏等乱党一鼓成擒!为了完成兴复畠山家的大业,老夫等即便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随后他又扭头向一边喊道:“你们两个过来!”随着他的声音响过,从人群中走出了两个少年。 领先的一个相貌白净浓眉大眼,另一个则是面目粗旷黝黑,但两个身材都是健硕的很。 我疑惑的看着丹下盛知问道:“这两位是……” “他们都是我的家臣,出身于南河内的国人众子弟……”丹下盛知抬起虚弱的手指着白脸少年介绍说:“他叫宇田三郎兵卫……”又指了指黑脸少年。“他叫野间广明!他们的家里都是在南河内极有影响的国人众,同时也是忠于畠山殿下的!如蒙兵部丞大人不弃,可以叫他们回去请他们的父亲出兵攻打乌帽子形城。” “真是天助我也!”我在心里大叫了一声。仔细观察这两个少年,他们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明亮而赤诚的光芒。“你们都愿意为畠山殿下报仇雪恨吗?要知道,稍有不慎可是会导致家破人亡的!” “请兵部丞大人只管放心!”野间广明抢先用瓮声瓮气的声音说:“我家久居河内,世代受畠山家的大恩!我现在还是丹下家的家臣,效忠尽死是武士的本份。只要兵部丞大人需要,野间家的八十多人尽听所命!” “我也和野间兄也是一般心意……”宇田三郎兵卫也说道:“游佐信教一直对我们这些小势力大肆打压,当年要不是主公相救我父亲就死在他手里了!这次反正是鱼死网破,我们宇田家一百三十几口是和游佐信教这个逆贼拼了!” “你们能有这个态度我就安心了!”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想起了一件事。“这次是进行攻城,你们总共能够动员多少人马?” 他们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宇田三郎兵卫回答道:“全部有战斗力的人都集中在一起,大约能有两百出头!如果再给我们几天时间,就能把和我们有关系的国人众都动员起来,那时人员就可达到五百以上!” “再给你们两天的时间应该没有问题,游佐一方龟缩城内未必就能够发觉!但是……”我皱着眉头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游佐继教在乌帽子形城里有六百军队,你们即便是进行野战也未必有取胜的把握!如果打不疼他他是不会向高屋城求援的,游佐信教自然也就不会伸出头来让我剁!” 半晌都无人答话,所有人都在仔细考虑着这个问题。 “老夫可以给观音院心光寺去一封信……”丹下盛知又想起了一个关系。“我与心光寺的主持绝明禅师是多年的老友,应该不难说动他!心光寺是河内的第一大寺,寺中豢养着二百多名僧兵,还藏有不少铁炮!” “嗯……”我点了一下头,可心里还是在犹豫着。如果心光寺的僧兵能够加入确实会更有把握,但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就可以攻得下乌帽子形城!“不到八百……八百……”我一边低头踱步,一边不断叨念着这个数字。城外的八百人要想攻下由六百人防守的城池,其难度自然可想而知。且不说城池的坚固程度如何,仅这些国人众的素质就够让我担心了!我并不是说他们不够勇敢和强悍,土匪的战斗力有时同样不能小觑,但这并不是打闷棍套白狼而是去攻击正规军驻守的城池,这批“乌合之众”们究竟会怎样实在是叫人怀疑。“要是攻击乌帽子形城却拿不下来,……”我想想还真是叫人后怕。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可儿才藏突然在边上大声喝到。“我带上五百人和他们一起过去,这不就有把握了吗?!” “唔……”我还是没有说话,继续在踱着步。可儿才藏的那句话确实给我提了个醒,但同样不是没有问题。要是被别人察觉到我军主力离开了若江怎么办?那时“三好三人众”就可能马上行动,松永久秀那个家伙只怕也不会再等了!可再等下去……我侧过头朝竹中半兵卫看去,他神色凝重的对着我点了点头。 “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我终于下了决心,但同样决定这件事不能让可儿才藏去。“谁呢?”我的目光依次看了过去。前田庆次……不行!太还要统领骑兵。岛胜猛……担任这种任务略早了点儿!新八郎就更不必说了。长盛……也应该再锻炼锻炼!再来就是……“幸盛!”我叫过了山中鹿之介。“你带一千长枪足轻过去,一定注意不能让别人发觉你们的身份!”我仔细叮咛到。 “大人……”山中鹿之介慎重的说道:“末将必当竭尽全力,只是最好先在这里就作些准备!” “你说得有理!那就这样……”我转过头对着宇田三郎兵卫和野间广明说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召集人马,可以告诉他们是攻打乌帽子形城替高政公报仇!但先不要说有我的部队参加,三天后的夜里在乌帽子形城下会合。” “是!”他们两个人施了一礼马上就离开了。 “应该立刻派人到附近的村子里去……”竹中半兵卫突然说到。“多收集一些旧衣服,越多越好!”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我赞赏的点了点头。“传令全军继续休息,我们再来把细节商量一下!” ******************************************************************* 10月2日的凌晨4点,由高屋城内开出了一支军队。在这支为数2500的队伍中还有着约200名骑兵,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弓兵和铁炮的踪迹,他们的靠旗上都印着畠山家的家徽。 “还是让那个该死的老家伙抢先了一步!”在中军旗下的游佐信教心中一片烦乱。此次的计划原来安排得很好,不知为什么在执行时却搞得一溜跟头把式。最先是准备全面掌握了军队后再动畠山高政,但居然让他发觉了,还让织田信长知道了消息,在三好和松永动手前他自己可没有先单挑的“行市”!好不容易把这个没眼力的“主公”给按住了,可又让丹下盛知这个老家伙给跑了,最后居然还要回来营救畠山高政。没办法!他也只有提前下了杀手,虽然没见到尸首可据手下回报说是绝对活不了了。 游佐信教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斜田纹”的大旗,心里这才安定了些。“不管怎么说畠山高政是死了!虽然他的儿子没找到,但想来一个小孩儿也出不了什么大圈。丹下盛知一个人的号召力可就差多了,不过他能召集2000多人围攻乌帽子形城也算不容易!可……能有2000多人吗?会不会是继教夸大了?这孩子还是不够成熟!”想到这里他用双脚磕了一下战马的腹部。 78、狙击的次序 经过七个多小时的行军,游佐信教的人马逐渐接近了平原的边缘。 “终于到了……”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穿过前面的兔叶谷再走十几里就到乌帽子形城了,不知丹下盛知那个老家伙逃走了没有!”虽然事情已经做了,但游佐信教对于作掉畠山高政这件事心里还是有点儿七上八下。毕竟畠山家是源出足利氏的世袭三管领之一,尽管已经没有什么实力但在幕府和朝廷还是有一定影响的,即便是足利义昭恐怕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公开声明支持他杀死畠山高政。 要说这件事本来不这么困难,他原打算把那个菊千代扶成傀儡的,再给畠山高政安个“暴病”也就算结了。可没想到的是这里还没动老子,那里小子就先丢了,一下子就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还好杀畠山高政是在他逃跑的时候暗中进行的,此时外界还都不知道,这多少为他缓解了一点儿压力。“但愿丹下这个老家伙别跑,只要抓住了他就可以把弑主的罪名给他安上,那样一切就都圆了!” “回禀主公……”前队的一个传令兵策马跑了回来。“前锋部将小林大人命我前来请示:时间已近中午,是否休息用饭?” “嗯……”游佐信教想了一下问:“前面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回禀殿下,再有两里就是兔叶谷了!” 游佐信教在马上长身看了看,层层叠叠的山岭确实近在眼前。“不要停下,继续前进!穿过兔叶谷后再走一个时辰,下午未时修整用饭,傍晚时分对叛军发起进攻!” “是!”传令兵答应一声拨马走了。 “消灭了丹下的这伙乌合之众南河内就是我的了,要是再帮助将军殿下和三好家解决了若江的诸星清氏,只怕整个河内的守护也是非我莫属……”游佐信教开始得意了起来,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敢想自己往北打。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突然感觉大地整个颤抖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这股强大的冲击波似乎是从后面传来的,他奇怪的扭过头去。 “天啊!”正如回头的不止游佐信教一个人一样,同样发出惊叹的也不止他一个人。 在他们的视野里,在平原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大片活动的黑点。这些黑点运动得是如此迅速,以至很多人还在发楞时就来到了距离他们不足一千米的地方。此时所有人都已经看明白了那是什么,一支骑兵!一支重型甲胄骑兵! 在大约七百米外时这只骑兵竟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不断赶上来排在队伍的两侧,原来他们是想整顿队列。此时所有的人已经能够看清这些骑兵的装束,这是他们不少人心中的梦魇。 高大的战马身上披着厚重的马铠,严密的队列使正面的亮银挂甲看起来就像是一堵钢铁城墙。马背上的骑士都穿着和马铠质地相仿的黑色满天星皮甲,黑铁头盔上的半覆式面甲使他们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手中的弯刀、盾牌和身后的短枪尖在近午的阳光下奕奕生辉,也同时昭示着他们的身份。 “诸星甲骑!”游佐信教在马上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怎么会在这儿?”他的脑袋里飞快的转着,但显然此刻已经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了。 远处那群骑兵中响起了几个简单的号令,宽达里许的漫长队列开始跑动了起来,骑兵越跑越快越跑越疾,同时大地的颤抖也益发的明显了起来。 “骑兵拖住他们,其他部队迅速进入兔叶谷!”时间已经是刻不容缓,游佐信教一咬牙作出了最“正确”地决定。他的部队此刻已经来不及结阵,即便结了阵能不能管用也在两说之间。他虽然没见过但却听说过这支骑兵,大障垰、十步町的情形在近畿一带流传得相当广。此刻他只有豁出这二百来人的骑兵部队拖住这帮“煞星”,只要全军进入了山地就算取得了不败的地利。 “冲啊!”尽管心中怀着极大的恐惧但骑兵部队还是执行了这个命令,带着深深的惊惧冲向对面不同等级的同行。步兵们则是加快了步伐,几乎是以溃逃的速度在进行着冲刺,下级的武士们也就是勉强保持住了部队的建制而已。 游佐信教回过了头,眼前的情景让他胆战心惊。他的二百骑兵呈锥形攻击阵形冲向敌军,理论上一个单排的队形是非常容易冲破的,但凡事都有个例外,本来击向“手掌”攥紧的“拳头”,却像浪花一样碰碎在了礁石上。冲在最前面的三十几个人不是被砍落马下就是被撞的人仰马翻,后面的部队冲击的势头被阻止住了,一百多人马慌乱的在原地打起了圈圈。两侧的敌军突然加快速度,从两翼飞速兜了过来,不过眨眼之间自己的骑兵就被包在了里面,一时间刀光剑影纷飞,一场屠杀开始了! “诸星清氏!我游佐信教和你不共戴天!”游佐信教的嘴唇咬出了血。根据他的估计诸星清氏不知怎么知道了消息,出兵南河内来“捡便宜”,但由于时间短暂只有骑兵先期到达,其他的部队都脱在了后面。“这不要紧,就是把高屋城丢了也不要紧!只要我和继教合兵一处守住乌帽子形城,只要我把你的部队粘在南河内,不出十天三好和松永殿下就会出兵若江,到时候我就要看看你诸星清氏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时诸星甲骑已经完成了对游佐骑兵的围歼,再一次展开队形向奔逃中的步兵追了过来。“快!再加快速度!”游佐信教和其他将领一齐大声不断催促着,面对死亡的恐惧足轻们再也顾不得任何纪律的约束发足狂奔着,游佐步兵们的编制完全散乱了! “杀!”一来是步兵的速度比不过骑兵,二来是游佐信教那二百骑兵坚持的时间太短,在兔叶谷口诸星甲骑终于追上了游佐足轻。第一片刀光闪过之后,数十颗脑袋就在地上蹦跳翻滚了起来,被战马践踏而死的人更高达两百。 由于谷口的狭窄,游佐信教的两千多人堵作了一团,不得已一些足轻在武士们的强令下反身作战,只是长枪在他们手里不听使唤的颤抖着。这些歪歪斜斜刺出的竹枪尚未接近目标大多就被横扫而过的雪亮弯刀一削两端,它们的主人很多也没能逃脱相同的命运。 谷口的激战虽说难以改变整个战局的走向,但这里由于狭窄的地形反而为游佐信教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大约15分钟以后,游佐信教带领着1200余人逃入了兔叶谷,在谷口则留下了400左右的尸体和更多投降对方的俘虏。 “总算躲过一劫,只要到了乌帽子形城就好了!”脱离险境的游佐信教刚想松一口气,一阵喧哗和惊叫又从前面传了过来。“怎么回事!”随着侍从的指点他在前面山谷中见到了一排严整的鹿角,后面则是一排排严阵以待背插“诸星丸”靠旗的士兵。 ***************************************************************** 山岭上都是茂密的树林,但是因为已入深秋的关系树叶显得有些稀稀拉拉,只是由于树枝的关系还是阻挡了相当的视线。山谷中只有一条道路,两丈余的宽度在这山间绝对不能算是简陋。只是游佐信教的人马还剩一千多人,全都铺在这仅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上就显得有些过分的拥挤了! 守在鹿角后面的士兵是分别由岛胜猛、可儿才藏、长野业盛率领的两千长枪足轻和弓兵,即使不借助工事游佐军也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了。其实好热闹的可儿才藏就曾经向我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他一直对前田庆次可以那样的大肆砍杀心存着向往和嫉妒。但再三考虑我还是否决了他的提议,不管怎么说以最小的代价消灭敌人才是上上之策,如果能够得到相应的利益我其实并不主张一定要打仗,兵圣他老人家都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希望可儿才藏理解这么高深的道理只怕是这辈子也别想了,他在下面不停的对着我这里打着请战的旗语。 我此刻就坐在山坡上的一处大树下,为了避免暴露目标所以没有打出帅旗。周围百余名亲兵严密戒备着,新八郎站在我身后不时用“修罗之怒”的枪杆撞击着地面,一个土坑在逐渐增加着深度。 “很着急吧!”我头也不回的问到。 “当然了!”从他的语气中我听出了显而易见的焦躁。“现在游佐信教不过是网中之鱼,我真不明白还有什么好等的!即便不动用铁炮备队我们也能取得完胜,可儿大人他们自己就能解决问题。这要是信长大殿在这里……” “即便是信长大殿在这里,决定只怕也不会和我有什么不同!”我拿着手里的太极团军扇在面前扇了两下,虽然此时的天气完全用不着,可我还是喜欢这种“羽扇纶巾”的感觉。“铁炮是会动用的,在适当的时候!这既不是因为我胆小,也不是为了增加敌人的伤亡。相反我想使这里的人尽可能多的活着,只不过……想让他们害怕我军的军威!” “这又是为了什么?”新八郎不解的问着。 79、元凶授首 “打仗不就是为了消灭敌人吗?”新八郎继续难以理解的问到。 “你这个笨蛋!”我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他一句。虽然我也知道他的阅历还少,又一直跟在那样一根筋的师父身边,但也不能把打仗看成是过年一样的热闹仪式而已啊!“打仗可不是两个大名相互看不顺眼就来上一场的事,可怜的足轻也许只是被人像牛羊一样赶进了这个‘屠场’,但大名们都是为了某种目的才进行的,说得再白一点儿就是为了牟取一定的利益!” “利益?不是为了天下大义吗?”新八郎疑惑的望着我。 “天下大义?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我不知道他这种可笑的想法究竟是受了岛胜猛的影响,还是他师父教给他的。仔细考虑了一下我只好说:“‘天下大义’就是天下大多数人的要求,就是世间的正道!我们在向着自己目标努力时导致了‘天下大义’的确立,这是不自觉间客观形成的!而一般的所有行动都是为了追求我们眼前的实际利益,这才是主观的、最直接的!”我很满意自己的这番解释,过去哲学老师曾教过我:在社会各阶级不断追求利益的斗争中导致了历史的进步,那符合历史发展的行为不就应该算“天下大义”了吗? “‘主观’?‘客观’?你说得都是什么呀?”新八郎的脑子里可能是都被武艺塞满了,一时间难以理解这么高深的“哲学”问题。“你干脆就直接告诉我,你来打游佐信教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是替畠山高政复仇吗?” “你真的认为我有那么待见那个家伙吗?……”我正想再说下去却发现山谷里的情形发生了新的变化。 可能是下定了背水一战(后面山谷外虽然不是水,但却比水更可怕!)的决心,仅剩一千多人的游佐信教军开始向面前的鹿角发起了冲锋。尽管足轻们实际并没有多少士气,不逃跑就算是对得起这份口粮了,但毕竟长官们手里的大刀也是会要命的! 我叫传令兵们向着可儿才藏他们那里打出了“严密防守,弓箭阻击。”的旗语后,静下心来继续苦口婆心的教育新八郎道:“畠山高政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为了他我要冒着若江遭遇攻击和你姐姐她们受到威胁的风险到这里来,你认为这是可能的事情吗?” “哪……哪你是为了什么?”新八郎被我义正词严言之凿凿的话搞得更加糊涂。 “第一个原因我是被迫的……”我的语气里也带上了掩饰不住的无奈。“如果不迅速平定南河内的事端我们就将面临三面受敌的窘境,而且无可否人的是在三面敌人当中这是最弱的一路。‘三好三人众’实力强横,只有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才能采取行动,而松永久秀这个滑头是否会成为敌人就要看我们今后的成绩了!” “哦……”新八郎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 “所以把南河内打个稀巴烂并不符合我们眼下的利益……”我的眼睛继续盯着下面的战局,在两次冲锋受阻后游佐军内部开始喧哗了起来。“如果南河内成了真空状态,那在我们目前实力不足的情况下随时有可能进来个新的敌人,结合周围的态势这种可能还非常的大!这些人马虽然目前听命于游佐信教,但实际上受畠山和丹下影响也是非常之大的,只要在他们心里留下了我军强大难以抗拒的印象,他们将非常容易接受那些畠山旧臣们的领导。我们这样就对他们双方面都示了恩,眼下他们可以为我们守住南大门,将来我要是执掌了整个河内国……” “大哥!你想作河内守护吗?”新八郎突然问到。 “如果没这样的想法,我们费这么大的劲儿不是太亏了吗?” “这……可能吗?”新八郎一直很少有机会接触高层政治人物,在他的一贯认识里守护就应该是像织田信长那样的“大人物”,而我这个大哥实际上不过就是个替人出力的角色而已,一下子定位为“守护”这样的档次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畠山高政死了,河内国我的势力最大!”我信心十足的说到。“再说菊千代还在我的手里,只要立他为畠山家督,在其成年前我就是当然的监护人,我想目前没有其他人可以和我竞争!” “那时会怎么样?”新八郎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也不会怎么样,也就是多了一些保证而已!”可能是意识到已经无路可逃,游佐军开始向两侧的密林里寻求生路,不知这是游佐信教主动放弃了部队还是足轻们的自主行为。我平静的挥了挥手,埋伏于林中的铁炮队开始齐射。“……畠山高政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失去势力的领主恐怕比个农民还不如!我的身后还有你姐姐、莺、仙鲤丸他们,还有很多人,我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停不下来了!还有你……”我第一次转过了头看着他说:“你也退不下来了!可能有一天你也会成为一城一国之主,那么政治就是你的必修课,无论外交还是战争不过都是政治的一种手段而已,其目的无外是满足政治利益罢了!” “哦……”新八郎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算了!这些问题真复杂,以后有你替我想就行了!” “哎……”我长叹一口气想起了一句话: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主公!”这时竹中半兵卫从后山走了过来。 “嗯……”我指了指身边的行军马扎让他坐下。“乌帽子形城那边的情形怎么样了?” “这里一开战就送去了命令……”竹中半兵卫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山间的道路让他有些面红气喘。“根据时间推算应该已经开始全力攻城了,至迟今天夜里就会有确切的消息送过来!” “做得好!”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朝山下望去。这时铁炮已经停止了射击,游佐军士兵们的信念被这种可怕的武器完全摧毁了,在丹下盛知部下的心理攻势下绝大多数人都扔下了武器,只有少数几个小集团还在负隅顽抗。“新八郎,你下去帮才藏他们清理一下!” “是!”听到这个盼望已久的命令新八郎抄起“修罗之怒”兴冲冲的走了。 “丹下大人的伤势怎么样了?”我继续问竹中半兵卫。 “原本就不是太重的伤势,经过这几天的治疗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想了一下又说道:“只是身体虚弱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毕竟他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了!” “你亲自盯紧些!”我不放心的叮咛到。“虽然战事马上就要结束了,但南河内的秩序还得要靠他维持!‘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随时都会有变化,我们不可能在这里多待。” “是!主公您只管放心,我已经一再嘱咐过医官了。” “这就好!”我对于竹中半兵卫的办事能力是完全信得过的。“你对下面的形势发展是怎么看的?” “以属下的愚见,和三好家的战事是无法避免了……”竹中半兵卫神情严肃的说道:“但我军迅速平定南河内的行动已经使他们失去了先机,而且一定会对他们有所震动!据我估计他们恐怕会把原来的单纯攻击策略调整为攻守兼备,毕竟游佐信教这个侧翼的助力已经不复存在了,这既可能使我们获得喘息之机也会使进攻的难度加大,细说起来他们的力量还是比我们强大!至于松永久秀……他这个人实在不好琢磨,但经此一役只怕会更加摇摆不定。所以说全局的关键还是在和泉方面,打败了三好就万事皆通了!” “哎……”我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主公那里能摆脱朝仓和浅井的纠缠就好了,那时就算不给我们援助,压力也能减轻许多!” “主公不必如此忧虑!”他体谅的宽慰着我。“如今游佐信教已败,南河内反而成了我军的后方!如此分析下来,我们对三好家的这场战事实际上已经是个不败之局。” “但愿如此吧!”我正说着一个传令兵从山下跑了上来。 “禀报主公,游佐军已经停止了抵抗!” “那游佐信教呢?”我急切的问到。 “战死了!” “好,下去看看!”我站起了身,竹中半兵卫跟在我的后面。 在山谷里一群群游佐士兵垂头丧气的正在接受点验,我的部下们则散布在他们的周围警戒着。在山谷正中的道路上聚集着数十个旗本的尸体,正中间就是满脸血污的游佐信教。可能是我的错觉,他大睁着双眼的表情非常像是前两天看到的畠山高政…… 80、事了拂衣去 时间是中午12点45分,尽管面色平静如水但我的心里却有些焦急起来。使者已经入城两个多小时了,不知为什么还是没有消息。 前天傍晚在兔叶谷歼灭了游佐信教;昨天凌晨乌帽子形城破,游佐继教在天守阁自刃。由于南河内的这些豪族和游佐家积怨甚深,我是好不容易把仇杀控制在了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这里的力量实在是不能再削弱了!在这件事情上丹下盛知帮了我不小的忙,他拖着伤后嬴弱的身子到处排解,事态终于逐渐平息了下去!(就这样游佐信教的一族也都被杀了) 在兔叶谷和乌帽子形城俘虏的游佐军共计三千余人,经过一番整训后勉勉强强算是可以听从指挥了,毕竟他们中大多数人不是武士出身,替谁当兵不是打仗呢!把乌帽子形城交给了丹下盛知的一个家臣,我自己则带着所有部将和河内众率领近八千大军开向了高屋城。 论实力攻下这一千守军的高屋不成问题,但我觉得战争进行到这个地步实际上已经没必要这样做了!虽然这个意见不太符合宇田、野间这些国人众的心思,但却得到了丹下盛知的支持,他还向我推荐了一个进城谈判的人。对于高屋两眼一抹黑的我接受了他的建议,并按他的主意让使者带上了游佐父子的人头。可人刚一走我又有点后悔,这招对怯懦的人确实有用,但也可能把刚烈的人逼得铤而走险! “怎么还不出来!”我终于没有忍住把话说了出来。 “怎么,兵部丞大人有些着急了?”不远处的丹下盛知听见我的话走了过来,虽然步伐有些拖沓但可以看出伤势已经大好了。一个近侍想过去搀扶,但他没有接受。“兵部丞大人可能对畠山家的事情还不太了解……”说到这里他极不自然的苦笑了一下。“虽说畠山家是累世相传的幕府管领、强势大名,当年全盛时一度统辖数个大国,但如今早已经是风光不再!自从应仁之乱后内部纷争迭起,连带着也就削弱了对外的实力。近百年来不断有外部势力插手畠山家的继承权问题,而畠山家也没有取得过什么对外战事的胜利,在这种情况下,武士忠义武勇的精神早就消磨殆尽啦……” “备中守大人也不必如此悲观失望!”我知道他说得都是事实,兴亡盛衰是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但不管怎么说对老人总该照顾一下情绪。“畠山家虽然有不少积弊,但也还有备中守大人这样的忠义之士嘛!只要下定决心励精图治,重振雄风我想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但愿如大人所言吧……”尽管我说的只是几句空洞得不能再空的空话,但依然让他非常感动。 “主公你看……”这时新八郎突然兴奋得大叫了起来。 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高屋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队士兵从里面跑了出来。他们虽然穿着整齐的盔甲背插靠旗,但所有人都空着两手没拿武器。直到出来了一千多人这才算停住,最后几个是徒步而行的武士,我隐约看到派去劝降的使者也在其中。 “兵部丞大人,请吧!”丹下盛知带着一种本该如此的笑容对我说到。 “全军前进!”我跨上“黄金”对着部队大喊了一声,稍见混乱的队形立刻重新变得整齐,在各级武士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向前开进。 “恭迎兵部丞大人!”在吊桥口上使者和其余的那几个武士一齐迎了上来,我看到的是几张谄媚的笑脸。 “这几位是……”我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怎么答话。 “大人……”看出了我的疑惑,丹下盛知催马上前了几步。“这位是尾源左马弁孝景大人,这位是秋冢但马介赖家大人!”虽然过来的有二十几个人,但他却只介绍了为首的两个。 “哦……”我正想下马寒暄几句但却突然想起了丹下盛知刚才的话。“诸位大人辛苦了!”我在马上高傲的冲他们挥了挥手中的马鞭就继续向前走去,身后留下了一群惊恐万状的脸。 大军进入高屋城后就立刻分散控制了要害位置,我则带着各方首脑人员来到了二之丸(本丸是安闲天皇的陵墓)的天守阁。开个座谈会,作一下今后的工作安排还是很有必要的。 “此次游佐信教的叛乱能够如此快的平息,各位都是功不可没!”夸奖的话说完以后我又严峻的扫视了全场一眼。“……当然!大家为畠山家尽忠的方式可能有所不同,还有些人可能还犯过一些糊涂,但这一页今天就算翻过去了,我不希望以后有人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今后如果有人谋反作乱我一定严惩不怠,但要是别人挟怨报复我也不会不闻不问!” 我的这副“定心丸”用下去不少人都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明显的松了下来。但另外一些人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甚至还有些人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重整畠山家还有许多事情要商量!”我知道我的决定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但安定是目前压倒一切的核心问题。 “是!”不管高兴还是别扭,所有人都暂时屈从在了我这个“征服者”、“大救星”的决定下。 “备中守大人!”我第一个就找上了丹下盛知,南河内要想安定总得有一个“抓总”的负责人。“畠山家目前只有依靠您的守护了!我决定由您来暂摄畠山家的总代官,负责全部事物的掌管。” “是,老夫一定尽心竭力!”丹下盛知也没有作过多的客套,现在能够担任这一职务的也只有他了。 “虽然如此有两句话我还想说一下,希望备中守大人莫要怨我僭越啊!” “是,兵部丞大人只管吩咐!”丹下盛知毫不犹豫的答应到,他也清楚我这么说完全是给他个面子。 “此次平乱宇田、野间两位大人(宇田三郎兵卫和野间广明的父亲)居功至伟……”我说着把目光扫向了他们两人,看到了两张兴奋的面孔。“以在下愚见,应该给予二位重臣的身份才是!” “老夫也正有此意……”丹下盛知连连点头。“在这里我就授予二位大人为畠山家家老,可以在各自的领地上筑城!” “谢备中守大人!谢兵部丞大人!”他们两人泪流满面伏地跪拜,这对于两个国人众来说就是一步登天了。 “还有就是……”我把目光又投向了尾源孝景和秋冢赖家,看得他们两个人就是一个激灵。“左马弁和但马介两位大人能够迷途知返,在大是大非的关键时刻毅然反戈一击,这也算是难能可贵!现在畠山家正是百废待兴用人之际,而这二位大人我看也是可用之才,还请备中守大人予以酌情考虑!” “这……”丹下盛知还没有说话底下就乱了起来,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 “吵什么?这成什么样子!”丹下盛知吼了两声这才算压住了乱劲儿,随即转过头对我说:“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您看这样好不好,左马弁和但马介二位大人依旧是畠山家的部将身份,领地不减并率领500人马镇守河内重镇狭山城。” “好!”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备中守大人果然是所虑周全啊!!” 丹下盛知的岁数可不是白长的,果然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表面上他只是迫于我的压力,但实际上给了各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在我这方面他答应了我的要求,他同样应该能够看出我并不希望南河内是铁板一块;在畠山旧臣方面他表示出了是服从我的命令,并且把这两个人踢出了高屋的权力核心;对于尾源孝景和秋冢赖家来讲则是巴不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呆在这里保不齐就会遭到暗算;其实丹下盛知也不想杀这两个人,毕竟是由他派人劝降的;再说把他们安在狭山城大家都放心,那里是南北河内的交界,两面夹击之下区区500人也翻不了大浪。 这时一个近侍进来上茶,只是在茶杯底下压上一张小纸条。“有备中守大人和众位的全力扶持,畠山家的事情应该可以尽快步上正轨了!”我边欣慰的点着头边站了起来。“……既然此次,我也就不在这里多做打扰了!” “兵部丞大人这就回去了吗?”对我这么快就离开丹下盛知显然没有什么思想准备。 “是的!”我点了一下头后说:“弹正忠殿下那里最近可能会有命令下达,我不方便在这里多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方便多作挽留了,不知少主……” “备中守大人只管放心!待这里完全安定下来后,我想弹正忠殿下会派人过来主持畠山家继承仪式的!”我想畠山家这样的大名更替织田信长不能没有个态度。 “如此就最好了!”丹下盛知这时看别人离得甚远就凑近我说:“兵部丞大人如需要协助……” “备中守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同样放低了声音,南河内不让我操心就算最大的帮助了。“目前的局势尚在弹正忠殿下的掌握之中!” “如此就好!”丹下盛知放心的点了点头。 我来到外面对着午后耀眼的阳光深深吸了口气,那个字条上写得是:三好异动! 81、西线无战事 又是一个昼夜的行军,我带着4500人马原方不动的返回了若江,同时也把前些天休息积攒的精力全都发泄了出来。听说三好家有可能进攻若江我就坐不住了,不停的催动人马往前赶路。直到远远的看到若江城的四周如往常一般的宁静,我才算逐渐定下了心。 “咵、咵、咵……”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了城中,我和几个将领一走出队列就遇到了长野业正。“恭迎主公归来!”他依旧是一副安如泰山的样子。 “老师……”看他笃定的神色我更加放心。 “三好家的人没有来吗?”可儿才藏抢在我前面问到。 “没有!”长野业正摇了摇头。 “那您的信?” “三好家这几天确实有些不同寻常的举动……”长野业正的神情尽管严肃但并没有什么焦虑的表现。“我认为必须要主公回来作些安排,事情此刻还说不上是好是坏。据属下估计我们可能眼下有了一些准备时间,不过不是很多,而且之后恐怕就会有一场大战!” “眼下没事就好……”惊慌落下去后疲倦不可抑制的升了起来,积怨甚深的上下眼皮开始聚在一起进行战斗。“天也不早了!大家先都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再开会商议!” “是!”众将一齐答到。 **************************************************************** “三好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坐在评定室的主位上我向下问到,主要将领坐在下面眼睛也都盯着长野业正。经过一夜的休息我的精神又恢复了,尤其是有仙芝她们在身边我的心情才算得以完全放松。现在南河内的后顾之忧已解又是在我自己的地盘上,就是比三好再强大的敌人也没有么可让我害怕的了! “是这样的……”长野业正开始介绍情况。“五天前我们在和泉方面的几个忍者突然同时回报,三好家开始大规模调动军队。开始我认为他们是想准备向我们进攻,就一边整顿城防一边加紧监视!正好此时大和的事态已经趋于平静,石川大人脱身赶了回来,我就请他亲自去了一趟和泉,也可以顺便调查三好和松永之间的阴谋。不想却得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报,还是请他亲自来向您禀报吧!” “是!”石川忠纲看到我的目光投向了他就开始说了起来。“……属下一到和泉确实发现三好家在大规模调动军队,尤其是与我们交界的几座城池都派驻了重兵!在野田山城有2000士兵;久保城有1500士兵;处于咽喉枢纽位置的兴藏寺城居然一下子就增加到了3500人!但令属下感到疑惑的是,这几个城池的兵力似乎是防守有余攻击不足,而且统兵的将领都不是什么能够独当一面的帅才。” “会不会是三好家准备打一场大战,所以先派重兵占据前沿的有利地形呢?”竹中半兵卫听得很仔细问得同样很仔细。 “嗯……”我听到这个猜想点了点头,这也是我听到石川报告后得出的判断。 “是,竹中大人!一开始在下也是如此判断的……”石川忠纲对竹中半兵卫点了一下头,但听他的话音似乎还另有别情。“有鉴于这种形势和获悉的情报,在下认为无法得知三好家准确的攻击方向,所以就进一步潜入和泉腹地。经过一番仔细的探察,却意外的发现三好家的主力正在向岸和田城秘密移动……” “岸和田城?!”听到这个消息我一下子失去了冷静。“……一共调动了多少军队?他们的主将是谁?都是从那里抽走的?”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砸向了石川忠纲。 “启禀主公……”石川忠纲接上被打断的话头继续说道:“三好的兵员主要来自三好义继的居城饭盛城和土居、松崎以及根福寺等几座大城,从粮草配备、岸和田准备的船只这些情况综合分析,这次动员的总兵力达到了12000以上!” “主将呢?主将是谁?”前田庆次急不可待的问到。 “应该是……三好政康和岩成友通两个人!”石川忠纲仔细回想着说:“根据各地的细作回报:最近一个月来三好政康没有在和泉任何地方出现过,应该是已经离开了;至于说到岩成友通,我在岸和田城远远的见过四五次,可能是在准备进行接应!” “已经启程了吗?”山中鹿之介又问到。 “走了!”石川忠纲这次说得非常肯定。“我在岸和田亲眼见到了舰队的启航,方向就是四国!” “大家都怎么看?”尽管情况相当清晰,但我决定还是先听一下众人的意见。 “三好家在四国有事了!”可儿才藏兴奋的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主公不要犹豫了!” “可在眼下这样一个时候,三好家为什么要大举远征四国呢?”山中鹿之介谨慎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眼下信长殿下的主力正与朝仓、浅井纠缠不清,根本无力兼顾到近畿西部,畠山家的风波中就是这种情况。京都的足利义昭与本家已经是貌合神离,这不正是三好氏重新制霸近畿的大好机会吗?他们有什么理由放弃呢?”他的话使屋内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老夫倒是有一点浅见……”一向最后开口的长野业正这回倒是一反常态,他看了一下众人说道:“不知大家想过了没有,三好家如果此时进兵京都实力是否足够?” “可是还有大和的松永久秀啊!”岛胜猛这时也加入了意见。 “说得好,就是松永久秀!”长野业正显然很满意一上来就有人提到了这个名字。“松永久秀是个两面三刀的家伙,没有一定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诸位想必也还记得,主公出兵征讨游佐信教时也曾得到过报告,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暗通关节。但为什么这些日子来又没了消息呢?我认为无外乎有这样几种可能……”他扳着指头开始数了起来。“第一、松永和三好根本不知道主公南下高屋,以至坐失了良机;第二、松永久秀虽然察觉了但是他在等,等一个更好的时机,等主公在南河内泥足深陷他再来出兵,依松永久秀的为人这种可能是相当大的!但不管其原因如何,他们都已经失去了这次机会。既然这样我认为松永久秀必然更加小心,他一定会向三好家开出新的价码!” “那您说会是什么呢?”我好奇的问到。 “依老夫之愚见,那就是让三好家加大力量!”长野业正一字一顿的说到。“按照正常计算,三好军只有投入三到四万军队,再联合松永久秀的人马,上洛才能算是有绝对的把握!不然仅攻下我们固若金汤的若江城就会使他们元气大伤,请诸位注意!他们是没有勇气弃若江于不顾的!可……”说到这里长野业正捻髯一笑。“要如何才能筹到着三四万大军呢?仅凭近畿的势力是绝对不够的!如此三好家就必须抽调四国的驻军,而那里还有土佐的长宗我部元亲在虎视耽耽!” “他们不敢放弃四国老巢,就只有先打长宗我部军!”岛胜猛一下子把话说了出来。 “不错!”长野业正猛地一点头。“大家再请想一想,此刻信长大殿被浅井、朝仓拖住,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而我们四面受敌的处境下,一般也不会主动出击。这不正是三好家一举解决四国问题的天赐良机吗?一旦四国被彻底平定,就成了三好家稳固的后方,只怕那时三好氏重新争霸天下的脚步就又要开始了!” “啊!”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 “三好远征军的动态可以随时掌握吗?”思虑良久后我问石川忠纲。 “我们在四国目前没有什么眼线……”石川忠纲伏身说道:“离开前我派了两个人分别雇渔船跟了下去,一旦有变就会立即回报!” “和泉内部防守情况如何?” “除了饭盛城尚有两千人马外,其余主要城池基本都成了空城!” “好!我决定……” “主公且慢!”竹中半兵卫突然说到。“如刚才石川大人所报,我们与三好之间的险要野田山城、久保城、兴藏寺城都被派驻了重兵。我们的兵力并不占绝对优势,一旦久攻不下松永久秀想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拿地图来!”我扭头对着近侍说到。 82、艰难的突破 连着僵直身子坐了一个半时辰,我感觉浑身上下都开始酸疼,极度紧张的思维活动也使脑袋泛起了迷糊。“看来这里是最合适的,只是……难度也大了点!”我揉着微微跳动的太阳穴说到。过去上学时考试也不时要来上这么一回,但自从当了这个乱世的武士后,不知怎么生活反而安逸了下来,除了偶尔来次翻滚过山车式的“刺激”外,奢侈腐化反倒成了生活的主旋律,而且所有人都把这种行为看作是天经地义的。 “主公……”竹中半兵卫皱着眉头吧唧了几下嘴,看样子犹豫了半天可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对于这件事您一定要考虑清楚!如果确实由这里攻击,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覆没啊!” “真的绝对不行吗?”我把目光又投回了那张已经盯了三小时的地图。 “理论上是可行的……”竹中半兵卫也探过身子在地图上指点着。“您看!整个鹿迷谷全长12里,里面道路曲折崎岖但并非不能行进,就是战马也勉强可行!但这也仅仅是理论上的,三好军在两侧的山岭险要处都设有哨卡,还有五个人数过百的小型营地。据探查都存有大量的滚木垒石和火箭、硫磺,一旦发现敌情就会自上而下进行攻击。现在已经濒临入冬,树叶凋敝殆尽,谷内情况是一目了然的!” “既然这样险要,三好军为什么不在谷内设置关卡呢?”根据我的经验,这可是个一夫当关的地形。 “这当然也是有原因的!”竹中半兵卫继续耐心的解释道:“由于地势很窄,所以无论是建城还是安装防守装备都很困难!加之两侧山崖上林林总总生长的各种灌木根本难以去除,来犯之敌只要采取火攻则根本无法防守!可……” “可这也正是我军的难处……”我明白了他下面没有说出的话。“现在草木都已经干燥,三好军派几个人点一把火,我们就全完蛋了是吗?” “嗯……”他点了点头苦笑道:“就算他们不点火,而是以滚木垒石把前后道路封住。凭我们现在援军断绝的处境,要想活捉想必也不是难事!” “还真是一副悲观的图画啊!”我也不仅长叹一声。“夜里过去有可能吗?” “不行!”这回说话的是石川忠纲。“谷内道路曲折岔道极多,两侧山高星月难照,我军又不能点起火把!如果只是少数几个忍者或许没什么关系,但数千大军只怕一夜都过不去。” “白天不行,晚上也不行!这不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吗?”我有些焦急了起来。 “其实还有一个机会!”长野业正突然猛地睁开了一直微闭的眼睛,双目之中精光四射。“这条山脉西面的和泉是个濒临濑户内海的小平原,经常会刮起潮气极重的海风;而东面是近畿腹地的内陆地形,无论比起东西南北温度都相对稳定,气温和湿度的差别使鹿迷谷不时会起雾。这种雾通常不是很大,但自上而下掩盖大军的行迹应该够了!” “还有这样的事?”我立刻转过头向石川忠纲问道:“这不就解决了吗?” “主公,老夫的话尚未说完!”长野业正看我过于兴奋急忙补充到。 “对不起!老师,您请继续!”我也感觉自己显得有些急躁。 “是老夫没有把话对主公说清楚……”他歉意的微笑了一下继续说道:“鹿迷谷之所以有这个名字一是因为道路错综复杂,其二就是因为这种属于‘山岚’的雾气。三好家不在谷中驻军除去刚才竹中大人说过的那个原因外,就是因为里面潮气太重不适合居住!但这种雾气很是怪异,可能现在还是一片茫茫不一会儿就无影无踪,也可能这里是伸手汇聚不散不远处又是风和日丽。所以说会出现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一旦掌握不好就会使我军陷于险境。老夫提出这件事只是开一条思路,希望对大家的集思广益能够有所借鉴!” “还真是不好办啊!”山中鹿之介摇了摇头。“三好家在和泉、河内一带盘踞多年,对于鹿迷谷的战略位置不可能没有我们清楚!之所以不派驻重兵就是认为不必要,但沿途山岭上的守备必然极为严密。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这都是一步险棋,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该……”他没有把下面的话继续说下去。 “可除了这儿还有更合适的地方吗?”前田庆次不甘心的抢着说道:“野田山、久保、兴藏寺都有重兵防守,一旦被攻击还说不定会有多少援军!而这里……”他边说边用手在地图上敲击着。“穿过鹿迷谷就是小城高井,守军不过区区五百,这点儿人马塞牙缝都不够!高井城到饭盛城只有半天的路程,到时候三好义继就是想跑也来不及了!” “这个道理我自然也清楚……”听到前田庆次的话里明目张胆的教训意味,一向好脾气的山中鹿之介也有点儿上火。“可眼前明显就是一条死路,你还是鼓动大人去走!你到底是何居心!” “你这个家伙!”前田庆次伸手就要去按刀把。 “啪!”我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吼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两个都在干什么!”虽说我确实是只“病猫”,但主公作得时间长了多少也有点儿“虎威”了! 听我发了脾气他们两个都沉默了下来。山中鹿之介经过片刻的时间逐渐平复,脸色也不那么涨红了。前田庆次还是有些气鼓鼓的,并且不时翻着白眼。 “哎……”我不免暗暗叹了口气。这次的机会真的是千载难逢,而且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咱们且不说此时和泉兵力薄弱和大和松永久秀的观望,仅是三好几个月后从四国抽兵返回就不是我这区区六千多人马能够应付的了的!那时……想到这里我又摇了摇头,朝别人看去。 长野业正闭目静思;竹中半兵卫凝神苦想;岛胜猛的嘴里不知在叨念着什么;长野业盛死死盯着那张地图不放;新八郎则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嗨!”可儿才藏突然大喝了一声,把屋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要是我们能自己下一场雾,那不就都解决了!” “混话!”前田庆次对他的这个建议嗤之以鼻。 “自己下雾!”我的心里豁然一亮,要不怎么说傻人有时候也能说出明白话呢!“各位!”我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都回去准备吧!是作出兵的准备。办法还要再想,但其他的事情不能因此而停下!” “是!”不管明不明白的人都答应到。 “你派人去替我把望月吉栋找来……”在走廊里我悄悄的对楠木光成说到。自从加藤段藏按我的吩咐离开后,和甲贺的联系就落在了他身上。 *********************************************************** 我不知道楠木光成用的什么方法,反正第二天傍晚望月吉栋就赶了过来。事情没有把握之前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单独一人在书房里接见了他。 “属下参见主公!”望月吉栋伏身跪拜于地,态度异常恭敬。忍者首领的社会地位往往还赶不上出身高些的国人众,在一般人眼里他们也就是比“暴民”好点儿而已。虽说我提供了甲贺以实际资助,但并没有给他们正式的身份,所以望月吉栋的身份现在应该说还介乎于家臣和附庸之间。 “这么急赶来实在是辛苦了……”我在脸上摆出了和蔼的笑容,虽说有“主公”的身份但我一般还是还是希望能够在他们心甘情愿的状态下安排任务。“原来并没想这么快就给你工作,但这次的事情非常紧急,所以不得已只好要你们提前出动了!” “主公不需如此,竭诚效死本来就是我等的本份!”他想也不想的回答到。我觉得他好像很兴奋,可能是因为终于等到了证明价值的机会。 “是吗……”我点了点头,对他的态度非常满意。“事情是这样的……”我给他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和制造一场大雾的设想,最后问道:“怎么样,有把握吗?”在我想来这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结果却是大出了我的预料。 “这件事……只怕不大容易!”没想到他嗫嚅了半天却说出这么一句话。 “怎么做不到吗?”满怀希望却得到这样的回答,我现在真是有些怀疑支持他们的决定是否正确了。“你的那个‘龙烟之术’,不就是应该发挥这样的作用吗?” “请主公不要误会,以‘龙烟之术’要制造这样一场大雾丝毫没有困难!”感到我明显的不悦望月吉栋急忙辩解道:“‘龙烟之术’经我望月家二十余代相传已经相当完善,我可以完全肯定的说,如果只是造雾那决无问题,就是消除烟中的硫磺气息加入些水气也是易如反掌,但此事的关键并不在这里!” “是我有些急躁了!”我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你倒说说看,这里的关键问题究竟是什么?” “鹿迷谷我以前去过!那里草深林密人迹罕至,只有一条时断时续的羊肠小道蜿蜒穿过,虽然难走但不难隐藏行迹。” “我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啊!”我不明所以的问到。 “但是……”他的话锋忽然一转。“正因为如此,那里栖息了许多鸟兽,稍有动静就会被惊动。主公大军经过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一旦为三好守军察觉就是一场大祸!” 我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原先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能不能……在烟里加些毒药、迷药什么的?”在我看的小说和电影里,忍者可是经常做这种事的。 “倒不是不行……”望月吉栋莞尔苦笑。“那里的鸟兽种类极多,而且隐伏之处和习性具不相同,要想一次放倒药性就得极重,可要用这样的药物不可能独对人全无影响!” “哦,这样……”我一下子泄了气,总不能带着一支昏昏沉沉的部队去作战吧?“你先带领你的两千人到河内、和泉的边界去隐藏,一切等我的命令行事!”我强打起精神说到,不管怎么说多做些准备总没坏处。 “是!” “还有……”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叫你的人都换上河内国人众的衣服,我不想让别人发现你们的真实身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依本书的时代背景,对于不平常的自然现象应该采取迷信的解释方法,但想来想去没有编出来,就让长野业正说了些科学理论。反正这不是什么重点,大家就忽略过去吧! 83、神秘约会 今天的风很冷,简直可以说是透衣刺骨。虽然我把衣领一再束紧,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心底往外冒出的寒气。现在是夜里10:42分,因为阴天的关系星月皆无,我和楠木光成两个人并马走在若江城外十里处的一座山中,身边没有其他任何随从。 山道上有不少深入地下的巨石,人们长时间的践踏把上面的一面研磨得很是平整,马蹄踏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得得声,在这寂静的夜里一声声传出老远。 “还真是愚蠢啊……”还没有开始我已经在后悔了,尽管知道莺决不可能害我可心里还是一个劲儿的打鼓。不过这种错误只怕在我之前不止一个人已经犯过,在我之后也决不会打住,要是不会在自己喜爱的女人面前不时的充充英雄,那他只怕就不能说是个男人了!事情的起因还是要从昨天见完望月吉栋后说起…… ************************************************ “莺,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吗?”我来到莺的卧室,看见她正靠在一摞枕头上看书,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副很用心的样子。 “仙芝姐哪里都不让我去,一天到晚让人跟着我,都快把我闷死了!”莺把手里的书放在枕边,向我撒娇的说道:“你和仙芝姐说说,让我松松气吧!” “我看是把你看得还不够紧!”我在她身边坐下拉起了她的一只手。“昨天是怎么回事?你趁着侍女一个不留神居然跑到顶层的外廊去了,不知道现在外面的风有多硬吗?冻坏了怎么办?我现在就规定:你以后的活动范围最多到卧室门外的走廊!” “就知道跟你说了也是白说!”她把身体向我这边靠了靠。九个多月的身孕已经使她的腹部非常突出,但不知是孩子个头不大还她有武功底子的原因,一般的活动时身子并不显得笨拙。“大人你可要知道,我的心情不好可是会影响孩子的噢!” “你这是怨我最近没有常来陪你了?”我笑着拿她打趣到。“这可真是我的失职了,说说吧!我还有什么做得不到,只管提出来!” “你这不是故意歪曲的意思吗?”莺边说边使劲儿摇晃着我的手臂。 “对了!”我突然又发现一件事。“你的贴身侍女到哪儿去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待着?” “我想吃些酸的东西,叫阿鹤(侍女的名字)去拿了!”正说着阿鹤托着一盘桔子走了进来,她大约十一二岁的年龄,长得乖巧白净。莺原来没有专门的侍女,怀孕后才在京都找了一个。至于为什么非得找京都的则是仙芝的意见,她认为那里的女孩受的教育普遍较好。 “大人!”她叫了我一声后把桔子捧到了莺的面前。“夫人请用!” “等等!”我先拿起了一个捏了捏,又放到脸颊上试了试。“冻得太凉了,而且有些干!拿到厨房里去,让他们放到笼屉上用蒸汽嘘一下!” “你总这样会把我宠坏的!”阿鹤走后莺对我说,尽管她脸上笑容灿烂但眼睛里却隐隐有了泪光。 “宠自己的老婆并不算大错吧!”我在她洁白的小手上拍了拍,随手拿起了她刚刚正在看的书。“最近家里的事情比较忙,我可能有时候抽不出时间陪你,仙芝也是一天到晚操劳家计。你要是闷了可以画画、练练琴,看看书也不错……”我的目光扫过那本书的封面,居然是一本《神机制敌太白阴经》。“你怎么看这种书?太费脑子了吧!”如此艰深晦涩的古文兵书,我自己都没怎么看过。 “身为武家中人,即便是女子也要有必备的觉悟!”莺想也不想的说到。“尤其还是正处乱世的武家,要想兴旺昌隆就必须上下一心!” “要是有朝一日……我说得是‘要是’!”怕她误会我急忙补充到。“我兵败身死,我只是说一种可能!作为武家本来就应该有这种觉悟,清盛入道相国生前傲视群雄,平家天下的败亡不过在几年之间;九郎义经纵横无敌,下场也是凄凄惨惨。这些都是远的,近几十年间细川晴元、三好长庆、尼子晴久、大内义隆、陶晴贤一直到今川义元,哪个不是声威煊赫一时,又有哪个不是悲剧收场?我是说如果我也有这么一天,你会怎么办?” 她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但眼泪却流了下来。 “都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快别哭了,小心伤神!”我不知所措的急忙劝解到。 “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莺神态悲伤,但语气决绝的说道:“我会好好的活下去,帮助仙芝姐抚养少主成人,并要亲眼看着他重振诸星家!” “莺!”我把她拦入怀中,眼睛也有些湿润。 “大人,您怎么啦?”莺把头靠在我胸前,语气轻柔的问到。“……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您的情绪怎么有些低落?可以对我说说吗?” “是有一些事,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全当解闷似的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只是抽去了三好家卷土重来的可怕后果,最后貌似轻松的说道:“既然没办法就算了,且容他们多自在些日子吧!” “大人,我或许能有办法……”莺突然抬起了头,眼中泪光尽去。“只是……您能完全相信我吗?” “看你说的!”我哈哈笑到。“你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你是想向我推荐什么人吗?” “是的!她们都是一些具有神奇本领的人。” “那你让他们来吧!”我并没有对这件事太上心,随口不经意的应到。“我会让你哥哥安排,一定让他们满意!” “不!只能由您亲自去见她们!”莺直起了身子,一脸凝重的说道:“而且必须是您一个人去!” “她们?”我被她的神情吓了一大跳,沉默良久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她们’莫非就是……蜃千夜一族?” “是的!”这次莺居然马上点头承认,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隐讳。 “她们真的能解决我的困境吗?”我不放心的问到。 “就我所知,‘她们’无所不能!” “真的……非得我一个人去吗?”我试探着问。对于和如此神秘的组织打交道,我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除非……是我陪您去!” “那还是我自己去吧!”我无奈的说到。 **************************************************************** “嗯?!”在马上一个颠簸和光成的呼唤把我从沉思中唤醒了过来,使劲儿摇了摇头把杂乱的思绪赶出脑海。 “主公,你怎么了?”楠木光成拉住了坐骑关心的问到。 “没什么,想起了一点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心里会这么乱,可能一切只是出于本能。 “哦……”他没有多问,只是催马又跟了上来。 “对了!光成,你知道‘蜃千夜一族’的详细情况吗?”我觉得既然他的父亲和妹妹都知道,他没有理由一点儿都不清楚。 “知道一点!我的父亲过世时我还未成年,很多事情并没有来得及交代。莺之所以了解她们,是因为从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楠木光成尽力回想着说:“从我侧面听来的细枝末节看,她们在忍者之间是一个相当神秘的存在,没有人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和巢穴,甚至就连她们擅长的忍术也是众说纷纭,这种情况在甲贺遭到打击后尤为严重。我们楠木流和她们有一些极为久远的渊源,好像是因为在很久以前共同服侍过一位主公!” 我有些丧气,他的这些信息对我没有任何帮助。 “莺这次真是莽撞!”他不知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有什么不妥吗?”我对他的这个看法倒是极为关心。 “我也说不很准确,可能是多虑了!”楠木光成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从传说看,与‘蜃千夜一族’联系在一起的大多不是什么好事,很多都是某个大人物的离奇死亡!虽然莺绝对不会做任何对您不利的事情,但总该把话说清楚,让大家心里有个底嘛!” “既然不会有什么不利就无所谓了,也许人家有什么不便公开的秘密也说不定!”虽然这么安慰他可我自己的心里却是一阵忐忑,不知这些人会不会看莺的面子少给我些“下马威”。 “主公!”楠木光成突然勒住了战马。“前面再走三里就是约定的地点,马已经无法前进了!不如我还是跟您……” “不必了!”我跳下马把“黄金”的缰绳交给了他。“既然答应了人家就要做到,再说我们诸星家也不能让人看扁了!”说完我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去。 84、蜃千夜一族 乌云似乎薄了一点,月亮从一点缝隙中露出了半个脸。本来就已经少得可怜的银色光辉再透过虽然光秃但很稠密的树枝,等到落到地面上时,就形成了有如毕加索作品般光怪陆离的诡异图案。 三里地,一千五百米,说起来真的不是很远,但崎岖的山路却无疑大大延缓行进的速度!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周围的树影竟如妖魔鬼魅般晃动摇曳,即便再勇敢的人恐怕也不能毫无所觉。 “噗愣!”就在我正疑神疑鬼的时候,前面十几米处一个白影突然一闪而过,自上而下落在了道路当中。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踉跄着跌坐在了地上,左脚还微微扭了一下。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只白色的猫头鹰停在那里,正用两只闪着绿光的大眼睛警惕的审视着我,在它的利爪下有只肥大的山鼠吱吱叫着在做徒劳的挣扎。可能是确定了我与它的不相关性,那只猫头鹰带着自己的猎物拍拍翅膀飞走了。 “真tmd,怎么就忘了带盏灯笼来!”我坐在路上一边揉着脚脖子一边狠狠的诅咒,可随即想到在这漆黑的夜里我再打盏灯笼,那形象似乎和《倩女幽魂》里的宁采臣有些雷同,好笑间心里倒不是那么紧张了。大约过了10分钟,我的左脚逐渐活动开了,站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在11:45分,约定的地点终于到了!这是一间废弃了的山间小庙,小到了不分大殿和僧舍只有一间房屋,屋顶零落的茅草和檐下歪斜的柱子以至让我对它的安全性产生了严重的质疑。 穿过已经倒伏于地的院门,走进山石垒就但已经坍塌多处的围墙,我来到了这所“危房”跟前,手摸着眼前斑驳不堪的隔扇门心里又是一阵犹豫。“跳河一闭眼了!”我的心里终于下了决心。 “唰啦!”门被拉开后我猛地钻进了屋子,里面却是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仅从外面的破败景象还真想不到,屋里居然非常的干净。墙壁虽然已经因退色而显得有些惨白,但却没有丝毫的灰尘和蛛网,地板上也没有任何因年深日久而常见的污秽和油垢,木头的纹理居然也清晰可辨。屋里不但没有人,甚至连家具也没有一件,只是在地板的正中放着一盏小小的油灯。 我走过去在油灯的边上坐下,这恐怕也正是它唯一的作用。房子的密封还算好,所以灯焰也相当稳定,无聊之中一时童心萌生,反正距离午夜还有些时间,我扳起手指对墙上的灯影作起了小动物的造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午夜十二点终于到了!可想见的人并没有出现。“也许她们没有表,那时间可能掌握的不太准!”我并没有太着急,这个时代有表的人并不多。 又过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任何人出现……“不管怎么说‘她们’是些女人,女人好像历来都要磨蹭些!”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有求于人。 过了10分钟……又过了15分钟……接着过了20分钟……转眼到了凌晨两点,我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谨慎也被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考验诚意也要有个限度,再不出来我可真走了!”我对着空屋子大声吼到。 “咯、咯、咯……到底是忍不住了,身份的高低果然和耐性是成反比的!”银铃般的娇笑过后一个悦耳的女音响了起来,闻之竟有说不出的柔媚。从声音我无法正确判断出她的年龄,总之应该不是很大罢了,最为奇妙的是她的声音居然是从我坐的地方下面传来的。“久闻诸星兵部丞大人莫测高深,今天一见也不过如此嘛?” “我自知不是什么美男子,你一直这么看着我怕你烦!”我把身子移开了些,用手指敲敲那块地板又听了听。“再说你多少还能看着我,我一个劲儿和这盏灯较劲就更烦了!” “大人果然风趣幽默,怪不得小莺对您那么迷恋呢?”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回换了地方,来到了我右上方的屋角。“哦,顺便说一句!您就不要白费劲儿了,如果不是我自己愿意您是看不见我的!” “你见过莺了?”听她提到莺的名字我本能的问了一句,随即便意识到了这话有多么傻。 “咯、咯、咯……”果然笑声抑制不住的再次冒了出来,而且其中嘲笑的意味显而易见。“不愧是诸星兵部丞大人,果然不同凡响!如果我没见过莺,那这次会面是怎么安排的?” “你们不是无所不能的忍者吗?怎么还得用见面这么平凡的方法,就没有什么类似‘千里传音’之类新颖点儿的手段吗?”我嘴里在强词夺理的辩解着,可心里却越来越稳定。如此好说话的人想来不会给我什么难题,只是现在还没有摸到她的脉门而已。“要是你们只会这些藏头露尾的伎俩那我就回去了,免得耽误彼此的‘宝贵’时间!” “大人好像小气得哪!既然如此,为什么又给了望月家那么优厚的条件呢?”声音尽管依然悦耳,可声调似乎有些凉了起来。“……要知道他们只是我们‘蜃千夜一族’的手下败将而已,不要说望月家现在只是刚刚获得喘息之机的丧家犬,即便是重新整合了全部的甲贺忍者又能怎么样?当年要不是嫌麻烦,整个甲贺早就不复存在了!哼!” “好歹望月家这次就召集了2000人为我助阵,可到目前为止蜃千夜一族我只见到你一个人!要知道我原来可是个商人,你究竟要拿什么和我讲价呢?”我这回心里大定。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在蜃千夜一族中的身份,但显然她的阅历和经验都极其贫乏。几句话就让我试出了深浅,是个性高气傲爱闹意气的性格,尤其是最后那“哼!”的一声,简直就是个在使“小性”的小女人。(前几年莺也这样,近来是好多了!)“哦!我说错了,是包括你我一个人也没‘见’到!”为了加深效果我又狠狠的追了一句。 “我们如果也那么容易见,岂不就和那些无能之辈一样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突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句句话里开始暗藏机锋。“诸星大人能够涉险而来,又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难道仅仅就是为了见我一面吗?如果您的宏图大志仅只于此的话,那我对您的评价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我既然来了必然是为了某些事,只是对于你们的本事和传闻之间似乎……”我惊异于她的这种突然转变,看来事态并不能始终控制在我的手中,既然如此还是把事情早些说开的好。“……就是这件事了,你们能作到吗?”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我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足足一分钟,完全彻底的静默。 “如果不行的话请不要勉强,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根据性格判断我继续说着反话。 “这算是什么难事,如果办不到还配称是超然于众忍者流派之上的‘蜃千夜一族’吗?”果然她没有忍住我的这句试探。 “不是开玩笑吧?”我半真半假的继续试探。“你的药物可不能影响我的军队,一出鹿迷谷我可就是要作战的!” “用药?用药那算什么本事!”似乎是受到了什么侮辱,她的声音有些急促。“告诉你我们会用‘镇神术’,与我现在用的‘控音术’属于同一类……”不知为什么她的声音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我朝她声音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望去。 “没什么!我只是还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帮你!”听起来完全是讨价还价,但她的声音里却有一点慌乱。 “要什么条件,你只管说……来听听!”我好不容易话音一转,及时控制住了急切的声音。 “条件?我们和望月那些人可不一样!”此时的声音里带上了一股高傲的语调。“只要你是我们认定的‘真命之主’,我们就会无条件的服从你的命令!否则……哼哼!” “真命之主!”我对这个名词感觉非常敏感。 “‘真命之主’并不一定就是‘天下之主’……”那个声音显然也不想让我误会她的意思。“‘真命之主’就是值得我们忠心追随的人,本身的因素更多于外部的条件!” “那要如何判定呢?”我不得不追问到,要知道我可没时间等。 这个问题显然不太好回答,那个声音又沉默了半天。“这样吧!这次我们先帮你解决问题,而后我们会派人考察你。如果你能够使我们满意的话,我们就会出现正式加入你的门下!”她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要是考核不通过呢?”未虑胜先虑败,这是我一直的习惯。 “您也知道!我们蜃千夜一族之所以历久不衰,神秘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她的话既像是在向我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我们不得不‘割断’和外界的一些联系!” “怎么‘割断’?要我命吗?”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下这么大赌注。 “那倒是不会!”这回她倒是回答得极快。“只是必须杀了莺而已,没有她你也找不到……” “放屁!!!”我一下子窜了起来,想必脸也涨得通红。“这算是什么考察,滚你妈的蛋吧!……” “诸星大人不必生气,我们会尽快作好准备并通知您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时我已经不知骂了多久。“第一道考验您通过了,不珍惜下属的主公根本无法信任!哦……尤其是女人!” “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我转身向屋门走去,只感到身上的热血还在激烈奔腾。 “可以问您个问题吗?” “说吧!”我停下了脚步。 “无论我怎样探查您都丝毫不会忍术,武功也是极烂!”那个声音好奇的问道:“您究竟是怎么发现我在这里的?” “将心比心而已!”我微微一笑。“要是我也不会在把屋子刚刚打扫干净后就离开,尤其是马上就要会见‘客人’的情况下!” “您怎么敢肯定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据我所知您可是见识过幻术的神奇的!” “我坐下后用手摸了摸,裤子下摆并没有沾上灰尘!” “您真是有意思的人!从刚才起您就一直对没有见‘人’抱怨,现在是否想见一下呢?”她的声音一下子欢快了起来。“我可以考虑满足您的这个愿望!” “仔细想想还是算了!”我故意说到。 “为什么?”她显然是对我的这个回答感到很意外。 “你一直不出来见人自然有原因!我待会还有很长的一段夜路要走,不想自己被什么吓着!”我忍不住又刺了她一句。 85、开始“捕鱼” “唰、唰、唰、……”一队背插“诸星丸”靠旗的军队排成两列正行进在和泉国鹿迷谷中,蜿蜒而行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在这支军队里有长枪足轻、弓箭足轻、铁炮足轻、骑兵……,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何况这还是一只超级大的“麻雀”呢!作为全军统帅我走在队伍的中间,周围除了长野业正、竹中半兵卫、蒲生赋秀和新八郎外,还有几十个时刻警惕观察着四周的亲兵和忍者。 这次我可谓孤注一掷了!除了留下山中鹿之介率一千士兵防守若江外,全部家底都被我拉了出来。甲骑、铁炮和大部分的足轻,忍者也全被撒了出去,虽然为了保密起见我没有对河内的国人众进行动员,但化装后的两千甲贺众由望月吉栋率领已经悄悄进入了攻击位置!由于他们可以分散潜入和泉,所以这次就没有和我们一起行动。 大军在异常安静的环境里前进着,唯有脚步擦过草丛的沙沙声。我从前在小说里看到过古代偷袭时采用的章法,所以出发前让人把所有的马蹄都包了起来,还命令每人都在嘴里叼上了一根筷子。直到进入谷中我才发现,原来包马蹄的行为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谷内的杂草足以湮没所有蹄声,至于每人嘴里一根筷子的效果嘛……且不说作用如何,可形象看起来却实在是滑稽! 前后看了看,直至转弯和树木掩盖处皆清晰可辨,我又仰起了脸,举头两丈开始则是灰蒙蒙的一片。“这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呢?”我一边看一边琢磨着。 那天我离开后又想起了这件事,让莺传话问“她们”用不用望月家施以龙烟之术配合,可得到的回答却是:“我们的行动不需要那些‘小爬虫’掺合,他们能做到的事我们没有做不到理由!”原本我还以为这里面多少有一些女人的小心眼,但一来到这里就知道自己错了!尽管也没见过龙烟之术,但根据对火yao的了解,那种烟雾最多也就是仿造出类似自然的大雾。但这里却不一样,与其说像雾还不如说更像云,飘浮在空中不说还完全不影响地面的视线,真是太绝了! 突然,一只兔子从左边跑出,转眼间穿过行进的队伍又钻进草丛。“这些野兽也不知是怎么了?”我继续想着。沿途已经有不少这样的情况,原本应该胆小易惊的鸟兽居然对大队人马视而不见,这种“镇神术”未免也太神奇了吧!不过既然大卫·科波菲尔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架波音747变没了,那么严谨的科学观也未必需要完全摒弃神秘主义吧? 回头看去,长野业正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态度;竹中半兵卫似乎正在考虑着什么;蒲生赋秀对着我微微点头;只有新八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可能是想到了当年打猎时的情景。我转回身默默点了点头,对他们的态度还是满意的。 不但我和“蜃千夜一族”的那次神秘会面只有楠木光成一个人知道,就连后面的事情回来后我也没和任何人谈起过。对于这些家臣我是完全相信的,但针对某一件事的看法却还没有把握。“蜃千夜一族”的事情太过神秘,我自己也拿不准捅出来究竟会有什么后果!那个“她”有一点还是说得很正确的,神秘本身有时也是一种保护。 正在想着的时候,岛胜猛从前面赶了过来。他来到我面前勒住了战马,伸手比划了几个手势。我点了下头,对着后面一招手,带着身边的家臣和卫队向前驰去。 先锋此刻已经出了鹿迷谷,正在向不远处一个隐秘的小山谷开进。这是一个极佳的临时营地,并经我手下的忍者们反复核查过多次,我们将在这里等候其他方面的消息。 “有消息过来了吗?”大军都开入山谷后我对先期到达的楠木光成问到。 “石川每天都送来最新的情报,全是关于附近几个有兵城池的……”楠木光成边说边把我们几人引向他派人搭建的临时指挥所,这是一间简易的小木屋,用枯枝和杂草作了很好的掩护。“不过今天的还没有到!甲贺众的人马已经开始集中,昨天望月的信使过来请示新的命令!” “那个人眼下在哪里?” “就在外面等候!” “叫他进来吧!”我在屋里的席子上找了个地方坐下,其他人也在得到我的示意后坐了下来。 “在下芥川清右卫门,拜见诸星兵部丞大人!”随后进来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胖子,满脸的横肉和胡茬自然流露出一股恶像,说真的!他像土匪远远的多过忍者。“甲贺众已经在距这里10里处完成集结,望月大人命在下前来恭领大人令谕!”说完他又躹了个躬。 “我们已经算是一家人了,今后不要这么客气……”我有些奇怪如此凶神恶煞的一个人,说话也能这么文雅。“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按照大人的吩咐我们都是平民的装束,分成小股聚集在一片人迹罕至的山林里!”芥川清右卫门认真的说着,可能由于紧张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武器都藏好了,没有人发现!” “做得很好!”我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阻击野田山、久保、兴藏寺可能对饭盛城派出的援军,达到这个目的就算胜利!我不看你们斩获多少首级,所以也没必要硬拼!” “是!”他恭恭敬敬的答到。 “主公!我们什么时候打高井城啊?”这时可儿才藏性急的喊到。 “不急!”我阻止了他的毛躁,近侍紧接着摆上了地图。“现在三好军还没有发现我军,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优势。为了最大限度的降低损失,高井和饭盛城必须一鼓作气攻下!所以我们还要好好合计一下……” “主公,石川大人的人来了!”门外站岗的士兵禀报到。 “让他进来!”我说了一声后就继续听取着将领们的建议。 “回禀主公!”进来的是石川忠纲手下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石川大人让小人前来禀报一个重要情况,昨天夜里三好长逸离开了饭盛城!” “什么?!”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吓了一大跳。“为什么走的?去哪了?带着多少军队?”我急不可耐的问到。 “回禀主公,在源久川的上游有两家土豪为地界起了冲突……”忍者详细的讲述着。“由于双方有动武的趋势,所以三好长逸急着赶去排解。为了预防可能发生的意外他带了三百人马,前往距离那里最近的小城木子!” “木子、木子……”我终于在地图上找到了这个地方,距离饭盛城已经很远了,倒是离岸和田很近。“三百人马,作用不大嘛!按照这个算法,饭盛城里还有两千人呢!” “主公不能这么说……”竹中半兵卫摇了摇头说:“虽说饭盛城的兵力并没有因此减多少,但却少了其中唯一的将才三好长逸!现在饭盛城里的主将是三好义继,可以说和泉已经在主公的掌握之中了!” “三好义继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转头对楠木光成问到。由于这个人在历史上并没有什么杰出的业绩,所以我一直对他的情报也没太上心。 “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他是个焦躁、易怒、肤浅,而且志大才疏的人……”楠木光成平静的声调显然没有加入任何个人感情。“虽然他继承三好家已经有些年头了,但一直没有真正的掌握权利!很多人都认为立他为嗣是三好长庆在临死前的一时糊涂,所以对他也不怎么买帐。他本人也很清楚这种情况,并对‘三好三人众’恼恨有加!”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三好家‘教育教育’他呢?”我听他们这么说也有了信心。 “要是……能把三好义继调出来就好了!”蒲生赋秀忽然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我惊异的望着他。 “小子无礼,大人勿怪!”他急忙着道歉。 “不、不、不!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引到哪儿好呢?”我低头开始在地图上找了起来。“最好……是离高井城近一点儿!” “回禀大人……”这时芥川清右卫门嗫嚅着说:“有一个叫水木宗六郎的国人众是我的好朋友,他的庄园就在这附近!”他说着走上前几步,在地图上的一个地方指了指。 “这儿……”他指示的地方确实非常合适,我抬头看了看长野业正和竹中半兵卫,他们两个人一齐对着我点头。“好,就让我们来给三好义继好好上一课!” 86、扬威的机会 “啪!”一支羽箭自远处激射而来射中了槐木绷麻绳的箭靶,箭镞深深的钉在了直径约有半尺红漆涂成的圆心上,箭尾上的羽毛尤自在嗡嗡振动。 “好箭法!”同样的声音在几张嘴里同时响起,阿谀的表情在不同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主公真是神射!”三个陪臣中的瘦高个抢在同伴之前对主子表达着“由衷”的敬意。“以主公的武勇,足可堪称‘三好家第一勇士’,放眼近畿英雄恐怕也没有几个可以比肩的!” “不错、不错……”他身边的“金鱼眼”也一迭声的赞叹到。“岂止近畿,就算是天下也无人能及!主公神勇冠绝天下,世人又有哪个不知呢?!” 距离箭靶三十步远的地方正站着一个青年,身着一身雪白的窄袖袍,右胸前戴着一个三角形皮制护胸,拇指上戴着铁指套,手持一把五尺长弓,论相貌却也有几分英俊,只是眼睛有些发红,脸色有些发青。这位就是三好家眼下的家督三好义继,而地点是饭盛城本丸的花园里。 三好义继听着部下们的颂词面上充满了高傲,随手接过小姓献上的另一支羽箭搭在弦上,侧过头去瞄了一下。“嗖!”又是一箭射出,同样的正中靶心,依旧是如潮的“马屁”! “利泉!你怎么不说话,是看不上我的武艺吗?”三好义继没有理瘦高个和“金鱼眼”,而是转向了边上的一直没有开口文质彬彬书生模样的年青人,他的第一谋士金山骏河守利泉。 “主公的武艺高强自不必说,至于说到威名嘛……”金山利泉瞥了身边的两个同僚一眼,努力没有把轻蔑与不屑流露出来。“我认为也是实在无话可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三好义继对他的这种态度似乎不甚满意,声调有些高了起来。 “主公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嘛?”金山利泉并不害怕这位主公的愤怒,相反三好义继的这种情绪正是他所希望的。他的目光看似无意的扫向不远处屋子的廊下,那里此刻正摆着一张放着茶、酒和点心的小桌。 小桌的旁边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妇,正在摆弄着手里的一支短萧。竹制短萧配上她白玉似的皓腕纤手,以及天仙般的容颜,实在是一幅古典仕女图中的景色,只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在她的眉宇之间不时流露出妖冶之气。她就是三好义继最宠爱的侧室,同时也是金山利泉的妹妹——镜姬!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在看见自己哥哥问讯的目光后,装作扶钗微微点了一下头。 金山利泉清晰的捕捉到了这个暗示,因而更加放心的执行着自己的计划。“……只要出了这座饭盛城,满耳听到的都是‘三好三人众’的大名,又有几个人会记得三好家正牌家督是主公您三好义继殿下呢?仔细想了想,还真是令人感到悲哀啊……”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那神情仿佛自己遇到了多么大的不幸。 “你这个人还真是没劲!”三好义继把手里的长弓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大步走回到廊下的桌边坐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运动过的原因,他的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殿下……”镜姬斟满一只杯子递到三好义继的手上,然后轻柔地按摩着三好义继的肩膀。“我哥哥实在不会说话,但念在他也是一片忠心还请您不要怪罪。也真是的!三位大人都是殿下的长辈,又受了先君的重托辅佐殿下,还能有什么无礼的想法吗?可能也就是看殿下还年轻,凡事都不太放心罢了!殿下就是看在他们以往劳苦功高的份上,也该……”她嘴里说着宽慰的言语,脸上却浮现出了一缕诡秘,双眼盯着三好义继手上的杯子。那里面装得并不是清茶,而是一杯烈酒。 “什么劳苦功高!三个老不死的家伙!”三好义继的火终于有些被逗起来了。一饮而尽后,酒杯在他的手里啪的一声被捏得粉碎,一张脸也涨的通红。 “就是嘛!”看到主子的态度“金鱼眼”赶紧表明立场。“说到功劳三个老家伙不过是些滥竽充数罢了,先君在的时候平四国、定近畿是何等的文治武功,那三个老鬼只是凭着先君的威势帮着打打杂而已,又有什么真正的功劳了?如果他们真的有本事,为什么至今连个小小的河内都过不去?不要说是和织田信长硬碰硬了,一个诸星清氏就搞得他们焦头烂额,这算是什么名将?” “是嘛、是嘛、……”瘦高个不甘落后的急忙跟上来。“说到武艺高强、智谋过人,这三个老家伙又怎么比得上主公?自己一败涂地还对别人指手画脚,都是些什么玩意!我看他们一直不让主公真正执掌大权,就是害怕您一旦建功立业就会把他们盖住。” “如果真是恋栈不去倒还情有可原,毕竟名利之心人皆有之!怕只怕……”金山利泉冷着脸,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有些人其实是别有居心!为什么在眼下三好家再三失利理应休养生息的情况下,他们还是一再对外用兵?为什么他们之中总会有一个人在饭盛城监视主公?要不是这次出事,三好长逸恐怕还不会走呢!饭盛城是主公的居城,为什么最近总是从这里抽调军队?这还不是怕主公有朝一日掌握重兵嘛?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但主公……不可不防啊!” “赖国、高信,你们怎么看?”三好义继在沉默良久后转头问另外两个手下,此刻他的胸口正剧烈起伏着。 “属下以为金山大人所虑甚是……”瘦高个的松田高信飞快的答到。作为近臣他非常了解这位主子的心意,而且他本人对三人众也是深恶痛绝。“如今只是慑于外部的威胁他们不敢过于明目张胆,以后的事谁还说的准?他们从来不让主公参与对外政策,恐怕有朝一日他们还会靠牺牲主公去保全他们自己呢!” “就是!”长着金鱼眼的小笠原赖国显得更是激动,两只眼睛更加向外突出。“这些年来这三个人提拔的都是他们的私人,明显就是想架空主公!现在安宅水军和讃崎十河家的使者也是先见三人众后拜主公了,这不是反迹昭然若揭了吗?” “你们说我该怎么办?”三好义继已经逐渐失去了冷静,一步步走上金山兄妹为他安排的线路。 “主公不必担心,机会还是有的!”金山利泉努力压抑着巨大的喜悦走上前说:“眼下三人众都离开了饭盛城,这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了征讨长宗我部氏和防御河内的诸星,所有大将也基本离开了。在这里负责留守的是香西义元,他虽然身为部将却只不过只是个一勇之夫!要是我们……” “禀报主公!”这时一个近侍跑进来说:“有探子来报:高井城附近的土豪水木宗六郎正在集结部众,似乎有不稳的迹象!” “叫他们去跟香西义元说!”正在聚精会神的三好义继突然被打扰显得有些愤懑,他极不耐烦的对那个近侍挥了挥手。 “香西大人到……到支城视察防务去了!” “那你爱去找谁就找谁去吧!”三好义继勃然大怒。 “这……”近侍不知所措的愣在了那儿。 金山利泉的反应却与三好义继截然不同,听到这个消息后眼睛豁然一亮。“水木村有多少人?”他对近侍问到。 “全村大约三百多人,能够作战的男子是一百二十多人!” “好你先下去吧!一会给你命令。”金山利泉禀退了近侍后转头对三好义继说道:“恭喜主公,您的机会来了!” “怎么回事?你说!”三好义继的兴致更加提了起来。 “为臣是这样计划的……”金山利泉一脸诡秘的说:“等香西义元回来后就对他说,据报眼下和泉国人众中有聚众作乱的迹象,您很不放心三好长逸殿下派他率军300前往增援!香西元成一定不疑有它,如此饭盛城的全部力量不就落到了您手里吗?” “果是好计!”兴奋过后三好义继又不禁有些迟疑。“他会相信吗?” “香西义元有勇无谋,加之他和三好长逸的感情很深,您这么说他一定会相信的!”金山利泉显然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对周围的人和事早就留意很久了。 “那三好长逸要是回来……”三好义继还是有些犹豫,毕竟三好三人众在他心里留下了长期的积威。 “这也不难!”金山利泉的继续蛊惑道:“只要主公平定了水木的叛乱,就是三好长逸回来也说不出什么!再说那时主公已经掌握了饭盛城的兵权,他也不得不作考虑。水木不过百余乌合之众,主公还怕拿不下他们吗?” “就是嘛!属下情愿随殿下出阵!”小笠原赖国迫不及待的请着战,边上松田高信也急切的点着头。(这是两个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的货色) “好!”三好义继这回下了决心。“等到香西义元一走我就率800人马出战水木!高信、赖国随我出阵,利泉守城!” 87、出现小意外 三好义继的初阵是在十几年前,那是三好家为了完全控制大和而与筒井顺庆进行的一场战争,当时他的年龄是12岁。战争的规模并不是很大,以至作为副将的他一直就没离开帅位。那场战争的总大将是三好康长,随行的亦有许多能征惯战的猛将。 作为武将三好康长身经百战无愧于“名将”的称号,只是由于年龄渐高因而有些谨慎有余进取不足。在拥有两万比八千的明显优势下,他依旧采用了步步为营的稳妥策略,两场合战、五场攻城三好军都是以集中部队单面攻击的方法进行对战,所以胜利取得的毫无悬念同时也没有什么辉煌战果。 以后三好义继又参加了几场战争,基本上都是扮演着“花瓶”的角色。这也就使他一直没有经历过战争残酷的一面,也没能体验到作为一个指挥者殚精竭虑的精力付出。“打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按照步骤那么下几个命令就行了!这些该死的老家伙总是霸占着位置,要是让我来指挥的话肯定会取得更大的胜利,我也肯定早就成为天下瞩目的名将了!这些老不死的!”在十年间这种意识逐渐形成,并深深的占据了他的心灵。 骑着战马行进在队列的中间,三好义继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统帅”了!虽然只有800人马,但这毕竟是自己独自指挥的一支部队,既没有人指手画脚,甚至没有人说三道四。“真正拥有权利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以前只指挥过打猎队的三好义继这样想着。 “主公,前面再有5里路程就到水木庄了!”原本领先走在队伍前面的松田高信策马赶了回来。“我们在路上什么人也没看到,大概是知道要打仗都逃走了!” “不知那个水木宗六郎逃了没有……”小笠原赖国戏谑的说道:“那区区一百多个人怎么敢和我们硬碰,再说这次还是由主公亲自带队呢!”说完他以恭敬的目光看向三好义继和他身后的三好家家督帅旗。 “但愿可别出现这种情况!”当知道可能无仗可打时三好义继的脸反而沉了下来。“我们做了这么多事,等了这么多时间才有这次机会!要是真的白跑一趟,那还不让几个老家伙笑死?再说没有几场像样的胜利我的威信也难以树立,军队以后只怕也不好掌握!” “是!”听到主子这么说,小笠原赖国和松田高信对望了一眼后一齐整容称是。 “命令部队加速前进,务必不要让叛贼逃走!”三好义继说完后双脚一磕马腹,并把手中的马鞭轻轻挥了一下。 可能是三好义继在心中的企盼真的得到了上天的回应,当他们赶到时他们敌人并没有逃走,相反还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水木庄距离高井城大约有10里的路程,位置处于平原和山区的交界处,修建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台上,有着高达丈余的坚固木质围墙和大门。上山的路宽有两丈蜿蜒曲折,尽管不算太好走但同样也不能算太险要。因为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所以只要在山下倒不用担心敌人会跑得了。 三好义继的部队到达山下时他们看到了严密的戒备,山路的几个转弯处都设置了路障,那后面是一些手持武器的强壮大汉正以警惕的眼神盯着他们。是警惕,不是慌乱,更不是恐惧!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着些‘山里人’……”既然担心已经被事实所否定三好义继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愉悦了起来,因而随口和两个心腹开起了玩笑。“勇敢而盲目,耿直但愚蠢,怪不得他们只能呆在这样偏僻的地方!我看这些人最好的用处就是上前线,这样就可以减少些‘聪明人’的损失!” “主公您真是高明!”松田高信的脸上充满了阿谀的媚笑。“这样的主意,那些老家伙绝对想不出来!您的治世之才真是旷古少有,也只有您重掌大权三好家才有中兴之望啊!” “好了,不要废话了!”三好义继虽然对这类奉承话这些年听得太多了,已经多少有了些免疫力。他抬头看了看水木庄,又看了看天说:“快些进攻吧!不要磨磨蹭蹭的,再耽搁下去天就要黑了!”因为没有相当的计划性,他们是在早晨离开饭盛城的,所以抵达水木庄时就到了下午五六点钟。 “进攻!”金鱼眼的小笠原赖国得到了率领200士兵首先进攻的“荣誉”,他此刻正如一只刚被主人放开的猎犬一样兴奋。“无私者无畏”这句话放在他这里应该稍微变动一下,“无知者无畏”!在他的意识里,对付这一百来人的农民实在是太轻松了! 200长枪足轻呐喊着向山上冲去,很快的就接近了第一道路障。他们遭到了大约三十几个弓箭手的狙击,间或还不时的响起几声铁炮。 “这些农民怎么还有铁炮?这个水木宗六郎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简单嘛!”突然出现的铁炮让三好义继显得有些意外,同时也稍稍收起了轻视之心。 “不要紧,看样子只有两三支而已!”松田高信此时还算冷静,居然从声音听出了铁炮大致的数量。“……如此贵重的东西就算把他们都卖了也买不起,可能是靠替堺町的商人们工作换来了这么几支,甚至可能是暗地里作强盗打劫来的!主公不必忧虑,这对我们没多少威胁!” “嗯……”三好义继没有马上搭腔,而是转头又向上面看去。 小笠原赖国带领部队前进得很快,不一会就到达了第一道路障的边上。水木众的弓箭手们迅速跑向了第二道路障处,五十几个手拿竹制长枪的壮汉开始和三好军隔着路障对刺。 “快些冲过去!”小笠原赖国大声命令着士兵,在他看来“胜利”已经是在望了。 三好士兵们手中的木杆长枪质量远胜于对手,但在长度上却是有所不及。要是在正常的对战中竹制长枪不但容易折断,而且过长后因为枪杆太软也不一定刺得准目标,也许瞄着前胸就奔大腿了。可由于有路障的掩护,长度就成了极大的优点,这可给三好军的进攻平添了不少麻烦。终于,三好军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占据了上风,一长排路障在猛烈的撞击下摇摇欲坠。 突然,变生肘腋!由于道路的曲折,水木众的第二道路障位置居然在三好军进攻部队的侧后方,这时后退的弓箭部队已经在那里重新部署好,又开始了新一轮射击。对于这种情况毫无准备,小笠原赖国的备队一下子被射倒了二十几个人,进攻的速度再次被减缓了。 经过一番艰难的拉锯战,三好郡夺取了两道路障,但此时天也完全黑了下来。 “主公,还是先停下来吧!”稳固了前沿的阵地后小笠原赖国和松田高信一起来到了三好义继的面前,由于两个人交替带队进攻了一阵,所以此刻的仪容都不太整洁。 “就这么个连岩砦都算不上的小庄子还得要两天?”三好义继冷着脸斜着眼对两个手下说到。“平时牛皮吹得山响,一动真格的就要一出没一出!你们就没点羞耻之心?!不觉的丢人吗?!”他这一番话说得两个人都面现愧色。 “主公啊……”磨叽了半天最后还是松田高信又开了口。“现在天已经黑了,对这里的地形我们又都不熟悉,即便摸着黑攻入庄内我们也要承受极大的伤亡,只怕还会中了敌人的什么小伎俩,这样我们可就太不划算了!” “是啊、是啊、……”小笠原赖国也赶紧在一边帮腔道:“不如我们等到明天,再从高井城运些攻城用的装置来!这样不但可以轻易摧毁这些剩下的路障,就是庄门也会更容易打下来。” “就这么办吧!”想了一会三好义继终于勉强同意了他们的建议。“真是便宜这些叛贼了!”他咬牙切齿的说到。 “既然如此,就请主公今夜临时驻跸高井城吧!”看到他松了口小笠原赖国和松田高信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不!今夜就在这里扎营,我要亲自这里围城。”三好义继突然态度绝决的说到。 “主公!这……”两个部下听到这个决定相顾愕然。 “哼!”三好义继凶狠的盯着山上已经陷入混暗中的水木庄说道:“我军一旦离开这些叛贼就会逃走,我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你们马上派人传令高井城,要他们明天一早就把攻城装备运来,违令者斩!明天攻进水木庄,我要把他们斩尽杀绝!” “主公,这里……实在是太简陋了!”松田高信有些担心的说到。 “不要紧,这没有什么!”三好义继大度的说到。“身为武士怎么能贪图安逸享乐呢?我三好义继可不同于那些公子哥,出生入死建功立业才是我今后的生活!” “主公真是名将楷模啊!”小笠原赖国自然不会放弃这个献媚的机会。 “好了,你们去干自己的事吧!”三好义继挥了挥手,也似乎真的体会到了名将的感觉。“休息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一切明天就都解决了!”想到这里他真觉得有些困了。 88、变成大麻烦 三好义继睡得并不踏实,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夜夜笙歌的生活,战争带来的兴奋加上又失去了酒精的麻醉,让他的双眼怎么也闭不上,一个人躺在床上也怎么都觉得别扭,怀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打仗毕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要不是能带来巨大的权力恐怕谁也不会喜欢!”三好义继定定的望着帐篷的顶部在想着,尽管门封得很严实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冷。“也许……也并不都是如此,据说今川义元在打仗时就很暇逸!(他只是忽略了结果)要是我也成为管领、副将军,甚至大将军那样的人物,征战、出行的排场就不一样了吧?只是……我行吗?……我一定行的!连织田信长那样的‘大傻瓜’都能有今日的威势,我怎么也不会比他差吧!” 这时门外响起了几句简单而短促的口令,可能是哪个下级军官在查哨。 “这样的事本来就该有下面的人负责,上位者自然应该有上位者的行事……”三好义继翻了个身,拉好被子继续想到。“当年的平清盛、源赖朝直到后来的足利尊氏、义满,他们统率大军出征该是个什么样子呢?有很多出身高贵、举止文雅的公卿随行是一定的,也许战争的间歇还会举行盛大的茶会!敢于对抗者将被碾为齑粉,一路上都会有小大名和豪族前来朝拜,并献上宝马、名刀、珠宝以及他们美丽的女儿……”他终于伴随着美妙的幻想进入了梦乡。 刚刚睡着没多久,三好义继就又被一阵杂乱的声音吵醒了。原本他是不想睁眼的,因为睡着实在是不容易,但这股声音却越来越大。“谁在外面?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三好义继压抑着怒火对外面喊到,第一次带兵他不想留下个暴躁的名声。 外面并没有人回答他,近侍和岗哨居然不在,只有混乱依旧在继续。 “混蛋!都把我当成什么了!”三好义继愤怒的坐了起来,看来杀人立威有时也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主公!”他的衣服刚穿了一半时小笠原赖国就一头撞了进来,既未经通报也忘了行礼。 “乱闯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正想对他的无礼加以申斥时三好义继突然意识到了情形的不对,催问的同时加紧了手上穿衣服的速度。 “报告主公……主公……”满脸惊惶的小笠原赖国急切之间口里竟有些结巴。“大事不好了!高井城已经失守,敌人马上就杀过来了!” “什吗?!怎么可能!敌人是谁?”三好义继大惊失色的急急问到。水木庄的叛贼还被围困在庄里,难道是又有别人造反了? “详细情形还不太清楚,照目前得到的消息可能是织田军!”小笠原赖国惶惑的答到。 “织田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虽然并不参政但对河内方面的防御情况三好义继还是知道的,边界上的几座城池都驻有重兵,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被攻下还到了这儿。 “具体怎么回事并没有回报……”小笠原赖国看他大致穿好了衣服就把佩刀替他捧了过来。“我们派到高井城的信使到达那里时刚好见到城破,据说对方足有数千人马,正在向这里杀来!据他说,对方打的确实是织田家诸星部的旗号!” “我们快离开这里!”眼下显然不是继续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三好义继别好佩刀带着小笠原赖国急急忙忙向外跑去。“高信干什么去了?” “事出突然,松田大人去替主公准备坐骑、集合部队了!” “咚!”在帐门外三好义继和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正是松田高信。“都准备好了吗?”不等对方开口他就急忙问到。 “时间紧迫!全军行动已经不可能了,为主公临时召集了30人的卫队……”松田高信、小笠原赖国和几个近侍七手八脚的把三好义继架上了战马。“我们赶紧先走吧!”说完他们也都上了马。 “走,回饭盛城!”三好义继此时已顾不得武士的风范,一切名声都赶不上生命的美好了,他一催马就率先冲出了营门。 他们刚刚出了大营,就看见黑压压的敌军从另一个方向涌了进来。仓促应变的三好士兵完全没有抵御的能力,双方的部队在力量极不对称的条件下进行着有限的厮杀。在既无准备又无指挥的情况下,投降似乎是唯一明智的选择。三好义继又拼命在坐骑的屁股上抽了两鞭,他非常明白这座空虚的营寨拖不了追兵多久。 一直跑出五里多远后三好义继偶一回头,发现大营灯火通明,厮杀声反而基本上停止了。“已经结束了?”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解决了大营里的八百人,除了自己准备不足这一点外还说明了一个问题:敌人的力量远远超过自己!可究竟超过多少呢?敌军怎么也得有三到四千吧! “高信、赖国!”转眼已经跑出了十余里,见没有追兵这一小队人稍稍放慢了速度,一直保持高速的状态是到不了饭盛城的。三好义继叫过两个心腹问道:“最近有野田山、久保、兴藏寺这三座城池遭到攻击的消息吗?” “没有啊!”小笠原赖国想了一下后非常肯定的说到。“即便是遭到攻击马上就陷落,那大军的速度也不能和信使相提并论,我们绝对没有事先得不到报告就遭到进攻的道理啊!” “那是怎么回事呢?”三好义继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会不会……”松田高信突然恐惧的说道:“是有人投降织田家了?除非有内应,不然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 “真的会这样?!”三好义继立刻感到后背布满了冷汗,要是这样的话他现在到哪都不保险了! “主公,我们还是……赶紧回饭盛城吧!不管怎么说,那里还有金山大人”小笠原赖国声音颤抖的说到。 “嗯……也只有这样了!”三好义继无可奈何的说到,这队人马这时来到了一片小树林的边上。 “嗖、嗖、嗖、……”突然一阵破空之声在耳畔响起,十几支羽箭从树林的深处射了出来。猝不及防之间有五六个骑士转眼被射落马下,这其中就有松田高信。 “啊!是敌人,有埋伏!”小笠原赖国惊恐万状的嚎叫了起来,那差了调的声音就和杀猪差不多。 “笨蛋!”三好义继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从弓箭的数量来看敌人并不是很多,但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依旧会造成很大的杀伤,这种情况下决不能停下来,更不能惊惶失措。“冲过去!”他大叫一声催马窜了出去,一下子就跑到了前面,随从众人也纷纷带住乱转的战马尾随而来。 向前跑了十余丈就来到树林的边缘,官道在前面不远处再次变得宽阔了起来。“咕嚓!”三好义继的战马正跑着突然身子一摘歪,前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一个不留神从马脖子边上摔了下来,一溜跟头向前滚去。在翻滚的过程中三好义继感到右臂被什么长长的东西咯了一下,在失去平衡的状态下肘部立刻脱了臼。“绊马索!!!”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他明白自己落入了精心设置的陷阱。终于停止了惯性作用下的翻滚,三好义继趴在了地上。 他强忍着右臂钻心的剧痛试图站起来,同时用左手摸向刀柄。“砰!”身后又一个失去平衡的人体再次把他撞趴在了地上,紧接着他感到身上至少压了三个人。 三好义继放弃了抵抗的念头,因为他知道凭他自己一时半会儿是站不起来了;因为他隐约看见在周围出现了几十个手里拿着刀一身黑衣的忍者;因为他听到了自己亲兵因抵抗被杀时的惨叫;因为…… “抓住了!” “就在这儿!” “是三好义继!” 在一连串兴奋的叫嚷声中,三好义继感觉压在身上的人体被移了开来,几只有力的大手抓住身上不同的部位把自己架了起来,一只燃着的松明子被伸到面前。他努力向一边别过头去,一是因为对这突然的光亮不太适应,二是为了保留一些最后的尊严。 “没错!是三好义继!”拿着松明子的人大声对后面招呼着。 “不得无礼!”这时一个年轻但颇具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三好义继看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英俊青年来到了他的面前。“在下是诸星兵部丞大人家臣楠木光成……”那个青年温和的说道:“奉主公之命,特来迎候三好左京大夫义继殿下!” 89、收获与启发 我伸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腰,活动了活动发酸的脖子,闭上眼睛整理一下思绪,同时也是为缓解一下眼前轻微的重影。有个深刻的体会:长期从事案牍工作的人不可能没有职业病,除非你是没好好干活!有一件事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悔,那就是眼保健操的正确作法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按按鼻梁两侧,效果感觉不太对头。 我又睁开眼,眼前还是堆积如山的各类卷宗,边上看看,长野业正、竹中半兵卫、蒲生赋秀还在埋头苦干。 三好义继被俘后形势发展得很快,金山利泉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弃城而逃,老实说他这样做相当明智,至少还算保存了一千人马。 在夺取饭盛城后我也没有闲着,立刻分头出兵攻占了和泉中部的几座重要城池,基本上有效地控制了这一区域。鉴于三好家反应不够及时,我们并没有遇到太激烈的抵抗。 但三好长逸毕竟是久经沙场,为避免全面崩溃和被各个击破,他以壮士断腕的气魄放弃了一些地方,把全部兵力集中到了岸和田城等西部沿海的几个据点。这样做虽然稳住了战线,但也直接带来了两个严重的后果。 第一、原来驻扎在边境上的部队就不再具有意义,不但不能再起到防御作用,还由于过于分散面临着被夹击的危险,不得已也只好向西部撤退。在这期间,由于中埋伏和诸星甲骑的追击而损失严重! 第二、家督被俘本身就是个剧烈的打击,大规模的撤退就更加急速降低了威信。和泉国内的谣言满天乱飞,一些和三好家本来就貌合神离的国人众开始投向我的怀抱。这些无疑迅速壮大了我的力量,现在我在和泉的军队已经扩大到了九千人的规模。 不管怎么说三好长逸是跟头把式的稳住了阵脚,几座城池的队伍加在一起也维持在了八千上下。现在我们双方形成了一个相对平衡的局面,谁也没有力量发起决定性的进攻。其实我们现在都清楚,要想打破这种平衡只能等待外力的介入,如果织田信长的援军先赶到,三好家在畿内的政权马上就会土崩瓦解;要是三好家能够从四国抽出力量,那么等待我的也只有被重新挤出和泉的一种结局。 反正主观努力已经没有作用,索性我现在倒空闲了起来。前些时候攻破饭盛城时我们缴获了大量文件,都是金山利泉逃跑时来不及带走的,现在倒是可以踏下心来仔细研究一番。我手下精通文字工作的人并不多,加上这里很多内容都涉及机密,所以也就只有我们四个人受苦了! 摇了摇头我再次捧起了手里的卷宗,这么多内容还真是够烦人的!这些东西里只有帐本让我还满意些,三好家对近畿多年的经营可不是白干的,饭盛城作为大本营囤积了大量钱财和物资,其内容之丰富令人咋舌!这次行动搞得惊天动地,织田信长那里我也不能没个交代,但仔细算下来,我还是能剩下不少“好处”…… “大人,请您看看这些!”正在我满心欢喜的计算“投资报酬率”时,蒲生赋秀拿着一摞信件递到了我的面前,声音里竟还隐隐有些兴奋。 “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我笑着接过来掂了掂,居然真是有不老少的!放下其他的东西,一封接一封的抽出来看了起来。渐渐的,疑惑、惊讶、欣喜……这些表情依次在我的脸上闪过。“老师、重治,你们也都过来看看!”看完后我对长野业正和竹中半兵卫招呼到。 “是好东西?”他们两个走过来拿起那些信,分别看了起来。 这些信件是从三好长逸的家里抄来的,因而都是给他本人的私人信件。其中的内容似乎并没有什么新鲜的,只不过是些礼节性的问候等等,再有就是诸如儿子的学习情况、新建了一处住宅这样不咸不淡的家长里短。关键的是写这些信的人,他就是……松永弹正少弼久秀!对,就是这个阴险的“天下至恶”!这只狡猾的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并且被我抓住了!只要在形势稳定后把这些信往织田信长那里一交,他就算完了,同时我也不用再担心身后总有这么个“定时炸弹”了!天下……终于安静了! “你们看怎么样?”我带着兴奋的神情紧盯着他们。 “主公……这件事只怕没那么容易!”竹中半兵卫沉思着说到。“这些信件虽然会使信长大殿对他产生一定的怀疑,但还不足以达到一击必胜的作用!松永久秀是个什么样的人大殿也很清楚,之所以用他一来是因为他确实具有不俗的才能,还有就是因为他在近畿一带广泛的社会联系,这些联系本身就包括信长大殿的敌人!信长大殿保留这样一个人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在某些特殊时刻起到沟通桥梁的作用。这些信里没有丝毫阴谋叛乱的内容,像松永久秀这样成了精的‘老油条’会很容易推脱得一干二净,弄不好主公您还会被反咬一口!” “可惜了……”对于放弃这个搞掉松永久秀的机会我深感可惜,又拿起那些信仔细看了起来。“你们看这些!”我突然又有了一些新的发现。“这里面除了旧信之外还有很多是松永久秀归降织田家以后写的,这也不足以扳倒他吗?” “恐怕还是不行!”长野业正也摇头叹息了一声。“松永久秀原本就是三好家的旧臣,和三好长逸等人有些私交并不足为奇。主公一旦以这些信件为证据进行检举,他说不定还会说正在对‘三好三人众’进行策反!以松永久秀之狡诈,老夫甚至敢说他事先就对信长大殿说过要对三好家重臣进行策反!有了这个话头在前面,主公说什么恐怕都没用了!” “这倒是有可能……”我心里一下凉了半截,松永久秀还真有可能是这样的人。“难道这些只是一般的问候信?这打死我也不相信啊!” “老夫也不相信!”长野业正无奈的苦笑道:“……这里面有问题是当然的,据老夫估计这里面用了什么暗语,也可能只是一种证明,真正的信息由信使口述!但我们毕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即便知道到了恐怕也没办法在信长大殿面前证明啊!” “真没办法了……”听他这么说我也只有死心了。 “大人,您看这么办行不行?”蒲生赋秀突然在一边搭了话。只见他走到桌边不停的挑挑拣拣,不一会就挑出了三四封。“我们只把这几封信呈给信长殿下,您看可以吗?” “嗯……?”竹中半兵卫脸上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长野业正则是眯着眼睛轻轻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 “这……”我见他们这个样子一时没有明白,又拿起那几封信仔细看了起来。“啊!”这回我终于明白了,关键就在信尾的日期上。这几封信的日期都很关键,三好三人众袭击本能寺之前;足利义昭颁布守护令之前;金崎事变之前;……总之,就是几个关键时刻之前!如果说作为一批连续的信件感觉不出的话,那么单独把这几封信挑出来就成了“认罪书”,我可算知道“断章取义”的可怕威力了!“两位看这个办法怎么样?” “作用一时只怕难以判定……”竹中半兵卫激赏的看了看蒲生赋秀。“但让松永久秀这个家伙心惊胆战是一定的!赋秀不错,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见识!” “竹中大人夸奖了,在下愧不敢当!”蒲生赋秀谦虚的说到,脸上还微微有些红。 “虽然还是不足以扳倒松永久秀,但作为把柄攥在手里却是够用了!”长野业正也连连点头道:“以后松永久秀要是再像在三好家一样搞陷害这一套,主公倒是可以不时的敲打敲打他!” “这倒是!”我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起来。“我要让他知道,有时候作一个弄臣也不容易!” “主公这句话倒让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也许可以打破眼前的僵局!”竹中半兵卫突然说到。 “你说说看!”我一下子来了兴趣。 “主公请想,三好三人众现在少了三好义继这个‘麻烦’的牵制,反而行事便利了许多……”竹中半兵卫看到我们几个人点头后继续说道:“但三好义继毕竟还是三好家名义上的家督,他们还不能置他于不顾。我们可以向三好长逸提出条件,要他用岸和田城换回三好义继!” “岸和田城?!他会换吗?”我吃惊的望着他。“失去岸和田城三好家就只能退往四国,为了个三好义继他会下这么大‘本’吗?” “老夫觉得可行!”长野业正正色道:“如果换了,三好家就失去近畿;如果不换,就向天下人摆明了‘三好三人众’是二心逆臣!不管怎么样这都会导致三好家的分裂,至不济也是给他们添点儿乱,我们也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这倒真是个好主意……”我定定看着屋顶思索着。“不过三好义继毕竟是重要人物,对他的处置必须通过织田殿下!……这样吧,我现在就去信请示!” 在非常情况下请示和批复都很迅速,下面就是寻找突破口了…… 90、浮士德 夜渐渐的深了,院子里的石灯笼并未燃起,景物全都变得模模糊糊,压抑的氛围就如金山利泉此刻的心情。这是泽城本丸的一间小院落,他正静静的站在一处黑暗里。“难道真是天绝我吗?!”金山利泉在心里对自己大喊着,对可悲前景的不断猜测让他越来越绝望。 在三好义继失手被擒后不久金山利泉就得到了消息,他立刻就明白了笼城抵抗的愚蠢性。水木的叛乱明显是个圈套,织田军肯定有备而来。他丝毫没有耽搁率军撤出了饭盛城,日夜不停一直向西而来。不知是否他的运气较好,一路上居然没有受到任何拦截和追击,不仅没有损失人马反而收罗了一些散兵,到达泽城时竟也有了两千多军势。尽管如此,到了距岸和田20里处的泽城后,他却停止了前进。 金山利泉不敢想象一旦到了岸和田城会受到何等严厉的惩罚,三好长逸决不会放过他。这次的事件自己该负有什么样的责任他很清楚,有时他甚至想过投向织田家的可能性,但……由于长久以来受到三好三人众的压制,自己此刻可以说不具有任何政治资本,这临时拼凑起来的两千军队根本不会进入织田信长的眼里,唯一还算值点钱的就是被自己裹挟出逃的三好诸将的家眷。可这也不甚保险,因为这两千军队中相当一大部分人是不会跟随自己投降的! 到达泽城已经六天,三好长逸并没有对他发来任何责难的指示,但这并不表示说三好长逸会饶过他,只是内部团结集中力量是三好家目前压倒一切的问题。 “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也许静观其变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和自己的妹妹商量不出个结果,独自一人也没有想到什么办法,金山利泉只得自己宽慰自己。一个人向卧室走去,院子和走廊里都是静悄悄的,因为心情不佳的原因他摒退了所有侍从,卫兵也都站到了院外。 卧室里比外面更黑,金山利泉走向桌边想点亮蜡烛。突然他感到屋子里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向后一跃把脊背靠在了墙上,同时佩刀也抽到了手里。“什么人?!”他对着黑暗沉声喝到。 “不错嘛!”黑暗中响起了一个粗旷得有些沙哑的声音。“……人们都传说金山骏河守大人是个只会邀宠献媚的角色,没想到还有这般敏锐的感觉!不错、不错,虽然只是个空架大名的陪臣,但到底是世家武士出身嘛!” “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想干什么?!”金山利泉厉声问到,同时向门边移动着脚步。虽然他确实很想知道这个问题,但也知道此刻并不是时候。这个人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来到自己的卧室,那就肯定对周围的情势已经有了一定掌握,自己首先应该摆脱现在的困境,一切疑问和这比起来都显得无足轻重。他也不敢大声喊叫,害怕对方铤而走险。 “骏河守大人似乎不太信任在下嘛……”那个声音忽然异常诡异的变换了位置,一下子挡在他和门之间。“其实在下对骏河守大人并无任何恶意,大人不必如此!” “你到底是什么人?”对方的神秘莫测让金山利泉深深的恐惧,问话只是为了确认对方的位置,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在下是……” 趁着对方说话的机会金山利泉一刀劈了过去,刀势无声无息,亦如他一贯做人的风格。“当啷!”他感到刀砍在了什么东西上,但明显不是人的身体。右臂发麻之余有一股巨力将他的身子向前一引,一下子撞在了墙壁上。正在他想再作挣扎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扭住了他的手臂把他的脸挤按到了墙上,同时有截冰冷的锋刃压在他的后颈,刺激的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您很不友好啊!”那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其中充满了轻蔑与嘲笑。“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和您谈谈,充满了‘真诚’的谈谈!这就是我的诚意!”声音结束的同时金山利泉感到桎梏一下子消失了,只有身上的酸疼能证明刚刚发生的一切。 “大人,有什么事?”这时卫兵在屋外问到,可能是听到了刚才的动静。 “没事!”想了一下金山利泉还是这样对门外喊到,他只感觉握刀的手中满是汗水。“我碰到了一面镜子!没有你们的事,都到外面去!” “骏河守大人还是把蜡烛点起来吧!”卫兵走后那个声音说道:“虽然我是个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但这次来找您却没有存着任何黑暗的企图!” 在摇曳的烛光中,金山利泉看到了一个彪形大汉,高大粗壮的肢体连鬓的络腮胡子让他看起来有些恶形恶状。“怪不得有这等强悍!”金山利泉在心里暗暗说到。 “让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大汉微微笑了一下,但一点儿也没有令人感到亲切。“在下是诸星兵部丞家臣,名叫石川忠纲!” “你……”金山利泉一跃而起,同时还绷紧了刚刚放松的神经。 “骏河守大人不必如此,在下对大人全无恶意!”石川忠纲说着再次轻蔑的看了看金山利泉手中那把刀。“首先,请让我代表鄙上表示对大人的敬意!” “阁下带来的仅仅是敬意吗?兵部丞大人为人还真是雅致啊!”金山利泉在确定了人身安全后逐渐回复了冷静,开始用她那精明的头脑判断起了形势。 “除了敬意当然还有别的!既然大人豪爽,我们就跳过这一环节好了!”石川忠纲也没有再作虚假的客套。“鄙上心里其实有一件事,希望能够得到大人的协助!” “在下可是三好家的臣子,请兵部丞大人不要打错了算盘!”金山利泉的回答声色俱厉,但心里却猛地一喜。 “大人是这么认为的吗?”石川忠纲的面容看似一惊,但随即的话语却让金山利泉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鄙上的看法都真是与大人不谋而合!在下来时鄙上一再叮嘱:大人是三好家的中流砥柱,对三好家的复兴可谓关系重大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金山利泉的这句话没有做作,他确实被石川忠纲给搞糊涂了。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只是事关三好义继殿下!”石川忠纲的用手抚mo了一下浓密的胡子,对着金山利泉眯起了眼睛。“鄙上对三好义继殿下继位以来的遭遇深表同情,也非常理解骏河守大人的一腔忠义!为了表示他对二位的敬意,他愿意恢复义继殿下的自由……” “什么?!”金山利泉大吃一惊,随即又压抑住激动深吸了一口气。“兵部丞大人恐怕还有什么别的‘希望’吧?说说他的条件!” “哈、哈、哈,骏河守大人还真是个爽快人!”石川忠纲大笑了起来。“大人想必也知道,鄙上也有他自己的难处!为了在织田殿下那里能有个交代,还请三好家能够把岸和田城交给我方!” “兵部丞大人凭什么认为我有这样的能力?”金山利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缕冷笑。“他又凭什么认为对三好家来讲,义继殿下的重要性就超过了岸和田城……哦,不!应该说是整个和泉呢?” “鄙上对这点其实一无所知!”石川忠纲爽朗的神情也被冷笑所取代。“……只是鄙上非常清楚!对于骏河守大人来讲,义继殿下的作用可是远远超过了岸和田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金山利泉色厉内荏的说到。 “其实道理很简单……”石川忠纲不愿再和他蘑菇,直接把话挑明了。“对于三好家在这次的失利中您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恐怕骏河守大人自己是心知肚明!一旦三好家安定下来,第一个被三好长逸开刀的只怕就是您了。目前能摆脱您这一处境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三好义继殿下营救出来!有了这一点,您以前所作的一切也就都有了正当理由!” “可……决定权在三好长逸手里!我只怕……”金山利泉终于软了下来。 “你不用‘只怕’!”石川忠纲打断了他的话。“三好家眼下最需要的就是稳定,这一点三好长逸比谁都清楚!您只要散布三好长逸有自立之心,他就不能、也不敢不答应。现在三好家主要将领的家眷都在泽城,同时对您的营救心存感激,这不就是天赐良机吗?再说……”石川忠纲突然猛盯了他一眼说:“这恐怕并不比您平时作得更困难吧!” “如果……如果由我提出这个建议的话,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与你们有关系的!”金山利泉还是犹豫不决。 “放心,鄙上不会让您为难的!”石川忠纲又恢复了和蔼的语气。“这个建议我们会通过另外的途径转达,您只要促使它在三好家顺利通过就行了!当然您可以表现得大义凛然,这样也就保全了您在三好义继殿下心中的地位!” “好吧!”金山利泉终于出卖了灵魂。(也许他的灵魂本来就在魔鬼那里) “那在下就告辞了!”再抬头时石川忠纲已经失去了踪影。 “不知道今晚我还睡得着吗?”金山利泉望着洞开的窗户苦笑到。 91、海梦 把家臣们打发去干自己的事后,我沿着楼梯缓缓向天守阁的顶层走去,身边没有其他的人,只有两名近侍远远的跟在后面。 “唰啦!”近侍抢前几步替我拉开屋门,然后识趣的退后几步,恭恭敬敬的站在门边。 屋内的装饰非常华美,墙壁均是由名家手绘的人物图画,色彩搭配得非常和谐,巨大的书案和柜子都是用名贵的上野红杉制成,边边角角的地方还包上了金皮。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此城的重要,以至历代城主均不是等闲之辈!可惜的是原来的小摆设大多不见了,三好家的“善后”工作还是非常到位的。我站在这间略显空旷的屋子正中,岸和田城就踩在我的脚下。 尽管据我猜测三好长逸恨得是咬牙切齿,可他还是答应了我的条件,把岸和田城交给了我,用以换取那个添乱的家伙——三好义继!虽然三好义继可以说是个历史的玩笑;虽然早些下台可能会是他为三好家做的最大的贡献;虽然在他“领导”下三好家看不到任何希望;虽然失去岸和田城对三好家的打击仅次于毁灭;虽然……但他毕竟是三好家的家督;但他毕竟是三好长庆指定的继承人;但他毕竟是安宅、十河这些附庸名义上效忠的对象;但他毕竟维系着三好体系表面上的统一;但他毕竟……算了,什么也不用说了!三好长逸在无可选择之下,把被我打落的满口牙齿都咽到了肚子里。虽说我只要求了岸和田城一个城池,但其他的城池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无法守卫,与其被围剿消灭还不如所性大方些的好。 我走出东侧的屋门,来到外面的游廊上,一片广阔的平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田地、森林、草地、河流、道路、房舍、……虽然初冬的天气已经使原野失去了所有鲜艳的色彩,但仅从眼前的景物就不难推断出这片国土的富庶!这整个和泉都是我的……哦,口误!我是要说都是信长主公的了!说起来和泉就是小点儿,要论土地肥沃和人口稠密的程度,其实也并不比尾张差,何况还有发达的海外贸易呢! 海外贸易?海……我顺着游廊绕到了天守阁的西侧,眼前的景象令心情不禁为之一振。浩瀚的大海波澜壮阔,或远或近可见帆影点点,一只只海鸥翩翩飞舞,好一片激动人心的景色! 我并不是没见过海,之所以来这就是在海里的那次奇遇。来日本后我也见过海,堺町大港繁忙热闹的景象每次都能给予我不一样的感受。但现在的感觉却不一样,也许是所处的位置造成了心境的不同,我现在是一种将把海洋囊括胸中的感觉! 这是一片怎样的海呀!这是濑户内海,日本最为富足的海洋。每年春秋季节交替的时候,分别从南北而来温度不同的洋流在这里交汇,这种自然条件造成了海水里丰富的微生物,种类众多的经济鱼类大量繁殖,尤其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工业污染这一说! 作为位置来讲,这里也是控制整个日本心脏的关键!最大的经济港口堺町和石山都濒临濑户内海;政治中心近畿是它的邻居;如果取得了这里制的海权,那么山阳道和四国的任何一处都在攻击范围之内;再往稍远一点儿的地方看看的话,九州、东海道…… 我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了看,岸和田城脚下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海湾,数道长长的木制栈桥伸向海湾的中间。几天之前,三好家的所有军队就是从这里撤走的。两侧各有一个弯弯的半岛深入海中,如双臂般拥抱着我眼前的这颗深蓝色“明珠”!由于海水够深所以能够停靠大型船舶,半岛上微微隆起的小山也可以减缓大多数风暴,可以说这里是一个天然的深水良港,只是因为面积不够大容量有限,所以才把贸易霸主的地位让给了不远处的堺町与石山! 不能作商港,但作军港是足够了!要是有一支海军,那和泉的安全就有了最妥帖的保障。如果要想在和泉坐稳,就必须有一支海军!一支自己的海军!我以前一直没有想过自己对海会有多么深刻的感情,这也许和人所处的位置也有着深刻的关系。以前我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拥有自己的海洋,就如自己有朝一日会掌握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力!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成百上千的人!那感觉真是……我还想申明一点,不要凭借自以为的商品经济感觉去蔑视农民和地主的土地情节,只有你真正拥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那时你才能明白他们的感情! “主公,您没事吧?”岛胜猛惴惴不安的问到。 “嗯……”我这时才注意到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屋里,正用一种担忧的眼神望着我。“我没事,怎么了?” “您在这儿坐了快一个时辰了……”岛胜猛仔细观察着我,似乎在确定我的状况。“一直不说不动,叫您也不答应!”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点事情。”我站起来稍稍活动了一下身子,走回了屋子当中。“你怎么来了?大家都在干什么?” “城里的事情都就绪了,大家现在都在一层大厅!”可能确定了我真的没问题,他的神情逐渐放松了下来。“为了庆祝平定和泉,宴会已经准备好了!” “那我们就赶紧过去吧!”说完我就向楼梯走去。在楼梯口又转过了身看向外面的大海,不知怎么我忽然想起了彼得大帝的一句话“我有一个梦想,一个蓝色的梦想!” ******************************************************************* “议论什么呢?”我和岛胜猛走进大厅时这里异常热闹,所有人都在热烈的发言,有不少人还在和身边的人在进行着辩论。 “主公您来得正好!”看到我进来可儿才藏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不等别人开口就抢先说道:“我们都正在讨论,看大殿会把您安排在什么地方!您自己倒是说说看,究竟会怎么样?” “大家都是怎么看的?”我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含笑望着下面的众人。“高虎就你先说吧!” “要叫我说嘛……”一向不太爱说话的藤堂高虎沉思了一下,根据我的了解他的观点一般来说都相当保守,这次果然也没有出我所料。“根据我对信长大殿的了解和本家形势的判断,主公可能被正式任命为若江城主,知行在5万石左右……” “什么?!”他还没说完前田庆次就叫了起来。“你一直不说话我还当有什么高明的见解,没想到居然完全是胡说八道!若江5万石?!你在开什么玩笑?”他瞪了藤堂高虎一眼后对着满屋子的人大声说道:“就凭我们孤军深入浴血奋战;就凭我们奇兵迭出的盖世奇功;就凭我们一举击破三好为信长大殿消除了西南的隐患,知行整个河内一国也并不为过!”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儿才藏兴奋的说道:“现在畠山高政死了,唯一的继承人又在我们手里,河内的守护除了主公之外还有谁能染指?知行一国嘛……可能有点难度,毕竟还要给畠山家留下一定的空间。但主公掌握十五六万石的领地,再作为河内守护和畠山家的监护人还是完全可能的!” “河内毕竟离京度太近,又是个有24万石领地的中等国家!”长野业盛对庆次和才藏的看法持怀疑态度。“……考略到各方面的利益和平衡,大殿很可能会派遣一位老成持重的家老来进行管理,毕竟现在这个区域已经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了!我倒是觉得很可能把主公安排在和泉。谁都知道我们诸星一系在本家各派阀人马中是最具战力的,而和泉眼下还面临着本愿寺势力从两个方向的压力,三好家在海上的威胁也没有完全消除。竹中大人,您的看法怎样?” “我也是这么想的!”竹中半兵卫倒是认同这个看法。“和泉地处前线,14万石的领地大小也较适中!只是……”他又低头想了一下后说道:“堺町每年税收的经济利益实在是太大了,信长大殿只怕不会轻易放手。我想要是主公真的被封赐在和泉的话,堺町也会被大殿作为直辖收回的!” “嗯……”我基本也是和竹中半兵卫的看法相同,他分析的也比较入情入理。扭头向其他人看去,大多数都在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来想想未来的居城在哪儿吧?”前田庆次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观点被众人否定而情绪低落,这种猜想显然也可以被接收。 “饭盛城!当然是饭盛城!”可儿才藏抢着大声嚷到。 “从长远的发展来看,还是这座岸和田城好些!”藤堂高虎摇头说到。 “或许……”竹中半兵卫闭目沉吟道:“应该在饭盛、岸和田和堺町之间的三角地带,再建一座新城!” “禀报主公!”这时一个近侍匆匆跑了进来。“刚刚得到消息,莺夫人为主公生下小公子!” “恭喜主公!”众人一下子欢腾了起来,情绪更加高涨。 “请主公为小公子取名!”长野业正在一旁捋着胡子笑呵呵的提醒到。 “对!就叫……”一时间百感交集,眼前美好的现实和众多的憧憬一齐充满我的脑海。“龙王丸吧!” “怎么听起来像是个海贼!”半晌的静默后,前田庆次小声嘀咕到。 92、落差 “你赶快把龙王丸放下来!”仙芝有些着急的抱怨到,一边说还一边推着我,但又怕影响到我怀里的孩子而不敢使劲儿。 “这刚多一会儿,至于吗?”话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把龙王丸交给了请来的职业保姆,并看着她把孩子放倒了小床上。 “龙王丸还没满月,怎么经得起你这么颠来颠去的!”仙芝还是不放心的仔细检查着,而我则是把温柔的目光投向了斜靠在一边的莺。 和泉的事情处理得很快,三好军退出后不久所有国人众就都承认了这个现实。三好家与织田家这两年的此消彼长是有目共睹的,只要不是瞎子、聋子或傻子就该心知肚明,更何况平定和泉还是由我这个“名将”压阵呢!既然大事已定,我就把和泉交给竹中半兵卫镇守,还派了可儿才藏和藤堂高虎在此协助,自己则率领包括甲骑和铁炮的三千军队返回了若江,去见见我那个刚来到人世间的儿子! 莺以前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龙王丸生下来时仅有4斤出头。在经过仙芝认真仔细的检查后,终于确认孩子并没有什么先天疾病,这多少让我放下了悬着的心。不过仙芝私下里也告诉了我一件事,这孩子的骨骼也很脆弱,虽然这并不会影响他今后正常的生活,但练武一辈子是不用想了! 莺毕竟是个忍者,虽然我和仙芝谁都没说她也有了察觉。在开始的那几天里,她的大眼睛里时常流露出抑郁的神情。我对这一点倒是丝毫也不介意,我也不会武艺不也一天天的过下来了?在我的“有力证明”和温情感召下,莺终于逐渐恢复了开朗的性格。 其实有所短者,亦必有所长!龙王丸虽然身子骨欠佳但却可以看出非常的聪明,未出满月的婴儿居然认人就非常准确,能在众多同时出现在眼前的面孔中准确的认出时常带他的仙芝,每次都用遗传自莺的黑亮大眼睛追着她满屋跑,并用对哭声的控制表达自己的愿望。能成为一个文吏却也不错,只是怕当不了海贼了!也许……当个另类中的“海贼”也说不定? “看你把孩子宠的!”莺嘴里说着埋怨的话,可眼睛里却满是欣慰。“向你这么个惯法,将来孩子能有什么出息?” “谁说的?!”我立刻瞪着眼睛不服气的争辩道:“我们龙王丸现在已经可以继承游佐家,算起来这也是享誉数百年的名门了!乌帽子形城的一万两千石领地,认真说起来可是比他老子我还威风!我出生入死这些年才七、八千石,这还叫没出息?” “这件事我一直就想和你说……”莺一下子又焦虑了起来。“仙鲤丸作为嫡出长子现在都没有明确的领地,这孩子刚出生就继承了游佐这样担任管领代官的家族!这样做恐怕不太合适,就是家臣们恐怕也不会心服……” “莺,你太多心了!”仙芝在我之前拦住了莺的话。“仙鲤丸以后也会有自己的位置,大人的领地更不会停留在目前的规模!反正他们兄弟年纪都还小,谁先拥有自己的领地都不重要,自然会有家臣们的辅助!我担心的倒是另外一件事……”说着她有些担心的对我问道:“畠山家已经没落了,可龙王丸继承游佐家后还是畠山家的家臣,以后对他的发展会不会……” “不碍事的!”看龙王丸在小床上已经睡着了,我挥挥手让保姆退了出去,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了自己家里人。“……畠山家是不行了,但他们的姓氏和足利一样还是有一定价值的!龙王丸继承游佐家后也就有了一块金字招牌,适当的时候我会想办法把他召回来。其实和那区区万石的领地相比,我更看重的是游佐家督、管领代官的身份!这对龙王丸以后的人生道路会大有裨益,所谓势力并不一定就只有领地一项,织田和朝仓家的发迹都和他们当过管领斯波氏的代官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仙芝这才安心的松了口气。 “可……信长殿下会答应吗?”听到我的这个安排莺又换上了另一份担忧。“大人您的势力和声望均是与日俱增,河内、和泉的许多小豪族现在是只知有诸星而不知有织田!信长殿下本来就可能对您有一些疑虑,再提出让龙王丸继承游佐家会不会更加……” “确实有这种可能……”我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用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敲了一下。“这种事情我也确实想过,但如今畠山和游佐家都已经不是什么关乎全局的角色,入子为嗣的事也平常的很!现在我又立下击退三好平定河内、和泉的大功,主公恐怕也不能不作考虑。我和老师、重治私下里讨论过,觉得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在五五之间!” “如果龙王丸真的过去还是应该有自己人跟在身边,不然……” “那最快也是十几年后的事,你现在可急个什么劲儿?”我打趣着仙芝过早的计划。“这件事就算成了暂时也是由我派人代管,十几年后还说不定会有什么变……” “大人……”这时侍女阿鹤在门外轻声唤到。“池田大人从岐埠来了,现在正在小客厅里等您!” “他来了?”我稍微愣了一下,池田恒兴不作信使已经很久了。不过仔细一想也就释然了,任命城主这样的重大使命自然要隆重些。“终于来了!我原想半个月前就该到了,这回还真是磨蹭!”我笑着站了起来。 “可能是信长殿下一时下不了决心吧!”仙芝也是一脸笑意,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池田大人也不是什么外人,你们谈完后想着请他来内堂吃饭吧!” *************************************************************** 我走进小客厅时池田恒兴确实在那里等我,只是他的行为非常……不!是非常非常奇怪!只见他挺直的趴在客厅的正当中,面孔紧紧的贴在地板上,并用双手抱住脑袋,一副撅着屁股挨揍的架势。“你……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在那里还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嗨!趴着的那个,我说你呢!”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没事耍什么‘活宝’啊!” “我只是个送信的,你别难为我啊!”池田恒兴不出声而已,一出声就像杀猪一样。 “信呢?”我对他这种行为真的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送信也不必这个样子吧!难道是我长得太难看了怕吓着你?” “信在这儿!”他腾出一只手伸到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到了自己朝上的后脑勺上。“你看了信就知道了,我只是觉得没脸见你!” “怎么,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我的心猛地忽悠了一下,急急的拿起了那封信。看来不是什么好消息,可能织田信长只给了我若江,闹不好还不足5万石。“……任命又不是你下的,就算只是个小城主……”一边抽着信瓤我一边强颜欢笑的说到。 “不是城主是守护!”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可还是依旧趴在那儿。 “守护?”我的心里一下子大惊,既然是守护又有什么没脸见我的?“你先起来!把话说清楚,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看过信后我努力压抑着愤怒的心情说到。 “真的?”池田恒兴半信半疑的坐了起来,试探着问道:“你不生气嘛?” “主公封我我为守护我又怎么会不高兴?” “真的?”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当然是真的!而且主公居然没有让我去作飞騨的守护,你说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哈、哈、哈……”我怒极反笑,织田信长在信里居然封我为小滨城主兼领若狭守护。若狭国?遍查全日本,除了飞騨恐怕就找不到比这更贫瘠的地方了!除了一条连接北陆与山阴的干道外,其他的道路均是崎岖难行,而且山野之间大小国人众、土豪多如牛毛,以至当年的若狭武田氏就从没真正完全控制过那里,即便是完全统一了,也不过就是块八万五千石的“鸡肋”。而且一旦入主若狭,东有朝仓西邻波多野,南面琵琶湖北是大海,可以说几乎没有生路!“主公这么作我多少还能理解,只是没想到你会来送这个信儿!” “我也是没办法呀!”池田恒兴长叹一声苦笑道:“我刚从甲斐回到岐埠就接到了这个任务,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等到了解了情况,再想推辞却来不及了……” “你就不能编个理由吗?!”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所有理由都已经被他们用过了……”他扳着指头数到:“秀政得到消息早,提前申请去招兵了!一氏装肚子疼、长进装暂时失明,两个人都买通了军医作证明。林通胜那个老家伙甚至自己从马上摔了下来,我看他是怕一来就会被你给宰了!” “和泉守护定的是谁?”我无奈的的问到。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我还真能把池田恒兴怎么样? “是佐久间信盛!”池田恒兴说道:“他的领地虽然还在长光寺城并没有迁过来,但主公命令他为和泉守护代,主持对本愿寺一向宗的攻略!” “河内呢?” “畠山昭高……”他扫了我一眼马上又低下了头。“虽然他是个没什么用的人但毕竟是主公的妹夫,这次不但出任了河内守护还继承了畠山本家!主公让你把那个菊千代送到岐埠去,以后再作安置。” “那游佐家呢?”我着急的问到。 “因为这次的叛乱,而被取消家名了!” 听了这个回答,我感觉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 93、求道与解惑 “信长殿下的这种作法……未免有些太不厚道了!”一屋子的人在听完事情的全部经过后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是我没有想到最先开口的居然是岛胜猛。能让被忠信大义毒害至深的他都说出这种话,可见这回织田信长做得有多过份了! “啪!”石川忠纲在面前的矮几上狠狠拍了一掌后大声怒吼道:“去tmd,不给他干了!”他用充满火焰的目光在众人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这叫什么事啊?我们浴血奋战居然就落了个这样的下场!不给他干了,把玉丹谷、桂川口、若江城都还给他!凡是他给的都还给他,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把我们的全部兵马和物资都带到和泉去,主公您就自立大旗好了!让佐久间当和泉守护?!嗯!”他从鼻孔里喷出了一股冒着烟的热气。“就让他只管来好了,只怕是他有命来没命走!” “大人,事情或许还有别的解决办法吧?”山中鹿之介尽管也是面现微怒可还是克制的说道:“信长殿下可能有他自己的特殊想法,也可能对大人有什么误会!我看还是想办法和岐埠沟通一下的好,事情总会解决的……” “可是时间!时间来不及了!”石川忠纲火烧眉毛的嚷到。“……如果主公要想有所动作现在就该准备,就算我们这里暂不行动也该给和泉的竹中大人那里送封信去,不然一旦有变就会措手不及!” “主公!干脆我保护你亲自去一趟岐埠,当面把话说清楚!”这时新八郎气鼓鼓的说到,他的办法总是那么直接。 “咚!”前田庆次抽出腰间的肋差,用刀柄在面前的地板上狠狠敲了一下。“别乱!都别乱!”他喊了两声转头向我说道:“主公你就决定吧!我们都跟着你走!” 我在人群中寻找着,看看谁还有什么别的态度。长野业正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神色,看样子他现在还不想说话;大谷吉继和津田一算年纪还小,对于政治问题考虑未必成熟;长野业盛和山中鹿之介的看法相近;半兵卫、才藏、高虎三个人不在;光成、长信他们原本就对织田家没有任何责任和感情……“菲利普先生,我想听听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我对着这个不是家臣的“雇员”问到,有时候他山之石真的可以攻玉吧! “作为一个来到东方淘金的冒险家,我对日本的很多事情都还不够了解……”他有点疑虑的伸手挠了挠头。“这里面就包括了你们的传统观念和考虑问题的方式!所以如果贸然提出建议,极有可能干扰您的判断!” “你不必考虑的过多,现在只是摆出各种可能!”我挥挥手打消了他的顾虑。“一切问题现在都在未知之中,你的建议也只是参考而已!” “那么我就斗胆了!”既然这样菲利普•;吕克贝松索性不再客气。“……那个叫什么若狭的地方我不了解,只听说是个相当险恶的所在!但似乎这并不重要,您的军队在日本可以说是最精锐和先进的,只要付出一番努力我想不难在那里站住脚!现在问题的关键却并不是在这里……”他稍稍停了一下,看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就继续说道:“眼下您立下了大功,却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相反却被派到了一个没有前途限制发展的地方,这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的主君开始猜忌您了!或许这次您的忍耐使您侥幸躲了过去,但有一就有二!下次呢?下下次呢?您自己应该知道自己的底线,您究竟能忍耐多久呢?”他的话使所有人都陷入了对这个问题的沉思。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站起身,感觉脑袋都快炸了。“反正也不在这一两天,大家再考虑一下!”说完后我就走向了后面的内堂。 “大人您回来了!”在卧室的门边小侍女阿蝶对我躬身施礼。 “嗯……”我心不在焉的哼了一声,把手伸向了卧室的拉门。 “夫人和少主都在莺夫人那里,要我去通报吗?” “不必了!”我缩回手向转身向莺的房间那边走去,可刚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我现在还不想让她们也替我担心。“我先去书房坐会儿,给我倒杯茶来!” 一个人来到内书房坐下,阿蝶给我倒上了一杯茶后又退了出去,我开始继续考虑那个棘手的问题。菲利普说得没有错!这次忍了那下次呢?如果总是这样我就永远也得不到想要的那种安全感,永远都是一只被织田信长拴住后腿的蚂蚱!可现在就和织田信长翻脸吗?显然现在我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尽管所有家臣和军队都会跟随我也不具备这样的能力!要是一直忍下去就会拥有那样的能力吗?可能也够呛!德川家康可是连儿子都忍进去了,在信长临死前也不过拥有区区两国土地、万余兵马,我可是没他那样的功夫!要是不忍…… “大人,长野老大人前来求见!”这时阿蝶突然在门外轻声说到。 “请他进来!”我对门外喊了一声。 稍后门被拉开,长野业正在阿蝶的引领下走了进来。他在我的面前坐下,不久面前也摆上了一杯清茶。 我只是看着而并没有催他,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看法。刚才只是不方便在众人面前表态,现在他也正是为此而来的。 “主公啊……”果然在身后的门被拉上后长野业正说道:“您此刻一定忧心忡忡,老夫现在也没有什么完美的建议,只是想给您先讲一个故事!” “老师请说!”我知道这就是正题的开始。 “在汉国的春秋时代,秦国的穆公想要称霸!”我没有想到他一开口居然给我讲的是个中国故事。“……他就向用五张羊皮换来的贤士百里奚请教道:秦国处在边疆荒蛮的地方,不但离中原诸侯很远还时常受到戎狄的骚扰,在这种情况下连参加诸侯的会盟都很难,又怎么能够成为他们的霸主呢?” “那后来百里奚是怎样回答的呢?”我并不是没读过这段历史,只是想不出和我现在有什么关系。 “百里奚的回答很有趣,所有的缺点在他嘴里都成了优点!”长野业正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他说关中的土地里,山像猛兽的牙齿平原像长蛇窄长蜿蜒,周王因受到犬戎的攻打无法守卫而抛给了秦国,自己则迁到了中原腹地的洛邑。看似避危就安的行为,可实际上却因受到了众诸侯的挟持而逐渐失去了权威!秦国因为对戎狄的不断征战兵力日强,不参加诸侯的会盟则国力不会被消耗,兼并西面的胡虏小国而国土人口日渐广大!大王只要积攒实力,再凭借山川的险要而窥测东方,只要一有机会就可以率大军进入中原,到时候对诸侯们是用恩还是用威就全凭大王您了!” “老师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若狭?”我不太明白的问到。他的论点虽然耳目一新,但我一时还是没有弄明白。 “主公果然睿智,老夫正是这个意思!”他含笑点头。“……若狭虽然狭小偏僻,仅据有这一地确实没有什么发展,但它却有着极其险要的地形,防守敌人的进攻完全不成问题!” “若狭的两边可是朝仓和波多野,他们不但都是敌人,还都是拥有数十万石的大名啊!”我对于前途还是充满了忧虑。“……以我们的兵力来讲,似乎有些……” “这点主公完全不必担心!”长野业正一改往日不温不火的表情,目光炯炯的盯着我。“我军现在有近七千之众,并且都是主公这些年来精心打造的百战精锐!其训练、装备、素质均不是朝仓和波多野家那些三流军队比得了的,他们要想打下我们据险以守的若狭非倾全国之力不可!但……有这种可能吗?” “不可能吗?”我一时没有计算得很清楚。 “绝对的不可能!”他斩钉截铁的回答了我的疑问。“任何事情都不是孤立的,朝仓和波多野都有自己的烦恼,或者说他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开始仔细的给我分析。“朝仓和浅井眼下是信长大殿的眼中钉,即便是他们两家联合也不完全足以抗衡,对战时还要经常邀请山门僧兵助阵!朝仓义景不要说抽出全部兵力,就是有一半人马被粘在若狭信长大殿也饶不了他,这点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呢?!”他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再来说说波多野家,他们的处境一点也不比朝仓家轻松!由于毛利势力的不断东进,西国东部的形势也日渐变得扑簌迷离,播磨的赤松家、备前的浦上家、但马的山名家无不对丹波、丹后虎视耽耽,之前援助朝仓家只是一时之举,他们完全没有余力再进攻若狭!” “你是说他们都无法对若狭造成威胁?”听他这么说我也逐渐有了信心。 “不但不是威胁,说不定还是机会?”长野业正语气一转变得热情洋溢。“朝仓和波多野两家均是大而不强,我军只要稳扎稳打不难蚕食其领地!一旦信长大殿对战形势有变主公就会因地利之便引为先锋,那时无论领地向东还是向西迁移,都是蛟龙入海的绝大机遇!” “既然如此……我就上书接受命令!” ———————————————————————————————————————— 冬天里的熊:有几位读者对我的资料来源很感兴趣,下面我就来说说!过去我经常上新战国联盟,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上不去了,但下面这几个网站也是不错的! http:///mrz/index.htm http:///blib/c/read/9/4411/ http:///index.htm http://saturn.01/~ran2001/samurai/index_all.php 另外就是我手里还有一本东方宇辰出的《太阁立志传4完全攻略》,上面有一些人物和风俗文化的介绍。剩下的边边角角可以用百度查一查。 94、讨厌和麻烦的客人 “右卫门督殿下实在是太客气了!在下只是略尽绵力而已,您完全没必要总是把谢字挂在嘴边……”我努力压制着满腔的厌恶敷衍到,脸上还必须表现出亲切和蔼的笑脸。没办法,这个人我眼下还不能得罪。 “兵部丞殿下说得是那里话,畠山家这次能够得以……”畠山昭高脸上摆着甜得令人发腻的笑容,嘴里不断重复着不知是真是假的感激话,还把我那比他低不知多少级的官职翻来覆去的念叨着。 我只能对着他微笑,不管他说什么,不管有多么厌烦也只能微笑。没的办法!谁叫他是织田信长的妹夫呢! 畠山昭高是回高屋城就任家督和河内守护的,不知是顺路还是专程先来若江见了我,虽然虽然嘴里说得是如何感激我平息了游佐信教的叛乱;如何替他的哥哥报了大仇;如何使畠山家免于覆灭;如何……,但他真正的意图就只于此吗? 畠山昭高的面貌特征和畠山高政极为相似,只是稍微矮些、胖些,也更文弱些些。经过我侧面的打听这个人确实不会多少武艺,可能实际程度也就比竹中半兵卫强上那么一点,和我的水平在伯仲之间。他的少年生活是在纪伊的避难中度过的,元服后有一直在幕府中担任足利将军的陪臣,长时间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经历使他养成了八面玲珑的性格,这当然也是作为“大人物”身边“小角色”的必备品性。 但如果你要是就此低估甚至蔑视他,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手下忍者把他的各种情况侦缉的非常详细,这当然也包括不为人知的阴暗一面。报告上说这个人表面上虽然一团温吞,但暗地里决不会吝惜背后捅刀的手段!早在足利义辉时期,幕府中实际上就存在着细川和京极两派人马的斗争,双方为幕府执政这个位置几乎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畠山昭高居然是左右逢源如鱼得水,不但双方都没有得罪反而利用他们的矛盾使自己的地位一再擅升,同时也使细川藤孝和京极高佳都没能得到足利义辉完全的信任。这样一个人现在到了织田信长手下,还成了亲戚,我自然是不能掉以轻心了! “右卫门督殿下您的这种礼遇在下实在是愧不敢当……”我摆出了尊敬而不失亲切的神情。“您是朝廷的从四位重臣,眼下又领受了河内守护一职!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我到高屋城去拜见您,怎么能让您屈驾若江呢?这可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兵部丞殿下您实在是过谦了……”不知是长时间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还是这个畠山昭高认为把自己摆在较低的位置上较为有利,总之他一直对我是一副恭敬的态度。另外说一句,织田信长的任命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把我的身份由“大人”变成真正的“殿下”了!“在私!您对畠山家有再造之恩,有如昭高的再生父母;在公!您是织田家的家老重臣,更是我景仰的前辈,我自然应该是前来拜访!” “这您就过誉了,说起来您可还是主公的一门众呢!”我对这种无聊的相互吹捧实在是没有兴趣。“我原想在安顿好之后再去高屋请教的,如今您既然亲自前来我也就冒昧了!在下虽然已经接到了新的命令但眼下毕竟还在河内,不知您对近期的政务有什么打算吗?”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畠山昭高虽然看似无意,但眼神明显闪了一下。“在我离开岐埠时弹正忠殿下已经有所交代,对您的重要指令已经下达!虽然您近来是非常的辛劳,但眼下正值多事之秋,织田家还有很多事必须倚重殿下。我是想在你面前请教一下,您的任务还有什么在下可以效劳的地方吗?” “噢!原来这才是他的来意,是要看看我什么时候滚蛋!”我的心里一下子恍然大悟。虽然已经作出了安排但我还想再试他一下,可就在这时屋门突然响了一下。 “主公,前田大人有急事想请您去一下!”一个近侍在门外说到。 “真没规矩!叫他等着!”申斥完后我又转过头对畠山昭高歉意的说道:“我的手下多是一些粗人,真是让您见笑了!” “没什么、没什么……”畠山昭高大度的摆了摆手说道:“殿下麾下的众位将军都是久经沙场的忠义武勇之士,自然不会拘于一些俗礼!” “啊!大人能够体谅,我就感激不尽了!对了,说到任务……”我低头假作沉思了片刻。“倒是没有什么劳动殿下的地方!只是我久在若江,一时迁移不易,可能还要有一些时日的耽搁!” “是这样……”畠山昭高的神色明显黯淡了下去。 “果然如此!”我在心中暗笑。既然已经试出他的意图我也没必要把关系搞僵,话锋一转说道:“……但是军务紧急我也当尽速行动!大约将在一个月后撤出若江城,还请殿下介时派人前来接收!” “兵部丞殿下何必如此紧迫呢?”畠山昭高的眼睛再次明亮了起来,但嘴里还是说着挽留的话。“……我初回河内,还有许多事需要您的援手啊!” “军令如山啊……”我“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右卫门督殿下的好意在下只有心领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畠山昭高急忙借坡下驴。 “主公……”门外近侍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前田大人说您要是再不过去,他就要亲自过来了!” “这个混蛋!”我不禁“勃然大怒”。 “不要紧,是我打扰了!殿下公务繁忙,在下就此告辞!”畠山昭高急忙站起了身,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他也没心思在这呆下去了。 “实在是失礼了……”我起身把他送了出去。 ************************************************************** “到底是什么事啊?”回来后我在走廊里对那个近侍问到。 “好像前田大人想让您见什么人……”近侍回答说到。“具体情况卑职也不清楚!” “原来是你们几位啊!”我在小客厅里见到了在前田庆次陪同下的,居然是阿国、阿雪、冢原卜传三人,也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着急。“不知阿国小姐光临若江有什么见教吗?我记得……当初的约定我们还没有达到啊!”我忍不住开了她一句玩笑。 “让殿下见笑了!”阿国深深的行了个礼,同时脸上微微一红。“殿下武勇威震列国,军威之盛势压近畿!小女子行走各地,所到之处无不传颂着殿下的事迹。因而这次回到京都,也就不揣冒昧前来道贺了!” “阿国小姐见笑了!”不知为什么她的恭维话我听着比畠山昭高顺耳多了。“其实战事胜败三分在人七分由天,小胜几场多在侥幸!不过……这几场战役我军多凭借骑兵的强悍,庆次也是出力良多啊!”看到前田庆次一个劲儿的对着我挤眼,我也不得不提他一句。 “殿下实在是过谦了!”阿国直起身展颜一笑,常年的奔波和岁月的增长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美貌,相反还增加了一种和谐舒爽的气质。“这次前来其实还有一件事要请求殿下俯允,就是我这个妹妹……”说着她向边上的阿雪一指,阿雪也随着一躬伏地。 我这时才注意到边上的小阿雪,两年不长的时光居然一下子使她成熟了许多。一身和体淡雅的和服配上低垂的眼帘、安详的神色,文文静静再不是当年那个拿着木刀乱砍人的野丫头了! “阿雪从小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姬武士……”阿国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一直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我也注意到,她确实不适合当一名巫女。如今诸星家武名煊赫,所以我特来拜求殿下成全她这个心愿!” “小姐可能还不知道……”我现在正面临重大转折,并没有这种照顾小孩儿的精力。“眼下我正要奉命迁往它处,以后的情形尤未可知!只怕要辜负小姐的期望了!” “这件事情前田大人刚才已经对我们说过了,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重大的不同!”阿国神色如常波澜不惊,显然早有心理准备。“……殿下绝世英才旷古罕见,一点点挫折无损于您,他日必定鹏程万里!” “是这样……”我瞪了前田庆次一眼,他正可怜巴巴的望着我。“上阵厮杀是九死一生的事,阿雪小姐实在没有必要冒这样的的危险啊!”我只好另找理由。 “殿下只管放心!”阿国显然对这件事也是胸有成竹。“阿雪从小练武,自保当无问题!如果您信不过我的话总该相信冢原大师的话吧,他可是阿雪的老师!阿雪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不会置她的安全于不顾。” “殿下只管放心!”一边冢原卜传也说了话。“阿雪天纵英姿,是老夫生平最得意的弟子!虽然现在还不能说万夫莫敌,但跃马疆场完全没有问题!” “阿雪刚满10岁吧!”我在作着最后的努力。“就算是男子元服上阵怎么也得在12岁以后,她这么小也不行啊!” “殿下所言甚是……”阿国终于认同了我一回,但马上就提出了变通的办法。“可以先让阿雪作您的侍女,几年后再成为近卫武士,不管怎么说以您今时今日的身份,即便是在军营中也该有人照顾。军士们粗手粗脚必不妥帖,阿雪是女孩子又会武艺,正是最佳人选!” “那……好吧!”我终于答应了下来。促使我作决定的,是前田庆次那“杀人”的目光。 ――――――――――――――――――――――――――――――――――――――――――――― 冬天里的熊:这两天的书评很热闹,主要是对织田信长和主角的性格有各种看法!看着看着竟有些兴奋,写了点东西大约会在2小时后发上来!赞同的、反对的都说说意见,没兴趣的可以不看,反正和正文的内容没多大关系!另外这个星期的精华只剩十几张,今天发完明后天都没了! 95、锋芒初显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但我还是要再次出击的!”坐在桂川口城的天守阁评定室里,我在心里对着自己大喊了一声。 经过了近两个月的忙碌,我终于把全部物资和兵马都带回了桂川口城,但时间已经接近了永禄10年(1567)的岁末。这期间的混乱也是在所难免的,老百姓搬家都不是件小事,何况我这个“小大名”还有着不斐的家底儿呢!真的回来后我才发现,这座桂川口城居然住不下了!在城里的房子装完各种财宝、军械、储备后,最多也就再塞进1000部队,其他人不得已下被安排在了城下町和几处田庄里!鉴于这种情况我不得不抓紧时间,夺取若狭已经是刻不容缓。 “大家看看,我们要怎么才能尽快夺取若狭?”我在评定室的会议上征询着意见。众将再一次坐在了一起,只是这次显得有些拥挤。“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了,再不抓紧我们大多数士兵整个冬天都得待在民居里,这可能对以后的士气会有相当的影响!所以对于这次行动,我们务必要紧快!” “主公所言甚是,只是这里面也有很大的困难!”山中鹿之介皱着眉头,神色间有些忧虑。“由桂川口城要想前往若狭,必定要经过琵琶湖西侧!这里的地方属于近江国,原本是六角家的领地,后来靠北的几座城池又都投靠了浅井长政。自金崎合战后浅井家的力量有所削弱,暂时难以达到这些地方,他们这才又纷纷投靠了本家!因而这里的情况相当复杂,谁也不敢确定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或者可以说在这些人里附近几家强势大名谁的人都有,我军要想无声无息的通过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军轻装疾行,有没有可能在朝仓家作出反应前解决问题?”我想了一下问到。 “恐怕没这种可能!”村井贞胜苦着脸摇了摇头。作为一个内政武将他是极少参加这种会议的,因为大多是时间他都不在前沿城市,但这并不是说明他就没有军事观念。“……现在已经是冬天农闲季节,以农兵为主的朝仓等大名的军队都已经开始聚集训练,一旦得到消息行动起来是很快的!即便是从一乘谷城赶来还需要时间,但只要是守军有准备,凭着若狭诸城的险要地形我军只怕也是难以速下!再说我军轻装就不能携带重型攻城装备,要想落城就更加困难。一旦我军被粘在若狭,说不定还会遭到波多野军从背后的攻击,那时全军可就危险了!” “实在不行我率骑兵先行,主公大军随后跟进!”前田庆次提出了他自己的建议,似乎有些孤注一掷的意味。“我军甲骑虽然战力强横但为数不过一千,朝仓家在若狭却有至少三千军队。我到那里后可以假意示弱诱其出战,再想办法歼灭其大部!这样在主公大军到达后敌军已经是有险无兵了,想必不难迅速占领若狭。就算此时朝仓和波多野的援军赶到则已地利在我,就凭我们诸星家这数千精兵还怕守不住吗?” “这个办法可行吗?”我虽然觉得前田庆次的这个建议有些冒险,很像是三国魏延兵出子午谷的办法,但有时用兵本来就必须要冒险。 “只怕不行!”长野业正摇了摇头,明确表示了反对意见。“我军的甲骑自大障垰和十步町起已经名闻列国,这次平定畠山家内乱和击退三好之战就更是声名雀起,威名几可直追武田‘赤备’!朝仓军未必敢于出阵,即便是其出城迎战,限于若狭多山地少平原的特点,我军也是溃敌易而歼敌难!相反骑兵先期行动必定惊扰敌方,如果主公的本队在途中受到阻击岂不是进退维谷了?” “……”前田庆次一下子沉默了下去,看来他已经被长野业正的理由说服了。他的计划确实有很多漏洞,投机的成分太强了! “别人还有计划吗?”我转向其他人征询意见,不管怎么说我们这儿还有这么多的“皮匠”呢!一个人一个人的瞧过去,大多数都在做苦思冥想状,或皱眉低头或仰天默念,只有竹中半兵卫似乎面上略有舒解。“重治,你有什么办法吗?” “主公,属下的计划其实并不成熟……”竹中半兵卫话到口边却又欲言又止。 “主公!”就在我想再鼓励他一下时长野业正却突然又开了口。“老夫想请主公给赋秀一个机会,听听他的方案!” “赋秀?”听到这话我就是一愣,本能的看了看坐在我侧后的蒲生赋秀。这些年他一直以我侍从的身份随军听用,只是静静的听着、看着发生的一切,不知不觉间这个“名将”已经13岁了!“那你就说说吧!”我也确实想看看他的程度。 “小子无知!怎敢在殿下和众位大人面前……”蒲生赋秀诚惶诚恐的说到。 “你不必这么紧张,即便有什么不对也没有人会怪你!”我对他投以鼓励的目光。“只管大胆的说出来,大家还会进行补充的!” “既如此……请恕小子无状了!”他终于抛弃拘束抬起了头。“请问殿下,您是不是和京都的大粮商长谷川宗仁很熟啊?” “还可以吧!”我仔细想了一下说道:“虽然没有见过几次面但相互帮过一些忙,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只要不是什么太为难的事,我想他不会推辞!”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蒲生赋秀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我想请殿下向他租下所有的粮船!” “租船?”我有些明白他的想法了。 “对,就是租船!”他连连的点着头。“长谷川宗仁在近畿一带拥有最大的粮食交易网,并且控制着琵琶湖沿岸的许多大型交易市场。为了满足这些市场常年的供给调配,他的手下统领着一支由众多船只组成的内河船队!因为是用于运粮,所以这些船的体积和载重量都非常之大!我们可以用这些船来运载部队,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直达若狭!” “这倒真是个办法……”我仔细考虑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要是被朝仓军发现了怎么办?”长野业盛担忧的说到。“我军因为人数众多无法全部进入城中,这本身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要是再在城下集中大量的船只必定更加令人生疑!一旦朝仓军有了准备就会在我军登陆时进行狙击,那么我军岂不危险了?” “长野大人所言甚是,但我们也可以利用这点造个假像!”蒲生赋秀开始分解剖析自己的计划。“我军携带大量人员物资回到桂川口城的消息,此刻只怕已经是尽人皆知,我们正可利用这一点来作一篇文章!对外我们就说由于人员太多必须准备大量被服冬装,而且在明年也将扩建桂川口城,同时处理一些过剩的物资,这样船舶云集也就有了理由。我军可分成小批乘船离开,白天离开的船搭载物资;晚上离开的船运送士兵;白天离开的船驶往各地;晚上离开的船向着若狭方向!我军留下的人员不停调动,敌方必然难以估算出剩余的数量。琵琶湖浩瀚数百里,里面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小岛!我军在临近若狭的岸边找上一个,把部队分批运过去,等到聚集了一定数量后再集中全部船只一次登陆,必然能够打朝仓军一个措手不及!” 他说完后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相顾无言。 “小子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诸位大人不吝指正!”蒲生赋秀紧张的望着众人。 “嘿!”可儿才藏突然在蒲生赋秀的肩头猛击一掌,打得他的身子一摘歪。“看不出来嘛!你这小子还是真有一套,不错!不错!” “此计确实比我想得周全,真是后生可畏啊!”竹中半兵卫也真诚的称赞到。 “那你再谈谈……”长野业正又给这个学生提出了新的“难题”。“到达若狭后我军依然要面对朝仓军险峻坚固的城池,你有什么办法一举克敌吗?” “这在下倒是有点浅见!”蒲生赋秀转向竹中半兵卫说道:“我一直对竹中大人的谋略仰慕以久,所以想根据大人巧取伊势龟山城的奇谋东施效颦一回!” “哦!”听他这么说竹中半兵卫一下子来了兴趣。“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想先……然后……朝仓军必然……我们再……最后……诸位大人看如何?”蒲生赋秀说完了。 “就这样吧!”看众人均无反对意见我拍了板。“时间紧迫,大家各自回去准备!” “主公……”众人纷纷离去后石川忠纲却独自留了下来。“我有一件事想向您禀报!” “什么事?”我抬起头望着他,心想这么神秘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情报。 “是这样的……”他吞吞吐吐的说:“我……有些人想向您推荐!” —————————————————————————————————————————————— 冬天里的熊:年少轻狂时常言“我若生在三国当如何如何!”、“我要处在拿破仑的位置上会怎样怎样!”,如今想想实在可笑!今天写本章时绞尽脑汁想出这条计策,可完后再一细看却发现不过是吕蒙“白衣渡江”的翻版,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衍生体。祖辈先贤们的“三十六计”实际上已经为所有谋略设定了公式,我们能够突破的空间是几乎为零了! 96、歪人歪用(上) “是些什么人啊?”我口上问着心里还在想着若狭的事情,对这个问题并没太在意。随着我的威名日盛前来投奔的人很多,大都是些没什么特殊本领的人,但由于正在用人之际也就大多做了安排。当然不可能都成为武士,而且我也不是谁都亲自接见的。 “都是一些……我以前的朋友和……伙伴!”石川忠纲神情闪烁的回答到。 “那就还把他们安排在你的手下吧!”我还是没太上心,这应该只是一件小事。石川既然没有说名字可见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而且听话音似乎为数还不少。 “可……可他们并不是忍者啊!”想了半天他还是把话说出来了。 “不是忍者?那他们是……”我这才感到了些好奇。抬头看到石川忠纲为难的脸色,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盗贼?” 他面红耳赤的点了点头。 “是这样……”我也算是个异术,来到这个混乱的时代里居然一次也没有被打劫过,所以也就谈不上对他们有什么恶感。“那他们一共有多少人?”我想要是人数不太多的话,编入足轻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大约三百七十几个……”看我没有一口回绝石川忠纲恢复了些信心,口齿也开始流利起来。“他们分别来自四个不同的团伙,虽然不会忍术但都是些凶悍狡猾的家伙,我想会对您有用的!” “凶悍狡猾?我看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吧!”我随口开了句玩笑,盘算着该如何对这些人进行安置。“如果打乱他们原有的组织进行混编,会有什么问题吗?” “在他们之间内部调整,再安排一个强悍的人进行统率的话问题不大!”石川忠纲显然也有些头疼的问题。“如果把他们编入正规部队可能会一时难以融合,说不定还会对原有的部队造成混乱!” “这些人现在在哪儿?” “我让几个领头的在城下町的‘犬屋’等消息,其他人都藏在南面的山里!” “要不先这样……”我一时也无法作出准确的判断,这些人显然并不好驾驭,但总该给石川忠纲一点面子,再说“草莽之中多奇人”,他们会给我带来些惊喜也说不定。“半个时辰后你到犬屋去,随便和他们说点什么!我也会在旁边,你不必理我,我听听这些人的情况再作决定!” “是!” “有谁在外面?进来!”石川忠纲走后我对着外面喊到。要去那种地方总得带上两个人,我可没胆子独自行走于“虎狼”之间。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吗?”开门进来的居然是阿雪。 “哦,是你呀!”我冲着她笑了笑。 阿雪留下后身份介乎于侍女和近侍之间,因为她本来就是以武士为目的进行锻炼的。她自己好像也很适应这种角色,经常缎带束发、穿一身见习武士的服装在走廊里待命,还总是问什么时候会去打仗。虽然这个时期好像有一些姬武士,但我总觉得这非常可笑,她姐姐还真是纵容她的异想天开!不过仙芝好像对这个小丫头总有些顾虑,可我仔细问来她却也说不清楚原因。不过也难怪!女人的怀疑大多是出于直觉。 “我一会儿要出去一下!你告诉楠木大人和新八郎,叫他们换上便装跟我走。”我想只带他们两个就完全够用了。 “是!”阿雪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哦,等等!”我的脑中突然又冒出了一个主意,对转回身的阿雪说:“你也一起去吧!记得换件平民的衣服,男孩子的!”看着她欢天喜地的离开我心里暗自得意,也许见识过那些“牛头马面”后她就会对自己的理想产生动摇了。 ************************************************ 不是吹的!和附近的城镇比起来,我的桂川口领地相当富裕。这得益于我从不征兵和乱摊派两个方面,我的士兵都是面向全社会招募来的职业军人,经济上更不指望田赋上的三瓜两枣! 但毕竟我这里是只有五千石的小地盘而已,“刀狩令”、“乐座乐市”之类的政策即便施行了也不会有什么显著的作用,加之此地并不是在国道上和京都又近在咫尺,所以充其量也就是个繁荣点儿的小镇子罢了。 我扮作了一个中等商号的老板模样,身上的服侍完全是早已经淡忘了的简朴。楠木光成和新八郎就是我雇用来作保镖的野武士,佩刀也是毫不起眼的货色。阿雪则是一个小学徒的打扮,我们当中也只有她的俊美还有引起别人注意的可能。我们一行人就这么遛遛达达的向犬屋走去,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匆匆擦肩而过,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领主就在身边。说起来这也都源于此时的等级制度,通常我前呼后拥跃马而过的时候,他们的脸都贴在地上了! “欢迎光临!”我一进犬屋的大门老板就热情的迎了过来。这是个干瘦的老者,一双小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芒。 “有清净点儿的地方吗?”我稍微皱了皱眉头,装出有些厌恶的神情。“我们想歇歇脚、吃点儿东西,不想让别人打扰!” “请您跟我来!”老板恭恭敬敬的把我们向一个屋角的桌子领去。 “捡你们好的随便上几样吧!”坐下后我随口把老板打发了下去,目光开始仔细审视这里的环境。 “犬屋”是一家低档的宿屋,这种规模的行脚旅舍在日本非常普遍!一间宽阔的大屋白天卖饭晚上住人,后面可能还有两间铺着大通铺的“客房”,要是再有一两个小间的话就算是高档了。我们所谓的“清净”也不过就是个不引人注目的旮旯,这里也根本没有“雅间”的设施。不过这样也好,想看的东西全都一目了然。 大致的情形清楚了以后,我开始搜寻这次的“目标”。其实压根也不用找,我一进屋就发现了他们,这些家伙实在是太显眼了,估计要不是石川忠纲事先打过招呼的话,他们早就被负责治安的奉行官抓起来了! 在大厅靠里的一张桌子边上围坐着五个人,共同的特点就是带着武器。内侧坐着的是两个黑黑的高大汉子,每人手边都是一口硕大的太刀,瞧相貌应该是一对孪生兄弟。在他们的上手是个肥肥的和尚,赤红的胖脸和光光的脑袋上都在不停的冒着油,在他的屁股下面压着一个碗口粗细的齐眉棍,两头都包着铜皮。孪生兄弟的下手是个满脸横肉络腮胡子,状貌有如屠夫一般的家伙,脸上由左额至右腮的一条刀疤就更增添了他的凶恶,他的兵器也最为吓人,是一截三尺多长的铁棒,上面还有个柚子大小的骨朵头!相比起来最外面的倒还好些,一个不太起眼的精瘦矮子,怀里抱着一把长长的太刀。这几个人就差在脑门上写个“贼”字了,恐怕任谁也不会误解他们的职业!这时几个人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当中的桌面,在进行着他们最为寻常的娱乐活动——赌博! “主公……”楠木光成在我耳边小声说:“这几个人只怕路数不正,您还是回避一下吧?我待会叫人来查一查!” “我去!我去!”他的声音虽然很低但还是被新八郎听到了,一脸兴奋的要求着。 “别急,我就是来看这些人的!”我这时才把此行的意图说了出来。“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这……”我的话让他们冒出了一脑袋问号,可还是知趣的闭住了嘴。再看阿雪时却让我感到有些意外,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完全没有特殊的表情。 “您几位请慢用!”这时老板把我们的饭菜端了上来。 “老板!”在他正要离开时我叫住了他。“我的货车明天就要经过这里,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说着我故意担忧的朝那几个人看了一眼。 “您是说他们?”听到有生意上门精明的老板一时放松了警惕。“您完全不需要担心,不会出什么乱子的!”他拍着胸脯担保到。“我原来也是有点担心,但这些人是石川大人领来的!您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这里诸星家的武士是不会作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的!他们在这儿已经住了些日子,除了粗鲁些外倒也没有什么,房钱付得也很爽快。” “他们真的什么也没作吗?”我还是皱着眉头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绝对没有问题!”老板信誓旦旦的说到。“他们在我这儿住了快一个月了,从没有出过店门一步!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在大厅里赌钱,也不和别人打交道,只有石川大人偶尔来看他们一趟。” “是这样就好了!”我又说敷衍了几句把他打发走了。“能够这么长时间不发作看来还是有一定自我约束性的,如果使用得法应该可以控制!只是统率他们的人不太好选择,而且如何使用也是个问题……” “呔!”我正想着突然那边大喝了一声,回头看去正是那个“屠夫”。“真是太背了!再这么下去老子非得出去再****一票‘买卖’不行了!” 97、歪人歪用(中) 那几个人正在进行的是一种封牌、猜牌的赌博,工具很简单,只要六张纸牌加上两枚骰子。这种牌戏在日本非常普遍,只是具体细则有很多不同。这些人的方法是先由庄家把记着一至六数字的纸牌在口袋洗好,不能让闲家看清他的动作。然后把牌放在桌子正中,掷出骰子,点数是几就由闲家们猜第几张牌面上的数字,如果骰子掷出的点数大于六,就用这个数字减去六计算。 眼下坐庄的正是那个精瘦的矮个子,看样子是个此道的高手。他的右手始终抱着怀里的大刀,洗牌、切牌、掷骰子全凭左手进行,动作之间肩膀几乎不见晃动,开出的牌路也是变化莫测。虽然看桌面他似乎赢了不少,可神情不见丝毫波动,还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黑脸兄弟可能没见什么大的输赢,举止上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只是眉宇之间不时皱上一下,可能是有些着急。 肥和尚看样子是赢了一些,脑袋和脸上显得益发油亮,一张血盆大口几乎咧到了耳朵后面,还不时拿对面的“屠夫”打着趣。 “屠夫”可真是输惨了,想要看出这点完全不需要什么过人的观察力。他两只手使劲儿按住桌角身子微微前探,一双眼睛瞪得如牛眼般大,上面还布满了细细的血丝,发青的厚嘴唇哆嗦着不时咕哝几句。“三!这回我押三!”他突然大叫一声把头又往前探了探,输红了眼的赌徒基本都是这个样子。 牌开出来了,是五!他又输了50文。 “最近真是见鬼了!”“屠夫”狠狠的诅咒了一句还挥了挥手,仿佛这样就能摔出满身的晦气。“要是再没消息老子可要走了,不作上几笔‘买卖’老子的两百兄弟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两百?!你还能有两百个手下?”肥和尚擦着脸上冒出的“大油”揶揄的笑道:“在四国让人撵得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实在没有办法这才跑来了近畿!这几个月又赶上几个国家都在打仗,根本没法做什么‘买卖’。我们几个多少还有些积蓄,说不得好歹还能撑得下去,你可是连老窝都丢了的!四国二郎,你的情形在座的谁还不清楚?牛皮还是不要吹得太响吧!” “你tmd找死!”屠夫模样的四国二郎由于被揭了疮疤而恼羞成怒,抄起铁棒一脚踏在桌子上指着对面的肥和尚破口大骂道:“正秀你这个秃驴,不就是占了个破庙的便宜吗!白天为僧晚上做贼,你以为谁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我宰了你!”肥和尚正秀显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立刻就拿起那条齐眉棍准备还以颜色。 “你们两个都住手!”矮瘦子这回脸上似乎有些动容。“我们大家是为什么到这来的?不要坏了大伙儿的事!”说罢他一使眼色,黑脸两兄弟分别上来拉住了两个激动的人。 “你们不要拉我!”四国二郎奋力挣脱了拉着他的手。“我早就看这个秃驴不顺眼了,今天非宰了他不可!” “好啊!我倒要看看今天咱们谁能宰了谁!”正秀自然是不服气的叫嚣着。“肘方老大、鬼沼兄弟!你们可都看到了,今天我决饶不了他!”话虽然说得很硬气但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显然是对那个叫肘方的矮瘦子很有些顾忌。 “别拉他们,叫这两个混蛋打!”正混乱间一个威严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原来是石川忠纲到了。他显然也看到了我们一行,但并没有丝毫的表现出来,只是用一种阴冷的目光盯着这几个人,一步一步缓缓来到了他们跟前。“打啊!怎么不打了?!”他来到那张桌边坐了下来。“快动手啊!我倒是真想看看你们谁能把谁给宰了呢!”他扫过每个人脸上的眼神凶狠残暴,那是种一只野兽准备扑向另一只野兽前的眼神。 “石……石川老大……”四国二郎一下子失去了刚才的凶悍,神情畏缩的嗫嚅着,喉结也做着一上一下的剧烈运动。 “要叫我‘石川大人’!”石川忠纲一脸冰霜的纠正到。“……我现在是个堂堂正正的武士,和你们这些‘人渣’早就不是一回事了!” “是、是、是……”黑脸兄弟鸡啄米般一个劲儿的点着头,其中一个谄媚的说道:“石川大人英勇果敢,自然不是我们这样小蟊贼比得了的!当年未曾得迹时我就看出您绝非常人,如今果然飞黄腾达了吧!”其他几个人也是不住的称是,眼睛里充满了羡慕、渴望、嫉妒的神色。 “这句话你可就说错了,当年我和你们这帮人还真没什么不同……”说这话时石川忠纲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一丝冷酷的笑意。“我唯一比你们强的一点就是我比你们运气好,所以得到了一个机会!这个机会使我不必再藏头露尾的作人,尤其重要的一点是我的儿子也不必在提起我名字时感到难堪!” “……”四国二郎几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显然是被这番话给击懵了。 “你们既然来找我,我还以为你们就算没有运气起码是有点儿自知之明!还算识时务!哎,可惜啊……”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没想到我还真是看错了你们,你们就是一群垃圾!一群无可救药的垃圾!你们还是滚蛋吧,天黑之前如果还没离开这里,治安奉行官就会把你们几个当场格杀!”说完他作出要走的样子。 “石川老大……不、不!石川大人,您千万不要见怪……”见到这个情景那几个人都慌了手脚,一迭声的道着歉。 “说说吧!到底是为了什么?”看见目的已经达到石川忠纲倒也没有过于不近人情。 “其实……也没有什么!”肥和尚正秀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说道:“只是大家这近一个月闲得有点难受,所以火气都未免大了点儿……” “就为了这个?!”石川忠纲翻着眼睛瞪了他们几个人一眼。“要是这样的话你们也就不必再等了,还是回去作盗贼逍遥自在些!” “您不必和这两个混蛋一般见识,他们的毛病一顿棍子就能治好!”矮瘦子的肘方老大急急的辩解道:“以后您只管管教他们好了,什么事情还能由了他们的意思!”对于他的说法四国二郎和正秀都没有辩驳,相反还连连点头,看来这个肘方在这伙人里是比较有威信的一个。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追究了!”石川忠纲也给了他一个面子。“你们想加入诸星家的事主公已经在考虑了,不过也不是没有疑问……”他没有朝我这边看但把话题引上了实际内容。“其实主公主要是担心两件事!第一、你们是否会忠于诸星家;第二、你们对诸星家有什么用处。关于第二点我可以说得清,你们各自有什么本事也瞒不过我,那你们就说说第一点吧!” “我们绝对会为诸星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一个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的鬼沼抢着说到。“不信我可以向您起誓……” “盗贼的誓言?哼!”石川忠纲用一个带有明显轻蔑意味的浓重鼻音打断了他的信誓旦旦。“还是少说一点儿那些没用的吧,我想听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我不是从今天起在诸星家当武士的,你们几个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你们以前为什么没有来找我?又为什么要来一块都来了?” 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有人说话。 “不想说是吧!这也由你们……”石川忠纲双眼望着天花板悠悠的说到。“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可得提醒你们,仔细想清楚说瞎话的后果!第一是能不能骗过我,第二是骗过我后一旦暴露下半生的日子可怎么过。你们进入诸星家麾下后要是带来了什么麻烦,我固然是难逃剖腹谢罪的命运,你们面临的也将是无穷无尽的追杀!这种情形只会在一个时间下结束,那就是你们死的那一天。别以为我这是危言耸听,想想你们是不是能比三好义继被保护的更严密?之所以敢有恃无恐的放了他,就是因为有把握随时把他再抓回来!” “石川大人,其实我们也并不想瞒着您……”最后还是那个肘方老大开了口。“作一名武士的好处我们早就知道,但也有许多放不下的顾虑!我们几个都是身负大案的重犯,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全担心。一旦要是……” “现在就没有这样的担心了吗?”石川忠纲紧钉了一句。 “现在是实在没办法了……”肘方老大哭丧着一张脸,上面的皱褶显得更密了。“近畿附近的几家强势大名都实行了《刀狩令》,我们在乡野之间几乎无法藏身了!现在的大名一打仗就是几千上万人,我们也少了许多混水摸鱼的机会。随着大名们的数量越来越少、规模越来越大,我们只能在一些边缘地区混口饭吃,日子实在是难过了!”说到这里他几乎哭了出来。“……虽然我只是个盗贼但也看得出来,天下一天一天的就快平定了!虽然搬到关东或西国的山里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几天,但一来是那里的日子太苦,二来也撑不了几天了。再说这也是最后的机会,等天下不打仗了的那一天,我们可就真的一点儿作用都没了!我觉得既然诸星殿下能重用您,也许对我们以前的事不会太计较,所以就过来试一试。” “你说得倒也可信!”石川忠纲点了点头,但随即又看向了另外几个人。“你或许有这样的脑子,可他们呢?!打死我也不信他们能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几个是我带着来的!”肘方赶紧说道:“……前些日子他们来找我时说起日子难过,我就把他们带了过来!想着力量大些也许能受到些重视……” “老板,结帐!”我站起了身,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98、歪人歪用(下) 出了犬屋一行四人往回城的方向走去,我一边走一边仔细思考着一系列问题。光成他们看出我在决定着某个重大问题,所以虽然有很多疑问可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这些人有价值吗?当然是有的,不过是什么一时还想不太清楚。这些人能够控制吗?照目前的情况看应该可以,有一定的风险但应该可以,不过控制他们所付出的成本只怕不小,这个‘成本’并不光是个钱的问题!一旦决定收留他们要如何使用呢?付出了高昂的成本又承担着风险,这就要求充分发掘出他们的价值,不然就是亏本的买卖!可要想充分利用就得了解他们的特点,他们的特点又是什么呢……”不知不觉间我们回到了城里。“你们都去干自己的事情吧!”我说了一句就向书房走去。楠木光成和新八郎应了一声就离开了,只有阿雪默默的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我走到书房内独自坐下继续思考,阿雪在外面轻轻拉上了门。 “他们的纪律性不如足轻,虽说单兵战斗力要强些但也赶不上忍者甚至是忍兵!他们最大的特点是凶悍和极强的适应性,而且毫无章法的模式使正规部队一时难以适应,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忍军打仗也是有‘套路’可寻的,但……我总不能一天到晚的打巷战吧!”我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感觉自己进了死胡同得换个角度考虑。 “足轻是正规部队,放在现在……哦,将来就是装甲或摩托化步兵;忍者是间谍和侦察兵的混合体;忍兵就是侦察小分队、特遣突击队,那该给眼前的这些家伙安排些什么活呢?他们未来的任务当然是以作战为主,而且是独立作战!配合大部队的战术要点任务完全可以交给忍者或忍军来完成,他们的任务就是独立作战,在特殊环境下的独立作战!什么样的特殊环境呢?德国山地师、101空降师、海军陆战队,还是……”我感觉思路逐渐清晰了起来。“也许……忍兵也应该加入其中吧?” 在石川忠纲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个大致的构想。 “主公,您看……”石川忠纲没有说出下面的话,但明显是在等着我的回答。 “你先坐下来,我们仔细谈谈!”我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坐在桌前。“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答应让他们加入,但对这些人要加强管理和改造!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就不予追究了,甚至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可以容忍类似的情形,但不能一直如此!我既然养着他们,他们就要为我工作,就要达到我的要求!” “是,感谢主公的大恩!”石川忠纲感激的说到,他当然明白容留这样一伙儿人可能带来的麻烦。“您走后我又和他们谈了一些事,他们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一旦出现什么不好的苗头他们将及时解决,不会给您造成什么麻烦,我也会随时看住他们的!” “这就是我下面要和你谈的一个问题!”我想作决定前还是要听听他自己的想法,毕竟对他对我都是一件重大的抉择。“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吗?” “当然记得!”他有些不解的对着我点了点头。“当时是在美浓的岩缘城,我被抓到了地牢里。” “不错!但我想说得并不是这些……”他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我笑着把话头拉了回来。“当初你们曾经对我说过,希望能够生活得安稳不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我现在还想问问,你还是这样想的吗?是否打算将来建立自己的忍者里?” “您……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吩咐吗?”他紧张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问到。 “是的!我有一些打算,不过想先听听你的意见……”我想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相互猜疑反而容易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我记得告诉过你,我委托加藤段藏去寻找新的忍者流派了,同时过一段时间甲贺诸家也会有一些加入进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对于人员的功绩、能力会有通盘的考虑,不会让你们这些有功劳的老人吃亏的!”我直接把他担心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才开始进入正题。“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我的情报系统立足于广泛的忍者流派和众多的人员上,但核心是一个更为专业化的严密独立组织!其人员来自各个流派或者说各个忍者里,均是立过大功的精英分子。他们来源于传统的忍者家族,但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忍者里的人,……也许还是!但没有那么严格的归属关系了。他们会有自己的土地和身份,他们的后代也将以武士的身份出仕!他们的一部分功劳我会记在原来忍者流派的身上,作为我附庸的家族首领也将更受到重视!”说完这些话我闭上了嘴,开始观察他的反应。 “虽然您的方法我还没有完全理解,但身份转变那部分内容我是听明白了……”石川忠纲想了一下认真说道:“我原来就从来不曾拥有过自己的忍者里,所谓的伊贺分支石川家只不过是一些志同道合的忍者同伴而已!对于传统我并不是那么看重,如果能够拥有真正的武士身份我想手下的兄弟们也会很高兴的!” “看来你是真的明白我的意思了!”我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我也就可以放心给你安排下面的工作了!” “是,但凭主公吩咐!”他痛快的答应到。 “关于那批人我想作为一块‘试验田’来使用!”我没有给他问‘试验田’是什么的机会就继续说道:“他们将作为一支独立作战的部队而存在,目前先暂时保留在忍者系统内,以后条件成熟时会再独立出来!他们原有的体系一定要打破,重新编为两个部分,第一个备队由你手下的城户担任队长,挑选出一百名精干的人员组成。我会拨给他们一批铁炮,这就是我的忍者铁炮队!其余人组成另一队,就由……那个叫肘方的担任队长,告诉他立下功劳我就会提拔他成为武士。由你来负责监督他们的行为,对付这些人必要时可以杀一儆百,不必事事请示我!” “是!”石川忠纲深深的点了点头,他很明白这里面的责任。 “对这些人要加紧改造,我不会无限期的等下去!”对这个问题我再次严肃的提醒到。“这只部队的规模会越来越大,我会先把部分非忍者的甲贺众安排进去,你也可以把手下的一些忍者充实进去成为骨干!以后还会再增加一些更为专业话的备队,功能将会逐步的完善起来。” “属下遵命!”我看得出来他还是没有完全理解,但在努力消化着。 “不过我有一件事要先说清楚!”我用眼睛盯着他,仔细观察着细微的表情变化。“将来你会在这支部队里扮演重要角色,但我不一定会把领导权交给你!这点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属下不敢存此奢望!”他很快的答应到,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 “你能理解就太好了!”我欣慰的点了点头,他能有这样的态度我也就放心了。“……你认为这批人的动向能够完全掌握吗?我不想在若狭攻略的关键时刻出现什么问题!” “为了稳妥起见……”石川忠纲仔细考虑后说道:“我建议这次可以给他们安排一些‘简单’任务,这也有利于进一步的考察!” “可以!”我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这也确实是一个最保险的办法。“我回头会对楠木大人再作进一步的指示,在初期阶段你对这些人要看紧一些!”看不再有其它的事情我就打发他下去准备了。 “但愿我的这个决定没有错!”我在心里又把全部过程仔细想了一遍。 “殿下,夫人派人来请您回去吃饭!”我正想着一个声音在门外提醒到。 “阿雪呀!你先进来,我有话对你说。”听到她的声音我忽然想起了这次出行的另外一个目的。 “是!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听我叫她阿雪走了进来,此时她已经换回了那身见习武士服。 “阿雪,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要打仗就需要那些勇猛残暴的人,我虽然不喜欢可也没有办法!你现在应该明白了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还是赶快回到你姐姐那里去吧!” “殿下……”阿雪眨巴眨巴眼睛疑惑的问道:“您是说至少要想那几个人一样厉害,才能成为武士吗?” “那当然了!”为了加重语气我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咯、咯、咯……”阿雪突然抑制不住的大笑了起来,只笑得花枝乱颤,只笑得前仰后合。“殿下……您……您知道那个四国二郎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你知道?”我机械的问到。 “去年我和姐姐的剧团经过四国,这个四国二郎居然想劫我们……”阿雪得意的说道:“老师当时让我过去交手,我开始还有点怕!不想一个照面我就砍到了他的脸上,要不是手抖了一下就把他结果了!我们把他和他的喽啰打得抱头鼠窜,一高兴还把他的山寨给烧了。今天要不是我换了男装非把他吓死不可,想不到他居然跑到了这里……”她是越说越兴奋,我则是陷入了木然中…… 99、冒出来的“援军” 小滨城是若狭国的主城,同时可以说是唯一真正意义上的城池,其余如国吉、高浜、膳部山、大仓见这些只有一层城墙、一座小天守的建筑,充其量也就是比屋敖大点儿,放在别的富庶大国里能当个支城就不错了!虽说小滨城也只有双层城墙和三座不大的天守,但挫子里面拔将军也算是高的了! 若狭是个贫瘠的小国,统治这里的武田家又一直没有出过他们甲斐远亲那样了不起的角色,内乱不止加上外患不断,能够积攒起多大的实力来筑城也就可想而知了!不过凭借地形的险要把上述的不足作了充分的弥补,这里最初的设计者绝对是个了不起的高人。小滨城的位置选择相当出色,正应了当初诸葛亮的那句话“靠山近水当道扎营”,只不过把扎营该成了筑城! 小滨城西水、南道,东面和北面都是高低不等的山峦。小滨城的构造就是依山势走向而建,分成了高低错落的三个部分,由于自山阴通往北陆的大道就从城脚下经过,因而如不拿下此城就通过的话,只怕过完人马也就剩一半了! 在若狭和丹后分别为武田、一色统治的时代里,这个地区可是战争的多发地区!因为无力和更东面或西面的强大势力“叫板”,这两个小大名就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轻量级比赛,其结果就是他们最后都被别人给收拾了。 在小势力消失朝仓和波多野各自控制这一地区后,若狭的局势逐渐平定了下来。他们两家在各自受到的巨大压力下面不得不携起了手,不管怎么说从地理条件上看他们彼此吞并的想法并不现实。但战国毕竟是战国,自己的后门还是得仔细看好,而替朝仓义景看着后门的就是他的堂弟,朝仓右近卫少将景视! “你们看眼前的局势怎么样?”朝仓少将景视殿下问这话时正在用一把小剪刀修剪着一株柏树盆景,神态即认真又安详。在一门众中这位堂弟相当得家督义景的赏识,究其原因就是他们两个有着相同的志趣和爱好,并在他建立京都公卿风尚策源地——越前文化时提供了极为积极的协助。 “主公您是问……和织田家的战事?”景视的家臣山内政信在一边不确定的问到。 “现在这个时候还可能有什么其他别的事吗?”朝仓景视不满的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说说看,你们认为我们能顶住织田的攻势吗?” “应该……没问题吧!”这话说得山内政信自己也觉得底气有点不足,为了加强主公同时也是自己的信心他试着作起了分析。“织田信长能够抽调到越前方面来的兵力最多有4万,本家和浅井的联军怎么也能达到3万5千,要是波多野也能派些兵马前来援助的话说不定还要比织田家多些,所以我们在人数上实际没什么劣势!再说我们在这些地区经营已久,土豪和国人众大多依附于我方,凭着对这里地形的熟悉和掌握,要想挡住织田家的进攻应该也没多大问题!” “嗯……”朝仓景视点了点头,手上又剪去了一株小枝,那神情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孝长,你的看法是怎样的?”他低着头对另一个家臣问到。 “在下的浅见……与山内大人略有不同!”被问到的河合孝长想了一下,满是忧虑的回答到。 “说说你的理由!”朝仓景视终于对自己的“成果”感到了满意,放下手里的剪刀从天守阁的外廊走回了屋里。 “如果仅从表面上看,本家与浅井家联合后同织田家相比差距确实不大!但我们也不得不考虑其他方面的因素……”坐定后河合孝长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织田家早已经实现了‘兵农分离’,长时间的作战对经济的影响极小,加之得到了堺町、石山等地商人们的支持,经济上的实力早已不能用简单的石高来予以衡量了!当年织田信长偏居尾张一国,对美浓的斋藤家并不zhan有优势,并且在长达数年的交战中屡战屡败,可结果又怎么样呢?织田家是愈败愈强,斋藤家是每况愈下,最后是分崩离析!当然,斋藤家败落斋藤龙兴的昏庸无能是最主要的因素,但濒临崩溃的经济也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因素。今日的织田信长早已非当日可比,其军事、经济的双重实力均不可小视!” “照你这么说织田家岂非不可战胜了?”山内政信有些不高兴的说到。“难道本家制霸越前的百年基业就不值一提,我们非得去向织田家的乡巴佬摇尾乞怜不可了!” “政信,不要激动……”朝仓景视抬手止住了部下的争执。“孝长只是在谈自己的看法而已,对于任何敌人首先要了解才能有策略嘛!”说罢他示意河合孝长继续。 “山内大人提到了本家的百年基业,这的确是我们眼下最大的优势……”河合孝长并没有因为山内的讥讽而心存怨恨,相反倒肯定了他的正确观点。“本家在越前经营已有数代,势力深入方方面面,我们要充分利用这一点,但不是凭此击败织田家,而是拖住织田信长一直等下去!” “等下去?”朝仓景视不解的问到。“我们究竟要等什么呢?” “等待我们新的盟友,也就是织田家新的敌人出现!”河合孝长说这话时语气里的疑惑一扫而空。“织田家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附近的和可能于近期上洛的强势大名都不会成为他的‘朋友’,即便是他的亲家武田信玄最近也开始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上,其他诸如三好、本愿寺、毛利的态度更是不问自明!织田信长其实已经出现了首尾难顾的情形,这也是他为什么会一直容忍暗中捣乱的足利将军的原因。本家目前根本不可能战胜织田家,即便是加上浅井和波多野家也不可能!所以目前我们只有等,等越来越多的大名做好准备和织田信长摊牌,那时织田信长也就不攻自破了!” “你说得确实有道理!”山内政信也认同的点了点头。“……要是波多野家的援助能够再有力些,我们的把握也就能大些了!”他不无遗憾的说到。 “但愿吧!”朝仓景视把目光又投向了门外的那株盆景。“现在北近江的局势又紧张了,刚得到消息织田信长再次增兵江北……” “禀报殿下!”一个传令兵匆匆赶来报告。“乡田大人命小的前来禀报,在城外来了一支没有事先通报的部队!” “到前面去看看!”在一阵沉默后朝仓景视率先走了出去。 他们来到城门上的敌楼时这里已经戒备森严,三百左右的长枪和弓箭足轻严阵以待。“主公,那支军队就在那里!”侍大将乡田员干看见他们过来急忙上前介绍情况。 其实就算不说,所有人也都看得见!在大约两里外有一支骑兵正扎在那儿,衣甲鲜明军容整肃,人数大约有500,背后插的都是波多野家的靠旗!仅从表面上看他们没有丝毫的敌意,似乎正在等着什么人。 “什么时候来的?”山内政信紧张的问到。 “大约半个时辰前出现在西边的路口的,……”乡田员干同样紧张的回答道:“他们一直向本城而来,我觉得有些不对正想封城备战时,他们却又突然停住了!” “派人过去打听了吗?”河合孝长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希望能够看得更清楚些。 “我派了一个人过去查问……那不,他回来了!”随着乡田员干手指的方向只见一骑快马由那边飞驰而来,转眼就进了城门。 “都打听清楚了……”一个足轻头气喘吁吁的跑上的敌楼。“他们是波多野家赤井直正大人的麾下,奉命前来援助本家的北近江战事,这只是先头部队!” “来增援的?!”山内政信一脸疑惑的说道:“为什么我们没有得到这样的通知?” “他们说也不清楚!”那个足轻头回答道:“他们说应该在小滨城和朝仓康景大人会合的,看我们这里没有人出城迎接而唯恐有变,所以没敢贸然靠近!” “一乘谷城里面是怎么搞的!”山内政信忿忿的用拳头在护栏上捶了一下。“事先忘了通知,事后没有安排,这都办的什么事啊!” “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未可知……”河合孝长沉吟着说到。“他们有什么要求吗?” “他们说既然康景大人不在也就不进城了!”足轻头继续报告道:“他们是昨天半夜上路的,因为急着赶路所以也就没带什么辎重!他们希望殿下提供一顿午餐,然后他们就直接上路再往前面走一段迎迎康景大人!” “他们不进城?”河合孝长不放心的追问到。 “不进城!”足轻头回答得非常肯定。 “政信注意防范,孝长去安排吧!”朝仓景视一句话作了决定。 100、、最后的要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朝仓景视和手下的一干将领紧张的戒备着,可实际上任何不自然的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支骑兵除为了让开大道和在吃饭时避风的原因向一边片树林边挪了挪外,就再没有向小滨城的方向移动一步。所有的士兵都在那里下了马,解下身上的甲胄四散席地休息,只有为数不多的十几个士兵散布在四周警戒。 小滨城的储备还是相当丰富的,不到一刻500人份的午餐就准摆好了,两千个饭团再加十大桶味噌汤!因为数量相当客观,河合孝长派了30个人用10辆平板车装好,打开城门咕噜咕噜的推了出去。即便是如此那些人也没有向前迎过来,只是呆在原地毫不见外的等着开吃! 见到这个情景就连河合孝长也逐渐放下了心,在城门的敌楼上为朝仓景视等人准备了午餐。 “他们是要走了吗?”不久后两边的午饭均已用完,山内政信望着远处站起来重新装备的波多野军问到。 “可能是吧……”河合孝长仔细观察着不很肯定的说到。“不过还是要小心,我总觉得今天的事情都很怪异!” “你去准备吧!”朝仓景视对着乡田员干命令到。“一定要小心,不要有任何疏忽!” “是!”乡田员干答应了一声走到外面。“命令200弓箭手城头戒备,500长枪足轻在城门内待命!”他对着几个副手吩咐到。不一会,所需部队就到达了各自的位置。 随着那支骑兵的缓缓接近,所有人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一百丈!骑兵部队并没有摆出战斗阵形……五十丈!他们还是排着整齐的双列行进队列……骑兵来到了城门下面,除了偶尔有几个队长之类的低级武士对着城上招招手、作个感谢的手势外,没有任何人对这座小滨城发生任何形式的兴趣。 “也许是神经过敏了!”望着渐渐远去的那支骑兵山内政信松了一口气说到。 “希望这次北近江的战事也是有惊无险,三家联军总能挡住织田家了吧!”乡田员干也发着感慨,他本人曾经历过金崎城破时的败逃。 “但愿如此吧!”河合孝长也点了一下头。“不管怎么样!只要坚持住就好,织田大军主力长期驻留北近江的话,足利将军决不会安安生生的呆在京都……” 这时那些派出去的杂兵已经收拾好了餐具,10辆板车一字排开向城门这里驶来。 “这是怎么回事?”朝仓景视诧异的问到。只见那支骑兵部队忽然在走过去百余丈的位置停住了,并且排成了两个方阵站在了路边。 “主公,您看那边!”山内政信指着东面更远处的地方叫到。 在东面的大道上,一支部队从山坡的那边转了过来,一排排一行行打得尽是朝仓家的旗号。随着部队的不断行进,出现在视野里的人数越来越多,最后居然足足有两千之众。在最后面,朝仓康景的帅旗赫然在目。 “既然是说好的事,他怎么才过来?”朝仓景视皱着眉头不满的抱怨着,他向来不太喜欢这个远房的族弟,包括他们那边的整个支系。“这让波多野家怎么看待我们朝仓家!” “主公说得是!”乡田员干急忙附合的说到。这时那10辆平板餐车已经来到了城外,城门也吱吱呀呀的分在了两边。 “不对!那不是康景殿下的部队……”河合孝长突然惊惧的大叫道:“要是康景殿下来迎接波多野家的援军,就跟本不会带这么多部队过来!” 叫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全都手忙脚乱的拿起了武器。山内政信跑到城墙边上对这下面大声嚷道:“是敌人!快关城门,快呀!” 然而一切已经晚了,城下10辆板车的底部、车上的木桶里纷纷“变出”人来,加上原本推车的倾刻就达到了百人左右。只见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飞速的分作两股,一股把前面的五辆平板车茬在了门洞里死死的挤住了城门,其余的则揭翻后面的板车形成了一个临时掩体,做完这一切后所有人迅速躲在掩体后面,每个人都从车上的芦席中抽出了一支乌黑发亮的铁炮。 “砰、砰、砰、……”随着一连串巨大的轰鸣响起,浓密的硝烟升腾起来,转眼间空气里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儿。难以想象的战果!仅仅是一个波次的射击,守卫城门的几十个长枪足轻就被全部干掉了! “快!向城下射箭,敌人只有铁炮足轻!”乡田员干一边疯狂的叫着,一边踢打着城头上已经被吓傻了的那些弓箭足轻。在这种催促下那些足轻们才想起自己的职责,纷纷的站到了城墙的边上。 “砰、砰、砰……”又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城畔的200个弓箭足轻一下子就栽下去了40多人,剩下的士兵立刻全都蹲了下来。“多么恐怖的力量啊!”每个人都感到大腿在瑟瑟发抖。 “射!再射!”看到这样的情况山内政信也跑了过来。“他们刚刚放过了,还要重新装弹!快,再射!”听到他的话,有很多士兵再次站了起来,并张开手中的弓箭准备射出去。 “砰、砰、砰、……”轰鸣声!还是那恐怖的轰鸣声!这回由于有很多人正在直着身子准备张弓搭箭,所以死伤的数量一下子激增到了60人,城头上的弓箭足轻这时已被消耗掉了一半! 这么迅疾的连射速度,就是比起弓箭也不需多让!鉴于这种可怕的认知,所有人只能隐身在墙后发射弓箭,这样的方法虽然不会再有多大的伤亡,但在敌方掩体的遮挡下也几乎失去了全部威力。 “长枪队前进,去把城门关上!”河合孝长对着内侧的500长枪足轻大声命令着,试图阻止这灾难的降临。 “砰、砰、砰、……”城下的铁炮又一次开了口,不过这一次的目标改成了涌到门边的大群长枪足轻。因为失去了来自上面的威胁,铁炮手得以专心致志的对付门口的士兵,拥塞城门的除了板车外又增加了许多尸体。 朝仓士兵们发挥了超常的勇气,不顾身边的巨大伤亡清除着障碍,可就在他们将将大功告成的时候,新的情况发生了! 在这里的铁炮声刚一响起的时候,那支不再有人注意的骑兵就往城门的方向跑了回来。百丈的距离对他们来说转瞬即逝,在城门开始活动时来到了跟前。500人跃下了战马,一下子就冲进了混乱的朝仓长枪队,每个人手里都是一把明晃晃的诡异弯刀。 500人对上500人没有什么差距,但狭窄的地形和拥挤的人群却给了长枪和弯刀完全不同的表演舞台!本来势均力敌的较量演变成了一场屠杀,远处的那支“朝仓军”也在迅速接近中…… “主公,请您暂时回避吧!”山内政信拉住了朝仓景视,说这话时眼睛里充满了悲愤的神色。 “我……好……”出身武家的朝仓景视当然知道他此刻应该留在这里,为了鼓舞士气他应该留在这里!即便这已经毫无价值,至少也可以为他的这一生划上个完美的句号!可他的全身在颤抖,他的心和身体一齐在颤抖,强烈的血腥味让他恶心,再呆下去恐怕他会忍不住吐出来。 “送主公回去!”山内政信大声命令到。 “不知……进行到哪一步了……”被近侍架回天守阁顶层的朝仓景视还在不停的发着抖,嘴里也在不停神经质的叨念着。其实许多问题根本是不需要问的,铁炮的轰鸣伴随着喊杀与惨叫已经越来越近了。 “也许现在已经该……”他的目光投向了面前的几案,漆黑的托盘上摆着一把装饰华美的银鞘肋差。这原本是他最喜爱的东西,今天却让他失去了多看一眼的勇气。今天他才算真正的明白,这不是一件简单的装饰品,而是一个作为一个武士最后的归宿。 “也许从这里跳下去要简单些吧……”朝仓景视知道剖腹的巨大痛苦,把目光转向外廊寻找着其他的“出路”,可在那里他看见了那株心爱的盆景。“生命多美好啊!也许还有机会……”他感到外面的喧哗渐渐平息了下去。 “主公……”河合孝长突然出现在了门口。他的浑身满是血迹,左胸的一团殷红在迅速扩大着。“山内大人已经战死了!为了身为武家的体面……请主公尽速上路,为臣为主公先导……”话没有说完他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一动不动了。 “真的来了……”朝仓景视把手伸向那把肋差,但却就是鼓不起勇气摸上去。 “请问是朝仓少将景视殿下吗?”一个甲胄被鲜血染红的年轻武士大步走了进来,手中是一把雪亮的长枪。 “……”朝仓景视想要回答可感到咽喉像被一只手牢牢的攥住了,只能艰难的点了点头。 “参见殿下!”年轻武士抱枪向他行了一礼道:“在下是诸星家臣岛胜猛,奉鄙主公之命特来延请殿下!”他彬彬有礼的说到。“……恭迎殿下贵足光临岐埠城!” “我……可以带上那盆柏树吗?”朝仓景视苦涩的说到。 101、若狭的新主人 我是在小滨城被攻克后的第10天到达的,由于足利义昭有聚集兵力的迹象使我临时推迟了行程,把若狭方面的攻略全权委托给了竹中半兵卫。事后证明我的担心有些多余,由于织田家的连场胜利(其中我居功至伟)没有多少人对他进行响应,费尽心力他只拼凑出了八百多足轻,这点杂兵连给我塞牙缝都不够! 但是小心无大错,足利义昭这个疖子早晚是要出头的!为了对付在将来可能发生的意外,我让大谷吉继率领一千部队留驻桂川口城,凭着他历史上在关原屡破强敌的智勇是足当此任了!虽然仙芝她们不久都会迁往若狭,可这里毕竟是我数年的苦心经营,何况还储存着我多年的“积蓄”呢! “不错嘛!一切已经就绪了?”自进城来我看到一切井然有序,丝毫也看不出了不久前的那场厮杀。各处的血迹已经擦洗干净,有些破损地方的灰浆还没有完全干透。上千人的俘虏都作了妥善的安置,就是朝仓景视也已经通过秘密渠道送往了织田信长处。 “其它城池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对着竹中半兵卫问到。除了随我而来的长野业正、新八郎、楠木光成外他和蒲生赋秀坐在这里,其他的将领全都没见人影。 “整个若狭基本上已被控制,守军和国人众都没有给我们添什么麻烦……”对于取得的战果一向沉稳的竹中半兵卫也略显兴奋。“若狭八万五千石国土我们已经掌握的近八万石,石山、国吉、山内、高浜、大仓见、膳部山、鹤舞诸城都已经被攻取,可儿大人正在进攻后濑山城,只有谷小屋和熊川城因为地势险要加之靠近越前朝仓主力我们没有去碰。另外因为浅井家的主要力量都集中在了小谷、横山一带,我们袭取了边境那边近江国的上平寺城!目前长野业盛大人正在那里监视浅井家的动向,边境地利已尽在我手!” “你们作得非常好,甚至已经超过了我的预期!”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基本上占领若狭全境,等到赶了来居然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军的损失怎么样?” “虽然有些损失但也有补充,总得来说数量还是在稳步增加的!”竹中半兵卫递给我几个本子,上面是死难、立功和新增人员的名单。“眼下在若狭的部队已经扩充到了五千余人,只是新增人员的素质还无法和原来的部队相比!” “唔……”我看着本子点了点头。有一些在玉丹谷时期就跟随我的老部下战死了,但在战争中这也是无法避免的,军队的膨胀速度还是令我很吃惊,加上我这次带来和留在桂川口的人马已经超过了八千,这也就是说因离开河内、和泉而损失的附庸国人众力量已经得到了完全的恢复!只是凭借若狭的这区区八万石要想要养活这么多人那是痴心妄想,至少这里面还存在着三分之二的缺口,也就是说每年还要往人员经费里补进约10万贯,三岳屋每年上缴收入的三分之一就这么响都没响的没了! “从眼下的形式上看浅井家对我们用兵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他们处于和信长大殿正面对抗的位置上……”见到我一时没话长野业正就和竹中半兵卫聊了起来。“但波多野和朝仓家就不一样了,我们的位置等于在他们的后背悬着一把匕首!对于他们的动向有什么新情况吗?” “波多野家的情况基本正常,除了在边境上增加了些守备力量外没有什么其他举动,山中大人率领1000军势在国吉城严密监视着他们!倒是朝仓家……”竹中半兵卫微微显示出了一点忧虑。“根据情报这几天不断在向边境那边的藤枝城增兵,而且我们最近抓住了不少他们派过来的奸细,可能是会有针对我们的大行动!” “我们的人派过去了吗?”我依旧翻着手里的本子,积于以往对朝仓家能力的看法所以我并不是很担心。 “他们那里的防范也很严密,石川大人的几次试探都没有得手……”竹中半兵卫又拿出了一些情况记录。“经过一段时间的探察知道了他们的人数大约在5000上下,而且朝仓景健也秘密来到了藤枝城!但敌军的计划一直没有打探出来,看来直到现在也没传达给中级武士,而高层人物的行踪我们一时还无法完全掌握!” “作了什么部署吗?”我放下手里的本子沉思了一下。一时也想不太清楚,难不成朝仓家的家伙这回真的要吐出颗大象牙来? “前田大人率主力2500人驻守膳部山城,岛胜猛大人率500人守备鹤舞城,目前已成犄角之势……”竹中半兵卫凑近我跟前,在一张周围几国的地图上指点着。“另外还有楠木大人手下新收编的那些人,我让他们分成几股隐藏在边境的山里,随时作好出击的准备!”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我点了点头。既然长野业正等人都没表示异议,那么就只能先这样了。 “主公,您还有什么吩咐吗?”竹中半兵卫继续说到。 “暂时我也想不到什么了……”我站起身向窗户走了过去,长野、竹中他们也跟了过来。 这里的景色和河内、和泉还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二目所及尽是层峦叠嶂的大小山岭。道路随着地形的走势蜿蜒曲折,田地被切割得零零碎碎,散布在山谷或道边。城下町的规模也很小,虽然有不少往来的客商,但贫困居民的有限购买力实在难以将其留住。这就是我今后的国土了,还真是一块缺乏生机的地方啊! “重治,对于这里的发展有什么看法吗?”我头也不回的问到。“土地上还有开发的余地吗?” “只怕是很难了……”竹中半兵卫郁郁的回答到。“若狭虽小但土地开发得实际上却很充分,由于这里的地理条件造成了各级领主管理上的困难,相反这倒给了农民们一定的自由空间!山岭、谷边的沟沟坎坎的小块田地基本上都有开发,而由于邻国战乱逃入这里山区的人口相当的多。如果进行检地可能会增加一些石高,而大规模开发实际上是不可能了!” “商业上的出路呢?”对于这个结果我心里还真是有些不甘心。 “恐怕也够呛!”看来这些日子他并没有一味忙着打仗,对于内政问题也下了不少心思。“这里的道路虽然通但并不是很好走,东西两面又都是我们的敌人!从这里走的都是些小商人,而且数量也很有限。” “还真是一个难题啊!”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织田信长把我派到这个鬼地方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要不是后面有三岳屋这棵摇钱树撑着,我肯定会被两边的“邻居”给挤死。 “主公!其实您也不必过于忧虑……”长野业正含笑宽慰着我。“主公拥居若狭坐视天下,这时正是自我调整精练部队的好时机!近两年来,主公的军力、财力急剧膨胀,但构成和序列均有许多不尽合理之处。不要说新进招募的部队和依附的国人众,即便是原有的那六千多人马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如今知行若狭正是这样一个好机会,距离过远加之道路不畅,信长大殿即便是想也没办法经常调动我们;朝仓、波多野军素质低下,正可便于我军轮番练兵磨合各队;虽说若狭道路坎坷但紧临琵琶湖,我军补给实际上完全不成问题;数年之后主公挟数千精兵杀出若狭之时,也就是龙游沧海之日!至于说到领地的经济嘛……主公可以在海滨、湖畔各建一个镇町,由外海把北陆和山阴的大宗货物输送到琵琶湖沿岸,虽说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也不无小补!而且这样做还可以继续加深主公与近畿豪商之间的联系,为以后参与平衡织田家的政治、经济体系打好基础。我觉得主公现在的关键问题不是缺钱,而是苦练‘内功’完善本家的系统。” 长野业正的一番话让我的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儿。“是,老师您说得有理……” “主公……”一个近侍进来通报说:“前田大人的信使到了,有重要情报要禀报主公!” “让他进来!” “参见主公!”进来的是石川手下的一个忍者。“昨夜朝仓军偷袭我方鹤舞城……” “什么?!”我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些家伙还真的来了。“战况如何?” “朝仓军还没有展开攻势就受到了前田大人在背后的攻击……”忍者的语气微微有些兴奋。“楠木大人手下的肘方备队还烧毁了敌军后队的大量粮草!目前由敌将朝仓景健率领的3500军队正在撤退中,我军还在不断的进行袭扰。” “肘方阵前立功,晋升为足轻头并传令嘉奖;叫庆次不要冒进,粘住敌军就可以了!”我下达完命令后又转向了竹中半兵卫他们几个说:“借着这个机会我们要好好教训朝仓家一下,让他们清楚若狭已经不是他们的了!传令小滨城3000本队,出击!” 102、平静的征途 盛夏的天气里顶着大太阳赶路实在不是一件暇逸的事情,好在越前大道两边的树木高大可以遮一遮荫凉,但毕竟是全副武装的行军,光是温度一项就够人受的了! 我骑在“黄金”上摘下了头上的祈祷天使少女南蛮盔,抬手擦了擦布满额头即将流下眼眉的汗珠,对着太阳狠狠的诅咒了一声:“鬼天气!”不禁有些担心,这样的天气要怎么打仗啊!再看我的将士们却又觉得忧虑有些多余,他们表现出的精神面貌足以对付任何情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不觉进入了元龟元年(1570年),我执掌若狭也已经有两年多的日子。其间我部队的数量并没有增加,相反由刚来时的八千多人降到了七千左右,但素质绝对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甲骑的数量增加到了1500,这还是我因为这种骑兵远播的声名而存了几分顾忌,不管怎么说现在织田信长也对我的这支“班底”力量有了一定程度的认识,为人还是低调一点儿的好!对于铁炮的问题我的胆子稍稍放大了些,把铁炮备队的人数由200增加到了500,这还不算在忍军中的那100人!这几年来这玩意儿在近畿普及的速度明显在加快当中,稍微有点身份的武将手下如果没有铁炮那一定会受人耻笑,柴田胜家的手下有150支;丹羽长秀有100支;就连“猴子”在领地增加到5000石后也置备了50支;爱凑热闹的池田恒兴同样装备了这个数量,不过后面两位都向我借了一笔款子。当然,在质量上他们都远远赶不上我的“特殊”铁炮,即便是全日本也没人比得上,不过还没人注意到这里面的差别罢了!恩斯特在去年又来了一次,为我带来了500支这种特制铁炮和2000套骑兵刀盾。大炮还是没有,为这我险些和他翻脸。 最使我感到踏实的是普通足轻备队素质的提高,就是那些转行的盗贼如今也有了些“兵”的样子,虽然还有一定的野性,但已经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范围之内。说起来这还要多多的感谢朝仓家的“配合”,这几年我就没让他们消停过两个月以上! 按照长野业正当年的策略,我一直在用朝仓家来锻炼我的部队,隔一段时间就过去一趟,人数或2000或3000,总之是足够调动他们“上心”为底线。凭心而论朝仓家的部队素质确实不行,不要说比织田家和德川家,就是比浅井家也差着不少,顶多和六角家算是一个档次,打起仗来还是以多为胜的那一套,在列国中顶多也就是第三流的水平!不过这也难怪,自朝仓家主政越前以来一直就是在平衡中求生存,家中重臣的力量相当的强大又连着赶上几次内部的继承权争执,始终就没有整军集权的机会。到了近两代家主当政,又都迷上了京都公卿们的风尚做派,风花雪月之间自然消磨武家的英雄气概! 对于我的骚扰朝仓义景是左右为难,人出动少根本没用只是白送,要是多了……多少算合适?5000?即便是这样多数也是连遭败仗!10000?我的军队就会撤回若狭,对着坚固险要的城池也只能图叹奈何!20000?那可就几乎是全部老本了,一旦全部扑出织田信长决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想想还是算了!到后来朝仓军也就漠视我在越前西部的“小动作”了。 不光战场上,家里的日子过得也是从未有过的舒心。仙鲤丸和龙王丸都成长得很快,这使我很安心!前些年的东奔西走实在是不得已,两个儿子出生时都没能守在边上,这也是我长久以来的一块心病,每每念及此处总是觉得对不起妻子和孩子。任何东西只有失去了才能体会出它的珍贵,好在我并没有这种真实的经历!只是过了一段漂泊不定的日子,这就够使我才珍惜眼前的一切了。看着妻子、孩子们幸福喜悦的神情,我感觉这才是最大的满足,只是又感觉有些不真实!哎……这毕竟是难测未来的乱世啊!这不,织田信长又召集人马要和朝仓、浅井进行大会战了! “主公,你在想什么?”阿雪注意到了我陷入了恍惚状态,可能是为了提醒我别掉下来而叫了一声。 “哦?没什么……”我努力甩了甩头把思绪拉回了现实中,同时看了看身边的阿雪。 阿雪这两天异常兴奋,因为这次就是她理想实现的时候。两年前我无意间说过一句武将12岁元服的话,没想到让她一直念念不忘,这次出战前一再的恳求,让她磨得没办法只好答应她以武将的身份出战,当然这里面前田庆次的干扰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一身雪白的衣甲,一匹雪白的战马,阿雪俨然真的成了一个英姿飒爽的(袖珍版)姬武士,不过我至今也没想明白阿雪和她姐姐为什么会有这么执着的信念。这两年来阿国不断来信提及阿雪成为武士的事情,甚至还托人带来了塚原卜传使用的那把名刀“蛭卷”!而此刻这把长长的薙刀,就正操在她那双雪白的小手上。“想什么?自然是这次的战事呗!”新八郎一提座下的“梦魇”从后面赶了上了几步。“……这两年打得都是什么仗啊!这回好不容易赶上一次大战,总该显示一下我们的实力了吧!” “是……是啊!当然是……”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由于我对于现在自己的处境还真是不好把握,织田信长对我的看法一时也无法准确探知。仅以此次的事情来说,我把1500甲骑全部带了出来,这其实是为了显示我自己的毫无“私心”,但对于铁炮却只出动了200由津田一算率领,不然还真怕把织田信长的嫡系给比下去。 “这次确实是一个好机会,你们这些‘小家伙’可有用武之地了!”尽管自己的岁数也并不大,但竹中半兵卫还是把话说得老气横秋,对着这些后辈充满了真切的关爱。 “我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当初在金崎的那次可不就是威震一时吗?”新八郎洋洋得意的说到。在所有家臣里他的资历最浅,好不容易终于有了比自己还小的“晚辈”自然是要好好抖擞一番了。 “诸星大人我也听说过呢!”阿雪确实对于一切战争的事情都充满了好奇,所以我们的几次露脸事迹都已经是耳熟能详。“……说您在大障垰单骑破敌,一下子就把浅井家的军队给吓跑了!” “想不到你也知道!”新八郎的鼻子已经翘过了额头,只是忘了这些话多数是他自己说的。“当时的情形你是没看见!我一出马立时……” 听着他们天真的话语,我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织田信长带来的不快就且由他去吧,反正如今我一年也见不了他两回,大不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诸星大人……”阿雪忽闪着大眼睛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您的几次战斗中都是冲锋陷阵,那讨取过哪些有名的敌将吗?” “自然是……”兴致勃勃的新八郎歪着头想了一下,可数来数去确实没有过诸如城主之类的人物,所以也不免有些泄气。“我的运气不大好罢了,每次我一上阵他们就都望风而逃!看这次……” “重治……”我转过头看向竹中半兵卫。“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马上就要出越前地界了……”虽然他是美浓人可对这一带也很熟悉。“再走一个时辰我们就会进入近江,那时就是浅井家的地盘了!这次和信长大殿约定的地点是横山城下,估计明天下午就可以到达。” “朝仓家现在是没有精力对付我们了,这次能抽出多少人马到近江还很难说……”我大概估量了一下眼前力量的对比。“可浅井家就说不准了,我们在他们的腹地穿行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主公只管放心……”竹中半兵卫带马凑近我低低的说道:“忍者已经监视了很久,浅井家眼下不可能抽出力量来对付我们!” “是吗?”我示意让他说得详细些。 “信长大殿的人马已经到达了横山城一带布阵,随时都有突破浅井家防线的可能……”竹中半兵卫对于情报显然作出了细致的分析。“目前浅井家的18000人马都集中在小谷城左近,只有凭借地利才堪堪稳住阵脚,信长大殿显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双方都在等待援军的到来!据我的估计,这次战役的重头戏,就会在姊妹川上演!” “姊妹川……”我仔细叨念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主公!”这时和新八郎讨论不出个结果的阿雪又想起了我。“您说浅井和朝仓家最武勇的大将是谁啊?” “这个嘛……”我琢磨了一下后回答道:“朝仓家是真柄直隆,浅井家……是矶野员昌吧?” “那好!”新八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这两个家伙我包了!” “怎么也得分我一个呀!”阿雪在一旁不满的抱怨到。 看着他们我有些想笑,在马上要开始的姊妹川这场戏中他们会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103、对战的安排 元龟元年(1570)的六月二十二日,我率领5000军势抵达了位于横山与小谷城之间的织田本阵。与上次金崎合战时不同的是织田信长并没有大量征集附庸(具有织田家老身份的美浓三人众不能算附庸)的大名,来的只有德川家康的一路人马。 对于我的待遇多少也有些改变,由于人数增加所以不再被编入织田军本队,而是独立建了一座营寨。对于这种安排我也没有想好是好是坏,安排竹中半兵卫负责一切事宜后,就带着新八郎和蒲生赋秀过来参见织田信长了! 蒲生赋秀今年已经十五岁,由于征讨若狭时的出色表现被我安排在身边担任近卫武将和幕僚的工作。去年他正式迎娶织田信长的长女冬姬,成了织田家名副其实的一门众。不过织田信长后来反倒一直没有再提把他要回去的事情,对于是否让他近期回日野城继承家业也没个明确的表示。甚至池田恒兴悄悄对我说,织田信长可能明令安排他作为我的与力! 真能如此我可是要乐坏了,不管怎么说我都算捡了一个“大宝贝”!池田恒兴为我高兴是因为这件事可以说是极有面子,毕竟还没有近支一门众外出辅弼的先例。我当初的安排也正是为了这一天,不管织田信长的本意如何我倒是都不在乎!况且我一直安排长野业正负责他的教育工作,这几年想来老师也不会浪费时间。我想再过两年把仙鲤丸也交给长野业正教导,不单是学习兵法谋略,也是为他开始建立一套人际关系的系统。 “诸星大人请留步!”在织田信长的帅帐外一个值日的侍大将拦住了我,作为织田家直系家臣“殿下”的称呼在这里并不适用。但毕竟我还是家老中的实力型“重量级”人物,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恭敬。“主公正在会客,所以请您稍后!” “怎么?”我不禁有些奇怪。“刚才不是通知马上就要开会吗?” “本来是这样的,可刚刚从京都来了一位钦差!”他歉意笑了一下道:“……主公可能还要再谈一会儿,所以会议只能推迟了!” “哦……”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钦差此时到达其意不言自明,肯定还是为了调解争端而来。只是织田信长这次恐怕不会向三年前那么好说话了,暂时消除了后顾之忧的他想来不会轻易放过这种一次解决的机会。 “您可以先到那边去休息一下,已经有不少大人都已经到了!”看我有些不知所措,那个侍大将向边上指了指。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我看到了一溜五座宽大的帐篷,可能是作为临时的候见室,并且门口已经站了不少的各家近侍。 “好,我先过去!”对他支应了一声我朝那边走了过去。帐篷的数量有限自然不可能一人一间,我自然是朝着门口站着池田恒兴和“猴子”侍卫的帐篷走去,这间帐篷里应该没有我讨厌的人。新八郎和其他人的侍卫一样留在了外面,蒲生赋秀由于身份特殊所以跟着我走了进去。 “到底是一国守护,果然不同凡响啊!”眼尖的池田恒兴一下就看到了我,用夸张的怪调替大家作着通报。“刚才在大门口时我就看见你的队伍了,足有5000军势吧?全都是最精良的武器、装备,真是了不起啊!” “那有什么办法……”我苦着脸无可奈何的长叹了一口气道:“谁让咱生了这么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命,一下子被扔到了虎狼窝里,再不自己心疼心疼自己,恐怕到时候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咱这么不招人待见,谁知道那时候会不会有人哭两声!” “你这么说可真教我伤心!”说着池田恒兴还真作出了一脸“悲痛”状。“凭咱哥俩这交情,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别说是哭,就是替你披麻戴孝也毫无问题!不过嘛……”他又露出了那种坏坏的笑容。“身后事也只管交给我了!你的领地属民、金银财宝、娇妻美妾……就全都交给我好了!” “你小子太不地道了!”我一把揪住了他的脖领子。“居然还憋着这个贼心,别的就不说了!赶快还钱!”在一阵嘻嘻哈哈的笑闹中,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我这时用眼睛一扫,发现这里除了池田恒兴和“猴子”外,还有明智光秀和生驹亲正、蜂屋赖隆等几个关系不太密切的人。 “丹羽大人怎么没在这儿?”大家相互寒暄了几句后我随口问到。 “陪主公在接待钦差!”羽柴秀吉回答到。“这次来的是大纳言菊亭晴季,丹羽大人和他是老熟人了所以也就没避讳!他们已经谈了有一会儿功夫,只怕也快结束了。” “也真是的!”生驹亲正张嘴接上了话。“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形势,怎么还有可能调解?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他长得虽然俊秀但略显文弱,和他姐姐吉乃(织田信长的侧室)倒是很有几分相似。 “话也不能说得那么肯定……”明智光秀若有所思的说到。“一般来讲只要不打到京都边上,朝廷都是不会出面的,但为什么这次却派了菊亭大纳言这样的重臣前来调停?怎么想都觉得这里面有事,或者是有别人也插了手!” “会是……”我用手按腰间“黛”的刀柄轻轻捻着。“足利义昭吗?” “看来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明智光秀微微点了点头。“从这次朝廷反应的速度来看这个人应该对朝廷颇有影响,而且距离京都很近,除了他我想不出还会有别的什么人!” “可这也不对啊!”羽柴秀吉突然用手狠狠的一拍大腿。“足利义昭肯定是浅井、朝仓背后的‘黑手’,没有他朝仓义景这些人未必敢如何放肆,当然也就不会搞出这么多事来!按理说他是巴不得早点把本家赶出近畿的,有怎么会跳出来阻挡呢?” “这话倒也是……”明智光秀微微一点头,显然自己也没把这里一些问题想得很清楚。 “会不会是……”池田恒兴突然一脸兴奋的说道:“足利义昭有些事情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想把‘摊牌’的日期往后拖一拖?”他这话说得所有人脑中豁然一亮。 “只怕就是这个样子了!”羽柴秀吉把头盔抄在了手上。“照我想‘将军殿下’可能是想给主公作个大局,现在的角色应该还没有联系好,为了不让朝仓和浅井就此垮台他可能想先缓解一下眼下的局势!” “照这么说倒是真应该抓住眼下的这个机会……”相貌粗旷的蜂屋赖隆是个典型的传统武将。由低级武士一步步走上来的他虽然没受过多少教育,但对军事、战争的事情还是很敏感的。“先解决朝仓和浅井,就算不能消灭也要把他们打残!这样以后本家会少很多麻烦,至少可以避免新敌人出现时的后顾之忧。” 明智光秀赞同的说道:“蜂屋大人说得不错,主公应该也有考虑……” “众位大人……”刚才拦住我的那个侍大将这时走了进来。“钦差已经走了,主公让诸位大人进帐开会!” ****************************************************************** “各位……”站在大帐当中的织田信长兴致勃勃,丝毫也看不出钦差带来了什么影响。他一边来回走着一边给大家作着战前动员,身边就是他忠实的盟友德川家康。“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刚才朝廷的钦差来过了!这都说明什么?”他的目光飞快的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其中即冰冷又狂热。“这说明他们怕我们了!是的,他们害怕我织田家的军威!害怕诸位的武勇!未曾开战敌人就怕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高的荣耀吗?!” “主公威震天下!织田家武运昌隆!”我们一起恭恭敬敬的回答,作为家臣有满足主公虚荣心的义务。 “我宣布在五日后,即6月28日与浅井、朝仓军进行合战!”织田信长挥舞着拳头大吼到。“那时朝仓军将延姊妹川南下增援小谷城,我军出兵阻截,浅井长政必然由小谷而出进行接应!我军主力趁此机会一举将其击溃,然后合击朝仓军!”他转过头对着德川家康说道:“阻截朝仓军的重担就交给德川殿下和三河武士了,没问题吧?” “请弹正忠殿下尽管放心!”德川家康坚定的说:“三河武士必让朝仓军难越雷池一步!” “不过本次朝仓军出兵15000,光凭德川殿下的军队似乎单薄了些……”织田信长突然看向了我。“我就派手下实力最为雄厚的诸星清氏部协助殿下,希望你们精诚合作恪尽全功!” 104、碰撞(上) 夏日的原野姹紫嫣红,许多庄稼都处于其短暂一生中最灿烂的成长期,近江原本就是个富庶的产粮地区,绝对面积并不是很大的国土上却有着绝对高昂的产量。这种情况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丰沛的灌溉资源,除了琵琶湖外各条河流的作用也不容忽视,其中姊川就是这样一条慷慨的河流! 姊川发源于飞騨的群山之中,在越前转了一个小弯后流入近江,最后注入浩瀚的琵琶湖中。由于是夏季的丰水期,宽达三十多丈的河面波光鳞鳞,清可见底的河水中游鱼历历可见。 虽然宽但却不深,姊川河水中最深的地方也不过刚过三尺,加之水中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所以丝毫不必担心淤泥的危险。所以说这是一条“和平”的河流,它尽量不让自己的条件适用于军事目的。 可不管它本身多么努力也无法完全避开人类的杀戮,眼下就有一大群人来把可能性变为现实,而这些人里就有我。 再过两天双方就将展开激战,作为这场会战中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我不得不谨慎从事,为了织田家的大业更是为了我自己。由于这次的任务是协同德川军的行动,所以我就非常识趣的把自己看作了德川家康的“陪衬”,只有“端正思想,摆正位置。”才是胜利的保证嘛! 虽然只是例行观察;虽然双方并没有正式开战;虽然朝仓、浅井的主力还没有开过来,但毕竟是重要指挥官的出行,我和德川家康都带着不少的卫队!我身后跟着竹中半兵卫、可儿才藏、岛胜猛、新八郎、阿雪和50名近卫骑士,德川家康带的则是酒井忠次、本多忠胜、神原康政、渡边守纲、大久保忠佐和100名旗本。 “兵部丞殿下……”德川家康在马上侧了侧身,把正脸转向了我。“从几个方面考虑前面的小坡地是最好的战场,我方就把本阵扎在背靠三田村的位置您看如何?”可能是比我大“两岁”的关系,亦或是因为出身就是大名的身份,总之他身为上位者的派头比我足很多。 “但凭三河守殿下吩咐……”无论态度还是意见,我丝毫没有任何超越身份的表现。“这次出战朝仓家还要多多仰赖殿下威名,三河武士的武勇,在下一定尽心竭力听候调遣!” “您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见外了!”他对我颔首笑到,不论是真是假都作得极具亲和力。 “这在下怎么敢!”由于现在经常接触上层人物,所以一套“面具”锻炼得日渐娴熟,这个惊诧的表情作得既不生硬也不夸张。“……三河守殿下素怀高义,屡次不计利害率兵襄助本家!在下历来是由衷感佩,怎么敢有丝毫不敬的……” “哈、哈、哈、……在下一句戏言,兵部丞殿下不必介意!”德川家康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这时只怕任何人也不会怀疑他的真诚。“……我德川家康既然受织田殿下庇护,并承蒙不弃以为东方屏障,自然当尽心竭力与织田家生死与共!无论是对织田弹正忠殿下还是织田家的众位大人,我都会赤诚相待,又怎么会有什么猜疑嫌隙呢?” “德川殿下果然是赤诚君子,是在下量窄难测殿下胸襟……”看到他这样慷慨豪放,我几乎真的相信(如果不知道历史的话)这才是他本来的一面,难怪“猴子”提防算计了那么多人却独独漏了他。 “诸星殿下也不必客气!”他大度的一挥马鞭,随后又朝一座小丘上一指。“那里地势较高,我们上去看看如何?” “但凭德川殿下!”本来就是出来观察地形的,我也没有在意他的这个提议。 德川家康紧接着却作出了一个出乎我预料的举动。“用不着这么前呼后拥的!尔等都留在这里等候,忠次跟着过来就行了。”他好像临时起意的说到。 “……重治,你和我一起来,别人都原地休息吧!”我自然不能显得过于小家子气,所以也就只带了个对作战计划最有发言权的竹中半兵卫。 四匹马缓缓走向小丘的顶部,几个人的神情都安逸得好像是在郊游,除了一身盔甲整肃外还真感觉不出战争渐渐临近的脚步。 虽然身边只有一个武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的竹中半兵卫,但我却一点儿也没有不安的感觉!这并不是我说大话,也不是说我有多大的胆子,楠木光成带着十几个好手都在暗中护卫着呢!生在这个乱世里我可不是个“混不吝”,再说德川家康也不是没安排,光成也向我大致报告了附近德川忍者的防卫网。都是老中医,谁也别用“偏方”! “朝仓军是从那个方向过来吧?”立马于小丘之上,德川家康用鞭杆朝北面的大路上指了指。 “是的主公!”矮小精悍的酒井忠次朝那边望了一眼立刻答到。 “唔……”德川家康缓而有力的点了一下头。“诸星殿下!”他再次笑容满面的转向了我。“我军于三田村前布阵地势就略高于敌军,加之我军素质远胜于朝仓军队,就算他们的人数多过我们也是胜券在握了!” “德川殿下高见!”我捧了他一句后看似无意的撇了身边的竹中半兵卫一眼。 “主公、德川殿下,在下倒是有一点儿愚鲁的浅见……”他会意的提马上前了一步谦恭的说到。 “在德川殿下面前你怎敢……”我对竹中半兵卫“叱责”到。 “诸星殿下不必如此!”德川家康以极其宽容的态度阻止了我,然后对竹中半兵卫亲切的说道:“这位想来就是有‘美浓麒麟儿’之称的竹中大人吧?” “拜见德川殿下,在下正是竹中重治!”竹中半兵卫在马上微微一欠身。 “我对大人是久仰大名了!”德川家康略显“兴奋”的说到。“大人有什么高见只管言明,在下洗耳恭听!” “在下不敢!”竹中半兵卫稍微谦虚了一下后,用手一指河的对岸。“……姊川的对岸虽然没有官道而且靠近山丘,但因为附近有小型的农田,大军并非不能通行!朝仓军势15000高过贵我两军之和尚且不少,一旦在三田村受阻定会取道西岸攻击我方侧后,那时即使我军能够稳守战线也将两面受敌,朝仓军的数量优势也就完全体现出来了!” “大人果然高明……”德川家康微一沉吟后说道:“我们到河边去看看!”来到姊川的河岸上,德川家康纵马下到了河里并来回走了两趟。“竹中大人真知灼见,此河徒涉非常容易,我们不可不防!” “看来……”我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下后顺着他的意思说道:“贵我两军还是分别于两岸设防的好!” “既然如此……”德川家康也思考了一下说道:“就请诸星殿下于姊川西岸布阵,正面之敌由我负责,如何?” “难得德川殿下高风亮节勇挑重担……”我一脸“兴奋”的说道:“如此我就愧领了!” “这样就说定了!”目的达成德川家康也很满意。“到底是竹中殿下,真是独具一双‘慧眼’啊!” “德川大人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竹中半兵卫和我对视了一下后说道:“早闻德川殿下麾下本多正信大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今日未能一见实是一件憾事啊!” “正信偶感风寒,所以今天没来!”德川家康的眼神微微闪了一下马上转移了话题:“多么清澈的河流啊!”他俯身从马颈边把手伸到了河水里赞叹到。“早就听说近江是个物阜民丰人杰地灵的地方,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不像三河……”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忽然一黯。“三河之地原本也是个富庶的地方,可近数十年来却屡遭天灾人祸!就说这河水吧,从信浓流入三河时也是清冽甘甜,可等到入海却变得浑浊不堪还时常泛滥!连河水经三河都变得污浊,可见上天是厌弃我德川家康了……” “河水泛滥浑浊是因为中游两岸树木被砍伐的缘故,这和上天的意思有什么关系?”听了他黯然神伤的话我不禁匪夷所思的随口说到。 “嗯?……”德川家康和酒井忠次愕然的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定定的看着我。我这时才想起,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事情只能用迷信的观点去解释。 “诸星大人所言甚是……”半天后酒井忠次才对德川家康说道:“如此主公就不必忧虑了,一回去属下就下令禁止砍伐河岸边的树木……” “不可一味禁止……”德川家康没有完全接受他的建议。“自祖父清康公陨世以来三河变乱迭起,不但屡遭敌军蹂躏还时常爆发叛乱,百姓们苦不堪言!既然房舍毁了就需要重建,百姓们也要生活。我们应该在偏远荒芜处伐木运给百姓,这样既解决了百姓的困难也可以多开出些荒地!” “是!”酒井忠次记了下来。 “诸星殿下……”德川家康赞赏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早闻殿下惊才绝世,不想竟然智慧如斯啊!” “德川殿下……我们该回去了!”我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确实赞叹他时刻想着百姓。 我们四人又骑马往回走,这次没有上小丘而是从侧面绕了过去。在来到一片树林边时,我们隐约听到那边侍卫休息的地方传来一阵吵闹声…… 105、碰撞(下) 我们紧往前赶了几步听得更清楚了些,首先入耳的是可儿才藏扯着脖子嚷嚷的声音:“……商人出身又怎么样?!我们诸星家从无到有,不过几年时间就建立了今天这么大的基业!再看看你们自己,重掌三河有多少年了?仗着祖宗威名的荫庇,靠着别人的援助,可至今又有多大的长进?就你们这样的还敢瞧不起我们?还敢说商人如何如何?……” “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么一会儿就呛呛起来了!”我为这几个手下的沉不住气暗暗摇头。听口气似乎是德川家的人言语间或明或暗嘲笑了我的出身,因而导致了双方的争执,不过也不一定,这种事很难说责任完全在某一方身上,嘲笑我的人从来就没少过,这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向来主张对这种事听之任之。并不是我的涵养有多好,而是我认为靠嘴上的辩驳一点儿用处也没有!之所以嘲笑是因为他们的轻视,而这种问题靠嘴是解决不了的,要想彻底改变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他们恐惧,就算今天没有这种感觉,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在我面前瑟瑟发抖!当然,对于“死硬派”肉体毁灭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诸星殿下……”正在我想赶过去制止的时候德川家康却微笑着阻止了我。“双方人员都是一腔血气的武勇之士,稍有抵触并无伤大雅!现在大战在即,双方武士存有争胜之心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德川殿下果然宽宏大量……”他既然不在乎我就更加无所谓,几个人下了马继续静静的听着。 “我们三河武士忠义武勇天下闻名,即便是面对多么艰难的困境依旧不屈不挠!这等武士的本色气节,又岂是尔等这些驶惯了‘顺风船’的家伙能理解的?!”听这声色俱厉的声音应该是本多忠胜,对他略带沙哑的嗓音我印象很深。 “忠义武勇?嘿、嘿、嘿……”这是一个有些油腔滑调的声音,我一时竟没有听出是谁。“我记得清康公和广忠公都是蒙难于自己的家臣,你所谓‘忠义武勇’的三河武士之手吧?不要说是我们诸星家,即便是纵观若大的织田家,最多也就是为了继承权问题产生过一些矛盾和争执,可你们德川家呢?再远我就不说了,最近10年来一向一揆和土一揆爆发了几次?又有那次中少了你们这些德川家谱代之臣的三河武士了?一再背叛自己的主君,这难道就是在你口中总是标榜的‘忠义武勇’吗?就是你琅琅上口的‘本色气节’吗?” “真是没想到……”我一时竟有些目瞪口呆。真没想到这个声音的主人居然是新八郎,我一时没注意他就受了前田庆次和可儿才藏这个师兄如此深的“荼毒”。看来……传统教育是不抓不行了! “你!……你!……”你了半天最终本多忠胜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脸上的颜色我也完全可以想见。 这时渡边守纲那有如金属相擦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三河武士每战必人人向前,不避生死斩将夺旗,那些只会投机取巧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对我们说三道四?”这是一个无论作战还是其他什么事情都不会拐弯的人,所以说话大多数时候也没有经过大脑。 “你说什么?!你居然管兵法谋略称为‘投机取巧’?德川家尽是你这样的家臣,难怪这许多年也没什么发展了!”可儿才藏语调夸张的大呼小叫到。“……再看看我们诸星家,从胜龙寺城以一敌十大破三好政康开始!奇兵巧取长岛城;寅夜奔袭解本能寺之危;十步町千人破万众;……”他一张嘴越说越快,德川家的几个人在这上面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定河内、平和泉、执掌若狭,那一次不是以少胜多、以弱克强?!再看看你们德川家,这几年打仗不过就是跟着起哄,好不容易和今川家较一回真吧,还是已经被武田家打残了的‘落水狗’,你们就不能稍微长点儿志气吗?” “不过就是有几个臭钱的‘暴发户’,只会贪图享乐的……”可能是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大久保忠佐把愤怒发到了对方令自己眼红的装备上。 “大久保大人,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岛胜猛终于说了话,听口气他也生气了。“说起来贵方控制三河一国和大半个远江,石高高过我们若狭五倍有余,而且赋税的比率也是居高不下!可再看看你们的军队,人数比我们多不了多少不说,武器装备还奇差!既然身为武士就该忠君爱国保一方平安,你们不顾百姓困苦一再索取不休,却又不能善加利用,作这样的武士有什么可值得自豪的吗?” “不过是一身铜臭气罢了,这就是你们武士一天到晚的工作吗?怪不得……”说到这里本多忠胜从鼻子里哼了两声。“武士都掉进了钱眼里,打仗自然是要靠女人了?” 那边一阵难堪的沉寂,这边的四个人忍不住更加伸长了耳朵。 “这么说你们这些上战场的,就都是德川家最好的武士吗?”这是阿雪如百灵般清脆悦耳的声音。 “那当然了!”本多忠胜和渡边守纲一起大声回答到,声音里充满了自信与豪迈。 “这么说你们德川家最优秀武士才能做到的事情,我们诸星家的女人就能做了,你们还真是一群可怜的家伙啊!咯、咯、咯……”随着阿雪抑制不住的笑声,我相信这时本多忠胜等人已经气个半死了。 “你们就笑好了,等后天战场上看谁才是真英雄!”虽然现在还只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但毕竟已经见惯了大阵仗,本多忠胜自然不能和一个小女孩针锋相对,也只好说了句场面话了事。 “这么说你们对这次和朝仓家的战事很有自信了?”阿雪却好像并不想结束这个话题。“说说看你们的打算,是不是在吹牛?”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们就看着我拿下朝仓景健的首级吧!”本多忠胜理所当然的说到。 “噢~!你的目标原来是他呀……”阿雪恍然大悟的说到。“那就把他让给你们吧!咋、咋、咋,你们的要求还是真低的可以,居然只敢挑战朝仓家那些吟风弄月的‘软脚虾’!” “小丫头!你说什么!”渡边守纲愤怒的叱责到。 “难道我说错了吗?”阿雪寸步不让的顶了回去。“告诉你们!我的目标可是名震北陆道的朝仓家第一悍将——真柄直隆,你们就等着看我讨取他的首级在一边瑟瑟发抖吧!” “德川殿下……”看了看身边正在发楞的德川家康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您看……我们是不是该过去了,再这样发展可就要伤和气了!” “哦……哦……好吧!”他不知所谓的胡乱点了点头,然后带马向前走去。 “主公……”看见我们过来所有人都排列好行礼,尽管各人脸上的神色各有不同但都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诸星殿下……”不愧具有第一流政治家的素质,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德川家康的神色就已恢复如常。“事情就按我们刚才商量的决定了,您看如何?” “好,在下听从德川殿下安排!”我恭敬的回答到。“您只管先行,我这也就回去部署了!” “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德川家康也不再客气,率领手下催马绝尘而去。 “你看德川家康可能是没有看出,朝仓军会由两岸分兵而来吗?”在回自己大营的路上我对竹中半兵卫问到。 “主公您说呢?”他与我相视一笑。“朝仓军兵力多过我们5000,全都集中在西岸官道上难以发挥优势,稍有常识的人都会兵分两路齐头并进!即便他们没有这样做我军东岸的人马也可以袭其侧后,所以说这才是万全之策。” “您说得不错!”我点了点头沉吟道:“……如果本多正信随行却看不出这个问题,那未免说不过去;可如今他不出现,却又显得有些假了!” “是,关键是德川家康的安排!”竹中半兵卫微笑着说:“我们甲胄骑兵的战力现在已经天下知名,德川家康不可能不知道!西岸三田村一侧的道路较宽又是一个缓缓的下坡,这种情况正适合我们骑兵的冲击。可他却偏偏把我们安排在东岸,看似由德川军面对朝仓主力可实际上却大有深意!” “我也是这样想!”我再次点头。“西岸的战事即便不顺也可退入三田村凭借民房进行防御,至不济还可以靠向小谷城方向的主公本阵!而在东岸……”我转过头去又遥遥了望了一下我的那块预设阵地。“地域狭小难以转还,一旦三田村为敌军所占就有被合围的危险!看来……他是不信任我们啊!” “他这么作确实不够厚道!不过……”竹中半兵卫的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诡秘。“他并不知道我们的铁炮也是张‘王牌’,在这么狭窄的路面上……” “那就抓紧时间准备吧!”我伸手在“黄金”的脖子上拍了拍。“我们要给朝仓军把‘场面’准备的大些!” “是!”从回答的口气上看他已经作了一定的准备。 “噗哧!”可儿才藏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出来。 他身边的新八郎因为被吓了一跳而不悦的斜了他一眼。“不着四六的,你瞎呲什么牙?” “没什么……”可儿才藏还是忍不住笑意。“诸星家的女人……啊?” 正在静静听着我们交谈的阿雪脸上一下子变得很红、很红…… 106、姊川血(上) 元龟元年(1570)的6月28日一清早,我就率领人马在自己的阵地上就位了。阵地不是很宽,只有四十余丈,在拥有200支强力铁炮的情况下要采用何种战略,其实根本就是一件不言而喻的事情。 在最前面我设置了一排双层拒马栅栏,都是用直径足有一尺的原木制成,高达六尺的顶部削尖,足以在短时间内挡住这个时代任何兵种的冲击。 在它的后面是一排由两寸厚木板搭成的阵屋,横向每隔三尺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射击孔,对于发射铁炮是完全够用的了!阵屋距离前面的拒马栅栏之间有大约一丈的距离,为此半兵卫在建立阵屋时搬土把地面垫高了约三尺,这样也就避免了射击时被栅栏阻挡的可能!之后还有另外一排形制完全相同阵屋,只是地势被垫得更高。其实如果绕到后面就可以更清楚的看到,阵屋的背面完全是空的,这就使这些阵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缺了一面的大集装箱。这就是我的“两段”射击法,不过不是轮流射击,而是双排同时射击! 直到中午11点左右朝仓军才出现在视线里,果然是分兵沿两岸而来。我们这边是由鱼住景固率领的大约3000兵马,主力以长枪足轻为主还杂以相当数量的农兵。看到敌军的力量如此薄弱,前田庆次等人有些急躁,要求主动出击!经再三考虑我否定了这个建议,大战还没有正式开始,此时就算击败了这支微不足道的“陪衬”也起不到震撼全局的作用。既然是只加入一滴水,那么就一定是要在杯子即将溢出的时候! 到了中午十二点半左右,双方都有些沉不住气了!接触首先是发生在三田村的德川军正面阵地,井伊直政部开始和朝仓前军的前波景胜用铁炮对射,随即长枪足轻就进行了接触,野村织田信长战线的方向也远远传来隐隐的铁炮声。由于我的部队大多处于掩体之内,所以正面的敌人应该难以准确估计力量的强弱,见到其他方面已经展开了攻势就也不再等待,有大约1000人放平了长枪保持队形开始缓步接近。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我这时正站在第二排的一间阵屋里,透过射击孔所有情景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准备的充分吗?”虽然已经一再的确认过,可我还是不放心的问到。 “主公只管放心!”津田一算马上回答道:“全部200名铁炮足轻每个人带足了两百枚包好的弹丸,一旦开战还会有成箱的备用品送上去!”虽然是第一次独立指挥铁炮备队作战,但他丝毫没有显得紧张。 “好!”我很高兴。菲利普作为佣兵早晚要离开,我欣慰的看到自己的后备力量在迅速成长。 “主公……”竹中半兵卫走过来提醒我道:“马上就要开战了,还是把这里交给津田大人吧!” “好!”我答应了一声就和他一起走出了阵屋,把津田一算和他的手下留在了这里。对于年轻人我向来很放得开手,这也许和我今年刚满26岁的年龄亦有一定关系。 我们刚刚来到后面山坡上的指挥位置,第一阵铁炮的轰鸣就响了起来。这个位置非常理想,战场的情景完全呈现在眼下。我一回头,刚好看到朝仓军前排的一批士兵被击中,拒马栅栏前20丈外50几个人稀稀落落的倒了下来。四分之一的命中率稍稍有些不尽如人意,但这个时代的火器的基础水准也就这样了,何况还是在这么远的距离上! 朝仓军只是稍微顿了一下就再次迈着稳健的步伐开始前进,这一两年里铁炮这种东西几乎一下子出现在了每个大名手里,尽管数量还不是很多但使用得却相当频繁,差不多只要是打仗它就会露个脸,而且这次除了声音大了点儿外似乎没什么不同。其实不同还是有的,并在几息之间就就被发现了! “砰……砰……砰……”齐射的巨大声音不断响起,这个频率……未免也太密集了吧?等到鱼住景固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进攻部队已经又前进了10丈,这期间铁炮居然连续齐射了6次,而且随着距离的接近杀伤力递次增加,由第1次的50几人达到了第6次的80几人。转眼间近400人倒下,进攻部队的小一半就这么没了! 普通的足轻可能脑子稍微慢一点儿,但绝对不会所有人都是傻子!看到身边数量众多的伤亡和变得七零八落的队形后,这些非专业士兵的勇气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一转身呼啦一下跑回了起步的地方,要不是有后队拦截可能就这么一下子跑回越前了。这期间又遭到了一次射击,但因为队形散乱只损失了30几个人! “你说……他们会不会就这么离开啊?”看着前面队形混乱的朝仓军,我若有所思的问身边的竹中半兵卫。“你认为他们还会进攻吗?” “看他们逃跑的样子只怕是没胆量回来了!”新八郎抢在竹中半兵卫之前回答到,他现在依然对我不让出击感到闷闷不乐。 “一次!至少还有一次!”竹中半兵卫拍了新八郎的肩膀一下后对我肯定的说:“……鱼住景固只要不是太愚蠢的话,就应该已经看出他面对的力量有多强大了!如果他的地位更高、如果他是朝仓家的一门众、如果他更得朝仓义景的欣赏,他可能已经下令向朝仓景健的本队靠拢了!可惜的是这些条件他都不具备,所以只能进攻,至少再试一次!” “可能是吧……”我点了点头。楠木光成他们的情报提供得很充分,但大多数繁杂琐碎的事情我并没有精力仔细去作,所以很多不太著名人物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主公也不必着急……”竹中半兵卫仔细观察了一下后对我说:“他们必须调整一下,无论是士气还是序列,也许等别的战线取得了些进展后再行动会是个更好的决定!” 他的话很快就得到了证实,我们对面的鱼住景固部只是在不停的调整着队形,反观其他两个方面倒是进行得如火如荼!德川家康的部队由于zhan有地利一开始时守得很稳,但他面对的敌人数量却是他的两倍,由于朝仓景健不计后果的轮番进攻,德川军的战线开始逐渐往后撤到了三田村的边上。德川家康毕竟是个不错的统帅,手下的武将能力也很强,通过酒井忠次、本多忠胜、神原康政、井伊直政、渡边守纲、内藤正成等人分别率领骑兵小队闪击朝仓军的薄弱点,他又重新扳回了优势,只是陷入了胶着状态。织田信长那里的情形我看不到,只是德川战斗的巨大干扰依然不能完全压制那边的声音。 足足等到下午两点,对面的鱼住景固终于拖不下去了!这次他一下押上了两千部队,只是方法有了根本的变化。前进的部队不再保持队形,成自由冲锋的状态向我军前面的拒马栅栏冲了过来,后面的弓箭足轻用密集的箭雨进行着掩护。 劣质的弓箭在我的阵屋面前显得是那样的软弱无力,完全没有任何的作用!但敌方散乱的队形增加了射击的难度,快速的冲锋也大量节约了时间。这次仅仅三个齐射朝仓军就来到了面前,由于栅栏的阻挡铁炮对最前面的敌军已经失去了作用! 看到取得的进展从后面传来了几声不规则的法螺声,前面的部队开始撞击、劈砍栅栏,还有一些心急的家伙攀上了栅栏尖尖的顶部。由于两军已经相当接近,朝仓军掩护的弓箭停了下来。 “叫才藏开始吧!”看到这种情况我下达了又一个命令。 就在朝仓军觉得面前出现了“曙光”的时候,突然从阵屋的后面出现了数不清的织田士兵。这些人安静而迅速的跑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五米多长的长枪。 “啊!”随着一声大叫,栅栏顶上的一个朝仓士兵被刺得像个“血葫芦”一样滚了下来,另外几个人不久也得到了相同的结果。 由可儿才藏统领的长枪队在阵屋与栅栏之间的空隙中排成了三排,第一排下蹲,长枪刺出了栅栏的缝隙;第二排直立,长枪刺出的位置比第一排略高;第三排的面前被第二排挡住了,因而长枪斜斜的搭在了栅栏顶部的豁口上!就这样,一道栅栏顷刻变成了巨大的“刺猬”! 朝仓军士兵的处境变得极为艰难,伸出的长枪把他们避退了一丈有余,虽然可以隔着栅栏进行一些没多少作用的对刺,但却再也没有办法靠近。可这看似短短的一段距离,却足以决定相当一部分人的生死了! “砰、砰、砰、……”铁炮声再次响起,但已经不是齐射,密密麻麻挤作一团的朝仓军甚至使瞄准都变成了多余的举动!离开栅栏掩护的朝仓军完全暴露在了位置略高的铁炮面前,这样近的距离失误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随着铁炮接连不断的怒吼声,朝仓军的人堆里血肉横飞!弹丸在火yao巨大的推进力之下残忍的对肉体进行着分解,刚刚还是充满生命的身体很快就布满了巨大的血洞,没有人还记得要进攻,甚至忘了要逃跑! 鱼住景固终于明白了“不可能”这个词的准确含义,付出的代价是一半人马的损失!在简单的收拢了残余的部队后,他开始渡河向朝仓景健的本队靠拢。 —————————————————————————————————————————— 冬天里的熊:根据我手里的资料真柄直隆并不是被本多忠胜所杀,而是死在了本多家臣勾坂兄弟五六个人的围攻之下,而且这还是“某”个人在背后甩出链锤的偷袭之下!姊妹川合战时真柄直隆已经62岁,尤以一柄七尺八寸长的的大刀纵横阵前,在朝仓全军崩溃的情况下从重围中救出主将朝仓景健,并和兄弟直澄儿子隆基拼死断后。 现在已近六月,七月份电大考试又要开始了!十几天后我将开始停止更新准备考试,具体恢复时间要等考试日程定下来再说。而且我准备在这段时间把第三卷的目录明细拟出来,再构思一下第四卷的大致情节进程,必要的准备工作也是为了更好的继续写作,这里预先向各位读者大大打个招呼! 107、姊川血(中) 鱼住景固可谓倒霉到了极点,仅仅是两次进攻他的部队基本上就“废”了,至少眼前是没法继续作战了!处于这种情况他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在得到朝仓景健的许可后他率队渡河向西岸的本队靠去,其实他什么也不必说,这里的情形朝仓景健在那边完全看得见。 “主公,您看!”竹中半兵卫指着远处说道:“他们已经下河了,而且看情况朝仓景健本阵那里的预备队也不会很充足!” “不错!”我用力的点了点头。“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内,朝仓景健这回是输定了!” “而且此次主公可以独放异彩!”竹中半兵卫满心喜悦的的说道:“现在大殿和德川家康的部队都在苦战当中,只有主公抢先破敌独得‘先手’!只要我军在这里给予朝仓军致命一击,这次战事的大局就算定了!” “你看……可以出击了吗?”虽然被巨大的喜悦冲击着神经,可我并没有忘乎所以。战场上的胜负往往都是在瞬间异手,究其原因大多是些细枝末节。 “再等等的好!”竹中半兵卫默默计算了一下后说道:“我军是骑兵因而速度比他们快不少,而最好是和鱼住景固的溃军同时到达对岸!” “嗯……”这确实是最佳方案,我手按腰间“黛”的刀柄死死盯住前方。 “主公……”有人在背后叫我,是新八郎。 “什么事?”我头也没回的问到。 “让我也和骑兵队一起去吧?”新八郎以为我没理他就上来拉了拉我。 “你?”我回头看了看他。这两年他确实上了几次火线,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担任我的近卫武将的职责。我虽然知道他早就不安于“本职工作”了,但一直没有给他调职。一来是对他毛躁的性子有些不放心,二来是对我自己的安全不放心。 “诸星大人……”看出我的犹豫,竹中半兵卫过来想替我解围。“古话说:‘功高莫过救驾’,还有什么事情比主公的安危更加重要呢?之所以把你安排在主公的身边,就是因为对你的本领信任啊!” “可是……可是……可是这里还有阿雪啊!”新八郎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阿雪是塚原卜传大师的弟子,武艺绝无问题!如果总是不让她独当一面,就完全是明珠暗投了嘛?” 我回头盯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还能使用出这么不伦不类的比喻。 “而且……而且您答应过姐姐的啊!”见我看他新八郎急忙补充到。 “去吧!……不要给前田大人他们添麻烦!”我无可奈何的说到。仙芝确实对我提起过这件事,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新八郎磨出来的结果。不过说起来他今年也有二十岁了,是到该放手的时候了。 “是!”终于等到这句话的新八郎兴冲冲的跑掉了。 “重治,开始吧!”看到竹中半兵卫似乎还想说话,我抢先下达了命令。 “是!”看到我已经作出了决定他也不再多说,对着隐藏在阵屋后面的部队发出了命令。 “轰隆!……”巨响声中栅栏被从内侧推dao,同时可儿才藏的长枪备队迅速聚拢让出了几条宽阔的通道。弯刀黑甲的甲胄重骑仿佛平地冒出来一样,如滚滚洪流般直向撤退中的鱼住景固部队杀了过去。 此时鱼住景固那伤残累累的1500多人已经全部下到了姊川的河水里,原本因为恐怖杀戮已经结束而放松疲惫的心弦,再次因这些杀气腾腾的甲胄骑兵出现而紧崩了起来。不过他们也并没有被吓傻,而是哭喊着向前面奔去,不再管什么队形,不再管什么命令,前面就是自己人的大队人马,逃到那里就可以活下去! 在没有其他因素干扰的情况下,两条腿能跑过四条腿吗?答案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否定的,这次也没有例外。 鱼住景固部队的先行优势没有保持多久,也就是在刚刚踏上西岸的时候被前田庆次率领的甲胄骑兵赶了上来。理论上这时他们应该反身作战,但一再的打击已经使他们失去了这样的勇气!可骑兵居然对这些可怜的人也没有下杀手,而双方就是这么裹挟着“撞”入了朝仓景健的本队。 对这仅仅在几息之间突然出现的“特殊”状况,大部分朝仓本队的足轻全都目瞪口呆!这些敌人攻来自然要拦,可……拦谁?怎么拦?用什么拦?真是一些令人烦恼的问题啊!也有不少弓箭足轻拉弓放箭,射向这些庞大的目标,但那些无力的羽箭无论是碰上盾牌还是甲胄后都噼噼啪啪的掉落在了地上。 这是不攻城,甚至不是一场两阵对员的标准合战!朝仓军远道而来在此遇阻,因而没有阵屋、没有栅栏、没有鹿角,有的只是一些还算整齐的队列,一些正准备拉上火线的生力军!这种情况下被一支防御力超高的甲胄骑兵突入阵内,那情景……你只要想想一群野猪冲入菜园子的景象就明白了! “我们也过去吧!”我站起来挥了一下手,立刻有一名近侍把“黄金”拉到了我的面前。 以剩下的三千多士兵为先导开向河的对岸,不过我们并没有跟在骑兵的后面到朝仓景健的本队那边去,而是原地转身向德川与朝仓的战场开了过去。顶着德川军正面巨大压力的前波景胜这时只怕是有苦难言,连一个“击其半渡”的标准战略都施展不出来了!不是他不想,而是没这个力量! 长野业盛、可儿才藏、岛胜猛率领长枪足轻蜂拥攻上了河岸,朝仓军进攻部队的侧翼受到了有如重锤般的打击,瞬间就在纵深出现了几个缺口。受到严重打击加之由本阵方向传来的杀声,原来的进攻者开始像潮水般退去。 “杀呀!”看到这个情况的德川家康自然不能放过机会,在步兵反攻的同时本多忠胜、渡边守纲等人率领的小型骑兵备队倾巢而出,从不同方向对朝仓军进行着穿插分割。看着远处朝仓景健帅旗不自然的移动方向,一场大溃逃马上就要开始了! “看来这里就快要结束了!”在战局已被完全控制后我的马也上到了岸上,周围被百余名近卫武士严密护卫着,竹中半兵卫、蒲生赋秀、阿雪也跟在身边。“这里就交给才藏他们吧!我们去和德川……”话还没有说完不想风云突变,一队仅有一百多人的朝仓骑兵如疾风般冲过混乱的战场向我杀来,顷刻间就到了距我不到十丈的距离。一马当先的是一名干瘦的老者,手中却拿着一柄两米多长的巨型太刀。 “诸星清氏!我真柄直隆来取你首级!”他大喊着向我杀来,手中太刀挥舞间把两个挡道的德川足轻砍为两半。 “这就是真柄直隆……”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我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此时身边并没有跟着强力武将。 “我本多家勾坂式部,前来战你!”突然一个手持太刀的德川军旗本由侧翼冲了过来。在叫阵的喊声发出之前,左手一柄链锤已经挂着呼呼的风声甩到了真柄直隆的身后。 真柄直隆也不回头,反手一刀就把链锤磕得横飞了出去。“卑鄙小人!”由真柄直隆的身后又窜出了一个长相和他相仿的老者,提马上前只一刀就把那个勾坂砍到了马下。 “直澄干得好!”真柄直隆在马上大赞一声继续向我杀来。 “保护主公!”在竹中半兵卫大喝的同时,蒲生赋秀和阿雪从两侧杀出挡在了真柄直隆的跟前。 “受死吧!”真柄直隆如雷鸣般大吼了一声,挥刀就砍向了位置靠前的蒲生赋秀。 蒲生赋秀咬牙横刀上架,只听“当啷”一声两刀溅起了一溜火星,蒲生赋秀战马的前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可能是不愿意耽误时间,真柄直隆没有杀他而是继续向我而来。 “完了!”看着面前闪闪的刀光,我真的是绝望了。 “住手!”伴随着这娇嫩声音响起的是又一声剧烈的金属撞击,睁眼看时居然是阿雪手中的薙刀“蛭卷”架住了真柄直隆对我的致命一击。这真是太具有戏剧性了,我傻了一般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你是何人!”巨大的反差显然让真柄直隆一时也无法接收。 “我乃诸星家姬武士,阿雪是也!”阿雪并没有给这个老者进一步调整心态的机会,通名完毕立刻薙刀一卷直刺真柄直隆的前心。 “来得好!”真柄直隆横刀一磕,阿雪的薙刀就像风中落叶一般飘了出去。我看到阿雪的身子在马上晃了两晃,接着就是剧烈的喘息。 “再接我一招!”尽管没有调息完毕但阿雪还是把手中“蛭卷”劈了出去。真柄直隆自然不会对这种不成熟的招式放在心上,已经准确掌握对方实力的他准备封挡之后立刻予以反击。可两马相交之际,他忽然觉得手上一轻,对方的薙刀并没有预想的那般用力,同时“意外”发生了。 “你……”真柄直隆带着一脸惊愕从马上仰面摔了下去,在他的胸口插着一柄细细的短剑。阿雪一把扶住了身前的马鞍,她薙刀的后柄短了三寸多长,露出了一个细小的黑孔。 “真柄直隆已被诸星家姬武士阿雪讨取!”一个眼明手快的亲兵跑了过去,割下真柄直隆的首级举在手里大喊了起来。 “大哥!”后面的真柄直澄大喊一声目呲尽裂就要过来拼命,却被闻讯赶过来的可儿才藏拦住刺落马下。与此同时,真柄直隆的儿子真柄隆基也被长野业盛将刀击落,七八柄长枪刺入了胸腹之中。由真柄一家率领百余家臣进行的最后反击就这么结束了,但是这么一耽误朝仓景健在大队人马的掩护下已经渐渐远去了。 “诸星殿下的部下果然武勇非凡啊!”在事态基本平静后我见到了德川家康,他的第一句话里就充满了羡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德川殿下太过谦虚了,三河武士此战奋勇杀敌完全不落他人之后嘛!”我自然应该戒骄戒躁谦虚谨慎。本多忠胜等人此战确实也斩获了不少朝仓武将的首级,只是其中缺少了一些重量级的人物。 “还是全仗……”就在他还想继续对我使用“糖衣炮弹”的时候,一个浑身染满鲜血的传令兵飞马来到了我们面前。 “主公急令……”一个坐立不稳他从马上摔了下来,立刻有个亲兵跑过去把他扶住。“主公本阵陷入险境,令两位殿下火速驰援!” “什么?!”我和德川家康都是大吃一惊,一阵紧似一阵的法螺声从小谷城方向传来…… 108、姊川血(下) “居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赶到织田信长与浅井军的主战场时,我和德川家康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与其说这是一场大规模的合战,这里倒更像是两伙暴徒在打群架。 方圆十余里的战场上两派人马……不!应该说是无数派人马,分成大大小小上百个区域在相互厮杀!什么队形,什么战线,已经全都不管不顾了!手边的一切全都成了武器,甚至是爪子和牙齿,所以在这里人和野兽的界限变得相当的模糊。各式各样的旗帜和马印东倒西歪的混杂在一起,即便是我们想援助恐怕也只有到了身边才能分清谁是谁! 我和德川家康加上身边的许多人都在马上站起了身,可即便是再怎么努力搜寻也没有找到织田信长帅旗的位置。“这可怎么好?!”看到这种情况我焦急的问到。 “诸星殿下不必忧虑,织田殿下自然会吉人天相!”不能不佩服德川家康的沉稳老练,微一沉思后他对我说:“不如这样!贵我两军分左右攻击前进,沿途寻找织田殿下的踪迹并救助被围困的将士,这样总会遇到知晓织田殿下踪迹的人。” “也只好如此了!”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只好先这么办了。 离开德川家康后我率领部队向战场的纵深杀去,沿途不断解救着处于围困中的小股织田军的部队。在我的记忆里历史似乎不该是这样的,虽然姊妹川合战中织田家曾经一度出于劣势,但却并没有这种近乎兵败如山倒的情形出现。看眼前的形势发展,完全是到了最后“阵上靴刀决死生”的境地! “织田家要完了?莫非织田信长已经……”想到这里我不禁着起急来,要是这样的话天下大势可就一朝倾覆了。 先后从重围中救出了500多人,但却没有碰到一个高级些的武将。这些人不是被杀散的就是统领已经阵亡,对于判断形势完全没有帮助,这使我更加着急。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了池田恒兴! 虽然他的大旗已经没有了,但眼尖的蒲生赋秀还是从那群亲兵近侍浸满鲜血的靠旗上把他们认了出来。他们此刻在一座小丘上据守,人数已经不足200,围攻他们的是足足800个手持薙刀呐喊着的僧兵。 “快!冲过去!”我立刻对前田庆次命令到,看得出他们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直接和僧兵们作战,他们的狂热确实令人叹为观止!面对甲胄骑兵这种恐怖而专业的“屠杀机器”,这些僧兵们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依旧呐喊着攻了过来,好像对纷飞的肢体和四溅的鲜血全无感觉。但光凭执着的信念并不足以使血肉之躯对抗钢铁,不一会地面上就留下了一大堆尸体和肢体残缺的活人。 池田恒兴从山坡上向我跑了过来,一身的血迹战马也没了,那模样真是太惨了!“终于……又见到你了!”他的第一句话里就带上了哭音。 “主公到哪里去了?!”我着急的问到。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他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我最后见到主公的本队是在半个时辰之前,当时他们正在朝虎御前山方向退走!” 总算知道了些眉目心里算塌实了些,我叫人给他牵过来一匹马一起往虎御前山开去。“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你的队伍呢?……”得到了一个机会,我终于把心里的疑问一股脑的砸向了他。事先我已经知道这次他和以往的任务不同,是独自率领一支部队作战,连带着自己的部众和织田信长拨来的人手总数已经达到了2000,怎么一下子就剩这么几个人了? “都打散了……”池田恒兴哭丧着脸说道:“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战局一开始就不顺!” “怎么会这样?”我对于这种情况感到大惑不解。“我军的素质要胜过浅井军不少,加之这次人数还要多上三四千,就算出现了什么意外也不至于这样啊!” “嗨!这事提起来就窝心……”池田恒兴长叹一声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今天一开战我们的前军就遭到了浅井军的猛攻,矶野员昌、雨森弥兵卫、浅井政澄分三路杀来,柴田胜家和坂井政尚的备队发生了动摇!主公看到这种情况就命令我和森可成大人的备队前往增援,这才逐渐稳住了局势。可激战中刚刚归顺我们的近江滋贺众突然崩溃,这就使全线都被撼动!就在我们正想扳回优势的时候,突然在身后冒出了大批的僧兵……” “僧兵?”听到这个原因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是僧兵!足有上万人!”池田恒兴把嘴唇都咬出了鲜血。 “上万人?!”我更加吃惊,这个数字实在是太有震撼力了。“越前的平泉寺众会有上万人?就算把玉泉坊、宝光院都绑在一块也凑不到2000啊!这一万人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根本不是越前平泉寺众,是从近畿过来的贼秃!” “近畿?是谁?!”我的脑子和舌头一齐开始发木,问话也变得很机械。 “谁?!这些贼秃谁都跑不了!”池田恒兴大声怒吼到。“……日莲宗、真言宗、净土宗这些家伙全都有,领头的就是比睿山延历寺的天台宗!他们趁我军不备突然实施偷袭,我军这才全线崩溃。浅井家趁势夹击,就这样我们的部队全被冲散了!森可成大人已经战死了,你要是再晚来一步我恐怕也……” 他下面的活我没听清楚,只觉的脑子里有数百只蜜蜂在嗡嗡叫着盘旋飞舞。织田信长原来是大德宗的信徒,但实际上我总觉得他是个无神论者,至少是不很虔诚!从统一尾张时开始他就大肆没收山门领地,上洛以后就更是变本加厉的推行这一政策。不知是不是为了诚心和宗教势力斗气,他甚至皈依了天主教,冲他那么多老婆自然不会是因为信仰的原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要拿一些旧宗教势力开刀了!不过佛教势力在京都尤其是朝廷中具有极深的影响力,以至织田信长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不想这次他们倒先下手为强了! “足利义昭!”一个名字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一切也都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肯定是他在背后倒的鬼,别忘了当初他就是个和尚! “大哥,你怎么啦!”池田恒兴伸手把我从梦游状态里拉了出来。 “没什么……”我冲着他牵强的抽动了一下面部肌肉。“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了,我在想本家今后应对的策略!” “这有什么可想的,一定要把这些贼和尚斩尽杀绝!”他坐在马上把手中的太刀往前面的空中一劈,原本粘在上面的鲜血溅落了开来。“不过那是主公该考虑的事情,我们也不必费心去想它!倒是大哥你……”他一脸激动的盯着我说道:“今天你的救命之恩我池田恒兴没齿不忘,将来有机会救你的话即便是粉身碎骨我也绝不含糊!” “将来的事情还是等将来再说吧!”心绪烦乱的我并没有在意他的这句誓言,不想在短短不到两年后,还真是靠着他把我救离了生死险境。 “请问那边是诸星殿下吗?”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远处响起,虽然耳熟但因为环境太乱我没有听出是谁。 “这里正是诸星兵部丞兵马……”在我的示意下新八郎长身高声回应。“请问前方是哪位大人?” “可算找到自己人……”随着兴奋的话音响起,那边杀过来一支部队。等到了眼前我才看清楚,原来是美浓三人众到了。 “请问……”稻叶一铁见到我们就急急的赶了过来。 “主公本队现在虎御前山,请三位殿下和我一起前往保护!”我知道他们要问什么,而此刻的情形已经容不得详细攀谈。 “如此快走!”他们几个一听这话也不耽误,立刻带领部队跟在了我们的身边。 路上简单的问了几句才知道,他们原来负责右翼和德川家康接壤的位置因而没有受到大的攻击,所以3000多人马基本没受什么损失。等发觉情况不对赶过来时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场混战,由于和织田信长失去了联系他们也就成了一群没头苍蝇。 我们合兵一处就有了8000军势,小的阻击已经无法拦住这支军队。在加紧前进的过程中,我们又依次解救了陷于苦战的生驹亲正、不破光治、佐佐成政和织田信包。 等我们到达虎御前山的时候正赶上紧要关头,柴田胜家和“猴子”已经精疲力尽的部队正在用最后的信念堵在一处山谷的入口,而浅井长政亲自率领的10000大军轮番攻击着。 “冲啊!”稻叶一铁没有和任何人商量一声就率领本队冲了过去,我只好和安藤守就、氏家卜全等人相视苦笑了一下就尾随跟了上去。 也是强弩之末的浅井军在受到这从背后而来的突然打击后,作出了最明智的选择,沿着山岭的侧坡缓缓向小谷城方向退去。一来是山道不适合骑兵快速运动,二来是织田军也确实是无力再战,只好进入山谷先与织田信长汇合,不久德川家康也会同丹羽长秀、林通胜、泷川一益等人赶到了。 姊妹川一战浅井、朝仓联军伤亡5000余人,彻底丧失元气,收拢兵马后撤回城池防守再也不敢进行合战。 织田军共伤亡2700多人,从数量上讲是取的了一定的优势。但别的部队大多是被击溃,而只有织田信长的本队是被浅井长政追着打,所以细算起来损失比例最高的居然是信长的精锐母衣众和迴马众。由于损失也相当严重织田信长只好撤军,但他真的会就这么算了吗? 109、比睿业火(上) 八月的天气竟然是如此地炎热,身处山间也丝毫没有缓解。原本应该月明星耀的天空此刻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不少人的眼睛都因异物的刺激而流出了泪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碳灰味! 麾下的5000部队排列成严整的队形静静的站在不远处,因为数量的庞大把附近的几个路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我手中太极团军扇轻轻敲击着腿上的裙甲,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回走动着,心情矛盾到了极点。但当目光扫过身边一张张神情坚定的面孔时,却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人因为失去这次“机会”而沮丧,这使我心里的负担稍稍减轻了些。站住身形抬头向上望去,冲天火光把原本黑色的夜空染成了暗红的颜色,此刻这座被誉为“天台祖庭”、与“南都”奈良并称的“北岭”,已经在这熊熊的大火中燃烧整整一天了! “不知……已经死了多少人了?”望着山上我在心里问着自己,可这个问题却总是没有答案。 “主公……”竹中半兵卫来到我身后轻轻的说道:“这些旧宗派早就腐朽了,彻底烂掉了!有今日这场劫难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和主公您一点关系都没有,您完全不必有什么负担!” “是啊……”我在半梦幻的状态下点了点头。对这些花和尚我历来全无好感,而且这完全是他们日本人自己的事情,和我一个中国人又有什么关系? 思绪缥缈间,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的上午…… ********************************************************** “关于这件事……阁下就不必过于困扰了吧!”织田信长说这话时眼神并没有看向对方,而是盯着大帐顶部一个虚无飘渺的所在,礼貌而冰冷的语气里带着钢铁一般的决绝。 “弹正忠殿下……还请您无论如何再考虑一下!”二条晴良还在作着最后的努力。在织田大军兵围比睿山时他急急的赶过来调解,使命决非仅仅是正亲町天皇的钦差那么简单。眼下京都乃至整个近畿的形势扑簌迷离错综复杂,但同时也保持着一种动态中的微妙平衡。织田信长盛怒下的过激行动极有可能使一些原本暗藏的矛盾浮出水面,这无疑是许多人不乐于见到的后果。“天皇陛下对于此事极为关注,对于殿下的愤怒也是感同身受!但比睿山延历寺长久以来就是佛门领袖之地,深受历代天皇的尊崇。一旦施以刀兵战火,还恐在全国范围造成震动!所以无论如何请您都要保持克制,不如……由朝廷严旨责成天台宗座主出面向您赔罪!” “右大臣阁下!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织田信长猛地转过头盯着二条晴良的眼睛,吓得他一个激灵冒出了冷汗。“您以为这仅仅是我织田信长个人的面子问题吗?!这仅仅是天台宗的和尚一时的头脑发热吗?!我告诉您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二条晴良被织田信长堵得一阵张口结舌,两只眼睛一个劲儿的眨巴。 “以天台宗为首的一干贼和尚早就腐朽了,连根都烂掉了!他们早已经称不上佛门信徒,而是一些假借佛名的骗子!披着袈裟的盗贼!口诵佛经的恶棍!”织田信长越说越激动,最后居然站起来边说边拍桌子,唾沫星子溅了二条晴良一脸。“而比睿山延历寺就是孳生这些蠹虫的温床!是发动叛乱的策源地!是一切阴谋家的庇护所和大本营!如果说这些和尚是天下动乱的祸根,那么比睿山则早已堕落成了这些祸根生长的土壤!”他停下来翻着眼睛上下看了看二条晴良。 二条晴良被他看得更加发毛,发髻间的冷汗开始顺着鬓角往下淌。 “更有甚者……”织田信长的声音由高亢激昂一下子变得阴阴冷冷。“这些卑鄙狡猾的家伙还收买了朝廷里的一些无耻之徒,妄图以巧言令色蒙蔽圣听!那些尸位素餐的所谓‘显贵’们不顾身份,与佛门中的败类内外勾结沆瀣一气,不但意图替叛贼脱罪,甚至是有可能怀有更大的阴谋危及天皇陛下和朝廷!我信长既蒙朝廷信任授以守护重责,自然就不能容忍这些奸佞得逞!我想……”说到这里他缓了口气慢慢坐了下来,冲着二条晴良微微一笑。 看到这个笑容,二条晴良险些当场就休克过去。 “……右大臣阁下,该不会对这些叛贼有什么怜悯之心吧?”织田信长的目光离开二条晴良的脸,缓缓向一边架子上摆的太刀飘了过去。 “殿下……他们……我……不……怎么……”二条晴良面色惨白舌头发短,说出来的话已经不知所谓了。 “右大臣阁下公务繁忙我就不多留您了,不知您将如何上奏朝廷呢?”织田信长看似随意的问到,但同时却伸手朝刀柄的位置比了比。 “啊?……啊!延历寺僧众犯上作乱大逆不道,朝廷应该立刻颁诏定其为‘朝敌’!织田弹正忠殿下首倡义兵吊民伐罪,实是匡正天下的首善之举!朝廷理应明令嘉奖,并号召全天下的忠义之士前来襄助……”二条晴良的嘴巴一下子利落了起来,论点论据都充分得异乎想像,只是和刚才的立场来了个180c大回转。 “送右大臣阁下!”织田信长满意的点了点头。 “本卿不打扰了,告辞!”二条晴良仓惶狼狈而去。 “既然朝廷已经有了肯定的态度,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织田信长似笑非笑的在大帐里的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神态语气都很值得玩味。 “没什么可说的!”柴田胜家首先嚷嚷了起来。“杀上比睿山,火烧延历寺!让天台宗的秃驴鸡犬不留!” “没错!”这次池田恒兴居然也和他的意见史无前例的一致。“砍下那些秃头钉在木桩上,一路立到京都去!” “对!……”“猴子”也满脸涨红的开始发泄。 “主公……”在众人基本都说了一遍后丹羽长秀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延历寺僧众固然罪大恶极,但毕竟领袖佛门数百年,在各地尤其是上层势力中都急剧影响!还望……还望……”他后面的话被织田信长凌厉的目光盯了回去。 “还有吗?还有谁?”织田信长继续问到。 “主公!丹羽大人所言甚是……”明智光秀又开了口,还真有不怕死的!“延历寺数百年修建不易,内藏众多的珍贵佛经典籍,这些一旦毁于刀兵战火将是千古憾事!寺中僧热人众多,亦难免有身不由己裹挟其中的,还望主公天恩体谅啊!”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还有谁?其他人!”织田信长没有答复他们,而是继续往下问到。 “唰!”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我的身上,仿佛有实质般刺得我一激灵。出现这种情况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帐内的武将也就我没表态了。可我还是不打算发言,无论作出哪种选择都会有相当的弊端!我是讨厌那些和尚,但远远没有到要誓不两立的地步,可那么说不单会开罪织田信长还可能得罪一大批人;赞同这个决定无疑是违心的,而且丹羽长秀、明智光秀又一脸期盼的盯着我!近几年来虽然我的地位并没有什么名义上的提高,但实力和影响却是与日俱增,俨然成了织田各门阀系统之首,在这种情况下我就更加不敢稍有差池了!把头低低垂到膝盖上仔细观察着自己的脚尖,我估计这些人谁都没见过鸵鸟。 “忠兵卫,你说呢?”怕什么来什么,我想躲织田信长却点名道姓了。 “我以为……”既然你问了我就好歹说一句,大不了向丹羽长秀那样挨个白眼罢了!可正当我抬头想说的时候却突然碰上了池田恒兴的目光,那里面有许多无奈、惋惜和些许的理解。我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子就卡了壳。 “你怎么样?”织田信长盯着我眼睛一闪一闪的发着绿光。 “我……我……坚决拥护主公的英明决策!”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我再次的下了头。 “好!就这么决定了!”织田信长一拍桌案大声宣布道:“明天清晨各部分路上山,我要寸草不留、片瓦无存!无论是什么东西,谁先拿到就是谁的!” 众将回应他的答复已经近似于欢呼,几乎所有人都一下子被鲜血和黄金刺激得疯狂起来!比睿山历来都是皇室大量捐赠的主要佛寺,里面的金银财宝不可胜数。曾经有一位天皇说过:我宁可舍弃京都,也决不舍弃比睿山!只是这一道命令,这里的毁灭已经无可避免。 我木呆呆的坐在那里,努力回想着刚才的情形。织田信长既然不理丹羽和明智,为什么独独要来问我?一旦我提出了反对意见池田恒兴恐怕就要转变立场,仔细算起来估计还会有几个人附和,要是跟随我意见的人再多些织田信长会怎么看待这件事?那我今天还能走出这间大帐吗?“好险哪!”身后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衬衣。 ---------------------------------------------- 冬天里的熊:关于昨天书中突然出现的僧兵,几位读者提出了不同的看法。首先要说的是这当然是我的yy,其次和大家谈谈我思维里的“可能”与“不可能”。 这件事确实是不可能的,他绝对不可能在真实的历史中发生!这个观点是我从政治上考略的,当时佛门各宗派之间矛盾错综复杂而且没有几个头脑非常清醒的“明白人”,以至在织田信长这个头号大敌出现后,还是无法联合起来。也可能当时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却没有整合佛门各宗的能力和威望。鉴于本书的架构已经够臃肿了,所以对于诸如佛门内部矛盾的情节作了弱化处理,这里面当然也有历史资料不充分的原。对于发动僧兵的这件事,我把历史上足利义昭的影响力扩大了些,多少要让这位将军来上一点最后的“辉煌”吧! 再说说我认为这件事也存在可能,这个看法是积于军事上的,尽管只是限于理论!和中国的“大一统封建制”相比,日本一直以来更接近于欧洲的“领主封建制”,强势大名们的数万军队细分起来实际是由许多的小领主、豪族(不要拿本书的主角说事)拼凑而成。这种情况下日本各地封建割据的城砦林立,到处都是小股武装。本次事件发生的时期,南近江和近畿诸国还不是织田信长统治的核心地带,所依靠的只是几个大家臣对主要城市的占领,而姊妹川时这些家臣都已经离开了各自的领地。这几个国家又都是佛门力量强盛的地区,豢养着百人以上僧兵的寺院数不胜数,更不要说延历寺这样多达千人的势力了!历史上浅井、朝仓和织田信长的几次大规模合战中都有僧兵加入,人数由数百到一两千不等,而且僧兵一般都不事生产,这就使他们动员起来要比一般足轻快得多!根据惯例每当有大战时,临近几个国家所有势力都会把武装集合起来戒备,这属于完全正常的情况。要是有忍者每天几十次的向织田信长报告“有100人从滋贺郡大路经过!”、“有200人靠近观音寺城!”这类情报的话,估计他早就疯掉了!这类情报最多上报到泷川一益这一级,要想从比平时更多的信息中分析出“真相”,没有两天的时间是不可能的。而从南北近江的交界到达姊妹川战场,急行军的话也就一天时间,半夜集合越界过中午正好到达。前提是要有周密的计划和杰出的统帅,僧兵分散由各个寺院前往边境结合,一点儿不耽误时间立刻行军作战。但这只是小说,既然存在理论我就让它发生了! 看了长弓兵大大的书评后我有些难过,我一直本着不过度yy的方针!我的底线是虽然这些事不会真的发生,但在当时的社会生产力条件下具备着发生的条件。我原本以此为自豪,可却不知不觉的使本书有些平淡了!也许我的想象力确实有些贫乏,所设计出来的“谋略”远不如其他几位战国作者的新颖。但请相信,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虽然早就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老读者的流失不可避免,但真的发生时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感觉,大家不会笑我太多愁善感了吧?在过些日子的“冬眠期”中我也会仔细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但愿能有所突破给诸位读者大大们带来些耳目一新的感觉! 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上星期本书的点击五万多、推荐一万多,算起来该有二百来张精华票的,可昨天却意外的用完了!回头数了一遍,确实只有一百多张,不知是少给了我还是改规矩了。我已经向管理员发了查询,到现在还没有得到答复。 110、比睿业火(下) “反正即便我提出反对织田信长也是会这么做的,既然如此何苦再饶上我呢!”看着山上已经燃烧了一天的大火,我不断安慰着自己烦乱的心情。对于建筑工作我向来不感兴趣,那么少造几座“浮屠”也就由他去吧! “主公……”近侍通报的声音我居然没有听见,丹羽长秀一直来到我身后都没有觉察。直到竹中半兵卫伸手拉了一把,我这才猛地惊醒了过来。 “想什么哪?这么专注!”丹羽长秀尽管忧思重重,可还是以往的那种和蔼可亲的语气,丝毫也看不出有什么赌气之类的情绪。 “丹羽大人,昨天真的很对不住……”我有些生涩的对他苦笑了一下道。不管我自己有什么难言的苦楚,可在昨天的那种情况下毕竟是晾了他一把! 丹羽长秀是个极其谦和的人,虽然在内政、外交、军事上都算不上天下闻名的顶尖高手,但却是个难得的全面人才!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在政治上没有什么野心(至少我是没看出来),总是在织田各派系间起着默默的调和作用。他在任何事情上都本着中庸之道,既不大肆结党索贿,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假清高”! 当年我建立三岳屋手头宽裕以后,为了报答他一再的提携栽培,就时常给他送去些礼品。可他只是接受些常例性质的节礼,对于数量稍微大些的金钱却总是婉言谢绝!要一定说有什么贵重东西的话,也就只有我替他搜罗来的几本古籍。在这个时代还把兴趣和爱好限制在这上面的,即便坏也有限了! “你不必这样说,我明白你的难处!”他打断了我下面道歉的话,对着我也是一脸苦笑。“要是在几年前,或许我会笑你是多心了!但眼下……”他摇头叹息了一声道:“虽然作为一个臣子不应该这么说,但主公他……现在开始有些猜忌那些有实力的家臣了!” “您能够体谅我也就安心了……”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感觉胸口的大石被挪开了一些。说真的!和那些反正要死的和尚们比起来,这件事倒更让我上心。 “你听说了吗?”他象是突然想起来一般对我问道:“主公前些时候把稻叶一铁殿下招到岐埠进行了一番试探,险一险就当场就把他给杀了!” “有这样的事?!”我真的大吃一惊,如此重要的事居然没人告诉我。 “你这两年一直呆在若狭,只有新年的时候才在岐埠住一阵子!所以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算奇怪……”丹羽长秀点了点头对我讲起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不知是什么人对主公说:稻叶一铁这个人刚愎自用又勇猛无比,在美浓众豪族中间极有影响!他极有可能为了一点小事而反叛主公,一旦如此居城岐埠将随时处于危险之中。” “主公信了?”我急急的问到。既然稻叶一铁身在美浓都有人对他诬陷,那么我置身若狭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呢! “至少是半信半疑吧!”丹羽长秀点了点头。“……主公用召开茶会的名义把稻叶一铁请到岐埠城内,然后在两侧的房间里埋伏下了不少重甲武士,只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当场斩杀!可不知怎么居然让稻叶一铁给发现了,他居然泰然自若的对着墙上一幅山水画吟诵起了韩愈的云横秦岭诗,并在众人一片惊诧中作了极为详尽的解释!” “那后来呢?”我忐忑不安的问到。不知为什么,我总感到这件事和我也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主公当即起身斥退了埋伏的武士……”丹羽长秀貌似轻松的说道:“当时主公哈哈笑道:‘我原以为你只是一个粗鲁莽撞的一勇之夫,没想到还有这样深的文学造诣啊!’可你猜稻叶一铁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的?”我木然的问到。 “说起来还真是刺激!”说到这里丹羽长秀倒忍不住笑了起来。“……稻叶一铁当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暗藏的匕首放在主公面前说:‘老臣只是不想死得冤枉而已!’你说这有多冒险!” “他还真是胆大包天哪!”虽然说得不是我,但心里也不禁一揪。 “要是在几年前,主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听信这些不实之词就猜忌臣下的!可如今……”笑过之后丹羽长秀神情更加落寞。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主公!”看到他这个状态我反倒忍不住去安慰他。“当年在尾张的时候,领地和军队的事务主公一个人就可以抓得过来,自然是指点江山啸傲由人!可如今……哎!”讲到如今我也不禁叹了一口气。“土地大了、军队多了、方方面面的敌人也更强大了!主公再也不可能一个人包打天下,不得不把手中的权力下放,有时候还是极大、极危险的权力,这样的时间一长主公自然难免疑神疑鬼。我们这些家臣不但要尽忠报效,对主公的心情有时候也得多体谅些啊!” “你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丹羽长秀欣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忠兵卫啊,虽然你目前在家中的排名并不怎么靠前,但实际上已经具有了第一重臣的实力和影响!在这种情况下你对一些事情的态度,对于整个织田家今后的走势都是至关重要的。多看开些,你的前途不可限量!”说完这些话他就离开了。 丹羽长秀走后,我继续一个人琢磨。织田信长顾忌稻叶一铁的是他的莽撞和武勇,只要他表明了自己是个有头脑的人织田信长也乐得放开些,毕竟他那5万石领地也翻不起太大的浪来!而且稻叶一铁最后的态度等于是明白无误的告诉织田信长:不要逼虎跳墙!……可我呢?只怕就没那么简单过关了!……在织田家的原发系统中,保守估计我的实力已经占到了四分之一,织田信长会不会把这看作是分裂甚至“下克上”的前奏呢?只怕这种可能性非常之大!……按照织田信长一贯的作风,就算不立刻“处理”也该着手削权了!但现在……只怕是这样一来织田家就会内部动荡实力大打折扣,而织田家眼下的内忧外患……这么看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让他离不开我的帮助,可…… “什么人?!”前面一个卫兵的大喊声吓了我一跳。 “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悦的对一个近侍吩咐到。 “禀报主公!”不一会儿近侍又跑了回来。“那边的巡逻队捉住了一些从山上逃下来的人,现在正在进行盘问!” “过去看看!”我领着身边几个人朝那边走去。在这里我的士兵围住了三十几个人,在闪烁着寒光的枪尖面前瑟瑟发抖。任何人不用细看就能猜出,这是几个漏网的和尚,尽管他们没有穿僧衣;尽管他们的头上都包着头巾;尽管他们背着看似寻常的各色包袱,但无论从气质、光秃的鬓角、包袱怪异的形状,还是不难辨别他们的身份。“你们都是些什么人?”我明知故问到。 “我们……是……我……山上……”被我问到的和尚张口结舌面色慌张,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他要说瞎话似的。 “大人!”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和尚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接上了我的问话。“我们是住在山上的读书人,从未参加过任何结社聚众的活动!因为看到大军围山,为了躲避战乱才要走避他乡。我们都是本份的良民,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读书人?……良民?……”我一边重复着这几句话,一边打量面前的这个和尚。他长了一副细高挑的身架,虽不健硕但也不算单薄,白白净净的一张长圆脸上长着两只细细长长,有如狐狸的两只眼睛,高鼻梁、薄片嘴,给人一种文文静静忠实可靠的感觉。但仔细一想他的话你就能明白,这里面不尽不实还偷换了概念,读书人?和尚算不算读书人?“你们这是想去哪?”我继续问到。 “回禀大人……”这个和尚倒是很有胆识,在刀枪之间居然神色安详侃侃而谈。“我们想到京都去投到右大臣近卫信基殿下的门下!现在织田殿下执掌近畿天下太平,实在是朝廷和百姓的福祉!因此我们想在那里找一处清净的地方,好安心的研究学问。” “天下太平?”听到他的话我险险没笑出声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会睁眼说瞎话的人!林通胜如果和他相比,那就单纯的有如一个学龄前儿童了。“你们……” “哗啦!”正在我想再进一步试试他时,他身边一个小和尚可能由于害怕把包袱掉在了地上,从里面掉出的书籍洒了一地。“唰!”见到这种情况周围的士兵立刻对着他们举起长枪,这些和尚吓得退了几步挤作一团。我缓缓的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了两本。 上面薄薄的一本只有几页纸,古旧发黄的扉页上印着《金刚经》三个字。翻开书页仔细看去,第一张扉画是释迦牟尼佛说法图,刀法遒美神态肃穆,是一幅接近版画成熟期的作品。看封底的款识,居然是一本大唐咸通九年(868)王玠出资雕刻的卷子本。第二本要厚许多,是一本宋代无名氏手抄的《通极辩教论》。 “你们……走吧!”我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多谢大人!”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后那些和尚慌忙朝我身后跑去,大军已经替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等等!”随着我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所有人又都定在了当场。“把你们的……‘账本’带走!”我没有回头,扬手举起了那两本书。 “多谢大人成全!”那个刚才答话的和尚也不客气,回身从我手里取下了书籍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深深的看了我的背影一眼又看了看我的帅旗,这才头也不回的匆匆而去。 “毁在这场火里的还不知有多少……”没有注意到他这个表情的我再次对着山上的火光发起了呆。 111、“佛敌”的代价(上) 木炭在紫铜的火盆里忽明忽暗,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微的噼啪,整个大帐里被烘烤得暖融融的,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帘外的寒冷。我一个人坐在行军床上,静静的想着心思。 一般来讲刚刚进入十月的天气,是根本不必在屋里生火的,但凡事都有个例外!纪伊因为靠海原本就是个多雨的地方,这次居然在初冬的时候哩哩啦啦下了十几天不大不小的淫雨,北纪伊的地面一下子变得湿滑泥泞,空气也在瞬间变得潮湿阴冷。充满潮气的空气迅速感染了被褥、衣服,保温功能自然是大打折扣。军营里不少人都患上了感冒,为了自己和他人的健康只好给我的营寨里安排了些“措施”! 织田信长的暴虐彻底引发了和宗教势力之间的冲突,所有的矛盾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火烧比睿山之后织田信长被所有佛教徒斥为“第六天魔王”,一向宗法主本愿寺显如第一个竖起了声讨他的大旗!仅仅十几天的时间里,近畿、东海、东山、北陆、四国、山阴、山阳的大小势力就都接到了从石山本愿寺发出的檄文,据说还有不少的信使在马不停蹄的赶往东北、关东和九州,上面号召全天下的正义之士起兵讨伐织田信长这个“佛敌”,声称这个妖魔将把整个天下变为人间炼狱!虽说目前大多数强势大名还只是把“义愤”停留在嘴上,但一些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的“小玩闹”倒真的在各地折腾了起来。所谓“臭虫多了也能把下水堵住”,对于这种情况织田信长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在他的雷霆之怒下,佐久间信盛、荒木村重聚集了和泉、摄津两国的亲织田势力30000余人,对石山本愿寺城发动了大规模进攻!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作为一向宗附属势力的纪伊国人众在杂贺城主铃木重意的率领下,聚集万余人马攻入和泉抄了佐久间信盛的后路,一路上攻城略地把和泉搞得鸡飞狗走!万不得已,佐久间信盛只好忙不迭向岐埠派去了紧急求援的信使。 织田信长虽说对于他们的无能破口大骂,但到底不能见死不救,不然引起连锁反应的“雪崩”效应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浅井、朝仓方面不能不留下一定的防守力量,京都的足利义昭也不能没人看着,织田信长好不容易才又凑出了50000军队,鉴于目前捉襟见肘的处境他就把我强留了下来。 大军进入和泉后和杂贺众见了几仗,出乎意料的是以铁炮技艺名闻天下的杂贺众居然完全不堪一击!无论人数多少、战役大小,杂贺众可谓是逢战必败,遇败必溃,一溃即散,没过多久杂贺诸势力就完全退出了和泉境内。由于轻易取得的胜利,织田信长一时间骄气日盛,不顾丹羽长秀和我的一再劝说,率军直追了下去。其实我的担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历史上让织田信长焦头烂额的杂贺众不该这么没用罢了! 秉承一贯的战略,撤回国内的杂贺众继续化整为零,土桥、冈崎、宫本等国人众先后离开本队,真有了一种树倒猢狲散的味道!见到这种情况的织田信长更加骄横,依仗人数上的优势先后分兵追击四散的小股敌人,本队一直撵着铃木重意的杂贺本家追了过去,一直到了杂贺城,而此时铃木重意身边已经没有别的派系盟军了! 在接下来进行的毫无悬念的围城当中,一种不好的,甚至是被耍了的意识逐渐出现,最后连织田信长都感觉到了,只是他没有说出来而已。尽管攻守双方的军队数量比是十比一,但面对守卫严整坚固的城池这点优势并不是太明显,现下阴雨潮寒的天气更是帮了守方的大忙!在经历了振奋、焦急、疑惑、迷茫、消沉这一系列周期性的过程后,还有三万人的围城大营变得暮气沉沉了无生气。城里的杂贺众不时趁夜前来偷袭,今天打掉两个哨兵,明天烧毁一座帐篷,到了后天就会在黑暗中猛然射出一阵铁炮,让你说这仗可该怎么打?更为可怕的是那些原本以为已经逃散的国人众又出现在了织田军的外围,并以实际行动对城内的铃木重意进行着呼应。 到了此时织田信长也已经明白,一举平定纪伊完全是不现实的了!为了体面的脱离这片“游击战争的泥沼”,他开始慢慢的收缩战线,一支又一支前一阶段被派出去的部队逐渐返回杂贺大营。 虽然织田信长一再召开会议,可我却并不是太担心。尽管一直不断受到骚扰但我的部队却没有多少实际的损失。训练有素的部队;齐全的兵种;再加上竹中半兵卫布下的精妙大营,那些鬼蜮伎俩对我着实没什么作用。别忘了!津田一算就是根来众出身,这些东西里还真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之所以烦恼是因为我听说了一个消息,眼下正在焦急的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主公……”执勤的阿雪揭开门帘探进了半个身子。在姊川时她着实让我大跌了一回眼镜,不想这么个小丫头居然也有讨取名将的实力。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她非常满意眼下的位置,这点就比新八郎强多了!不知这是不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再过几年她是否也会向我争取先锋的位置呢? “回来了吗?!”我从榻上猛地坐直了身兴奋的问到。 “没有……不是……”我的激动吓了阿雪一跳,她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回答道:“是……池田大人来了!” “哦……”我悻悻的又歪了回去,有气无力的说:“请他进来吧!” “不请你能怎么着?还能挡得住我不成?”在阿雪缩回去的同时,池田恒兴大刺刺的从门帘另一边钻了进来。 “挡不住、挡不住……”我没好气的说到。“只怕是前面杂贺的城门也挡不住你!” “你也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他毫不见外的从案上拿起了我午餐没有动过的一只野雁,咬了一口,可能是因为有点凉而皱了皱眉头,转身坐到火盆边烤了起来。“你们这些声名煊赫的‘名将’都没办法,我自然更不行,这并没什么可丢人的!倒是你……”他冲我斜楞了一下眼睛。“‘长胜之师’这回就这么‘现’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干脆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的说到。 “可兵家切不可以胜败为常啊!”他的话到是接得很快,但就是忘了自己就是个没志气的典型。 “哼、哼……”我鄙夷的哼了两声,对于这种乌鸦站在猪身上的观点不屑于驳斥的。 “这是什么味儿?”池田恒兴突然警惕的抬起头在空气中抽了抽鼻子,又低头闻了闻手中的野雁。 “嘿、嘿,你的狗鼻子还挺灵!”我向边上挪了挪,放平身子把头枕在了枕头上。“最近太潮湿,东西都有霉味儿了!我让人找了点儿松香,在炭火盆里薰一下。” “你想得还真是周到,回头别忘了让人给我那里送些过去!”他可能是觉得烤的速度太慢,就拿起身边的一根火钳拨了拨盆里的炭块。“大白天的你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呀?” “没什么……”我依旧没有睁眼,此时野雁的香味已经在整间大帐里弥散开来。“现在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所以抓紧时间想睡个午觉,谁想到你这个小子居然还过来添乱!” “身边有这么漂亮、娇媚犹如花骨朵似的近卫姬武士,也难怪你每晚都睡不好了!”池田恒兴充满揶揄的说到。“你既然要睡午觉,怎么没有叫门外那个‘可人儿’来侍寝呢?这么好的资源浪费着……” “滚!”听他说得越来越下道,我大吼一声抓起头下的枕头朝他砸了过去。 “说到你心里去了吧!”池田恒兴侧头躲过袭来的枕头,在已经热透的野雁上狠狠咬了一口。这小子一贯这么没脸没皮,而且对一切形式的教育完全免疫。 “你不是光为来恶心我的吧?”我对他真的是无可奈何了。“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其实……也……也不是什么大事……”滚烫的雁肉在他的嘴里滚动造成了一定的语言障碍,一道金黄的油渍从他的腮边流了下来。“这一段时间的形势太乱了,每晚都会提心吊胆的!我那里半个月里就受了两次袭击,虽说没有太大的损失可士气上受了不小的打击。所以我想从你这里借几个忍者,这样多少对夜袭会有一定的防范作用。” “回头我会派5个人过去!”我侧身坐起来靠在被子上,用手指了指案上的一摞文件。“主公命令里的策略越来越保守,照这样看来离撤退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该作些准备啦!”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他终于把嘴里的雁肉吞了下去。“这次征伐纪伊原本就没有做好准备,加上也并非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到今天这个地步就不奇怪了!我估计等撒出去的部队全都回来也就差不多到时候了,不过只怕就算是撤退路上也不会很轻松。” “抓紧时间作准备吧!”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们以这种凄惨的结局回到近畿,只怕又会有不少人跳出来作怪了!” “主公……”阿雪再次从门外探进头来。“羽柴大人来了!” “他好快啊!”我和池田恒兴都感到有些惊诧。 “请他进来!”我说了一声同时坐直了身子。 “什么鬼天气啊!”羽柴秀吉一身水渍一窜一窜的走了进来,脚上的靴子沾了不少泥点。在他的身后跟着浅野长政和另外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 冬天里的熊:对于杂贺孙一、杂贺孙六、杂贺孙市这几个人的确切身份,各种资料上说法不一,甚至有的记载其中两个名字其实是一个人!所以本书中不用这几个称呼,而采用:杂贺城主铃木重意有三子,依次为铃木重兼、重秀、朝重。 112、“佛敌”的代价(下) “你回来得好快呀!”池田恒兴嘟囔着说到。“我原以为你还得且有几天才能回来呢!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见到主公传令的信使了?” “见到了!”羽柴秀吉也在火盆的边上坐了下来,伸出两只冻成青灰色的手在上面烤着。“我们其实已经完事在往回赶了,路上就遇到了主公要我们回来的信使。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快马加鞭用了不到两天就到了,不想回来主公只是让我们原地扎营,既然没什么事情催得这么急干什么?害得我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连续赶路……阿嚏~~~!”说着他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在他说话的时候浅野长政胡乱的对我招呼了一声就在帐内到处找了起来,上上下下几角旮旯的一通忙活后只找到了几块点心,不甘心之下就抽出腰间的肋差在池田恒兴手中的野雁上割下了一大块。另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则是一句话也不说的呆在那儿,甚至一直都没有找张凳子坐下。 “怎么没看出来?”可能是吃得差不多了,池田恒兴没有对失去一些“战利品”过于计较。“主公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准备撤兵,所以只是因此把部队‘搓个堆’,没什么其他的事。倒是你,不是去追击栗村二郎大夫的国人众了吗?怎么自己就回来了?” “已经完事了!”羽柴秀吉尽管一张猴脸冻得通红,可还是掩饰不住得意的神色。“……栗村的那三百多人差不多全被消灭了,他本人的脑袋也被虎之助拿了下来!除了少数几个残余党羽漏网外其他均已肃清,屋敖也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为那几个人再耗下去也没多大意思,我就率兵返回了!” “哥们,干的好!”池田恒兴有些兴奋得把手中剩下光骨头扔到了火盆里,上面的油脂使木炭立时腾起了一股赤红的火苗。“这回看柴田那帮家伙还有什么可说的!佐佐成政那个笨蛋现在还在东面的山里乱转呢,可被他追击的松田源三大夫五天前的夜里居然袭击了林通胜的营寨,现在可能就藏在不远处的地方!” “居然有这样的事?”羽柴秀吉他们几个人明显的愣了一下,显然由于一直匆匆赶路的他们并没有听说我们这里的情况。“这里……这里的情况很糟吗?” “那得看怎么说了!”池田恒兴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要说损失倒也不算很大,只是不断的被骚扰对士气是个不小的打击!铃木重意严密守卫的杂贺城看来是一时无法攻取,而后面又不时有小股的国人众进行骚扰,辎重队已经受到过几次袭击,真要等到粮道断绝的时候再想撤可就来不及了!” “怪不得……”听到这个情况“猴子”也黯然了下来,嘴里小声默念着。“怪不得一再叫我们把营寨扎好,原来……” “不过这回你也够露脸了,出去的部队还没听说谁能取胜呢!”池田恒兴佩服的拍了拍羽柴秀吉的肩膀,可我却觉得他是想把手上的油擦掉。“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回头我也好出去给你造造舆论!” “不能说这里没有运气的成份,不过……”受到夸奖“猴子”又兴奋了起来,他显然没注意到池田恒兴的小动作。“我们也确实计划的很周密!栗村二郎大夫开始也东躲西藏想把我们搞晕,可反被我们的几次伏兵给堵了个正着,最后我们撵着他们一直跑到了老窝,一场激战虽不能说是斩草除根,但短期内是不要想再兴风作浪了!” “你可以啊!本事见长嘛……”嘴里不分内外的恭维着他,而我的眼光却落到了那个年轻人脸上。这个人的虽然长得不能算英俊但却显得很端正,猛一下给人的印象就是一股堂堂正气,尤其是他的眼神是一种如剑的锐利,不知不觉间仿佛要直刺人的心底。本来配上他的相貌、气质这种眼神可以说使整个人的形象近乎完美,可不知为什么的却有意压制这种目光,只有在别人不注意的情况下才猛盯一下,这使我感觉这个人总是在背后窥伺别人的隐私。 “你们还不认识吧!我忘了介绍了……”看到我注意那个青年,羽柴秀吉这才想起该做的事情。“这是黑田官兵卫,原是播磨小寺家的家臣,现在已经转仕本家并被主公分配在我那里作为与力了!他的计谋见识确实不同凡响,本次得以顺利平定栗村家他功劳最大,屡次正确判断出敌人的动向预先布置,我们这才能够这么快完成任务!” “你就是黑田官兵卫?!”尽管压制了一下可还是让众人看出了我的惊讶,没想到这个和竹中半兵卫并称的天才军师居然这么快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看来历史稍稍加快了进程,至少在西部是这样的,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因为我的关系。 “在下黑田孝高,拜见诸星殿下、池田大人!”他走过来恭恭敬敬的对我和池田恒兴行礼,稍感意外的和我对视了一下后立刻就低下了头。“请恕在下失礼,在下以前有幸拜见过诸星兵部丞殿下吗?怎么在下一点印象都没有呢?”可能是对自己的记忆力相当自信,在苦思无果的情况下他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没有,从来没有!”我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对这样的人由我对他留意就好了,完全没有必要让他也时刻注意我。“我只是对黑田大人的才能素来仰慕而已,而且没想到小寺家居然舍得把大人派过来!” “可是……”黑田官兵卫还是有点奇怪,自己以前只参与过小寺家和附近一些中小势力之间的纠葛,似乎名声不该传得这么远。 “你不必在意……”池田恒兴对这样的问题不太感兴趣,因此打断了他的继续探究。“他这个人一贯这么神神道道的,要是都当真可有你受的!” “是……”尽管还是满腹疑惑,黑田官兵卫也只好就此打住。 “既然羽柴大人这次顺利完成任务,那怎么也得庆祝一下!快叫人准备些酒宴,我们来喝一杯怎么样?”池田恒兴兴奋得搓了搓手,连日来的压抑气氛可把他给憋坏了。 “好!马上、马上!”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浅野长政的热烈响应,看样子连续的行军已经使他又累又饿了。 “喝酒?这……好像不太好吧!”“猴子”显出了一脸的犹豫。“刚才主公的传令官来时一再叮嘱,说是最近的形势非常紧张一定要小心戒备,尤其是晚上,更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我们身为长官不但不以身作则,还喝酒……” “嘿、嘿、嘿,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池田恒兴狡猾的笑了两声。“你们刚到,有些事情还不了解!我来问你,你们在路上走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猴子”被他问得有点莫名其妙,似乎不明白这和喝酒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了!”池田恒兴趾高气扬理所当然的说道:“想必现在你们已经是人困马乏又冷又饿了,所以更要喝一点酒赶快把身体活动开,然后抓紧时间回去睡一觉!等到掌灯时分你们就要惊醒着点儿了,后半夜干脆都起来算了!” “杂贺众一定会来吗?”浅野长政不解的问到。“既然知道他们会来为什么不布下埋伏,总这么被动挨打是为什么?” “来是会来的,他们基本每天都来!”池田恒兴晃了晃脑袋咧了咧嘴。“不过既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他们会打谁!一来他们每次的人数都不多,二来他们打哪里没有一点规律,三来他们不一定会靠近,没准在黑暗里冲着有光亮的帐篷轰一阵铁炮就撤了,当然也有可能摸进来放几处火偷几匹马什么的,可这谁又说得准?所以大家也就只好这么耗着,反正我那里已经把人分成黑白两班了。不过要是细说起来还是白天安全些,所以我要你们抓紧时间休息啊!” “遇到这样的事……也真够挠头的!”猛一听到这种情况,新来的几个人也没有什么办法。 “阿雪!”我对着帐外大声喊道:“吩咐下去准备酒席,我要宴请几位大人!” “那……我们就讨扰了!”考虑了一下后,羽柴秀吉也不再坚持。 “都是老朋友了,不必来这套‘假招子’!”池田恒兴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在接下来的酒宴上大家的情绪逐渐高昂了起来,尽管因为晚上还有安排没敢多喝酒,但话题变得非常广泛而深入。我小心的试探了一下黑田官兵卫,发觉他的智谋确实高深莫测!当然,面对这样一个人我不得不非常仔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他察觉我的意图。所有话题都是由别人先提起的,我只是顺口搭音的对付一下。 据我初步的估计黑田官兵卫的本领应该不在竹中半兵卫之下,但这个人可能是因为没受过多少挫折,因而至今没有学会收敛锋芒。历史上他好像就是吃亏在这上面,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别人已经对他深怀戒心了! 这么仔细的用心确实很累,等到他们都走了我也失去了精神,现在真是想睡一觉了。 “主公!”阿雪在近侍把残席撤下后悄悄对我说:“石川大人已经回来了,您是否现在就见他?” 113、后顾无忧 “快叫他进来!”听到这个消息我一骨碌从榻上坐了起来,对着阿雪焦急的催促到。 在刚刚进入纪伊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消息,波多野秀治趁着我出兵在外的机会发兵10000进攻若狭,统兵大将就是有“赤鬼”之称的名将赤井直正。而且攻势迅猛,在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攻入了若狭境内。这可真是吓得我灵魂出壳,一旦若狭有失我不就彻底“歇菜”了吗? 尽管我对织田信长声泪俱下泣血呈情,可他就是心如铁石严词拒绝我立刻返回若狭的正当要求,并说什么“不可以一域之得失,而坏天下大事!”这可真是tmd站着说话不腰疼!天下虽大那是他的,一域虽小可是我自己的,要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总有一天我的家底会被全部败掉! 不管怎么说大军是被绑在这了,无可奈何和之下我只好命令石川忠纲率领大部分忍者返回,并对甲贺诸忍流发去十万火急的密令,叫他们集中最大力量赶往若狭。现在我能作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唯有暗暗祷告上苍保佑!由于身边“黑暗力量”的急遽减少,直接导致了我对于纪伊这个游击战场的形势失去控制,目前手边的实力是自保有余而进取不足,顶多是对杂贺众的骚扰给予有限度的回击,主动歼敌是不用想了! 在经过一系列的试探后,杂贺众方面终于也意识到了我是一块难啃的骨头。面对现实的他们采取了相当明智的作法,夜间的激烈“游戏”基本上不再带我玩了!对于这种情况我也相当满意,毕竟此刻我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就在我寝食难安的关键时刻,突然莺的小鸟再次给我送来了消息,上面居然说事情已经了结,让我不必担心!捧着这张仅有寥寥几字的绢条我犯开了迷糊,难道波多野家的万余人马就热闹了这么三天两早晨?这未免有些太唐突了些!要说是他们被我在若狭留的那两千多人歼灭了?尽管难度大了点儿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长野业正也是一代名将!可要是这样消息早该传遍天下了,这样的事情绝对具有震撼力!事情的内情……还真是难猜啊! 从接到信的那天我就开始掐着指头算日子,就盼着石川忠纲率领的忍者尽快赶回来,一来是好详细的了解一下那里的的局势,家人的情况;二来如果波多野军只是暂时撤退的话,我也该抓紧时间考虑下面的步骤了! “主公,我回来了……”石川忠纲风尘仆仆的钻进了帐篷。看他通红的两只眼睛应该也是一直在连夜赶路,可能是由于下雨的关系,衣服甚至胡子上都沾上了不少晶莹的小水滴。 “一路辛苦了!”尽管我的心里好似百爪挠心,可对于刚刚经历了战斗与奔波的部下,作为主公还是应该首先表示出关心与慰问。不管怎么说我也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家主,多少总是有了些心得。“你们赶了几天的路?一路顺利吗?其他人都安置好了吗?” “谢主公挂怀!这一路非常顺利,三天的行程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回来的人都已经住下了,现在正在吃饭……”石川忠纲满怀感激的回答到。 “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这时才开始回到了正题。 “是!”看出我的急迫他也就没有再绕弯子。“确实是赤井直正率军进犯若狭,我们到达时正赶上波多野军兵临小滨城下……” “什么?!”听到这话我大吃一惊。“他们……他们居然到了小滨城下!” “确实如此!不过主公不必担心……”石川忠纲急忙安慰我说道:“赤井直正兵力强大来势汹汹,长野老大人为了集中兵力主动放弃了边境上几座不易防守的城池,而波多野军亦没有对那些险要的据点大力争夺,所以很快就推进到了小滨城下!正好我军以逸待劳,和波多野军进行了一番较量!” “你仔细说说!”我拉着他坐到了火盆边的位置。 “是!波多野军因为推进迅速连续行军,到达小滨城时已经人困马乏,所以先扎下了营寨!可我们并没有给他们修整的机会,当夜按照长野老大人的吩咐……”石川忠纲绘声绘色的给我讲了起来。“在小滨城内的忍者、忍军和前来援助的甲贺众分成小股潜出城外,以木碗和竹板在波多野大营的周围模仿马蹄的声音不停敲击,那动静真的有如千军万马在周围的黑暗里不停奔波一样!您知道本家的骑兵早就是声名远震了,赤井直正看来也不敢太肯定‘甲骑’已经随主公离开了,所以也就自然不敢大意,当晚波多野的大营里就这么灯火通明的戒备了一晚上!” “这么搞了一晚上也真够赤井直正受了吧!”想到当时的情景我不禁笑出了声。 “一晚?!只一个晚上那不太便宜这些家伙了!”石川忠纲望着我惊异的瞪大了眼睛。“……一连十个晚上连续不停,把波多野军折腾的草木皆兵形销骨厉,楞是一直没敢展开攻城!” “他们就一直没有产生怀疑吗?”我有些奇怪,毕竟赤井直正也是一代名将,一天不明白、两天不清楚,还能老被蒙在鼓里? “自然不是……”石川忠纲连连摇着头,但眼睛里却满是笑意。“在第十一天的半夜,波多野军一支为数约有300人的骑兵突然冲出大营,一直朝着声音最为密集的方向杀来!” “那你们是怎么做的?”我紧张的问到。 “这种情况长野老大人早有预料……”他得意的说到。“我们有一支100人的铁炮队每晚都埋伏在一片树林里,就等着他们自己上门呢!见到那支骑兵杀来我们的人用接力的方式,交替着用声音把他们引向了那片树林,就在他们在林边因马蹄声突然消失而团团乱转时,一阵铁炮把他们打得晕头转向!连着几轮轰击之后,这只骑兵几乎全被放倒,从此以后波多野军再也不敢在夜间迈出大门一步!而我们再接再厉,真的派出小股骑兵对其进行骚扰,甚至有时还靠近向大营里发射铁炮和火箭!” “是嘛……”听到这种情况我一下子有些发愣,这和眼下织田军的境遇竟是如此的相似,只不过主客有些异位罢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赤井直正终于受不了了……”石川忠纲没有注意到我情绪上的变化,继续兴致勃勃的说着。“他把大营向西五里迁到了一处山坳里,这里四面环山还有不少处断崖,果然有效地抑制了骑兵的接近。而且他非常谨慎的避开了树木茂盛的地方,这样又使我军无法对其采取火攻!” “接下来你们采取了什么策略?”我微笑问到,这点问题应该难不住长野业正。 “嘿、嘿、嘿,说起来还真是好笑!”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又不禁笑了出来。“长野老大人命人赶制了2000盏三尺见方的孔明灯,而且在每个的下面都挂上了30来个拳头大小的油布袋,里面装满火油后扎紧袋口。我们用了三个晚上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它们都运上了波多野大营后面的一处断崖上!” “哦……”我有些明白长野业正的用意了,可还是没有打断石川忠纲的叙述。 “……也是主公洪福齐天,我们刚准备好这一切就赶上了一个合适的晚上!既漆黑一片无星无月,又有适合的风力、风向……”这时已经说到了关键处,他的两只眼睛奕奕放光。“我们在子时时分点燃了这些孔明灯,很快的它们就飞到了波多野大营的正上方!事先就有100名精选的弓箭足轻手持骑兵训练臂力的那种硬弓来到了断崖上,一片箭雨就朝那些孔明灯射去,一下子破碎的灯架就引燃了下面的油布袋,大批大批的火球铺天盖地的朝波多野营中砸去!您是没看见当时的情景,不了解内情的人一定会以为那就是地狱的景象!虽然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杀伤力,但波多野家士兵们的士气一下子就被打垮了。当时就发生了溃逃,而且波及面越来越广,一万多人足足散了八千以上!赤井直正约束不住手下的部队只好也趁夜逃走,沿途又受到了我们数次截杀,等跑出若狭时身边的随从连100人都不到了!” “果然妙计!有了这次经历,只怕十年之内波多野家再也不敢靠近若狭了!”兴奋过后我又陷入了深深的忧虑,我们目前的情况就和赤井直正差不多。看杂贺众的奇袭手段和我的忍军、甲贺众相比至少也在伯仲之间,现在只是缺少因地制宜的最后雷霆一击!当然,也有可是他们在等最佳时机!那现在我该怎么办?“你这次带回来多少人?” “除了我原来带走的那些外,还从甲贺各家当中抽调了若干好手……”石川忠纲靠近我放低声音说到。“一共120个人!虽说人数并不是很多,但都是手段高强经验丰富的忍者!” “临来时老师有什么吩咐吗?”听他这么说我稍稍放下了心。 “长野老大人是有一些交待……”石川忠纲神秘的说道:“他让我转告主公:对付杂贺众这样的敌人不可轻动!只有在掌握其动向或布下圈套时,利用其兵力分散的弱点一举擒杀其首脑!但此举亦无法将其彻底根除,反会与其结成生死世仇,所以使用与否请主公和竹中大人慎之又慎!” “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沉思道:“你去把人手分派成几班,只要能保证我们自己部队的安全就好!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过几天可能就会有大事发生。”我想实力一下子增强了这么多,总该能睡一个好觉了吧!想着想着,不觉一阵困意袭来…… 114、不平静的夜 一阵铁炮的巨大轰鸣声把我从熟睡中惊醒,那恐怖的声音仿佛一下子从四面八方同时冒出。“有谁在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对着外面大声问到。 “主公,我在这里!”阿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回答的语气轻柔而又极其坚定,丝毫也没有任何惊恐与不安。“从声音判断是杂贺众在袭击附近的本家大营,但我们这里没有受到波及!诸位大人都在各处严加戒备,请主公不必担心!” “哦……”得到这个回答我稍稍安心了些,摸出枕头下面的怀表才知道已经是一点半了。侧耳听了听铁炮的声音或远或近来自各个方向,但似乎任何地方都没有集中激烈的状况发生,看来还是半夜袭扰的老把戏,但这次似乎同时被袭击的地方稍微多了一点。这么热闹反正也无法入睡了,所性我也穿好衣服爬了起来。 “主公,您起来了!”看到我走出寝帐,门边的阿雪马上行了一个礼,她此刻正率领百余名亲兵在大帐四周紧张的戒备着。 “大家都辛苦了,你也辛苦了!”我用感谢的目光看着阿雪点了点头。 “这是属下的本份!”受到我的称赞阿雪更加意气风发。她还是一贯的那身打扮,一身雪白的坠丝织中型胴具足非常合体,头上没有头盔,只是用一根丝带束住满头乌亮的秀发,手中还是那把“蛭卷”长薙刀,两只大眼睛紧张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可能是因为长期运动的关系,才刚12岁身材就已经初具规模。 “都有什么地方受到了袭击?”我往四周了望了一下,除了远远近近不时闪过铁炮发射时的火光外实在看不清什么,侧耳一听也就是些轰鸣和断断续续的喊杀声。既不激烈更不集中,实在无从判断各处的情况。“有命令或者求援的信使到来吗?” “还没有!”阿雪摇了摇头回答道:“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不敢轻举妄动,竹中大人命令铁炮队在四面寨墙边的掩体里埋伏,石川大人的忍者也在附近布置了不少暗哨!也派了几个人悄悄出去观察情况,想来不久就会有汇报了!” “哦……”我点了点头,在情况不明的状态下也只能如此了。 “主公!”这时竹中半兵卫匆匆走了过来,看他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不知是不是最近太忙给累的。“看来今夜的情势有些不同寻常啊!” “会吗?”我不确定的问到。“虽然今晚的骚扰点似乎多了些,可好像都并不是太激烈啊!甚至比起以往好像兵力反而更加分散了些,会不会只是一种……疲兵战术啊?” “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竹中半兵卫皱着眉头,一张脸上写满了忧虑。“……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们应该集中兵力摆出进行决战的架势,这样不仅可以把我们全部的力量调动起来,还能够在各部匆忙相互援助的途中予以袭击混水摸鱼!可像现在这样……”他用手朝附近几处有战斗的方向指了一下。“这种程度的攻击几乎没有任何意义,无论那支部队都可以独自应付!不但不需要其他人的援助,甚至就是自己的人手都可以轮流休息。这一切的现象都太怪异了!” “那你认为这是怎么回事?”受到他情绪的感染我也变得忧心忡忡,一阵紧张感如潮水般袭来。 “现在情势不明,属下也不敢妄下判断!”竹中半兵卫望着远处一闪一闪的火光,声音恍惚的说到。 “光成!”看到楠木光成和石川忠纲从远出跑了过来,我急忙抢先开了口。“各处的情况清楚了吗?都有什么地方受到了袭击?” “回禀主公……”回答我问题的是石川忠纲。“据派出去的忍者回报,附近十几处营寨都受到了袭击!其中信长大殿、羽柴、佐久间、安藤、平手的大营受到的攻击较为剧烈,但也就是轮番的铁炮攻击,守方因为无法确定敌军的位置所以不敢轻易出击,双方都处在僵持当中!” “这是什么意思?”我愕然的看了一下眼前的几个人,这种诡异莫测的局势把我的脑子里搞成了一团酱子。“我们自己的守备怎么样了?”现在也只能先把自己的靴子擦干净了。 “主公只管放心……”楠木光成回答了我的这个问题。“现在全体忍者、忍军都在戒备,方圆一里的距离内都在严密的监视当中,一旦有敌人进入这一区域立刻就会被发现!” “这就好……”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敌军袭击各处的部队有多少?”竹中半兵卫在一边突然问到。 “都不是很多……”石川忠纲想了一下回答道:“在信长大殿的营外是最多的,大约有500多人!其他的或300或200,总共约有十几股!” “这么少……”竹中半兵卫陷入了思考当中,我们几个人全都看着他没有说话。“我明白了!”他突然大叫了一声。 “明白……明白什么了?”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兴奋吓了一跳。 “杂贺众采取这种怪异的战略就是想让我们虚实不辨,从而好掩盖他们真实的意图……”竹中半兵卫激动的满脸通红。“这实际上就是一条疑兵之计,让我们疑神疑鬼不敢进行出击!请主公想想:照目前的情况看参与行动的杂贺众最多也就是三、四千人,那么其他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既然把摊子铺得这么大还有隐藏实力的必要吗?” “这么说……他们另有重点袭击的目标?”我两眼发直呆呆的问到。 “不错!” “你是说……粮草大营!!!”我一下子恍然大悟。是啊!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地方比粮草大营更加重要?一旦粮草储备被毁织田信长就不得不撤,而且如此混乱的状况下即便听到了什么动静恐怕也没有人敢轻易进行援助,这还真是一条妙计啊! “主公说得不错,只怕此刻杂贺众已经开始行动了!”竹中半兵卫说到。 我侧耳听了听,10里外的粮草大营方向确实也传来了铁炮声,频率好像比别处要密集些,可能由于距离太远反而不是十分明显。看来那里是真的出了事,并且不知什么原因居然没有送出消息来。“叫前田庆次他们几个都到这里来!”我大声吼到。 “是!”立刻有几名近侍答应着向四面跑去。 “主公……您是想出兵救援?”竹中半兵卫担忧的试探着问到。 “到了这种时候也不得不如此了!”我黯然的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旦粮草禁绝,这50000大军可就陷入了绝境!虽然我早知道这次战役实际上已经是彻底输了,但也不能把实力全都送在这儿。武田信玄已经有起兵上洛的迹象,一旦……”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竹中半兵卫却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主公,您有什么吩咐!”前田庆次一身戎装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新八郎、山中鹿之介等人。 “我命你等率领全部骑兵火速驰援粮草大营,不得有误!”我对着他们大声命令到。 “是!”他们的回答干脆有力。 “先等等!”我忽又叫住他们低头想了一下。“你们不要走近路,绕过森林沿着河岸,走那条周围是一片开阔地的官道!我再派20名忍者骑马随行,你们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主公只管放心!”前田庆次答应了一声就率领一众武将离开了,我则是开始了在大营中漫长的“散步”过程。 虽然前田庆次他们几个走了,但大营里还有津田一算率领的铁炮队;还有可儿才藏、岛胜猛、长野业盛等人的4000足轻;忍者和忍军的监控系统也在正常有序的运转当中,营盘的安全实际上应该不成问题!但我还是忧思不绝,既为眼前的事也为以后的事! 织田信长这次在纪伊算是“栽”了,他的威势和地位只怕是将要大打折扣!遇到这种机会一定有很多人会急不可待的跳到前台来,足利义昭应该就算是一个。如果光是他实际上并不可怕,就算再加上浅井、朝仓也没什么了不起!可两个可怕的敌人很快就会出现在织田信长的面前,毛利元就和武田信玄! 武田信玄的上洛已经不可逆转,对上武名冠天下的甲州军一场硬仗是不可避免的!小寺家为什么会派黑田官兵卫过来?还不是毛利家把手已经伸向了近畿,这些夹缝中的“小蚂蚁”到了必须选择的时候!要是织田家在这个时候……那得一下子增加多少敌人啊! 黎明时分,在我的焦虑不安中前田庆次他们终于回来了,看到他们的队伍没受什么损失,这使我多少好过了一些。“情况怎么样?”我急切的问到。 “简直糟透了!”前田庆次无精打采的跳下了战马,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晦气。“我们去晚了!到达那里时粮草大部分已经被焚毁,守将野村定常大人也阵亡了!” “是这样啊……”虽然早就料到可能是这个结果,我的心还是忍不住往下一沉。 “对了!”前田庆次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我们在那里碰到‘猴子’的手下了,要不是他们去的早只怕情形更惨!他们的行动很快,领头的就是那个新来的黑田!” “是他!”我回头远远看了正在一边忙碌的竹中半兵卫一眼。 115、上路 外面杂乱的喧闹声逐渐平息了下去,但我的心绪却依旧烦乱,手中一本《武经七要》只是装装样子,已经半天了却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叹了一口气合上了手中的书本,目光飘忽着移向了大帐的角落。 紫铜火盆里即将燃尽的木炭闪着点点火星,一缕清烟袅袅升起旋即消散。热源的减弱使帐内的温度开始下降,不过我也马上就不需要它们了! 在粮草大营被袭击后织田军的处境更加困难,由近畿来的运粮队遭到袭击的速度明显增加,能有四分之一的货物到达目的地就算不错了!这种供给量对于几乎失去了全部储备的50000人马无异于杯水车薪,严寒的日益临近使这种窘迫状况更加雪上加霜!在数次寻找杂贺众主力决战未果的情况下,织田信长终于面对了现实,高傲的“近畿霸主”选择了极不体面的撤退。 一再的失利使织田信长采取了谨慎的方案,全军成数路交替掩护着行动。前锋由柴田胜家、明智光秀、泷川一益三路齐头并进;林通胜、池田恒兴、佐佐成政、平手泛秀等人随织田信长本阵行动;作为殿军的一路我的前面是织田信包,后面是羽柴秀吉;另一侧则依次是美浓三人众。以杂贺众的实力当然没什么进行阻击的可能,但对我们这些后队的“送客”只怕是会相当的热烈! “主公……”在我神情恍惚的时候阿雪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声音轻柔的在我耳边提醒道:“部队已经集合好了,诸位大人都在等候主公!” “哦……”我无意识的哼了一声站起了身,她立刻拿起边上的斗篷替我披在肩上。我冲着她微笑着一点头,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过去的岛胜猛还差不多,新八郎可绝对没有这样的眼力劲儿。 我来到外面时部队已经全部各就各位列队站好,“黄金”也被拉到了我的面前,我一出来立刻有二十几个士兵手脚麻利的开始拆卸我的寝帐,不一会分解的各个部件就被装到了大车上! “开拔!”看到了我的示意,新八郎对着全军大喊了一声,部队开始了缓缓的移动。长枪足轻在前;铁炮备队和我的近卫亲兵居中;重甲骑兵殿后,我也采取了相对稳妥的安排。 部队走在纪伊北部的旷野中,前面织田信包的备队在两里之外遥遥可见,后面“猴子”的备队差不多也相隔这个距离。不知他们现在的情况怎样,我的部队此时正被一股低弥的情绪所笼罩着! 这种氛围不是用眼睛能够看到的,由于极高素质的作用下我的部队依旧保持着极其威武的军容,拖沓的作风早已从这里被彻底根除了!但只要是熟悉这支部队的人,比如说我,就能够非常真切的感觉到,所有人的心里都很压抑,而唯一清清楚楚表现出来的只有在一边撅着嘴的新八郎! 这也难怪!自从这支部队诞生之日起,从来驶得都是顺风船,什么时候打过这样的仗!这种自信、自强固然是对胜利的一项保证,但也有可能在一旦遇到困难就产生急躁、冒进等种种负面情绪,看来一定程度的挫折教育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主公……”走在我身边的竹中半兵卫看我半天不说话不禁有些担心。“其实……其实这次失利,从某方面来讲未必就一定是件坏事!” “原来他以为我是担心这个!”我一时竟有些想笑的感觉。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和织田信长绑在了一起,但要说到我对他的感情可实在没有到在第一时间为他担忧的程度,要说我现在对织田家的感觉也就和雇员对打工的公司差不多,何况这还是一家经常克扣我薪水的“公司”呢!不过听听他的看法也不错,对今后的行为也是一个不错的参考。“那你说……” “仗都打成这样了还说不是坏事?!”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直郁闷着的新八郎打断了,这些天他一直憋得难受着呢!就算不能动手,动动口可是好的。 “你给我闭嘴!”我及时喝止住了他的无礼,然后又对竹中半兵卫说道:“不必理他,你继续说!” “是,主公……”竹中半兵卫也很了解新八郎,并没有对他的话在意。“自从主公在五年前镇守若江开始,可谓每战必胜,而且凡胜必奇!您自己可能还不知道,外间一些人已经开始把您与武田信玄、上杉谦信相提并论了!” “有这样的事情吗?”我也是个普通人,自然恭维话比批评要好听顺耳的多。 “但这也不是没有害处的!”竹中半兵卫满怀忧虑的说到。“……其实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信长大殿对您的猜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之所以时至今日对您的行动只是限制发展,究其原因就是织田家始终处于四面楚歌当中!” 我看了他一眼,但没有打断他的话。 “请您原谅!对于这件事我曾经和长野老师私下讨论过……”竹中半兵卫并没有回避我疑问的目光继续说道:“因为信长大殿的力量以前一直陷于和浅井、朝仓的纠葛中,因而一直没有机会对迅速膨胀中的织田家内部进行整合,但他却从来没有放弃过这样的想法!这也是当初长野老师支持您转移若狭的原因,只有脱离了岐埠城的严密控制诸星家才可能发展下去。但随着浅井、朝仓主力的瓦解危机重新又降临了,在武田信玄上洛之前信长大殿很有可能趁这个空档彻底解决内部问题!” “你是否认为,现在这已经不是问题了?”我问到。 “当然也不能完全这么说!”竹中半兵卫一扫阴霾轻松的耸了耸肩。“谁都明白武田信玄过不了多久就会上洛,可眼下近畿的情况还是一团乱麻,旧有的敌人虽然衰落但并没有被消灭,新的敌人反而不断的冒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信长大殿别无选择,唯有依靠主公这样的强力家臣们的支持,就算他不想也得看着主公的力量不断扩大了!只要这种情况不改变,主公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而且照目前的情况看……”说到这里他又微微一笑。“您的发展已经在速度上超过信长大殿了!” “你说得非常有道理!”我对着他笑了一下。“……但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些!” “不是这些?”竹中半兵卫不确定的重复了一声。 “我担心的是这些部下!”我的扬起右手向着周围的人们一划。“这是我们一起缔造的军队,我对他们一直充满了信心,正因为有他们在,虽然我曾经担心过但从不曾真正的感到害怕,可在今天我真的感到了恐惧!” “这是为什么?”新八郎不解的问。“只要有我在,您还……” “一个原因正是因为你!”我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什么感到沮丧?” “这是当然的啦!”新八郎一梗脖子说道:“就凭我们居然被他们……” “我们怎样?他们又如何?”不等到他说完我就立刻追问到。“我们有什么长处?他们又是怎么克制住我们的长处的?” “嗯?……”新八郎一下子被我问得卡了壳,翻着眼睛不解的望着我。 “重治,你都看到了吧!”我叹了一口气对竹中半兵卫说道:“既不了解自己也不了解敌人,所有的自信全是建立在盲目的骄傲上,一旦失利就焦躁不安甚至意志消沉,这让我怎么能不担心?一支失败了的军队没什么可悲哀的,因为失败只是暂时的;但一支无法正确面对失败的军队就可悲了,因为它已经不可能再取得胜利了!”我说着用手一指新八郎说:“他的想法如果仅是他个人的那还没什么,值得警惕的是这种想法在部队里具有相当的普遍性!重治……对于这种苗头要警惕啊!” “属下惭愧,主公深谋远虑世人不及!”竹中半兵卫满脸通红的说到,语气里充满了心悦诚服的敬佩。“……我以前只注意到了部队的战斗力方面,最多也就是士气的激励,但从没有想过士兵们心理的问题!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属下将竭尽全力将部队建成一支拖不跨、打不烂,就算还剩下一个人也会重新壮大起来的不倒之师!” “你能明白我也就放心了!”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要这支军队不溃、不灭、不倒、不散,那就算我暂时败了也终将重新站起来。 “真不明白你们都是在说什么!”新八郎在一边小声嘀咕着。 我看了他一眼,确实也没有指望他现在就能听懂,不过余光却偶然瞥见阿雪正在皱着眉头,一脸的若有所思。“这个丫头还真是个当武将的好材料呢!”我在心里暗自琢磨。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在这个女孩身上发现了越来越多优秀的素质,无可否认这些素质即便是那些出身武家的男子也未必具备,看来上天的意志还真是难以琢磨!就连仙芝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私下里问过我好几次:阿雪是否真的是出身神社!尽管我一再确认她还是产生了许多疑虑,有时候女人的心思还真是…… 正在我胡思乱想时一骑快马从前面跑来,转眼之间就到了跟前。“我军侧翼稻叶等三位殿下的部队遭到袭击,主公命令诸星殿下火速前往援助!”马上的骑士对我大声说到。 116、乱战 “敌军有多少军力?”我沉着的对那个信使问到。受到袭击是必然的事,但美浓三人众的人马加起来也有四、五千人,如果他们需要援助的话那敌军该有多少人?这不能不让我多少有些意外。 “回禀殿下,袭击三位殿下的纪伊众约有万余?” “万余?!”我的意外变为了吃惊。要动用这么多部队无疑是主力行动,按理说在织田军实力未曾大损的情况下这么作非常不合常理,再说有这样大规模合战的机会织田信长为什么不全军回师?他不是一直在寻找与纪伊众主力决战的机会吗? “请问一下,大殿那里处境如何?可需要我等效力?”竹中半兵卫以非常策略的方式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 “主公本队周围也出现了大量敌军……”信使丝毫没有隐瞒的通报了战况。“但敌军只是分成无数小股忽隐忽现,不时在我军边缘进行袭扰,但等我军出击他们就又不见了!主公现在已经停了下来,但情况不明之下没有采取行动……” 我算明白了,原来是他怕中埋伏想拿我试试水的深浅!“我即刻出兵,请转告主公放心!”我把那个信使打发了回去。“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说不太好……”竹中半兵卫考虑了一下措词,毕竟“陷”在里面的还有他的岳父。“看样子纪伊众可能是想从撤退的织田军身上再卸下一块,扩大些战果,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们另有诡计的可能!所以为了谨慎起见,在援助的过程中还是要考虑的周全些!” “那就由我和庆次、才藏、胜猛和一算他们几个,率领骑兵、铁炮和一半步兵前往;你带着鹿之介、长盛他们带另一半步兵,保护辎重继续按原定路线前进!”看到他张了张嘴我急忙又说:“就这么定了!为了以策万一你们往前赶一赶,可以距离前队信包殿下的部队近些。” “是,主公!”竹中半兵卫服从了我的决定,但也并不是没有顾虑。“我军主力移动则整个队形改变,会不会出现什么……” 他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有这种可能,后队的间隙太大了!应该通知羽柴……”说着我回头望去,可却让我大吃了一惊。原本刚刚还跟在后面的“猴子”,此刻居然踪迹全无。“这是怎么回事?!”我惊诧的和竹中半兵卫对视了一眼。 “难道是……”阿雪没有忍住心中的担心,轻轻的说出了半句话。 “不可能!”我和竹中半兵卫一起摇着头。开玩笑!竹中半兵卫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就算“猴子”怎么急功近利不辨真伪,但怎么也不会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搞掉,再说他身边还有个黑田官兵卫呢!有这个阴沉狠毒野心勃勃的“二号天才军师”,羽柴秀吉的实力增长决不可以道里计算! “确实不太可能!”想了想阿雪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红着脸摇了摇头。 “到底走不走啊?”看见我们在这里犹犹豫豫,心早已飞了的新八郎不满的抱怨到。 “那就先这样吧!”我也觉得在这里胡乱猜疑下去并没有什么用处。“派个人往回去的路上找一找他,把我们这里的情况通报一下!重治,你们也往前赶一赶,完了事我们会去追你!” “是,主公保重!”竹中半兵卫使劲儿点了一下头,一催马向前走去。随着几声高喊的口令声,山中鹿之介、长野业盛在远处冲着我招了一下手,然后各自率领麾下的一千足轻跟了过去,百余辆满载帐篷和粮食的大车也在重兵保护中“咕噜噜”的开动。 “主公!”得到命令的前田庆次、岛胜猛、可儿才藏、津田一算以及楠木光成和石川忠纲一齐聚到了我的面前。 “附近有什么异常情况吗?”我对楠木光成问到。 “在我们附近没有,……”他皱着眉头回答到。“……但西面的情形就不好说了!那里纪伊众分成的许多大小不等的部队,分布在一个相当大的区域里正在和美浓三人众作战。以最新得到的消息来看,由于受到非常规方式的攻击,三人众的部队有解体的迹象!” “跟在我们后面的羽柴备队受到攻击了吗?”我想了一下问到。 “没有!”楠木光成非常肯定的摇了一下头。“他们并没有受到攻击,但在不久前突然返身向后了,没有通知我们原因!” “派个人回去说一声,我们要到西路去救援后续备队,要他们自己小心处境!” “是!”阿雪回答的同时一挥手,一个近卫队的传令兵立刻向后策马而去。 “胜猛在前;才藏和一算居中;骑兵殿后;忍者和忍军拉开一定的范围侦测……”我制定了这次的战略,实际上是没有任何战略,只是不断的提醒众人和自己要谨慎而已。大家都没有反对,随即3000人马开始向西面运动。 “砰!”一颗弹丸飞啸而来,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当然,200米的距离完全超出了这种武器的有效范围,因而它在距离我大约30米之外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沿途我们不停的受到这种跳蚤式的骚扰。由于他们的规模和机动性,我们实在不值当派出部队去追剿,而且我也很怀疑这样做能否达到预期的目的。忍者和忍军有力的把他们屏蔽在了主力部队的外面,但要想彻底消灭就必须追上去,眼下我可没有这样充沛的“精力”。 但不管怎么说,这套战法已经进入了我的脑海,印象相当深刻!作为“游击”这种战法,其实由专业人士来实施无疑会有更大的威力! 在走了20分钟以后,我们逐渐接近了战场。发现了几支有数十人组成的三人众部队正在没头苍蝇一般乱转着,在树林、丘陵之间追捕纪伊众! “你们这么会在这里?安藤殿下呢?”一个足轻头被带到了我的面前,从士兵的靠旗上我认出他们是安藤守就的部队。 “回禀殿下……”这些人因为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折磨”,现在显得有些焦头烂额。“我军原本是遇到了纪伊众松田部主力,并轻易的击败了他们!原以为会很快将其消灭,但在追击的过程中他们不断的化整为零,所以我们的兵力也越来越分散,等到我们发现的时候部队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了!” “怎么会这样!”新八郎恨恨的把手中的“修罗之怒”向边上的一棵树砸去,方圆丈余的树冠轰然倒地。在他这样的武士心里,似乎战争只会有一种方式。 “快走吧!”我没有进行什么评论,部队继续向前开去。 不久,在一块相对开阔的丘陵地区,我们碰到了安藤守就的本队。他此刻身边只有一千多人,稻叶一铁和氏家卜全也不见了踪影。围攻他们的是大约3000敌军,其中只有1000左右的纪伊国人众,其余的居然都是以僧兵为骨干的一向一揆。 “怪不得他们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呢!”到了此时我才恍然大悟。 打着松田、古桥等家旗帜的国人众不断的用铁炮和弓箭射击着安藤守就的方阵,虽然不是很密集但看得出来他们非常擅长这些武器。安藤军的各种远程武器非常少,面对攻击不断有人倒下。穿着花里胡哨手拿乱七八糟武器的一揆众混乱的站在一边等着,他们不可能在合战中战胜正规部队,现在只等安藤军产生混乱,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展开“群架”式的战斗。 我们的到来引起了双方的注意,安藤军开始缓缓向我们这里靠拢。不知是否指挥一向一揆的是个绝顶的白痴,那些手拿武器的老百姓开始呐喊着佛号向我们冲来,而纪伊众则有些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 “长枪足轻列阵!铁炮备队预备!骑兵对纪伊众展开追击……”随着我的命令一声声传出,岛胜猛和可儿才藏的长枪足轻在前面迅速列成了圆弧型的阵势;铁炮备队迅速分散穿过缝隙来到他们的前面,对着冲过来的一向一揆众举起了黑洞洞的枪口;一千甲骑从两侧冲出,甚至没有理睬试图阻止他们的那些狂热分子,一直朝着撤退中的纪伊众追了过去。 “你为什么不去?我在这里实际上并不需要保护!”我并没有回头而是把目光依旧盯着前方,但身边的几个人都知道我这话是对新八郎说的。 “没意思!”新八郎把目光投在地面上无精打采的说道:“我要得是真正的战斗,对面的这些也配称作‘敌人’?” “砰、砰、砰、……”我还没有来得及再对他进行一些教育,前面的铁炮就响了起来。 面对铁炮造成的巨大伤亡,那些狂热的教徒再次让我领教了“信仰”的威力,在一半人被击倒在地后他们来到了我的军阵前面。此时原本在那里的铁炮足轻早已由原路钻回了阵内,重新排列好的足轻用雪亮的枪尖迎接了冲上来的人们! 尽管面对血腥场面的免疫力已经很强,但我却没有怀着激动心情观赏的兴致。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林边,前田庆次率领的骑兵已经追上了目标,另一场“屠杀”眼看也将展开…… 117、双方的代价 下面的事情进行的就简单了!看到甲胄骑兵的逼近,纪伊国人众再次化整为零,大部分全都钻到了树林子里面,以至对他们的打击并没有什么实际效果。那些一向一揆的民众们则不同,在强大职业军队的围剿中可谓尸横遍野,在最后还是我下令部队将其制服即可,当然这是在他们所剩力量已经非常微弱之下进行的。 “诸星殿下……”安藤守就出现在我面前时和他的手下一般狼狈,看得出来是经历了一番苦战。“您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不忘,即便……” “安藤殿下不必如此……”我伸手扶住了他想要下拜的身体,同时也拦住他信誓旦旦的表白。“您是我的前辈,当年平定美浓时又予以了大力相助,于情于理我自当略尽绵薄!” “多谢了!”他激动得抓着我的手摇了摇,然后神情落寞的长叹了一声。“哎!……实在是老了,不行了!连这种暴民都对付不了,我们美浓三人众看来是真的不行了!” “您也不必如此!”在边上找了一块大石头,我扶着他坐了下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大意失手无损于三位殿下的威名!想各位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总不会因为这么个小小的挫折就折了锐气吧!” “主公……”正说着我手下的诸将都陆陆续续走了回来,而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歼敌1600余人,俘虏300人,其他的都逃走了!”前田庆次大声对我报告到。 “有稻叶、氏家两位大人的消息吗?”我转身问到。 “还没有!”楠木光成疾步走上来对我说到。“……不过忍者已经朝附近派出去了,相信不久就会有回报,请主公放心!” “安藤殿下!”我转头又找上了安藤守就。“请问三位殿下是怎么遇袭的?另两位殿下的下落您知道吗?” “这样的的仗我还是第一次打……”安藤守就悻悻的提起了他们这次的经历。其实他说的和刚才那个足轻头差不多,就是接战、取胜、追击、分散和被围这么个过程,但他说得自然要全面很多,从他谈起的敌军数量、旗号,我大约对战局有了一定的概念。 “看来这次纪伊众的胃口不小!”我从他的叙述中听出,这次纪伊众是出动了全部主力,再加上一向一揆临时聚集起的武力,总军势应该已经达到了三万以上!虽然至今还没有见到铃木重意的影子,但相信离得也不会很远了! “主公!”这时一个忍者被石川忠纲带到了我的面前。“已经找到稻叶殿下了!” “在哪儿?”我立刻追问到。看样子这次铃木重意的野心不小,我还是应该赶紧拢齐部队向织田信长的主力靠拢。 “回禀主公,他们就在南面五里处!” “这就好!”我一点头向战马走去,可又觉得有些不妥。“安藤殿下,您……是不是先去与主公会合?” “这怎么可以!”他奋力站了起来,由于之前的体力消耗过大,身子止不住晃了晃。“殿下高义前来援救,在下怎么能够置身事外!请殿下放心,在下虽然上了几岁年纪,但也不会成为殿下的累赘!” “安藤殿下说笑了!”他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不便再表示异议。 我们一路向南行来,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当然,冷枪冷箭的袭扰还是少不了的,但总归还算是顺利到达了稻叶一铁的部队处。 这里的敌军比围攻安藤守就的还多,足有六、七千人,而稻叶一铁的部队则只剩下了不足800的可怜一点儿。好在从旗号上看这里连一家国人众都没有,而乱糟糟的都是一向一揆的人马。 稻叶一铁不愧是美浓三人众之首,其部队战力之强也是美浓只最。面对着近十倍于己的敌人进行的连续冲击,依旧保持着队形的整齐缜密,并对于每一次敌军的冲击都能够给予大量的杀伤。 他们面前的敌人却是悍不畏死的佛门信徒,怀着对佛祖的执着呐喊着一遍又一遍的冲了上来,面对巨大的伤亡他们好像丝毫不觉,只是想把眼前的“佛敌”撕碎。就是跳蚤多了也能咬死大象,稻叶军已经产生了疲态。 “庆次,率领骑兵冲击敌军后队!”我对着前田庆次大声命令到。业余的就是业余的!我们已经来到了不足500米的地方他们居然还没发觉,由于稻叶军和一揆众裹挟在一起,我们只能攻击敌人较后的区域。 “是!”前田庆次答应一声而去,一千甲骑跟随在他的后面绕过正面的战场。 “才藏率队稳步接近,一算指挥铁炮备队跟在后面进行近距离精准射击!”我的命令被准确无误的执行着,一队队足轻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始前进,在距离战场50米处前排的长枪被放平、铁炮被举起,又一场血肉搏杀眼看又将开始。 “嘟……嘟……”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法螺声从前面不远处的树林里响了起来。听到这个声音,那些正在围攻稻叶军的一揆众毫无征兆的哗啦一下退了下去,没有任何队形可言的跑向了法螺声起的地方。既不顾骑兵的追击,也不理会铁炮和羽箭的漫射,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一直跑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对身边的安藤守就看了一眼,他也是一脸的惊诧与茫然。看来纪伊众打仗绝非没有章法,备不住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杀招,既然如此我也就对骑兵发出了返回的命令。汇齐人马后,我们来到了稻叶一铁备队处。 “你们来了……”看到我和安藤守就来到身边,坐在一块大石上的稻叶一铁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说到。 “这还是那个凡战必为先的稻叶一铁吗?”看到他的形象我一下子就愣住了。稻叶一铁的眼底浑浊目光呆滞,毫无生气的坐在那,仿佛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再也没有了名将的赫赫威势,剩下的只是一具行将就木的躯壳。 “一铁……你……你怎么啦?”看到稻叶一铁变成了这个样子,安藤守就不安的问到。 “你们跟我来!”只说了这一句稻叶一铁就站起来转身走去,我和安藤守就对视一眼默默跟在后面。“看看吧!”来到一个背风处,稻叶一铁指着地上的一块苫布对我们说到。 安藤守就不安的看了看稻叶一铁又看了看我,蹲下身缓缓的伸出手去。“啊!”他一下子惊叫了起来。 苫布下面盖着的是氏家卜全,不过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大大的睁着已无生气的眼睛望向天空,脸上白的有如一张纸。他的铠甲上布满了许多铜钱大的伤口,周围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黑色,看来他是受到了某种围攻。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的战马陷在了泥潭里……”稻叶一铁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里面充满了无尽的落寞与苍凉。“他的身上当时插了一百多只羽箭,浑身的血早就流干了!” “卜全……”安藤守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和地上的氏家卜全一样苍白,嘴唇也开始打哆嗦。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看来氏家卜全是最先中埋伏的,虽说日本的弓箭不怎么样但近距离中了上百支也没法活。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应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两位殿下!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便!我们还是应该尽快……” “嘟、嘟、嘟、……”我话还没有说完,急促的法螺声再次响了起来。我抬头看去,从东、南、西三个方向不断的有敌军从树林里、山坡后冒出,足足有两万人马! “好吧!”就在我紧张万分的时候,稻叶一铁却突然恢复了生气。“就让我们和这些一向宗的奴才见个高低吧!”说着他“仓啷”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太刀。 “才藏、胜猛结阵;铁炮备队掩护;骑兵开路,准备向北突围……”我一边说一边向“黄金”走去。开玩笑!我可不会陪着他们在这儿“疯”。安藤守就犹豫了一下也走向自己的战马,稻叶一铁可能也冷静了下来,开始集结队伍。 我们的队伍以骑兵领先缓缓向北撤去,可能是发现了我们的意图纪伊众也加快了追击的速度,西面和东面的部队奔跑着向对方靠拢,看样子是想对我们进行合围! “嗖!”我把太极团军扇抽到了手里,紧张的注视着前面,只等敌军会合但未布好阵的机会就命令骑兵发起冲锋,步兵立刻加速跟进。可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无论那个方向,纪伊众同时停下了脚步,就这么看着我们从那个不大的缺口扬长而去,仿佛是在列队欢送。 “嘘……”脱离包围的我长出了一口气,回头望去纪伊众正在缓缓的后撤当中。 “池田大人来了!”正在我疑虑不解的时候,新八郎拉了拉我朝前一指。我顺着那个方向望去,果然是池田恒兴率领一队约有千人的骑兵飞驰而来。 “诸位殿下受惊了,主公命我前来接应!”来到面前的池田恒兴先客气的与美浓两人众打了招呼。 “主公那里怎么样了?”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我悄悄问到。 “纪伊众已经全撤了,主公叫我来看看!”他也小声的回答到。 “禀报主公!”这时我原先派去给“猴子”送信的那个传令兵突然跑了回来。“羽柴大人突然回师袭击杂贺众本队,大获全胜并讨取了铃木重意、重兼父子……” “这个‘猴子’不得了啊!”池田恒兴惊诧的说到。“几天不见就长了两下子!” “加上黑田官兵卫,长得又岂止是‘两下子’!”我在心里暗暗想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明天开始更新就停了,因为没有拿到正式的考试日程所以还不好说是么时候恢复!根据以前的惯例,初步定在7月25日。 118、安全的“需要” 在整个室町幕府时期,有许多原本声名煊赫的武将家族全都染上了腐朽奢华的毛病,或者说是变得“公卿化”了,在这些人里,斯波氏、京极氏、畠山氏和细川氏就是显著的代表。出于积极向上的传统观念,对于这种行为无疑应该大加申斥口诛笔伐,但……也请诸位宽容一些,没有实际经历过奢侈堕落的人恐怕真的难以想像,那其中的“滋味”是多么的诱人! 就我个人而言,远大的理想在小学毕业时就已早早的离我而去了,初中时我最向往的就是清末八旗子弟那种整日无所事事提笼架鸟的生活。可惜父母并没有给我留下这样雄厚的本钱,至于我自己……实在是惭愧!曾在一本书上看到某位得便宜卖乖者的名言:“我本无心求富贵,奈何富贵逼人来!”看完之后,我立刻升起了一种想拿大嘴巴抽他的冲动!进京来的这一个多月里,我们多少就在过着这种梦寐以求的生活。 由于“猴子”最后的出奇制胜,织田大军得以从纪伊“游击战争的泥沼”中体面的抽身。织田信长一路招摇的向京都进发,沿途可谓造足了声势。到达京都后他立刻张扬的觐见天皇、拜访将军,随后一系列诏旨、御书就从朝廷和幕府发出,至少从名义上确认了织田家这次行动的合法性以及取得的胜利,近畿再次进入了一种动态的暂时平衡当中! “了不起啊!”池田恒兴夸张的对羽柴秀吉称赞到,我想他的主要目的是想要不远处的柴田胜家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形。“向铃木重意父子这样的忍军高手都能被你抓住尾巴,真是不简单啊!这次一举重创了杂贺众主力,没有三年五载他们是不可能恢复了。有了这次的大功,等到近畿大局抵定再伐纪伊,那时统数万大军的主将只怕是非你莫属了!” “这么说不是骂我吗?就算是咱哥俩不错,你也不能这么讽刺我吧!”羽柴秀吉虽然嘴里故作谦虚的调侃着,但一张猴脸上兴奋的红光却把发自内心的得以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次纪伊战役实际上织田家进行的并不“长脸”,数万人马居然被区区一些国人众打得损兵折将,连氏家卜全这样的重臣都阵亡了。唯一还能摆上台面的就只有讨取铃木父子这件事,织田信长自然是要在这上面大大的作一篇文章。因而最近织田家强大的宣传攻势一股脑的对准了“猴子”,一下把他捧成了一颗耀眼的“明星”。 “你觉得我说得过份吗?!”池田恒兴大惊小怪的嗔怒道:“铃木家的杂贺众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这在近畿又有谁不知道?要不是有这群打手撑腰,本愿寺显如光凭一向宗那几个僧兵连屁都算不上!不是有多少……” “过份的谦虚就是虚伪,这可不是一个武士应有的本色!”我走过来及时的打断了池田恒兴下面的话。能落一下柴田等人的面子固然不错,可再叫他说下去恐怕就连美浓三人众都要得罪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这么多年来的取得的功绩难道都是运气?你要是再谦虚下去,不但主公会不高兴,只怕手下浴血拼杀的将士们也要寒心了!” “这……你们这么说……我……”羽柴秀吉有些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接着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我们此刻正在织田信长驻跸处的大厅里,周围三三两两的聚集着不少人。为了对前一阶段的近畿工作“成果”作个总结,织田信长要在今天召开一个扩大会议,我们现在就是正在等候会议的召开,据通报说足利义昭也要出席,是否自愿就不知道了! “好热闹啊!”我们几个的交谈把丹羽长秀引了过来,在他的身边还跟着细川藤孝和前田利家。“藤吉郎,这次在纪伊干得不错!”他伸手在“猴子”的肩头拍了拍,两只眼睛里全是欣慰的神色。 “丹羽大人过奖,在下真是惭愧!”羽柴秀吉谦逊的弯了弯腰,以此来表示对这位前辈的敬意。 “这两年织田家的事业蒸蒸日上,但也遇到了根多很多困难……”丹羽长秀的眼神依次在我们几个脸上扫过。“所幸出现了你们这么一批年轻人,在各个方面干得是风声水起,织田家这条大船才能航行得这么顺利!你们都是织田家的栋梁,主公大力依靠的股肱,将来的天地还是要靠你们来开拓的啊!” “丹羽大人您过誉了……”我带头表示了自己的“本份”。“说起来我们这些晚辈哪个没受过您的提携,又有哪个在捅了漏子之后没得到过您的庇护?对于主公的大恩我们自当万死以报,同时我们也永远不会忘了您这位老前辈!” “你们能有这个认识就好了,我还以为你们这几个小子早就忘乎所以了呢!”不等丹羽长秀推辞的话出口前田利家就在一边开起了玩笑。“……和我们这些‘老家伙’比起来你们可真是出风头,许多事情可是我们当年想也不敢想的噢!” “老?你还算老?只怕阿松夫人不会这么认为吧!”池田恒兴一脸诡异的开了个有些下道的玩笑。 “各位不论老少都是织田家的柱石……”一阵笑后细川藤孝开了口。“当今天下的大局、朝廷和幕府的安定,全都仰赖织田弹正忠殿下的扶持!各位都是闻名天下的忠义武勇之士,还请继续以大义为先天下为重!拜托了!”说着他连连的作揖。 我们几个都只是在面子上胡乱应了几声,不过从心里讲倒都是对他充满了同情。织田信长和足利义昭的合作关系早已是名存实亡,即便是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延缓破裂而已,双方的利益基础不同,最终的摊牌已经不可避免。这个闻名天下的外交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只不过由于感情因素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主公到!”这时今天担任会议执行的明智光秀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我们大家赶紧到各自的位置上低头站好。 我们刚刚各就各位,织田信长就大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屋子里缓缓巡视了一圈,那里面的神情充斥着隐隐的杀机。 “怎么回事?”有不少人被他看得出了一身冷汗,腿也在微微的发抖。 可奇怪的是织田信长看完之后并没有直接走进来,而是一侧身站到了门边。“二位请吧!”织田信长礼貌但冰冷的对着走廊说到,随着他的声音二条晴良和足利义昭出现在了门口。 “弹正忠殿下请……您……先请!”二条晴良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同时宽大的朝服因颤动发出了一阵簌簌声。 “这怎么可以,朝廷礼不可废!”织田信长大义凛然的说到,并且狠狠的瞪了那两个人一眼。“二位还是赶快请进吧!不要让众位大人久等了!” “如此……我们就不恭了!”二条晴良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拉着足利义昭走进大厅坐到了主位上,足利义昭却自始至终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诸位坐吧!”织田信长来到侧手第一个位子上坐了下来,朝着肃立的众人摆了一下手。 “哗啦!”众人都无言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包括我在内的不少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正常。我们都在等,等着看织田信长到底要干什么! “各位护国忠臣……”没想到最先开口的居然是战战兢兢的二条晴良。“天下不幸皇纲失统,以至逆贼宵小汹汹作乱!皇室受到欺压,百姓陷于倒悬……幸有织田殿下信长公素怀忠义……” 没想到他一大堆有的没的一说就是半天,半个时辰之后居然还没有说到正题。我在下面由关注到疑惑,又由疑惑转而厌倦,最后实在忍不住把头扭到侧面打了个哈欠,可正好看到池田恒兴连眼睛都闭上了。 “率领诸位扫靖一方,使天下还于正统!天皇陛下深感欣慰,特颁诏旨令其统领天下诸侯,以期早日承平宇内创万世之功业!”他终于说完了,也同时把众人的精神头给拽了回来。 “天皇正式承认织田信长代替将军统辖天下诸侯了?!”所有人的脑子都激烈的转了起来,甚是一些人一时还无法接收这个现实,局部区域出现了轻微的嗡嗡声。 “信长不才!既蒙圣上如此器重,自当粉身碎骨以报皇恩!”织田信长居然毫不客气的就坡下驴,这也是在座诸人大感吃惊的。 “这就好、这就好……”二条晴良好像长出了一口气,不断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也难为他,这么多汗水还不能摘帽子。 足利义昭还是那副表情,铁青着脸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嗯~吭!”边上的明智光秀突然毫无征兆的咳嗽了一声。 “对了、对了、……”二条晴良仿佛被惊醒一样忙不迭的说到,同时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卷轴。“朕闻织田弹正忠之功绩深感欣慰……特授予正四位右近卫大将之职!”他终于磕磕绊绊念完了,却又是有如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此时织田信长的品级已经和足利义昭平起平坐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愧领了!”织田信长缓缓说完这句话后转向了足利义昭。“为了报答天皇和将军的恩惠,我想把丹羽、诸星、明智、平手四部所辖一万人马暂时留驻京都,以保护朝廷和幕府的安全!将军殿下以为如何?” “就这么办吧!”足利义昭说了进屋来的第一句话,但我注意到他手中的折扇被捏成了两截。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我终于又回来了!其实几天前就考完试了,只是感觉手有些生,不那么在状态。为了尽可能的保证质量,所以这两天胡乱写了些别的东西,让大家久等了! 119、生活在继续 “我想要这个!”阿雪手里举着一个银质蝴蝶式样的簪花,一脸企盼的对我说道:“可以吗?” 我接到手里看了看,这是一件非常平民化的首饰,从做工来说还算讲究,但绝对和“精品”二字无缘,充其量最多只是上升到富裕平民的档次。“你既然喜欢就买下吧!”我微笑着随手替她插在了头上说到,不知是不是小女孩的通病,她对这类华而不实的小东西极具热情。 “谢谢主公!”阿雪兴奋得欢呼一声,在店主人捧过来的一面镜子面前左右来回的照着。 “你再去挑几件,不碍事的!”我对兴致高昂的阿雪补充到。既然答应要送人家东西,如此“小气”我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可以吗?!”她瞪大眼睛盯着我,语气里充满了出乎意料的惊喜。 “没关系的,你只管去挑好了!”我毫不在乎的对她说到,这种层次的消费现在还真不会放在我的心上。“难得的机会,我这个人记性不好,下次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噢~!”她欢呼一声,一下子把脸贴到了那几个首饰托盘上。 “这才是女孩子应有的样子嘛!”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里一阵轻松的愉悦。望着繁华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感情上已经渐渐疏远了身为一个武士的职责。京都最热闹的时候实际并不是新年,因为那时游商大部分都离开了,只有在樱花盛开的时候才是这里的黄金季节! 现在是元龟二年(1571)的三月,这几个月来可是把我忙的够呛!奉织田信长的命令我的5000军队暂时驻扎在了京都,虽然若狭的危机已经过去,但作为领主我总不能长时间的不闻不问。这5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在京都、若狭两地之间来回奔波,即便是京都也分作了市区和桂川口城两处,还不得不替丹羽长秀分担许多日常行政事务!照我的性格实在不太喜欢这样的事情,但对于丹羽长秀地请求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近几天我突然一下子轻松了,不是因为事务减少,而是织田信长又从岐埠来到了京都,所有的事情全都被他身边的幕僚系统接了过去!不知道他是出于心血来潮还是想缓和与京都各方面之间的关系,织田信长要在几天之后召开一场野外的赏花茶会,我想由他召开恐怕没人敢不来吧!不管怎样我算是暂时解脱了,趁着天气好带上几个人到街上来溜溜。 不知是谁第一个谈起了姊妹川之战,也就无可避免的提到阿雪的“救驾”之功,几个人一齐起哄替她讨起赏来!玩笑之间我也就答应了下来,让她自己挑选喜欢的东西。仔细想来我也觉得确实是有些对不起她,这两年里她在我身边尽职尽责的工作着,无论是原来的随行侍女还是现在的近卫武士,她都做得毫无怨言,至少这一点上就比新八郎强多了! 说到喜好阿雪和别的同龄女孩没什么不同,都是一些新奇但没什么用处的东西,也许价格不是很贵,但一定是鲜艳耀眼。另外说一句,女人逛起街来真的是很恐怖,而且这点好像和年龄无关!从街头到街尾,从这条街到那条街,她是逢店必进。也许一件东西都不买,但所有东西都会仔仔细细的看一遍,我估计她们实际在意的是不断选择的那种感觉吧! 店里的东西让我有点儿眼花缭乱,扭了扭脖子把视线投向了外面。岛胜猛看得出来是在强打精神;楠木光成不知是不是为了躲避这种氛围在和几个侍卫注视着街上的行人;新八郎干脆靠在门框上打起了盹。 “看来并不是体力的关系!”我暗笑着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腰,也信步来到了街上。“前田庆次!你怎么也出来了?”忽然我看到前田庆次从街角转了过来,还拿着一串鱼肉丸子一边走一边吃。“今天不是该你当值吗!怎么出来了?” “噢,是主公啊!”他满不在乎的招呼了一声把最后一个丸子塞进了嘴里。“刚才……刚才打赌我赢了长盛……所以他在替我当值!” “你这个家伙……”我一下子泄了气,不用问就知道长野业盛一定是上了他的当,对于这样的人你让我还能说什么?不过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决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改造好的人之原则,我还是决定要苦口婆心一回。“庆次啊……”我尽量显得和颜悦色的说到。“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就不为将来想想呢?‘人必自重人恒重之’,向你现在这种颓废的样子……” “不是一切都有您在考虑吗?”他毫无觉悟耸了耸肩膀。“再说还有老师和重治他们呢!” “哎……”我彻底的无语。“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得为阿国小姐……” “对了!”我的话倒像是突然提醒了他,恬着脸说道:“您看这么长时间我也该给阿国小姐送些礼物了,可您知道我最近手头实在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用一种挨了打的小狗那种眼神望着我。 “阿雪……”我对着店铺里面喊道:“你再挑几件你姐姐喜欢的东西回头让人捎过去,就说……是前田大人送的!”我又回头瞪了庆次一眼。“你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手头宽裕倒是奇怪了!” “谢主公!”他嬉皮笑脸的说到。 “我姐姐?”阿雪捧着几件小东西走了出来皱着眉头说道:“我姐姐的喜好非常古怪,到底喜欢什么首饰我也说不清楚!” “这可怎么办?”听到这话前田庆次焦急的搓着手。 “不过我姐姐经常排演新的剧目……”阿雪继续说道:“因此过不多久就要作新的服装,还经常是自己动手!如果是一些丝绸的话……” “那还等什么,这就去吧!”前田庆次迫不及待的说到,花别人的钱他一贯很大方。 “那……就走吧!”看来我是上了贼船,没办法只好付了首饰款后和他们继续向前走去。 “就这家吧!”走不多远,前田庆次就指着一家门脸宽大的绸缎庄说到。 我仰头看了看,从徽记上认出是角仓的一家分号。“好吧!”我点了点头认可了。 “哎吆!”急急闯入的前田庆次撞倒了一个正在出门的人,那个人手里的东西散了一地。“走路也不看着点儿!”前田庆次贼喊捉贼的嚷到。 “二小姐!”、“德三叔!”阿雪却和那个被撞倒的人一齐惊叫到。 “德三叔你怎么在这儿?我姐姐他们来了吗?”阿雪急急的把那个人拉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问到。 “来了,都来了!”那个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虽然上了几岁年纪身体倒好像很硬朗。(不然也禁不住前田庆次这么一撞)“这次我们要在京都演出一段时间,今天下午未时就在‘风铃馆’首演,过几天还要去近卫阁下府上!今天我就是来采购衣料的,没想到会遇到二小姐……” “什么?!这些东西是阿国小姐的!”前田庆次一下子蹦了起来,把地上的东西一件件捡了起,小心翼翼的掸着上面的灰尘,仿佛生怕碰破了一般。“怎么都是素色的?这也太简朴了吧!”他忽然皱起了眉头。 “你懂什么!”阿雪不满的说到。“真正的顶级服装上面的图案都是根据剧情手绘的,怎么可能预先有图案?!” “这样……”我在一边点了点头。早就听说在日本有一些大场面的演出名角要特制一些服装,由名画家在上面手绘图案,因为这种作画必须要以“唐墨”而且作好后就再也不能下水,所以这种只穿一次的珍品绝不是一般人物可以问津的。 “不错!”叫德三的老者承认到。“这次近卫家请了天下闻名的大画家狩野永德大师,到底是出身藤原的摄关家名门!的确不同凡响啊……”他一边说还一边摇头感叹着。 “主公……”阿雪忽然转向了我,前田庆次也是一脸的希冀。 “这位原来就是诸星殿下!实在是失礼了……”老者德三忙不迭的就要下跪。由于我只穿着稍显华丽的便装并无明显标识,所以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我的身份。 “您不必客气!”我随即作了个不必的手势。“是这个冒失的家伙先撞了您,按道理是我们的不对!请你再去选购一些绸缎,一切费用算我的。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去拜访阿国小姐一趟,阿雪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这……”他还想再推辞时就被前田庆次硬拉回了店里,阿雪随即也跟了进去。 我现在对采购真得是感到疲惫,所以也就站在了外面。新八郎他们几个自然也不会去找那个罪受。 “对不起!请问一下……”这时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您是否就是诸星兵部丞殿下?” 120、佛门的选择 在我的身后两丈开外站着一个小和尚,神情恭敬的躹了个躬。一个忍者出身的侍卫有意无意的站在我们两个之间,楠木光成的目光也在一边上下审视着他。 这个小和尚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身上穿着一袭淡灰色的僧衣,洗得非常干净。看神情像是见过些世面,在几个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一点没有显出紧张,但同样没有张扬的感觉。“不错,我就是诸星清氏!”我打量了他一下坦白承认到。“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太好了!”他显得很是高兴。“小僧奉师父之命要去给殿下送一封信,不想居然在这里遇到。殿下大军威武,小僧正发愁不知要怎么进去呢!”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向我递来。 信经过那个侍卫的检验后交到了我手上,看了看信封原来是东福寺的主持朝山日乘写来的,大意是说想和我见上一面。“朝山大师还好吗?”我一边看信一边问到。我虽然这几年经常在京都一带活动,但出于对佛门神棍的抵触情绪还是不太愿意和他们过多接触,除了陪仙芝去进过几次香外只是和这个朝山日乘在公开场合见过几次面,所以我们认识虽久却谈不上什么太深的交情。 “家师一切安好……”小和尚说完这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道:“家师让小僧致上诸星殿下:原本他是应该亲自来拜访您的,只是由于近来京都各方关系微妙,唯恐给您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就不恭了……” “嗯……”我点了点头,朝山日乘的信上也一再申明了这层意思。虽然没有说得很清楚,但字里行间隐隐带出了一股焦虑的情绪,看来是有什么大事。我觉得既然如此还是应该去一趟,毕竟此时的日本佛门的影响力还是不容忽视的。“好,那么我就……” “主公!都买好了,我们这就走吧!”这时阿雪从店铺里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身后跟着前田庆次和德三,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大堆东西。 “哦,阿雪……”我这才想起了刚刚答应她的话。“临时除了点事,我要先去别的地方一趟!” “哦……”阿雪没有说别的话,但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失望的表情。至于边上前田庆次的脸,那就只能用“扭曲”一词来形容了。 “不过你们不必都跟着……”我对于她们此刻的心情完全能够体谅。“我只是有一点儿小事要去处理一下,你们带着东西先去阿国小姐那里!我的事情办完立刻就过去和你们会合,不会错过这次演出的!” “这……还是我们先陪您去吧!”即便是在这个时候阿雪依然没有忘记身为近卫武士的职责。 “那就不必了,我只是去个朋友那里拜访一下!再说……”我笑着对她眨了眨眼说道:“我去的时候可能你姐姐已经开始演出了,你要是再想和她详谈就要等到晚上,这也没有关系吗?” “这……”听到这里阿雪明显的动摇了,几年不见的亲人即便是推迟一刻见面都是一种痛苦。 “好了、好了!在京都光天化日之下能发生什么事?”前田庆次抢先替她作出了决定。“我们赶紧去风铃馆吧,有胜猛、新八郎和光成他们在什么事情也不会出的!” “不!我也要去看戏!”新八郎对前田庆次的安排不满意的大声嚷到,刚才他在一边听到了我要去那儿。说来也是奇怪!仙芝对佛祖那么虔诚,但弟弟新八郎却很讨厌佛门(可能和他的酒肉和尚师父有关)的种种。 ************************************************* 我跟随着小和尚一路来到了东福寺,岛胜猛和楠木光成等几人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状况。可能是因为今天不是什么正日子,因而寺里拜佛烧香的人不是很多。我们一路穿堂过院来到了内院,在一间雅致的独栋静室门前停下了脚步。 “请您稍候!”小和尚抱歉的对我一鞠躬,然后对着里面提高了音量说道:“师父,诸星大人来了!” “哗啦!”静室的门被从里面拉开,朝山日乘出现在了门口。“老衲没想到殿下会来得这样快,未曾出迎真是失礼了!”他双手合什行了一个佛礼。 “大师客气了……”我也躹了下躬表现出了足够敬意。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老熟人了,“德高”虽不敢说“望重”却也算名副其实。“没能早来拜会是我的不是,既蒙大师宠召敢不应命!” “诸星殿下客气,是老衲冒昧!”他慈祥的一笑让开了身子。“殿下请里面坐!” “好……”我迈步朝前走去,眼睛却看似无意的向后扫了一下。 楠木光成会意的点了下头朝后退去,几个侍卫分散的站在了院子的各处。只有岛胜猛随我进了屋,但在仔仔细细把房间看了一遍后,就双臂环抱站在了门边。小和尚奉上茶后就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 “大师,不知您传召在下有什么教诲吗?”我看见大家都已经端平放稳,觉得也没有什么必要再转弯抹角。 “诸星殿下快人快语,老衲也就不再矫情了!这几年来近畿的局势风起云涌,而且织田右大将与佛门之间……”朝山日乘也是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心中的忧虑。“老衲认为双方的冲突多是源于误会,实际并没有什么根本的利害冲突!只要有人能够居中调解,双方再各退一步,还是有化解恩怨的可能,而此人所行的无疑会是一件无量功德……” “请恕我冒昧拦您一句……”看他自说自话越来越起劲儿,我觉得还是让他清醒一点儿的好。“请问大师,您说得‘这个人’指得是区区在下吗?” “老衲正是此意!”没想到这个老和尚倒直言承认了。 “这件事近卫前久阁下、二条晴良阁下都曾经作过,甚至天皇陛下也下过诏旨,可惜都不曾见效!您又何以认为就凭在下的影响力能够做到呢?”我倒要考验考验他对我的认识。 “诸星殿下说得不错,可能上述几位的身份、威望确实远远高于殿下!”他认同的点了点头,但随即话锋一转。“……可织田右大将如今虽然势压群雄,声威之隆已是无以复加,但种种隐患也是显而易见的!环视天下强藩,右大将几乎找不到一个盟友,由此不难想见今后会面临何种局面!而诸星殿下智勇兼备功勋卓著,实为织田家第一柱石。老衲虽然不通兵事,但却听说过一些有识之士的评判,说诸星殿下掌控着织田家四分之一的武力!此语可能有些过分但未必尽是空穴来风,在这种情况下恐怕右大将不会不对诸星殿下的谏言认真考虑吧!” “大师的话或许有一定的道理……”在他面前我也没有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我却认为我没有在立场问题上影响织田右大将选择的能力!”看到他张了张嘴我急忙又说:“大师想必还要强调双方没有根本矛盾,但请容我反问几句:是什么人对织田右大将的政策总是说三道四横加指责?织田右大将可能有些打击面过广,但他的主要目标一开始又是针对的谁呢?织田右大将的政策是真的损害了全部佛徒,还只是其中一小撮既得利益者?这些人真的能够代表广大佛徒吗?这些人除了替自己捞好处外为佛门都作了些什么?清除这些人对佛门是有害呢还是有利?” “这……”我的话可能对朝山日乘产生了一定触动,吭哧了半天才说:“可能是有一些蠹虫,但不能因为这样就归罪整个佛门哪?比睿山延历寺……” “您说得不错!”对于明显的事实我也坦然承认。“……不过这不正说明一些披着袈裟的败类为了一己之私,而为整个佛门招来大祸吗?您是名闻天下的佛门大德,对中兴佛门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借用您刚才的一句话,除弊兴利才是功德无量,真要任由这些败类继续为祸,等到在日本也发生大唐时‘武宗灭法’那样的事可就悔之晚矣!大师,下决心和这些人决裂吧!” “您说得是有一定道理,可就凭我一个人……” “你决不是一个人,天下真正的佛门信徒都在您这一边!”我继续“蛊惑”到。 “我会考虑这件事的……”朝山日乘终于松了口,但也不是全无顾虑。“织田右大将是个意志绝决的人,所以很可能会做出许多无法挽回的事!对于这一点我还想请您注意,务必一如既往的关照佛门信徒。整合各宗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需要长时间的努力,在这期间还请您努力磨合双方的关系!” “您说这话就让我脸红了!”看到目的已经达到我就随口打了句哈哈。“除了偶尔替内人有些捐献外,我还真想不出自己对佛门有什么贡献!” “真是这样吗?”朝山日乘忽然狡猾的一笑。“在小庙内还有一个人想见见殿下,亲自来向您表示谢意!” 稍后他让门外的徒弟找来两个人,一个中年和尚和一个平民打扮,身份应该是保镖的矮壮黑汉子。和尚进屋后对我一笑,黑汉子则是站在和岛胜猛对应的门另一边。 “是你!”看清那个中年和尚后我大吃一惊,他居然就是我在比睿山下放走的那个中年和尚。 “诸星殿下,救命之恩永生难忘!”他深深的作了个揖。 “让我来介绍一下……”朝山日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位是静水幽狐大师!” 121、都是为了生活 “静水大师……还真是‘缘份’哪!”看到这个人我一句话说得有些感慨,同时也有些无奈。就做事方式而言,我个人很多时候也是凭一时兴致,虽不像织田信长那样不管不顾,但也并非是有什么既定的目的。但随着我的地位、影响的提高,许多人似乎开始热衷于从我的一些行为中琢磨思维逻辑,老实说这个实在是件非常令人讨厌的事!因为我不得不时刻仔细提防,唯恐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的手里。 以这件事情来说,我放这几个和尚逃生只是一时的不忍,再加上看到那些珍贵的佛经典籍毁于战火,想着多少应该为后人留下些东西,不想这却令他们产生了种种联想!我敢说这次和我会面之前他们指不定商量了多少次,甚至还可能有许多今天没有露面的“角色”,以朝山日乘的身份他极有可能代表的是一批人或一股势力,据我猜想应该是传统佛门中的中性温和阶层。从刚才的谈话看他们是想通过我和织田信长达成谅解,如果能在这个强大势力身上找到一个缺口就更好!好在刚才的一番谈论我试出他们与“激进派”也有很深的矛盾,纵横捭阖也说不定将来谁是谁的“朋友”。 “诸星殿下自是不在意这样一段小事,可在下却是丝毫不敢或忘!原想有所报答可在下却已是身无长物,能作的也就是替殿下扬扬名了!”静水幽狐是个极其敏锐的人,一听话音就知道我产生了一定的不悦。但他并没有急于解释,而是在对答中巧妙的偷换了概念。既摆脱了尴尬又变相的“拍”了我一下,实在是个聪明的家伙! “报答不敢说,名声这种东西也不是越大越好!”他们总的来说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我也就不在做过份的追究了。“比睿山一别也有段时间了,大师一直在东福寺盘桓吗?” “还好有朝山大师赤诚以待,不然我这条丧家之犬就只好继续浪迹天涯了!”说这句话时他的两眼隐现泪光,好像有着什么极深的感触。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大师还是看开些吧!”我不知道他有着怎样的过去,劝解的话自然也是说得不着边际。 “诸星殿下所言不差,幽狐你也不必过于抑郁……”朝山日乘胖胖的一张脸上现在倒是阳光一片,但接下来的话却让我觉得他们是早有预谋。“诸星殿下的胸怀广阔,有容纳百川的雅量!想必不会对你的大才视而不见……” “这……”我犹豫到。对这个人我现在还是一无所知,只是本能的觉得这个人一定不那么简单。我曾经仔细听过他的口音,居然没有发觉属于什么地方!在这个局势非常敏感的时刻,我不得不一切小心从事。 “诸星殿下可能对在下的来历还有一定疑虑……”看出我的顾虑静水幽狐微微一笑,突然语音陡然一变,成了略带尖细的古典宫廷式嗓音,而且听来决不是那种临时抱佛脚的“混事行”。“贫僧实际出身京都……”他讲起了自己的来历,可结果却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这个和尚今年35岁,出生于京都,是左大臣三条公赖的幼子。在三好长庆大败细川晴元控制京都的时候,三条公赖因与细川晴元的翁婿关系而远走西国避祸周防,受到了大内义隆的热情接待。三条家和大内家实际是几代的世交,公赖的祖父三条公敦曾经在文明十一年(1479)四月时也应邀前往周防的大内家。静水幽狐当时被过继给大内义隆,元服后取名大内义昌。天文二十年(1551)9月1日,陶晴贤谋反弑杀大内义隆,凑巧也在山口城的三条公赖同时被害。失去庇护的大内义昌只得仓惶出逃甲斐,去投奔他的二姐武田信玄夫人三条局。 来到甲斐不久,他即拜在惠林寺主持快川绍喜门下为僧,法号静水幽狐。由于他的特殊身份使他成为了武田家的一名外交僧人,并在与外界的交往中开始逐步崭露头角!然而好景不长,在随之而来的武田家继承权之争中他所支持的外甥太郎义信败北,三条局夫人也被幽禁,就连武田家的名臣饭富兵部虎昌都被勒令剖腹,自然也是饶不了他!还算他机灵,在四郎胜赖派动手之前他就跑了,一猛子就跑回了京都。 近畿已经不同于以往,昔日的名门多已落魄!静水幽狐一时也没了着落,新的掌权者他大多不熟悉,好在还有佛门和公卿中的联系,也就暂时落脚在了比睿山,这才有了我们的那场相遇。 “人才!绝对是人才!”听了他的自我介绍我立刻就得出了这个结论。这个人神态、语气、说话技巧都掌握得极好,一听就是个优秀的外交家,就算没有这些也不要紧,请仔细想想他的社会关系,京都的公卿、宗教势力、东国、西国的那些大名和武将,这是个什么概念?得到他的帮助,我几乎可以和任何我选中的势力建立联系!唯一令我感到犹豫的是他的八字似乎不太吉利,审视他的经历好像是到哪儿哪儿乱、靠谁谁倒!“既然大师不弃……今后诸星家的对外联系就拜托了!”最后我还是选择接受了他,也许我的“福气”能把他的“晦气”压住呢! “感谢主公知遇大恩,我静水幽狐必将生死以报!”他一脸激动的一揖到地,看那神情就差说:“可算找着组织了!” “不必如此,是我还要多多依靠你的辅助!”我自觉神情语气表现得都符合一个“明主”的标准。 “主公,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您!”静水幽狐的脸上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好意思的神情。“我有一些朋友,也是些有家难归的可怜人!现在近畿各家都在实行严格检地,他们的生活没了着落,我想恳求主公在领地里能分给他们一块土地,足以裹腹就好!” “可以,他们是些什么人?”我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这不是什么大事,若狭再小找几块荒地还是不成问题的。 静水幽狐对着门边招了一下手,那个矮壮汉子来到了我的面前。“在下大坪八郎卫门拜见诸星殿下!”他瓮声瓮气的说完后就跪了下去。 “不要这么拘束!”我伸手虚扶了一把问道:“你们有多少人,都是干什么的?” “我们有七十几人,连上家眷有两百多号!”他说话很是直爽。“……都是些下苦力气的老实人,以前在甲斐是开矿的!” “甲斐?开矿的?”我不禁一愣,想起了一件事。 “他们本就是甲斐黑山众的一支……”可能感觉大坪说话不清不楚,静水幽狐就把话头接了过来。其实说开了事情很清楚,他们这些人也是受到了武田家立储事件的波及,不得不逃离甲斐,由于没有了根据地只好四处飘零。他们这些人说起来也算是“技术人员”,但种地似乎并不在行,别说手里没有土地,只怕有了土地也种不出多少粮食。 “你们想干什么?”听完了介绍我对他问到。 “这……”大坪八郎卫门看着我张了张嘴,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只管说,不要有什么顾虑!”我鼓励到。 “回禀殿下!我们都是些老实本份的人,不会打仗也没有胆量杀人……”大坪的黑脸变成了紫红色,在这个时代说这种话与承认自己是个懦夫无异。“我们对于种地并不在行,脑筋又不够聪明,有的只是这一身的力气!要说有什么长处的话,那就只有凿山开矿这门祖传的手艺了!所以……要是……” “可目前在我的领地里,实际并没有矿山!”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看着他失望的神情又问道:“如果在一座山里,你们能找到水脉吗?” “水脉?当然没有问题!”尽管有些不解他还是飞快的点了点头。“水脉经常伴随着矿脉,如果矿洞的选点不小心靠近了这里,那就会造成大量渗水!甚至有可能毁了整个矿脉!” “这就好!”对这个回答我感觉非常满意。“我任命你为诸星家的足轻大将俸禄100贯,率领你的人组成忍军第三备队!” “可我们……”他显得很兴奋又有些犹豫。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去杀人的,只是随军行动时偶尔开几个洞而已!”我很随意的说到。 “多谢主公体谅!”见我没有强人所难,他这次打消了所有疑虑。 其实之所以这样做,我也有自己的考量。在日本此时还是有许多的山城,而这种城池多数是些难剃的“刺头”!但所有著名的大型山城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必须在城里有一个甚至几个泉眼,不然被围了城几千上万的人岂不是都要渴死?有了这些黑山众的帮助我就不再有这种忧虑,只要把水脉断绝泉眼自会枯竭,倒时城池岂不是不攻自破! 就是对付平城他们也有自己的作用,挖几个通往城内的地道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三国演义》里袁绍破公孙瓒就是这个办法!再说今天我没有矿山未必明天也没有,那时他们给我带来的可是源源不断的金银啊! 122、生活不是单行线 风铃馆坐落于京都的平民文化区,距离贸易区和贵族居住区都不算太远,大致上属于雅俗共赏的档次。这时的剧场表演形式还没有定型,上至公卿显贵们观赏的能剧,下至艺伎、流浪杂耍剧团表演的歌舞、滑稽戏都可以在这里上演,并都能找到各自的欣赏群体。 类似风铃馆这样的剧场在京都还有很多,来的观众基本上囊括了各个阶层。这类剧场是在近几十年来才逐渐出现的,在百年前让显贵豪门和平民百姓共聚一堂可是难以想象的!生活的窘迫和“下克上”风气的蔓延,使昔日的高贵者逐渐放下了身段,而商人们由于财富的迅速积累也得到了一部分尊重。当然,爵禄者到这里不会摆足仪仗,富豪们除式样限制外却也是盛装华服。(真正的下层平民还要为生计奔波,再说到了这里也消费不起。) 我到达时阿国的演出还没有开始,台上是一个垫场的演员在讲笑话,四周的座位也就坐上了四成,这个时代由于主要的信息手段就是市井传言,所以要成为“天王巨星”并不是很容易。这种情况上次在堺町也出现过,阿国在那里的第一次演出时,台下基本上有一半是“十人众”找来的“托儿”。 “您来了!”见到我们几个人进来老板亲自迎了过来,久在市面上混的不可能连这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您这边请!”他把手指向台前最近的座位,在这个位置上可以近距离的观赏演出。 “不必了!”我拒绝了他的推荐,把目光投向了后面的一排竹帘。“我们就到那里去吧!”我用下颚朝那边一点。 “是!您请入座,茶点马上就来!”老板深深的躹了一躬,对我的选择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我走入竹帘,这里是一间不大的单间,焚香素垫布置得相当雅致。这种“雅间”要论观看效果实际并不如外面,这里的最大效果其实就是自己和外边的人区分开来。无论什么时候人总喜欢把自己摆在高人一等的位置,只要条件许可这种心态就会本能的表现出来。 “你忙去吧!有事我们会再叫你。”我对这里非常满意,老板亲自端上茶水和几样点心后我就让他退了下去。在今天的我实际已经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表现自己的“高贵”,纵马出行时沿途伏地跪拜的人们已经见得太多了。不过今天我是想先不要出现在太显眼的地方,毕竟自己的直接介入可能对庆次、阿雪他们和阿国的接触造成干扰。 房间很小呆不下所有的人,除岛胜猛和楠木光成站在我身边外,其他侍卫都站到了帘外。随着几个节目的交替客人开始多了起来,毕竟外地来的“名角”演出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可即便是这样上座率依旧只有六成。 可就在这时,池田恒兴忽然带着几个人从外面晃悠进来,穿着一身华丽的袍服,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他是哪家公卿府里的纨绔子弟呢!他显然也是不想暴露身份,身上并没有什么可以辨认的明显标记,可能是认出了站在帘外的侍卫,打发了接待的老板后朝这边走来。“去请他进来!”我对楠木光成吩咐了一声。 “你好悠闲哪!”池田恒兴自己走了进来,他的习惯是平时身边不带比较重要的家臣。 “忙里偷闲而已,你怎么也来了!”我知道这次他是和织田信长一起回来的,最近一直为了茶会的事情在忙着。 “事情已经差不多了,茶会会在七天后召开!”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拿起个杯子替自己倒了杯茶。“听说今天有一个有名的美人来演出是吗?” “应该算是吧?”可能是阿国的演出马上就要开始,台上正有两个勤杂在搬着几个作道具用的屏风,大堂里的人们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那你居然不告诉我一声?真不够朋友!”他大惊小怪到。 “美人又怎么样?和你又没什么关系!”我的眼睛依旧注视着外面,正看到前田庆次、新八郎两个被人从后面“请”了出来,坐到了刚才老板推荐给我的那个位子上。 “怎么会和我没关系?!”池田恒兴对我的这个理由好像非常不满,可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难不成是你自己……这可是太不应该了!” “你想什么哪!”我打断了他极其猥琐的联想,用手指了指外面说道:“要是不怕庆次那家伙跟你玩命的话,你就只管去!” “他?!”池田恒兴有些意外的朝我指得方向看去,那里有前田庆次一张如醉如狂的脸。“中‘毒’了?”他有些感悟的说到。 “你自己都看到了!”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多深?” “恐怕就是主公拦着他,他都会抽刀砍人了!” “这样的人不就‘废’了吗?”池田恒兴结结实实的大吃了一惊,就个人性格而言他是热情而又不会失去冷静判断的人。“为了个……至于吗?真的这么有魅力?”他还是不解的问到。 “这……”我正想回答时几缕丝竹管乐之声从刚刚被摆好的屏风后面传了出来,看来阿国的演出要开始了。“你自己判断吧!”我朝台上努了努嘴。 “哦……”池田恒兴带着满腹的猜疑转过了头,毕竟他对前田庆次那种不着调的性格也是有一定了解的。 阿国的终于在众人瞩目的眼光中登场了,与其说是走还不如说是飘上来的,一袭鹅黄色的艳丽和服下摆及地掩住双足,广袖飘飘仿佛就要乘风而起,手中的折扇翩翩好似落樱缤纷。她脸上并没有像一般的舞者那样作浓重的化装,这使眉眼间的轮廓稍显淡薄,但这更增加了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整个大厅里一片肃静,许多人的嘴就这么一直张着。 “果然……果然是……”池田恒兴两眼发直的冒出了几个不甚连贯的单词,但也可看出他并没有完全沉沦。 阿国的身体轻盈的在舞台上流转,一静一动、一颦一笑、一凝一顾……不是颠倒众生的媚惑,但我相信每个人都会认为那个眼神和表情是为自己而发!这也许就是艺术的魅力,我虽然没去过卢浮宫,但据说那幅闻名天下的《蒙娜丽纱》就是这种效果。 我这并不是第一次看阿国的演出,距离堺町那次尴尬的捧场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五年。但是每次看到她的舞蹈都会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就和她的性格一样让人琢磨不透神秘莫测。我并不是太懂艺术,对于音乐、舞蹈之类的等东西更是没有一点感悟!小学时音乐课仅有的两次及格都是三分,那还是在老师实在“感动”我的刺激别人的努力之下。我对音乐和舞蹈的评判只是好看和不好看,好听和不好听,要让我解释为什么那可是问道于盲!不过阿国舞蹈上风格和气息的改变我还是有所感觉的,就像芭蕾和佛拉门戈具有本质的区别一样。 不管懂与不懂,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所有人都是共通的,我也逐渐使自己忘却对阿国这个人种种神秘的猜想,把精力集中到了观赏节目上来。可渐渐的,我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阿国的剧团一般都是出云神社的人,这在以前闲聊时我曾听阿雪说过。据她说这是阿国不想让剧团里有不知根底的人,为了重建神社而必须的清苦生活也不是没有信仰的人受得了的。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想前田庆次恐怕早就辞职跟去了!这也就造成了一个后果,阿国剧团里的乐队实力一直略显不足! 可今天的这场演出似乎和以往不大一样,听声音似乎不再只是那些神社乐器,数量好像也有不小的增加!我不禁想起了那个德三说过的话:这次要到近卫府上演出!关白……和以前的作风相比似乎张扬了些。 “走吧!”不知不觉演出已经结束了,池田恒兴站起来拉了拉我。 “啊……啊!”我回了一下神也站了起来。 “怎么了?虽说是个很有‘味道’的女人,可你也不至于这样吧?她的岁数好像还比你大呢!”他误解了我失态的原因。 “这都哪跟哪啊!”我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就是再好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在想这件事对庆次那个家伙的难度!” “这倒是!”池田恒兴表示认同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他们之间……” “主公!”刚走到大厅里前田庆次就一脸焦急的拉住了我。“……阿国小姐说想和阿雪再聊聊,可却让我们先回去!您看这……” “阿雪是这位阿国小姐的……”边上的池田恒兴听到这话一愣。 “妹妹!”我双手一摊无奈的说到。 “怪不得都是一般的……”他恍然大悟的一点头,随即又说道:“你这个‘主公’也真当的可以!这种事你也掺合?” “诸星殿下!”正在我拿不定注意的时候,那个买衣料的德三忽然冒了出来。“阿国小姐请您入内,要亲自面谢您对二小姐的照顾!” 哎!看来想不帮忙都不行了…… 123、名之未“名”前 连接后台的通道有些窄,而且不时有一些演员或仆役在这里忙忙碌碌的穿行,尽管见到我们一行走过所有人都躬身避让,但毕竟还是显得很是嘈杂和拥挤。这种地方正是行刺的好地方,许多大人物(譬如亨利•;德•;吉兹公爵)都是死于这样的走廊上。岛胜猛、楠木光成和那几个侍卫把我护卫在中间,神色冷峻的注视着那些因为我们通过而停在原处的人们。 “前面就是我们的预备室了!”在经过一个转弯前德三停下来对我谦恭的说了一句。 “嗯……”我点了一下头,这种剧场的后台给我的印象远不如前堂体面。从进进出出的人来看,这里似乎是长年不断的有演出,即便是今天这里也不止有一个剧团。 “有什么我来介绍就好了,可不能让阿国小姐久等!”前田庆次心急火燎的催促到,我们几个人无奈摇头。“实在是……太丢人了!” “咚!……咣当、哗啦……”由于被前田庆次催促得一时失神,德三在转过拐角时与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手里拿的一堆东西掉在了的地上。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小人罪该万死……”那个人飞快的看清了我们的服色,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连连叩头。由于前面有人挡着我没看清他的容貌,但听声音和看头发的颜色似乎年龄不大。 “这是我们的一个乐手名叫藤十郎,一时匆忙不慎惊扰了殿下,还请万望见谅!”德三向我解释完后又对那个人说道:“藤十郎!这位诸星殿下是阿国小姐请来的客人,你不必太过恐惧!”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小题大做,挥了挥手我们继续向前走去。 “谢诸星殿下大恩……”藤十郎依旧跪伏在地上,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 我们从他身边走过,看到地上散落了一大堆锣、小鼓之类的乐器。“怪不得这么大声音呢!”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在我的心里升起了一种怪怪的感觉,不是很强烈,只是在似有似无之间!我没有停下脚步但回头望了一眼,正赶上藤十郎抬起低垂的头向我们这边看来。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我只觉心里猛地一震!这是一种怎样的目光啊!其中蕴涵了羡慕、向往、嫉妒种种剧烈的情感,而这所有的情感融汇在一起就成了一种内容——狂热的执着!也许许多人在近距离直接面对自己最为深切的目标时,都会出现这种状态,但却没有几个人会有这种几乎是狼盯着肉的目光!一个,确切说以前我只见过一个人有这种目光!那就是“猴子”——羽柴秀吉!看来这个人对于功名利禄具有不下于“猴子”的热情,只是不知道他的本事怎样? 看到我在注意他,藤十郎立刻再次低下了头。 “小女子未能远迎,还望诸星殿下恕罪!”在前面响起阿国的声音阻止了我将要停下的脚步,扭头看去她和阿雪正站在一间屋门前对我行礼。 “阿国小姐客气了!我只是出来躲轻闲的,彼此这么熟了没有必要总把身份分得那么清!”我含笑走了过去,速度当然赶不上前田庆次。 我虽然表现得很大度,但岛胜猛、楠木光成他们的脸上却都有些不愉。在他们想来阿国怎么说也就是个流浪演员,身份还未必比得上一般平民,居然只派个管家式的仆人去请我这样的诸侯,自己只是装模作样的在门前摆摆样子,这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 “小女子本该亲往殿下府邸拜望,但唯恐大军维护京都职责不得轻触!又不敢以惶惶之束冒渎尊颜,所以只好多有怠慢了!”阿国是何等的冰雪聪明,匆匆一眼就看出了几位家臣的不悦,几句话立刻缓解了周围的气氛,而且她也是确实刚刚换了衣服并卸了妆。 “阿国小姐,我们不会太打扰吧?”我来到屋里坐下后随口问到,前田庆次坐在我身边却没有一点“打扰”的感觉。只有他跟着我随阿国姐妹走了进来,岛胜猛他们自觉站在了外面。 “诸星殿下肯赏光就是我们出云神社的荣耀,‘打扰’一词又从何说起?”阿国亲手替我们倒了两杯茶,阿雪恭恭敬敬的把它们摆到了我和庆次面前。 “说来惭愧!这几年虽然四处奔忙不休,但着实没什么建树。时至今日还只不过是个……”我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阿国。岁月的流逝年龄的增长,都丝毫无损于她的美貌,反而更增加了一种成熟的妩媚。从她笑眯眯的眼睛中,我已经看不到当初偶尔流露的锋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阳光春风般的温暖,使人在她面前不自觉的放松了一切警戒之心。“想起当初与小姐之间的约定,在下实在深感惶恐!真是……”我说到这里撇了一眼身边的前田庆次,果然把他吓得够呛。 “殿下这么说可实在是妄自菲薄了……”就在前田庆次几乎忍不住要和我争辩时,阿国却抢先否定了我的“谦虚”。“小女子虽然漂泊各地,却也没少听闻殿下和众位将军的威名!即便是黄口小儿亦知‘如果天下是一只鼎,织田右大将就是支撑它的一只脚;如果织田家的基业是一只鼎,那么诸星兵部丞就是它的一只脚!’说夸张点儿,殿下的行动即可牵掣天下安危,惭愧、惶恐实在是无从说起!” “哦……”她的态度令我一愣,没想到这次她居然态度一下子松了这么多,如此看来前田庆次的事情岂不有“戏”了?“那么……” “不知过些日子近卫阁下府上的聚会,诸星殿下会出席吗?”阿国这时极为突兀的转了个话题,好悬没有“闪”着我。 “啊?……啊!”我定了定神回答道:“可能不会了,至今我都没有收到邀请!我虽然也认识几个朝廷大臣,但并没有什么掌握实权的人物,再说作为一般武将和他们也无法过深的交往。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摄政关白的门庭,我这种从六位不入流的小官连上殿的资格都没有,即便送上门去只怕人家都看不上眼!倒是阿国小姐……”我用惊诧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下。“如今居然动辄出入这样高的门第,说起来真是当刮目相看了!” “诸星殿下取笑了……”阿国以扇掩口嫣然一笑,前田庆次的眼睛更直了。“说起来其实也是偶然!前些时候在东国演出时去拜访一位前辈,正好赶上近卫阁下的使者前去邀请他来演出!不巧那位前辈突然染上了重病,但关白大人的委托又不好轻易推辞,不得已之下我这才不自量力前来充数,好在两支剧团合在一起实力倒还有些保证!” “哪……”我正想着怎么把话往前田庆次身上引,门外却突然传来几声轻轻的敲击。 “什么事?”看样子阿国也很奇怪,会客的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来打搅。 “小姐,是近卫府上的管家大人来商量演出的事情!”一个优雅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哦……”听到是这么回事阿国也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小姐有事,那么我就告辞了!”我见是这种情况就站起了身,可忽然看见了一边恋恋不舍的前田庆次。“……小姐和阿雪许久不见,就让她留下来陪陪你吧!这个家伙……”我一指前田庆次说道:“这个家伙虽说没什么用,但好在个头也还够大,也留下看能帮上什么忙!过两天忙过了,我再来拜访!”说着也不容她推辞我就向门外走去。 来到门口,我看见来回话的居然就是走廊上那个藤十郎。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生得细细长长一张瓜子脸,肤色雪白细嫩。是很白皙,已经白成了一种病态!眼神已经恢复成了清澈和谦恭,行为举止都显得异常得体。 “这是藤十郎,他的父亲就是我刚才说过的那位前辈!”看我不住的打量这个少年,阿国赶紧走上前介绍到。“……他父亲是名闻天下的猿乐师金春七郎喜然大师,藤十郎虽然年纪不大却已是个优秀的乐手!此次的演出他出力良多……” 我没有听轻阿国后面的话,如果估计不错的话这个人就是后来德川家康的“代官头”大久保长安,当然他此刻还不叫这个名字,甚至还没有被武田信玄赐姓“土屋”。这个人敛财的手段在这个时代可谓天下无双,但同样擅权、贪墨、追名逐利的名声也被后世一再提及。上天让他此时出现在我的面前是什么意思?是让我用他?我用得了他吗? “你除了猿乐之外还会什么?”我用少有的阴冷语调对他问到。 “小人在甲斐……学过采矿、土木、检地和……和数术……”他显得有些紧张,但回话基本还算通顺。周围熟悉我的人都不解的望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用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严厉吓唬这个小孩子。 “你想成为一名武士吗?”我继续问到。 尽管的我的语气依旧肃杀,但藤十郎却好像一下子被火烫一般。“这是小人终生之愿!”我熟悉的那团烈焰再次在他的眼中燃起。 “好!”我点了点头,对他的表现基本满意。“……明天一早你到我的营门外等着,说不定会有一个机会给你!” “拜谢诸星殿下!”藤十郎再次跪下不住的叩着头。 “也可能是一场杀身之祸哦!”说完这句话我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藤十郎跪在原地一脸的惊恐几乎是摊在了地上。 ―――――――――――――――――――――――――――――――――――――― 冬天里的熊:大久保长安生于天文十四(1545)年,此处给他减了10岁。另外说明一下,我并不能保证每天一章,一般是一个星期更新5到6次。至于vip短期内应该不会,我在收藏量3000时曾申请过一次但没有通过,再申请起码是收藏上万后。不过就算一直作为公共写手我也会写完,除非是强制把我这本书给删了! 124、平静的归宿 我回到在京都的驻军处时,有一个人在等我。他拿着一封长野业正的介绍信等在客厅里,而且已经下了岗的长野业盛、山中鹿之介正在陪着他聊天。 我进入中院的大门就看见他们三个人正在廊下,那个人远远的对着我身躹一躬,长野业盛则是快步的朝我走了过来。 不知为什么,跟在我身后的岛胜猛、楠木光成和新八郎三个人身子同时一震,面容严肃双眼紧紧的盯住对面的人,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嘴巴都闭了起来,虽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但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这几个人都进入了戒备状态。 这是怎么了?至于吗!他们不自然的表现也引起了我的注意,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这个人来。 这是位五十岁上下的老者,满头的发丝已经花白,但脸上的皱纹并不是很多。他的精神显得很是健旺,腰不塌背不驮,双目炯炯有神,可并不显得咄咄逼人。脸上的五官线条架构比较方正,但绝不具有僵硬的感觉。身上一身朴素的武士服洗得有些发白,一长一短两柄佩刀也是极普通的式样,同样也应该是用了很久的东西。就整体感觉上讲,这应该是一位文吏出身奔波劳碌,但一生也没经过什么大的波折,安然进入知天命之年的平凡武士。这样的人在大街上一不注意就会撞倒十个、八个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引起他们几个这么紧张? “主公……”这时长野业盛来到了我的面前。“这位是从我父亲那里过来的,已经等了您一会!请进屋详谈吧!” “……好!”听语气他对这个人很是尊敬,但可能是因为觉得在院子里不太正规,他并没有马上介绍客人的身份。业盛是个做事很有分寸的人,既然他没有主动说我也只好先压下好奇心和他们一起进了客厅。 尽管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但院子里的人一个不剩的跟着我进了客厅。我回头看了一眼,胜猛他们几个居然都装作没有看懂我的意思。“真是的!这是会客,还是打狼啊!” “没有事先得到允许就冒昧前来晋见,实在是失礼了!”老武士先开了口,礼貌周到的表示了歉意。 “主公,这是我父亲给您的信……”长野业盛把信递给我的同时开始了介绍。“这位就是我的剑术老师,上泉伊势守大人!” 刚刚抽出的信笺从我手中无声的掉了出来,像一只蝴蝶一样飘飘摇摇的掉落在了地板上,但此刻已经没有人再去注意它。长野业盛的介绍很是简洁,仅有姓氏和官职,但这已经够了!足够了!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上泉伊势守,因为已经有了他——上泉信纲!或许另一个称谓你会更加熟悉——剑圣!!! “您真的是上泉大师吗?!我师父总是说起您……”我还来得及开口,新八郎就在一边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那种兴奋的表情和现代的追星族没有丝毫不同。“尽管那老和尚总是说您的这个缺点、那个不足,但我看得出来,他实际是嫉妒您,对您的武艺自知永远无法超越而产生的嫉妒!我一直就想亲自向您请教一次,你能光临实在是太好了!您现在有时间吗?我的长枪不在这里,我这就去拿……”他还真是说风就是雨的朝门外走去。 “站住!太没规矩啦!”我喝止了新八郎的蠢动后,又转过头对上泉信纲歉意的说道:“大师请不要见怪!他只是因为练武脑子有些卤钝,对于别的事情都是少根弦,对于大师他是真心的仰慕,还请……” “诸星殿下客气了!”上泉信纲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我完全能够理解这位大人,因为当年在下也是这般充满了热情!往事历历在目,回首却已两鬓斑白!” “就比一次!好不好?”新八郎还在一边执着的努力着。 “你……”我有些不高兴。长野业正请这位剑圣来肯定有事,新八郎却总惦记着一些不着调的事情。 “没有关系……”上泉信纲却再次阻止了我对新八郎的斥责。“这位想来就是‘天下武勇尽其半’的诸星清彦大人吧?如果大人有这个兴致,在下倒也不会吝惜这把老骨头!” “嗷!”新八郎一声欢呼,在我阻止他之前跑出去拿他的“修罗之怒”了。 “大师,这……”我不好意思的想再解释一下。 “诸星殿下不必再说了,您的意思我很明白!”上泉信纲说到这里脸上浮出了一缕无奈的神情。“……在下近年来实际已经很少出手与人切磋了,不是因为在下如何的自傲,而是这大多成了一种毫无意义的行为!有许多一腔热血的年轻人渴望与在下交手,但以他们现在的水准这种切磋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可能是有害的!因为此时他们不但领悟不了这些招式的内涵,反而会使自信心受到严重打击,今后的学武之路只怕是再也难有寸进。更有甚者……”他苦笑着摇了一下头。“有些人根本不是为了武学而来,在下出面应付他们一次后反而成了他们四处吹嘘的资本!哎……虚名累人啊!” “那您这是……”我对他这么容易答应新八郎更加感到不解。 “这位诸星清彦大人则不同!”他摇了摇头正色道:“……他不但有天赋,武功的底子打得也极好,又经过数年战场上的生死搏杀,现在缺的正是当头棒喝的顿悟之境!能够与这样的年轻人交手,是他的机缘同样也是在下的幸事!”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可忽又想起他的来意。“大师意境高远不是我这样的俗人能够了解的,若是能得大师相助……”我试探着问到,要是能留他替我训练军队可就太好了! “殿下抬爱,在下愧不敢当!”世间的事情未必能够尽如人意,听了我的暗示上泉信纲果然含笑摇头。“在下壮年驰骋沙场,之后游历各地寻求剑道真谛,至今十余载可谓了无憾事!眼看渐入暮年,早没有了争名逐利之心,只想安安静静的了此余生。日前在若狭得故主长野殿下指点,知诸星殿下是个急公好义的仁者,所以特来……” “来了、来了!可以开始了吗?”这时新八郎举着长枪从外面跑了进来。 “还是……用木刀吧?”我建议到。 “没关系!想来木刀那种轻重的东西,诸星大人未必会尽兴!”上泉信纲倒是无所谓的样子。 既然他们双方都是这个态度,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虽然新八郎是个“二楞子”,但上泉信纲却是个比试类型的专业高手,想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众人来到了院子里,除我之外的每个人眼睛里都充满了兴奋。 两个人来到院子里站好,新八郎端起长枪,上泉信纲则是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持刀在手的上泉信纲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我终于明白“一代宗师”这个词形容的是什么了!他的浑身上下浮动了一种肃杀之气,随着太刀的微微上举,这股气势顷刻间就充满了天地之间,他眼神、双手、躯干都如出鞘之刀般散发着杀气,或者说他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把“刀”!在他的注视下,任何人都会有一种赤裸裸的感觉! 边上的人都有如此深刻的感觉,直接承受这股压力的新八郎自然更是体会深刻。尽管一招没动他的额头却已经出现了汗珠,“修罗之怒”巨大的枪头微微颤动,发出了一种有如蜂鸣的嗡嗡声。新八郎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嗨!”随着一声虎吼,新八郎一拧枪杆直刺了出去,枪尖在螺旋力的作用下幻化成了十余个,如梨花点点笼罩了上泉信纲的头和前胸。 上泉信纲轻轻的向前迈了两步,既不迅速也谈不上诡异,只是稳健并直直的向前走去,仿佛面对的不是枪尖而是空气!手中太刀抬至胸前向前推出,柔顺得仿佛是在水面上滑行,不见丝毫的烟火气,就这么以我都看得清的轨迹前进,穿过“修罗之怒”形成的枪影,没有遇到丝毫阻挡的出现在了新八郎的左肩。 “‘浮舟’!快看是‘浮舟’!”几声极轻但兴奋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这几个家臣都是痴迷于武学的人。 “噔、噔、噔……”新八郎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面色潮红的张大了嘴直喘气,胸口也在剧烈的起伏着。刚才一招两个人的兵刃并没有相交,但新八郎的全力一击在上泉信纲的反击下不得不又奋力收回,所以实际上是新八郎自己承受了自己的攻击。上泉信纲并没有继续追击,只是持刀站在那儿微笑的看着新八郎。 “啊!”新八郎喘息稍定再次进攻,这次的长枪自右上而左下斜劈了下来,枪势封锁了上泉信纲全部的前进路线,同时双脚稳扎防备着对手可能的反击。就在这看似万无一失的招式中,上泉信纲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上泉信纲实际上还是只动了两步,一退一进!退的同时一侧身,非常自然的脱离了“修罗之怒”的攻击范围;进的同时太刀自上而下挥出,在空中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停留在新八郎的面前。两个人都住了手,就那么站在那里对视着。 “啊!这招是‘龙尾返’!”这回只有长野业盛小声嚷到,其他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到这里吧!”上泉信纲微笑着说到。 “是!”新八郎破例的没有坚持,而是坦然面对了失败。 “大人的武艺可谓精妙,天生神力更使这套枪法如虎添翼……”上泉信纲轻轻的说到,每个人都在侧耳倾听。“但武学奥妙存乎于心,并非在任何时候都是力量越大越好!根据敌我双方的条件、状态,以最合适的分寸去掌握招式的力量和技巧。这虽不一定是最上乘的武学境界,但会是一条最佳的修炼途径!” “谢大师指点!”新八郎心悦诚服的抱拳拜谢。 “大师辛苦了,请屋里坐!”我走过来邀请到,同时也明白了这位“剑圣”是不会再出仕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感谢大家的热情鼓励,因为刚刚恢复更新精华票很少,还请大家见谅! 125、“幽默感”(上) “恭送主公!”我在大队亲兵、侍卫和近卫武将的簇拥下走出大门的时候,周围站岗的士兵们全都齐声呼喝到。虽然觉得有点诈唬但没办法,就是这规矩!如今我也是一名“小小的”诸侯了,必要的作派也是少不了的。 我抬头看看已经过了中天的太阳,午后的阳光显得更加刺眼。 昨天和上泉信纲谈了大半夜,直到今天凌晨3点才回卧室睡下。尽管我怎么再三挽留上泉信纲还是不愿再为官,而想把“新阴流”剑道的传播作为余生的工作。而此次来就是为了求得我的帮助,建立一座剑术道场! 既然劝说无效我也就不再勉强,对于他的计划也给予了慷慨的帮助。为了使这座新道场更加具有朝气,我建议他不要局限于过于守旧的京都和奈良,所以最后的选址就定在了堺町。这倒是更便于我通过三岳屋对他进行援助,不过我并没有告诉他我和三岳屋之间的关系,他也只认为那是一家“御商”而已! 虽然确实是帮助,但我也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那就是训练一些我送过去的少年剑术。随着岁月的流逝,我手下的一些将士或阵亡沙场或因公殉职,尽管我对于遗留下来的孤儿寡母都给予了妥善安置,并定期接济钱粮,但在这乱世里有一技之长也是一项保障。虽然他们限于资质未必能学出什么,但最起码也是一个保命的手段。 这多少也是个创举,在一般情况下大名只会对那些将要出仕的“有身份者”给予专门的培养,一般的次子如非有特殊才能大多就不再理睬。向我这么大规模的照顾属下身后的事,自然又让上泉信纲大大的唏嘘了一番。 睡晚了起得自然早不了,所性等到了中午把早饭和午饭放在了一起,这样歇了一个上午,下午好踏踏实实的干该干的事情。 我眼角的余光在警戒线外面发现了一个瘦小身影,在强大如洪流般的卫队阻挡下就如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那就是阿国剧团里的小乐师藤十郎(历史上的大久保长安),在目光转回到前面时,我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刚才吃饭时我就得到了报告,藤十郎在天不亮时就等在了门口。我不知道他是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昨天最后的那句话绝对造成了巨大的震动!即便是这样,他依旧没有经受住飞黄腾达的诱惑,这就是说在人生的关键时刻这个人是舍得下赌注的! 这个人我是准备使用的,但决不会让他觉得轻轻松松,对这样的人只有让他保持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才是最佳状态,这场“幽默”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骨、碌、碌……”由一头金黄色犍牛拉着的华丽宫车缓缓停在了门外的大街上,前后同时出现了许多拉着战马的卫队,新八郎、阿雪赫然都在其中。大多数入京不久的武将很瞧不上乘车这种浮华的作派,在织田派系中只有我、明智光秀和池田恒兴主动进行了这种改变。 我缓缓的步下台阶向宫车走去,岗哨和侍卫组成了一道宽阔隔离带。我故意不朝藤十郎那个方向看,可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他的表情惶恐、迷惑、犹豫、无奈、恐惧……可谓是百味杂陈,数次张嘴最后却都没有叫出声。随着我的的步伐前进,他的面容越来越沮丧,最终变成了垂头丧气的失望。 我的手摸到了宫车的拱门,近侍已经事先在车辕下摆好了垫脚凳。“你……”我停下动作转过头,对着藤十郎的方向招了招手。 “哦!”突然的变故使原本已经彻底失望的藤十郎惊诧的定在了那儿,一时想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殿下在叫你过去!”边上的一个卫兵推了他一把。 “啊?……啊!”他这时才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跌跌撞撞的一溜小跑着来到了我的面前。“小人……藤十郎参见殿下!”他以额触地伏地跪拜到。 “嗯……”我看着这个面前的男人,对一切进展感觉非常满意。在经历了大半天的惊恐不安和水米未进后,这个人此时的精神状态实际上正处于极度的脆弱当中,再受到我有意的这么一刺激,相信现在我的权威已经在他的心灵深处留下了极深的印记。不过这还不够,我要让他在我面前永远战战兢兢。“上车吧!”说完这句话我就转过头率先登上了宫车。 “啊……?”又是一个重大刺激,藤十郎再次惊愕呆楞。直到两个侍卫等得不耐烦上去架他,他这才明白过来连滚带爬的登上了车辕。 我在车中的的座垫上坐好时藤十郎侧跪在了门边的位置,用手中的折扇在窗框上敲了两下后宫车开始缓缓的移动,与此同时在前后左右响起了一片马蹄声。 车子在京都的街道上行进着,木质的车轮碾在石板路面上带起了一串沉闷的声音。以我这种级别的队列并不足以要求静街,或者百姓们必须跪伏道旁,但让道和垂首肃立却是必不可少的,以至喧闹的大街上一时间变得没了生气,只有马蹄和车轮的声音单调的响着。 我把一直微闭的眼睛睁开了一线,仔细观察着他此刻的神情。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肚子里没食的原因,藤十郎的脑门上出了细细的一层虚汗,但在迷茫的目光中又隐含着一层兴奋。作为一名乐师家庭出身的人,他的地位并不会比普通的平民好多少。他们这种人可能会因某位权贵的赏识而享受富贵,但只要身份不改变就永远也摆脱不了来自武士阶层的鄙视,而向这种与诸侯同乘一车的“殊荣”只怕是他以前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 “感觉怎么样?”我依旧没有睁眼。 “啊!……”藤十郎被我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大跳,但随即迅速稳定了心情。“殿下如此厚爱藤十郎感激不尽,即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大恩于万一!在下身份低微又没有什么出众的才能,能够回报殿下的就只有一颗赤胆忠心了!” “我相信你的话!”我牵动了一下嘴角,回答了他一个“微笑”。“……你的事情我考虑过了,决定正式录用你为家臣!” “感谢殿下的恩德!”尽管车厢很狭小他还是施了全礼。 “我这个人并不是很严厉,甚至可以说相当的宽厚,但很少能有什么事情真的瞒过我!只要你记住这一点,不要妄图对我有所隐瞒,其他的事即便偶有疏失也不必过于担心!” “是,属下不敢!”他诚惶诚恐的回答到,但也机灵的把身份变成了“属下”。 “嗯……”我点点头从边上拉过一个黑漆描金的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放着几样精致的点心。“你等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吃些东西吧!” “属下不敢!”尽管他的眼中闪过了一缕向往,可还是谦逊的回答到。 “我们待会还有事情,我不希望你的状态不佳而丢我的脸!”我把目光移向窗外说到。此时队列已经出了市区,四周一片山野风光。 “是!”他见我这么说就不再坚持,拿起一块玫瑰酥饼小口的咬着。 “你的诗词歌赋怎么样?” “是!都还说得过去……”面对我突然的提问他急忙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属下幼时学过一些,后来也参加过一些歌会!但都是在关东那种荒野的地方,对于京都这里的情形还不大了解。” “这也差不多了……”我点了点头,这方面一直是我的弱项。但织田信长很喜欢这类附庸风雅的调调,以后他倒是可以在类似的场合帮上忙。“如果可能的话这方面还要加强些,对于你以后的发展会有好处!一会儿见了右大将殿下不要过于紧张,他不喜欢委委琐琐的人……” “哦……”藤十郎明显的又下了一大跳,但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没有把手里的点心扔掉。后面的一段旅程里他一直在不停的哆嗦,至于吃的东西是什么味道他恐怕此刻已经感觉不出了。 车子大约又行进了一刻钟,我们就来到了织田信长这次的驻节地北野。因为附近有一大片漫山遍野的樱花,所以这次的临时行营将在几天后召开盛大的茶会。 “明智殿下真是好巧啊!”我在这里意外的遇到了也正要来拜见织田信长的明智光秀。 “这才是无巧不成书嘛!”他哈哈一笑走了过来,身边的随从侧大多留在了车驾旁边。“我想诸星殿下不是想来陪主公赏花吧?那可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还是你了解我,赏花这种事我通常不想和主公一起做!”我的品味在织田家内部是出了名的,在这点上也用不着隐瞒。“……一点小事,我刚刚收了一名家臣!”我随手一指跟在后面的藤十郎。 “在下见过明智殿下!”藤十郎立刻上前见礼。 “真是羡慕你,手下好兴旺哦!”他笑罢向自己的身后也指了指。“……其实我来的目的和你也差不多!” “哦……”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身后也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不但相貌俊秀,而且文雅之中还带着一股英武之气。 “两位大人,主公有请……”正在我想继续打量的时候,信长的值日官出来通报到。 126、“幽默感”(中) 织田信长并没有在书房接见我们,前来领路的小姓把我们带到了山坡上,这里有一大片茂盛的樱花树,渐入盛期的花瓣开始飘落,形成了阵阵缤纷的“彩翼”。 在一棵粗壮的樱花树下铺着一张宽大的波斯地毯,中间摆着一些精细的茶点,我注意到其中有一只长颈大肚子的水晶玻璃酒瓶,里面装着鲜红如宝石般的液体,边上还有几个西洋高脚酒杯。从躺在边上的织田信长的状态来看,他是着实喝了不少。 他的周围坐着浓姬夫人和几个侍女、小姓,据说吉乃夫人因为身体不适这次没有过来。 “参见主公!”我和明智光秀走过去恭恭敬敬的行礼,藤十郎和明智光秀带来的那个少年因为身份较低,只站在十余丈外等候。 “你们两个家伙来找我有什么事?”织田信长支起半个身子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眯斜着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我们两个人。看他有些不稳,浓姬夫人伸手扶了他一把。“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喜欢自己暗地里忙自己的‘小营生’的人,没有事情轻易是不会来我这里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酒意。 “哦……”我和明智光秀对视了一眼,还是由他先开了口。“主公……”明智光秀向后指了指他带来的那个少年说道:“这是我的外甥名叫秀满,前几天刚刚元服!我的家族如今已是人丁稀少,而且这个孩子虽然年幼却是很有潜质,所以属下斗胆想请主公提携一二!” “那么你呢?”织田信长没有马上答复明智光秀的请求,而是转过脸继续问我。 “其实属下和明智殿下的意思差不多……”我也朝远处的藤十郎指了一下,他非常机灵的原地跪下向信长遥拜。“这是我昨天偶然发现的一个人,经过一番考察觉得是个可造之才,所以也就将他召为了家臣!” “嗯!看样子脑子动得倒是不慢……”织田信长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就这身子骨恐怕是上不了阵,应该是个当奉行的材料!” “没您不圣明的!”我毫不吝惜的奉上马屁。“……他对于土地丈量和赋税都有些心得,我想让他在这方面干点事情!” “如今你大小也算是个大名了,这样的工作恐怕少不得要和那些乡下的豪族打交道……”织田信长举起一只酒杯,透过鲜红的酒液看着太阳。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红酒被阳光一照有了一种类似鲜血的感觉。“就这么个出身市井的小子恐怕罩不住吧!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他找个体面些的姓氏?” “……”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他的感觉竟是如此的敏锐。 “你呢?你又想让我作什么?”织田信长又对明智光秀问到。 “属下是想恳求主公赏赐秀满一个官职,这样在不久之后他初阵时就可以有个独当一面的身份!”明智光秀言辞恳切的说到,看样子他非常在意这个外甥。明智秀满这个名字我倒是知道一些,但其事迹以演绎的成分居多,所以一时也说不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不过以岁数来说他的元服和初阵算是晚的,所以明智光秀想让他能够一炮打响的心情就愈加迫切。 “你们两个陪我喝一杯!”织田信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我和明智光秀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是!”我和明智光秀从一个小姓手里接过了玻璃酒杯,随即里面被斟上了大约三分之二的红酒。明智光秀不太善于饮酒,我注意到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我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面的回味有些涩,不是我喜欢的那种醇酒的类型。 “你们要求的事情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说到这里织田信长忽然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容。“可你们的礼物呢!带来了吗?” “嗯……?”我和明智光秀相顾愕然。 “喂!你有些过份了……”浓姬在一边拉了拉信长的衣袖,语气中带上了深深的不满。按一般的惯例她对类似问题是不发表意见的,但今天可能是觉得信长这样索要礼物有失体统,亦或是因为对于明智秀满这个近支晚辈的关心,总之她是间接的表了一会态。 “这怎么了?!”织田信长一下子提高了声调,但听起来并不是生气,而像是夫妻间恶作剧式的玩笑。“……求人办事自然要‘表示表示’,这是一般性的常识!再说这两个家伙都很有钱,你用不着替他们担心!” “你……哎!”对于借酒撒疯的织田信长,浓姬也感到无奈了。 我看到明智光秀的脸上一片尴尬,额头上隐隐出现了汗水,显然他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暗暗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我知道织田信长很喜欢别人送他礼物,不一定是多珍贵的东西,但最好是新奇古怪,他就是喜欢这种感觉。虽然事先也没有作特别的准备,但我习惯在身上带几件“小东西”,这也算是有备无患嘛!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织田信长面前,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丝绒盒子递了上去。 虽说是织田信长自己的要求,但当看到我真的有准备时他反而感到有些意外,接过这个不过三四寸见方的盒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然后又看了看我,这才打开了盒子,众人的目光都朝着他的手上看去。 盒子里装得是一个镶宝石的黄金十字架,正面上的彩绘法郎鲜艳夺目!虽说是由非常纯正的赤金打造,但这在信长这样的大人物面前其实也算不上贵重,可上面大大小小镶嵌着的各色欧泊石和光玉髓在日本都没有出产,加上这几种宝石的缤纷色彩所以样子绝对唬人! “不错、不错、……”织田信长看样子很满意。这一段时间因为和佛门的交恶所以他和一些西洋传教士走得很近,因而也就对欧洲文化发生了一些兴趣,但作为一个“半吊子”,他的鉴赏能力着实的有限。“你的呢?”他收起了十字架后对明智光秀催促到。 “哦……”明智光秀头上的汗冒得更多了,虽说这并不会招来什么处罚,可要是织田信长借着酒劲儿驳回了他的请求,那还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情。“请主公恕属下来得鲁莽,一时忘了准备……” “好了!”浓姬对于这个情景实在看不下去,就出言帮了自己表兄一下。“……差不多就行了,忠兵卫已经送上了这么珍贵的礼物,你今天也就到此为止吧!” “今天就这么算了……”织田信长把十字架揣在了怀里,见玩笑开得差不多也就放过了他。“不过……你可是要记得,过年的时候你一定要送上双分礼物!” “谢主公!”明智光秀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把那两个小家伙叫过来,我倒要看看你们都给我送来了什么‘货色’!”在织田信长的示意下,一个小姓走过去把他们带了过来。 “参见大殿!”两个少年匍匐于地诚惶诚恐的说到。 “说说你们最有信心的本领是什么?” “回禀大殿……”到底是武士世家出身的子弟,明智秀满的胆子要比藤十郎大上不少。“在下幼承家学,对于弓箭之术略有心得!” “哦……”可能觉得还没有玩够,织田信长挥手让人摆上了一只靶子。 “请大殿指正!”明智秀满接过一柄长弓搭上了支羽箭,深吸一口气侧了一下头,并没有怎么认真瞄准,随着弓弦一响羽箭直向二十丈外的靶子飞出去。 “啪!”的一声,羽箭正中红心。弓弦接着连珠响起,明智秀满用极快的速度把十支羽箭都射了出去,支支命中红心。在我看他确实箭法不错,但也仅仅就是不错而已!在我的手下中,有这样箭法的人就有不少。 “把靶子拿过来!”织田信长命人取过箭靶,看来他还有什么别的看法。箭靶取过来后,我也随着织田信长的目光看去。这上面还能有什么? 啊!果然不同!只见每只箭的下面,都钉着一片小小的樱花瓣。这么快的速度还能掌握住花瓣飘落的最佳瞬间,真的可以称得上是“神射”!在我手下也就新八郎和山中鹿之介能有这般手段,前田庆次和岛胜猛都未必办得到。 我仔细看了他一眼,看来这也是一员大将的苗子。 “不错、不错……”织田信长也是看得连连点头,随即有转过头对着藤十郎问道:“那你呢?” “小人……小人……粗通诗词歌赋!”面对着“魔王”他抑制不住的发抖,但好在想起了我刚才在车上说过的话。 “是吗……”织田信长端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突然对藤十郎说道:“白雪尚飞空,阳春已来崇。” “莺鸣冰冻泪,此日……应消融。”虽然有些磕巴,但藤十郎好歹是回答上来了。 “哦……”织田信长似乎感到有些意外,眼前这个明显是平民的人居然通晓公卿体古诗。“何物春霞掩,立田山上樱。” “凄凉花落意,只得听莺声。”可能是有些适应了,藤十郎逐渐稳定了下来。 “……” “……” “倒还可以……”织田信长停止了考试,点头认可了他的程度。“你让我替他办什么事情来着?”可能是因为饮酒的缘故他竟一时忘记了,但随即又自己想了起来。“对了,是给他找一个体面的姓氏和身份!……让他继承哪家呢……”织田信长沉吟了一会,恶作剧的笑容再次浮现。“让他继承斯波家,名字就叫斯波义朝吧!” “谢主公……‘斯波’?!”我愣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127、“幽默感”(下) “主公……这不大合适吧?”与其被事后被找茬还不如我现在自己提出来的好,现在我怀疑织田信长在我们来之前到底喝了多少? 在战国后期由于人丁稀少,斯波这个姓氏已经逐渐被人们淡忘了,也许现在只剩了个把“可怜虫”在各地游走混日子。但当初那可是!……别的不说,室町幕府三守护不会不知道吧?斯波氏就与细川、畠山并列其中!应仁之乱时,东军和西军中都有斯波家的人加入,切切实实的为天下的混乱出了一把力。斯波家在全盛时领有越前、信浓、尾张、远江四国,这可全都是数十万石的大国,斯波家对天下的影响能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虽然在南北朝时期出过斯波高经这样闻名天下的武将,但后来随着后代醉心中央政治和迷恋享乐,领地的实际权力逐渐被代官所篡夺,也就形成了战国中后期的几家有名的大名,而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一件事,织田家原来就是斯波氏在尾张的代官! “怎么斯波这个姓氏还辱没了这个小子不成?!”织田信长的声音再次提高,眼睛红红的瞪着我。 “属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我此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且好像此时我说什么织田信长都听不进去。 “你怎么这样说……”浓姬在一边皱着眉头说到,可能她也觉得这已经超出了开玩笑的范畴。“斯波氏是天下人瞩目的名门大姓,也是稳固四方的幕府柱石之一……” “天下瞩目?幕府柱石?嘿、嘿、嘿……”织田信长发出了几声冷笑。“如今天下还有几个人能记得他们?即便是走遍列国也找不到他们的一块领地,这样的名门大姓又有什么意义!不管怎么说斯波氏和我们织田家也算有一段渊源,我不忍见他们的宗嗣就此湮灭,主持为他们维续香火有什么错吗?” “那也总该请示一下大将军吧!毕竟……”看到织田信长如此强硬,浓姬也不好当着我们这些外人和他吵架,只好找了个折中的借口来缓解一下他的草率决定。 “大将军?你说二条城里的那个大将军?嘿、嘿、嘿……”织田信长的冷笑声更加阴冷。“足利氏已经是风中之烛,天下人心早就不再依附!加上这个足利义昭不知天时、不明进退,这就更加会急速足利家的没落。今天他虽然还是幕府大将军,等哪一天说不定也要靠我来给他们找个后嗣呢!” “你……”浓姬已经无话可说,我们也都明白织田信长是吃秤砣了。 “对了!还有你……”不知是不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织田信长主动把话题转向了明智秀满。“你的武艺看样子是不错,可是兵法也必须认真学习!作为一个大将这是一个先决条件,不过你们的家族在这方面倒是一向不弱,我很看好你!” “谢大殿厚爱!”明智秀满伏地恭恭敬敬的行礼。 “好了,就这样吧!关于你职位的事情,我回头会拜托菊亭大纳言阁下去办的!”织田信长可能是累了,说了一番类似结束语的话。 “是!”我们都知趣的告辞,藤十郎也随着明智秀满再次拜谢。 “忠兵卫留一下!”我们都已经转过了身,可织田信长却突然又叫住了我。 “是!”我只得站住,示意藤十郎先退下去。明智光秀离开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谁也说不好这个状态下的织田信长还会干些什么。 “你对织田家现在的境况有什么看法?”我回来后织田信长却突然提出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而且一反刚才最迷离的神情显得相当认真。 “本家如今虽然四处受敌,但在各方面却基本都处于优势……”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捡些谁都看得见的内容敷衍一下。“三好、浅井、朝仓、本愿寺诸家虽然都与本家为敌,但实际上却是各怀鬼胎,在对本家采取行动时往往各自为政!主公英明神武,本家必定不难……” “他们有内患,难道本家就没有吗?”织田信长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打断我的套话自己说了下去。“……织田家如今已经不是当初在尾张的时候了,各方面的变化都是天翻地覆,许多事务可以说本家的就是天下的,所以我最近觉得运转的似乎有些不够顺畅!” “主公高见!”我没有明白这句话,难道是要进行大的人事变动? “整顿是必要的……”织田信长确认了我的判断,不过看样子考虑得并不是很成熟。“按我的想法似乎调整应该是自上而下,只有各位家老的工作范围明确了下面才好安排。我观察了一段时间,通胜的才能似乎不再足以担任笔中家老的职务,不知你的看法怎么样?” “主公,有些事情……”我为难的说到。 “我明白!你们两个人一直不太对付……”织田信长不耐烦的打断了我的解释。“你只管说好了,我会自己判断的!不管你说什么,我也都不会因此而责怪你!” “既然如此属下就斗胆了!”他都这么说了我所性说一点儿想法,当然也是有分寸的。“以属下的愚见,林佐渡守大人担任笔中家老的是非常适合的……” “嗯?”织田信长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回答。 “所谓‘笔中家老’,实际上就是在主公身边帮助处理琐碎政务、草拟命令、对细节进行安排的人!”我没有停下来,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或许主公觉得林佐渡大人才能不足,办事过于圆滑没有担当,人际关系可能广泛但又威望不足。如果是这样属下确实没话好说,因为他确实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主公您请想,有什么比这样一个人更适合担任笔中家老呢?首先您不必担心他谋反,因为他既没有这样的胆量也没有这样的能力;其次对于一般性事务您可以放心交给他,因为您的广大中层家臣大多是尾张或美浓人;最后你不必担心他擅权指挥外面的军团,因为统兵的大将们没谁会服他。还有其他什么样的人,会这么使您放心呢?” “你说得倒也有一定的道理……”织田信长想了半天后说道:“与其设置一个大全独揽的笔中家老,还不如把权力分一些给各地的那些家老城主……” 我没有接这句话,因为我自己也是这种身份。 “既然这样,我倒是又有了个主意!”织田信长灵机一动的一拍脑袋。“我在常年在外驻扎的城主家老中设置一个首席家老,直接再拨给他10万石领地!这个人要文武全才并有大功,这样既可以分担一部分笔中家老的权力又为其他人树立了一个榜样,你看怎么样?” “主公英明!不过……”我一时无法判断这是不是织田信长对我的试探,所以也就不能显得过分热心。“属下认为对有功人员适当赏赐并无不可,就某次战役也不妨让某个重臣临时指挥,但首席家老的设置似乎有所不妥,这有可能造成重臣间的不和!”我确实觉得这个想法是开玩笑,以如今的形势羽柴、柴田、明智、泷川、佐久间这些人谁能真正服谁? “如果……我现在要设置这样一个职务,你认为谁最合适?”他猛地盯住了我。 “这……”我现在确定织田信长就是在试探我,看来他并没有真的喝醉。 “你怎么问这样的话?!除了忠兵卫谁还有资格担任这个职位!”浓姬在一旁焦急的质问到,看样子她是对织田信长这样“考验”我不无担心的。 “你不要插嘴!”织田信长喝止了她后继续问道:“说阿!你的心里认为这个人究竟是谁?” “主公要是信得过我的话……”说到这里我故意顿了一下,看到织田信长明显的紧张了起来。“在下认为明智殿下最为合适!” “他?为什么是他?”织田信长得到了个绝对想不到的答案。 “刚才主公说要再给这个人10万石领地是吗?”我问到。 “有这话!”织田信长点了点头。 “可以告诉属下会在哪儿吗?” “这……我还没想过!”他被我这个问题一下子问楞了。 “要是这样的话属下再斗胆建议,这个地方应该是美浓的岩村城!”我决定再接再厉把他搞懵。“……本家未来最大的威胁既不是本愿寺也不是朝仓、浅井,而是来自甲斐的武田信玄!武田信玄当世名将,甲州军势冠绝天下,加之南信浓地利尽在其手……”说着说着我不自觉的激动了起来。“一旦开战武田信玄的大军就会沿着今川义元的旧路顺着东海道直奔尾张而来,而我军却不敢全力援助德川家!朝仓、浅井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更主要的是武田军可能分出一部自东美浓直插岐埠,相反我军却无法不声不响的经过南信浓到达甲斐,这就使我军陷于了被动!为了避免这种可能,最好是派一员大将镇守岩村城!明智殿下为人小心谨慎不会贪功冒进,这是天时;他本人生于美浓,这是地利;出身美浓旧族深得人心,这是人和!所以我想,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职务了!” “关于这件事我还要再想一想……”织田信长没有明确表态,但我看出他已经动心了。“我们再说说你!我想收回你的若狭,把它转赐给米五郎!” “是!”我回答得不动声色。 “你没有什么想法?” “主公把若狭交给丹羽殿下而不是别人,我想这已经是考虑在下的感受了!”我不知道他信不信,但我确实表现出了泱泱大度。 织田信长死死的盯着我,似乎想找出点我言不由衷的痕迹。边上的浓姬夫人也愈发的紧张了起来,几次张了张嘴都没有说出话。半天后他冲别人一摆手示意他们离开,这次连浓姬夫人也不例外。“你到山阴去吧!”等到只剩我们两人时织田信长终于开口了。“……波多野秀治数次协助朝仓与我为敌,也该教训教训他了!你去攻打山阴,打下的领地就是你的,我再派恒兴率领3000人马协助你三个月!”说完这几句话他好像有点困了,挥挥手让我离开。 “终于出笼了!”在走下山坡的时候我兴奋的向空中一挥手抓住了一片花瓣。看来我是通过了织田信长的考验,一个自由施展的机会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想想刚才还真是好险啊! 快到大门的时候我远远看见了藤十郎……哦,是斯波义朝!大久保长安这个名字再也不会出现,从这件事情上看织田信长确实比我有“幽默感”哪! 1、大战略的小开始 织田信长北野茶会后的第三天,我就率领部队开拔返回了若狭,这次出来了半年多所有人都已经是归心似箭!我自己此刻的心情可谓是百感交集,但总的来说是喜悦所带来的兴奋。在若狭苦忍三年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当年长野业正的预测即将要实现了! 严格说起来山*一带的自然条件也不是很好,也就是比若狭强一点有限罢了,但这里具有的意义绝对的不同!山阴正确的说应包括丹波、丹后、但马、因幡、伯耆、出云、石见、隐岐这八国,地形狭长土地贫瘠,而且隐岐还是海外离岛,所长的就是有一些矿产,但分布的还很不集中! 山阴现在除了一些几乎可以忽略不及的小豪族外,主要势力有三家,东面的波多野家、中部的山名家和西部的大势力毛利家,这其中山名家又分为但马山名宗家和因幡山名庶家。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没有一口吞下这么大一块“蛋糕”的胃口,所以主要目标仅仅是锁定在东部的波多野治下的两国,不过山*上石高最大的丹波国就是其中之一。织田信长应该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总觉得他并不想让我彻底消灭波多野家,不然为什么3000援军只借给我三个月? 不管怎么说眼下可是个好机会,我只要在这一地区铺开了“摊场”,以织田家目前的状态几乎失去了制约我的方法!想来这也是织田信长没有办法的办法,西国的势力眼下已经日益加紧了对近畿插手的力度,本愿寺背后就有毛利家的影子。所以织田信长现在急于阻挡住这种情况的发展,在山阳方向寄希望佐久间信盛能够缠住本愿寺,同时荒木村重协助他稳定摄津的局势,山阴方面想来想去也只有交给我了! 除了这个翻天覆地的改变外,还有些小的“好处”,明智光秀果真如我所言的被织田信长安排到了东美浓!从表面上看不但是荣耀无比的升迁,岩村城10万石领地的增加更是令人眼红,加上原有的知行他所领已经接近了15万石,这在织田家内的家老中可是绝无仅有的!明智光秀现在对我是感激涕零,虽然没有故意宣传但这种事实际上是根本瞒不住的。 为了这件事我的声望再次大幅提升,如此的大量让位恐怕别人谁也做不出来!在一再谦虚的同时我不禁心中暗笑:明智光秀算是进了“冰箱”了! 以眼下“织田包围网”的形势,恐怕谁也不会想到织田信长还能有大跨度的发展,那么15万石的领地就足以自慰了!殊不知这里只是块“鸡肋”,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没了拓展空间! 老实说到今天为止明智光秀这个人对我还算不错,只是……这个人的思维模式我实在是难以把握!既然说不准他会在什么时候干什么,那么索性就把他支得离我远一点儿。再说织田信长几年之后就要把大本营移到近江琵琶湖一带,这多少也减少了“本能寺事件”发生的可能性。不管怎么说织田信长也算提携了我一场,咱们这人向来为人够意思! 由于事关机密,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一直等到回到了小滨城,我才以一个不那么引人注意的方式召开了核心家臣的会议。尽管我没有任何表示,但这里的人(可儿才藏和新八郎除外)哪个不是成精的道行?或多或少,都对要发生“大事”有所预感。 “咳、咳……”看着众人或隐蔽或明显的紧张,我先咳嗽了一下给自己冷静一下。“大家可能都感觉到了!是发生了一件大事,确切的说是两件大事!”扫视了一圈,大多数人更加紧张。“先说坏的一件,我们又要搬家了!主公已经决定把若狭转赐给丹羽长秀殿下了,我们大约还有3个月准备时间!” “嗡!”整个屋子里立时一乱,可儿才藏第一个叫了起来。“又是这一套,还让不让人活了!照着样下去不是逼着让我们自找出路么?难道天下之大,就只有他织田家有饭吃不成!” “我们就不走,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新八郎满脸憋得通红,一嘴孩子气的说道:“我们把所有道路都堵住,谁也不让他们进来!” “别乱!别乱!”没想到最先出面维持秩序的既不是长野业正也不是竹中半兵卫,反而是经常表现得比谁都激动的前田庆次。只见他将腰间的肋差连鞘一起抽出,使劲儿在地板上敲了两下。“这么大的事情大家不要意气用事,先听主公把话说完!一切都搞清楚后有什么实质性建议再提出来,如果自己没有好办法就先听听别人的,最后一切由主公定夺!” 听他这么一说屋子里果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再次盯紧了我,只是情绪不那么激烈了。 “下面是一个好事……”我很满意这种气氛,这说明我的家臣团正在逐渐成熟当中。“主公让我们去进攻波多野家,并许诺事成之后所得土地都归我们!另外还有池田大人率领的3000援军,不过时间只有三个月……”我把事情的经过做了个大致的说明,众人的情绪一点一点的兴奋了起来。 “这回可好了!”岛胜猛激动的用拳头在自己的膝盖上捶了一下。“若狭这么个地方实在是太小了,总憋在这个地方什么时候才能施展拳脚!其实以我们的实力完全不需要援军,粮草物资也十分充足。不如我们现在就发兵进攻,这么耽误着……” “不好!这样不好……”大谷吉继和藤堂高虎一起摇头。“不管怎么说波多野家在人数上毕竟zhan有优势,我们光凭自己的力量虽然也可取胜但战果恐怕不会太大!要知道这次的获取将成为主公自己的领地,要是浪费了这次机会那可是太可惜了!”大谷吉继皱着眉头说到。 “这……”可能觉得自己是有点着急,岛胜猛没有接话。 “要想取得太大的战果,确实不太容易!”蒲生赋秀也是一脸的“忧郁”。“……波多野家人马不下两万,要是把手下的豪族都动员起来则会有三万以上!可我军即便是加上池田大人的援军也不过一万来人,即便取胜破城也会很难,再说时间上也难以保证!” “主公……”竹中半兵卫对我问道:“请问主公,池田大人的援军会在什么时候抵达?” “大约……还得有半个月!”我算了一下和信长约定的时间说到。 “怎么算都不太够使啊!”前田庆次有些焦急的搓着手。 “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竹中半兵卫忽然说到。 “你说说看!” “主公请想……”竹中半兵卫指着一张地图对我说道:“这几年来我们不断的对波多野家和朝仓家进行骚扰,朝仓还算反应积极,可波多野家就全是一副应付差使的表现,我想这和他们的战略思想有关!波多野家一贯把和我们作战当作是帮朝仓家的忙,自己的战略重点则是播磨的赤松家,因而对于我们只是一味的防守,而我们也确实是打了就走从不恋栈。这就养成了他们的一个错觉:认为我们不会真的把全部力量放在他们身上!”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利用这一点?”我继续问到。 “主公所言甚是,所以这次我们这次应该把首攻目标定在丹后!”竹中半兵卫说着用手在地图上敲了一下。“……丹后原是一色氏的领地,波多野家控制并没有几年!目前虽然由名将籾井教业率领一万人马坐镇,可基础实际并不稳固,有许多豪族其实心里并不真心归附他们,他们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只要我们搞乱他们的视线,再挑起一些混乱,那时我军就可趁波多野家犹疑不定之际再这里消磨掉他们的有生力量,这也就拉齐了我们双方的差距!” “这个注意倒是不错!”我点头首肯了这个基本思路。“……那样我军就应该先期行动,由于没有援军加入很容易让他们产生误解!只要不让他们一下子把丹波的兵马全都调过来,我们就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主公所言甚是,竹中大人也确是好计!不过虚实之间也不见得就一成不变……”这时长野业正突然开口说道:“虽然不能让波多野家明白我们席卷丹波、丹后两国的用心,但也要让他们对我们的用兵产生一定的恐惧!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主动的调兵防守,也只有这样才能提供给我们适当的歼敌战机!再说制造混乱未必全是虚招……”他忽然眯着眼睛侧头看了一眼静水幽狐。“丹后豪族们的逆反之心,也许真的可以为我所用?” “这个……”我没听静水幽狐详细说过联系范围,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否行得通。“有把握吗?”我对他问到。 “我和这里的几家重要势力确实不太熟悉……”静水幽狐轻轻的摸了摸手腕上的念珠。“但和他们都可以通过熟人间接联系上,所以想来问题不会很大!” “好!你就抓紧去办,需要什么钱还是物只管说!”我对他说完又看向那张地图。“下面我们再来想想,怎么调动一下波多野军!” 2、突然的敌袭 蒲田利昌大步走上大门的敌楼,连着几天的好心情在今天终于受到了打击。 蒲田家虽说历史悠久,但只是一个没人注意的小豪族,在细川家控制西国的年代里,他们连地头都算不上,仅仅是几十个佃农的管理者。在这样混乱的年代里蒲田家苦苦挣扎,虽然没有出现过出类拔萃的人物以使家族异军突起,但凭借着几代人艰苦不懈的努力也使家业在稳步拓展,到了利昌这一代终于以波多野家部将的身份获得了300石的知行。随着岁月的流逝,有不少家族兴旺又衰落了,甚至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有如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与他们相比蒲田家似乎又是幸运的! 蒲田利昌是个兢兢业业但又知足常乐的人,对于自己的领地和财产没有什么不满,年过四十的他知道自己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发展,能够守住这一片家业就心满意足了!为了这一目的他是小心谨慎踏踏实实,籾井教业之所以任命他担任峰山城的主将也正是基于对这一点的了解。在这条战线上波多野家并没有想取得什么进展,能够稳定态势就行了! 就算自己不找事,事也未必不会主动来找你,何况是在这么个混乱的时代!两个月前蒲田利昌得到消息:丹后又遭到了赤松家的进攻!其实这两家由于********的关系所结成的矛盾,发展到时至今日已经很难说某次事件的因由在谁了!反正到最后,倒霉的总是地处交界的这些小豪族。 蒲田利昌的那300石领地就在这样一个位置,作为家主他不能不为这些事情担心。如果领地变成了主要战场,又或者战争持续的时间过长,那么今年的收成只怕要泡汤了! 和近畿这样的发达地区以及沿海的那些藩国不同,在这样的半山区即便是领主的收入也主要是靠农作物。靠近国道多少还能有些商业利润,可惜蒲田利昌没有这样好的运气。如果真的发生刚才说得那种情况,即便不是全毁而是减半,他也得动用原本就不充裕的积蓄来购买家人和领民的口粮了!每每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心惊肉跳。 就在蒲田利昌忧思忡忡(加上眼下没什么事)的时候,留在家里主事的弟弟久昌给他来了一封信:战事虽然还在继续但情况已经稳定,波多野军把敌人赶回了边界的那一边!久昌率领家族中的十余青壮参与了一些行动,但既没有损失人手也没有毁坏庄稼。 得到确凿的消息蒲田利昌终于放下了心,算算岁数长子再过两年也到了元服的年龄!再在这个不太喧闹的边界干上五、六年,之后就把职位让给长子,自己则回家去和弟弟再招募些人开点儿荒地。凭着自己这么多年的辛劳和籾井大人的面子,想来主公会认可他这种增加田地的作法。光大家门的这种事情,还是留给年轻人去做吧! 可当他精神刚刚放松还没几天,就又来了烦心的事情!今天一早晨城门上就派人来报:城外又出现了织田家的军队!哎,怎么就不能让人多消停会儿呢? 来到敌楼的窗前,他的副手足轻大将中野达治立刻迎了过来。蒲田利昌没有和他说话,先把目光投向了城外的平原,可任凭他怎么找,也没有看见织田军的影子。“敌人在哪里?”蒲田利昌不解的问到,但并没有太担心。 峰山城是一座险要的城堡,地势正好卡住了若狭进入丹后的咽喉位置。以前几年中,驻扎在若狭的织田军诸星部也曾多次进攻过这里,但都没有造成过什么大的损失。后来他们也不怎么来了,只是派些小股步兵绕过这里进入丹后腹地袭扰。但因为峰山城的控制权始终牢牢掌握在波多野军手里,使进入丹后的织田军得不到辎重补给,所以最后只得无功而返。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严密封锁了这里的大路,那恐怖的“诸星甲骑”才自始至终无法进入丹后。今天蒲田利昌没有看到织田进攻的大部队,本能的以为又是一次忍军的小规模心理战。 “大人,这次只怕是情况不妙!”中野达治神色惶惑的提醒着上司。“……昨夜我们没有得到任何警报,可今天一早却发现出了这么大的事!能够做到这一点决不是小股骚扰,织田军恐怕已经……” “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蒲田利昌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有点不安乱起来,可部下的话始终说不到点子上。 “大人,你先看看哪儿!”中野达治苦着一张脸,把手伸出窗外向左侧的一个山峰指去。 蒲田利昌伸出头向他指得方向一看,立刻就觉得有一股凉气直接从脊背冒了上来。那里是峰山城最重要的一处支城,如今上面赫然飘动着一面织田军的“诸星丸”大旗!再急忙看向其他几个山头的支城和岩砦,一宿之间也全都改了“字号”。 “大人,您看到了吧!八个支城、岩砦全都丢了……”中野达治在一边说着,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其间……就……每一点没有得到消息吗?”蒲田利昌声音颤抖的问到,心里还存着一丝的侥幸。 中野达治看着他,无言的摇了摇头。看到他这个表示,蒲田利昌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作为和敌对方交界的重要据点,峰山城驻扎的军队并不算少,3000人马兵种齐全,不但有百支铁炮还配备了少量忍者,这样的实力在整个丹后国也仅是排在建部山城之后。可如今……,八个支城的防守力量是800人,在敌人突然袭击的情况下失守或许并不奇怪,但可怕的是一个人都没有跑出来!照这样看来敌人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又作了怎样的准备啊!自己四分之一强的兵力连个响都没听见就完了,往下的仗可该怎么打? “不行!还是要打探一下织田军的情形!”思虑良久之后,蒲田利昌决定还是要作一番探察后再制定对策。“十三郎!”他叫过跟在身边的忍者头目。 “是!”带着职业性的严肃,久比野十三郎过来接受命令。 “想办法刺探一下织田军的虚实,最好能够查出他们的意图!”蒲田利昌想了一下又补充到。“你再多带上几个人,注意从外面先仔细观察一下!如果实在有困难的话,就不要过于勉强!” “是!”久比野十三郎简洁的答应了一声后,就走下城楼去安排了,留下几个心神不定的人在紧张的等候着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清晨在人们的焦虑不安中变成了晌午,久比野十三郎的回报还没有等来,但一直不明所以的织田军却出现在了视线里。先是一队一队的足轻,铁炮和弓箭都有,当然最多的还是长枪!根据蒲田利昌的经验判断,这只军队绝对有三千以上。 他们来到了城门正面的小平原上,在距离500米外停住了脚步。接着,一辆接一辆的大车被推了过来,从上面卸下了大量的物资。足轻们有许多开始忙碌了起来,同时也没有放松警戒。按理说在正常情况下这时应该是出城突袭的机会,可此刻城楼上任何人都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他们……想干什么?”一个年轻的足轻头犹豫的问到。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其实也用不着回答。所谓“人多好办事”,还没有到中午一座大营就巍峨的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所有的军队都进到了营里,凭借各种设施防守更加严密,但似乎里面的忙碌并没有停止! “看!那里!”一声惊呼,还是刚才那个年轻的足轻头。 只见从远出的树林里开出了一支约有千人骑兵,沿着左侧的山脚缓缓的来到那座刚建好的军营。黑色的盔甲与同质的马铠仿佛是一个整体的雕塑,上面的铜钉和背后短枪的枪尖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诸星甲骑!”每个人都在倒抽着凉气,同时也为刚才没有鲁莽行事而暗自庆幸。 最后一名骑兵也消失在营门之中,整座大营在众人心中形成了一座牢牢压住的大山。没有人认为自己这方面有撼动它的力量,反而是对方随时有可能把自己碾为齑粉。 “久比野大人回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这才看见久比野十三郎顺着城墙的马道急急的跑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蒲田利昌一把抓主他的手臂紧张的问到,其他人也全都围了上来。 “敌军人数很多,所有的支城里都驻有大量部队!”久比野十三郎沉重的说到。“我在几处都观察了一下,加上大营里的总数应该在六千以上!” “那他们在大营里忙碌什么?”中野达治指着依旧嘈杂不断的那边说到。 “敌人有很厉害的忍者防守,而且人数很多!”久比野十三郎报告道:“……虽然没有办法接近,但从种种迹象上看应该是在建造大型的攻城装备!” “还有别的消息吗?”蒲田利昌无力的松开了抓着久比野十三郎的手。 “没了!……出去5个人只有我回来,其他人都殉职了!” 蒲田利昌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沾着的鲜血和久比野微微背起的左臂。“靠我们自己已经无法抵挡敌人的进攻,我这就给籾井大人去信!但在援军到来之前,还望大家抱着必死之心竭诚守城!”他说完这番话后又把目光投向了久比野十三郎。“虽然有些说不过去,但送信的事情还得由你亲自跑一趟!” 3、“青鬼”出阵 接到蒲田利昌的求援信时籾井教业正在吃早饭,刚看到一半他手中的筷子就掉到了地上!作为有“青鬼”之称的西国名将,籾井教业自然对战争有着极强的敏感性,此刻他的感觉就极糟糕,这是作为一个指挥者对整个战局缺乏把握性的不安。因此不等把饭吃完,他就派人把手下的两个部将黑坂守秀和高津长石找了来。 “大人,您找我们?”得到主将的命令后,两个部下极快的赶了过来。 “峰山城出了点事情……”籾井教业终于吃光了碗里的米粒,不浪费任何一点资源是他多年的习惯。用一块手巾擦了擦嘴后,他拿起那封信递给了两个部下。在等待他们二人时,他已经使自己冷静了下来。“看看吧,蒲田的信!” 黑坂守秀和高津长石看过信后对视了一眼,又一齐望向了主将。 “说说你们对这件事的看法!”籾井教业端起了侍从递上的清茶,双眼盯着茶杯上袅袅升起的热气。 “这次的情形……似乎和以往略有不同!”黑坂守秀思索了一下后谨慎的说道:“织田军此次并没有急于进入丹后腹地,这说明他们似乎抱定了稳扎稳打的态度。按照蒲田大人信上的说法:织田军至少动用了七千人马,而且是以雷霆手段一举拿下所有支城。我们都很清楚,在若狭的织田军诸星部军势也就是七、八千人,进攻峰山城的行动不但准备充分而且是倾巢而出!这说明他们不但是对峰山城志在必得,而且表示他们是后顾无忧,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在下非常赞同黑坂大人的意见……”高津长石接上了他的话。“从目前所知的情况看,敌人至少是有备而来,所以敌方一定对我们双方的力量对比有着清晰的认识!照以前和织田军交战的经验来看,我军在数量上是占着一定优势的,但素质远不如织田军来得强。几年来我们并没有主动出击过,在他们来袭时也主要以防守为主,由于一直在拥有地利的情况下作战,所以并没有吃过太大的亏。这次一旦峰山城失守则丹后门户洞开,因此援军不得不派,而且务必从速!” “你们说得很有道理,我也是这样想的!”籾井教业点了点头说道:“眼下建部山城有驻军5000,我准备带4000人过去!” “您亲自去?”黑坂守秀有些担忧的问到。 “是的!”籾井教业语气坚定的说道:“现在峰山城的情况危急,只有我尽快赶去才可能稳定局势!建部山城的千钧重担,就拜托黑坂大人了!” “大人之命属下自当誓死遵从,但……”黑坂守秀不无担心的说道:“如今峰山城只剩下了2000军势,大人带4000人去力量是否单薄了点?” “应该够了!”籾井教业果断的说到。“我此次前往并不打算和诸星清氏进行决战,只要守住峰山城就是我军的胜利!敌军的王牌‘诸星甲骑’并不适合攻城,我有和其数量相当的人马已经完全够使了!倒是你……”说着他伸手在黑坂守秀的肩膀上拍了拍。“我离开后建部山城防守脆弱,你要小心谨慎把守住这里!” “请问大人……”黑坂守秀想了想问道:“如果遇到织田军前来袭扰,末将该如何应付?” “紧守城池,不去理他!”籾井教业飞快的答到。“……只要峰山城不失,织田军的骑兵和辎重队就进不来!能够到达这里的只有少量轻装足轻和忍军,其目的无非是让我分心回援。所以你只要守住建部山城,那么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自会退去!” “那么如果丹后的那些豪族有异动,末将又该怎么做?”黑坂守秀继续问到。 “这个……”籾井教业低着头在屋里来回走了两趟,他知道黑坂守秀的担心决不是多余的。波多野家以武力压服了丹后,赶走了原来的守护一色义道,虽然原来臣属于一色家的当地豪族们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但毕竟这还不到5年光景,谁知道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们会作何反应?“一旦有谁敢跳出来立刻予以歼灭,决不能让这股风刮起来!”非常时刻必以非常手段,籾井教业咬牙下了狠心。 “末将遵命!”黑坂守秀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不过你还是要注意……”籾井教业觉得有必要进一步提醒一下。“能够有力量和影响生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下冈城主高屋良荣,另一个就是石川城主稻富直秀。高屋良荣是个蠢材不足为患,但稻富直秀却是精明强悍加之是个铁炮高手!此次织田军进攻我们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这说明他们即便勾结了丹后豪族范围也不会很大,所以他们一旦举事许多小势力都会犹豫不决心存观望,只要迅疾出手事态就不会扩大!你手中只有1000人是单薄了些,必要时可联系宫津城的城井景胜,他那里还有1500军势!虽然吉原山城也有1000人,但那里是我们连接丹波本家的通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 黑坂守秀一一记下最后问道:“请问大人何时动身?” “形势紧迫片刻耽误不得,现在准备一个时辰后动身!” ************************************************ 4000波多野军开出了建部山城,在他们身后城门立刻又紧紧合并在了一起。临出门前籾井教业再次反复叮咛,对于可能发生的织田军骚扰,一定要采取谨慎克制的态度。 高津长石率领800足轻作为先头部队,送信来的久比野十三郎来充当向导。虽然开拔的时间非常仓卒,但籾井教业还是带上了能够想到的所有装备,因而后队中军显得有些臃肿拖沓。既然是被迫应战,那么遇到什么情况也就都说不定了,多作些准备总不是件坏事。 开始上路没多久,籾井教业忽然又想到了一些问题,他让亲兵把久比野十三郎传了过来。反正还要在官道上走很久,向导的功能一时还用不到。 “大人,您找我?”久比野十三郎很快的从前面赶了过来。 “十三郎……”籾井教业若有所思的对他问道:“你说过织田军的忍者数量众多实力强劲,在探查他们的时候很快就被发现了,并且被他们攻击时你的手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是的……”久比野十三郎没有过多的猜想这个提问的用意,只是恪守职责的说出当时的情形。“我们当时已经从远处观察了几个地方,为了把情况摸的更清楚些就靠近了他们的大营!这时我们遭到了他们的攻击,人数比我们多些有15个。但从出现的位置上看应该不是预谋的埋伏,只是几个‘暗桩’和闻讯赶来的一支小分队!他们的出手非常高明,多亏了几个手下的拼死掩护我才得以逃出!” “既然如此……”得到这个答案后籾井教业更加怀疑。“你是怎么从峰山城突围出来的呢?按理说织田军虽然现在无法包围峰山城,但忍者肯定已经布下了严密的监视网啊!” “大人说得是!”久比野十三郎飞快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在峰山城的外围确实发现了许多忍者的暗桩,是凭借着我对地形的熟悉才堪堪躲过的!他们的专业水准非常之高,这点从选择监视的位置上就能看得出来。可他们对于本地的形势似乎不太熟悉,有一些隐秘之处都不知道!”他又想了想后说:“从手法上看他们似乎来自甲贺,但这一点我无法保证!” 籾井教业心里这时略松了些,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还说得过去。“这一路上你还见到了什么?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他继续问到。 “似乎有忍军大规模活动的迹象,但因为急着送信我没有作深入的……”他的话刚说到这里前面的部队忽然停下了,而且隐约传来喊话声。 “禀报大人!”这时一个传令兵从前面飞马驰来停在了他们面前。“高津大人让我前来通报,碎玉川上的桥梁断了!” “桥断了?!”籾井教业大吃一惊,转头对久比野十三郎问道:“你来时是走得这里吗?当时桥有什么问题吗?” “在下走的正是这里,但是这座桥没有任何问题!”久比野十三郎非常肯定的回答到。 “去前面看看!”籾井教业一催马,在众多的亲兵簇拥下向前赶去。 情况非常清楚,桥梁是被刚刚拆毁的!这并不需要什么专业水准,任何人都可以一目了然。 “看来织田忍军已经开始阻击援军的行动了,那么峰山城……”没有空继续猜测下去了,籾井教业急急的叫过了高津长石。“马上渡河!多找些渡船,其他人开始架设浮桥!”他大声的命令到。 “是的大人!但由于事出仓促只找到了3条船,材料不足架设浮桥也不太容易!”高津长石面现苦笑的的说到。“……但由于还没到雨季所以水不是很深,属下已经命人分别向上下游寻找适合的徒涉点了!” “做的好,但还要抓紧!”籾井教业不放心的叮嘱到,与此同时3艘满载士兵的渡船缓缓向对岸驶去。 “砰、砰、砰……”这时突然从对面传来一阵密集的轰鸣声,每条船上都有大量的人落入水中…… ———————————————————————————————————————————— 复284256960:如果对我的作品有什么具体意见,可以发给我也可以继续在书评里发表。一部yy的幻想小说必然有许多“gp”不通之处,但我还是希望能尽可能写得有些条理。如果能得到你的高明指点将不胜感激,就算不能照此修改也可以开阔些思路和眼界! 4、感受“长征” 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河边的部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慌乱,亲兵和属下们立刻簇拥着籾井教业躲到了一处大石头形成的天然掩体后面。籾井教业眯着眼睛向对面看去,仔细观察着此处的形势。 碎玉川的河道并不很宽,两岸最宽处也不过70于米,但由于是从山中奔流而下,所以水势还是很急的!每年山洪爆发时都会有大量山石被挟带而下,长年累月就在这里的较缓的河床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偶尔滚落的巨大山岩也不时的从水面下探出半个脑袋。奔流的河水由于这些障碍的作用,在河面上泛起了层层白色的浪花,这也正是“碎玉川”这个名字的由来。 所谓原来的桥梁规模也并不太大,就是借助河中一些自然或非自然形成的“桥墩”并辅助一些木架,上面铺上宽阔木板形成的简易木桥。这样脆弱的桥梁每年山洪过后都要重修一次,但不管怎么说是可以让车辆通行了!此刻桥板和木架被拆得乱七八糟,从河对岸的一些大石头后面不时冒出缕缕白烟。 “会是要对我们进行夹击吗?”高津长石不安的问到。 “从这个地点上看不太像……”籾井教业向周围看了看,河两岸没有适合大兵团隐藏的树林之类地势,光秃秃的山野让人一目了然。再说这里距离建部山城并不太远,大队人马的活动肯定早就被发现了!为了确定这个想法他又仔细数了数那边的冒烟点,应该只有二十几支铁炮。“准备渡河进攻!”虽然有这么多铁炮应该是支不小的忍军分队,但还不足以阻挡数千大军的前进。 “我们只有三条船,装上士兵目标是不是……” “组织士兵涉水攻击!”籾井教业打断了部下的诉苦。峰山城形势危急,他实在是耽误不起了! 300名长枪足轻下到了河里,被河水刺激得一个劲儿的打激灵。虽然已经是暮春时节,但从山上流下的融雪水还是很冷的! 这种河床虽然没有陷入淤泥的危险,可高低不平的砾石还是让人走得磕磕绊绊。来到当中时河水已经没过了腰际,由于水流的急速冲击,长枪足轻们走得更慢了! “砰、砰、砰……”对岸的铁炮声抓住时机再次响了起来,领先的十几个士兵一头栽倒在河里。鲜红的血色在水面上冒了一下,就和尸体一起被水流冲着向下游飘去。 “弓箭!弓箭掩护!”高津长石对着后面的部队大声喊叫到。 500名弓箭足轻聚集到了河岸上,用长弓将斛中的羽箭毫不吝惜的射向对岸。一时间箭如雨发,射在对面大石头上的啪嗒啪嗒声这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效果却很不明显! 敌方的忍军埋伏的极好,岸边的巨石和残存的桥体有效地阻挡了弓箭的伤害,加之羽箭较轻,高抛物线的射法更是毫无作用。对方的铁炮声依旧密集,数量虽少但每次都有一、二十人被放倒,急速的水流使进攻的速度难以加快,不一会的功夫300长枪足轻就只剩下一半了! 籾井教业现在是又急又气,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对面那数得过来的几支铁炮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杀伤力?几年来在和来犯的织田军交战中并没有发现其有大量的铁炮队参战,怎么会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从对方的掩体面积来看不可能藏有太多的人,难道是一个人背了好几支铁炮轮流射击?可这也不对啊!照这个打法子弹早该射光了,这得有多少人跟在后面装弹啊! 看着河中巨大的伤亡和一点一点被耽误的时间,籾井教业咬牙下了狠心,原本预备留到关键时刻的“杀手锏”看来必须提前登场了。“叫部队都撤回来!命令中军把‘大筒’推出来,火yao、弹丸准备!”他大声命令到。 “这……是!”侍从大将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在籾井教业的怒视下退缩了。 “骨、碌、碌……”河中的长枪足轻在命令的召唤下都跑了回来,随着一连串刺耳的滚动声,两个蒙着苫布的庞然大物出现在河岸上,后面几十个士兵费力的抬过了一些沉重的木箱和木桶。苫布揭开赫然出现了两尊大炮,木桶里装的是黑火yao,木箱里装的是铅球大小的弹丸。这绝对的具有震撼力,不过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大炮的炮身是深棕色的,而那些弹丸则是灰色的。 欧洲人来到日本已经有二十多年,铁炮尽管依然昂贵可也相当普遍,同时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有识之士”注意到了大炮这种威力强大的火器!但欧洲海上列强都有《航海法案》限制大炮的输出,而大炮“国产化”的道路远不如火枪走的那么通顺。炮身的铸造实在是太难了,稍有不甚就会炸膛!这种技术连种子岛和国有屋都没能掌握,就更不要说丹波波多野家这些乡巴佬了! 不过农民也有农民的智慧,一个有些见识的家伙在一本元代的《火器机枢图鉴》中发现了弹丸大炮的构造图,加上山阴林木葱茂,还真让他们试制成功了木质大炮! 取一株合抱粗细的老松树去皮竖直剖开,从中挖出光滑的炮膛,合拢后用七道铁箍固定,再在尾部装一个可以拆卸的铁制后盖,作个带轱辘的架子就算完成了。由于构造单薄无法承受过大的压力,只能够填充不多的火yao,发射的还是石头弹丸,但最大射程已经达到了150米。 这种无法爆炸的炮弹在两军合战时(万马军中单单砸中你,只能算你点儿太背!)几乎没什么作用,但在攻守城池时却是很有一定的市场!远距离轰击城门和垒木作用差不多,而且避免了士兵聚集城下可能造成的众多伤亡;守城时凭借高居城墙上所带来的距离优势,可以轻易的击毁对方的重型装备。 这种波多野家的秘密武器本来应该是以备万一的,但此刻籾井教业已经只能顾上眼前了! 十几个足轻忙忙碌碌的将火yao倒入炮膛,然后用一种类似于长柄墩布的工具从口上把火yao压实。一名老练的炮手在按照命令调整着炮位,不时的挪动一下角度。周围无关的人都本能的退后了几步,他们当中很多都领教过这种武器制造的巨大噪音。 就像当代社会的核武器,神秘未知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力量,其实能够毁灭地球一次和一百次又有什么区别,导弹具有最大威慑力不是打出而是在发射架上的时候。眼下的波多野大炮就是处在这样一个时候,两岸的人都在安静而紧张的注视着,只有河水依旧在无忧无虑的哗哗流淌。 一盏茶的工夫后,那个炮手对高津长石示意可以了!高津长石转向籾井教业,投来询问的目光。 “开始吧!”籾井教业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嘶~~~!”一条沾着火yao的草绳被点燃,冒着白烟向插着它的小孔烧了过去,附近的人都悄悄塞住了耳朵。对面依旧没有动静,不知躲在那里的敌人是否已经吓晕了。 “轰隆!……轰隆!”两声巨大的轰鸣后弹丸直飞向了河的对岸,但因为速度过快大多数人都没有看清它们飞行的轨迹。随着河那边两声爆裂的声音,浓烟中只见乱飞的石屑四处崩溅,如雨点儿般在水面上击出了大片的水花。因为击中河岸上的巨石才能有这种效果,一般的战场上可是绝对看不到的! 实际的杀伤效果确实没有起到,但威慑的成就却是显而易见的!所有人都看到在对岸的几个掩藏点跑出二十几个人,一溜烟的向远处的山里逃去,每个人的身后都背着一支乌黑发亮的铁炮。 “尽快渡河!所有人都下水徒涉,船用来运送装备物资!”籾井教业对着众人大声命令到,随即以身作则的走下河岸趟入水中。 好不容易渡过了碎玉河,但时间也由上午变成了下午,而且这还只是作战部队,辎重们还在继续与河水奋斗着!看了看催也没用,籾井教业留下1000士兵保护辎重随后跟进,自己则率领其余的部队继续加紧赶路。临近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一条山谷。依籾井教业的想法星夜奔驰尤恐不及,可事情偏偏却天(或者说是人)不从所愿! “回禀大人,山谷的出口被砍倒的大树堵住了!”前军的传令兵再次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清开障碍,迅速前进!”籾井教业不但失去了亲自观察的兴致,甚至连发怒都疲了。 “大人小心!”身边的久比野十三郎突然大喝一声将他扑倒在地上。“嗖!”的一声,一支羽箭插在了他刚才站的地方。 “全军戒备,保护大人!”在近卫大将大喊的同时,从山谷两侧的山林里又射出了许多箭枝。 籾井教业观察着四周,从弓箭的数量上这次敌人也不会超过50人,而且附近山林里的鸟兽也只惊飞了几处,远远没有到大规模奔走的地步。“派300人上山搜剿敌人,其他人继续前进!”他几把推开围在身边的人,大声对部队命令到。“…不管要遇到什么骚扰大军都不得停下,由次锋和中军派出小队清剿!落后的部队随辎重一起行动,掉队的人自行退回建部山城!”他又补充到。 由于不顾一切的措施,籾井教业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带着2400疲惫不堪的部队到达了峰山城!使他高兴的是,波多野家的旗帜依旧高高飘扬在城头…… 5、变幻莫测的局势 “现在局势怎样?织田军的攻势如何?”籾井教业一见到蒲田利昌就紧紧的拉住他,一脸急迫的问到。 “情况还算稳定……”蒲田利昌的脸上并没显出连续作战的那种疲惫,相反却好像有点儿哭笑不得的神情。“事实上织田军只进攻了一次,而我方几乎没有损失!” “什么?!没有损失!”籾井教业当时就愣在了当场,整个大脑陷入了半麻木的状态。“他们……他们有什么异动吗?”半天后他才问出这句话。 “说来也是有些侥幸,请大人随我到城门上看一看就清楚了!”蒲田利昌说着就陪同籾井教业及一众援军的将领登上了城门的敌楼。“大人请看,那就是织田军昨天进攻的痕迹!”他从窗户里指向外面,一处离城门不远的地方。众人往那里一看,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距离城门大约十余丈的位置上,有着几个深深的大坑,坑边翻起的大量土壤还泛着潮湿的深棕色,显然事情发生的时间并不长。几颗原本在那里的小树“骨断筋折”的倒在四周,一些带着尖利新茬的石头散布在附近,可以明白无误的表明它们原先是个整体。 在每个大坑的里面,静静的安睡着一块巨大的岩石,最小的也有八仙桌面大小。这些石头看颜色应该就是附近的山岩,经过一些简单的敲凿就被拉了上来。 “……就在昨天上午,织田军大约以3000人出阵!”蒲田利昌简单介绍着事情的经过。“……他们在城外约有百丈的位置上列阵,就在那里!但没有急于进攻,而是站在那里,又从营中推出了一个大架子……”他一边说一边又指了指了城外的几个位置。“直到他们又搬出这些巨石装在架子上面,我们这才清楚原来这是一部‘投石机’!当时我真的以为这次是完了,虽说峰山城的城门还算坚固,可也禁不住这么大型的投石攻击!当时的局势非常紧张,织田军的足轻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后来怎样?!”高津长石在一边焦急的催促到。 “后来发生的事情说来令人难以置信,织田军的投石居然一下子打偏了,而且偏得不是一星半点!”蒲田利昌又冒出了那种哭笑不得的神情说道:“……可后来连着几发都打偏了,并且都是朝一个方向偏,这时我们才明白:原来织田军的投石机组装出了问题!” “真是老天保佑!”听到这个结果,周围好几个援军的将领都不禁喃喃自语到。 “后来他们还做过别的尝试吗?”籾井教业沉思着继续问到。 “没有!”蒲田利昌肯定的摇了摇头。“织田军在那里停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不知是因为石弹用尽还是投石机一时难以调整完成,最终他们是撤了回去,并没有试图用步兵强行攻城!” 籾井教业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左臂抱胸右手拇指轻轻刮动着上唇的胡须。所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个在思想斗争时的本能动作,而紧张的等待着他下面的决定。 “织田军就这么没有其他想法的撤回去了?”籾井教业在心里反复问着自己这个问题,并以尽可能周全的逻辑寻求着答案。“应该说有这个可能!诸星清氏这个人似乎很在意部下的性命,在遇到激烈冲突的时候总是尽可能避免,而且凭几年来我和他打交道的经验似乎也可以证明这种说法,在这种情况下为避免过于惨重的人员伤亡似乎也说得去!但……真的就这么简单吗?这样的战略无疑会大幅度延长时间,而他的老巢若狭可还处在朝仓家的威胁之下呢!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细节,使他不必担心后面吗?教业!你可要当心哪……”很长时间后他抬起了头,对着蒲田利昌问道:“除了这次直接的进攻之外,敌人还有什么其他的行动没有!” “是有一些……”蒲田利昌再次把众人的视线引向了窗外,大家这时才发现原本戒备森严的体系竟变得有些光秃。“从两天前开始,织田军开始拆毁原本的支城和岩砦,已经有5座支城被完全拆毁,仅留的3座却加强了守备!我曾经趁夜派忍者冒险上去侦察过,被拆毁的地方确实是被放弃了!” 所有人和籾井教业一起仔细观察着那些依然存在和已经消失的工事,比较着它们之间的区别和价值。按作战的常规这个作法也极不合理,如果一时难以落城则应该凭借现成的支城进行围困;如果可以攻下城池就更没有没有道理自毁防御了! “按理说没有道理这样做……”高津长石轻轻嘀咕着。 “一件事情只要发生了就必然有它的道理,所差的只是我们还不知道那是什么!”籾井教业狠狠的说到,同时用目光定定的锁住远处那座飘动着“诸星丸”大旗的营寨。他的话引起了众人进一步的思索,这个“道理”到底是什么呢? “或许……织田军并不一定要攻下峰山城吧!”蒲田利昌的话好像是自言自语。他是个安份的人,正如其他所有安份的人一样进取心不是那么强,所以总是希望一切“矛盾”都不要被激化。 “这怎么可能!”高津长石对这种论点嗤之以鼻,较为年轻激进的他对于蒲田利昌向来有些瞧不起。 “不一定要……莫非说!”可正是这句话却令籾井教业脑中灵光一闪。“原来如此!”他长嘘一口气,面部的肌肉逐渐松弛了下来。 “大人,这……”除了他自己外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相顾无言后又一起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诸位请看!诸星清氏此次倾巢而出来攻丹后,这在两面受敌的处境下显得极不寻常!”籾井教业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他之所以这样做很大一个原因是为了安定人心。“……结合眼前其所部种种怪异的举动就只有一种解释:诸星清氏或得悉了朝仓家暂时无法对其用兵的什么消息,或得到了织田信长的援军!总之是诸星清氏短期没有了后顾之忧,这才想来丹后看能否取得什么好处!”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面前诸将的脸上一次扫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样子谁都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哎!……”籾井教业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得继续解释。“诸星清氏可以掌握的时间很短,而之后依然得面对两面受敌的局面,所以他不能也不敢在这里消耗掉宝贵的兵力!据我估计他是想在不进行激战的情况下,凭借装备上的优势拿下一两座城堡,然后马上退回若狭!” “所以他们才会拆毁支城……”高津长石有点儿开窍了。“拆毁支城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长期围困的可能,而且这样还可以为以后再来铺平道路!” “看来那部投石机就是他们依靠的手段了,今天没有动静可能是因为没有还没有调试好!”蒲田利昌的情绪也高涨了起来。 “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了!”籾井教业表示认可的点了点头,马上反问道:“那架投石机的射程有多远?” “50丈,决不会更多!”蒲田利昌马上回答到。 “这样就好!”籾井教业显示出了坚定的信心。“我们的大筒虽然也是这个距离,安置在城墙上之后就会打得更远,加之准确率上的优势绝对可以先手将敌人的投石机击毁!只要我们的辎重队明天到达,守住峰山城就会有十成的把握!” “大人神机妙算!天佑波多野家必胜!”众将一时群情振奋斗志昂扬。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籾井教业的心里却在暗暗祈祷:“千万大筒别在路上出什么事,抢在织田军之前到达啊!” ************************************************* 可能是真的有哪位神仙刚好路过听见了他的祈祷,运送大筒的辎重队虽然第二天没来,但却在第三天的中午赶到了峰山城,而这期间对面的织田军没有任何行动。 辎重队在路上又受到了数次骚扰,护送的士兵由一千减为了八百,大筒也坏了一门。除了一些伤亡外,已经得知有大约七百多人返回了建部山城,虽说有些手忙脚乱,却好在终于车马对元了! 籾井教业认为这样也不错,如今峰山城里已经有了五、六千人马,虽然野战的战力也许不足,但在敌人七千余人的攻击下守住峰山城应该是足够了!再说建部山城增加了一定的力量,他在这里还多少放心些。 到了第四天的早上,籾井教业带领众将再次登上城门,而且看情形织田军今天依旧不会进攻。 “不知什么时候织田军会退去,可至少眼下峰山城是无忧了!”籾井教业抚mo那尊完好大筒的炮身心满意足的说到。 “大人!在织田军撤退时,我们是否应该出击一下?”高津长石有些得寸进尺的建议到。 “千万不要有这样愚蠢的念头!”籾井教业铁青着脸厉声阻止到。“……诸星清氏其人诡诈异常,加之手下部众战力非凡。此人用兵或许会行险道,但绝不会有明显的漏洞!所以和他作战一定要慎之又慎,绝对不可以心存侥幸!” “是、是……”高津长石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籾井教业发这么大脾气。 这时忽然有一个传令兵从马道噔、噔、噔的跑了上来,一直来到了众人的面前。“禀报大人……建部山城……建部山城失守了!” “你说什么?!”籾井教业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 “建部山城失守……黑坂守秀大人……战死了!” 籾井教业无力的松开了手,双眼一黑向后倒去…… 6、崩溃的丹后 籾井教业自己也有些埋怨自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怎么可以作出如此动摇军心的失态!难道刚过40自己就已经老了,没有承受力了?好在这里在场的除了将领就是自己的亲兵,不然这个举动传出去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要知道自己随着波多野家由一个小豪族发展到今天领有两国的大名,经历了多少出生入死后已经成了军中一面信心的旗帜。 “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攻击了建部山城?”在被身后的近侍扶住后籾井教业迅速稳定了情绪,开始追问建部山城失守的经过。他怎么也不相信织田军渗透过去的那点儿人马能夺取城池,难道是丹后的那些豪族们已经反了? “回禀大人……”传令兵脸色煞白的说到。“织田军的一批忍军化装成了我军掉队的散兵,趁着混乱潜入了城内。当天夜里就在城中四处放火并打开了城门,埋伏在城外的敌军就……就……” “占据建部山城的织田军有多少人?”眼下这条消息的真实性已经毋庸质疑,现在要判定的是能否夺回。 “约有2000……” “2000人?!”蒲田利昌大惊失色到。 虽然努力保持住了镇定,但籾井教业内心中的震惊一点儿也不比蒲田利昌小。诸星部忍者和忍军的力量相当强大这他早就知道,但却绝对没有想到他们已经有这么大的规模。2000人的忍军就算是在战场上独立作战也毫无问题,何况是在非常规的环境下呢!“好了,你下去吧!”他把传令兵打发走了。 “大人你看……”高津长石凑了过来。 “大家回去,各自坚守岗位!”籾井教业径自转向了其他人大声命令到,随即又严厉的补充说:“谁敢将此消息散布出去,立刻格杀勿论!” “是!”诸将带着各自不同的心情离开了,恐怕许多人都要在今后几天里经历不眠之夜的折磨。 “你来一下!”籾井教业在众将走后把一个侍从叫到了无人的角落,用极低的声音说:“你立刻化装返回丹波,找到赤井直正大人和波多野宗高大人对他们说……” 一切都安排好后,籾井教业无力的靠在了那尊“大筒”的身上。他之所以没有理睬高津长石的建议,是因为这个时候反攻建部山城绝对是愚蠢的行为。诸星清氏既然安排了这么周全的计划,那么绝对不会对丹后波多野军的实力没有个清晰的认识!一旦自己率领重兵返回建部山城,他们就会立刻猛攻峰山城,凭此时的力量及军心、士气是绝对不可能守住的。那时自己不但要面临被前后夹击的危险,甚至恐怖的“诸星甲骑”也将如洪水猛兽般无法阻挡。现在自己只能冀希望于保持住相持的局面等待丹波方面的援军,建部山城的那2000敌军也不足以再分兵扩大战果了! **************************************************** 籾井教业这次没能得到神仙的帮助,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仅仅两天的时间里,建部山城失守的消息就像瘟疫一样在全城蔓延开来。 只要走到大街上随处可见三、五人聚集在一起嘀嘀咕咕,而只要有武士经过又会若无其事的散开。建部山城的士兵由于是长期驻守又处在和敌军交界的前沿,所以城中住着为数不少身为“军属”的平民,这就使真假消息传播的速度变得益发不可收拾。 “你听说了吗?建部山城已经丢了!”正在粮仓一处偏僻角落站岗的士兵甲对自己的两个同伴说到,听语气他对这个消息虽然感到惊异但似乎并不如何担心。 “你刚知道啊!”士兵乙撇了撇嘴,对同伴的孤陋寡闻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蔑视。“昨天我出城运粮时……” “什么现在这个时候你还能出城?!”两个同伴一齐对同伴这种不可思议的行为表现出了震惊。 “这又什么可奇怪的!”士兵乙因为同伴们的这种表现显得更加自信了起来。“城外的织田军在拆毁了附近的支城后都退回了东面,西面的城外已经没有敌人了!” “噢!是这样……”两个同伴这时才“恍然大悟”,他们也听说过一些织田军“消极”攻城的情形。 “你看见了什么?快说说!”士兵丙焦急的催促到,他还有两个亲戚在城外。 “你们竟瞎打岔!”士兵乙抱怨了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题。“……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全面的围城,所以上面命令要抓紧时间征集粮食。昨天我就是随中野达治大人一齐出城,见到了大批从建部山城过来的难民。我悄悄打听了一下,建部山城确实是丢了!据说当时织田军的士兵在城中四处烧杀,大火足足烧了两天……” “大火?!这不对吧!”士兵甲皱着眉头似乎有不同的意见。“织田军会这么凶残吗?我觉得不应该啊!这几年我们和织田军没少交战,他们也不止一次攻入过丹后,可从来就没听说过他们有骚扰百姓的事情啊!”他又把头往前探了探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一年前我出城时曾经被织田军抓住过,他们只是问了我一些问题!” “后来呢?”士兵丙又忍不住开口问到,可以看出他是三个人中好奇心最重的。 “我的职位这么低,他们的那些问题我自然不可能知道!”士兵甲无可奈何的说到。“……可就是这样他们也没有难为我,临放我离开时还给了我200文钱!” “这和我以前知道的倒是差不多……”士兵丙两眼望天自言自语到。 “就是说啊!”士兵甲充满了不解的说道:“所以我总觉得织田军不可能作出如此残暴的事,这里面一定有哪里出错了!” “你们说得倒也有些道理!”士兵乙也对自己带来的消息产生了一定动摇。“可我昨天明明就听那些建部山城方向逃来的人说……” “你们这些人知道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在三人身后响起,把他们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原来是一个手持木盆伙夫模样的人。 “你……”士兵甲觉得有必要查问一下。 “什么你啊、我的!”伙夫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丹波那里的大人来了,需要些粳米和白面!你们快去装些,耽误了你们可吃罪不起!” “是、是、是……”头脑灵活的士兵乙立刻接过了木盆,转身又递给了士兵丙。虽然还有些疑问但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最近从建部山城方面来了很多不认识的人,再说他此刻的心思也不在这里。“您知道建部山城方面的确切消息吗?跟我们说说吧!”他一脸企盼的说到。 “你们这些一辈子没离开过峰山城的人就是没见识,对于织田军的事情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伙夫高傲的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三个士兵恭敬的围在他的周围。“……驻扎在若狭的是织田家的家老诸星清氏,他这个人宅心仁厚爱民如子!所以不但对于属民百姓从不榨取,就是在作战时也没有乱杀过无辜……” “这我也听说过!”士兵丙又犯了爱打岔的老毛病。“……我的一个亲戚就住在若狭,他们那里不但从不加税,而且遇到灾荒都会有救济!哎,要是我们这里也赶上这样的领主就好了!” 士兵乙瞪了他一眼后对伙夫讨好的说道:“您别理他,请继续!” “可这次就不一样了……”伙夫的脸上换成了一副“悲痛”的神情。“这次攻占建部山城的是织田本家的部队,据说所有街道都已经是血流成河了!我是几天前到这里的,现在还不知道家里怎么样呢!” 三个人大眼对小眼,谁也没有说话。 “织田本家不知道?……织田右大将也不知道?”伙夫对这几个“土鳖”的缺乏见识感到极其愤慨。“火烧比睿山的‘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知不知道?!” “嘶~~~!”三个听众集体倒抽着凉气,士兵丙甚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好在……好在这次进攻这里的不是他本人!”半天后士兵甲才感叹着说到。 “你们这些白痴是没的救了!”伙夫忿忿的站了起来,似乎已经放弃了“教育”这些笨蛋的努力。“快去把我要的东西拿来,我要回去了!” “大哥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还请您务必把话说清楚!”士兵乙急忙拉住他,并朝士兵丙使了一个眼色。士兵丙飞快的跑到一座粮仓里,回来时木盆里已经装好了一些精细的粮食。 “你们怎么就不会自己好好想想……”伙夫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等到丹后其他的地方都陷落了,峰山城能不受到围攻?织田信长对于阻挡他军队这么长时间的峰山城会怎么样?你们自己说说,那时这里还能剩下活人吗?!”说完这句话他从士兵丙的手里接过木盆,转身向外面走去。 三个士兵木然的站在那里,脸上出现了死灰的颜色。 “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作为丹后人为什么要替丹波人去送死……”那个伙夫的自言自语清晰的从那边传来。 三个士兵对视了一眼,脑袋又凑到一起嘀咕了起来。 那个“伙夫”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放下木盆又换了一身装束…… 7、末路 “大人!”蒲田利昌急匆匆拉开门跑了进来,脸色蜡黄好像是一只熟透了的桔子。“昨天晚上又有一百多人逃走了!”出乎他意料的是屋里任何人都没有现出过份的激动。 “现在城里还有多少士兵?”籾井教业抬起头看着他问到。 “不到……不到3000了!”蒲田利昌嘴唇哆嗦着说到。 “这倒也不错!”籾井教业移开目光幽幽说道:“以后只怕不会有人再离开了……” “这……”蒲田利昌不明白这位有“青鬼”之称的名将,何以有如此坚定的自信。 “不明白吗?”籾井教业带着一丝苦笑反问到。“这个数字说明……留下的只剩我们丹波人了!” “大人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蒲田利昌不是个爱思考深奥问题的人,他此刻最关心的还是眼下的问题。 “没什么……”籾井教业摇了摇头说:“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告诉你一个新消息:宫津城已经丢了,城井景胜大人在城破时也阵亡了!” “什么!”蒲田利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才从嘴里蹦出了一句话:“怎……怎么会这样?” 籾井教业看来是没心情回答着个问题了,一个侍大将来到他身边悄悄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其实他也说不清楚,还是由我来对这一环节作一下说明:在我起兵前丹羽长秀的先头部队就到达了若狭,不然我也不会敢放心出来!就在楠木光成带着忍军搞得翻天覆地的时候,我在峰山城的外围等来了由池田恒兴、堀秀政、中村一氏率领的3000援军,本来想乘着兵力雄厚一举拿下峰山城,可忽又接到静水幽狐的报信:高屋良荣和稻富直秀答应引为内应,但要求实在我们在丹后内部再作些“大动作”!因此我就按照竹中半兵卫的计策,买通了山阴沿海的七家小海贼,让他们把池田恒兴他们的3000人马送到宫津町。费用嘛……小意思,不过12000贯而已!高屋、稻富以协助守城为借口混入了宫津城,突然倒戈杀死了城井景胜,就这样池田恒兴毫发无伤的进入宫津城,随即控制了丹后的沿海区域。 “……真不知道我们在若狭的那些探子是干什么吃的,居然织田军增加了这么多援军都不知道!”那个侍大将最后忿忿不平的说到。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蒲田利昌只感到脑子里一阵阵的晕眩。 “还能怎么办……”籾井教业在屋中看了一遍,此时在这里的都是侍大将以上的核心将领。“我们该回家了,也许当初我们就不该来!对于波多野家的能力和运气来讲,丹波已经足够大了……” “主公那里还没来命令,我们自己是否……”高津长石惶惑的问到。 “命令有或者没有,很重要吗?”籾井教业苦笑着把目光转向窗外。“……如果主公此时还往我们这里派援军,那他可能就真的疯了!丹后已经不可为,现在本家要做的是收缩力量固守丹波。如果我是赤松义祐的话,此刻已经该开始与织田家联系平分丹波的可能了!现在我们应该做的是撤回丹波,并寻求与织田家和睦的可能。毕竟我们两家现在还没有太直接的利害冲突,一切矛盾只是因为朝仓家而起!” “织田家会同意吗?”蒲田利昌满腹忧愁的问到。 “不知道!”籾井教业很干脆的摇了摇头。“……虽然我们和织田信长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毕竟这里面还存在着诸星清氏这个重臣的个人利益!到底最后会怎么样我也说不准,但这不是我们眼下最该关注的,一切都等平安回到丹波后再说吧!” “可是我们眼下受到敌军的严密监视,城外到处都是织田家的忍者……”想起织田忍者的可怕,蒲田利昌至今还是心惊肉跳。 “这个我知道!”籾井教业神情严肃的望着众人。“我知道这的确很困难,所以准备了一个双重的‘金蝉脱壳’计划!” 几个人都围了上来,他们谁也没有主动去问,因为籾井教业自然会解释。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籾井教业一扫颓势,恢复了往日自信、冷静、果决的神态。“我军现在实际不足3000人,可城中的百姓还有不少!再加上城西侧的百姓,凑齐万人应该不成问题。我们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让所有青壮都穿上我军军服。对他们就说我军要放弃峰山城,所有人撤回丹后中部防守,并要夺回建部山城!这些人里当然会有织田军的奸细,我们的动作诸星清氏很快就会知道。但我们撤出不久就会分兵,真正的主力伪装成一支增援部队前往吉原山城,其余大多数人继续前往建部山城方向,但这里只有我们小股部队,大部分都是百姓。诸星清氏在轻易夺取峰山城后必想和夺取建部山城的那些部队前后夹击,一举全歼我军主力!为了避免惊扰‘主力’,他必不敢对吉原山城的援军分兵追击,同时为了达到尽可能大的效果一定会尾随我们的那支疑兵寻找最佳战机!这样等他发现上当后,我军早就过了吉原山城快到丹波了!” “大人果然高见!”众人对籾井教业的神机妙算心悦诚服。 “大家抓紧时间准备!”籾井教业绝决的命令道:“明天夜里在城头虚插旌旗,全军从西门而出!” **************************************************** 太阳慢慢落在了西面的群山之后,随着黑夜的降临山风带着寒冷再次降临。籾井教业穿了一身普通足轻大将的衣甲骑在马上,心里却是兴奋带来的暖意。他自己虽然说得胸有成竹,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把握,没想到事情进行得居然如此顺利。 昨夜戌时二刻撤出峰山城,今天凌晨寅时和“主力”分兵,那支庞大到7000人的部队继续雍雍然向建部山城行去,自己则带着这不足3000的丹波子弟兵掉头,倍道兼程的赶往吉原山城! 诸星清氏用兵的狡诈是出了名的,从游佐信教甚至三好三人众这样的名将屡屡在他手里吃亏就可见一斑!自己的这条计谋原先并没有能瞒过他的把握,只是事情的发展已经由不得他再等下去了!自己没有等到丹波来的命令擅自放弃丹后,认真追究起来绝对是一条大罪。可为了波多野家的存亡续继,这罪名他下决心“扛”了!不管主公是否会降罪,自己都一定要谏言与织田家和睦,哪怕是以附庸的身份也认了,不然波多野家几年后的结果只能是灭亡! 籾井教业四下看了看,虽然自己来过这里可已经认不得了。“这是什么地方?”他问跟在身边的侍从,这个人由于送信在这条路上走过很多次。 “回禀主公……”侍从往前面看了一眼。“这里叫‘田凌坂’,距离吉原山城还有30里路!据属下估计,午夜时分就可以到达。” “嗯,很好……”籾井教业点了一下头放低声音问道:“吉原山城的接应部队出来了吗?” “应该差不多了!”侍从也悄悄的回答:“事先一再确认,等我们快到了他们再出来!分兵时最后的信使已经送去了消息,他们应该能够算出我们的行程。” “这样就好……”籾井教业轻轻吁出了一口气。不进入吉原山城,确切说不进入丹波境内他就不会放下心,谁也说不清织田军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这个诸星清氏,已经一连给过他好几个“惊喜”了!“传令给高津长石,叫前军加速前进!”他又传出了今天不知第几回催促。 “是!”一个传令兵催马向前面跑去。 左思右想籾井教业还是不很放心,叫人给后队的蒲田利昌送个信后,他自己带着一队旗本和亲兵向前而去。 天色渐渐的黑透了,空中的星星越来越多。三千逃亡中的波多野军逐渐离开了平原,进入到毗邻两国交界的山区。所有人都已经猜到他们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所以没有人对连续的疲惫行军有所怨言。 “有什么不自然的情况吗?”籾井教业来到前面对高津长石问到。 “一切正常!”虽然真的没有什么,可高津长石的回答却显得很紧张。 “没有就好……”籾井教业刚说到这里就从前面的山坡后绕过一支军队,看人数并不是很多,而且没打几支火把。 “前面是什么人!”没等统帅吩咐就有一个足轻大将对前面喊了起来,其他人都停下脚步严密戒备着。这种非常时刻,即便是吉原山城的接应部队也要仔细查问一番。 “我们是织田军诸星兵部丞殿下的部队,敢问前面是籾井大人吗?”没想到对面的人倒真是坦白,这一下倒把这边闹了个手忙脚乱。“诸星兵部丞殿下此刻就在这里,可否请籾井大人移驾一叙?”对面提出了更加“过份”要求。 “大人!”高津长石凑过来用低低的声音说道:“他们人不是很多,我们冲过去!” “砰、砰、砰……”好像是知道了这边的想法,两边的山林里响起了密集的铁炮声。不过并没有伤人,队列里的旌旗倒是被打折了不少。 “后面被堵住了!”一声惊叫,队列的后面也是一阵混乱。 “请诸位还是不要作无谓的尝试吧!我们并无恶意……”对面的人继续客气的劝说着,只是语义里充斥着傲慢。 8、新生 “你们都不要动,我自己过去!”籾井教业面色如水沉声说到,语气里除了镇定自信外竟听不出一丝自怨自艾的悲壮。 “大人!!!……”高津长石和随后闻讯赶来的蒲田利昌等人一齐震惊的大叫到。 “你们不必再劝了!”籾井教业立刻打断了众人的阻拦。“……我军已经陷入了绝境,步步行动都在对方的掌握当中。如今既然敢公然现身阻挡并出言相戏,就说明对我军可能进行的殊死抵抗毫不在意。我不知道诸星清氏要我一个人过去有什么企图,可能只是为了戏耍我一番以满足他的自尊心。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仅仅损失我个人一点微不足道的名声就替这三千多人换来了一个生存的机会,这实在是太划算了!” “大人!我陪您过去!”高津长石双目尽赤的说到。 “不必了……”籾井教业略显苦涩的摇了摇头。“在对方的重重军阵当中,一个人和两个人又能有多大的区别呢!” “哦……”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因为这是一个无法反驳的朴素真理。 “你们都留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籾井教业郑重的叮嘱到。“一旦对方提出要用我的性命来换取部队的通过,那么就一定要答应对方……” “大人!!!”众人再次惊呼,这次均是声泪俱下。 “你们听我把话说完……”籾井教业的平静令人感到一阵阵的恐惧。“不管诸星清氏这个人用兵如何诡诈,但其人却从未听说过曾经作出过背信弃义的事情,至少没有公开的作过。牺牲我一个人的名声和生命并不重要,为波多野家保住这三千人才是最关键的!回去后不要想着为我报仇,第一这种两军交战并不涉及私人的仇恨;第二波多野家要想生存下去必须达成与织田家的和解!如果我不能再回来,那么这就是我要你们转呈主公的话。”说完最后这句话他转身向对面的敌军走去,众人无言的望着他的背影。 “您就是籾井大人吗?”在最前面的一队士兵当中,一位三十岁左右的武士客气的对来到面前的籾井教业问到。 “在下正是籾井教业,败军之将特来听候诸星殿下发落!”籾井教业努力保持着最后的尊严,看着对方朴素的装束声音里带上了微微的嘲讽。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曾经”是威震西国的名将,如今诸星清氏居然只让一个这么年轻的低级武士来受降。“这是我的佩刀,请……”他伸手向腰间那把跟随他多年的太刀摸去。 “籾井大人不必如此!”那个年轻的武士出乎意料的阻止了他的这个行为。“诸星殿下素来仰慕大人的忠勇,绝对无意有所冒犯!请大人随我来,这样就可以了!” “啊……多谢了!”这几句话说得籾井教业对眼前这个武士生出了一丝亲切,不管怎么说对方还是尊重自己作为一个武士的体统的。不管真实情况是怎样的,至少诸星清氏这个人在面子上还算讲究。“如此……就有劳大人了!”他也客气了一句。 “能为大人效劳,是我山中鹿之介的荣幸!”说着“下级”武士笑着一侧身,足轻们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通道。“……大人请!” “啊~!”籾井教业小小的惊呼了一声,这时才在晃动的火把光影中看清对方头上戴的鹿角日月盔。“也许自己……是真的已经老了吧!”籾井教业有些悲哀的想到。 虽然只向前走了一段不长的路,但籾井教业却仿佛经历了人生中最长的一次旅途。他从一队队军容整肃的士兵中间穿过,没有人对他加以注意,这对很久以来一直处于众人瞩目位置上的籾井教业来讲,无疑是痛苦的!这支部队的装备自不必说,在他的印象里即便是波多野秀治的亲卫旗本也与这相去甚远,更为可怕的是他们那种自信的态度,对面前敌人不经意间的“忽略”!“虽然没有见过,但想来只有武田和上杉的军队才会是这个样子吧!”他在心里细致的进行着评价。 终于走过了这段“旅程”,一行人来到了中军本阵的位置。这里有十几个看来地位不低的武将,不过由于有了刚才的经验,他对周围那些不那么起眼的人也丝毫不敢轻视。“难道我就是被这样的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籾井教业在心中大声的问着自己,同时把目光投向那群人中最显眼的一个。 这是一个年轻的武士,岁数绝对不会超过三十!之所以引人注目不是因为他在这群人中那明显的核心地位,而是一身华丽得非常过份的盔甲,就像是一只“孔雀”的打扮!以籾井教业的价值与审美观点来看,这个人的穿着完全就是“腐朽”、“奢侈”、“堕落”的代名词!与其说是武将,还不如说是个公卿,但这个人的神情举止又丝毫没有京都贵人们通常的那种做作,相反倒是充满了平和。 “这难道就是那个老奸巨猾、阴险诡诈的诸星清氏?!”对于这个最合理的解释,籾井教业却产生了极端的不真实感。他看似不经意的扫视了一眼,也许真正的诸星清氏正化装藏在众人当中。 “这位就是籾井教业大人吧?在下诸星清氏……”“孔雀”用一种老朋友的口气和籾井教业打着招呼,他果然自称是诸星清氏。“我有些事情想和大人谈一谈,但想先请大人原谅在下以如此不礼貌的方式把大人请来!” “诸星殿下客气了……”虽然依旧不相信这个人就是诸星清氏,但籾井教业还是用不卑不亢的语气回答道:“在下不过是殿下的手底游魂,有什么资格对殿下的行为说三道四?所谓‘败军之将不可言勇’,这数千人的性命还指望殿下的‘悲天悯人’呢!” “看来籾井大人还是见怪了……”那个“诸星清氏”挥手止住了边上几个人明显的愤怒。“说起来也是难怪,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恐怕都不会心如止水的!不过在下也有自己的难处……”他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说道:“经此一役两边的将士肯定都会有些嫌隙,如果贸贸然接触只怕会发生什么误会!而在下实在是没有籾井大人的这等勇气,要我只身前往贵军处实在是无此魄力!有鉴于此,诸多无礼之处还请籾井大人见谅!” “如今在下山穷水尽兵困于此,有什么话就请诸星殿下……”籾井教业心下暗暗一惊,这个不像武士的“武士”看来确不一般,他有些相信这就是诸星清氏了。“在下力所能及无不从命,还请殿下放这些将士一条生路!” “既然大人如此坦诚,在下也就不多绕圈子了……”“诸星清氏”也很洒脱的开门见山道:“在下虽然与大人素未谋面,但这几年间却往来交手数次!在下一直对大人的品德能力心怀敬重,不知可否礼聘大人俯就?” “哈、哈、哈……”籾井教业仰天大笑,其间充满了苍凉的意味。其他人谁都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这么默默的看着。“人言诸星殿下出身行贾,今日看来果然不假……”笑罢籾井教业正色说道:“武士当有武士的气节,为了苟延残喘而卑躬屈膝又岂是我辈能为的?!殿下只管放马过来,不妨今日就让殿下看看我们丹波儿郎的鲜血究竟是什么颜色!” “如此说来……大人是明确拒绝在下了?”稍停一会儿,那个“诸星清氏”缓缓说到。 “不错!”籾井教业厉声喝到。 “那好……”“诸星清氏”点了一下头说道:“大人可以回去了!” “那好!就让我们一战吧!”籾井教业悲壮的说到。 “如果大人真欲一战,我诸星清氏自然奉陪!不过……”他忽然恶作剧的一笑后说:“其实就是我不说大人也当清楚,贵军今日实在已无胜算了!所以请大人回去和部下们商量一下,如果不想作战的话在下会让开道路!” “让开道路?!”籾井教业恍若梦境。 “让开道路!” “没有条件?”籾井教业难以置信。 “没有条件!” “可以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试探着问到。 “其实道理很简单……”“诸星清氏”耸了耸肩轻松的说道:“正如您刚才所说,在下是个商人而非武士!所以对于喜欢但得不到的东西,并不一定非得毁去不可!” 籾井教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现在他基本确信这就是诸星清氏了。话已至此他不再多说,转身向回走去。 “等等!”诸星清氏忽然说到。 籾井教业停住脚步,转过身冷冷的盯着他。 “我想告诉大人,吉原山城已经被我军夺取!”诸星清氏“关切”的说道:“……我已经命令贵军可以从城下经过,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请介时不要节外生枝!” 籾井教业再次转过了身,一直走回了自己的部队。“走!不要问为什么!”他对一脸关切围上来的部下这样说到。 *************************************************** “你就这么着放这个老家伙走了!”看着波多野军离开池田恒兴不满的说到。 “这有什么……”我微微一笑说到。“如果我杀了这些人会在丹波结下多少仇家?不久我就要进攻那里,可不希望在他们的激烈抵抗中把坛坛罐罐都打破!” “那要是他们回去后,再来打我们呢?”池田恒兴一脸困惑的问到。 “籾井教业丢失丹后又被围攻,却奇迹般地全师而退!”我诡秘的笑着说:“……换作你是波多野秀治,还会信任他吗?” “可那些军队……”池田恒兴还是不明白。 “经过这件事,籾井教业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看到他被降罪,这些人的反应会是怎样?告诉你,就算不闹事也会人心惶惶!” “要是波多野秀治看破了你的计谋怎么办?”池田恒兴钻进了牛角尖。 “可能……”我点了点头。“但他决不敢冒这个险,全天下也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魄力!要是他具备这样的素质,波多野家早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要是籾井教业刚刚看出了你的用心,干脆自尽了呢?”池田恒兴还真是有碶而不舍的求知精神。 “他要是看不出来,那就不是籾井教业了!”我笑着看了看这个“问题宝宝”。“……刚才自尽他会担心我歼灭这只部队,回去自尽岂不成了畏罪自杀?那丹波还不得乱到了家!” “我现在越看你越像松永久秀了!”他终于对我心悦诚服了。 “多学着点儿吧,老弟!”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怎么样,跟我到丹波去耍耍?” 9、意外的收场 “轰隆!”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城门的左边轰然而倒,右边的一扇在剧烈的里外震荡了一番后勉强维持住了直立,但单凭它自己已经难以起到防御作用,其实它自己的状态也不是那么好了! “波多野家的这些玩艺还挺好使!”池田恒兴用手在那门从峰山城缴获的大筒上拍着揶揄的笑道:“只是不知道波多野秀治知道了你用它来攻打丹波的城池,又会作何感想?” “你当他现在还不知道吗?你也太小看他们了!”嘴里说着话我的手却没停。随着手中太极团军扇向前一挥,分别由可儿才藏、长野业盛、堀秀政、藤堂高虎率领的2000足轻向着敞开的大门冲去。 进入丹波的第三天,我已经站在了第四座城池——園部城的面前(很快就又要在城里了)。前面的进攻势如破竹,生贯山城、母坪城、山家城均都是一鼓而下。 一切情况正如我预想的那样,籾井教业被褫夺兵权并软禁在波多野秀治的居城八上城。高津长石、蒲田利昌等由丹后回来的将领们自然不甘,开始了上下串联的“请愿”行动!不管其本来目的究竟如何,造成的效果是在事实上大幅增加了波多野家内部的混乱。赤井直正和波多野宗高两个人也是焦头烂额,一方面要替籾井教业说情,另一方面还要安抚下面日益高涨的不满情绪。不过他们同时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长期的执掌大权自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在这种情况下的抵抗也就可想而知了,三天里我居然没有遇到波多野家一支集中抵抗部队。虽说我的进攻速度是快了那么一“点”儿,可他们的反应未免太慢了吧!不过波多野家在丹波的人缘似乎不错,至今我还没有遇到不战而降的敌人。多少总是得费点儿力气,不过……程度可就不好说了! “又是这样,真没意思!”新八郎恨恨的把手中的“修罗之怒”插在了地上,前田庆次干脆拍着嘴在一边打起了哈欠。 我的进攻部队还差一点儿没有到达被轰倒的城门,在城头敌楼的窗户里就伸出了一面白旗!这和前几次的经验差不多,在多少毁坏一些东西后,这些人才能真正明白道理。 “这些白痴!”我忍不住骂了一句。好好跟他们说话就不明白,非得见了厉害才懂事。这些被击毁的设施回头还得我自己掏钱修,真是一些“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东西。看着前面的部队大股的涌进了城里,而且确实没有再发生激烈的冲突,我这才和周围的人骑上马向前走去。 “丹波的土地有26万石,你现在已经拿下多少了?”池田恒兴悠闲的晃悠手里的马鞭对我问到。 “走得太快,没有仔细算过!”我歪着头想了一下作战地图上的布局形状。“……照大致的面积来看5万石不到,但4万石是出头了!” “这样算来……”他也歪着头想了一下说道:“再有用不了20天就该完事了,这次的战争还真是轻松啊!” “哪有这么容易,波多野家还有将近两万的军队呢!”我摇了摇头反驳着他的这种“理想主义”算术。“……现在他们是被打懵了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不在临死前蹦达一下!再说丹波不比丹后,波多野家经营多年不可能没有一点儿基础,地方豪族的态度现在也不好确定,以后治理起来也是个麻烦事!不过……”我随即又补充说道:“至多再有一个半月怎么也差不多了,你这回绝对可以提前回去……” “你想都不要想,不吃足你3个月我是绝对不会走的!”池田恒兴立刻用打架般的语气嚷到。“……你这家伙这回一下子就有了近40万领地,居然还这么抠门!当然我知道你一向也不指着田赋的收入,可这毕竟是一举成了天下有数的豪门。我们这三千多人跟你忙活这么多天,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居然连几顿饭都舍不得请,这像话吗?!” “我不是担心主公急需你这根‘栋梁’吗!”我看他要开始耍赖急忙辩解到。“……就凭咱哥俩这交情,没谁的也得有你的呀!不过我现在是也有难处,不是怕手里部队太多主公多心吗!” “你少来!”池田恒兴警惕的看着我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次不管怎么说都是帮你打仗,到底打算放多少‘血’?”没想到他居然看出了我的用心,一下子就把话挑明了。 “你们是主公派来的,这笔钱怎么能要我出?!”我作着最后的挣扎。 “看来你是在外面的时间呆长了,所以忘记了织田家的规矩!”池田恒兴对我很“阴险”的笑了笑。“奉主公的命令:在别人的领地上打仗是到哪儿吃哪儿,而且军功赏赐另算!这些天看在你就要执掌这两国的面子上,我可是一直对部下严加约束着呢!兄弟够意思你作哥哥的也得识相,难不成你想让我们‘自便’吗?” “得!就照你说的办……”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后悔头脑一热把他们带到了丹波。让他们就在宫津忍着多好,这是何苦来哉! “主公……”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城门边,一个旗本从后面赶了上来。“赤松家的使者佐用则纯到了大营,希望能够尽快晋见主公!” “让他等着!”我对那个旗本一挥手。“我可不想这么早见他们!”说完我与池田恒兴相视一笑。 “主公……”旗本还没走就又有人叫我,回头一看却是大谷吉继陪同生驹亲政匆匆赶来。 “生驹大人辛苦了!”我和生驹亲政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密切但也还可以,只是不知织田信长这个时候派他来干什么。“主公有什么命令吗?请一道进城说吧!” “诸星大人,不必了……”生驹亲政礼貌的点了点头,可神情之间却显得有些不自然。“我是来传达主公的紧急命令,请诸星大人随我火速去晋见主公?” “回岐埠!这个时候?”我一下子懵住了。在作战当中召回大将?这还真是个奇怪的命令! “主公现在不在岐埠!”生驹亲政摇了摇头回答到。“主公刚刚抵达若狭小滨城,快马来回用不了两天!请诸星大人随我尽快前往……” ************************************************ 这座城池前不久还是我的居城,现在则是丹羽长秀的大本营。眼下织田信长就坐在我时常召见家臣们的评定室里,而边上并没有其他人。 “你最近干得不错……”织田信长用一种我从没在他脸上见过的表情对我微笑着,语气里也是一种近乎“慈爱”的关怀。“所有的事我都听说了!很好,你辛苦了!” “主公过奖!这都是属下应尽的本份……”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实际上我的感觉非常不好! 骑了一天加半夜的马,我原本就非常敏感的体质更加的不舒服!更使我不安的就是织田信长的突然召见,事情可能发生了某种我意想不到的变化。待见到他本人就更作实了我的这种看法,织田信长通常是不会这么说话的!很好?真的很好就让它继续发展下去好了,你又来干嘛! “你能有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走了过场织田信长终于进入了正题。“现在形势有了新的变化,浅井和朝仓都在做着垂死的挣扎!可以预见,如无外力的介入他们撑不了多久,而这也正是他们希望的!本愿寺已经公开的站在了他们一边,而信盛对于御住石山城的进攻很不顺利。这里面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毛利家正通过海上在对这些和尚进行援助。目前本家在西国的力量还很薄弱,所以摇摆于本家与毛利之间的这些小大名就成了双方争取的关键!为了显示本家并无意于彻底吃掉他们,丹波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既然如此……”发了半天楞我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嘴里发苦的问道:“已经攻占的園部诸城要归还吗?” “那倒是不必!不管怎么说,波多野秀治还是要教训一下的!”织田信长想了一下摇摇头,马上又想起了对于我的损失要给予一定的安抚。“丹后一国和丹波北部的地方就交给你了,对于守护的任命不久就会正式下达!” “多谢主公……”我不得不违心的说到。“只是如果这么草草收场的话,可能引起西国大名对本家的实力进行诸多猜测!关于这一点……” “我的意图你已经明白,具体怎么作你自己看着办吧!”织田信长见目的达到也就没有纠缠细节。 “是!可还有一点……”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属下独自在西国远离本家根据地,要是有别有用心者试探、甚至挑衅……” “坚决回击!决不能让人认为本家软弱可欺!”织田信长厉声说到,随即又对我说:“你只管放手去干,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是!”我回答得非常响亮。 两天之后,山中鹿之介率1500人攻克神尾寺城,尽掠府库以车运往丹后。又一天,长野业盛以1000人攻克小城猪崎,令兵士搬运仓中存粮。 波多野秀治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使者秘密来到了我的大营。而我自然不会客气,给他开出了100万贯的天价!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波多野秀治以27万贯的代价换得了我的罢兵,同时还有神尾寺、猪崎两城。轰轰烈烈的波多野讨伐战就此落下了帷幕…… 10、袖子里的匕首(上) 我来到建部山城刚刚两天,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家”的样子。仙芝真是一个能干的女主人,短短的几天里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楠木光成攻克这里后我并没有来,而是直接经吉原山城去了丹波,反倒是在这期间家眷先迁了过来,等我到达的时候一切基本已经步上了正轨。 原来预想的40万石领地莫名其妙的变成了15万石,这和我的期望产生了不小的差距,但不管怎么说日子还得过下去,事情也得用发展的眼光去看。 现在我已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名了,和在若狭的几角旮旯里事事要听招呼的小伙计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既然如此就要逐步形成一个新的管理体制,虽然不可能一蹴而就但也必须加紧准备。正在我感到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着手的时候,一个契机却意外的出现在了面前。我本就是个易受环境所左右的人,既然如此就先由这里开始吧! 此刻我正走在天守阁三层一条寂静的走廊里,这里与其它地方不同的是从头到尾没有站着一个士兵。十几盏烛火并不足以使这里变得明亮,整个走廊里只有三个人的脚步声轻轻响过。其实我知道跟在后面的楠木光成和伴长信完全可以不发出一点声音,他们这样做只是想让我安心而已!不管是谁知道自己身后无声无息的跟着两个人,那感觉恐怕都不会那么自在。 “唰啦!”伴长信抢前了两步替我拉开了一扇门,屋内已经等在那里的6个人全都伏拜于地。 我直接走上了主位坐了下来,光成和长信依次坐在了我的右手边。“先生辛苦了,一切还顺利吧!”我对左手边唯的一个人笑着问候到。 “感谢主公关怀!属下幸不辱命……”他直起了身子,一贯冰冷的脸上竟露出了些许感动。他原来就是外出数年的加藤段藏。“按照主公的吩咐,属下找来了这几位‘奇人异士’!并且属下愿以性命担保,他们都会为诸星家赴汤蹈火!” “拜见殿下!”在我正对面两丈外并排跪着的5个人齐声说到,看来他们对面对的未来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免礼吧!”我平静的说了一句后把目光又转回了加藤段藏。 加藤段藏冲我点了点头,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这位是日木佐兵卫……”排在左手第一个的是望月吉栋,所以他的介绍是从左手第二个人开始的。 这是个面目和善但有些市侩气的胖子,丰腴的程度足以让今井宗久望尘莫及,虽然脸上总是露出憨厚的笑容,但眼睛里却不时闪过狡猾的精光。一身装束也很是平常,完完全全是一个小店老板的形象。 “他是石山日木屋的老板,拿手的本事是收集情报!”加藤段藏果然告诉我他是个小商人,但不知道整天呆在店里那些情报会从何而来? “你都是怎样做的呢?”既然不知道我就直接问了出来,同时也想通过他的言谈看看这个人的实际能力。 “回禀殿下!”日木佐兵卫非常谦恭的行了一礼,商人的气质表现得益发明显。“石山的日木屋只是一个中转站,我在各地的手下有千余人……” “千余人?!”我一下子惊呼了出来。难以想象这对于一个商人是怎么做到的,单一的忍者家族更是不可能,再说有如此强大的秘密势力我怎么会不知道。 “殿下,是这样的……”看出我的疑问,日木佐兵卫开始作起了详细解释。原来在一百五十多年前,他的祖先中出了一个极其聪明的家伙!当时正是南北朝刚刚统一的时候,经济处于一个短暂的繁荣期中。这个人建立了一种类似于现代传销(老鼠会)的制度,在短期内取得了商业上的巨大成功!可惜好景不长,由于制度的时代超前性和政治再次动荡的双重打击,这个“经济奇迹”迅速走向了幻灭,但当时的体制却被部分的保留了下来。参与者和他们的后代人数众多,遍布社会各个阶层,通过日木屋行走各地的游商们把种种信息汇集在了日木佐兵卫这个老板的手中。而他的主顾只有一种,部分了解他的忍者在接到特定的任务后才会向他去买某一范围的背景资料。由于不直接涉入政治,所以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什么是真理?蕴藏于最普遍事务中的最普通的客观规律就是真理!这个看似平凡的情报系统具有难以估量的价值,任何特殊的情报都可能是圈套,这个系统的作用就是从极全面极微小的方面对它们加以验证。有了这个随时更新的“档案馆”,我甚至可以随时查阅某位大名的某一次晚饭吃了什么。我点了点头,初步的对他们进行了认可! “这位是虹绮晶荷……”加藤段藏看到我的这个表示,就开始继续往下进行。 仔细看看第三个人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其实刚刚一坐直身子我就注意到了她,只是怕这些“新进”人员看轻所以没有表现出来。这是一个30岁左右的女子,眉、目、鼻、眼、嘴每处长得其实都不能说是出类拔萃,但集合在这样一张脸上就具有了动人心魄的魅力!稍长的年龄丝毫无损于她的妩媚,反而更增添了一种成熟的风韵。乌黑如缎的长发,雪白光滑闪耀着一种宝石光泽的肌肤……最为奇特的是她的一对明眸!不知是不是有欧洲的血统,居然是一种类似祖母绿的晶莹绿色,顾盼之间更有一种使人迷失的力量! “你……你们的特长是什么?”我努力不使自已有失态的表现,但这真的是很难! “回禀殿下,我们虹绮一族……”她声音温柔缥缈,给人一种足以销魂腐骨的……哦!跑题了,说内容。说起来虹绮一族的历史还真是悠久,居然已经有了一千多年!但同一般早期雏形时代的忍者不同,她们并不是权臣藤原一门培养的汉朝五行术士的传承者,而是秉承先秦方士一脉而来的宫廷秘密力量!在平源战争之前,皇室与藤原氏的争斗就是政治生活的全部内容,在这期间虹绮一族,或者说虹绮一族的前身逐渐成熟和发展了起来。有盛必有衰,这是谁也逃脱不了的自然规律!随着皇室权威的衰落,她们也最终走向了没落。在两百年前掩护后醍醐天皇从京都出逃的过程中,她们与足利尊氏麾下的忍者和追剿部队发生激战,流派中的精英全部丧失殆尽!更为可怕的是她们秘传千年的忍术几乎尽皆失传,从那以后她们基本上就丧失了作为一个忍者流派的资格。 “那你们……现在都作些什么?”尽管我也觉得她们很可怜,但既然是失去了力量加藤段藏找她们来干什么?难不成是让这些美女给我…… “回禀殿下!我们虹绮一族现在有37人,武艺最高的是一位长老,但也就是能对付十余个粗壮的莽汉而已!不过……”虹绮晶荷对着我嫣然一笑,我瞬间有了一种心脏紧缩的感觉。“我们现在还掌握着一种控制人心的宫廷古幻术,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影响别人的判断。由于我们没有深厚内力作为基础,所以难以发挥这种幻术的全部威力。虽然因此对于修炼过精神力的人作用不大,但对一般人尤其是血气武勇之辈有着绝对的力量!所以我们经常是化装接近各家的重要武将,以取得雇主需要的情报,有时也趁机作些暗杀的工作!但因为我们的武艺低微幻术对忍者又没什么作用,所以时常受到其他流派的欺负,多亏加藤大人举荐,万望得到殿下庇护!” 日本真的缺少伯乐!这么一个……是一群大“宝贝”居然没人认识?“可惜啊……真是可惜了……只作这些事……”我喃喃自语。 “主公您说什么?”以加藤段藏的耳音居然也没听清我说什么。 “没什么!”我马上回过了神。“这件事也定了,往下继续吧!” “这是牛岛三四郎,他是我从东北找来的!”加藤段藏没有再往下问。也许他认为我这个贪图享乐的人! 排在第四位的这个牛岛是个很一般的人!身材高大一脸的络腮胡子,或许可以说长得还算粗旷勇武,但这样的模样在我的军队里一抓一大把。另外说一句这个人看起来还算憨厚,而且真的长了一对牛眼! “你的忍术有什么特点?”我想这么个魁梧的家伙总该有些手段了吧! “回禀殿下……”牛岛三四郎一鞠躬后说出了一段令我目瞪口呆的话。“我不是忍者,所以不会任何忍术!我的小团体里虽然有15个人,但成立还不到10年,与殿下所说的忍者流派相去甚远!” “你们的武艺怎样?”我继续问到,难不成加藤段藏给我找来了一群剑客。 “实在是……惨不忍睹!” “那……你们有何一技之长?” “惯于骗吃骗喝游手好闲!”他说得居然得意洋洋。 “主公……”看我有发怒的趋势加藤段藏急忙说道:“您是否还记得三年前,在越后发生的那次一向一揆?” “记得!”我确实知道这件事。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波及了越后、越中、上野等国,参与者达到两万,把上杉谦信都搞得灰头土脸。当时连织田信长都很紧张,唯恐他们在近畿也闹起来。 “那就是牛岛和他的手下们搞的!”加藤段藏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你们?!”我不相信的反问到。 “对,就是我们!”牛岛三四郎对着我微微一笑。“当时武田信玄殿下通过山县昌景大人找到了我们,以150贯的代价要求我们扰乱越后!所以我就和手下们化装成一向宗的密使分散到了越后乡间,之后……” 我明白了!原来这是一群巧舌如簧、能量巨大的骗子……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11、袖子里的匕首(中) 作为一个东方人,一个受过一些传统教育的中国人,我自然深知“谣言”这种东西的威力!“三人成虎”古人早有明训,谣言杀人有时比刀剑更厉害,因为它是不见血的。尤其是我现在所处的位置,西国这个地方派系林立关系复杂,加上历史所形成的恩怨更加使形势变得扑簌迷离。既然毛利元就可以利用这点消灭尼子新宫党,我为什么不能使用这种手段? “好,我很喜欢你这种坦诚的态度!”我缓和了语气对牛岛三四郎说到。“我并不太在意传统观念,对于一般的武士义理看得也很轻!只要你在我这里发挥你的‘长处’,立下功劳后我一样会给你相应的地位。不过对外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一些事情只可以做,但不能说!” “殿下放心!这个在下明白……”牛岛三四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我们这行也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永远也不能让人抓住‘尾巴’!” “这样最好!”我转头示意加藤段藏继续。 “这是来自关东的仓部志久郎……”他的手指向了最后一个人。 几个人中除了虹绮晶荷之外,其他长相都不显眼,这也许就是成为一个秘密工作者的必备条件。这个仓部志久郎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瘦弱年轻人,除脸色显得有些过分苍白外并没什么特异之处,虽然眼睛小小的却也并不比别人更聚光,五官轮廓绝对与“英俊”一词无缘。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日木佐兵卫他们好像很怕这个人,坐的位置有意离开了他一段距离,这使他看起来显得相当突兀。 “你们的流派有什么特点?”我对这个人问到,能教人产生恐惧的本事想必不会太小。 “回禀殿下!我们的流派叫做‘黑流’,共有11个人。没有什么特殊的能耐,只是会杀人而已!”不知是不是身体原因,仓部志久郎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股阴柔之气。 “杀人?……”我有些奇怪。作为忍者流派哪个不杀人?而且仅凭这一点,似乎并不足以让那几个见惯了腥风血雨的“地下人物”有什么恐惧,这么说来他们杀人的方式应该有些与众不同才对!不过看他这副“痨病”的样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才对。另外这个流派的名字也很怪异,既不是一个姓氏也不是一个地名。“你……杀人有什么特点吗?”我试图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有,当然有!”他嘿嘿一笑,竟起了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我们的杀人方式都很‘特殊’,几乎从没有使过什么正常手段!如毒药、役使等等……” “毒药?”我更加奇怪,这不是很一般的方法吗? “这可不是一般忍者们使用的那种东西!”谈起了自己的工作,仓部志久郎竟也生出了一股发自内心的职业自豪感。“……我们的毒药特点就是看不出来是毒药,通常可以伪装成瘟疫、坏血、肺病,甚至是……”说到这里他看了虹绮晶荷一眼阴阴的说道:“甚至是过度欢娱后的心力衰竭!” “无耻!”虹绮晶荷双颊通红的小声骂了一句。 “另外我们这些人的武艺虽然不行,但可以役使虫、兽、飞鸟等进行攻击!这也就代替了我们本人的亲自潜入的危险……” “具体都有些什么?”我对他的这种本事产生了一些兴趣。 “有很多!”仓部志久郎很随意的说道:“……毒蛇、蝎子、蜈蚣、黄蜂、乌鸦都可以,老鼠也行!” “哦……”我感到身上一阵恶寒。他们几个对仓部这一系不光是害怕,我想到被一大群老鼠攻击撕咬的情景也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其实如果我与牛岛合作,造成的效果会更好!”他突然又冒出了这么一句。“……因为我可以伪造天灾或神罚的‘异像’,这对于谣言的传播极为有利!” 牛岛三四郎无声的嘀咕着,神情恐惧而愤懑。虽然听不见他说什么,但看嘴形应该是“鬼才要和你合作”之类的话。 “情况我基本都清楚了,现在来大概安排一下你们的工作!”我对他们私人之间的关系不太感兴趣,只要把他们各自的能力弄清楚就行了。“……甲贺已经为我工作过一段时间,今后我会给予你们更多的援助,同时也会有更多一般性工作交给你!日木也不作进一步改变,只是要先交出在各地区几个主要据点的联络方法。今后你们的工作依然是以收集情报为主,各种情报都要!同时你们有必要把系统进一步深化、广化,情报在上交前要先进行一定的整理,并附上收集人的个人看法!为了使情报的传递更加安全有效,必须建立一种更加快速稳妥的流通渠道。所送书面情报要加密,技术上的问题长信会帮助你解决!” “是,感谢主公厚恩!”望月吉栋和日木佐兵卫一齐俯身谢恩。 “虹绮、牛岛、仓部你们的情况有些相似,都是人员稀少技能单一,所以我对于你们的安排也基本相同!”我转向了后面三家,和日木的情报系统比起来他们显得更加“各色”。“……你们每个流派的大部分人都要迁到丹后来,我会各自在山中给你们安排一个独立封闭的根据地。当然!我无意剥夺你们活动的自由,手下人员的行止由你们各自掌握。因此你们每个人必须对自己的手下负责,绝对不可以让人发现你们的存在!拨给你们的金钱、物资会在实际考察后确定数额,具体分配的权力就交给你们自己掌握。” “是!”三个人简单的回答了这一句,就等着我下面的话。任何人都可以听出,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们刚才可能已经听清了我说的话,我刚才说得是‘大部分’而非‘全部’……”我继续阐述自己的策略,努力不使脑中的计划漏掉什么。“……根据你们不同的技艺我将从中挑出一些精英,替他们重新制造一个新的‘身份’后潜伏下来!这些人会有各自专门的‘目标’,并且直接受我的忍者总负责人,也就是加藤段藏先生的命令!” “请问……我可以问问,将会是哪个类型的工作吗?”牛岛三四郎顾虑而又谨慎的问到。“毕竟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不是我们力所能及的!” “当然可以!”我也觉得应该让他们心里有个数。“……我不会强人所难,基本上都是你们的老本行!牛岛你的人目前主要的任务是扰乱西国,让赤松、浦上、波多野、小寺、三村这些人彼此猜忌,同时还要让他们对毛利家产生信任危机!” “是!请殿下放心,我们必不辱命!”听到只是这些事,牛岛立刻恢复了信心。 “仓部你的工作并不多……”我其实既不喜欢也不想用仓部志久郎这样的人,但什么事总是有备无患的好。“我有时可能会和一些寺庙、神社这样的势力为敌,你的工作就是让那些信徒们怀疑他们的信仰!” “我明白了!”仓部简单的答应了一句,没有说多余的话。 “至于虹绮一族……这话还真不好说!”我正在考虑考虑该如何措词,可却突然瞥见几个人的眼睛里同时闪过暧mei的目光。“这样说吧!你们的任务相当特殊,就是让我选中的‘特殊’人物在‘特殊’的条件下,作出符合我心意的‘特殊’决定!”老实说作出这个选择,是我在突然想起前田庆次那个家伙后决定的!其实只是想让她们采用幻术就可以了,毕竟我不是开妓院的。 “是,我明白了!”虹绮晶荷微点一下头,也不知道她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下面我来说说完整的系统体制……”我这时把综合计划推向了前台。“甲贺、日木、虹绮、牛岛、仓部这五家保持各自的现有传统不作变更,首领作为隶属于诸星家的足轻大将!原本直属诸星家的石川和伴家取消,除随光成、忠纲转入转入新成立的‘诸星特种备队’的人员外,其余的混编成为一支备队,由长信直接指挥。光成转而负责‘诸星特种备队’;加藤先生以部将身份总领忍者系统的指挥;长信以侍大将的身份作为副手,其指挥的第一备队基本人员即具有旗本的身份!今后其人员,将由其余5家的立功人员递补。我不会过多的干涉其余各家的内部事务,但所给予的支持程度将视其立功多寡而定。成为旗本以上职位的人就是正式的武士,即便退役后也可以由各流派独立出来拥有自己的土地!” 我的话说完后一片寂静,所用人都在仔细考虑着这个闻所未闻的体制。 其实我并不太清楚真正的秘密机构该是个什么样子,以前看过的《抓间谍者》的内容早就拌饭吃了!所幸来的那一年里我刚看过一部电视剧,前苏联的《春天里的十七个瞬间》,所以就仿照里面第三帝国保安总局的形式设计了这套系统。保安总局虽然隶属于党卫队,但与其它堂卫队组织并没有横向联系。它的人员构成来自于旧警察刑事高手;国防军的情报人员;纳粹党的早期地下工作者;冲锋队的精英等等,而且都是采用人员的单项向流动,与原来的系统有关系,但又不再归属原来的部门,一切只对希特勒和党卫队领袖负责。 在我的这个体制里,由伴长信指挥的第一备队无疑是绝对主力,但由于其人员来源分散,并不容易被某一家掌控。任何一家的人进入第一备队后即成为武士,原有的流派对其控制力又大为减弱。可即便如此其余的几家又不敢不积极配合,因为自己流派所获支持的程度要靠进入第一备队人员的功劳来体现。各家的经济命脉不是靠忍者系统内部的供给,外部的财政奉行又不能掌握系统内忍者的具体情况。再加上第一备队无论领导还是成员,其人员又都是流动而非世袭的,外围5家虽是世袭但只有输出的人员才能进入核心。操控这一切的线头都只掌握在一个人,也就是我的手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我的书里以前有介绍,这里再说一下!“诸星丸”是一个圆圈,里面上中下左右各有一个小五角星,其实就是一个五星啤酒的商标。另外我还有一点小小的愿望!大家喜爱关心这部书我很感动,彼此间有些意见上的分歧也很正常,甚至开点小玩笑、揶揄一下都无伤大雅,只是最好不要进行人身侮辱。也可能有一些人确实纯粹是来恶意(据说遨游就是这样被挤走的)捣乱的,我个人建议大家在发表反驳书评的同时多一下手,再给他的短信箱里发上一份。这里有这么多热情读者大大的支持,相信连续半个月封满他的信箱应该是小菜一碟! 12、袖子里的匕首(下) “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稍停了一刻,我对这下面几个人沉声问到。 “感谢主公大恩!属下谨奉号令,愿为诸星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对我伏身宣誓效忠,声音里充满了敬服与恐惧,即便是楠木光成和伴长信也不例外。对于我分置忍者和忍军的想法虽然他们有一些了解,但一下子听到完整的计划还是令他们感到震惊。 “今天‘诸星赤心会’就算正式成立了,那你们就照着去做吧……”我波澜不惊的继续说到,心里对达到的效果非常满意。现在我对当初明智光秀所说的那个“神秘感”感触越来越深,这是一个成功上位者的必备条件。论个人实力在场的每一个都可以轻易将我杀死,即便是武功最差的虹绮晶荷也不例外。但他们在我面前无不感到战战兢兢,因为他们清晰的感受到了我那深不可测的“智慧”,以及手中可以将他们轻易碾为齑粉的力量。“需要多久你们才能进入状况?” “我日木随时可以开始工作,只是改造还需要主公派员指导!” “我‘虹绮流’的活动范围就在山阴、山阳一带,两天之内就可以到达主公指定的地点!” “在我来之前已经吩咐散布在东北和关东的手下向丹后聚集,全部到齐大概需要半个月时间!” “我们‘黑流’的情况差不多,全部到位约10天左右!”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我微微的点了点头。“……光成尽快完成原有忍者的分流;长信马上分别替他们安排各自的据点;你们几个回去和手下汇合,稍后长信会和你们联络!都清楚了吗?” “是!”众人简单明了的回答。 “既然这样就都去着手进行吧!”在我一挥手后,他们都安静的退了出去,只有加滕段藏依旧坐在原处。“另外那些人都来了吗?”我不着边际的问到。 “已经等候一段时间了!”但他却听明白了我的意思。 “那就过去见见!” ************************************************** 在走廊的尽头有一间更大的房间,更大而且更黑!偌大的屋内没有任何摆设,但此刻却并不显得空旷。二十几个,确切的说是二十七个人,静静的排成三排跪坐在在屋里,隐身于朦胧的黑暗之中。 步入房间,我径直的朝屋中唯一的光源,一盏飘忽不定的蜡烛走去,在旁边的主位上坐了下来。跟在后面的加滕段藏也停在了不远处,摇曳的光影在他脸上形成了一幅有些诡异的图画。 “就是这些人吗?”我对他问到。 “就是这些人……”从加滕段藏的嘴里发出了一种近乎耳语般的声音。“按照主公的吩咐,我找到的都是一些必死之人!应该说他们现在已经‘死’了,至少所有知道他们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能力都足够吗?”我再一次确定到。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所要承担的任务需要非同寻常的坚忍,其中的压力甚至有可能将一个正常人逼疯! “决无问题!”加滕段藏回答得语气决绝。 “哦……”我虽然对他的眼光是信任的,但决定还是要亲自试试。“你!你来告诉我……”我把手指向了第一排右数的第二个。“已经‘死’掉的那个人,是否有取死之道?”我想试一下他对以前“身份”的看法。 “回禀殿下……”人依旧在黑影里看不清楚,但从有些稚嫩的声音听来似乎年龄不是很大。“那个人死得应该,简直是罪该万死!!!” “为什么?”我想他应该有这个觉悟,但没有想到会这样彻底,而且还是个如此年轻的人。听他那压抑的声音,似乎蕴涵着至死方休的怨念。 “回禀殿下!因为他出生时就错了,或者说干脆就不应该出生!”他可能觉察出了自己表现出的不自然情绪,语气瞬间又恢复了冷漠。“……那个人在出生时就已经继承了永远无法摆脱的桎梏,因为他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祖父名字叫陶晴贤……” “啊!”我在心里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所以那个人永远也不敢在别人面前提及自己的身份!所担心的不是被仇敌杀死,而是所有人对他血统的鄙视!”那个声音此刻仿佛是在轻轻讲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叫他有可能永远摆脱这种命运。所以除非是死,不然他永远也不会放弃!” 我现在放心了,有这样信念的人还有什么忍受不了的呢? “这里的人不是逃忍,就是国破家亡的武士后代……”加滕段藏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可以说每个人都背负着一段血腥的往事!或许有人可以叫他们去死,但即便是神佛也无法让他们放弃!” “过去的你们已经死了,可以说是我亲手‘杀’了他们!”我现在放心了,开始进行我的计划。“你们新的生命即将诞生,但你们必须完成我——你们的主人交付的使命!和这个使命相比,也许‘死’是一件轻松而简单的事情,所以如果有人想退出就说出来,现在还来得及!”我停下来盯着面前的黑暗。 蜡烛依旧在燃烧,屋里是片刻的寂静无声。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站起来离开。 “既然如此,那么你们就听好了!”我尽量把语气放得和缓些,不要那么紧张。“你们今天认识了我,也知道了我是谁。但我命令你们把它忘掉,直到我要你们想起来的那一天!你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忍耐’,在我给你们安排的身份和位置上忍耐下去。这会很久,也许10年,也许20年,甚至可能是几代人!你们要完全的‘忍耐’,就是知道了哪怕是针对我本人的阴谋也和你们毫无关系!你们的秘密只有在你们死的那一天,才可以告诉你们选中的继承人,而‘他’或‘她’也就继承了你们的这个使命。直到有一天你们或你们的继承人,接到了我或我的继承人的指令,那时这个‘忍耐’才算到了尽头!”我说到这里稍稍缓了一口气,喉咙里略微有些发干。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质疑。 “指令中会叫你们或你们的继承人去做一件事,我现在命令你们无条件的去执行!”我的语气转而严厉。“……指令中的事可能不近情理,也许匪夷所思,甚至毫无疑问会要了你们的命!但无论是出现那种情况,你们都必须无条件的执行,即便面前是刀山火海也要视若无物的走过去!”我再次停下来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我知道这很难,如果有人现在退出我不会追究!离开的人会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就当从来没有到这里来过。” 屋里依旧寂静无声,我甚至怀疑一切都是幻觉,只有我一个人一直在自言自语。 “很好!”我点了点头,在心里长嘘了一口气。“你们都可以离开了,随后的事情会有人替你们安排!” 二十七个人在黑暗中一齐对我深深的伏身行了一礼,然后依次站起来,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出去。 “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了……”在屋里只剩我和加滕段藏两个人后,我终于把胸中这口憋了很久的浊气吐了出去。“刚刚掌握丹后事情很繁杂,今后几天我可能会很忙!这件事情就由你全权负责了,安排他们离开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主公辛苦了!”加藤段藏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纸,双手捧着递到了我得面前。 “这是什么?”我随手翻了翻,但这里太黑看不清楚。 “回禀主公,这是二十七个潜藏人员的身份安排!”他认真的说道:“属下认为这是最高等级的机密,所以详细记录了下来以备……” “是吗……”我没有等他说完就把那几页纸移到了屋中那盏唯一的烛火上面,淡淡的火苗在我手中燃烧了起来。 “主公!这……”他被惊得目瞪口呆。 “加藤先生……”直到看着那几页纸完全化为了灰烬,我才再次开了口。“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把这里布置得如此昏暗吗?” “这……请主公明示!”他低头问到。 “这很简单……”我对着他微微一笑。“他们都是我埋在各处的‘最后手段’,说不准我本人会在什么时间、地点和他们见面!如果我认识或知道他们介时流露出来岂不糟糕,所以只有你一个人掌握就足已了!” “主公!我……”加藤段藏在激动之余像下了什么决心。“我想请问您,刚才如果有人离开,您真的会放他离去吗?” “哦……”我惊讶的看了看他,没想到他也会提出如此幼稚的问题。“我会这样的!”我点了点头说到。 “可主公!这样会严重威胁到……”他激动的提高了声音。 “那么我来问你……”我盯着他的眼睛直接反问道:“如果我下了那样的命令,你就会原方不动的执行吗?” “我……”加藤段藏沉默了片刻后,缓缓的摇了摇头。“我还是会把离开的人全部杀掉,因为我必须这样做!” “既然是这样,我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我幽幽的转开目光投向前方的黑暗。“……有些事我也并不喜欢,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肯定不会那样去做!但我现在的一举一动往往关系到无数人,无数支持我并把希望寄托于我的人,所以就像你有必须做的事情一样,我也有我必须做的事情!而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信任你,相信你的能力和判断,正如我所了解的你一样!”我信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知是不是我用的力气大了些,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哆嗦。 “下面的事情你就去抓紧时间办吧!”我站起身走向门口。“最近几天我会很忙,眼下就有一个聚会必须去亲自主持。一些事情你就自己看着拿主意吧!”我又强调了一遍。 —————————————————————————————————————— 冬天里的熊:感谢大家的关心,但以老熊的能力确实无法更快了!一般一个礼拜里会有一或两天无法更新,更新的时间在晚上的8点到9点之间。如果过了9点大家就不必再等了,免得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 13、初步融合 “果然了得!”我在仔细的一番计算后回头说到。“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勇力,鹏程万里不可限量啊!”我由衷的夸奖着。 “诸星殿下说得是……”身后的众人一齐点头附和着,其实不管我说什么好像周围都是这种效果,也不知他们究竟听清了我说的是什么没有。 “殿下谬赞了……”唯有一个人对我提出了异议。这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身材瘦消面容严整,双目开合之间精光四射,显得精明而干练。“小犬不过是醉心玩乐不思进取,整天只知道沉迷于这些无用的事情上,怎比得殿下手下的诸位大人,破军斩将名扬天下啊!” “稻富大人这么说,就显得见外了……”我亲切和蔼的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的中年人和他站在身后的儿子,这就是丹后有名的豪族稻富直秀、佑直父子。 丹波的事情既然已经定了局,我就要抓紧时间使内部尽快安定下来,谁知道在这孤军深入三面受敌的情况下,随后可能发生些什么!第一次与这些丹后豪族们的会面我选在了世笠山,采用围猎的形式。以高屋良荣和稻富直秀为首的丹波豪族来了三十余人,值得欣慰的是所有丹波豪族的家主都齐了。 在日本很多藩国里地方豪强都有着左右国政的实力,甚至可能压制了名正言顺的守护。丹后这种情况却并不严重,在与若狭武田氏的来来往往当中,对于这些小势力有着不小的消耗。波多野家也在几年的统治时间里清除了一些异己,这使现下的丹后算是比较“清静”的! 如今在丹波的10.5万石的国土中,我直接控制的约有8万石,从实力上来说似乎已经完全不必担心任何问题。但事情不能光从表面上来认识,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我也随时可能陷入莫名其妙的危机当中,所以求得这些人的支持就显得相当迫切。当然,对他们的考察也在暗中进行着,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外部“敌对势力”的代表呢? 在这些人里领有3700石的稻富家和领有4500石的高屋家是当然的代表,他们都和原来的守护一色家有着姻亲关系。要不是因为影响太大,波多野家早就把他们除了,就这也在一直找着下手的机会。 初次的接触我还算比较满意,“同心同德”虽然现在还说不上,但他们所有人对我的统治权都表示了明确的承认。对我组织的这次活动大家的兴致也非常高,为了更有趣味性最后又增加了一个比赛项目。虽说初夏的季节里鸟兽不是很肥,但数量却已经相当不少了! “佑直虽说年龄不大,但能够在这么多‘老手’面前夺魁,可见却有非同寻常的智勇!以后丹后大事,我还要多多仰仗贤父子的力量啊!”我虽然知道这个年仅19岁的稻富佑直是个不可多得的名将,但却没想到这位铁炮达人对于弓箭也这么有心得!在一个时辰的比赛时间里,他一共取得了36只猎物,而排在第二名的新八郎也不过是34只。当然这里面有他堵住了一窝兔子的幸运,但也已经相当了不起了!“稻富流”铁炮术虽不是他开创却是在他手中光大的,对这样的“种子选手”是值得下一番功夫培养的。 “诸星殿下过誉了,稻富家怎敢不竭诚效力!”稻富直秀谦逊的表达了同意臣服,他的儿子在后面一齐躬身。 “我们丹波各家都是这个意思……”旁边的高屋良荣赶忙着说到,一张堆满肥肉的脸上充斥着谄媚的笑容。高屋家是丹后最大的豪族,但家主高屋良荣却是既无胆量又无才干,所以在一切事情上总是跟在稻富直秀后面行动。此刻他正点着那光秃的脑袋(良荣是入道后的法名),急不可待的向我表达着他的忠心。“能有清氏公这样德高望重的名将执掌丹后,这是我们所有人的福份,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邻国的侵扰了!虽然我等远处荒僻,但也熟知清氏公的赫赫威名。近日就连从无败绩的‘青鬼’籾井教业也在殿下手下受教,您真可称得上是‘西国无双’啊!” “清氏公……”我低头在嘴里默默玩味着这几个字。来到日本已经整整11年了,我也由一个不满16岁的少年变成了一个27岁的青年。虽说经历了一番甘苦,但能有今日的成绩我也足以自豪了!当初在京都有人称“信长公”时我还曾微觉可笑,可现在自己也得到了这个“职称”。如今虽然这样叫的只是高屋良荣这个谄媚者,但将来这个称呼只怕会在越来越多的人口中重复,看来我要开始逐渐适应了。 “喂!怎么啦?”看我陷入沉思周围出现了冷场,边上的池田恒兴拉了拉我的衣袖。 “没什么……”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我掩饰的笑了笑,随即转过头对高屋良荣揶揄说道:“‘西国无双’?上一个‘西国无双’的结局好像不大好吧?” “这……这……”高屋良荣张口结舌,肥胖的脸上和头顶立时冒出了一层闪亮的油汗。 “诸星殿下!”稻富直秀看到这种情况,急忙上前一步解围。“高屋大人是被殿下威名所慑,决非有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我抬手阻止了他的激动含笑说道:“我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两位不必介意!我这个人生性乖戾不拘小节,大家不必事事谨小慎微。今后如果我有什么作得不到的地方,诸位也尽可以直斥当面!” “殿下诙谐、殿下诙谐……”稻富佑直和高屋良荣面色有些尴尬的连连说到。 “你们真的不必在意!”池田恒兴也笑着说到。“如果你们这都胆战心惊,那见到右大将时该怎么办?岂不直接就被吓死了?” 一阵轻笑后,气氛轻松了一些。 “我听说稻富一门对铁炮的使用颇有心得,佑直公子家学渊源自是不凡了?”我把话题又转了回来,不知他现在的水准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稻富家这等粗浅的手艺怎入得诸星殿下的法眼,犬子的年纪尚轻实是未窥门径……” “要是论年纪的话,我比佑直公子也大不了几岁嘛!”我打断了稻富佑直的谦虚说道:“我手下也有一位年轻的铁炮高手,不如让他们两人相互切磋一下!这样也可以增进双方的关系,共同促进提高嘛!” “犬子怎敢冒犯殿下虎威……”他慌得连连摇手,那个小的倒是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稻富大人莫非是怕和我们比试,会辱没了稻富家的名声吗?”我一下子把脸“撂”了下来。“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强了!” “这……佑直,你就去向请教一下吧!”稻富直秀无可奈何的说到。 “这才对嘛!”我招手叫过了津田一算。“这是我铁炮备队的副统领,虽然年轻却也已经跟我征战数年!他的技术别具一格,而且也是铁炮世家出身!” “如此还请津田大人指教!”稻富佑直沉稳的抱了抱拳。 “不敢,稻富大人客气!”津田一算也还了一个礼。 “开始吧!”随着我的吩咐,两只箭靶被摆到了50步外。两侧的士兵们站开了一定距离。两个人拿着各自惯用的铁炮站到了并排的位置上,各自装好弹丸举枪瞄准。几个护卫看似无意的移动了一下,位置足以在发生“什么”的时候挡在我的前面。 “砰!砰!”两声巨响几乎同时响起,随着白烟空气中升腾起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儿。待硝烟散尽,我看到两只箭靶都倒了下来。 “我……输了!”稻富佑直的铁炮轻轻垂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许的遗憾。 “不对!”津田一算摇了摇头说道:“稻富大人的铁炮不是标准制式装药的类型,因此会有极大的震动。要论眼力和手上的沉稳,稻富大人要胜过在下!” 我让人抬过了箭靶,两人的弹丸都命中了红心。津田一算的在正当中,而稻富佑直偏了一些。“不错,两个人都很了不起!”我连连点头称赞到。“来人,拿一支铁炮来!”马上一支诸星标准铁炮被递到了我的手上。“佑直公子,这是我从南蛮购进的一种特制铁炮。如蒙不弃就请收下,希望‘稻富流’能在你手中光大!” “谢殿下厚赐!”稻富佑直恭敬的上前接过,心爱的抚mo着。我看到稻富直秀在边上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说话。根据此时的惯例,上级对下级、宗主对附庸赏赐武器是不能推辞的! “主公,野味已经烤好了!”这时我的膳食总管走上来通报。 “那就呈上来!请大家品评一下这南蛮方法……”我兴致极高的说到。 *************************************************** 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稻富父子回到寝帐后禀退了所有侍从。 “父亲,我今天的表现还可以吧?”稻富佑直看周围无人轻轻的问到。 “嗯!”稻富直秀点了一下头。“你做的不错!看来诸星殿下对你的印象很好,在这种新旧交替的时刻这非常重要!” “那我们……”稻富佑直还想问什么。 “什么人?!”随着一声大喝稻富直秀一跃而起抽刀在手,稻富佑直也随着拔出了佩刀紧张的盯着门口。 一个身影幽灵般的出现在了那儿。“来杀你们的人!”接着屋中闪过了两道银光。 14、离奇命案 在凌晨3点我被侍从叫醒,当时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待听明白事情的原委匆匆赶到现场,见到的只是两具冰冷的尸体和一大群围在屋里屋外忧心忡忡的人。看到我来了,众人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向边上战战兢兢的高屋良荣问到。 “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高屋良荣脸色发青嘴唇颤抖的说道:“就在刚才我正在睡觉,突然有人来报告说这里出了事情,等我……等我……” “谁?现在谁是稻富家臣里负责的人?”看他这个样子我有些来气,回头开始找其他人。 “是在下!”从人群中走出了一个50岁左右的人站到了我的面前。“见过诸星殿下!在下是稻富家的总管山吹原式,现在这里的稻富家臣暂时由我管理。”这是个瘦小的老者,看样子虽不强壮但很精明。 “嗯……”我看了他一眼,还有些印象,应该是在昨夜的酒宴见过。“你们是怎么发现稻富大人遭遇不测的?当时作了那些处置?” “回禀殿下!我也是在半个时辰前刚刚得到报告……”这个山吹原式刚刚遭遇了这么大变故但依旧显得很冷静,在这一点上至少是比边上陷入“半傻”状态的高屋良荣是强多了。“发现的是一个侍从,我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人禀报了高屋大人,并叫侍卫们严密封锁了这里。由于不便直接惊扰殿下,所以只是向前田和楠木两位大人进行了通报。” 我点了点头,他做的第一手布置相当得体。“是谁第一个发现稻富大人遇害的?”我继续问到。 “是他!”山吹原式转身叫过了一个侍卫打扮的人。 我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根据现代侦探理论,凶杀现场的第一发现者往往具有最大的嫌疑。这个人长得虽然不算高大但也还强壮,不管怎么说从事的是侍卫这么个需要些勇力的行业。样子长得还算精明,但似乎看不出特别或者心中有鬼的样子。“是你第一个发现稻富大人遇害的?说说当时的情形!”我盯着他的眼睛问到。 “回禀殿下!昨夜从猎场回来后主公说还不想睡觉,并亲自把少主叫到了寝帐……”他的神情有些紧张但并不慌乱,口齿也还清晰。“我和另外三个人为了不打扰主公和少主的谈话,就退到了20丈外远远的伺候着。可过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少主也没有离开,而且帐内的灯光也一直燃着。后来觉得时间太长,就由我过来请示,看是否需要准备些消夜,可连着在门外叫了好几声也没人回答。这时我就感觉不对了,主公平时为人非常警觉,就算是睡着了我这么叫也该醒了!等我进来一看,就发现主公和少主都倒在了血泊里!” “你移动稻富大人了吗?”我收回目光,看似随意的问到。 “动了……”侍从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当时一边扶起主公一边高声喊人,等他们几个进来仔细一检查,才发现主公和少主都已经遇害了!” “嗯……”我若有所思的哼了一声,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线索。如果真的是凶手的话,那他一定会先去叫人而不是冒着嫌疑去查看受害者的生死,从另一方面说他也没有表现出对凶手过分的声讨。为了求证我又叫过其他几个侍卫问了几句,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前后矛盾的地方。“……先看看稻富大人的情况吧!”我无可奈何的说到。 稻富直秀、佑直父子孤零零的倒在大帐的正中,手里都死死的抓着佩刀,两眼惊愕、愤怒的定定盯着屋顶。地面上喷得到处都是鲜血,但却没有任何一件摆设被损坏。竹中半兵卫、前田庆次、楠木光成、伴长信在各处小心观察寻找着,看脸上的神情还没有找到什么重大突破。 “有什么线索吗?”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问了一句。 “奇怪……真的很奇怪……”前田庆次手臂抱肩若有所思,像是在回答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竹中半兵卫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在这上面不是他的长处。楠木光成盯着满地的鲜血在发愣,连我的问话都没有听到。 “主公,这里的情况显得非常诡异……”还是伴长信苦笑着过来跟我介绍了情况。“虽然这里事先进来过人但不是很多,而且遗体的位置也没有经过大的移动,所以当时的情况基本可以推测!” “那就赶快找出凶手啊!”我的心情松快了一些,这应该对破案是非常有利的。 “可这里的一些情况,却令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伴长信连连的摇着头。“……从屋内没有任何损坏及稻富大人父子持刀的姿势来看,应该是没有还手就被一刀毙命!从这点上推测,凶手应该是个武艺高强的人……”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要是有大动静外面的侍卫也不会没察觉。 “本来天下之大藏龙卧虎,出几个高手并不奇怪!可您看这地上的血迹……”他指着地上喷洒的到处都是血点儿说道:“由于当时屋里没有其他人,所以溅出的血渍都崩到了地上……” “这不是废话吗!”我被他说得有些不耐烦。“屋里没有其他人,血自然是都溅到地上了!” “可……主公,凶手呢?凶手身上也没有?”他吞吞吐吐的解释到。 “嘶~!”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仔细看向地面。确实!宽达3米以上的范围里血渍承放射状分布没有一处缺口,这么说来岂不是凶手站在4米开外出的刀?要是这个假设成立,这个凶手要长多长的手啊? “主公请看!还有着里……”伴长信又把手指向了稻富直秀脖子上的刀口。“刺客出刀凶猛!锋刃几乎触到了颈骨,一般来讲这是作战的刀法而非一般剑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杀人于无声无息?” “嗯?”我也糊涂了,据我所知还真没有这样的人。 “这里也很奇怪……”伴长信继续指着那个刀口说道:“您看这出刀的位置,前高后低而且角度极大!照正常的情况推测,再考虑到稻富大人父子的身高因素,要想达到这种效果手就要在这个位置上!”说着他把双手举过了头顶,直直的向上伸着。 “而且还有一丈多的距离……”我感到一片茫然。 “主公说得不错!”伴长信点了点头。“要是再加上这一点的影响,那么就要在这个位置上了!”说着他走到一张矮几旁,站了上去,再次将双手举了起来。 “会不会……”我尽可能设计着一个合理的解释。“会不会刺客用的是薙刀一类长柄武器?” “不可能!”伴长信还没开口前田庆次却抢了过来。“使用长柄武器时不可能双手攥柄高举胳膊,那样根本没法使出力气,何况还是这么深的刀口!使用薙刀时手的位置通常是在腰腹左右,最高也不能超过胸部,这是最基本的常识。而且薙刀的刀头虽短,但背却很厚。您再看看这刀口,却是一柄极薄的利器!” “很薄……很薄的刀刃……”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无数个念头如走马灯般在脑中旋转。 “总之这件事发生得很离奇……”伴长信苦着一张脸说道:“许许多多的地方都解释不通,但又确确实实的发生了!要是有人告诉我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一定会以为这是个玩笑!” “既然发生了,就不会是个玩笑!”我严肃的说道:“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种较为合理的解释吗?” “要想解释,还是有一个方法!”前田庆次又开了口,可我怎么也觉得他不像是认真的。“我骑在光成的肩膀上,再拿上主公您的那把‘黛’!说不定就能达到这种效果……” “这个时候不要胡说八道!”竹中半兵卫阻止了他的信口开河。“主公啊!我们初来丹后根基不稳,很多人都希望我们倒霉。稻富大人父子之死使一些矛盾开始趋于表面化,我总觉得近期就会有大事发生。当此暗潮汹涌之时,主公的一切处置都要小心啊!” “会不会是波多野家搞的鬼,想挑唆丹后的豪族们闹事?”我猜测着问到。 “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是波多野家的几率不大!”竹中半兵卫显然考虑过这个问题。“……波多野家现在无力出兵一战,这个时候触怒我们似乎得不偿失!” “嗯……”他的分析很有道理,但不管是谁我都要小心戒备。“重治你注意一下波多野和山名的动向,加紧布防的同时我会另派一些忍者盯住他们的主要将领。我会和老师商量丹后内部调整的事,看来还是不能很急!” “主公所虑甚是!”竹中半兵卫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光成!”我回头叫到。 “……”他居然低着头没有回答。 “光成!”我不由得加大了声音。 “啊?是,主公您有什么吩咐?”他这才悚然惊醒。 “派遣‘诸星特种备队’分扎在险要山口,配合城池严密守备边境!”我对他命令到。 “是!”他低着头答应了一声。 我向门口走去,还要和加藤段藏商量一下监控丹后豪族们的事。临出门前,我又看了一眼稻富佑直这朵夭折了的“名将之花”。 15、温柔中的阴谋 “殿下……”她轻轻的呼唤着我。 “嗯……”我应了一声但没有睁眼,依旧默默享受着她温柔的服务。 “殿下……”呼唤再次响起,这回是在耳畔。“请您放开胸怀不要过于烦恼,如今诸星家已经步上了高速发展的大道,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再说长野、竹中、前田等诸位大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豪杰,有他们的倾心辅佐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呢?” “身为主君总有一些事情必须孤独的解决,这也许就是身为一名上位者的悲哀吧!”我叹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莺的双眸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有如两颗星星。“再说有些事我并没有对别人提起过,你这个小‘机灵鬼’是怎么发觉的?”说着我用拇指的指甲轻轻在她脊椎的位置刮了一下。 “殿下!”“我跟随殿下已经这么多年,您的习惯我还能不清楚? “这我自己倒没有注意到!”我笑着在她挺秀的鼻梁上亲了亲说道:“……这几年不知不觉的,原来你一直是我的‘开心果’啊!” “可惜我也只能为您做这点儿事了……”莺把面颊贴在我胸前轻轻的说到,语气里带着一丝的遗憾和怅惘。“我多么希望能够为您、为诸星家多作些事情,这样我心里会觉得自己更加有价值!” “我的小莺聪明伶俐,能干的事情可多着呢!”体察到她内心的苦恼我轻声安慰着,并把她黑缎子般的长发在手指上挽了个小卷。 “您不必安慰我,我已经很幸福了!”莺的面颊轻轻在我胸前蹭着,柔柔的舒畅感慢慢扩散到了我的全身。“……能够成为您的女人我觉得这辈子就没有白活,何况还为您延续了血脉!作为忍者之前我首先是个女人,因此我已经无怨无悔了!”话虽然这么说,但淡淡的愁怨还是清晰可辨。 “也许你真的可以为我解决一些问题……”我沉吟犹豫了良久,考虑着到底应不应该把这句话说出来。最后我终于下了决心,在我们之间不应该有丝毫隐瞒,至少在我这方面是这样的。“比如……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死稻富直秀父子?” “殿下!”莺小小的惊呼了一声,抬起有些慌张的眼睛盯着我。“……您……您是怎么发觉的?” “还记得我们的初次见面吗?”我感觉她的体温在急剧下降,双臂不禁搂得更紧了些。“……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都11年了!” “是10年7个月零13天!”莺轻柔的纠正到。 “在那间名叫‘赤阁’的旅社里,就是这支小手……”我轻轻的抬起她的右手放到嘴边,允吸着那纤美的手指。“……就是它……旋转着三枚……飞轮……射向我!”由于口中的“异物”,我的话语变得有些含糊。 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刚刚开始时我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觉得整件事情很奇怪……”我语调轻柔,仿佛在说着一件与我们两人毫不相干的事。“直到我听说‘凶器’是一件锋刃极薄的快刀时,脑中才忽然一动,但当时依然不敢肯定。你哥哥的反常神色使我最后下了决心,显然他也看出了事情的真相!不过我估计他也很疑惑,说不定心里还会猜想是我命令你这么做的。” “殿下……我……我……”我了几次也没有能说出下面的话,莺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莺!不要这样……”“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如果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如果有一天你告诉我事情的真相,那时我希望你是真正的打开了心结!我不会催促你,更不会因此而不相信你!” “殿下!我……”莺终于哭了出来,眼泪打湿了我的胸口。 “你不要再逼莺了,是我叫她这样做的!”一个温柔娇美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仙芝……”我轻舒左臂把她也揽入怀中,有些惊奇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命令莺杀死稻富父子的人就是我,你有什么疑问我都可以回答!”仙芝用最轻柔的声音,说出了这世上最让我震惊的话。 “为什么?”我惊愕的反问到,脑子里出现了一片空白。 “因为他们打算把我们赶出丹后……”仙芝丝毫也不考虑我心脏的承受能力,一个接一个的抛出令人震惊的信息。“我得到了一封稻富直秀写给故主一色义道的信,上面说明:织田家处境困难,你今后恐怕经常要远出作战!所以看准机会就会发动内乱,要一色义道随时准备并在必要时向但马的山名祐丰借兵攻取丹后!” “消息……确凿吗?”沉默了半天我才问到。 “信是我交给夫人的……”自从仙芝进来后就一直紧闭着嘴的莺突然说道:“是‘蜃千夜一族’秘密转来,并让我交给夫人的!” “为什么?!”因为惊讶我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为什么交给仙芝,而不是交给我?” “因为……因为……”可能是被我的语气吓着了,莺畏缩的缩了缩身子。 “你不要对莺这个样子,她们的顾虑我能够理解!”仙芝用手轻轻的在我身上捏了一下。“……历史上无数英雄人物开创的事业最后都断送在了女人手上,这使她们不得不存有层层顾虑。我想对你的考验中,也包含着考验我这一部分吧!” “对不起!莺……”我把搂着莺的右臂再次紧了紧,直到感觉她绷紧的娇躯松弛了下来。“可……你们也应该告诉我呀!一切都应该由我出面解决,这样也不至于……” “如果交给你处理,你会怎么办?”仙芝立刻咄咄逼人的反问到。 “当然是当众公布稻富直秀的罪状,然后公开处决了!”我理所当然的说到。“……我们初来丹后,这里的人对我们还很陌生。如果以霹雳手段镇压了稻富的叛乱,那时所达到的威慑手段是非同小可的!” “你要是真的这么作的话,那就把自己摆到了整个丹后的对立面上!”虽然看不清楚可我感觉仙芝是在笑,语气里竟有几分揶揄的成份。“……稻富一族在丹后的威望深得人心,而我们毕竟只是一些外来者,也许在他们看来稻富直秀的行为反而是非常正当的忠义之举!在这种情况下和他们产生直接冲突无疑是不明智的,甚至在一些别有用心者的煽动下,可能很多人会认为这是我们‘清洗’丹后的开始,那么与敌对势力勾结的叛乱也就无法阻止了!” “可现在这样又能好多少?我还不是受到了怀疑吗!”我觉得她有些瞧不起我,奋声强辩到。“现在连高屋良荣看到我都一个劲儿的哆嗦,私下里更是有些人嘀嘀咕咕!现在很多豪族都在自己的家里加强了戒备,甚至开始动员军事力量,这难道不是叛乱的开始吗?” “虽然两者都是猜忌,但其中的差别却是天上地下!”仙芝可能发觉了我的不满,把脸靠近我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如果公开杀了稻富父子,那么我们就是他们直接的敌人!不管我们再作什么都只是加速或延缓冲突而已,公开开战只是个时间问题。而现在他们虽然怀疑但没有证据,在真相大白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那个‘凶手’!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戒备也是针对所有人,对我们没有特别的威胁,而且非常容易化解!” “非常容易化解?”我怀疑的问到,莺也在一边困惑的望着仙芝。 “稻富父子已经死了,你只要把他们遗留下的领地交给一色义道就行了!”仙芝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引狼入室?!”我的想法没经过大脑就直接说了出来。 “狼?一色义道也能算是狼?”仙芝用明白无误的嘲笑表达了她非常清楚这个人。“就算他是一条狼吧!那是让他在院外徘徊好呢,还是把他关进笼子好?只要我们提出这个建议,就表明了对丹后的旧势力不抱敌意。不管他们答应与否,以后要是对我们发动进攻就失去了一切大义的名份!介时我们不管怎么作,都会得到天下的认同。” “一色义道……他敢来吗?”我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自然是不敢!”仙芝答的飞快。“但你可以告诉他:只要他愿意,你就敦请朝廷出面斡旋!到时候将有朝廷公卿担任的使节前去接他,并一路陪同返回丹后,这样的话必会打消他的所有顾虑。而且这样作还有另外两个好处,一来可以向天下显示你的胸襟气度;二来也可以表明你在朝廷心目中的地位!无非是多花几个钱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明天再说吧!”我觉得还有必要再和长野业正等人商量一下。 “哈~~!”仙芝也打了个哈欠,现出了浓浓的困意。“是该睡了,也许还会产生更好的后果也说不定呢!”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友情推荐一下《网游之震撼三国》,作者:文非文,请多支持新写手。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16、“义”不容辞 我的上门牙死死的咬住下唇,一脸的“悲愤”神色!实际上这样做是为了不让自己笑出来,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绝对是不能“笑场”的。用手暗中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我这才感觉稍微好过一些。 “清氏公……您一定要……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下面不远处高屋良荣颤动着一脸肥肉连哭代喊,两只眼睛里泪水流得哗哗的。他身边4个长得和他非常像(请想想猪的形象)的儿子和几个有影响的丹后豪族也是一样的情形,有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看来身体不大好,居然一下子哭昏了过去!之所以上演这场“闹剧”正是因为仙芝的那句话,“更好”的结果真的产生了! 在听到把稻富家的领地交给一色义道这个建议后,长野业正、竹中半兵卫等人表示了一致的赞同。当然!我没有告诉他们这个主意是仙芝出的,也没有说稻富父子真正的死因。商量的结果是采纳了蒲生赋秀的建议,不等一色义道的答复就先把京都的路铺平。 我写了一封信给织田信长,派人飞马送往岐埠,其中力陈以区区数千石土地拉拢一色家这样一个“空架子”的好处,以及对于安定西国人心的重大意义。织田信长无疑是个有决断的人,立刻对于这个计划给予了肯定,并且对朝廷里吹了一下“风”。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耽搁,静水幽狐在我的派遣下携带大量金钱进京活动,正亲町季秀那里我也捎去了信。金钱的力量果然非同反响,许多公卿在对天皇上奏此事时都盛赞了我的“贤德”!结果不出几日朝廷就正式下达了圣谕,褒奖我的同时派出钦差前往但马对一色义道宣旨,正使是劝修寺晴右,副使是高仓永孝。 老实说我原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此举居然在列国之间造成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震动!劝修寺晴右在公卿之间并不太活跃,也不算很出名,论出身只不过是比羽林门迹还低的名家,但他的影响力却决不可小觑。他的女儿是太子诚仁亲王的正室,因此这位就具有了“准国丈”的身份,而且他在宫廷里担任的职责是“武家传奏”,这样的人物出来还真是给面子! 静水幽狐来回不到十天就完成了任务,所花费不过是三千几百贯的“小钱”。这个结果使我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了一个问题:收买公卿的价钱,居然比海贼还便宜!一切发展到这个程度我已经没有任何担心了,一色义道的态度此刻已经无关宏旨,随着钦差日益临近,我天下“贤者”的形象逐步确立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一色义道虽然还没有表态,一件“意外”的发生却使他永远的闭上了嘴巴!山名祐丰之子山名氏政在盛怒之下杀了寄居出石城客馆的一色义道、义定父子,究其原因只是为了一个歌女的两句话:“说来以殿下的武勇竟然没有讨取过名将!现在就连被收留的丧家之犬也要离你们而去了,还真是使时氏殿下以来‘六分之一殿’的威名蒙羞呢!”更可笑的是不但如此,而且整件事情作得众目睽睽、天日昭昭,就是他老子山名祐丰想抵赖都不行了! 刚走到半路的钦差被山名的“残暴”吓了回去,其速度之快远非来时可比!天下普遍的舆论是对一色父子的下场感到“可悲”;对我的好意换来这个结果感到“同情”;对山名家的狂妄感到“困惑”;对织田信长……感到“可笑”!堂堂控制近畿的织田信长,品级比足利义昭还高的右大将,现在居然被山名这么个“破落户”抽了个如此响亮的大嘴巴,只怕已经有不少人或明或暗的笑翻了! 现在没有人再去猜忌稻富父子的死因,无论问谁都会肯定的回答“凶手”就是山名家!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如此的狼子野心天下谁人不知? 丹后的所有豪族一起跑到了我这里,一致要求我出兵惩罚山名家的逆行,稻富、一色可谓是血海深仇,就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不能这么忍下去!在这种情况下我除了对他们表示同情外并没有马上答应他们的请求,因为我此刻还在等一个消息。 “清氏公……无论如何……无论如何……请您出兵……”高屋良荣还在泣不成声的哀求着,声音从刚才就已变得嘶哑了。应该说他实在没有什么才能,翻来覆去只是说着这么两句话。不过要说的是他浑身上下真的很具有喜剧效果,据说最好的小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小丑。“山名氏凶残无义,我等与他不共戴天!恳请清氏公仗义出手,我等不惜毁家纾难……” “高屋大人言重了!有些事……”我急忙阻止了他的继续表白,不能让他们产生寄人篱下的难堪。以后我还有很多用到他们的地方,不能留下我不近情理感觉,再说这也不利于我刚刚树立起来的“贤者”形象。现在要让他们明白我受到了多么大的“压力”;一会儿还要让他们知道我是多么的“仁义”;最后我将让他们领略我的“力量”。“我虽然身为丹后的守护,但毕竟还是织田家的家臣!现在右大将一心要与浅井、朝仓决战,我实在是……哎~~~!”说到这里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清氏公……”高屋良荣的嘴张了张,看样子实在很不甘心,可要他去向织田信长请命又确实是没有这个胆量。 “说起来稻富大人的死也是因为我,他身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我一副“内疚”的神情问到。 “回禀清氏公,稻富一门……已经绝嗣了!”高屋良荣的肿眼泡里又流下了泪水。 “绝嗣?!这怎么会!”我大“惊”失色,绝对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是的!佑直是独子……”高屋良荣一边说一边擦眼泪。“而且稻富一族已经没了直系子孙,现在家里只有稻富直秀大人的夫人和一个女儿!” “一个女儿?多大了?”我关切的问到。 “十三岁了,还没有定亲!” “你,就是你!”我把手指向了高屋良荣身后左数第三个人,虽然年轻却和高屋良荣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之所以选他是因为他的年纪合适而且显得最蠢,换句话说就是长得最像猪。“……你叫什么名字?” “哦……”那个人畏惧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高屋良荣,一阵哆嗦没敢说话。 “这是我的三子义家!”看到这种情况高屋良荣只好替他回答,随后又对着他说:“赶紧叩拜清氏公!” “不必了!”我摆手阻止了他的叩头,老实说让这样一个人屈服实在没什么可值得骄傲的。“你现在就和稻富大人的女儿定亲,改名稻富义直以养子的身份继承稻富家,我想这个主我还做的了!” “清氏公是我高屋、稻富两家的再生父母,恩情有如日月江河……”高屋父子5人趴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头,我的腿都感觉到了地板微微的颤动。 “好了、好了!不必如此……”我好不容易才止住了他们发自灵魂深处的顶礼膜拜。“虽然如此我还是感觉对不起稻富大人,而且认起真来一色殿下的死也是源于我的建议!我诸星清氏来到丹后虽然不久,但已是亏欠诸位良多……” “清氏公万万不可心存此念!”高屋良荣的惊呼几乎让人以为他白日里见了鬼。“清氏公虽然初掌丹后,但却已经泽及草木恩施百代!凡我丹后上下人等,无不对殿下仰望如日月,崇敬如父母,皆盼生息于您的光辉之下!一色殿下、稻富大人的蒙难皆因山名氏的残暴狡诈,这又与清氏公何干?还请您千万保重,丹后的万千子民还指望着您呢!” “高屋大人的话实在让我惭愧无地……”我的脸确实有些红了,这更让高屋等人觉得我实在是对自己太“苛刻”了。“不如这样吧!只要织田右大将回信不反对这件事,那么就算抽走所有援军我也将独自征伐但马山名家!诸位看这样可以吗?” “清氏公!……”这回连高屋身后的那些人也一起不住的梆梆磕起了头,而且不管我怎么拦也拦不住。 “来了!来了!……”池田恒兴这时挥舞着一张纸边喊边从外面跑了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一下子集中到了他身上。“主公、主公下令……”不知他跑了多远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讨伐……讨伐山名……不胜不归……对山名父子杀无赦!”他终于把气喘匀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留诸位了!”我转回了视线笑着说到。“……我将于3日后起兵进攻但马,诸位如有意者可以一同前往。不愿去的我不免强,愿意出兵的我负责军费粮草!另外所有斩获均归各自……” *************************************************** 从大厅里出来后我摒退了所有侍从,独自一个人向天守阁的顶层走去。计划实际早就开始进行了,现在只是要再加把劲儿而已!豪族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各自回去准备,而我的家臣们则在做着最后的检查,至于池田恒兴正在为能够推迟返回岐埠而兴奋不已。 在走廊的一个转弯处我碰到了正躬身侍立等候的加藤段藏和虹绮晶荷两人,摆摆手示意他们跟在后面。 “这次对山名氏政出手的是谁?”来到天守阁顶层的外廊上,我眺望着远方的群山幽幽问到。 “是虹绮备队的阿星……”加藤段藏恭谨的回答到。“一个很有潜质的年轻人!” “你调教的人不错嘛,这次任务完成得很漂亮!”我满意的点了点头。 “谢主公夸奖,阿星是我最小的师妹!”虹绮晶荷恭恭敬敬的说道:“也是主公洪福齐天,山名氏政这个血勇匹夫几个眼神之下就糊涂了!” “你替我回去转告她:她是‘诸星赤心会’正式成立后,第一个被晋升的旗本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接受大家的意见,至少写到诸星七老八十再说。已经写了七八十万依旧铺垫不够,想想还真是有点头疼。诸星统一天下后还有几十年,又不能一笔带过唬弄大家,真是……痛苦啊! 17、出石城合战(上) 上午九时整,碧空如洗云帆高挂,由于已经进入仲夏,虽然时间还很早却也开始热了起来。我置身于一片山间丘陵的野外,衣甲鲜明的站在一座小丘上,周围甲士环绕大军严整,各色旌旗林立,战鼓、法螺响成了一片。在对面的出石城下,同样也有一支军队,规模还要略大些。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以7000多军势迎战山名祐丰、氏政父子的10000人马! 但马山名氏虽说败落,但毕竟是兴盛数百年的名门,对付他们我可不敢有丝毫的马唬!当然家不能不顾,我留下长野业正镇国,并派给他大谷吉继、山中鹿之介以及3000部队,其余的全被我带了出来。自己的6000加上池田恒兴的3000,这是我正面战场上的主要力量! 丹后的豪族们此次也爆发了空前的热情,由于正值夏季农闲,他们使丹后土地上16至60岁的健全男子几乎全都拿起了武器!在但马边境会合的时候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以高屋良荣为首的豪族居然带来了10000人!热情自然不能打击,但这里面可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我的领民,万一受了损失生产可怎么办? 不得已只好把进攻部队分成了两部分,我自己和池田恒兴率领9000正规军走左路,顺山阴官道直向山名祐丰的老巢出石城;高屋良荣和他的那些“农民武装”走右路海岸,沿途攻取一些小城。我已侦察清楚这路并没有山名氏的主力,所以危险系数并不是很大! 其实我还有一路“伏兵”,诸星特种备队如今又加入了一个由甲贺非忍者人员组成的备队,这样就使直接作战的力量超过了1200人!在楠木光成的率领下他们紧随其后,我准备在关键时刻再作为杀手锏使出来! 战争进行的异常顺利,八木、宿南、多伊、芦屋、林甫诸城几乎都是不战而下,我们很快就推进到了出石城下。就是右路也取得了不错的战果,山名四天王之一的田结庄是义全家被围困在了自己的居城里,看来不久之后也会有结果了。 等来到这里我才发现一个问题,原来山名父子并不是笨蛋!前一阶段的拒不接战是为了收缩兵力,而集中全部主力的出石城正是对他们有利的最佳战场! 出石城建筑在一个山坡上,但还称不上是一座山城!周围是介乎于山地和旷野之间的低矮丘陵,使我的重甲骑兵完全失去了冲击的威力,就是铁炮的威力也受到了很大制约。 既然发挥不了多少作用,索性就干脆不用了!前田庆次带着1500甲骑去了别处,我给他派了另外一个任务。就这些人马应该也够了,我相信自己部队的战斗力。就算陷入了僵持也不要紧,因为诸星特种备队就要正式登场了! “重治!”我叫着跟在身边的竹中半兵卫。“……你说山名父子都是什么样的人?到底属于哪个层次的武将!” “山名祐丰是个有胆量但又不失谨慎的人,山名氏政由于年轻所以略显鲁莽,但据说确实具有非凡的勇力!”竹中半兵卫向前走了两步但没有提高声音。“……不过这父子两个都没有洞察天下的眼光,最多也就是能看清数国之间的形势!既抛不开山名家辉煌的过去,也没有不拘一格的气度,所以他们最多也就是‘优秀’而算不上‘杰出’!” “即便如此也够给我们添一气麻烦了!”我点了点头用鼻子喷出了一口气。“我觉得他们既然下决心在这里和我决战,就不可能不作周密的布置!光成那里只怕不会那么顺利,还是……你亲自过去指挥的好!” “主公那这里……”竹中半兵卫明显的大吃了一惊。 “对我没信心吗?”我转过头问到。“正面的战场我想我还是可以把握的!你知道我不是一个急躁的人,排在前锋的堀秀政、才藏、胜猛都是难得的武将,第二、第三批次的接应也有了周密的部署。数量上微小的差距完全可以用质量补足,而我也不是个会中诱敌之计的人,所以这里应该完全没有问题!” “可毕竟山名有万余人马,万一……”他还是对这个变动的安排极不放心。 “不会有问题的!”我极有信心的说道:“你想必也注意到了,山名氏的骑兵总共不过300,这个数量并不足以突破我的近卫亲兵,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 “是,属下领命!”作为臣子他选择了接受命令,但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一定顾虑。“请主公保重,属下一定尽快赶回!” “好,你自己也要小心!”我点了点头也嘱咐了他一句。“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的……”看着他的背影我安慰着自己,可今天总有些心绪不宁。 “嘟、嘟、嘟……”突然一阵急促的法螺声从对面响了起来,所有人转头望去,对面中军的前锋开始向前移动。没想到一直消极避战的山名父子,这次倒是抢先发动了进攻。 大约有1500名长枪足轻迈着整齐的步伐,向我军的正面压了上来,远远的已经可以听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他们正要进攻的是可儿才藏指挥的1000士兵。我对于这种程度的试探并不担心,虽然人数上差些但还有津田一算率领的200铁炮足轻夹杂在队列中,现在这还只是菲利普理念的试验阶段。 “砰、砰、砰……”在山名家的军队进入射程之内后铁炮果然怒吼了起来,这种自然的反应并不需要得到我的命令。大约有三十几个山名士兵立刻倒了下来,而与此同时可儿才藏备队的前沿士兵已经放平了长枪。 可能是没有想到原本单纯的步兵军阵里会有如此强大的远程武器,山名军的进攻部队出现了一阵明显的波动,有些人甚至被阵亡同伴扔下的长枪所绊倒。但很快!部队就稳定住了阵脚,加快步伐向前冲来,两只部队的士兵开始近距离接触、刺杀,铁炮的作用被大大降低了,只能借助空隙不时的放几下冷枪。随后为了补充前面的近战能力铁炮退下,长枪足轻递补了上去。 “这个敌军将领不错嘛!”我稍显惊异的点头称赞到。“……迅速接近以降低铁炮的威胁,而且是在第一时间作出的决定,反应速度确实一流!想不到在如今已经日薄西山的山名家里,还会有这样的武将!” “看旗号这个人是‘山名四天王’之一的垣屋续成……”回答我问题的是蒲生赋秀,半兵卫不在就由他担起了解说的工作。“这个人的谋略、勇力都有一定的水准,领兵打仗向以顽强不屈著称!而且他是一个有名的强硬好战派,根据现有的一些信息表明,在山名家内部唯一支持山名氏政杀死一色义道的就是他!” “看来他是想给我来个下马威,这样难道就可以把‘愚蠢’证明为‘英明’了?”我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来到这个时代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许多优秀的将领在政治上都只能用“白痴”来形容。“……传令胜猛和堀秀政:叫他们谨慎向中路靠拢,小心山名军利用人数上的优势搞穿插!” “是!”我的命令由传令官送了出去,接着就被不折不扣的执行了。 山名祐丰可能是真有这样的意图,此时不知是否为了阻止还是搞侧翼突破,两侧的部队也攻了上来!堀秀政统辖的是800足轻,而岛胜猛的手下则只有500人,而山名则是对他们分别投入了足足2000部队。这种不留后手的全力攻击更加大了双方人数上的差距,两翼的第一阵还真的被缠住了! “殿下……”蒲生赋秀靠近我的身后轻轻的说道:“这个山名祐丰的耐性并不如传说得那么好,他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哼、哼、哼……”既然对手急了我自然轻松了起来,山名家看来把所有的准备都仅仅停留在了表面上。“我不知道山名祐丰还会干什么,但至少他所有的部队都在我们一目了然的位置上!” “殿下高见,光这一点山名家就已经输定了!”蒲生赋秀也兴奋的连连点头。“是不是……已经可以开始了?” “不急!”我沉思了一下说道:“如今‘诸星甲骑’已经名扬天下,难得有这么个他们不在的机会山名祐丰一定会抓住。再说这也是他们把战场选在这里的目的,所以一定会心急火燎的想尽快结束战斗!这个时候我们不用着急,应该再给他们加把火……” 蒲生赋秀没有接话,新八郎、阿雪以及作为预备队的长野业盛一起盯着我。 “命令堀秀政和和胜猛稳住阵脚不得后退一步,同时命令中路第二队的池田恒兴全力支援一线的可儿才藏!”我面含杀气的的沉声说到。拥有1500军势的池田恒兴是我军中实力最为雄厚的备队,他的直接参战预示着决战的序幕就要拉开了。“……命令他们两个人全力突进,目标山名祐丰的本阵!”说罢我把手中的太极团军扇猛地向前挥去。 战场上的旌旗激烈的摇摆了起来,得到援助后的可儿才藏备队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垣屋续成原本人数上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尽管进行着激烈的抵抗可还是缓缓的向后退去。 18、出石城合战(中) 正面之敌垣屋续成的部队处境越来越困难,虽然还没有到溃散的程度可伤亡却很大。远远传来激烈的喊杀声,地上的尘土在数千人的践踏下弥散到了空中。我拿起望远镜朝那里看去,人影已经变得模模糊糊,高高的旗帜和后排高举的枪尖倒还能看清楚。 “山名祐丰到底想干什么,怎么还没有人增援?”我望见远处山名军的第二线和本阵的部队不但没有援助还有微微后退的迹象,但旌旗不散队列严整,似乎真的暗藏着什么诱敌的意图。 “殿下不必焦虑……”蒲生赋秀看到我面上的忧色宽慰到。“山名祐丰可能是想把我军引至出石城下再进行决战,所占的只是地利之便,不会有什么更出奇的招数!现在我军左右两翼战线都已稳住而且还略占上风,他们不敢过于大幅的调整部署,否则造成全线震动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说的不错,可……山名祐丰的主力老这么藏着也不是个事啊!”现在我不是怕山名这父子俩有什么诡计会翻盘,而是担心着他们这么抻下去会给我们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和半兵卫、光成他们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要是山名的主力就这么一直退回去了……。有念及此,我的眉头越皱越紧。 “主公!”长野业盛上前请命道:“请让我上去吧!山名祐丰不敢退得太快,只要一举击溃了垣屋续成他就不能不动‘老本’了!” 我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动用预备队,不然一会儿拿什么去缠住山名的主力! “主公还是让我去吧!”新八郎大叫道:“给我百十个骑兵,保证一个冲锋就让他们溃不成军!” 我还是摇了摇头。只用少量部队就突破敌人的前阵,这样做有可能彻底把山名父子吓回去。真要是他们下决心笼城,我还是真没办法! “既然垣屋续成一时吃不下来,那么打垮他的侧翼也是一样的!”思虑片刻我果断的下了决心。“命令池田恒兴注意保护津田的铁炮备队,向右翼的山名前军全力射击,彻底打垮他们!同时命令高虎前进增援胜猛,一举击溃山名军右翼!” “是!”几个传令兵骑上马向山下跑去,众人再次把紧张的目光投向战场。 在右翼的山名军虽说有2000之众,但并非是什么主力精锐,从中军阵线突然射出的大量铁炮造成了一阵大乱。岛胜猛、藤堂高虎两军人数一共达到了1000,在岛胜猛这样的勇将不再刻意压抑下迅猛的扑向了面前的山名军。仿佛是个玩笑,山名军的这2000人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就迅速崩溃了,甚至没有给山名祐丰留下援助的时间。 看得出来这是一些没有经过多少训练的农兵,大批的人扔下武器混乱的四散逃开,甚至直接冲向自己的后队。由于看到这种情况中路垣屋续成备队也开始散乱,恐怕他这时正在担心自己被暴露出来的侧翼吧! 通过望远镜我看到山名本阵中旌旗一阵频繁的摆动,数支部队迅速的向前迎来,除了右翼上递补的一支约为2000人的军队外,垣屋续成也得到了1500人的增援。 “恭喜殿下!”蒲生赋秀欣喜的说到。“这回山名祐丰再也不敢后退了!如今他已经没有了人数上的优势,必须硬着头皮撑下去,否则就是全线崩溃!” “我看看他还能再躲!”我走回帅旗下坐在了行军马扎上。“命令左翼的堀秀政和中村一氏前进些,补齐和中路的战线!”我边说边接过了阿雪捧上来的一杯茶,刚才的一阵紧张竟使喉咙有些发涩。“你们看现在的情势怎样?”我问着周围的几个人。 “山名军败迹已现,士气正在悄悄降低!想必山名祐丰一定很是着急……”长野业盛沉吟的说道:“如果我是山名祐丰的话一定加紧进攻以图振奋军心,不过不好说他会把突破点选择在哪儿!”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眼睛望着脚边的一块石子点了点头,心里也在想着最快结束战斗的方法。 “援助垣屋续成的是八木丰信;递补右翼的是太田垣辉信……”蒲生赋秀在一边用极轻的声音提醒到。“现在山名祐丰能动用的预备力量,就只有山名氏政的1000步骑兵了!” “1000步骑兵……步骑兵……”默默的念了几声,我的脑中豁然一亮。对呀!山阴多数为山国,各家大名的骑兵本就不多。但马山名氏的数百轻骑全都编在山名氏政的麾下,要想使这支部队发挥作用就要在一个施展得开的地方,右翼靠近一片树林。“传令!要可儿才藏和池田恒兴逐步抽掉兵力,装作不敌缓步后退!要津田命令他的部下装作溃逃撤回本阵,记住要让对面看得清清楚楚!”说完后我再次对着前面举起了望远镜。 “主公!我……”长野业盛上前说到。 “你去吧!”我说着但没有回头。“……不要惊动对方缓缓的靠近,等我的令旗再进攻!” “是!”长野业盛立刻反身去调动兵马,接着就是队列移动时哗哗的步伐声。 我感觉腰有些酸向后靠了一下,余光随即扫见新八郎、蒲生赋秀和阿雪都在紧张的注视着前方。“阿雪,你怎么了?”我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异常。 “没什么!主公我……”阿雪似乎想要掩饰,但随即在我的目光注视下垂下了眼帘。“我只是担心主公,大营的守卫力量似乎……似乎太薄弱了!” “不至于吧!”我微微笑了一下,虽说是武士但到底是女孩子。“如今我这里还有骑兵、步兵各500人,山名家除已经崩溃了一支备队外,垣屋续成基本上也被打残了!现在他们哪里还有可以动用的主力,阿雪你太多心了吧!” “我……”她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任何话。 “阿雪姑娘说得也有一定道理,还是尽快结束战斗的好!”蒲生赋秀在边上说到。 “主公快看!”新八郎突然指着前面兴奋得大声嚷了起来。 扭头看去,山名氏一支约为千人的步骑部队,快速向双方中军的战场袭来,而且骑兵加快速度似乎想从侧翼穿过来。“给长盛信号,叫他加入战线一定要粘住山名氏政的部队!”又对在一边坐卧不宁新八郎说道:“你带领400近卫骑兵过去,把山名的这只骑兵吃掉!” “遵命!”新八郎大喊一声抄起“修罗之怒”,一窜骑上了“梦魇”的马鞍。 骑兵冲下山时带起了大股烟尘,新八郎一马当先超过了一支又一支的部队。终于!在可儿才藏备队的侧翼两只骑兵接触、交汇了,随之而起的是一片刀光血影。 我的近卫骑兵介乎于轻、重之间,穿得是标准盔甲但没有马铠。所以在速度和灵活性上要超过重骑,但战斗力又是一般轻骑兵难于比拟的! 好像浪花碰上了岩石,山名骑兵成群的连人带马一起翻倒,争斗中马蹄的杂沓使尘土更盛,不一会我即便借助望远镜也看不清那里的情形了!突然,一阵呜呜啊啊的喊叫声从前面逐渐传来,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发生了什么事!”我对着一个连滚带爬跑上小丘的传令兵问到。 “回禀殿下……”他口气急促而兴奋的说道:“诸星清彦大人阵前讨取了山名氏政!” “恭喜殿下!”蒲生赋秀眉飞色舞上前说到。“经此一来敌军士气必然彻底丧失,此战已经胜算在握了!”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还不等我回答一阵凄厉的法螺声就从山名祐丰的本阵响了起来。三条战线上的山名军队都开始向后退去,有些士兵已经开始了溃逃。 “想跑?来不及了!”我掏出怀表看了看,11点45分。如我所愿的那样,出石城的城头连着腾起了三束红色的焰火,竹中半兵卫和楠木光成率领的忍军已经袭取了出石城。“传令全军进击彻底击溃山名军,有负隅顽抗者一律格杀!”我只觉得一时间豪气干云。 可能是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覆灭,山名祐丰反身有杀了回来,才走了不远就迎上追击而来的数路大军,异常惨烈的厮杀就此在出石城下展开。但此时山名军还有5000余人,其中也不乏忠于山名氏的死硬分子,所以只怕战斗一时还无法结束。 “恭贺殿下一举扫灭但马山名氏……”蒲生赋秀一脸喜悦的说道:“由此殿下再得一国,如今可说是左右西国局势了!” “只怕是……” “主公!”我一句谦虚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了一声差了音的喊叫。惊异的回头一看,两名亲兵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忍者来到我的面前,在他的左胸插着一支羽箭。“3000……3000敌军来袭!” “什么?!”我一把把他抓了过来,震惊使我此刻的力量倍增。“是什么人?!”我怒吼到。 可这个忍者已经再也说不出了,只是朝着身后指了指就闭上了眼睛。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大片黑点儿越过南面的山岭出现在我的视线里。随着接近我逐渐看清那是一支军队,只是数千人居然没有一面马印、旌旗甚至是靠旗…… 19、出石城合战(下) 我对着南面举起了望远镜,调整好焦距仔细观察着对方。忍者报告的情况基本准确,这只部队大约是有3000人,看士兵们身上的护甲和手中的武器好像装备不错,只是和山名家的样式似乎不大一样。 “殿下!”蒲生赋秀焦急的声音在我身边响了起来。“……这支军队的情况不明,但肯定是怀有敌意的!此处危险,还请殿下立刻离开!” “再……等等!”我说话的声音已经近乎于呻吟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这点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但这个时候我能离开吗?前面的山名祐丰正在做着困兽犹斗,我的军队几乎全被粘在了那里,一旦因为我离开帅位产生动摇,即便不被夹击也会产生重大损失。我军退去;竹中半兵卫被困在城里;前田庆次……想到这一串的连锁反应,我的腿一阵发软。 我用望远镜不断的在这支部队里搜寻着,意图找到丝毫的蛛丝马迹。能够以如此巧妙的策略、时机出现在战场上,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突然,我在一众簇拥在一起的精锐武士当中,发现了一个骑在黄马上的武将。 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人并不是他的衣甲特别华丽,而仅仅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觉。由于距离太远和头盔的遮掩,我无法看清他的详细容貌,只是似乎长得很消瘦,还留着两撇小小的八字胡。一身淡棕色的扎织胴具足,双火焰前立的头盔,还披着一件雪白的斗篷,在激越的军队中唯有他显得很冷静。他此刻也正举着一架望远镜在向这边张望,周围还有几个人在向他汇报着什么。 “殿下!来不及了!”蒲生赋秀跺着脚焦急的催促到。 “我……不能走!”我转过身长出一口气,说出了这句话。尽管我的腿在发抖,可我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一旦我离开全军就会崩溃,数千将士就会陷入腹背受敌之境!不但但马,就连丹后也完了。”说出最后几个字时,我感觉所有力气一下子都离开了我的身体。 “殿下请您火速离开!”蒲生赋秀拉住我坚定的说到。“请您把衣甲和我对换,让我来拖住他们!” “你?”他的话让我目瞪口呆。以织田信长女婿身份作为我与力的他,实际上对于我并没有过多的责任,甚至织田信长派他来还有着监视我的一层意思。虽然我对他从来没有猜忌过,长野业正和半兵卫知道的事他也全知道,但这也并不构成他替我去死的理由啊! “殿下!”可能是看出了我的犹疑蒲生赋秀焦急的说道:“殿下一身系于天下,我能代您而死是此生幸事!虽说信长主公是一个可以结束乱世的豪杰,但失去了您天下将丧失发展的机会!有您在织田家才与其他大名不同,所以请您赶快离开吧!” “赋秀!”我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 “主公!”随着一声大喊津田一算带着手下200铁跑足轻赶了回来,额头上淋淋的大汗冒着水汽。 “你回来就好!”我强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但心里却一点没有没有变得更踏实。我军是前来进攻而不是预备好的合战,所以本阵设立得极为简易,周围连栅栏都没立,只是用车辆简单的围了围。我看了看周围,100近卫骑兵、500长枪足轻、200铁跑足轻,而敌方仅骑兵就有上千人,这个仗可怎么算都不是均衡的力量。 “主公还是赶快离开吧!”津田一算显然也明白此时的形势,根据他自己的经验建议道:“只要退到北面的树林里,我们这些人就有把握保护主公的周全!山名家的崩溃在即,只要全军反击这些敌军不在话下!” “不!我不能走……”我固执的摇了摇头。不光是我,只要我的帅旗一倒,这场战斗就输定了!山名军死而复生必将以一当十,而这股来路不明的敌军也不会和我纠缠,必将前后夹击彻底消灭我军主力。那时我还能跑到哪儿去? “主公快看!”身边一个旗本大声提醒到。 众人一起向南边看去,那支敌军已经整顿好了队形。2000步兵停在原地严阵以待,1000骑兵向着我的本阵滚滚而来。 “各就各位,准备射击!”津田一算大声呼喊着命令部下,一阵的纷乱后所有铁炮足轻已经隐身在了那些车辆的后面,把一只只乌黑的枪口瞄向冲来的骑兵。 我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心里则在祈祷着。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会发现这里面的差距,如此抵抗可以说与送死无异!由于对方骑兵的高速冲击,自进入铁炮射程至来到面前,留下的时间最多只够开上两枪,而这些车辆的阻挡效果几乎为零,那时我们就将面对一场屠杀,一场对我们的屠杀! 在这里的人都经历过战争,没有人看不清这个局势。长枪足轻紧握手中5米多长上野杉木制成的枪杆,站在铁炮足轻的身后,随时准备投入即将展开的肉搏。 500米……300米……150米……70米!敌人终于进入了射程!在津田一算的一声令下,200支铁炮一起怒吼,前方腾起了一阵浓密的硝烟。 可能是没有遭受过如此强大的打击,硝烟散去时我居然看见敌军的骑兵停在了原地,战马咴咴嘶叫着打着圈圈。“冲锋!不要停,冲过去!”敌军中也有优秀的将领,一个高大的武将大叫着约束部队,并没有留给我们再次攻击的机会,骑兵一字排开并准备展开新的冲击。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白甲丝带系额的小将骑一匹白马一纵出阵,一摆手中的长柄薙刀杀向了前面的敌骑。“阿雪!”我大叫一声顿时目瞪口呆。 “我乃诸星家姬武士阿雪,来将可敢通名!”阿雪一边向前冲一边大声报号,目标直指对面那个高大的武将。我真是感谢她的冰雪聪明,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替我调查对方的身份。 对方的武将也不是傻瓜,甚至当作阿雪不存在一样直接下达了进攻的命令。阿雪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同“可怕”联系在一起,也许他还认为只是一场玩笑吧!不过很快的,他就笑不出来了。 “嗨!”阿雪来到敌将的马前,双脚在蹬内绷紧站了起来。奔驰的战马造成的颠簸丝毫无损于她的平稳,手中薙刀搂头盖顶直劈了下去。 对方的武将对于她的马术微感吃惊,但所有的诧异也就仅此而已。这样一个小姑娘即便从生下来就开始练武能有几天?娇滴滴的模样又能有多大的力气?他非常轻蔑的抬起了手中的太刀,甚至还想见了阿雪被撞翻了的情景。“这么个美人,可惜了……”他惋惜的撇了一下嘴。 “当啷!”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敌将居然没有封住阿雪攻来的薙刀。锐利的锋刃斜了一下在敌将的左肩留下了一道口子,只疼得他一哆嗦。 “呀!”阿雪自然不会给他还手的机会,二马错蹬之际趁着敌将慌神反手削向敌将的颈部。“噗哧!”一声闷响,斗大的脑袋带着崩溅的鲜血飞了起来,随即被她接在了手中。由于距离太近后面跟随的武士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在被她砍落四、五人后居然就这么冲了过去。 刚刚起步的千余敌骑再次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敌人,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敌军听着!”阿雪勒马停住转身,同时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首级。“……我乃讨取过真柄直隆的诸星家姬武士阿雪,今日斩尔先锋!有不怕死的只管过来!” 数千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可我看到的却是极“酷”的眼神、造型,真不知道这还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小雪吗?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震住了全场,敌军锐气为之一挫。 “仓啷!”蒲生赋秀突然跃上战马抽出了腰间的太刀,回身对着本阵的所有士兵大吼道:“还是个男人的,跟我来!”说罢催马就冲了出去。 “杀呀!”一百多个近卫骑兵双眼血红的跟在了后面,毫不畏惧的杀向了对面十倍于己的敌人。几十米的距离眨眼即到,两边的骑兵混杂在一起厮杀了起来。 “来呀!”看到这个情景津田一算也从掩体后面跳了出来,一边向前跑一边抬起了手中的铁炮,铁炮和长枪足轻们全都跟在他后面蜂拥而出。 原地站着的骑兵是长枪和铁炮最好的靶子,许多人直到被刺落马下也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铁炮就更不用说了,10米以内的距离就是笨蛋也不会放空枪了!这种简单而有效的攻击造成了极大的杀伤,随着不断的有人落马,敌骑的数量在迅速减少着。 也有明白过来的敌军在武士的带领下意图反击,可外圈有一大排长枪在那里等着他们,稍一作停留就会遭到铁炮成片的攻击。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山名军那边的战斗终于完全结束了,发现这里情形不对的池田恒兴等人正在率兵火速回援,现在主动权又回到了我的手中! 敌军原本正在赶赴战场的2000步兵停住了脚步,以壮士断腕的决心转身如潮水般退去。前面的骑兵也在遭受了巨大损失后撤退,不过人数已经不足100。 “轻骑兵……要是有1000轻骑兵……”我在嘴里喃喃自语着。连续的征战使部队难以再进行高强度的行军,在这种地形下即便是前田庆次回来也顶不上什么事。可如今敌军魂胆聚丧正是好时机,平白放过真是可惜了!我再次举起望远镜,却发现远处的那个敌军统帅也正拿着望远镜看我。 “回禀主公……”一个传令兵来到我身后单腿跪下。“前田大人率领甲骑击破因幡山名援军1500人,并追入因幡境内夺取荒神山城!” “知道了!”我头也不回的说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在战国中善用忍者的大名里武田信玄是个突出的代表,不仅武田家下属的透波里实力强大,而且在他的兵法里也对忍者的使用策略和训练方法作了精妙的论述。可就是这样一个行家,在第四次川中岛合战中,居然在关键时刻没有发现上杉军的移动。那可是整整15000大军,在两军正面对垒的情况下,这种事情未免匪夷所思,按道理就是在周围多布置些农民也不至于发现不了啊! 由于多年的演绎,忍者的能力被大大夸张并神秘化了!本书中yy了几个身手高强的忍者,并且为主角特设了一支强大到离谱的秘密部队,但也并不是说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别人手下同样也有“高手”。主角的“特权”就是比配角多些优势,别人同样可以利用巧妙的计谋使主角陷入困境(主角最终当然会化险为夷)。如果忍者真是那么高明,岂不是任何大名一动他的对手就会知道?那样的战争还有什么意思,比比忍者一切就都结束了,而且只怕忍者和武士的地位也会倒过来。 其实现实中的忍者,我想可能与《影武者》中的那三个小丑般的细作差不多。 20、答谢 “主公!请您治臣下之罪!”竹中半兵卫跪伏于地痛哭流涕的说到。“……为臣失察又轻离主公身侧,以至险险酿成大祸!如果主公有什么闪失,为臣真是百死莫赎……” “重治!你不要这样……”我急急的走过去拉起了他。“整件事情责任并不在你,事先得到的情报我每样都看过!是我忽略了这件事情,而且也是我命令你离开的……”我不停的劝解着他。 出石城合战中最后出现的敌人很快就查清了,原来是那个“战国第一阴谋家”备前的宇喜多直家!原本在我事先收集的情报中就有周围几个“邻居”陈兵边界的讯息,但当时我并没有在意。邻国有大战自己在边境戒备,这是很一般的常识,其他的几家包括丹波波多野、因幡山名也都有这样的行为。宇喜多直家反而是其中人数最少的,而且为了弥补边境防御力不足,征集了数千民工赶着几百辆满是建材的马车来加固城防,所以我绝对没有想到这个不足万余人马且宿敌环伺的小大名,会冒险由山阳越界到山阴来。我只是派了前田庆次半路截杀了因幡山名丰国派来的援军,反而把这条真“狼”给漏下了!一入夜,“民工”摇身一变成了士兵;揭去芦席的“建材”变成了装备;马匹被从大车上卸下来……大半夜加一早晨奔袭80里,从我不知道的一个隐秘山口进入了但马。 损失虽然不算惨重的,但教训绝对是深刻的!我一直以来基本驶的都是顺风船,这样大的跟头很少栽,以后和这样的人物作邻居还真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不过最近他应该是得老实几天了,不但损失了1000骑兵还折了大将沼元房家(被阿雪阵前讨取的大将)!面临这种情况其故主浦上宗景和备中三村元亲只怕不会坐视,我只要小心戒备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虽然经历了这次意外的偷袭,但我却并不恨这个宇喜多直家,相反对他的眼光胆略还有几分佩服!趁着我攻杀山名祐丰的关键时刻,一举杀掉没有防备的我,山名氏固然是完了,我的两万人马(算上丹后豪族)恐怕也会如当年的今川义元一般。那时一举袭占但马、丹后,再利用织田、毛利两家的紧张关系合纵连衡,只怕就真的让他站稳了!只用3000人马就占领了两个国家,要搁在我身上也会这么干! 说起来我的运气是比他好,关键时刻阿雪振奋了我军的士气,与山名祐丰的战斗结束得也很及时,所以说起来最大的赢家还是我!这回织田信长没有犯别扭,去岐埠城晋献山名父子人头的静水幽狐回程时,给我带来了但马守护的任命书,就这样但马一国11万石也纳入了我的辖下。 竹中半兵卫对于我的本阵遭到偷袭一事,一直感到耿耿于怀,但我觉得实在谈不上是谁的责任。“重治啊!会发生这件事我们谁都没有办法,但又每个人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战争打得不是天时、地利,而一切的关键都在人!我们没有认清宇喜多直家这个人,或者说是还没来得及认识,这是我们这次发生意外的关键。所以以后我们更要加倍小心,除了当前的敌人外还要注意那些可能的敌人!”我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主公教训得是!”竹中半兵卫躬身答到。 “好了,我们走吧!不要让客人等急了!”说着我领先走出了房间。 出石城天守阁的大厅里热闹非凡,原来的主人山名氏可是很久没有这么兴旺过了!随我出征的将领、池田恒兴带来的援军、丹后的豪族们,满满腾腾挤了一屋子,正在热烈的讨论着。随着一声通报我走了进来,大家这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各位!”我坐定后满面春风的在人群众扫视了一圈。“此次讨伐山名氏能够顺利达成,全赖各位的忠义武勇!我诸星清氏在这里拜谢了!” “诸星殿下过奖,我等未尽本份!”众人照例客气一番。 “诸位的劳苦我不会忘记,有功的将士我更是不会枉顾!”我沉了一下,看到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我身上。“每个首级赏五贯;斩杀敌将者赏百贯;讨取山名祐丰的二人晋升为足轻大将!各位大人我会根据其部署功劳多少,再追加领地!” 下面一阵吸气声,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我非常满意这个效果,这下把这些豪族们可震住了!织田信长作战时的赏赐也不过就是每个首级两石大米,说起来也就合一贯铜钱,当年斩杀了今川义元的人也就是封了足轻头,比起我这次可是差远了!可实际我的投入比起收入并不算多,这次斩获不过就是三千多个首级,再加上送给池田恒兴的一万贯,堀秀政和中村一氏每人三千贯,包了包堆也不过就是五万多贯的事。不算山名家历代的积蓄,我光从丹波波多野家就敲来了27万贯呢! 其实我这样作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我在分配土地时减少些豪族们也就无话可说了。钱这东西虽好可花过就没了,而土地则代表着可动员的力量!对豪族们赏赐金钱,给直系家臣分封土地,再把一些人迁移一下,时间长了力量对比自然也就变了。 “清氏公大仁大义!为了替我们主持公道仗义出兵……”高屋良荣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满脸的肥肉再次哆嗦了起来。“我们这些人原本以为报仇无望,清氏公能够出兵已经是大恩大德!如今还……” “高屋大人实在是见外了……”我笑眯眯的说到,心里对这样的人还真是感到放心。“各位都经历了一番浴血拼杀,怎样的补偿都是不为过的!如今承蒙诸位鼎立襄助我再领但马一国,很多事情恐怕会照顾不到。我想请高屋大人担任管理丹后原有各家的‘地头代官’一职,不知大人可愿屈就?”我这又是一个空头人情,稻富直秀死了他本来就是旧势力的领头人。再说我本人就在建部山城常驻,这个权威被限制在旧豪族范围内的“代官”能有什么实际意义,充其量也就是个催粮收捐的“保甲长”罢了! “多谢清氏公提携,我高屋一家铭感五内!”对于这种面子上的光辉他倒是趋之若骛,现在是抬头纹都乐开了。 “你这回倒是更上一层楼了……”池田恒兴这时端起酒杯有些郁郁的说到,不知是不是因为归期在即的原因他这两天情绪不高。说起来几场战役都打得干净利落,所以他的外勤并没有延长几天。“我这就得回去岐埠了,实在比不了你从今后海阔鱼跃的洒脱!” “知足点儿吧!”我也拿起面前的酒杯对他举了举,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比不得我这样自己奔食吃的苦命人!再说你哪次出来也没白来,把部队交回去也就不用自己再操心了!”我点了一下他鼓鼓的口袋。 “不过你也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显得意犹未尽。“你怎么不事先公布赏格呢?这样的话军心士气一定会更加高涨……” “废话!”我笑骂着打断了他的抱怨。“要是那样的话,现在但马还有活人吗?”我的这句玩笑引起满室哄堂,只有那十几个归降的但马豪族脸色有些发黄。“你们能够弃暗投明我非常的欢迎,此次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情削减你们的领地……”既然是恩危并施,我觉得也有必要再安抚一下。“以后我会看你们的行动,只要立下功劳我是不会区别对待的!” “是啊!以后有得是机会,这次宇喜多直家不就跳出来了!”池田恒兴帮了句腔,随即又惋惜的说道:“……可惜这次没机会了,还真是不甘心啊!” “这没什么,你自己不是也说以后还有得是机会吗?”我笑着用眼神在那十几个人里扫了一下,这里面肯定有内通宇喜多直家的。 “还请……还请清氏公对但马作下安排!”田结庄是义面色蜡黄结结巴巴的问到,在归降的人里他的地位最高。也是前些天我的使者去得及时,不然他一定会被围攻的丹后豪族们杀死。 “恩……”是得留下一个抓总的人,突然间我脑中灵光一闪。“庆次!”我对着下面正在心不在焉聊着天的前田庆次喊到。“就是你了!我任命你为但马代官,知行竹田城万石,平时坐镇出石城!” “这种几角旮旯的事……万石?!”正要抱怨的他忽然明白了过来,看着我微笑点头和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他再也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绕过桌子来到我面前,一个头磕在了地上,我只感到桌上的酒杯一晃。“我前田庆次此生此世,必为诸星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说着他的眼中竟出现了泪光。 “好了!不必说那些没用的了……”我并不喜欢把一切搞得那么沉重,什么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你只要把但马给我管好,不要弄丢就行了!回头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甲骑统领的职务和胜猛交接一下。” “是!”平时总好贫嘴的他,这回破例的没说别的。 “诸位!”我再次举起了酒杯说道:“今后我诸星清氏还要多多仰仗,请满饮此杯!” ************************************************** 回到寝室的时候我感觉头昏昏的,嗓子也有些发干。阿雪倒了一杯茶,捧到了我的面前。“阿雪啊……”我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你已经是个真正的武士了,这些侍女的工作以后就交给别人吧!” “没关系,我并没有觉得做这些事有什么不好!”说到这里她忽然淘气的盯着我说道:“莫非是主公嫌我笨手笨脚,想换个人了?” “那就随你吧!”我哈哈一笑说到。“这次实际上是你功劳最大,你想要些什么赏赐?一份土地好不好?” “没意思,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她认真的摇了摇头。 “那……就把那身盔甲给你吧!”我仰倒在床上,指了指立在屋角的那身“孔雀装”。 “真的?!”阿雪的眼睛里闪过不能相信的兴奋。 “当然是真的,要不要我找人把它给你改改?”我补充到。 “不必了!”阿雪走过去抚mo着那身盔甲。“最多一两年,我穿着就正好了!” “是吗……”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她这句话里有讽刺我身材单薄的意思。“我们后天返回丹后!明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记得一早叫醒我和安排车驾……”我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 冬天里的熊:从小就一直都没搞清楚自己适合干什么,如今知道至少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军事家”,已经有这么多人猜出来得是谁了,由此可见在下的想象力有多么贫乏。下面正在设计一个匪夷所思的“大战略”,可谓可要看在我如此绞尽脑汁的份上,少骂几句狗屁不通呦! 21、资产 我脚下一直在磕磕绊绊,走不多一会儿工夫额头就见了汗,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身后跟的新八郎自不必说,就连阿雪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中不免一阵的沮丧,正在这时却突然看到引路的斯波义朝居然还不如我,这才觉得好过了些。 遥想当初建筑小牧山城时,我也是同着一班手下在二之宫山上上下下了几个月,如今想来竟有些温馨。现在我们几个也是在爬一座山,但心境却与当时不可同日而语,一来这座山是我的;二来这座山可比二之宫山“可爱”多了!因为它有个非常响亮的名字——生野银山! 全日本最大的、品质最好的银山现在就在我手里了,光是想想就够让人兴奋的了!全日本铸造银币的原料有八成是来自这里,可以说对于整个日本的经济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但马山名氏很久以前就只剩了两三个国家,而且都是仅有十余万石的小地方,之所以能够长时间维持数万军队,并一度控制赤松家长期经营的播磨,这座生野银山可谓功不可没!如今它既然到了我的手里,没有道理不充分利用一番。 上山的道路并不平整,仅仅能容两辆运送矿石的三尺宽木制独轮小车并排通过,路面上由于经年累月的遗洒,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矿石,踩在上面脚掌很不舒服。 沿途有很多工作面,都是一些三、四丈见方的小空场,上面坐着十到三十不等的工人,在敲打着面前的矿石。边上都会有一个漆黑的矿洞口,仿佛随时准备吞噬生命的魔兽巨口。不时会有一些矿工从那些洞口出来,把背篓里的矿石倒在工作面上,那些敲打的工人把它们打成馒头大小,再装到不时从山道经过的木制矿石车上。 无论矿工还是敲打的工人,每一个都是面黄肌瘦目光呆滞,不时因手脚缓慢而遭到监工手中皮鞭的光顾,可无论是呼啸的鞭声还是那一条条皮肉翻起的血印,对他们来讲好像都全无感觉,一切的动作好像都成了机械的行为。我们一行人走过时大多数人全都视而不见,个别的人抬起混浊的无丝毫生气的眼睛表情木然,对于我们这些掌握着他们命运的人全然视若无物。 “全矿山有多少人在工作?”我看到了阿雪脸上不忍的表情,自己对于这种残酷的劳役也是略有心悸。 “截止到昨天是1371个!”斯波义朝赶紧上前回话到,他来接管这里已经有几天了。 “今天呢?” “一早死了5个!” “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山名家拘禁的苦役犯,多数是打仗时抓住的下级战俘!”他想了想又说:“也有反叛的豪族和刑事犯,以及一些其他的犯人。” “哦……”我压抑着心中强烈的厌恶点了点头。好不容易走到了山顶,避开刺鼻的矿尘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把原始卷宗找出来认真鉴别一下,如果仅是与山名氏有矛盾的人就放了吧!” “可主公……是!”斯波义朝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当接触到我冰冷的目光时一抖垂下了头。 “以后除了那些简单重复的工作外,其他的工作要雇佣那些有一技之长的匠人,至少也要是些身强力壮的!”看了一些工程上的进度,我着实是很不满意。“光靠着些老弱病残,这产量什么时候才能上得去啊!” “是!……可是主公……”尽管对我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恐惧,但出于实际操作者的立场他还是把担心说了出来。“回禀主公!一旦采用这种方法,管理成本则会相应增加。金银都是非常贵重的东西,难免会有人往外夹带,再说有手艺、强壮的人中以无业浪人居多,要降服这些人……” “其他国家是怎么管理矿山的?”我真是没有直接作过这些事,但总觉得采用这种“奴隶制”方法难以有效提高生产效率。“噢……甲斐的黑川金矿和骏河的富士山金矿是怎么管理的?”我又补充了一句。战国中以武田信玄最重视金矿的生产,而且在这方面作得卓有成效。 “回禀主公,列国基本上采取得都是这种苦役方法!”可能是怕我不相信他又补充道:“在武田家的几大金矿除主要技术人员,其余劳力都是历次作战的战俘!只是为了保持犯人的体力待遇要比这里好些,但监督管理要比这里严厉很多。” “哦……”我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块大石头边上,看着下面忙忙碌碌如蚂蚁般劳作的人们,而在这个位置上看生野银山就如一个巨大的蚁巢。老实说集中管理这样的生产企业实非我所长,怎么让人们自觉自愿的工作真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突然一部名叫《六号门》老电影中的情节跃入我的脑袋。“有主意了!”我不禁大叫了一声。 “嗯?!”几个人都被我下了一跳。 “其实我们只要在人员进出上严格管理,生产上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别人负责!”我转过身几步来到斯波义朝的面前。“既然那些人像狼一样桀骜不逊,那么我们就再找几只‘狼王’好了!” “狼王?”他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这样想的……”我只好给他详细解释一下。“其实这个方法很简单,就是采用类似筑城的‘分段包法’!我们招募一些有经验的矿工作为‘把头’,把矿洞分给他们自己开挖,人员也由他们自行招募,你只要核定他们每天出产矿石的数量和品质就行了!矿石最后的提炼集中进行,这样就不会有多大的流失。再在进出矿区的关卡严格检查,有发现私藏夹带的立刻处死,有检举的赏赐夹带数量的一半,手下盗窃把头连坐、同组同罪!对于生产努力的给予重奖,工作勤勉并且满20年的把头,在退休时赏赐百石土地给予武士身份!” “这……这……主公真是英明睿智!”斯波义朝对于我的计划心悦诚服。 “哈、哈、哈……”我一下子高兴了起来,由“奴隶制”到“封建把头制”也算是历史的进步吧!“对了……”我忽然记起面前的这个人是有名的“内政达人”、“开矿高手”。“你看这里冶炼的方法有什么可改进的地方吗?” “是,属下是有一些浅见!这里的冶炼其实缺了一道程序……”说到这里他一下子恢复了自信。“想要取出夹杂在石头中的金银,首先是挖掘矿石、选择分割、制成粉末、通过筛选,再用水流冲洗来区别金银矿石和非金银矿石,经过炼烧之後,放入溶化的铅中。这是利用金属和金属容易结合的特性。而先把金银和铅结合,下一阶段,以灰来吸铅,最後只留下金银,这就是‘灰吹法’!” “原来如此,是你想出来的?” “不是!”斯波义朝诚实的摇了摇头。“过去有许多人曾经绞尽脑汁去想过类似的方法,但还未听说有人大规模采用此法。最后是一个叫大藏宗右卫门的能剧演员把理论变为了实践,他目前效力于武田家!” “灰吹法……灰吹法……”我嘴里叨念着这几个字来回在原地走动着,几个人的眼睛疑惑的随着我的身形转动。 “我还知道一个方法……”我停下脚步,抬头痴痴的望着天空。“原理虽然差不多,但溶解金银用的则是水银!”我终于想起了在一本很久以前看过的小说上的内容。“理论上水银的金属吸附性更好,而且不易凝固!把水银的金银溶液放入皮革袋内用力挤压,水银就会顺着毛孔缝隙流出来,而金银粉末则站在袋内的壁上。这种方法我也只是听说,你可以进行一下试验!” “是……是……”斯波义朝嘴唇颤抖面色铁青,看着我的眼神有如鬼神。“属下这就去办!”他说着就要离开。 “不必着急!”我又叫住了他。“现在这里的年产量是多少?” “回禀主公!现在每年可产白银十七万两,但属下有信心会在一年内将产量提高到二十五万两!” “如果……我的要求是五十万两呢?”我直直的盯住了他的眼睛。 “五十万两?!”斯波义朝大吃一惊,本能的开始躲避我的眼神。“应该……应该也能办到!只要沿着矿脉的走向再开挖一些竖井和侧井就能提高矿石的产量,采用先进的方法也能全部冶炼出来。但属下想提醒主公:如此作会破坏山体,对矿脉也会造成一定的浪费!从长远看……” “义朝啊……”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的说道:“现在我在山阴独当一面,用钱的地方很多。再说我既然掌握了生野银山,主公方面也不能不意思一下,每年上缴十万两是少不了的!” “是!”他点了点头,但没有领会含义。 “还有……”我又若有所思的说道:“照你看,主公会容忍我掌握生野银山多久呢?” “这……是,属下明白了!”他垂下头用低低的声音回答道:“请主公放心,属下马上着手进行!” “啊~~!”斯波义朝走后新八郎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这里有什么好玩的,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那么上心!你们看吧,我去那边呆一会儿!”说罢他甩甩膀子向一片森林走去。 “你也觉得没劲吧?”我对着阿雪问到。“不必老陪着我,你也可以去玩玩!” “嗯~!”阿雪坚决的摇了摇漂亮的小脑袋,双颊火红目光迷离的说道:“主公……我觉得您真是太伟大了!” 22、危机来临 “笑一个……给爸爸笑一个……”我逗弄着怀里的婴儿,心中为巨大的喜悦所占满。这个刚出生的小宝宝,是我的第三个儿子——虎千代! 日子过的真快,转眼进入了元龟三年(1572)的四月,我掌握丹后、但马转眼就快满一年了!我的事业发展得一帆风顺,周围嫉妒的人不用想也知道不少。 27万石的领地加上三岳屋、生野银山的进项,轻轻松松就养起了一万五千军队,要是倾全部力量动员领内豪族,就是三万人马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重甲骑兵因为太招眼,只缓慢的扩充到了两千人;忍军在外人看来显得不那么正规,所以也成长到了这个规模,而且并没有太引起别人的注意;铁炮备队的增长是最缓慢的,现在别的派系里已经有人对我的铁炮质量上的不同有所察觉,我谨慎的把总量设定在了七百,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在质量上的“飞跃”!和恩斯特关于大炮的艰苦谈判终于有了一定的进展,他同意先卖给我两门发射10磅炮弹的小口径火炮,但是真正最先进的“落地开花”炮,几个月后就会运来。只要前进就会更接近目标,我最终的目标是发射24磅炮弹的“大家伙”! 家里的事情也让我舒心,上个月仙芝又给我生下了一个儿子,而且兼具了前两个的长处,既身体健壮又聪明伶俐,真是让我喜不自胜!我为他取了一个非常非常威风的名字,就是前面提到的虎千代。说起来在周围的人里我的“出产率”算是比较高的,不到而立之年就有了三个儿子!新年时因为仙芝濒临产期就没有和我一起返回岐埠,知道原因后许多人都略感惊讶的向我道贺,只是“猴子”的反应微显发酸。 既然说起来就不能不提到另外一件事,这个世界上“完美”的事情是不存在的!在除夕夜宴之后的一次小范围闲聊中,织田信长看似无意的提起:要收我的一个儿子作为近侍!我当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随即以孩子太小含混了过去。可能真的觉得为时尚早,他也就一笔带过了。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操心吧,眼前还是抓紧增加实力重要。 我开心你的逗弄着虎千代,仙鲤丸和龙王丸在一边认真的玩着。仙鲤丸现在已经七岁了,可以带带弟弟了。“叫爸爸……叫爸爸呀……”我对虎千代努力诱导着。 “我看你是真胡涂了……”仙芝在一边摇头叹息到。“虎千代刚刚满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开口说话?”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伸出一支手指抚mo着虎千代的小脸说道:“……教孩子就要循循善诱,我不先叫他几千声‘爸爸’他又怎么可能叫我!”我的话把莺和小蝶、阿鹤两个侍女逗得前仰后合。 “这么大人了一点儿也没有个稳重的样子,真不知道在家臣们面前出过多少洋相了!”仙芝脸红红的埋怨了我一句。 “哪有那么严重!只要我不克扣他们的俸禄,谁会在意我长得是个什么样子?”我心情非常好,随口又开了一句玩笑。 “说正经的!”仙芝忽然严肃了起来。“庆次的婚礼你会出席吗?” “这个……”我停住手犹豫了起来。前田庆次的一番爱情经历也算是好事多磨,自去年知行竹田城万石领地以来总算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来来回回的数次通信后,阿国终于在年初抵达但马竹田城。她路过建部山城的时候还曾来拜见过,只是我当时人在岐埠,不过仙芝倒是接见了她还言笑甚欢。事后说起仙芝对她的印象很是不错,只是依旧觉得有一些神秘不可解的地方。其实在眼下这个时代谁没有点儿“小秘密”,我看仙芝是有些多虑了!“还是等等再说吧!”我并没有想的太清楚。 “你……是觉得可能影响利家大人吧?”聪明如仙芝自然是不难猜出我的心意。 “不错!”我点了点头说道:“……以庆次长久以来的劳绩和在家臣们中的位置,我是无论如何也该出席的!但利家大人作为他唯一的长辈我想也没有理由不去,可我和他同时出席的话谁作为主家的主婚人就成了问题!利家大人虽说是多次提携我的前辈,但毕竟不是诸星家系统内的人,而且以他一贯替他人着想的个性也不会同意这样做。” “那你想怎么办?”仙芝关切的问到。 “我原来打算再等一两个月闲一闲,我们就一起返回岐埠。反正各人在那里都有宅邸,介时请主公出面也就解决了!我想以我和利家大人多年的面子,主公还不至于拒绝,其实也不过就是照个面说两句话的事,又耽误不了他多少时间!可是……”说到这里我皱紧了眉头。“从最近这几天的来信看,他们似乎不太想回岐埠去!庆次有这种想法我并不奇怪,可阿国也是这个态度就费琢磨了,按理说这是难得的荣耀而且她也有能力影响庆次,多少年都过来了又何必急在这么几天呢!” “会不会……”仙芝一脸疑惑沉吟的说道:“会不会是她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嘿……”我轻轻的笑了一声,现看来仙芝是又要多心了。说起来虽然我也感到奇怪,但“女人”本身就是一种令人费琢磨的事情,出现任何古怪的想法都是可能的,这似乎并不值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就拿仙芝来说,我们一起生活都十来年了,可直到现在有很多时候我还搞不清楚她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古怪想法。 “如果利家大人不去,你会怎么办?”感觉到我的不屑她巧妙的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以他的为人八成是不会去,他可能也会考略到我的立场!”我有些落寞的说到。如今以我的身份实力已隐隐是织田家臣之首,林通胜这个空头大老早已没人把他当回事了,明智光秀的15万石和我比也相去甚远。虽然池田恒兴依旧和我没大没小,但前田利家已不似当年的自如,我现在只是不知表现如常的“猴子”心里是个怎样的想法。 “我看你还是去和长野老大人商量一下吧!”仙芝给我提了一个建议。“必要时你也可以叫他代替你前去祝贺,毕竟以庆次现在的地位和年纪也不一定非得有正式的长辈或主家在场!” “这倒也是个办法!”我想实在不行也只好如此了。 *************************************************** 没想到我没派人过去,长野业正到先来了。听到侍女的通报后,我来到了书房。 “老师您来得正好,我刚想关于庆次的婚事和您商量一下!”我坐下后叫侍女送上了两杯茶。 “这件事只怕要放一放了!”等侍女退出去后长野业正表情沉重的说到。“刚刚得到大殿的命令!浅井、朝仓联军三万出兵南近江,足利义昭也在鲇江城增兵,大殿传令我们尽全力出兵参战!” “这有些大惊小怪了吧!”这些年和浅井、朝仓经常打仗,可还没见过织田信长如此紧张过。“信使呢?这回是派的谁来?” “没有信使,是通过忍者接力传来的消息!” “怎么搞得如此匆忙!居然要……莫非是!”看到他的脸色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动了?!” “不错!”尽管我问得不清不楚可他还是明白了。“……武田信玄已经离开踯躅崎城,经南信浓前往远江与从骏府出发的山县昌景部会合,介时人马将达到33000,另有秋山信友一部5000人进入东美浓意图不明!” “还有别的消息吗?”我苦涩的问到。 “大殿已命令佐久间信盛、泷川一益、平手泛秀三人率5000人马援助德川家,尾张一线也进入了战备状态!”长野业正拿出了一张纸。“……现在近畿已经是山雨欲来,很多人都在与武田家暗通款曲。我们的忍者发现了一些往来的秘密信使,这是那些大名和城主的名单!” “依您过去和武田信玄交手的经验,认为我们的胜算大不大!”我盯着这张轻飘飘的纸来回看着。 “光凭德川家和那5000援军绝对不行,交战无异于自杀!”长野业正这句话倒是回答得飞快。“关键是大殿能否迅速击溃浅井、朝仓全军东进,那样就算扣去必须留守西线和近畿的部队,和德川家加起来也能有五万人马,这样凭借人数上的优势或许还有一战的机会!但前提是德川家康坚守不战,并以小股部队袭扰武田家的补给线,但愿能拖住武田信玄的进攻速度。” 我心里一个劲儿的翻腾,说直点儿实际是吓的。武田信玄会死在路上吗?这可真是难说!虽然我手下有精兵猛将,织田家更是实力强横,但我自问指挥上不会是武田信玄的对手,恐怕织田信长也不行!更为关键的是如果历史改变,我将因无法把握走向而变得一片茫然,那样我就什么都不是了,甚至比个普通人还不如。一旦武田信玄击败德川家康而顺利上洛,我敢说就凭织田信长的人缘,百分之百会变成一面万人捶的“破鼓”! “出兵是一定的,迅速打败浅井、朝仓是当务之急!”我定了定神说出了我的打算。 “主公说得不错!”长野业正也点了点头。“只是还要仔细安排一下……” 23、创造条件也要上! 经过7天的急速行军,前面伊奈城的天守阁已经遥遥在望。虽说这些日子里我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豪气万丈,但实际上随着离目标的接近,心里是越来越发虚。 对可能发生的连续苦战,我作了充分的心理和物质准备。为了预防一旦形势不利但马和丹后可能遭到的围攻,我把近万的部队都留在了家里,并要长野业正和前田庆次加紧戒备,自己只带着不足六千人赶往集结地。 但要是有人说我这是应付差使,那我可要哭天喊冤了!2000甲骑全部被我带了出来;700铁炮备队中的500也随军出征,并且由菲利普·吕克贝松亲自带队;山中鹿之介、长野业盛、大谷吉继各统领一个千人长枪备队;以这样的实力我敢夸口,轻易击溃浅井、朝仓军万人不在话下,再说还有竹中半兵卫这个天才军师伺候着呢! 急如星火的赶到了南近江的目加田,可织田信长见到我后的第一句话就把我扔进了“冰窟窿”!“你作为第二队去援助德川殿下吧!”天啊!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瞬间感到胸中一片冰凉。根据长久以来收集的情报,我的部队综合实力或许比武田军还要高些,但也就是差不多5000对6000~8000的样子而已,更多可就不敢说了。就算扣除10000吧,那德川家康呢? 在战国当中,三河武士的英勇也算是有名的,但这仅仅指得是精神而非全面的素质。德川家领有三河、远江两国大约50余(部分远江在武田手里)万石,不算农兵也就是15000左右的人马,其中直辖的顶多也就10000出头。通过几次的接触我了解到,其中装备尚可称精良的撑死3000,其余的也就是比农兵强点儿有限。 根据最新的情报:由于武田军进入远江腹地,并从两个方向威胁三河,远江的许多豪族都投向了武田一方!连带着各地造成的混乱,征集农兵也已经不太现实。在这种情况下德川家能动用的也就是12000~13000,除去防备信浓方面和反叛豪族的袭扰,能够用于远江战线的人数最多10000,实际战斗力能抵上武田军7000就算念佛了!这样算下来就非常清楚了,德川家康加上我们两支援军的力量最多是人家的一半。 原本没有想到会插足到这个“泥潭”里,现在只能重新安排计划了!反正现在是不得不合舟共济,不管对“个人”看法如何也只能奋勇向前。经过和竹中半兵卫一番紧急磋商,我连着给德川家康去了5封信,说得其实都是一个意思:避免和武田军硬碰硬,最好是等我到达后,再分别与佐久间信盛那一队三家各据一城以成犄角之势!把武田军牢牢粘在远江,等织田信长抽身过来再进行决战。 据我所知织田信长已经给出了类似的建议,我还不顾脸面的给佐久间信盛等人去信,要求他们劝阻德川家康可能的蠢动。不过令我担心的是,照历史德川家康在这件事上谁的话也没有听!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也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真没想到我还有替“老乌龟”操心的一天! 尽管心里十二万分的不情愿,但唯恐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还不得不加快行程。就在这种矛盾的心情困扰下,我到达了伊奈这座三河与远江交界的小城,明天一早就要进入正式的战区了! “诸位辛苦了……”在城门边我们遇到了一个三十多岁,姜黄脸的瘦小武士。“在下天野三郎兵卫康景!奉鄙主公德川三河守殿下之命,在此迎候诸星殿下大军!” “有劳大人了!”我下了马后一边向里走一边问道:“最近战况如何?武田军已经推进至何处了?”虽然每天都会有细作向我禀报,但在别人的领地上到底不如主人全面。再说武田军分几路行进,态势随时随地可能发生变化。 “哦……诸星殿下果然急公好义!眼下形势尚在控制之下,诸星殿下尽可放心!”不知是因为感觉我的言语里有瞧不起德川家的意思,还是不满意我这么居高临下吩咐的口气,他的语气忽然冷了一下子。“殿下和诸位大人一路辛苦了,还是先休息用饭吧!” “其实大人不必客气!我等奉右大将之命前来襄助,自然就当生死一心……”我说着斜眼瞟了他一眼,有这些年的历练这种小场面自然早已驾轻就熟。“大敌当前之际,难道还会计较什么些许小节吗?” “殿下气度宽宏,在下望尘莫及!”可能是记起了我是来救他们命的,天野康景有些慌张的红着脸连连鞠躬。“……前些日子大久保大人、本多大人率军在三箇野川附近与武田军前卫部队发生冲突,后我军主动撤出战斗!三天前武田军以绝水之计攻克二俣城,但鄙主公三河守殿下引兵据守浜松城,武田军已被阻挡于天龙川、二俣川一线……” 一直走到天守阁大厅,饭菜端上来之前,我都在听天野康景作着情况汇报。总的说来情况依旧处于相持阶段,但我隐隐感觉到似乎德川家康将有大的行动。 “伊奈城的守卫没什么问题吧?”我仔细思考着双方可能的下一个步骤。要从远江进入三河,比较适合大军行动并进退有据的有两条路,这里和北面的野田城。虽然野田城似乎更好一些,但我可不想因为一时疏忽被摸了“夜螺蛳”! “诸星殿下只管放心!”天野康景对于自己的职责倒是一点也不敢马唬。“……伊奈城虽然只是一座小城,但城垣坚固地势险要,储备粮草充足!凭我手下500足轻虽不敢说固若金汤,但拖住武田军10天以上不成问题!” “嗯……”我点了点头端起了碗,他只是说10天可见不是个忘乎所以的人。“如此就麻烦大人尽快安排一下,为我的部队安排食宿!明天凌晨用饭,清晨我即出发前往浜松与三河守殿下回合!” “是!”天野康景也知道时间紧迫,躬身退出去准备了。 “嗯……”我端起碗往嘴里扒拉着米饭,这些天赶路赶得没早没晚,饭自然也是吃得毫不塌实,难得今天他们还预备了新鲜的烤鱼。“长盛……”吃着吃着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在上野的时候曾经与武田军多次交锋,依你看他们最厉害的杀手是什么?” “回禀主公……”长野业盛伸伸脖子咽下了嘴里的一口饭。“甲州军势冠绝天下,百战而成绝非浪得虚名!要照我看他们的优势有三:一是‘赤备’骑兵;二是众多可以独当一面的武将;三就是武田信玄本人!” “赤备?比我们的甲骑还厉害吗?”新八郎在一边歪着脑袋不解的问到。 “可以说各有所长,胜负全在主将如何运用?”长野业盛认真的说道:“武田家原本并不能算十分强大,在信虎时代不过控制甲斐22万石领地,兵马最多也只有五、六千而已,虽然那时也有骑兵,但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很一般。武田信玄继位后致力向北发展,用近20年时间终于完全控制了南北信浓,另外还有上野、下野、武藏等国的大片区域,但此时武田军虽然实力大增,可还是没有特别注意发展骑兵!直到在上田原会战武田军败于越后军之手,坂垣信方和甘利虎泰也在那次战死,来去如风的越后骑兵对武田信玄刺激很大,这才下决心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后来赤备骑兵建立,他几乎把黑川金山的一半收入都用在了上面。总数约有5000,占了武田家直属部队的四分之一!” “还真是大手笔啊!”听到这个规模我的心里也有些惴惴。 “不过5000赤备并非铁板一块,这里面也有些不同!”他继续解释道:“武田家的制度是由代官管理各地政务,但代官的领地一般都不在自己管理的区域内,向过去管理诹访的坂垣信方,现在管理北信浓的高坂昌信都是如此。所以他们一般手里都掌握着一支三到五百人不等的赤备,这些部队虽然比一般大名的骑兵要强很多,但比起本家的甲骑还是略有不如。真正可怕的是武田信玄身边的1000旗本赤备,他们的战力可说与甲骑不相伯仲!” 这么算起来5000赤备的战力要超过我这2000甲骑,我的感觉像是输掉了手里的王牌。“那敌军的将领又如何?”我又问着第二点。 “武田家名将众多,而且各有各的特点!”说到这里长野业盛皱起了眉头。“如秋山信友、小幡昌盛、保科正俊之勇;真田幸隆、马场信房之智;山县昌景、高坂昌信之统兵能力,无不皆是一时之选!更重要的是武田信玄会将他们不同的搭配,并放手使用,这就经常使对手难于琢磨武田军会在某时运用何种策略!” “嗯、嗯、嗯……”我连连的点着头。这一点我就比武田信玄差得很远,现在我对家臣的使用几乎成了模式,这非常容易让别人把握脉络。“还有你说武田信玄自己也是一个因素,这是什么道理?” “这该怎么说呢……”长野业正沉吟着考虑了一下措辞。“武田信玄自18岁驱逐父亲自领甲斐起,身经百战把武田家发展至今,可说是兴衰皆系于一身!所以在很大程度上,武田信玄这个名字的意义已经超越了他本身能力的作用。只要在战场上飘扬着那漆黑的的‘风、林、火、山’马印,只要让足轻们看见那穿戴着赤红具足和白牦尾头盔的高大身影,那么或许你可以杀死他们,但不要想让他们产生恐惧和承认失败,可以说他已经成了‘神’的化身!” 他的这番描述让我陷入了沉思。这次看来是无论如何也躲避不开了,那么就让我们见识一下这只“虎”的真面目吧! 24、创造的条件行吗? 太阳刚刚爬出东方的地平线,我的5500大军就出了伊奈城向它行去。我周围环绕着亲兵近卫笔直的坐在马上,可脑子里却在思索着昨天长野业盛说的那番话。“重治……”我叫了一声跟在身边的竹中半兵卫。“你说……如果我们和德川家康再加上佐久间信盛,与武田信玄进行决战,能有几成的胜算?” “一成都没有!”竹中半兵卫回答得斩钉截铁。“武田军有33000之众而且兵强将勇,就凭我方这刚刚20000缺乏配合、素质参差不齐的部队,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在野战中取胜!” “你说得固然很有道理!但要是采用突袭之类的策略……”我的心里还是隐隐有着一种渴望战胜强者的冲动。“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历史上很多时候胜败只在瞬息之间!” “请主公听属下一言,万不可存此侥幸之念!”竹中半兵卫脸色剧变的说道:“此时的武田军与当年今川义元上洛不同,其间差异可谓天上地下,且不说以武田信玄之谋会不会有这样的疏忽,即便侥幸将其击杀也不会有一举而胜的结果!今川家的强势全靠今川义元一人维系,手下武将都是畏缩怯懦之辈,骏河士兵也是生性懦弱。而武田军中颇多名将,即便得到武田信玄本人被杀的消息也不可能溃散败逃,加之甲州山国民风剽悍,反而有可能激起他们决战至死的信念!主公不妨请想一下,如果当初桶狭间之后今川大军不去,那么织田家会是个怎样的局面?我敢说如果杀死了武田信玄,那么远江境内必将成为一片‘血海’!那时这将成为一场没有赢家的赌博,不过从长远看信长大殿可能会得到最大的利益!” “哦……”我感到后背上一阵发冷,当年桶狭间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要是最后今川义元的人头没有及时出现,那么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不如这样!重治你指挥大队缓速慢行,我率骑兵先赶到浜松城去!”我突然提议到。 “主公!”他显然是被我的这句话吓得不轻。“你怎么会有如此荒诞的想法?” “我这么想也是有原因的……”我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我这次前去主要是劝阻德川家康放弃决战的想法,可这样做成功的几率并不是很高!一旦我不得不随他出战,那么我军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相反如果他同意了我的意见,我就可以借口步兵在后要求据守伊奈或者野田城,这样就有了相对安全的位置;要是出城野战,我率骑兵也可毫无后顾之忧的轻松突围;而且就是有人质疑这样做也非常容易辩白,我因为担心这里的安危所以率骑兵先赶了过来。这样的说法,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可让主公轻易犯险还是不妥,应该由我和胜猛先赶过去!”竹中半兵卫还是不能放心。 “这只怕行不通!”我皱着眉的脸几乎成了一只苦瓜。“现在德川家康想必也在激烈的思想斗争当中,是战、是守、甚至是降,恐怕都在反复权衡比较!这种时候如果我不亲自前往,他必会对我的一切建议产生怀疑,而这样的风险眼下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的!所以我一定要亲自到浜松去,唯有这样或许还会有一线希望。” “如此……主公一定要谨慎小心!”仔细考虑后竹中半兵卫也不得不承认我话中的道理。“……只是此刻德川家康恐怕未必会甘于笼城,因为一但他如此作武田军势必长驱而入三河,这样他赖以发展的基础——三河众对他的信任与支持必将大大动摇!反而一战或许会对他更加有利,胜固然德川家异军突起;败亦可把大战的破坏留在远江!大胜之后的武田军势必失去后患安心上洛,如此就不会对德川家留守三河的力量过度打压,再说此战可借织田家援军的力量,失败了损失亦在可以接受之列!将来如何织田家击破武田信玄,他可以说曾为了织田家拼死力战;要是武田家夺了天下,他又会说是在织田大军的监视下不得已为之!” “你说得不错……”我边点头边回忆着印象里的德川家康。“认真想想他还真就是这种人!不过好在他还不敢不战而降,这样不但得罪了织田家,同时也在武田信玄面前掉了‘价’!一旦真的上了战场我也会自己留意,凭着这2000甲骑还不会到被人一举生擒的地步。而且我身边还有胜猛、新八郎……”我看了一眼随即又补充道:“阿雪他们这样的猛将,怎么也不会把我们‘搁’在里面!你也一定要自己小心,我会随时和你保持联络的!” “竹中大人你就放心吧!有我跟着,主公什么事也不会出的!”新八郎说着一挥手中的“修罗之怒”,险一险就砸到了身旁的一个旗本,看样子他倒是比德川家康更想与武田军一战的样子。 “主公珍重!”新八郎的热情并没有能够感染竹中半兵卫,他表情沉重的对我一抱拳。 “嗯!”我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后,和岛胜猛、新八郎、阿雪率领2000甲骑先行离去。 ************************************************** 我们行走的秋叶道属于东海国道的一段,平直宽阔非常利于大军的通行。两面村镇、房舍稠密只是少见人迹,可能是因为害怕大军交战都躲到山里去了! 远江是个有着26万石土地的中等国家,北靠山、南临海土地还算肥沃,而且是连接关东与近畿的重要商道。可惜在今川义元死后的这10年里,这里经历了频繁的战乱,今川家覆灭后就是德川与武田的争夺。由于几乎一直是“外国”大名在进行统治,所以很少得到特别宽松的休养生息环境。 由于我心里急着与德川家康见面,所以不停的催促部队加快前进。因此到了下午3点多钟的时候,我们就来到了秋叶道的东口,这里距离浜松城还有25里,距离三方原则有18里,过了前面的小石川就会进入远江中部的丘陵地区。 “主公您看!”就在我骑在马上精神恍惚的时候,新八郎突然用手中的“修罗之怒”向前一指喊到。 我眯起眼睛努力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从那个方向跑来了6匹马,上面的骑士在不断的催促着它们。慢慢的他们越跑越近,甚至看清了他们身上零落的盔甲和斑驳的血迹,背后的“三叶葵”靠旗也已经残破不堪。看到这个情景,我的心里猛地一缩。前队的骑兵大将简单的盘问了几句,就把他们带到了我的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丢了头盔披头散发的武士,他在马上对着我一拱手。“在下是德川家臣熊谷小次郎直高,见过诸星……” “好了!大人不必多礼,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对这些有的没的可不感兴趣,看到这种情况心里已经凉半截了,可又暗暗希冀着一丝侥幸。 “回禀殿下!今日凌晨鄙主公和佐久间大人出阵三方原,结果战事不利已退回浜松……” “什么?!”我大吼一声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太阳穴,脑门里好像有一只蜜蜂在嗡嗡的叫着。“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的信德川殿下没有收到吗?!怎么会出战的?!……”我激动得连连质问,一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末将官卑职小有些情况并不清楚,关于这点还请殿下见谅!”熊谷直高并没有被我的气势所压倒,神情语态不卑不亢。“……昨夜我方突然得到急报:武田军趁夜偷渡天龙川,意图沿姬道向祝田坂前进。鄙主公和佐久间大人一致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只要趁其渡河时攻击必可大获全胜,所以才出兵北上!不想此时武田军已经全部渡过了天龙川,我军的背后偷袭变成了在三方原的正面交锋!” “那结果如何?”我这时压抑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任何事情都和眼前这个忠于职守的人无关。 “我军一开始就陷于苦战,后来武田信丰、穴山梅雪、内藤昌丰队迂回至我军侧后,正面又受到山县昌景、马场信房所率领的赤备骑兵主力突击!第一、第二战线全部崩溃,在遭受严重损失后退守浜松城!” “那我方派来的援军怎么样了?”我再次急切的追问到。 “佐久间信盛和泷川一益两位大人引军向野田城方向退走,平手泛秀大人……他战死了!” “哦……”我无言的点了点头。平手泛秀没能逃脱历史的宿命,虽说可惜但也无可奈何;佐久间和泷川两个人走得是北面所以我没有碰到,想来亡命奔逃此刻应该已入三河境内了。看来他们算是逃脱了一劫,只是不知道我自己的运气怎样!“大人这是往何处去?”我看着面前的几个人问到。 “谢殿下关心,末将奉命前往通知我方各城!”熊谷直高显得非常的镇定,一场出生入死的大战并没有对他的神经造成什么影响。“……武田军获胜之后已经暂时没有了可以牵制的力量,因此随时可能袭击远江各城甚至进入三河!末将职责所在,告辞了!” “这才是松平——德川家屡败不倒的原因啊!”看着他们几个人远去的背影,我在心里暗自感叹着。松平一系数代都在强大势力间艰苦求存,锻炼出了一大批优秀家臣,这里面不但有“四天王”、本多正信父子这样的名将,还有着作为基石的大量中下级武士,正是他们不离不弃的追随才使德川家具备了迅速崛起的可能。“来人!去传我的命令给后队……” “终于可以和武田军的名将们见个‘真章’了!”新八郎在一边摩拳擦掌道。 我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命令竹中大人他们马上返回伊奈城,本队也立刻掉头回去!”我现在并没有作好直接面对武田信玄的准备,但一切能够平平安安吗? 25、“左倾”的代价(上) 向浜松过来的时候走得就很快,现在返回伊奈就更是迅捷。但这次的行动搞得像现在这样慌张失措,其主要原因还是在我! 我在三河、远江当然有情报网,如果我说没有你也不可能相信!说起来我当然不会对“老乌龟”放松警惕,但他们都是一些“地下潜伏”人员,监视范围侧重于政治、经济以及军事布防、主要人际关系等等。他们不是战场侦查人员,也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而且他们的信息渠道中也没有直接和我的部队联系这一条。之所以没有让真正的忍者过来我也有自己的顾虑,他们的大量活动不可能不被德川家康发觉,这反而可能过早的引起麻烦! 我原来并没有想到会被织田信长打发到这里来,所以安排的战场侦测忍者早就提前进入了近江和越前。一接到命令我就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就算是忍者的脚程再快也不可能在骑兵之前完全准备好!这就使我一下子“麻了爪”,现在居然连基本的战场态势都无法掌握了,不但直到现在才知道三方原战役的爆发,居然还在路上和佐久间信盛他们错了过去!这样的错误极有可能致命,忍者系统还有进一步改进的必要。 到了下午5点我们赶了一半的路程,就在我想松一口气的时候“麻烦”却来了! “主公!”在前面开道的岛胜猛派来了一个传令兵,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前面的道路被武田军堵住了,看样子大约有2000人!” “这么快?!”我对于武田军的“神速”深感震惊,更可虑的是他们已经有了准备。“过去看看!”我郁闷的领先向前驰去。 一行人来到前面看到了正焦虑不安的岛胜猛,不用他说我们自己就看清了面临的形势。在我们正前方大约700米的路口上,密密麻麻排列着大量整齐严密的长枪足轻,仅仅粗略一看,就知道不是以前常见的那种暴民式的军队。大红色衮边的皮甲、护腿、小竹笠,背后迎风招展着红地黄色的“武田菱”靠旗,手中闪着寒光的长枪排成一排指向我们。这并不是凑合事的竹枪,而全都是专门对付骑兵的加重拒马枪!更为令人担忧的是他们的气势,整支部队没有一点儿声音,也不见丝毫波动,如果不是那冰冷的眼神充满杀气,我真会以为那只是一群塑像而已! “怎么会这样?”我放下望远镜恨恨的说到。“他们不是上午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吗?我怎么丝毫看不出来这种迹象!” “主公!”岛胜猛等不及我的“感慨”发完,就焦急的催促道:“这支武田军既然在此布防,显然是已经获悉了我军行迹,随后必将有大军前来支援。主公如果不早作决断,我等此番就难以脱离此地了!” “嗯……”我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毕竟也打了这么多年仗了!可用骑兵去冲击严阵以待的长枪足轻,而且还是如此精锐的长枪足轻,我真是感到胆战心惊。可不冲又能怎么办?绕路吗?既然这支部队能够挡在这里,那别的道路也未见得就太平!一旦绕路耽误时间,说不定就会被武田军的主力追上,那可真就万劫不复了!其实只要以骑兵分成小队用标枪攻击,此阵并不难破,可我此刻最缺的就是时间,必须早下决心了。“能看出对面的武将是谁吗?”我的心里暗含着一丝希望,要是碰上迹部资胜这样的家伙或许能够摆脱危局。 “看旗号应该是保科正俊!” “啊~!”岛胜猛一句话打破了我的期望,怎么就遇到这位“枪弹正”了!面对这样一支由专家训练出来的部队,一旦硬攻……“我们掉头向南,绕过去!”我还是选择了避让,这支“甲骑”是我的心血,难以忍心让它遭受巨大的损失。 “是!”岛胜猛马上就传达了命令,这个时候任何命令都没有讨论的余地。“全军调头后队改前队,向……” “主公快看!”就在部队迅速转换着队形的时候,身边的一个近卫旗本突然一边拉我一边指着后面大叫。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滚滚征尘当中一支数百人的骑兵卷地而来! 一水红色的盔甲,一水棕红色的战马,一水印着“武田菱”的火红色靠旗,正是闻名天下的武田“赤备”!雪亮的长太刀在夕阳的映照下幻化成一片银白的光晕,余辉中竟有几分苍凉的美感!据说红色会使人的精神进入亢奋状态,面对眼前的这番景色只怕马上就会进入嗜血的狂热。 “咦~!”由于对面折射的反光过于刺眼,我本能的回头眨了一下眼,却猛然发现原本在正面列阵的保科正俊部正在缓缓向前推进。猛然间!一年前出石城合战时的情景闪入脑海。如果骑兵被缠住而失去冲击力,哪怕是这支阻挡的部队比自己实力弱很多,那么一但在外围又再被长枪部队围住攻击,等待他们的几乎就是注定了的毁灭! “主公!”岛胜猛显然也发现陷入了这种危急的境地,抓住我的马缰大声喝道:“……后退已经来不及了,唯今之计只有奋勇向前!抱必死之心,或许还可杀出一条生路!” “那……好吧!”我艰难的答应了一声。以我2000甲骑要想冲破前面占据地利的2000长枪足轻,并击溃后面的这大约500“赤备”应该说还是能够办到的!只要是武田军主力不突然出现,我的力量在抵消敌军的地利后还是存在微弱的优势。可正是由于不掌握武田主力这个变数,所以时间就变成了一个关键的因素!这使我失去了转换腾挪的机会,硬碰硬之后巨大的伤亡看来是无法避免了! “岛大人保护主公先走,我去挡住后面的追兵!”新八郎将手中“修罗之怒”一横大声喝到。 “你……多加小心!”这个时候我难道还能说什么别的? “是!”新八郎一拉马缰座下“梦魇”嘶鸣一声人立而起,随即一马当先向后面的那500武田赤备骑兵迎了上去,四名甲骑的小队长在岛胜猛在岛胜猛的示意下带着200骑紧随其后。 “听我号令!”岛胜猛将手中菊池枪向上一举,然后在空中画了个弧形下落指向前方。“矢,冲!”剩下的1800名骑兵排成一个巨大的锥形向前冲去,每个人都端起盾牌掩住身体的主要部分,同时把马刀端在了身侧。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在一波“枪雨”后伴随着血腥的迸发碰撞倒了一起!我第一次见到直面我的骑兵冲击依旧镇定如常的军队,仿佛迎面而来的只是清风飞絮,身边的近百名(因为冲锋队形不利投掷,所以没有发挥出标枪真正的威力。)战友被标枪射倒亦毫无所觉。他们只是稍稍抬高了长枪的位置,瞄准了那些罐头一样的骑士。 “咣当!”排在那个锥形尖端的骑士被刺落了马下,因为是第一个所以有十余把长枪挡在他的面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身侧的几个同伴得到了一个机会。在第一波的“接触”中,位置最前面的70余个骑士落马。我紧抓着马缰闭上了双眼,在这种骑兵集团的高速冲击中落马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锥形的“尖”被磨去了,变成了一个半球形,但整团却撞进了长枪军阵当中,踏着同伴们的身体!骑兵这时失去了它的冲击力,而严密的“枪阵”也被破坏了。 由于步兵目标的“渺小”和骑兵阵面的变宽,不少人和马及马上的骑士都混杂在了一起。相互挤压的“亲密”使长枪变成了无用的累赘,马上的骑士随手一刀就带起了一片血光。武田军的士兵到底训练有素,很多人都抛下了长枪拔出了匕首(一般足轻并没有打刀这种装备),但这种武器因为够不着高处,对骑兵的重甲伤害依旧微乎其微。 但外围的长枪足轻对于已经停下来的骑兵绝对是场噩梦,手起枪落之下随时都有人落马,所差的只是因为数量不足还不能形成包围。 “不要纠缠,向前冲出去!”岛胜猛一面大叫一边催马到了队列的最前面,挥手一枪挑飞了一个“挡道”的武田军士兵。远江的地形介乎于平原与丘陵之间,几乎没有过于险要的地形。就像这个路口也是相当的宽阔,武田军虽然全部挡住但军阵的纵深却略显单薄。岛胜猛非常清楚我们此刻并不是要消灭这支敌人,一旦拖延下去被武田军主力赶上就完了。 “有我保科正俊在此,尔等哪里走!”就在岛胜猛刚刚打开一个小缺口的时候,一员黑盔黑甲手持朱枪的武田大将挡在了他的面前。随着他身后百余名士兵的投入,缺口再次被堵上了。 “找死!”岛胜猛双目尽赤一枪刺了过去,此时他没有心情和对方再费什么话。生死之机转瞬就会逆转,他这一枪拼尽了全力。 “嗨!”保科正俊一声断喝挺枪相迎,兵刃相交带起了一溜火星。他不愧是枪法高手,朱枪盘旋一搅守中带攻。 “死吧!”岛胜猛手中菊池枪已被对手缠住,一时脱身不得。他明白对方的武艺与自己相去不远,要想速胜只有突出“奇招”。借着长枪去势一踢马腹贴了上去,一低头前额全力撞上了保科正俊的胸口。 “啊!”保科正俊万万想不到他会有此一手,身体后仰一下子被撞落马下。手中朱枪也远远的飞了出去,被岛胜猛跟上来当胸一枪钉死在地上。 “保科正俊已经讨死,尔等随我奋勇向前!”岛胜猛挥枪向前喝到,武田军士兵们一愣之下士气开始出现松动。 “我保科正秀现在接替指挥位置……”这时一员同样黑盔黑甲手持朱枪的武将窜了出来,样貌极似保科正俊,只是看来还不到20岁。“今日即便只剩最后一人,也要把诸星清氏挡在此地!为了战死的正俊大人,也为了不坠我等甲州男儿的威名!”在他的激励下,武田军再次以百倍勇气杀了过来…… 26、“左倾”的代价(下) 如果说刚开始交战时这些武田家的士兵是振奋的话,那么他们现在已经是疯狂了!保科正俊之死并没有让他们崩溃,反而使他们变成了一群“野兽”! 他们扔掉长枪跳起来扑向马上的骑士,即便是眼睁睁的看着弯刀迎面劈来也毫不闪避,一些成功者抱着他们的“目标”一起摔了下来,一起在地上翻滚厮打,又一起被沉重的马蹄践踏,变成地上的一堆血肉…… “呕~!”我趴在马鞍上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可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以前不知道被我剿灭的那些大小势力是怎样的感想,现在我才深刻的体会到了这种切肤之痛!在这个时代“杀戮”不是任何一个人造成的错误,历史的进程就如天晴、天阴一样是自然现象,我们每个人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将接受这个现实。如果你自己不愿意作一个残酷的胜利者,那么好!上天将另外选择一个人来担任这个角色,你将转而成为胜利者残酷的一个证明! “啊!”我只觉得左脚被一股力量一冲抬了起来,一声惊叫之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接着一个人扑到了我的身上。原来是一个武田军的士兵趁乱冒险从众多的马腹下爬了过来,抓住一只脚把我推了下来。一时间无数的人爆发出了或震惊或兴奋的喊叫,而我则是死死的托住他那只紧握着匕首下刺的手。 “哦!”就在那把雪亮的匕首离我的颈部不足两寸的时候,突然他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声短促的闷哼后,他面容僵硬双目突出的从我身上栽了下去。 “主公!”便随着阿雪一声带着哭音的呼喊,我这时才看见身旁那具尸体后颈上的一道长长刀痕。 “哦!”我奋力站了起来,“黄金”自我落马后就一直站在原地。十几个近卫旗本跳下马来架我,我自己也扶住马鞍一脚踏上马镫,奋力向上翻去。也是人多手杂使不上劲儿,而且我身上的盔甲(现在穿得一身新作的南蛮盔甲)过于沉重,再说周围的士兵们在作战中又不停的推挤,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我脑门上的汗都掉了下来。 “主公!请快上马!”随着身后这一声娇喝,我只觉撑在地上的右脚被抬了起来,随即又落在一个高处的“踏板”上。 我乘势脚下一使力终于又坐上了马背,回头看去却原来是阿雪不知什么时候也下了马,用自己的肩膀把我顶了上来。“阿雪……”我只觉得喉头一阵发涩。 阿雪穿得并不是我送她的那身“孔雀”装,依旧是原来的轻巧纯白软甲,依旧没有带头盔,只是系了一条带护额的丝带由前至后束住长发,只是此刻她的脸上占了几处汗水与灰尘凝成的污渍,身上也溅上了许多拼杀造成的鲜血。可不知怎么的,此时的阿雪不但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呈现了一种有些“诡异”的美感。“主公,快跟住前面的冲出去!”阿雪此刻可没有摆首弄姿的心情,翻身上马后指挥旗本、亲兵簇拥着我尾随岛胜猛向前冲去。 现实总是离人们的希望相去甚远,我们几次努力的冲锋没能成功,双方的伤亡都在急剧增加。武田军的士兵已经伤亡近半,可依旧据守路口最窄处血战不退。我感到部下的士气正在焦虑、惶惑中悄悄流逝,现在多么需要一点振奋人心的东西啊! “小幡昌盛已被讨取!”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洪亮的吆喝,我一看却是新八郎策马而来,身边还跟着……三十几个骑士。他手中“修罗之怒”挥洒间杀开一条血路来到我的身边,将马鞍上挂着的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举在空中吼道:“小幡昌盛已死追兵尽灭,无人可挡住我诸星甲骑去路!大家冲啊!”说罢当先而去。 看到继“枪弹正”被杀之后名将小幡昌盛再被讨取,武田军的精神力为之一挫。本来这些士兵都是抱着拼死以待援军的心理在作战,可现在这支尾随而来的赤备却被消灭,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吗?再说赤备骑兵是武田军的骄傲,可眼下……想到这里他们的手有些抖了! 与武田军的沮丧形成鲜明的对比,诸星甲骑爆发了滔天的斗志!既然武田赤备都不在话下,那么其他人还算什么呢?全军在岛胜猛和新八郎这两员虎将带领下向前冲去,倾刻冲破了武田军的防线。尽管保科正秀拼命吆喝,可再也无法约束支离破碎的部队。 跑!拼命的跑!我不知道能否逃出升天,只知道在这里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粗略的看了一下,原本2000人的诸星甲骑已经平白消失了三分之一还要多,跟随新八郎前去阻击的200人更是几乎全军覆没。如此大的牺牲只是为我们赢得了一丝时间,一丝不多的逃生时间!至于到底能不能牺牲得有价值,那么就看下面的了!终于远远的的看见了远处伊奈城的城楼,我正想松口气的时候却又突然出现了新的状况! 震天的马蹄和喊杀声再次从后面传来,回头看去又一支武田赤备掩杀了过来,这次足足有数千之众,山县、马场的旗号赫然都在其中。赤备骑兵的装备比我们轻得多,双方的距离在迅速接近着! 突然一支严整的枪兵军阵再次阻挡住了前方的路口,而且人数不下3000人!看着身边这筋疲力尽的一千多部下,我心中不禁生出了一股“天亡我也”的感慨。 “主公快看!”身旁的阿雪突然兴奋的拉了拉我。“竹中大人前来接应我们了!” “啊?”我一惊之下仔细看去,却不是我留下的那3500足轻吗?我现在真明白了“草木皆兵”这句话,原来这就是说我呢! 驰到近前,军阵闪开了一条通道,待我们通过后又闭合在了一起。两排枪兵之后是就是铁跑足轻,是诸星部队铁炮、长枪结合的传统战法。 “让主公受惊了!”我来到阵中竹中半兵卫就急急的赶了过来,他的脸上是惊恐之后的欣慰。 “还……好!”我强自镇定的说到,现在总算是塌实了下来。远远望去那支武田赤备停在了原处,稍后就向后缓缓退走了。“我们也进城吧!”我对竹中半兵卫说到,只感到全身一阵无力。 其实如果我再仔细朝远处看看,就会在一处山岗上发现一面绣着孙子“风、林、火、山”四句箴言的高大帅旗。 *************************************************** 大旗下在众多的旗本、侍卫、亲兵围绕间有十几员武将,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当中一个高大魁梧的人。 这个人骑在一匹高大壮实的枣红色奥州马上,穿一身火红色嵌金扎丝胴具足,头上是一顶白牦尾头盔,上面的前立是一个小鬼头上伸出两只弯弯的牛角。由于面甲的遮挡而看不清他的面容,引人注目的是他两只不带丝毫感情的平静眼神,平静而不冰冷! “主公!”一个值日的侍大将上前禀报,原来这个人就是武田信玄。“保科正秀大人回来了!” “让他过来!”武田信玄还是远远的盯着我退往伊奈城的部队。 “拜见主公,保科正秀未能完成职责特来请罪!”不一会儿保科正秀郁郁的走了过来。 “这不是你们的错误……”武田信玄和蔼的安慰到,甚至提马上前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你们已经尽了全力,未能正确地估计形势是我的错误!你哥哥的后事我会有个安排,其他的损失大吗?” “谢主公关怀!”保科正秀激动得眼里浮出了泪花。“一场激战我军遭受了巨大伤亡,仅战死的就高达877人!” “877人……”武田信玄在嘴里把这个数字叨念了几遍,回头又问道:“昌丰,小幡备队的情况怎么样?” “回禀主公!”内藤昌丰提马从后面赶上几步。“小幡昌盛大人所率西上野赤备队,521人全部阵亡,无一生还!” “这么说来……这个诸星清氏2000骑兵对我军所造成的损失,已经接近三方原德川15000大军所造成的两倍了?”武田信玄的语气中竟有几分戏谑的成份。 “是的!”内藤昌丰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三方原合战我军阵亡739人!” “那我军两次又分别消灭多少敌人呢?”武田信玄又问到。 “回禀主公……”内藤昌丰的脑门上冒出了丝丝汗迹。“三方原歼敌1105人,阻击诸星清氏歼敌754人!” “好啊!哈、哈、哈……”武田信玄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武勇闻名天下的三河武士,损失十分之一后即溃散败走;小商人出身诸星清氏的部下,在损失三分之一还多的情况下,居然依旧奋勇向前?这真是太好了!哈、哈、哈、……” “父亲!”一个年近30的年轻武将排众而出,一脸悲愤的说道:“请让我去攻下伊奈城,为保科、小幡两位大人报仇雪恨!” “四郎啊……”武田信玄看着自己这个最喜爱的儿子,感觉他虽有自己少年时冲动的影子,有缺少了深沉的城府。“诸星清氏部虽败,但却是在目前三河、远江两国境内实力最强的敌人,强攻伊奈城必定损失严重!但如果我们全部控制了这两国,伊奈、浜松之力则不足以长途突围。只要我们在尾张一线击溃了织田信长的主力,并成功上洛,德川家康和诸星清氏这两个‘聪明人’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是!”武田胜赖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回去。 “命令昌景、信房率全部赤备监视伊奈城,其余全军转进野田城……” “禀报殿下!”正在武田信玄作着部署的时候,突然一个传令兵飞马赶来。“秋山大人命小人来报殿下:三日前岩村城的织田军明智光秀部2000人突然分路出击,秋山大人恐这是织田军的试探立刻予以回击!明智光秀部化整为零骚扰一番后,未曾接战就又退回去了!” “哦?”武田信玄沉思了一下,坚定的说道:“命令信友收缩力量进抵岩村城下,盯住明智部主力寻机决战,不必去管其余小股游骑。明智光秀此人爱使些小伎俩,但对全局的把握力不足,只要步步为营即不足惧!不必理他,全军按各自任务抓紧进行!” 27、动人的“代价” 困守伊奈城已经七、八天了,还是听不到一点好消息!我站在城楼上眺望着远方,愁眉苦脸的一个劲儿叹着气。你听这话也许会奇怪,既然是困守为什么还会有消息?尽管不是好消息吧! 事实上城里通往外界的通道并没有断,甚至还相当的通畅,因为伊奈城并没有被围!在我败入伊奈城的第二天,伴长信手下的忍者终于在远江、三河布下了严密战场侦测网络,各种消息源源不断的被送进伊奈城。 武田军绕路经北面山麓进入三河腹地,两天之内柿本、长沢、东条、二连木诸城先后陷落,随后返回围攻野田城,不三日亦被攻克。武田军在三河国内如入无人之境,大小豪族人心浮动,除了世代侍奉德川家那些谱代外,大部分人都在寻求和武田家进行接触的途径,如作手城主奥平贞能、多峰城主菅诏定忠等人甚至直接参加了武田军的战斗序列。全三河都几乎陷入了崩溃的边缘,想必此刻德川家康心里也不好受吧! 织田信长的援军也不必指望了,据传来得消息说浅井、朝仓的30000大军固守边境拒不接战,本愿寺和三好也有异动的迹象,要不是我那10000大军留在丹后,再加上当地的豪族们对我坚决支持,只怕这时波多野军也动起来了! 佐久间信盛等人已经撤回美浓,按理说我也该行这条“上”策,可我现在是实在动不了啊!由山县昌景和马场信房率领的近5000赤备骑兵就驻守在北面5里之外,虽说城池没有被围可这也不行。只要我一出城铁定就会受到他们的袭击,耽误之下必然会被随后赶来的武田军主力围住,走出三河?妄想吧! “主公!”正在我闹心的时候竹中半兵卫从马道上走了上来,几天的光景他的脸色就憔悴了一个档次。“主公不必忧心,有我们的这5000部队驻守,即便是武田全军来了也可无虑!”尽管自己也很担忧,可他还是努力宽慰着我。 “有你们在,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咧咧嘴强笑了一下。“……武田军虽然看起来汹汹势大,但其实也有诸多内忧外患!我相信只要我们坚守下去,不久之后局势必会转变。” “主公!”我这么一说竹中半兵卫反而显得激动了起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眼泪流了下来。“属下……属下无能……竟然让主公陷入了如此境地……” “重治!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急忙拦住他的“忏悔”,这种局势恐怕谁来了都不行。“武田信玄当世豪杰,上杉谦信、北条氏康等拥兵数万的名将都屡屡在其手中受挫,我们败在他的手里并不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再说我们真的败了吗?保科正俊、小幡昌盛等名将讨死,杀敌超过千人,可我们自己才不过5500人,这样的战绩比之上杉谦信于川中岛亦毫不逊色,我们还有什么可自卑的呢?想必此时我们力斗天下强兵‘赤备’的情景已经传遍列国,诸星甲骑之名如今只怕才是真正为世所瞩了!” “在主公带领下,天下还有什么是可怕的呢?”我的话终于把竹中半兵卫的情绪带动了起来。 “三河、远江如今大部分已经落入了武田之手,想来不久这里也会受到攻击……”我适时的把话题又拉了回来。“守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只怕还会有一段时间的围困,粮食也要尽早储存了!” “这个主公尽可放心!”竹中半兵卫立刻恢复了自信。“……伊奈城的城池原来就很坚固,存粮也不少!自从我们进驻伊奈城以来就开始着手,由于没有受到围城所以筹粮很顺利!现在城中的粮草足以支应10个月,现在还在调运中。武田军中虽有重型装备但都很陈旧,攻城中最有威胁的就是黑山众的地道!我已经和天野康景共同考察过了,准备在城垣内侧挖一道横沟,并且已经进行了不少,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我点了点头突然从他的话里想到了一个问题。“我们这里毕竟是客居,和天野康景的关系一定要搞好!好在此人是德川家的‘铁杆派’,不必担心他在背后和武田军搞什么串联!”之所以这么说一个重要原因是我对他的印象不错,前两天他居然想劝我去浜松城会合德川家康!虽然我不可能真的那样去做,但对于在这种时候还不顾自己安危的作法却颇为感动。 “是!我……”他刚想回话却突然看见天野康景从远出急匆匆的走来,看来大白天真是不能说人! “诸星殿下……”天野康景来到我面前一躬身,脸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在下有一件事要向殿下禀报!” “我们两军现在是同舟共济,有什么事大人不必客气只管说!”我微笑着回答到,感觉他的情绪有些不对。 “殿下海量在下敬佩……”他没有作更多客套直接说道:“武田家的重臣三枝守友前来晋见殿下,现在已经到了城中!” “什么?”我没有想到还没正式攻城就先来了“说客”,没看出他们对我还挺重视。“该见吗?”我扭头对竹中半兵卫问到。 “两国交兵亦不避使节,见还是应该见的!”他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我沉思了一下说道:“我们就一起去见见他!” “我们?”天野康景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在下……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对?”我“诧异”的对他反问到。“大人乃伊奈城主,这样的会面自然是应该参加了!” *************************************************** 几年不见三枝堪解由守友却是风采依旧,连我都显得愈发“成熟”他却没什么变化。人常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难道是这几年他混得比我还得意? “诸星殿下这几年少有拜望,还请见谅啊!”看到我们一行进来,坐在屋里等候的三枝守友抢先站起来见礼到。 “三枝大人这话可就说差了……”我坐上主位客气了一句,但没有伸手去拉他。“织田、武田两家原有姻亲之盟,我作为织田家的一个家臣实在不足以当大人如此的礼遇!两家如今虽然因为一些原因兵戎相见,但以大人代表信玄公的身份实在不必对在下如此客气!” “诸星殿下实在是过谦了……”三枝守友还是满面的春风,职业外交官要是被两句讽刺说得挂不住也就不用再干了。“右大将与鄙主公的谁是谁非天下人恐怕自有一番公论,无论是幕府的公方殿下还是各大寺院、豪族,对于右大将的所作所为有几人是心服口服的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先于人众必非之!”我也只得开始胡搅蛮缠,但我知道这个话题只是个过场。 “这些事其实在今天讨论并无多大意义,我此次前来想说的是关于诸星殿下本人……”三枝守友果然没有作过多的纠缠,微微一笑进入了正题。“鄙主公此次上洛是奉将军的令谕秉承天下大义,还天下以正道承平世间!这样的盛举正需要诸星殿下这样的豪杰参予,所以在下这次才不揣冒昧前来……” “前来招降?”我一句狠话冷冷的砸了回去。“大人也许认为我此刻兵困势穷,见到信玄公大度赏赐的‘生机’就该感恩戴德、摇尾乞怜了吧?” “看来诸星殿下真是误会了!”三枝守友一脸“正气”的说到。“鄙主上信玄公绝对没有辱没诸星殿下的意思,不敢存要殿下屈尊加入武田家的想法!所为者就是襄结天下忠义之士,并无任何野心私念……” “说得好听!”天野康景在一边语气冷冷的说道:“不管用什么样的谎言掩盖,但事实就是事实!在这个时候放弃抵抗,难道还能有别的什么意思吗?” “大人说得不错,事实是不能也不需要掩盖的!”三枝守友飞快的回答到,看样子他知道天野康景是谁。“只要诸星殿下愿意听听鄙主公的建议,想来也就会了解他的一片诚意了!” “什么样的建议呢?”我对武田信玄的想法还真是充满好奇。 “鄙主公认为凭诸星殿下的能力威望,目前仅仅守护两国实在是太屈就了!”三枝守友的眼神飞快的在我们几个人的脸上扫视了一下。“武田军上洛成功之后,鄙主公将向朝廷和幕府保荐诸星殿下为西国探题,西国之地任殿下攻取武田家决不染指,武田家将攻取摄津、播磨而后无偿转交殿下!” “嘶~!”我深吸了一口凉气。虽说什么天下大义和毫无野心只是一些屁话,但这种战后分割的结果却是难以想像的! “有什么保证?”竹中半兵卫也在用质疑来掩饰自己的震惊。 “鄙主公愿向诸星殿下交付人质……” “人质?!”天野康景冷笑道:“用几个家臣的子女来证明几个大国的归属吗?信玄公打得好算盘!” 三枝守友这回没有理他,而是对我说出了一番石破天惊的话。“鄙主上信玄公愿以四郎胜赖公子和其长子竹王丸殿下为质,待交付摄津、播磨两国后交还胜赖公子;竹王丸殿下年仅5岁,请诸星殿下教养至16岁元服为止!只要殿下点一点头,胜赖公子即刻入城,竹王丸殿下于15日后送到……” 听见这话的几个人都如坠梦中,武田信玄一下子交来两个未来的武田家督,花这么大的“代价”真的是物有所值吗? “还有一件事……”三枝守友继续抛出他的重磅“炸弹”。“信玄公五女菊姬公主今年13岁,长得花容月貌更兼武艺超群,深得鄙主公的宠爱,立誓非当世英雄不嫁!鄙主公素来敬重诸星殿下,愿将菊姬公主许配殿下!” “鄙上已有正室仙芝夫人!”竹中半兵卫警惕着里面的阴谋,如果仙芝的地位被否定那么将随即产生继承权问题。 “鄙主公的意思……是让菊姬公主成为殿下的侧室!”三枝守友用自信的眼神盯着我问道:“现在只等殿下的答复了!” 28、新锐“将星” “诸星殿下……请原谅在下一直以来的无礼!”三枝守友走后,天野康景面色激动的说道:“您无愧于是一名真正的武士!对于这样的条件即便选择了加入武田方,我想天下人也不会有什么非议的!” “天野大人过奖了,现在想想我对刚才的拒绝都有些后悔了!”我不知不觉间就说了真话,也许这正是心情极为矛盾的表现。“武田信玄之所以会提出这样充满诱惑力的建议,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和好处,我也相信他会履行诺言!但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事,和我过去做生意时‘价高者得’的情形也不一样。我虽然不是织田家的谱代之臣,也谈不上什么世代大恩,但却是右大将一手提携起来的,可以说没有他就不会有我的今时今日,所以我永远不会先作出对不起他的事情来!” “难得、难得!即便是自古就有忠义传统的三河……”可能是想起不久前同族的犬居城主天野景贯投向武田军,他连连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重治,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我望着他的背影说到。 “我对于主公的决定毫无疑义,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够有丝毫的动摇!但……”竹中半兵卫也摇头叹了一口气。“但是当听到三枝守友说出武田家的条件时,我还是不禁怦然心动!想着一下子掌握西国和参与决策天下的地位与权势,和武田信玄对此作出的绝对承诺,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有主公这样当场拒绝的魄力!”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人性’吧,要是你认为我真的是毫无感觉那可就错了!”我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算是一站了,准备应付武田家的‘后兵’吧!” *************************************************** 在野田城外武田军大营的中军帅帐里,武田信玄舒适的坐在一把高背交椅上。周围的三十几员武田家的直属将领坐在面前的两侧,一起倾听着三枝守友的回报。 武田信玄此刻已经脱去了一身甲胄,白牦尾头盔也放在面前的几案上,一身随意的便服穿在身上依然难掩他的威严。从马上下来后就会发现,其实他的身材并不像看起来那么高,也就是个中等吧!但确实是很粗壮,真的可以用虎背熊腰四字来形容。他的脸上布满了横肉,而且皮肤又黑又糙,上唇留着一搓粗大如菱角的胡须两头翘起,两腮边的胡须则是乱糟糟的。再配上一个刚剃的油亮大光头,活脱脱一副暴徒的形象。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有着一双冷静而智慧的眼神,冷静得令看到的人一阵胆寒,但眼神的本身却并不冰冷。 “父亲!”听完三枝守友报告后,一旁的武田胜赖勃然而起,他的相貌更多的遗传了母亲的秀美。“诸星清氏狂妄无礼,居然如此对待父亲的一番好意!不如立刻杀进伊奈城去将他们斩尽杀绝,再提大军杀入近畿,凭我天下无敌的甲州军势,什么织田信长,我们绝对可以将他们彻底毁灭!” “错了……真的是我错了……”武田信玄目视前方对儿子的话毫无所觉,他的喃喃自语令武田胜赖舒了一口气。“诸星清氏原来是个商人,现在也和堺町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而且他又在河内呆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我应该再加上和泉、河内的……” “父亲?!”武田胜赖的嗓门高了起来,这番话险些让他背过去。“您已经给了他那么好的条件,还让我和竹王丸去作人质!这个诸星清氏算是什么东西,让妹妹给他去作侧室?这还不让天下人……” “四郎啊……”武田信玄并没有被儿子的情绪所感染,相反却对儿子的不成熟感到一些惋惜。“我承认诸星清氏的骑兵作战能力很强,但我所看中的并不是这些,只要我们把他拉过来,实际上近畿霸权已经唾手可得了!诸星清氏的部下中从织田家内部出来的并不多,这些人绝大多数只忠诚于他一个人。一旦诸星清氏决定寝返,那么他在但马、丹后的部队再加上依附于他的豪族,那么就会有两万以上的人马在西近畿响应我们的行动,这股力量的立场转变会使本愿寺彻底下定决心,松永久秀也不会再观望。这样虽然我们还没有进京,但京都实际已经是我们的了!” “可父亲!这条件也……”武田胜赖还想强辩。 “实际上我们并没有失去什么……”武田信玄耐心的教导着儿子,他是多么希望儿子能够理解自己的决策啊!可现在的感觉就像一位歌唱家尽兴表演后,观众们却奇怪的问“你在干什么?”一样。“西国之地道路复杂派系林立,还有根深蒂固的毛利家!诸星清氏或许能在数年之内击败毛利家,但要把他们的势力连根拔起却是不现实的。即便我们成功上洛还是有许多事要做,不但关东、东北必须平定,还有将进兵的四国和九州,有他替我们稳定西国的那些‘麻烦’难道不好吗?再给我10年的时间,武田家就不只是掌握霸权那么简单了,而是真真正正的把天下捏在了手心里!我过去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那就是和上杉谦信耽误了太长的时间。也许在战场上他是个令人称道的对手,但执着如他就好像一块石头,并不足以封死通向天下的道路。取得了诸星清氏的支持,我们甚至可以在几乎不损失多少实力的情况下掌握近畿。只是你的妹妹有些委屈,但能嫁给诸星清氏这样一个足以影响天下态势的英雄也算值得了!不要把眼睛只盯着近畿,只盯着一个织田信长,你想得应该是让天下所有强者跪伏在你的脚下!为了尽快达成最终的目的,有时暂时的妥协也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是!”武田胜赖还是不太服气。 “主公,那我们下一步……”山县昌景小心翼翼的问到。 “一切都只有打过一仗再说了……”武田信玄的语气有些惋惜,但没有丝毫的动摇。“我命令……” “报~!”一个传令兵飞快的跑进了大帐,在正中的地上单膝跪下。“急报!一支织田骑兵突然出现在甲斐境内!” “什么?!”好几个人一起惊呼了起来。 “他们是怎么过去的?”武田胜赖走过去揪住他的领子一把提起来,大声怒吼到。 “前些日子明智光秀出城袭扰时,这只部队趁着我军收缩混了出来……”传令兵脸色苍白的解释道:“他们没有走东山官道,而是顺着一些采药人、樵夫踩出的荒僻小路潜入了甲斐。看来他们对南信浓一带的情况非常熟悉,所走的路不但避过了驻军岗哨,有些甚至连当地的豪族都不知道!而且他们化装成了木曾大人的部队,所以直到进入甲斐才被发现……” “有多少人?统帅是谁?”正在武田胜赖要发作的时候,武田信玄用镇定的声音阻止了他。 “三……三百!”传令兵扭过头回答。“据忍者对于他们宿营地的调查,统领这支部队的应该是池田恒兴!” “三百?”听到这个数字大帐里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 武田信玄挥手让那个传令兵下去,眼神第一次显得有些飘忽。“三百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他开始了陷入了沉思,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他。“妙啊……真是妙不可言……实在是太妙了……这个池田恒兴……”武田信玄的脸色渐渐开朗,最后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父亲,池田恒兴这是找死!”武田胜赖再次忍不住了。“我军在踯躅崎有2000守备,他们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四郎公子说得是!”迹部胜资也兴奋的说道:“三百骑兵或许奇袭能造成一定的损失,但要想攻城则完全是个笑话!有真田幸隆大人坐镇甲斐,绝对是万无一失的!” “万无一失的事情从来不曾存在过,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永远不会有!”武田信玄严厉的瞪了迹部胜资一眼,而后长叹了一声后说道:“再说有孤军深入攻略甲斐智谋、魄力的人,是不会闹什么‘笑话’来的!哎~!幸隆智谋虽然胜我,但等他应变的时候敌人该做的已经都做了!昌丰……”他又对内藤昌丰问道:“我从不记得这个池田恒兴有过什么出奇的举动,可这次的行为却又是如此匪夷所思!难道是我记错了?或是漏掉了什么?” “主公您没有记错!”内藤昌丰急忙补充道:“池田恒兴出身尾张世家,深得织田信长的信任!一路擅升非常顺利,但所立功劳虽多却是些奋勇杀敌的事。根据以往的情报,这个人的才能好像很一般!” “这次可就不‘一般’了,难道是上天也护佑着织田家吗?”武天信玄感慨了一句后开始发布命令。“虎胤!” “在!”猛将原虎胤来到面前候命。 “你率领3000兵马即刻赶往骏府!”武田信玄威严的命令到。 “是!”原虎胤虽然响亮的答应了但并没有动。 “你还在等什么?”武田信玄发现了这一点。 “属下想请主公明示,为臣此次行动的意图!”原虎胤问到。 “你去了自然就明白了!”武田信玄双眼望天的说到。 “是!”原虎胤满怀疑问的退去。 “虎胤!”就在他走到帐门的时候,武田信玄忽然又叫住了他。 “是!”他立刻翻身回来。 “有什么事……我不会怪你的,尽力而为吧!”半晌之后武田信玄却说出了这句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昌景、信房!”原虎胤走后他又叫过了山县昌景和马场信房。“我命令你们率领赤备骑兵为先锋,沿伊奈街取道南信浓返回甲斐,大军将在3日后起程!” “是!”尽管没有人明白他的意思,可还是本能的答应。 “昌信、信君、信茂、昌次!”武田信玄突然声音高亢的叫出了高坂昌信、穴山信君、小山田信茂、土屋昌次4人。“我命令你们4人各率所部,3日内猛攻伊奈城!” “主公……”武田信廉犹犹豫豫的问道:“既然主公决定撤军,为什么还要强攻伊奈呢?” “不攻浜松是因为德川家康在我上洛成功后自会归顺,他的态度此刻无关宏旨!”武田信玄微微笑了一下说:“……今天诸星清氏就在伊奈城中,我如果弃之不顾岂不是太失礼了吗?今后我们也未必会有再交手的机会了,就算仅仅是表示尊重也必须攻打一下!” 29、奇怪的武田军 “这是怎么了?”我趴在伊奈城天守阁的栏杆上朝下看着,脑袋里快变成了一团酱子。由这里可以更清楚的看到城下及远处的全貌,可我怎么就越来越看不明白呢? 武田军的进攻已经持续3天了,战况的惨烈程度我是见所未见!其实说是惨烈也许并不太贴切,真正惨的只是那些可怜的城墙。武田军怀着对这些城墙的巨大“仇恨”,发起了猛烈的攻击。3天来无数的大小岩石被投石机抛向了城墙,这些非常“传统”的武器居然也能发挥如此巨大的威力,第一天中就砸出了三个不算太大的口子。 可最为奇怪的是在我们最为紧张的时候,武田军的表现却有些出人意料。 我的士兵站在那几个缺口上,准备着用血肉去阻挡敌人的进攻,虽然有着坚定的信心但巨大的伤亡看来是无法避免了!足足5000的武田士兵们手持刀枪呐喊着冲了上来,确实有着震天的气势。 在他们的士兵们进入射程后,菲利普立刻命令铁炮备队开始射击,随着弹丸的倾泻有不少武田士兵倒了下去,缺口处的长枪足轻也做好了肉搏的准备。可就在这时武田军却退了,无视那几个已经出现的小缺口,仿佛就被这区区几十人的伤亡吓了回去,与几天前保科正俊的阻击部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完全没有起码的牺牲精神。 如果这种情况只是这么一次,那么我会认为这是因为不了解情况而进行的试探,而且这种行动也是正常、无可厚非的!但是三天中天天如此就令人费解了,我唯一能够想到的一个词就是“磨洋工”! 我望着围在城外的武田军阵,依旧庞大严整!在这整整三天的时间里,他们不过损失了几百人而已! “主公……”竹中半兵卫从门外走了进来,这几天他显得更加憔悴。白天紧张的看着武田军攻城,晚上紧张的监督修城!虽说武田军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动作,可依旧是不敢掉以轻心。“今天武田军没有进攻,而且看样子有收缩的迹象!” “哦……今天他们是想休息吗?”我想了想随即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可这几天他们并不累啊!” “这也是属下一直忧虑的事情!”竹中半兵卫一脸忧色的坐在了我的身边,望着远处的正在发楞的那些武田部队。“武田信玄乃稀世名将,他的行为往往不可以常理度之!当年他的兵马不足3000,却巧妙的利用了高远赖继窥伺诹访本家继承权的机会,挑拨离间使他与诹访赖重兵戎相见,结果一举将他们两人一起消灭并控制了诹访全境。类似的诡计可以说伴随了他的一生,所以属下以为这次他也有着更深的阴谋!” “你认为……”我在心里设身处地的想像着武田信玄的心理。“会不会是采取‘疲兵’之策呢?这些天我们的士卒们确实是相当疲惫了,他们如果再这么折腾五、六天,可还真是够我们麻烦的!” “主公说得很有道理,照目前情况看这种可能性最大!”话随如此说可他的脸色却愈发阴沉。“不过……也还有别的企图,主公是否考虑过德川家倒向武田的可能性呢?”他后面的这半句话声音压得很低。 “德川家刚刚与武田军在三方原打了一场硬仗,你是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呢?”我的经验表明历史基本还是维持着原来的走势,如果是这样对德川家康我倒不是很担心。 “主公请想……”竹中半兵卫的有些紧张的说道:“德川家与织田家可说是世代交战的宿敌,其祖清康公、父广忠公之死与织田家多少都有些关系。德川家康原来一直也是依附的今川家,在桶狭间之战后由于今川家的衰落不得已才投靠了织田家,而这样做的根本目的也是为了抵御武田家的侵略。在如今的这种危急时刻,为了家族的利益而背叛织田也就似乎顺理成章了!” “你说得虽然也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我却认为它成为事实的……几率不大!”我考虑了一阵后还是摇了摇头。“德川家康这个人是个务实的人,但据我了解却不太可能轻易的改变立场!德川家与过去今川家、现在织田家的关系,实际上是一种被保护者与保护者的关系,在保护者失去保护能力的情况下他们改变立场,看似是一件完全正常的事!但德川家康这个人却不那么简单,这个人的野心和能力同样可怕!” 竹中半兵卫定定的望着我,可能是觉得我的话前后有些矛盾。 “他非常清楚一个道理,单纯的‘墙头草’是不会有前途的!”我的眼睛望向远方焦距有些发虚,对于德川健康这个人的性格现代有不少著作来分析。“……为了这个目标,无论是在今川家还是织田家,他都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性,即便是最后选择了妥协也会使对方充分认识到他的价值!他承认强者,哪怕这个强者即将成为过去;他会竭尽全力与弱者争斗,哪怕是这个弱者有成为强者的潜质。今川义元死后他趁乱返回了冈崎,但却并没有马上背离今川家,相反却一再上书今川氏真讨伐织田家报仇,在屡谏不果的情况下甚至单独攻击织田家!后来事实一再证明了今川氏真的低能,他这才向织田家靠拢,并立刻开始着手侵吞故主今川氏的领地。我认为这两件事充分说明了德川家康这个人,即便是妥协他也不会无原则的退让。再说今天织田家还控制着京都的朝廷和幕府,所以要投降也不是现在!” “不知道武田信玄会不会这样认为,我总觉得现在他们举动很是怪异!”竹中半兵卫皱着眉头冥思苦想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大的谋划,不是加紧策反德川家又会是什么呢?” “不如……把长信叫来商量一下吧?”我也只好再寻求些别的信息。 “主公!”伴长信很快就被近侍找了来,见到我以为是有什么急事。“您找我?” “是的!”我用手中的折扇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近来受织田信长影响我也养成了这个习惯,有事没事总爱拿着把扇子。“你把武田军这几日的动态再说一遍,看看还能有什么发现!” “是主公!”他以规规矩矩的姿势跪坐在了那个座垫上,“武田军在三日前就停止了对三河西部的侵攻,甚至连唾手可得的主城冈崎也置之不理!除了已得城池的必要守备外,所有军队都向西移动返回了野田与伊奈之间的大营。除了我们这里之外战事基本都已经停止,就连监视浜松城的小股部队也已经撤离了!从迹象上看应该是在全面的集结部队,可能是要有什么大动作!” “浜松的也撤了?”我困惑的敲着额头。“……浜松撤了我们这里却在攻城,难道是认为我比德川家康还重要?” “会不会有什么暗地里的计划?”竹中半兵卫紧张的盯着伴长信的那张“蛇”脸。“武田信玄此人可是非常重视忍者和忍军的,其手下不乏奇人异士!就是他本人对于忍者的使用方法也多有创新,在作战中确实是诡异莫测!” “这是不可能的的!”伴长信飞快的摇着头。“武田家的透波里确实是东国之冠,仅就规模和创新上已经超越了上杉家的轩辕里和北条家的风魔里!但这也仅是在东国而言,和甲贺、伊贺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他自信并带着些骄傲的说道:“本家目前的忍者是结合了众多忍者流派之长,实力已经不在甲贺、伊贺诸流合并之下!武田家的忍者如果真的有什么举动,我们可能暂时看不透他的障眼法,但绝对不会连丝毫踪迹也发现不了!” “那是什么原因呢……”我忽然觉得脑中灵光一闪。“武田军的赤备到哪里去了?”这些天我一直就没有看见他们,由于骑兵本不适合攻城也就没在意。现在仔细想想的话,不能攻城还不能干点儿别的吗? “是!他们在三天前开始攻城的时候,就起程向北去了!”伴长信急忙报告最近的侦察结果。“我们由于没有探听出他们准确的目标,所以只能是派人一直尾随着!他们的行军非常稳定,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图。据最新的报告他们已经进入了南信浓的地界,我正准备把今天的所有情报整理后呈报主公!” “南信浓?”我和竹中半兵卫对视了一样,这个举动更为怪异。难道是向放弃经三河而尾张的路线,而转经南信浓攻美浓吗?第一、舍弱而攻强兵家大忌。第二、舍坦途而就险阻实在不智。第三、舍弃骑兵的长处而去山地攻城这太荒唐。第四、大军滞后骑兵自己去?不要说武田信玄,就是一个农民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除非是……他有“大阴谋”! “家里有什么消息吗?”我这里已经够乱乎的了,可不希望老窝再着了火。 伴长信无言的摇了摇头。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现在只能这样自己安慰自己。“继续严密监视武田军的动向,范围可以再扩的些!” “是!”伴长信垂首应到。 “目前也只能先这样了……嗯?”我正说着无意间一回头,却发现城外的武田军正在移动。我紧张的趴回栏杆仔细注视着,身旁的竹中半兵卫和伴长信也瞪大了眼睛。只见他们拔营列队,然后向北行去。“他们这是干什么?”望着越走越远的背影我疑惑的说到。 30、陨落 依旧是野田与伊奈之间的那座大营,依旧是武田信玄高居帅位,只是营寨的规模似乎小了些,而且周围的将领也似乎少了不少。 “昌景他们到什么地方了?”武田信玄若有所思的对内藤昌丰问到。 “回禀主公……”内藤昌丰小心翼翼的回答到。这几天虽然武田信玄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而且这位主公也确实一直是莫测高深,但凭他几十年的经验知道:这位主公这几天一直很不对劲儿!“根据昨天的通报他们已经抵达了南信浓的根羽,一路上平安无事情况正常!” “这就好……”武田信玄低下头掰起了手指头,嘴里还在不停的叨咕着什么。“这么说来快了……”他终于在众人企盼的目光中抬起了头。“消息快要到了!我也该上路了,大家吩咐手下收拾吧!” “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在一阵难耐的寂寞后,直性子的甘利昌忠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其实我一直就没有搞明白,为什么这么急着退兵?我们现在取得了这么大的优势,难道害怕那区区300织田骑兵吗?末将多有冒犯,但还望主公能够明示!”既然已经开了口,他也就索性问个明白了。 众将随着他的问话,一起期盼的望向武田信玄。 “300骑兵说多不多,但已经足够作很多事情了!”武田信玄并没有什么不悦,相反表情还十分轻松优雅。“……甲斐和信浓是我们的大本营,一旦出了事情就不得不救。此计可谓是难得的创举,池田恒兴此人确实是个人物!这样一个人我居然一直没有注意到,还真是失策啊!如果这样做的是诸星清氏我一点儿都不奇怪,因为以奇致胜本就是他的特色;如果是羽柴秀吉也可以理解,他虽然本人智谋一般但从善如流,而且有着超乎常人的胆色;如果是明智光秀我会微感惊奇,不过他也具备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勇气!只是这个池田恒兴……”他又露出来回信而又好奇的微笑。“可真是没想到!难道真是上天眷顾织田家,让他们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优秀将领吗?” “父亲,您是不是也太长他人志气了!”武田胜赖不服气的说道:“池田恒兴以区区300骑铤而走险,我认为这正是织田家势穷力孤的表现!这300人不要说踯躅崎,就是甲斐的任何一座城池他也攻不下来!陷入我军层层包围当中,他们那里还会有什么生路?其实这件事根本没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交给真田大人处理就可以了!” “池田恒兴根本就不会去碰踯躅崎……”武田信玄慈爱而又有些惋惜的看着儿子。“同样他也不会攻取甲斐任何一座城池!孤军深入他已经犯了兵家大忌,所以他选择的一定是我们必救,而又可以轻易得手的目标。池田恒兴以前虽然没什么出奇的表现,但据我所知他和诸星清氏一样是个贪图享乐的人!这样的人通常是留恋生命舍不得死的,所以我估计他此刻已经撤离甲斐了!” “主公……”高坂昌信犹豫的张了张嘴,在武田诸将中他是一个少有的智勇双全之才。“您日前派遣原虎胤大人率军赶往骏府,是否就是想要阻截池田恒兴的归途?” “不错!”武田信玄看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池田恒兴既然敢兵行险道,事先就必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南信浓可一不可再,由这里退回已经不现实了,要想安全撤回就只有走骏河!” “可……可骏河也不连着织田领地啊?”甘利昌忠还是狐疑不解。 “虽然没有陆路,但骏河靠着海嘛!” “啊!”甘利昌忠小小的惊呼了一声,面色发白的问道:“您是说这支织田军,会从骏河上船逃走?” 这回武田信玄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还好、还好……”甘利昌忠想了一下又长吁了一口气,面色也和缓了下来。“好在主公有先见之明预先派人防堵,此次池田恒兴是插翅难逃了!” “这却也未必!”武田信玄再次语出惊人。 “父亲!”武田胜赖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想明白。“……这支织田军既然不是要攻打我们的任何一座城池,那么他们的目标到底何在呢?” “这个问题……应该很快就会揭晓了!”武田信玄歪着脑袋侧耳听了一下,对着众将说道:“应该已经来了!” “报~~~!”在众人的“注目礼”中,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由于长途骑马和奔跑,一进大帐就瘫在了地上。“真田……真田大人……禀报主公……”由于他的喘息所以半天也没说清楚,不少人都急了起来,但又不得不耐心等待。“两日前织田军池田恒兴部,袭击黑川山、黑桂山、芳山的金矿……”他的气是喘匀了,但他的话让其他人都开始了大喘气。 “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武田胜赖一把传令兵提了起来大声怒吼到,在武田信玄面前也只有他敢如此冲动的。 “金矿被袭击……”传令兵傻了一般的回答到。 “他们都作了什么?”武田信玄在上面平静的问到,武田胜赖冷静了一下松开了手。 “刚刚铸造好的10000两黄金被洗劫……”传令兵转向武田信玄回答到,周围众将一口接一口的吸着凉气。 “还有什么?”武田信玄依旧平静的问到。 “他们用仓库里的火yao……炸毁了矿洞……”传令兵满头的热汗变成了冷汗,周围众将已经觉得天开始旋转了。 “还有什么?”武田信玄好像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今井兵部老大人、丹波弥十郎大人战死,百川数右卫门大人身负重伤……”传令兵避开武田信玄的目光低低的垂下了头,周围众将有人开始耳鸣了。 “还有什么?说,还有什么?”武田信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问到。 “他们……他们释放了在矿山服苦役的数千佐久众,现在佐久、伊那、上下诹访、小县等地都已爆发了大规模民变!”传令兵终于把情况说完了,周围众将的脑中都觉得脑中嗡的一声。 “幸隆他……做了何种应变处置?”现在这里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就只有武田信玄了。 “回禀主公……”看到武田信玄没有丝毫发怒的表示,传令兵这才逐渐安下心来。“敌军来势凶猛异常,真田大人得到消息时三座矿山已经出事!真田大人连夜通谕各处小心戒备,尤其严防各处交通枢纽,尽管兵力吃紧还是令真田信纲大人率兵1000前往平叛。只用半天时间小县的叛乱已被平定,少数余孽经上野西部山区往投越后去了!现信纲大人正在努力进剿其余各郡,但叛匪多已躲入山林负隅顽抗,一时恐难彻底解决,因此实在难以再抽掉兵力堵截织田军了!” “幸隆的处置非常得当,你先下去吧!”看再也问不出什么,武田信玄挥手把那个传令兵打发了下去。 “等把他们从骏河抓回来,一定要全部碎尸万段!”武田胜赖咬牙切齿的说到。 “但愿吧!”武田信玄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嘴里的话越说越奇怪。 “报~~~!”就在这一阵寂静难耐时,又一个传令兵一溜烟的跑了进来。“原虎胤大人急报……” “抓住了?”武田胜赖迫不及待的问到。 “没有……”传令兵一脸尴尬的回答到。“织田军登上数十只大船而去,看旗号应该是九鬼家的志摩水军!”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连山县昌景都有些急了。“3000人马以逸待劳,居然还让池田恒兴跑了!原虎胤是干什么吃的?!” “昌景,让他把话说完!”武田信玄阻止了山县昌景的发作,又对那个传令兵和颜悦色的说道:“不必着急,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织田军在富士山北麓袭击了一个采伐场……”传令兵虽然说得不是他自己,但语气里还是透着委屈。“那里有许多准备发往骏府的木排。织田军弃马登上木排,顺着安培川直下入海,登上九鬼家的大船!原虎胤大人猝不及防,因而未能及时拦截。” 听了这个解释帐中诸将全都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大家明白了吧!”传令兵退下去后武田信玄用目光扫视了一圈,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池田恒兴此次出兵确实诡异万端,我虽然看出他将退走骏河但也不知道会用什么方法,因此我不会责怪虎胤。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我也不会要求你们做到。不过我希望你们不要甘于失败,甘于失败的人是不会有希望的!看看织田家这些将领吧,我希望你们能够有所警悟!” “是!”众将齐声答应的同时,每个人都面红耳赤。 “我现在命令!”武田信玄的面色突显严肃。“……武田家家督由竹王丸继承,在其十六岁元服前由四郎胜赖代理;三年之内不要把这件事公布出去,专心致力于领内的稳定;要与和北条稳定关系并和上杉达成和睦,尤其是10年内不得与织田家进行决战!织田信长狂妄不察早晚必变,尔等只需静待天时!” “是!”众将虽然答应,但大多数人都惊愕望着这位主公。 “10年!只要10年!”武田信玄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的肌肉来回抽搐着。“……只要上天再给我10年时间!再给我……”说到这里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嘴角和鼻孔中留下了鲜红的血迹,滴滴答答的落在了案上头盔的白牦尾上…… 31、遗憾的归途 “诸星殿下请、诸位将军请……”德川家康高高举起了酒杯,脸上的神情只能用“亢奋”来形容。这也不能怪他,死而复生的人也就该这样了。“诸星殿下此次率军仗义出手,与武田军连场激战!我德川家康是铭感五内,请诸位满饮此杯!”说罢他率先把被中酒一饮而尽,他的手下们也随着喝了一杯。 “德川殿下客气了!”我礼貌的回礼到。不管怎么说,我此刻的身份地位还比他差了一等。“能够击退武田军的进攻,全仗德川殿下率领三河勇士在三方原的一场血战!武田军气势衰竭这才不得已退去,我不过是奉织田右大将之命略尽绵薄,实在是……” 武田大军全军经南信浓返回了甲斐,一路上还在不停的平息着池田恒兴留下的“叛乱”,虽然进展还算顺利,但看来是一时半会再也出不来了!看到事情终于稳定了,我就率兵前往了浜松。既然来了,总得见上一面吧! 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后,我真是着实的大吃了一惊,没想到池田恒兴这么个一直嘻嘻哈哈没正经的家伙,这次居然一下子吐出了这么大的一颗“象牙”!这种有勇有谋神来之笔的策略,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和他划上等号。看来还是我过去太肤浅了,对人的认识严重的不足,不光对池田恒兴一个人,对其他人也是! 德川家康自然是无比的兴奋,虽然说这次损失不小,但利益同样是巨大的!武田军的撤退归根结底是因为织田家的缘故,但说起来毕竟是被挡在了他德川家的领地上,天下传闻之中无形中也是提高了声望。再说武田家这次多少也是损了筋骨,只怕两、三年间是不会再有大动作了!这就替德川家康赢得了喘息之机,足够他励精图治恢复实力了。最主要的是武田家遭受这场意外的打击,使天下不少人都对织田家的实力大为震惊,池田恒兴这个举动的震撼力实际并不在当年桶狭间之下,不少“墙头草”又迅速改变了立场。德川家康不但重新掌握了三河全境,就是远江的边界也更加的坚固稳定,他这回可算是名利双收了! “诸星殿下的深恩大德我就不说谢了,其实说也是说不尽的!”德川家康拿起壶亲自替我斟上了一杯酒。“……贵部官兵奋勇杀敌血洒疆场,我德川家康永世不忘!诸星殿下放心,我必会有一番心意……” “德川殿下说这话就见外……”我微笑着拦住了他的话,自己的部下还是我自己抚恤吧!他那几个小钱儿我也不在乎,反而显得把人作小了。“织田、德川两家久经患难生死与共,从护送将军上洛开始,金崎突围、姊妹川合战,哪次没有三河武士的浴血拼杀?我不过是奉右大将之命前来帮点小忙,武田军的退走实际也没尽到什么力,就请德川殿下不要再说那些谢不谢的话了!” “诸星殿下果然高风亮节,在下佩服!”德川家康再次举起了酒杯。 “不过……”我觉得自己虽然可以不在乎,但有些别的事还是应该当面讲清楚。“此次奇兵进袭甲斐,池田恒兴大人可谓居功至伟!没有他的出生入死,我等此刻只怕已经成了武田信玄的阶下囚。虽然他并没有来到远江,但还望德川殿下能够有所表示!” “这个自然!对于池田大人的奇勋伟业我自是心中有数……”德川家康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我微笑着端起了一杯酒。他是个明白人不需要多说,心里明白就可以了。“武田军的情势有什么新的变化吗?”我觉得还是再核对一下踏实。 “正信!”说起正事德川家康立刻严肃了起来。“……你来给诸星殿下汇报一下通盘的状况!” “是!”本多正信答应了一声从自己的位子上绕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跪坐在我和德川家康面前。在德川家臣中排在第五位的就是这位可以媲美“毒蛇”的军师,由于此时他还不到45岁,能排上这个位置已经很不错了。“武田军自离开野田城后转道向北,先后经长筱、凤来寺进入南信浓境内,走伊奈街道经田口、津具、根羽,转三州街道经平谷、浪合至驹场。在这里信浓、上野、下野各军散去,武田信玄本队返回甲斐!” “武田信玄在军中吗?” “在!”本多正信点点头。“行进必列中军,而且是全副戎装!” “作为主帅这样有点‘勤’了!”我用低低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您说什么?”德川家康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武田军沿途是否曾在某处停留过?”这个情报其实我已经掌握了,现在继续问一是想核对一下,二是就“某些”事点一点德川家康的人。 “有!他们在凤来寺和驹场都曾短暂停留过……”本多正信马上回答到,显然他记录了这个情况。“武田信玄本队在凤来寺停留15天,看样子是撤离三河境内前的短期修整;在驹场停留23天,应该是部队解散时在做部署!”他加上自己的理解,而且看来还非常合理。 “哦……”我随意的哼哼了一声,作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诸星殿下……有什么可疑的吗?”看我这种表情德川家康也紧张了起来,神色有些郁郁的问到。 “没什么!也许是我多虑了……”我对着德川家康笑了一下,但也让他看出了我明显的“心事”。“武田信玄的本队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那种……和平时不太一样的!” “这……您有什么特别的所指吗?”本多正信眨巴着眼睛问到。他当然听出了我的话里有话,但有一时搞不明白我的真实意图。 “就是那些不符合武田信玄习惯的事情,比如说……比如说在他的本队里出现了一顶轿子!”我终于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这个……这个……情报上并没有作具体说明!”他的口齿开始结巴,额头上的汗也冒了出来。 “哼!”德川家康哼了一声把手中的酒杯重重的顿在桌上,同时脸上的颜色也沉了下来。在自己的地盘上让同盟的大名把基本情况问住,这实在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查!”他对着本多正信大声斥责到。 “是、是、是……”本多正信脸色惨白的退了出去。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形,大厅里霎时安静了下来。不一会本多正信就带着两个人又走了进来。“这是服部半藏、这是波野佐之助,对于情报掌握得更清楚!”他介绍到,随即又把我刚才的话对那两个人又问了一遍。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服部半藏!”我在心里暗暗惊呼了一声。这个人的身材长得中等偏瘦,一张脸平凡黝黑。只是两只眼睛如刀般锐利,偶一接触就令我一寒。好在是我的地位尊崇,他不可能老是盯着我看。 “是有这么回事……”波野佐之助连连点着头。“从凤来寺开始,武田信玄本阵当中出现了一顶守卫严密的轿子!只是武田信玄过去曾经有过携带宠妾弥津里美出阵的先例,所以属下虽然呈报了,但并未作特别说明!” “这顶轿子一直回到了踯躅崎吗?” “这个……”服部半藏摇了摇头替他回答到。“过了驹场之后就已深入武田地界,透波里忍者的守卫异常严密。虽然我们依旧暗中随行,但近距离观察已经不可能了!” “这样的事也是无可奈何……”我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有敌对忍者贴近观察武田信玄的,所谓近距离观察也不过就是在500到1000米外的监视。“回到踯躅崎后,武田家的将领们有什么异动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服部半藏继续报告说:“武田家的重要将领全都各归本队,武田信玄本人则是深居简出极少露面!各地间信使往来频繁,武将们各自严守本职并稍稍的收缩了战线!” “只是信使而不是武将们自己吗?”我着意的问了这样一句。 “是的!”服部半藏肯定的点了点头。 “哦……”一声近乎呻吟的叹息从我的喉咙里发了出来,现在九成九确定武田信玄已经死了。如果武田信玄没死,经历了这场大战之后返回踯躅崎,必会有各地留守的将领前往探望,就算不会都回去,但一个没有也绝对的怪异。乘坐轿子应该说是身体出现了问题,那么重臣的探望就更加必要!不单是为了安定人心,同时也应该亲自在这关键时刻对一些事情加以布置。往来穿梭的信使应该是在通报最后的遗训,严防收缩是唯恐有人乘虚而入!武田信玄真的死了,没能见到这位我最为敬佩的战国名将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虽然真的叫我去见他一面我未必敢,但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往者已矣,现在应该点德川家康一下。 “诸星殿下……有什么不对吗?”看我半天不说话,德川家康不安的问到。 “没什么!”我摆脱思绪看似随意的问到。“……驹场是否在诹访湖畔?” “不错!”这个问题不用别人,德川家康自己回答了我。 “那武田家的守护神,是不是诹访大明神呢?” “对呀!”他又点了点头。 “我想……”我故意拉了一下长音,他和全场的人都紧张的盯着我。“我明天该起程回去了!”我都说到这一步再不明白就没办法了。 “哦……好!”德川家康显然被我的跳跃式思维搞得一阵迷糊,竟连挽留的场面话都忘了说。 “重治!”我扭头对竹中半兵卫说道:“明天全军返回,把我的帅旗降至旗杆一半处!” “请问诸星殿下……这又是为什么?”德川家康现在看我的一举一动都是充满了神秘。 “没什么,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儿怪癖!” 32、功臣 离天守阁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时就听到了里面畅饮的喧闹,我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进到了里面。我已经晚了,尽管我一直在赶路可还是晚了! 我刚进入了尾张境内就接到了织田信长的通知:为了庆祝这次对武田军作战的胜利,将在岐埠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依附的豪族可以晚一点等正式召开时出席,直属家臣因为要先说一些事,所以要求早几天到达。 虽然还没有看见,但我已经可以想见织田信长的兴奋,那感觉一定不下于1963年听到原子弹成功爆炸的中国人民!虽然他经常在嘴上用“纸老虎”来讽刺武田信玄,但我清楚得知道他内心深深的恐惧。越是自卑的人就越是表现得自大,狂妄的织田信长尤其如此!现在居然能如此漂亮的击败武田信玄,这恐怕是他原本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进入美浓后这场庆祝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武田信玄的死亡已经被证实! 尽管我给德川家康作了种种暗示,并且他也在我离开后立即着手开始调查,但最先传出这个消息的却不是他,他只是加以了证实而已!起先是一个叫江马辉盛的飞騨豪族暗通越后,他让自己的家臣河上富信把这个消息写信通知了上杉谦信的重臣河田长亲。之后的几天里,织田信长、德川家康、北条氏政都得到了武田信玄的死讯。稍后,德川家康派酒井忠次、井伊直政率军两千渡过大井川攻入武田领内,并在冈部、骏府郊外放火。武田军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天下人终于确信武田信玄确实是死了! 我悄悄的溜进了大厅,这里已经是一片昏天黑地。由于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织田信长和池田恒兴身上,所以没有几个人注意到我。 “你怎么刚来呀?”见我坐到身边羽柴秀吉问到,此刻他的一张脸已经喝得像猴子的另一个“部位”了。 “德川殿下留了几天,路上又有些耽搁!”我悄悄的坐好,有手脚麻利的近侍摆好了一套新的餐具。“你们回来的好快啊,这边的事都完了?” “这边?这边压根就没什么事!”他的脸上似乎有些不得施展拳脚的不甘。“……浅井、朝仓的三万大军一直陈兵边境,可惜只是据守不战。无论我们怎么挑衅、漫骂,可他们就是不出来,连主公带我们都是急得火上房,可又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谁知……哎!”他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武田信玄撤兵的消息一传来他们就退了,连续4个多月连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最大的交锋也就是各自投入几百人罢了!” “那是有点儿可惜!”我顺着他的话音借口搭腔的说到,随即又问道:“你们就没有想出什么办法吗?你们这边可是名将荟萃,你手下的那个黑田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倒是真的没少出力……”说起自己的功绩他的兴致又高了起来,这可是个极为功利的人。“我按照他的策略诱出了一支敌军,虽说没有歼灭多少人但却拿下两座岩砦,还打掉了朝仓家的一支辎重队,可是着实让他们乱了一阵子!说起来此次出战北近江的将领虽多,但受到主公表彰的却只有我这一路!” “那也算不错了!”我适时的恭维了他一下,随即又向他打听道:“佐久间信盛和泷川一益早就回来了吧?主公有什么说法吗?” “回来是早就回来了,但日子只怕是不太好过!”他讽刺的向眼前指了了一指。“你看即便是今天这么大的日子他们都没来出席,可见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扭头找了一圈,还真没有看见这两个人的影子。“事情这么严重吗?”看到这个结果我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毕竟我也是打了败仗。 “要不是柴田那个老家伙拼死保护,这回他们俩说不定就真过不去了!”可能是酒喝得不少,他的话里一时没了忌讳。“他们两个是跑回来了,可把平手泛秀大人搁在了那儿!你也知道当年平手政秀老大人是主公的老师,对于他的自尽主公一直觉得心中有愧。如今又出了这种事,主公能不暴跳如雷吗?本来当时武田军未入三河,他们要能向你一样原地固守一下也好。可他们却一溜烟的跑了回来,这种望风而逃的行为也未免太给主公‘长脸’了吧!” “那他们现在怎么样?”听到这种解释我稍稍放了些心。 “还能怎么样!佐久间信盛被骂回了和泉,严令近期取得对本愿寺的进展;泷川一益是闭门思过,听说有可能让他去给柴田胜家打下手!”羽柴秀吉说到这里讪笑了一声。“这回柴田那一系的人马是又栽了个大跟头,看来以后也是欲振乏力了!” “柴田胜家等人眼高于顶观念陈旧,绝了谋臣勇将的进身门路,自然是难有发展!”我想想后又说道:“不过主公对尾张旧人的感情还是很深的,这点你我谁都比不了!” “这个我自然也清楚!”他也无奈的点了点头,看来还没完全糊涂。 “不过……这回恒兴是怎么回事?”我满腹狐疑的对他问到。“虽然他能露这么大脸我很为他高兴,但这件事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好像在梦里一样,总觉得这不像是他的所作所为。最近我很少到这边来,是不是他招收了什么了不起的家臣?”心中的疑问得不到“当事者”的解释,现在只好先向他这个“目击者”寻求间接答案了,这件事压在心里都快喘不过气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又羡慕又嫉妒的神情。“……这话说起来是在两个多月前,也就是你刚刚进入三河边界的时候。池田恒兴这小子突然说担心武田军秋山信友部对岩村城的威胁,向主公请命要求前去增援!主公答应了他的请求,但当时谁都没有在意这件事。可接着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惊人,以至后来谁都没心思打仗了,主公自然也是欣喜若狂!他回来后我也问过,可这小子就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跟我打岔,是一句正经的都没有!后来被我问急了,他就以军事秘密糊弄我!” “主公问过这件事吗?” “没有!”他肯定的摇了摇头。“至少是没有当众问过!” “那会不会……是主公吩咐他这样做的呢?”我不禁猜测到。“这些年来主公的声望如日中天,前来投效的人很多!会不会是有什么能人出的这个主意,而我们又没有注意到?” “有这个可能!”羽柴秀吉巨大的圆眼睛猛地一突,仿佛真得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竞争者。“……关于这次奇袭武田金矿的行动,我和官兵卫不止讨论过一次,他对这个计策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敢于深入敌后的办法是胆略超人;能够想到袭击金矿一举数得的好处是明察秋毫;最后从水路脱身的方法说明此人心思缜密!要是真有这么一个人,还真是必须小心谨慎!”他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也不用想的那么多,也许只是谁的一时心血来潮吧!”我随口安慰了他一句把注意力转向了台上,织田信长此时正在极度的亢奋当中。 “……此番我织田家大获全胜,由此就证明了‘甲州军不可战胜’不过是句屁话!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天下谁也不怕!不过……第一个打破这个‘神话’的是谁呢?”说到这里他一把抓住了身边池田恒兴的手腕。“就是他!我们织田家的池田恒兴!我织田信长的新任家老!各位今后要以他为榜样,为我织田家再创辉煌!” “主公过奖!我池田恒兴年轻识浅,今后还要靠各位前辈扶持!”尽管池田恒兴也很兴奋,但却一点也没有糊涂。 “英雄不需要谦虚!来,再喝一杯!”织田信长举起酒杯,整杯酒向自己脑门倒去。 “主公醉了!”几个近侍立刻上去扶住了他歪斜的身体。 “主公需要休息了,大家就散了吧!”林通胜看到后走过去查看了一下织田信长的状况,然后转过身对众人宣布到。 我也随着大家站了起来,羽柴秀吉因为脚步不稳也被一个亲兵扶了出去。这时大厅里一片乱糟糟的,有的往外走,也有的围着池田恒兴热切的恭维着。 他也看到了我,好像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谈,只是一时脱不开身。见到这种情况我使了个眼色就向外面走去,既然来了就有得是机会。不想在走廊上一个近侍追上了我,告诉我说池田恒兴要我到“羽光屋”去等他!真是的,什么事这么这么着急? **************************************************** 和大多数外派的武将一样,我在岐埠也有一个住宅。不过不同的是其他人即便没有侧室住在这儿,也会有一两个侍妾留守。我的家人都到了建部山城,而且是为数不多没有侍妾的人,所以除了几个看房子的就没别人了! “羽光屋”是一家有名的鲸屋,我们这些谈得来的人时不常的在这里聚会。其实这种聚会的场所也是分派系的,柴田那批人就从来不到这里来,他们通常是在两条街外的“芦边屋”。 “诸星殿下少见,您可是很久不曾光临了!”看见我带随从从大门外走进来,老板娘热情的躹着躬迎了上来。 “是啊!除了新年我现在也是很少回来……”我随口答应了一声,却忽然看见阿雪被周围这种环境搞得满脸通红站在那儿手足无措。“……你给我找一间屋吧!我在这里等等池田恒兴大人,他来了你叫我……” “这真是太巧了!”老板娘笑着拍了一下巴掌。“这里还有一位客人也是在等池田大人的,不如你们就在一处吧!” “还有人?”我愣了一下,看来池田恒兴把我叫来不是临时起意。“是哪位大人啊?” “不认识!”她摇了摇头。“从来不曾来过!虽然是一位穿着很体面的大人,但并不像您和池田大人那么善于保养!” “哦……”我愣了一下。“你进去通报一下,要是他不介意我再进去!” “请稍后!”老板娘又躹了一躬后小跑着进了里面,不一会儿又带出一个人。 “是您!”我还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33、债 “诸星殿下好久不见了!”来人春风满面地对我深施一礼,不想竟是九鬼嘉隆。 “九鬼殿下还真是少见……”我确实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九鬼嘉隆的身份很特殊,虽然是附庸但却很得织田信长倚重,一来是他只有鸟羽城那1.8万石领地实力弱小,二来也是要借助他的特殊能力。但正因为这样他和很多人都有着不错的关系,可又不属于任何一个集团中人。虽然我和他有着比较密切生意关系,但私交却不是很厚!池田恒兴为什么把他找来,这里面的关节似乎颇为耐人寻味。“也是我个人这些年一直在山阴一带,岐埠是很少回来了!九鬼殿下想来也是很忙,不知最近‘生意’如何?” “比不得诸星殿下的风声水起,不过日子还是得过下去的!”说到这里九鬼嘉隆欠了欠身。“既然难得有机会拜望殿下,就请入内一叙如何?” 我随着他进到了里面,这是一里一外的套间。新八郎他们和九鬼嘉隆的侍从留在了外面,我只带着阿雪进到了里面,虽然相信九鬼嘉隆不会对我不利,但一切还是谨慎为上。九鬼嘉隆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眼神在阿雪俏丽的脸庞上扫视了一下后露出了一缕揶揄的神情,但立刻又掩饰了过去。 “自北畠家覆灭后九鬼殿下失了羁绊,想来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很暇逸吧?”坐定后我问起了他的近况。 “哎~~~!凑合着过吧……”未曾开言他倒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北畠家覆灭后我们志摩水军确实得到了一定喘息之机,并且也得到了织田右大将殿下的大力援助!虽说失去压力是一件好事,但……哎!”他又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我看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又问到,如果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倒真想帮他一把。 “是有些难处!诸星殿下您不是什么外人,我就恬着脸跟您说说……”这时使女进来上菜,九鬼嘉隆直起身替我倒上了一杯酒。“现在近畿和东海一带基本已经安宁了,我们这行的‘活计’自然就差了许多,往来的都是和织田家有关系的船只,我们总不好再随意伸手了吧!” “你们就没什么别的事好作吗?”我不解的问到。 “什么事情都不容易啊!”他感叹了一声,脸上的无奈更加明显。“……随着小滨家的退出,现在伊势外海以及整个东海湾已经基本被我们九鬼家控制,人员三千众战船两百艘可谓实力浩大!这样的情景在10年前,那是绝对不能想像的!可家大业大开销就大,每年的花费实在是把我搞得焦头烂额。我们志摩的农田原本就少,而且现在的部众已经不像当年困难时那样吃得苦,年轻人也都不愿意再回去捕鱼了!” “那别的水军都是怎么过的?”我不禁有些奇怪,记得战国时水军是国人众中最富有的一群啊! “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办法,大家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九鬼嘉隆右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一下。“西国的三岛水军位置最好,不但借助四周势力林立的机会往来周旋,甚至还直接参与对大明的走私;淡路水军控制濑户内海的中部,不但有6万石的肥沃土地还自己设立关卡收税,这些都不是我们比得了的,织田右大将殿下也不会允许我们设卡。至于说到关东和北陆的水军,日子过得还不如我呢!不过他们毕竟人少船少,总有办法好想。也亏得当年您给我介绍增田老板的关系,没有这每月1000贯我可真不知道要怎么维持了!” “这事你也不必急,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的!”还是真没想到他居然有这种难处,可能现在全日本的大名除了我谁都缺钱花,想到此处我不禁生出了一丝飘飘然。“池田恒兴这家伙怎么还不来,他找你有什么事吗?”我掏出表看了看,顺口发了句牢骚。 “哦……池田大人吩咐我替他办一件小事!”他回答的神情竟然有些闪烁。 “哦……”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把池田恒兴从骏府接回来的就是这位九鬼嘉隆!既然如此他们之间就应该有某种默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也很正常。“说起来九鬼殿下的麾下虽然已是今非昔比,但我总觉得还是未必够用!”我巧妙的转换了一个话题。 “噢?请殿下直言相告!”九鬼嘉隆对这句话的内涵非常在意。 “这件事其实很明白,因为右大将殿下应该很快就要对西近畿动手了!”看着九鬼嘉隆惊愕的神情,我微笑着继续说道:“……目前在西近畿唯一的敌人就是本愿寺家,即便是杂贺众也是在看他们的脸色行事!看似他们并没有水军的问题,但许多有水军的人都不希望他们倒下,这些人会千方百计的支持他们。如果要从水路彻底封锁石山本愿寺城,那么织田家就唯有依靠殿下的水军了!” “那……”他想问什么,但又忽然闭住了嘴。 “以殿下自己的估计,有制霸濑户内海的把握吗?”他不说话那我就继续问到。 “如果是三好家想要卷土重来,我想可以应付……”九鬼嘉隆并不是个草率的人,这在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了。如果他答应了什么事,必定是有了九成以上的把握。“淡路水军号称十八家虽然人多势众,但派系林立船只陈旧,我想不难一击而胜!” “那要是再加上三岛水军呢?”我自己替自己斟上了一杯酒。 “这个嘛……”九鬼嘉隆的信心明显变得不足了。“能岛村上武吉深通水战奥义,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但仅仅与他交手我自问有八成以上的胜算,如果是三岛合力就难说了!不过现在来岛归属河野家,未必会蹚这趟混水。能岛和因岛自严岛合战后已经完全倒向了毛利,与他们交手的胜算是胜负各半!” “原来你已经有所考虑……”我还是真没想到他的政治眼光这样长远。“一旦在濑户内海进行海战,我想织田右大将必会以你为主力。这虽然要冒很大的风险,但利益同样是非常巨大的!想想看控制了那里的海路会是个怎样的情景,只怕就会财源滚滚了吧!” “多谢诸星殿下的抬爱,我九鬼嘉隆可没有那么大的胃口!”令我意想不到是他并没有显出兴奋的情绪。“……日本四面环海岛屿众多,一旦控制全部海域财富和权力将急剧膨胀!我并非是织田家的直属家臣,右大将恐怕不会把这么大的利益全部给我。其实不止是右大将,换了其他任何人掌握了天下,也不会把全部海域交给一个人!我还勉强算是个明白人,明白一个道理:一旦谁要是想当整个海疆之王,那么他离覆灭也就不远了!” “九鬼殿下未免过滤了吧……”我更加惊异,没想到这个风里来雨里去的人还有这么细的心思。恐怕这也是他在织田家各派系之间游刃有余的关键,谁都不太接近,谁也都不得罪。 “我们还是别谈这些不着边际的事了,我倒是有件事想问问诸星殿下!”他忽然放下酒杯,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望着我。“我这话可能很冒昧,如果有唐突之处还请务怪!” “有什么话只管明说!”我对他的态度有些好奇。 “诸星殿下……您自己的水军何时建立?” “这个……”我被他的这句话问得一愣,但仔细想想却又有一定的道理。 “在下交浅言深了!”看我发楞九鬼嘉隆开始自己把话往回拉。 “不、不、不,九鬼殿下误会了!”我急忙摆手说道:“我是曾经想过这件事,但一直没有考虑得很成熟!倒请殿下说说看,这件事很必要吗?” “当然是很必要的事情!”他十分坦诚的说道:“我知道殿下现在的一些事,是雇用一些小股水军在干,但从长远看这是非常不利的!山阴海岸漫长道路不便,没有一支水军策应将极为吃亏。现在可能还不明显,但殿下要想有大发展将来必会与毛利家发生冲突,其配下小早川水军实力强横,殿下不可不早作准备!”看到我没有回答他又说道:“如果殿下介时有什么需要,我九鬼嘉隆敢不尽力!” “这件事是要认真考虑,对九鬼殿下的借重也是少不了的!”我觉得现在打个引子说不定将来真的用得上。“九鬼殿下,最近有空下来的船只吗?” “诸星殿下要用船?”他感到有些意外。“去山阴要绕不少路还得通过敌对势力控制的区域,不知诸星殿下要用多少只?” “没那么复杂!”看他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摇手解释道:“不是去山阴,只是送几个人去关东!一条船就可以了,不过希望路上安排得周全些。” “原来是如此小事!”九鬼嘉隆一下子轻松了下来。“诸星殿下随时吩咐就可以了,志摩水军再怎么不济也会有十数条船待命的!” “那么……” “原来你们已经聊上了!”这个时候池田恒兴来了。“这些人真够烦的,拖了我这么长时间!”他自己拿了个杯子坐在了桌子另一边。“怎么样,都谈妥了吗?” “什么事?什么事谈妥了?”我和九鬼嘉隆被他没头没脑的话问得有些不知所措。 “钱啊!就是钱的事!”他理所当然的说到,还用手推了推我。“就是要付给九鬼殿下这次行动的酬金!一共10000贯,赶快拿出来!” 34、真相 “你出风头怎么会要我掏钱?”我一下子明白了池田恒兴为什么把我们两个人同时约来,和刚才九鬼嘉隆为什么会有那种表情了。可我对他一下子要我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的作法,还是感到心里有些不自在。 “你不掏谁掏?”他的嗓门倒比我还大。“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你,你不掏钱还有天理吗!” “为了我?这件事怎么会为了我!”他越说我越糊涂,感觉像是进了一套迷宫。 “你倒是仔细想想看……”我的迷茫反倒助长了他的气焰,看那说话的神情好像是我犯了天大的错误。“难道不是你先进入三河被武田军击败了吗?难道不是你被围困在了伊奈城吗?难道不是你的部队遭到了猛攻吗?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奇袭,武田信玄才退兵的吗?难道……” “等等!你先等等!”看他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急忙打断,要是被他在气势上压住就翻不过来了。“整件事不是你得到了最大的利益吗?没有这次的事情你会晋升为家老吗?一举成为了天下的名将你还想怎么样?领地增加的事就先不说了,光是……” “拜托!”池田恒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了起来。“你当我那是去玩吗?大哥!稍有差池可就是要送命的!要不是咱俩这关系,但凡换个人我会去?那可是名副其实的虎穴,我可也就是一条命!事到如今你还说这种话,这也太让我伤心了!” “你不是光金子就缴获了上万两吗?怎么算也不该由我出吧!”我感觉底气有些不足了。这是我的一大弱点,就是受不了别人动之以情。 “我可是还损失了300匹战马呢!”他掰着指头开始给我算细帐。 “可300能花多少钱?50贯一匹也就是15000贯嘛!”我觉得他有些太矫情了。 “我的人难道就不需要……” “好了!我服了,由我出好吧!”我实在受不了他的纠缠,尽管知道他的手下几乎没有损伤。更主要的原因是我瞥见了边上的九鬼嘉隆,知道自己的酬劳有可能泡汤他的脸色一下变得蜡黄。“不过我今天没有准备,能否可以容我两天!”我为难的说到,毕竟不可能随时在身上带这么大的数目。 “这好说……”九鬼嘉隆也了解我的信用,神情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这就不必了!”池田恒兴忽然诡异的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大把各种面值的票子。“呶!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凑起来的,就算先替你垫上了。”说罢把那厚厚的一摞放在桌子上,向九鬼嘉隆面前一推。 “这……那我就不客气了!”到底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九鬼嘉隆将那叠票子揣进了怀里。 “放心吧!既然我答应了就不会赖帐,那笔钱我过两天就会还给你的。”从羽光屋里出来后我对池田恒兴这样说到。 “不必了!”他笑得更加诡异。“那些钱本来就是你的!” “哦?!”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凭咱俩的关系我就算替你出了这笔钱也没什么,但这样一来反而会有人把这件事和你联系起来!”他看了我一眼继续向前走去,我也只好随后跟上。“……虽然这件事是天大的奇招,但由我作来也不过让人们好奇一阵罢了!即便是傻瓜也可能突发奇想,人们谈论谈论总会过去的。但你的处境就不同了,有些事一旦解释出来情况就会变得更加微妙!” “这么作就行了?”我问到。 “我想是的!”他点了点头。“这件事总会通过九鬼嘉隆传出去,就是他本人不会,他的手下和羽光屋的下人们也会。说我又从你这里敲去了10000贯,这件事就变得天衣无缝了。我可能会稍稍变得引人注目,但事情的影响也就仅此而已了!” “你想?你什么时候会想得这么多了?”我不禁有些怀疑,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池田恒兴吗? “你也未免太瞧不起我了吧?这样会伤我自尊心的!”池田恒兴回头瞪了我一眼,随即又笑了一下。“……不过这些确实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想知道详细情况就到我那里去吧!” *************************************************** “老师?!怎么会是您?”在池田恒兴家里看见长野业正的时候,任何语言也无法形容我此刻的惊讶。 “主公受惊了!”两个月不见长野业正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些,眼睛里的光芒竟有些黯淡。“老臣救援不力让主公受此磨难,还请主公降罪!” “老师……”我的喉头有些哽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下你该明白了吧!”池田恒兴在边上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光凭我一个人,就算你打死我也想不出来这样的策略啊!别的不说,光是那关山险阻的东山道我就过不去。就算到了甲斐又怎么样,放上路标我都未许找得着那些金矿,就更别说一天一夜之间连袭3处了!” “老师……您……您亲自去了?”看着他已经满头染雪的白发,我感动的说到。 “是啊!”长野业正感慨的说道:“原来并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重游故地,真是了却了一番心愿。东国之地虽然山险水恶地旷人稀,但又是人杰地灵之地,自古就是个名将辈出的地方。主公他日若能畅游一番,多方结交必能大有媲益!” “这次要是没有老师您,我可能真的就交代在那了!”我此刻的心情依旧不能平静。“我倒不是怕死,只是给德川家康垫背有些不值罢了!”说着我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还有我呢!怎么不说我?”池田恒兴在一边又叫了起来。“……这次要不是我冒着天大的风险,把全部老本都豁了出去,你想平平安安的回来?妄想吧!” “忘不了你!”我被他一下逗得笑了起来。“大不了你以前欠我的帐就全免了!” “这还差不多!”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样子是早就惦记着这件事了。 “其实主公还有一个人更该感谢!”长野业正突然说到。 “是谁?”听了这话我一愣,本能的问到。 “那就是仙芝夫人!”长野业正叹息了一声说到。“……主公离开前我们曾经反复估计过各种可能的情况,之后我也认为是相当全面了!可主公走后不久就传来了出征东国的消息,仙芝夫人随即又给我送来了两万贯钱和一封书信,上面言道:武田信玄诡异之将,德川家康心有异志!他们两个人正面交锋,或许就会演变出什么突发qing形,要老臣再作一手后援的准备。老臣这才又通盘考虑了一下,百般苦思之下想出这个计策。还好施行及时,不然可真要酿成剧变了!” “这回明白了吧!”池田恒兴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一切多亏了仙芝嫂子,不然你以为我付给九鬼嘉隆的定金是哪里来的?说起来嫂子真是德、才、貌具全,我还真是嫉妒你的运气啊!” “那你也照这样去找一个好了!”话虽然这样说,我的心里直是升起一股甜蜜。 “说正经的……”一番嘻笑过后池田恒兴恢复了严肃。“现在紧要关头已经过去,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现在很多人都在跃跃欲试,你想好怎么作了吗?要是有什么大计划的话,我听你招呼!” “我想……向主公请一段时间的假,出去游历一番!”最近这些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现在已经基本成熟了。 “出去游历?!在这个时候?!”池田恒兴以为自己听错了,怀疑的问到。“大哥!你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脑袋烧糊涂了是不是?”在证实了自己没有听错后,他的反应相当激烈。“……你不记得当年自己说过的话了吗?要立功就要立那些既显眼又没有风险的,眼下不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吗?武田军退回了甲斐,而且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出来,主公下一步肯定是下手收拾浅井、朝仓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足利义昭,这可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这几位现在就是个空架子,攻城略地探囊取物,斩将夺旗谈笑之间,在这个时候你怎么想到去游历呢?” “老师,您怎么看?”我没有回答他的质问,而是转向正在一边捻髯微笑的长野业正。 “老臣以为……主公这个决定作得正逢其时!” “哦……”池田恒兴惊愕的看了看长野业正又看了看我,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其实我留在这儿也不会有什么事了,主公恐怕是不会让我参加对浅井、朝仓以及足利义昭的战役的!”我开始给他解释这件事的因由。“我的功劳已经够大了,势力和影响多多少少引起了主公的猜忌,其实这次要我去援助德川家康就有了这个意思。目前至少在本家内部已经没有谁可以制衡我,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想主公也是想我放慢一下步子、等等别人,这样织田家发展才能算平衡!此次出战武田我虽败未逃,这会让主公放些心,想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动我。老师不让透露奇袭武田金矿有我的人参加,也正是有了这层顾虑。我在现在这个织田家大安的环境下请求休假,既显得不恋权位又没有‘撂挑子’的嫌疑,所以说是正逢其时!” “那我……” “你只管踏踏实实的!”我安慰他道:“你现在是初露锋芒,主公正好借你平衡一下各方重臣!多立功劳,正是好时候!” “你不会现在就走吧?”他关心的问到。 “那自然不会……”我算了一下说道:“向主公请辞后我还要回丹后一趟,不管怎么说家里也得作些安排!真正动身恐怕是在几个月后,只是……新年怕是又回不来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今天上来吓了一跳,难道我得了老年痴呆!我怎么不记得上传过封面了?感谢这位热情的大大替我制作封面,能自由进入我的专区足见高明!不过请通过短信告诉我一声,这样怪吓人的!另说一句,明天有事更新可能略晚些。 35、海道 “诸星殿下!怎么……”看到要送出去的人居然是我自己,九鬼嘉隆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九鬼殿下不必吃惊!”我冲他一抖身上商人的装束微笑说道:“最近有些闷了,想出去散散心!” 我对织田信长的请辞非常顺利,他在上下看了我几眼后说了句:“山阴的事安排好,别搞出什么麻烦!”就把我打发了出来。我甚至觉得他有些欣慰,看来对我的猜忌已经相当深了。 与有数的几个人打了个浅浅的招呼,但大家的看法普遍和池田恒兴最初的感觉相同,那就是我实在有些傻。几乎所有人都在整军备战,到前田利家府上的时候,还正好看见奥村永福买了一大批武器回来。前田利家是一个老实人,一再劝我推迟行程;羽柴秀吉听到这个消息却是一阵兴奋,但随即掩饰住情感说出了一番“贴心”的话;只有丹羽长秀对我投向了一缕理解的目光!对于各种反应我都是一笑置之,甚至表现出了心灰意冷的落寞。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说说容易做起难,要想真的上路还有许多千头万绪的事情要交代!恩斯特的两门火炮运来了,试了试效果还算不错,如果是数千人的规模在平原上作战,那么足以起到决定性作用,只是炮架依旧很简陋,就像是安了四个小轱辘的半截土箱子!这样的配置怎么能适应山地的作战?只好从三岳屋把宋海天找来,让他重新设计一下。军事博物馆里的展品我多少还记得一些,就画了个牵引式炮架的草图,其实也就是一根横梁连两个大轮子,后面再拖一根牵引杆。至于细节我就说不清楚了,靠群策群力吧!前田庆次婚后总算有了些踏实的样子,驻守但马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山中鹿之介素来稳重小心,让他驻守園部城监视波多野家也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剩下的就是长野业正抓总竹中半兵卫协助,其他都是些小事了! 和家人们的一番团聚几乎使我改变了注意,有时也想总是活得那么“累”干嘛!最后还是仙芝的一番勉励让我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信任我的人失望吧! 负责保护我的只有新八郎、阿雪和四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忍者则是先行动身去了目的地。我扮作了一个大商人,阿雪就是我的侍女,新八郎和侍卫们扮什么都不像,干脆就直接换身衣服装成野武士,反正远途的行商也是时常雇些保镖的!各自的招牌武器无法再带,新八郎把“修罗之怒”换成了一根漆成木色的八尺铁棍,阿雪则是在随身的洞箫里藏了一柄窄锋短剑。仔细看了看,并不算引人注目! 给三岳屋送去消息时正赶上三井高福也正要上路,这样连船都不必特别准备了!混入三岳屋的十来个掌柜、伙计当中,我们就更不显眼了。就这样我们两队人在奈良会合,押送着货物一路向鸟羽行来。 “您……这样远行真的没有问题吗?”九鬼嘉隆还是非常担心,毕竟向我这样一个拥有数十万石的大名用这种方式出行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确切的说,除了上杉谦信谁都没这样干过。 “只要你的船不出事,那么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笑着从怀中掏出织田信长要我在出行期间保证山阴不出问题的手令,探身向前递了过去。虽说这样做并不是一定必要,但我也不想让人看成是仓皇出逃的*。 “我们志摩水军的船和水手是最好的,您就只管放心好了!”看到手续齐全,他也一下子轻松了下来。“再说……既然是您诸星殿下出行,海龙王也只有让路了!” “可不能这样说,对于神佛还是要心怀敬意的!”我知道九鬼家出身熊野三山别当,现在出船还打着绘有“八幡大菩萨”的旌旗。但他能不敬龙王我不能不敬,何况还是在这样落后的时代长时间乘船。“我来这一路上好像看到伊势不太繁荣嘛!这是怎么搞的?”我想起了一路上看到的凋敝景象。 “还能怎么样,这里的情势和以前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谈起这件事九鬼嘉隆的情绪并不太好。“……以前的伊势就是大小势力林立,相互攻击搞得民不聊生!右大将平定这里后倒是不怎么打仗了,但好处也就是仅此而已。” “怎么会这样?”我有些惊异,这片土地不该这样啊!说起来这里57万石领地都是平原,而且水网纵横便于灌溉,只要好好整饬一番似乎不难有一番作为的。 “右大将虽说是平定了伊势,但却从来不曾对这里太上心!”九鬼嘉隆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的说道:“右大将殿下的注意力一直在京都、在天下,伊势的态势只要稳定就好,其余的都无足轻重了!过去的那些豪族几乎一个没少,所以长期积攒的各种矛盾也都原方不动的保留了下来,只是由‘明争’改成了‘暗斗’而已!” “不是……不是还有三位殿下吗?”我对这件事还是感到不解,按理说作为织田信长的儿子和弟弟是有能力说一些话的。 “两位公子都未成年,留守的家老在织田本家的地位是排不上号的!至于说到信包殿下……”看样子九鬼嘉隆对这件事是一肚子苦水。“信包殿下是个老实人,也是一个谨慎的人!对于很多事情他实际是在装糊涂,织田在伊势的三家中他的领地最小,管得过多会让人对他的用心产生怀疑!右大将的想法是只要这里不发生叛乱就好,也不指望能带来什么好处。现在争夺地界、水源的事情时有发生,百姓们怎么能安心种地?更有甚者各家在自己的领地上都设了卡子,商人们还怎么做生意?” “哦……”对于他说的这种情况我还是真有体会,要不是我们是手里拿着“织田御商”的朱印采状,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交多少冤枉税呢! “诸星殿下!”九鬼嘉隆突然一脸企盼的说道:“您能不能替我们向右大将殿下谏言一下,把伊势的问题整顿整顿!现在右大将殿下是领地广博,是不是可以把各地的豪族位置调整一下,再说和其他藩国比起来,在伊势的织田本家直辖领地不是太少了吗?” “看主公高兴的时候我一定进言,不过听不听就我可就不敢说了!”我笑着对九鬼嘉隆说到。其实我知道说了也是白说,织田信长还正打算把伊势的直辖领地都封出去呢!要不是泷川一益刚刚在三方原露了一次“大脸”,说不定此刻已经拿到安浓津城的3万石领地了!看来织田信长是把伊势当成一个大“垃圾箱”了,只是这些话此刻没有必要对他说。 “其实……我觉得要是由您来当伊势守护就好了!”就在我以为这个话题已经告一段落时,不知怎么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感慨。 “哦……”他的这个看法还真是让我出乎意料,难道我的人望已经到了万民仰望、担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地步了吗? 我的习惯确实是在领地里农民的产出只供养武士和部队的部分口粮,扩军、筑城、开发、铺路架桥等等公共支出的款项从没有搞过摊派,这为我赢得了相当好的名声!这种情况我自己也知道,只是没有想到会传得如此之远。伊势是一个好地方,但想想还是不要存有妄想的好!这个藩国实在是太大了,织田信长就算是把它撂荒了也不会给我。如果花上几年的时间,在我的整顿下伊势可能兼具尾张的富庶和和泉的繁荣,这种局面织田信长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禀报主公!”正在我不知如何回答他的时候,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走了进来。“船已经装好了,不知何时启航?” “哦!这个……”九鬼嘉隆沉吟了一声把目光投向了我。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的时间还早,我看就是现在吧!”我说着站起了身。 “您难得大驾光临鸟羽,怎么如此匆忙……”九鬼嘉隆也随着我站了起来,但看神色还想挽留。 “来日方长,今天就不打扰了!”我已经开始向往面走了。“九鬼殿下的忧虑我会记在心里,一旦得到机必然会尽力!” “诸星殿下能有这番心意,在下感激不尽!”他看我去意已决也就不再坚持,陪同我走向了码头。 码头上一艘窄长的双层大船已经整装待发,据我所知这已经是九鬼家最大的船只了!此时的日本各类船只只有大小之分,用途的界限并不明显,船用火炮还未普及,能在船头装上一门就是好的了,所以并不需要多少专门的装置。再说本来职业划分也不是很明显,海贼可能客串一把摆渡的角色,甚至渔夫们也可能在趁人不备的时候捞点“外块”! 三井高福站在甲板上正在吩咐着什么,而货物看样子已经装入了底仓!这种船最多时可在不影响航速的情况下装载两百多人,但这样会因为给养的缺乏而无法持久。目前我们这样二十左右的乘客加上三十左右的水手,依然处于最佳的人员配比当中。 “诸星殿下一帆风顺!”九鬼嘉隆对我抱了抱拳。 “九鬼殿下后会有期!”我用他非常不习惯的方式和他握了握手。 36、“迎接” “啊……”我长舒一口气仰面躺倒在榻上,终于落在踏实地面上的感觉真好!经过12天的海上旅途,我们一行人到达了常陆的鹿岛町海港。 不知你是否曾经有过乘火车长途旅行的经验,初次接触的人绝对会在几天之内耗尽所有的精力。不停的颠簸会严重影响饮食和睡眠,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身体强健的人也会难以适应。虽说九鬼嘉隆派给我们的水手真的很不错,但是依旧没法把木帆船变成万吨级的豪华游艇,以我的体质也就可想而知了!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现在并不是个适宜向北航行的季节,十一月中的东海道的外海上已经刮起了强劲的北风,这种条件下大多时候我们都是在侧风航行,不然也不会用上这么长的时间。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晕船并没有过度的纠缠我,只是在第一天的夜里给我找了一点儿小麻烦,不然我可不知道自己能否依旧活着了!其实晕船最厉害时我曾在心里打下了一个主意:如果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算是在武田家控制的骏河登陆也在所不惜! 鹿岛町是我们在包括关东、东北、北陆的整个东国地区,最大的三个据点之一,这里的三岳屋分店仅就建筑规模来讲一点也不比堺町的总店小!究其关键原因就是因为现在的这种情况,在冬季里严寒的北海里充满了危险的浮冰,所以这里就成了航行的终点站。由于往来的货物大多要通过这里中转,所以不但有着巨大的仓库、货场和店面,就连掌柜的店头伙计也是资历颇深的“老人”! 既然是商人就要有个商人的样子,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三岳屋的股东之一——大乐宗景,随同掌柜三井高福来视察东国各处的商品需求。在码头一上岸我们就被接到鹿岛三岳屋的店里住下,卸货的事自有别人接手。像我们如此简单的人物又是常来常往的老店,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人太注意的! “嗯……”就在我感觉浑身酸软脑筋迟钝,好像就快要进入睡眠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碰我的脚。睁开眼睛看到原来是阿雪在脱我的鞋子,边上还放着一只大木盆,里面满是热水。 “主公……”看到我睁开眼睛她莞尔一笑,继续着手里的工作。“这几天太劳累了,还烫烫脚、吃些东西再睡吧!” “阿雪,你不要总作这些事了!”我两臂后撑坐了起来。“……你现在也是可以在阵前斩将夺旗的武士了,没有必要总是做这些事!其实就算你不放心,也完全可以指派其他人来做,不管怎么说作为近卫大将完全有这种资格。” “没什么,我自己感觉很好啊!”阿雪捧起我已除去鞋袜的双脚放入有些灼热的水里,同时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希望做一名武士只是想更多的承担一些责任,并非是在意那些荣耀的虚名!其实有时我也想作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女人’可能更好,安安心心的服侍一个男人或许才是一个女人最该做的工作……” “可你也累了!这样的旅途就是强壮的男人也撑不住,就算不晕船也难得踏踏实实的休息啊!”我心疼的说到。 “没什么,我毕竟是一个武士嘛!”阿雪顽皮的一笑继续着手里的工作。“您看那些水手不是一个个生龙活虎吗?就是清彦大人也是……” “那些水手是指着船讨生活的,你怎么能和这些‘粗坯’相提并论?”我一下子叫了起来。“新八郎嘛……我一直就没搞清楚这个家伙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其实这是个习惯问题,和体质并没有绝对的联系!”阿雪开始给我解释道:“……我就见过许多身强力壮的人晕起船来吐得希哩哗啦,相反有许多柔弱的人倒没什么反应!清彦大人自幼就在全国各地走动,早就适应了在船上正常休息。我也是一样,一直在跟着姐姐的剧团到处演出,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主公,我们还不知道要为了那虚无飘渺的‘理想’飘泊到什么时候……” “咱们的小雪怎么一下子变得楚楚可怜了?这还是那个讨取过真柄直隆地‘战国第一姬武士’吗?”看她有些自怨自艾,我逗笑到。 “战国第一姬武士!谁封的?”阿雪也一下子笑了起来。“如果是主公您封得话,那么我就谢恩了!” “其实女孩子还是生活得轻松些、快乐些的好,没有必要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我总觉得你和你姐姐把自己逼得太厉害了,其实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由她刚才关于“责任”的话,又引申到了她们这一对姐妹花的境遇。“……比如说像复兴出云大社这样的事,多少男人都不行为什么要她这样一个弱女子承担?出云大社又不是在她手里倾覆的,尽到力量也就行了!其实不知道你姐姐是怎么想的,要是她不介意别人的帮助,或者必需要在原址上重建的话,我想我还是能帮得上忙的!不就是建一座神社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不想在丹波或但马,即便是近畿我想也不难办到!” “其实主公……您给我们的恩惠已经很多了!”说到这里阿雪的眼圈有些发红。“……虽然我年纪小很不懂事,但也明白以前田大人的资历、功劳实际上并不足以知行万石!尽管诸位大人并没有对这件事表示不满,可这样做的结果极有可能在家臣中产生隔膜。仅凭这一点我们姐妹就不知该如何报答,对于我们的‘复兴大业’其实已经是决定性的飞跃了!” “哦……”我闭上眼睛向后倒下,阿雪柔嫩的小手在热水中刺激着我脚上的穴位实在是太舒服了!我甚至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这样的“技巧”似乎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既然她们对于信念是如此的执着,我也就不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了!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方“净土”,那里是容不得他人染指的。但我还是忽略了几个问题,阿雪不但回避了我刚才关于帮助的建议,对于她们的理想还用了“复兴大业”这样一个有歧义的词汇。 “主公……”这时伴长信轻轻站在门边轻轻的招呼了一声,在得到我的示意后走了进来。身为忍者大多已经修炼得相当深沉,对于很多“事情”都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何时上路只等您吩咐了!”他目不斜视的恭敬说到。他是提前走陆路来的,同行的还有10名身手了得的精悍忍者。 “一路顺利吗?”我又坐直了身子。阿雪这时已经基本结束了“工作”,此刻正在收拾着东西。 “谢主公挂怀,一路上倒还平静!各家之间的战事已经基本平息,所以盘查戒备都不是很严!”伴长信的回答带着些说明,并非是一味的陈述结果。“……我们是在15天前到达这里的,一直到达陆奥白河郡的道路已经探察过,有两个人还在调查更北面的情形!” “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阿雪端着木盆走了出去,我也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伴长信却突然提到了一个新的情况。“就在三天前,我们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忍者,而且看样子身手还很是了得!他并没有在附近停留,而是一直向北去了。照目前的情况观察应该只是路过,但因为时间很仓卒我们没能来得及确认身份。因为北面的地区人烟都很稀少,我很难在不被其察觉的情况下继续跟踪!为了不引起其背后势力的关注,所以我终止了对这件事的继续探察。” “这件事你作得很对,继续注意周围的情况吧!”我点了点头肯定了这种作法,随后把他打发了出去。伴长信能够注意到这些情况,说明一段时间的部门领导工作并没有磨去他的敏锐。这个地区附近的佐竹家和北条家、结城家的关系也很紧张,有忍者活动应该说也很正常。 “大乐老板辛苦了吧!”三井高福经过通报后走了进来,八面玲珑的他已经自觉的改变了称呼。他身后跟着鹿岛分店的老板松世郎,虽然进入三岳屋的时间比宋海天还要早,但也只是知道我是三岳屋的主要“顾主”而已。 “还算可以吧!”我整了整衣襟坐了起来。“……即便是无风无浪这海路也不那么好走,看来这几年你真是吃了不少的苦啊!” “生意人为了追逐利益,是没有什么苦受不了的!”三井高福说得话也是很得体,有外人在的情况下有些话不宜说得很直白。“看来怎么也都休息几天,北上的行程是否不要那么急迫?”说这话时他向我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也好!”虽然知道晚些下了大雪道路可能不那么好走,但此刻我实在是懒得动了!再说下雪也未必完全是一件坏事,至少会少了很多的“打扰”! “既然如此……小人倒是有件事想禀告一下!”这时松世郎突然开了口,看到我们的注意力转过来继续说道:“本店在此地最大的主顾是佐竹家,在货物运输通关方面也一直多有照顾!佐竹家向来是由冈本禅哲大人在与我们联络,不久前他曾提出要与本店更高层的人物进行会面。如果两位不着急走的话,是否可以考虑……” “冈本禅哲我在设立鹿岛分店的时候见过他,这样做似乎对本店的发展……”三井高福也把目光投向了我。 —————————————————————————————————————————— 冬天里的熊:今天我会删除讨论区的几个帖子!过去的简评发言时,我没有删过帖子,哪怕是他骂得再难听。现在可不行了,我最近发现有人故意发表一些狗屁倒灶的言论来赚取大量回复。窃以为此风绝不可长,不然时间一长这里成什么了! 37、大白天撞见两只“鬼” 我原以为见冈本禅哲需要约定日期前往他的城堡,甚至可能要到太田城去走一趟,没想到消息送出后的第二天一早,他们一行人居然就出现在了我们店铺的门口。看来佐竹家虽然地处偏远,但却很有一种“务实”的作风,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他们却也偏巧在鹿岛附近。 “自得到冈本大人的吩咐我就向总店传去了信息,所以这次除了三井大掌柜之外,鄙号的东家之一大乐老板也一同来到了鹿岛……”松世郎确实是商人本色,我偶然的行为变成了对佐竹家刻意的逢迎,好话人人爱听,有了彼此之间的“敬意”什么也都好谈了! 三井高福和冈本禅哲本来就认识,虽然不是很熟但也难免有番客套。我由于是第一次见面,在说了些不咸不淡的“久仰”后就闭上了嘴巴,事情先由他们在一些生意上的细节谈起。耳里听着那些索然无味的长长短短,我开始留意面前的这几个人。 东国的武士自古以来就比南方直爽、强悍,这与相对艰苦的生活环境是分不开的!这种感觉在与武田军对阵时我就有所体会,今天佐竹家的这些人再次给予了证明,不单是那两个年轻的武士,即便是冈本禅哲这个和尚也给人一种类似鲁智深的感觉,只是少了一把大胡子。虽说浑身筋肉虬结但其实他的气质却并不显得狂暴,说话言谈之间反而充满了卤直的坦诚,这样的人似乎并不太适合外交僧人的角色,但反过来想想却更加会使人信任。 他身边的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武士一直一言不发,沉稳的态度同样与那一身肌肉不很协调。这个人的脸上极少出现什么表情,一对眼睛总是在审慎的观察着一切,这其中当然最主要的目标就是我!我从他的眼神里发觉了一种集合了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两人特点的光芒,只是没有他们两人眼中的“yu望”那样强烈!织田信长是赤裸裸的;德川家康是掩藏在“真诚”后面的;而这个人似乎没有他们的执着,反而却使他的目光更清澈! 第三个人是唯一神形划一的“样板”,一身的“疙瘩”也是三人中最显眼的!在他的一对眼睛里充满了破坏的情绪,似乎唯有与“暴力”有关的事情才能引起他的兴趣!没过多久他就厌烦了聆听这种“深奥”的交谈,把目光投向四下瞄了起来,在嘴里还不停的小声嘀咕几句。 另外一点值得注意的是这几个人虽然地位应该不低,但是衣着打扮却是十分的简朴,即便是武士视如生命的佩刀上也没有什么金、玉之类的装饰,尽管看起来这些东西都不是“凡品”。这种情况在渐渐恢复了繁荣的近畿几乎绝迹,就是山阴也已经不多见了! “这次能有机会和大乐老板、三井老板一晤实在是件幸事,常陆能够日渐繁荣和三岳屋的鼎立襄助是分不开的,在这里我代表鄙上义重殿下对各位深表谢意!”冈本禅哲表示了一番先礼,但按惯例这同时也是一道“正题”的开始。“各位想必也知道,佐竹家这些年来励精图治但并不是完全无忧!西面的北条和北面的结城不时袭扰,本家在与他们的相持过程中也是疲惫不堪。如今三岳屋已经是东国地方最大的武器供应商,本家有意恳请贵店终止与这两家的贸易,当然本家也会对贵店因此所受到的损失予以补偿!” 这确实是一个极大的难题,屋内一时出现了冷场。两批人相互盯着对方,而后又转向自己人的脸上寻求着答案。 “佐竹家和冈本大人一直以来对于小号都是多有照顾,这一点我们也是心知肚明!但……但这件事……”三井高福的脸上出现了一阵为难的神色。 “三井老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看看我方是否能对贵号的困难有所帮助!”冈本禅哲反应极快,立刻接上话说到。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见外了,这件事确实是有一定的困难……”三井高福试探着对方的意图。“冈本大人想必也知道,鄙号对于东国的各位殿下向来是一视同仁的!当然凭着贵我双方的关系给予一定的优惠是可以的,但要求一家独占似乎有所不妥。第一贵方的力量似乎不足以承担鄙店全部的货物,其次对于我们的需求贵方也无法完全提供,最后是本店北上的通道必会经过结城家治下的白河郡,断绝这样的通道小号是无法承受的!” “本家对贵号的困境也是深表理解,因此也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个计划……”冈本禅哲的表情很轻松,这更坚定了我对他们是有备而来的猜测。“在结城家的领地西面是宇都宫家,本家和他们是姻亲的关系!关于贵店的商道我们已经和他们达成了谅解,可以转经他们的领地通过。多花的旅费也可以从过关的税金中扣除,他们只要求在贵号在他们的城下町建一座分店就行了!” “这个似乎……”三井高福没有想到对方会准备得如此周全,一时没有想到应对的托词。 “既然是冈本大人要求我们放弃和别人的交易,那么又会给我们什么样的利益呢?”我突然一下子把话题挑明,并紧紧盯住了冈本禅哲的眼睛。 “哦?……”可能是这样单刀直入的方式既不符合武士的清高,也不符合商人的圆滑,他竟一时没有想好该怎样把事先想好的条件表述出来。 “大乐老板平时可能不太参与经营吧?看样子是第一次来常陆?”那个沉静的年轻人忽然开了口,并且一下子就把直直的“利害”交锋变成了拉家常。 “鄙人确实以前不曾有幸到过宝地,但我十余年来从未断了生意,而且都是一些‘大生意’!”我自己也经常采用这种侧面切入的攻心方法,所以自觉应对的还算沉稳。“……只是鄙人一直在和南蛮的商人在打交道,不知不觉间可能染上了些蛮夷的野气,还请大人勿怪!其实南蛮的出产除了铁炮和盔甲外还有很多,比如玻璃、丝绒等等,另外厚呢这种布料也很适合寒冷的北方,不知为什么却一直打不开这里的销路!在近畿、四国、九州一带这些东西可都是非常畅销的,鄙人这次前来就是对这种情况调查……”既然他想打哑谜我也就陪着,咱们到底看看谁撑得过谁! “哦……”沉稳的年轻人可能是没想到我会是这么个“滚刀肉”,眼神之间竟然有些闪烁。 “给脸不要脸的家伙!”那个看起来就很暴躁的年轻人一下子吼了起来。“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两个就会往钱眼里钻,一点都没有羞耻之心!什么事情只会用钱的多少来衡量,那我们武士出生入死保卫国家又该值多少钱?!” “这位大人真是高见啊!”对于他的冒犯我只是哈哈一笑,不值得为这么个浑人把矛盾激化。“以大人说来武士是不在意金钱的了?这样的品质真是高风亮节,不知大人自己是否能够做到?” “那是当然的了!”他飞快的回答到,可能还在心里耻笑我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佐竹家的众位大人……都是和大人同样的想法吗?”我“崇敬”的继续问到。 “那是当然的了!”他极其自豪且自信的回答到。 “据我所知……”看到他渐渐进入圈套,我微微眯起了眼睛。“佐竹家领内经济似乎并不甚发达,除了铁矿储量较丰富外,金、银矿的规模都很小,是这样的吗?” “那又怎样!你是在嘲笑我们的穷困吗?!”他愤怒的瞪圆了双眼,但却没有看到两个同伴打来的眼色。“告诉你这才是武士的真正本色,你们这些卑贱的商人是无法理解的!”说完他还重重的哼了一声。 “还真是可惜啊……”我长长的叹了一声。 “你是什么意思?!”他完完全全的被我激怒了。 “如果是我就会想尽办法让矿山的产量提高一倍、两倍乃至五倍,可你们却是如此地安于现状!作家臣的都是如此,难道不是佐竹家的悲哀吗?” “你……你……”他手指颤抖的指向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我封了你们的店铺、没收所有财物,那又会如何?”这时那个沉静的年轻人突然开口问到,他脸上的表情冷得像块冰。 “这位……”松世郎掌柜看着这个年轻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来还是脱不去平民对武士本能的恐惧。 “这位就是鄙上义重殿下!至于另一位,就是真璧氏干大人!”可能是为了加重“威胁”的可信度,冈本禅哲绷着脸介绍到。 “原来是佐竹常陆介殿下,在下实在是失敬了!”我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对于这种直宣于口的威胁更是不屑一顾。“殿下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吧?还请殿下体谅,鄙人实在是胆小受不得惊吓!” “怎么见得这是个玩笑呢?”佐竹义重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斜着眼睛反问我。 “三个,有三个原因!”我冲着他竖起了三根手指,摇晃了一下。“三个原因中只要有一个成立,殿下的话就不再是玩笑了!” “说说看!” “第一个,如果鹿岛是三岳屋的总店,那么殿下想来早就这样做了!”我看了一眼边上脸色通红的真璧氏干。“为了三岳屋巨大的财富相信不少人都会这样做,只要随意安排个罪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收这里的财产。虽说是费点事,但起码名声要好的多!可惜的是这里只不过是个中转站,所存的物资虽然不少,但与长期带来的税收相比,就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那么三岳屋的本店就存着全部的财富吗?”佐竹义重饶有兴味的看着我问到。 “殿下您说呢?”我反问了他一句。 “哈、哈、哈……”我们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这个原因不成立,说说下一个!” “第二个原因……”我的笑容这时笑得更加自信。“要是三岳屋没什么影响或者只是经营一般的民用品,那么我恐怕早就睡不着了!但像现在这样,不但一定会使许多商人不敢再涉足常陆,甚至还将面对因报复而被三岳屋武装起来的强大对手,而这只不过换取了如此微小的代价,这样做值得吗?” “还是再说说第三个原因吧!”他的脸再次变得毫无表情。 “第三个原因就是殿下您……是个十足的‘蠢货’!”我不理惊愕的众人端起了面前的茶杯,直直的盯着飘浮在水面上的一根茶叶梗。“如果殿下是个蠢货,那么完全可能不顾任何后果!请问殿下……您是吗?” ——————————————————————————————————————— 冬天里的熊: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佐竹义重和真璧氏干的绰号,分别是“鬼义重”和“鬼真璧”。另外要说明的一点是,此时佐竹义重是否受封了常陆介我并不很肯定! 38、商人和武士 “你……放肆!”真璧氏干已经快说不话来了,伸手就摸向了腰间的佩刀。 “哈、哈、哈……”这时佐竹义重却突然再次大笑了起来,直笑得是前仰后合,最后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想不到……大乐老板是如此有意思的人……真是和‘明白人’说话省劲儿!什么事情经你的嘴说出来,就像直接摆在桌面上一样清楚!” “殿下实在是过奖了!”既然是他们开始开诚布公的交谈,我也没必要自己去刺激他们。“鄙人只是一介商人,所以什么事总是爱用‘利益’的尺度去衡量。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常陆介殿下多多包涵!” “没有什么!我也很喜欢这种一针见血的方式,其实这样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佐竹义重一改刚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用诚恳的语气说道:“对于三岳屋做生意时的诚信作风我已深知,因此对于与贵店的合作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既然是生意就要有利润,所以在来这里之前我们也制定了一个方案,希望能够令贵方也满意!” “愿听殿下指教!”这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所以我准备以十二万分精神应对他的条件。 “在这之前请你先看看这个!”他说着转向冈本禅哲点了点头,后者立刻捧过了一个随身的蓝布包袱,打开取出了一摞帐本放到了我们面前的桌上,其中一些已经有些破损,封面上还沾上了一些污迹。“这些是常陆境内4座最大铁矿生产的原始底帐,我想请你看过之后提出是否有代为经营的可能!” 在我的示意下三井高福和松世郎接过帐本,飞快的翻阅了起来。“采用分成的方式进行分配,您看可以吗?”在他们两个忙碌时,我盯着佐竹义重问到。其实帐本只是个补充,对于常陆铁矿的生产情况三岳屋自己有一套完整的档案。对于各地主要出产我们一直很关注,虽然不可能有他们记得那么详细,但基本状况还是了解的!再说就凭我对佐竹义重的观察,也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做什么手脚。 “可以!”他很随和的点了点头。 “那么就以去年的年产量加上五成作为基数……”我大致设计了一个意向,也可以确定一下双方的差距。“在这个基数上超额的部分由贵我两方五五分帐,如果出现不足将由三岳屋补足贵方的差额!当然这只是我的初步意见,殿下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认真考虑!”说完后我观察着他们的反应,也在等着他们的“还价”。既然是合作就要让对方也得到好处,但以常陆现在的落后生产方式提高五成应该也可以轻易完成。 “加价五成……就不必了,还是就照去年的产量吧!”佐竹义重神色轻轻松松,可说出来的话却是石破天惊。 “殿下……的要求还有什么别的内容吧!”由于多年的历练我并没有被这“大方”感动,而是本能的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既然……大乐老板有此诚意,我也就提些小小的要求吧!”他说得好像是勉为其难,但两只眼睛里却是一闪一闪的放光。“首先分成我们不要矿石,请三岳屋在我这里建两座铁匠屋,把全部矿石冶炼成精铁!” “唔……”我无言的点了点头,他的第一个要求就真够“小”的。日本自古铁矿就主要产于出云和常陆两地,但此两处的冶炼技术却均不够发达,因而出云的铁矿主要供应近畿,而常陆则是运往骏河、相模等相对较发达地区。佐竹义重此举一下摆脱了对敌对的北条领地的依赖,可以抬起头来作“人”了! “其次把这些精铁全部铸造成武器和农具……” “佐竹殿下,您不觉得有些欺人太甚了吗?”我觉得不能不开口了,不知道他怎么会认为我是个“大头”?全部冶炼成成品不但耗用了我的大量人力,仅是燃煤一项就是个天文数字。“……无论从那个方面考虑,把原料变为最终产品都需要大量的投入,作为一个商人我不会作赔本的买卖。也许您会认为做生意本来就应该产出利润,但商业的维持同时也需要金钱上的不断大量投入。如果是这样的一个合作方式,我想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商人会接受的!” “大乐老板……”被一个“商人”如此冲撞佐竹义重依旧没有生气,而是两眼充满了“真诚”的望着我。“您认为作何种生意才是最赚钱的?” “这个……并不能一概而论!”我觉得他要开始给我“下套”了,所以也加上了小心。“所有‘生意’只要存在,就必然有它存在的道理!一个农民辛苦一年所产最多十余石,而商人顷刻之间就可获得万金,这看似不可思议,但实际上商人地投入要远超过农民……”我决定不理他的干扰自己说道:“商人可能一下输掉以前所有的家底;商人可能因人觊觎而送掉性命;商人可能丧失信誉而无法重振;商人要随时面临同行的倾轧,而一个农民却决不会遇到这些!”说到这里我忽然兴起了一丝不可抑制的恶作剧情绪。“人常言:窃钩者盗,窃国者诸侯!殊不知这‘大偷’的风险也不是谁都承受得起的,光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揍啊?” 可能是我最后的一个比喻过于突兀,真璧氏干鼓着腮帮子冲我翻起了白眼,就连冈本禅哲也连连的皱着眉头。 “大乐老板说得好,果然是快人快语!”佐竹义重却是一副胸襟开阔的“大英雄”气度。“……三岳屋能够在短短十数年间异军突起,名列堺町商家翘楚,作为东家之一的大乐老板胸怀胆识想来自是不凡!在《史记》中曾有商人买卖国家与君王,其利千万倍的说法,难道大乐老板就没有这样的志向吗?现在天下纷争,许多原本出身低微的人凭着勇气与际遇而名扬天下!关东地方自古就是豪杰辈出,只是因为经济不发达而落后于当世。以三岳屋的雄厚实力,要想有所作为正应该在此时此地,难道你我联手不是最佳的选择吗?” “哦……”我轻轻的叹了一声,眼前腾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应该说他的话很有煽动性,但我的感触却不是因为这些! 曾几何时!我为了取得铁炮生意的进展,对今井宗久和恩斯特•;洛佩斯说过与这极为相似的话。转眼十几年过去眼前已是物是人非,但还是不禁对眼前的人产生了一丝亲切感。 “大乐老板认为我说得有理吗?”可能是看出了我情绪的波动,佐竹义重开始“收网”了。 “佐竹殿下说得很有道理!但我想斗胆请问几个问题……”我对着他“灿烂”一笑,人情是人情生意归生意。我先转向冈本禅哲问道:“首先请问冈本大人,您认为农民在一个国家中起着怎样的作用呢?” “这个嘛……”冈本禅哲显然没有想到我会一下子把话题扯得这样远,但他到底是一个“智慧型”的武将,这种问题难不倒他。“农民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没有农民的辛勤劳作国家将面临崩溃,任何人都不可能不吃饭,而没有农民其他人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基础!只有生存下去才能谈到发展,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农民的作用。历史已经证明,不重视和过渡压榨农民的君主将走向灭亡!如果用人的身体来比喻的话,农民就是维持这个机体的五脏六腑!” “说得好!”我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确实有“良相”的认知。“下面我想请教一下真璧大人,您认为武士对于一个国家来讲又是如何呢?” “无知的商人,居然问这样愚蠢的问题!”真璧氏干轻蔑的对我撇了撇嘴,但很快又在佐竹义重的瞪视下老实了一些。“所谓‘武士’,就是一些保护国家的人!在一个国家里会有各式各样的人,他们分布于各行各业从事着自己的工作,根据国家内部各种需求提供各种物质,但这里有一个问题,所有人只有在安全有保障的情况下才可能塌实工作!难以想象在随时可能被洗劫甚至失去生命的情况下,还有人能够对自己的工作是充满热情的!所以也以人的身体比喻的话,武士就是支撑他的骨骼!” “真是非常有道理!”我频频的点着头,确实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见识。“现在我想请问佐竹殿下,你认为国家的君主应该是怎样的呢?”我终于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位“主角”。 “君主自然是指统治和管理国家的人,不管冠以什么样的称呼都是一样!”佐竹义重回答得很谨慎,他自然不会认为我是无的放矢。“一个国家之所以有秩序而又区别于其他国家,就是因为他必定拥有一个‘管理者’!历史上在君主的权威强盛时,国家就会兴旺;而通常出现几个‘管理者’时,国家就会混乱!但君主又不能仅凭自己的一时好恶来行事,只能按照各自的法度来进行管理。他就如指挥行为的大脑,没有‘管理者’就不是一个国家了!” “佐竹殿下的一番至理名言令我感受颇深,冈本、真璧大人也是字字珠玑……”我谦恭的恭维了几句,随后话锋一转道:“那么三位又以为‘商人’的作用是什么呢?” “……” 39、魅力商人 “商人就是些在钱眼里钻来钻去的家伙呗!”短暂的沉默后,真璧氏干还是没能抑制住他发自内心的“鄙视”,撇了撇嘴说道:“……但凡商人遇到一个人,首先就会用眼睛紧紧盯着他的钱袋,脑子里想得都是如何把别人的钱财骗过来!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们的话,可是没有比‘卑鄙’更合适的了……” “说得好!”在佐竹义重出言阻止之前,我抢先击掌大赞到。“真璧大人不愧是名动一方的豪杰,此语真是一语中的!”在几个人错愕的目光注视下,我赞赏的冲着真璧氏干频频点头。 “哦?……这……”他显然被我的态度搞得摸不着了头脑,愣在那里仔细回想着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 “正如武将无时无刻不想着开疆扩土;文吏殚精竭虑的都是国泰民安;君主呕心沥血谋划的都是天下大业一样,作为一个商人……”我收起笑容郑重其事的说道:“唯一思虑的都是如何赚取最多的金钱!” “你……这是什么意思?!”真璧氏干大概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如此的“恬不知耻”。 “刚才真璧大人自己也说了,国家的秩序依靠的是武士的维持!但我也想反问大人,武士的刀剑、盔甲都是自己制造的吗?没有装备的武士在战场上又有几成胜算呢?”我开始抓住他们自己的论点进行辩驳。 “难道这些东西不是工匠而是商人们制造的吗?这样的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他立刻冷笑着反唇相讥到,居然表现出了出乎我意料的敏锐。 “大人说的不错!”我深以为然再次点了点头。“……在商人中有相当大的部分是不事生产的,他们所做的只是把从这里买来的东西再卖往别处,可正是由于这些人的作用,才能使更多的人有经历去从事本职工作!真璧大人,您的这把名刀是从制造他的工匠手里买来的吗?”看他要张嘴我急忙抢着说道:“就算是为了求一把‘村正’、‘正宗’这样的名刀,值得您这样的武将远赴千里吧!那许许多多中下级的武士呢?再假设赶巧您的城下町铁匠、制革匠具全吧!那么是否您的领地上又能同时提供铁矿石、铜矿石、煤、生牛皮、芒硝、大漆……这等等的所有原料吗?” 真璧氏干被我问得没了词,嘴张得活像一只离了水的鲶鱼。 “还有冈本大人……”我结束了对他的盘问,又转向了冈本禅哲。“根据在下一点儿粗浅的见识,普天下的所有土地都是不一样的!那么各地的所出所产,也就自然是截然不同。您认为有哪一家藩主的子民们,能够在既保证基本口粮的生产同时,还能生产豆子、芝麻等油料作物和必不可少的棉花、甜菜呢?” “天下几乎没有这样的地方!”冈本禅哲一脸肃穆的摇了摇头。(其实并非没有,只是在中世纪的日本没有!) “农民如果没有富余的粮食或者其他东西,那么也就没有办法换取众多的生活必需品……”我收回了敏锐的目光,对他不必像真璧氏干那样咄咄逼人。“而且也没有必要为了一点点诸如食盐、针线等小东西,就跑到几百上千里之外的产地去,真要是那样人们的精力就都要耽搁在各地奔波的路上了,还谈得上什么各安其业?古人就曾说过:商人汇百业之总而融通天下!无论哪个国家失去了商人的踪迹,那么这个国家就算不灭亡也会失去生气!” “大乐老板言之有理!”可能是忘记了自己到这里来的本来目的,冈本禅哲对我的话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以前我只是注意到了商业的繁荣会带来庞大的税收,从来没有想过对其他产业的促进作用!这确实是我工作上的疏漏,以后会多加注意,还望大乐老板能够继续多多指教!” “冈本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在下一介布衣哪有什么见识!”我爽朗的哈哈一笑,任谁一看都是个坦诚君子。“可是……在下想说得并不止是这些!”我紧接着问道:“众多的商人聚集当然会带来繁荣,许多的大名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商人们又为什么会来呢?不知大人是否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个……”冈本禅哲微微考虑了一下,以他的经验很快就找出了答案。“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金钱吧?” “大人果然睿智!”我对他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像武士追求胜利、农民追求产量一样,商人所追求的就是金钱,而且这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的!只要不违背‘诚信’的经商原则,这就没什么不对的。既然这是事情的‘关键’,那么作为管理者的大名又该作什么呢?”我含笑瞥向了半天没有说话的佐竹义重。 “可是鄙主公刚才不是已经提到……”感到我峰回路转突如其来的压力,冈本禅哲急着想为自己的主子解围。 “商人和武士都是一个国家不可或缺的栋梁,无论偏废哪一方都会造成倾覆的危险……”我知道他想要旧事重提,但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刚才真璧大人也曾经说过,只有各色人等安于本份国家才会兴旺!商人的本份就是经商赚取金钱,要是去追求政治上的‘利益’则就是非分之想了。佐竹殿下和两位大人不妨想一想:要是所有在各行各业有突出业绩的人都去觊觎政治上的高位,那这个国家……”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以别有深意的玩味目光扫视着面前的这几个人。 冈本禅哲和真璧氏干的脸上都变了“颜色”,不知是否是被我描绘的可怕景像给吓住了。他们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又一起把目光投向了佐竹义重。 “……就请把我们分成的八分之一铸造成武器吧!”经过一阵难耐的沉默后,佐竹义重终于妥协了。“至于其余的部分请炼制成精铁,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请代为销往其他地区!除了这些外还可能有别的一些需求,具体细节我们可以以后在进一步商谈!” “对于殿下给予三岳屋的照顾我深表感谢,今后将竭诚为殿下效劳!”我对于这个程度已经比较满意,毕竟这是对方开始以“真诚”的态度在谈了。“我和三井老板不在的话,此地就由松世郎老板听候殿下和众位大人的差遣,如果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也可以由他转达,非常方便的……” “其实我倒是真的还有一件事的,这也是刚刚兴起的念头……”就在我以为“生意”已经基本结束的时候,突然佐竹义重的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而且看情形冈本禅哲和真璧氏干也不清楚。“大乐老板刚才所说确实非常有理,天下各业相守才是安定的源泉!但也可能有个别例证是一些人转了行之后,才使其材能真正的发挥了出来。不知大乐老板想过出仕吗?我佐竹家可是虚位以待啊!” “殿下认为我现在没有把才能发挥出来吗?那殿下是如何和在下在这里见面的?”我早就从他脸上看到了有这种可能,所以倒也不是如何意外。“在下自幼就没有读过多少圣贤经典,及长又一直钻营于厘株之术,实在是对于安邦定国一窍不通,殿下总不见得‘趋利’以教民吧!殿下手下家臣中有冈部大人之谋、真璧大人之勇,无论从哪方面讲都完全不需要添上一个在下这样的无用之人了!” “大乐老板才智广博洞察人心,完全没有必要妄自菲薄!”佐竹义重倒是看得我很重,一番热切的说道:“我们常陆地处边远,难得见到像大乐老板这样的近畿人物!虽然佐竹家实力有限,但对你我必不吝万石之封……” “殿下实在是太高抬在下了!这样的厚赐就是殿下赏赐,在下也是决不敢受的……”我边说着边笑了。虽然佐竹义重是个有气魄的人,居然敢把一万石的家当轻易交给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可他还是“小觑”了我,这种误解实际上还是源于他还是对我不了解。“且不说在下这点微末之学是否值得殿下如此厚待,就是对于一个初来之人殿下也过于偏重了!支撑佐竹家这常陆数百年基业的我想不是仅凭几个人,自上而下多少世代效忠的家臣们才是这座大厦的柱石,为了佐竹家千秋大业的繁荣安定,还请殿下收回成命吧!” “主公虽是一片爱才之心,可还请体谅大乐老板的苦衷啊!”冈本禅哲也觉得佐竹义重的这个决定太草率了,在一边劝解到。 “既然如此……以后再说吧!”佐竹义重点点头,神色间有些黯然。 “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多作停留了,不久即会北上它处!”我看看情况也就趁机揭过了这一页。“佐竹家与三岳屋的合作关系不是一朝一夕,我们来日方长嘛!” “北上路途艰险,两位是否需要我派人护送一下?”佐竹义重对我们表示出了一番“关心”,这也是为了巩固彼此之间“感情”的必要。 “对于殿下的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我想还是一行都是商人方便些!新八郎!”我对外面喊了一声后又对佐竹义重说道:“这是我的内弟!人随愚鲁倒还有几手粗浅的功夫,有他也就足够了!” “姐夫,你叫我?”新八郎添着手指走了进来,由于起晚了他刚吃完早饭。这几个人也都是精通武艺的内行,看见新八郎也就不用我再说什么了。 40、旅途的“插曲” “我的可以收下去了!”我放下手里的碗筷擦了擦嘴,然后对面前垂首肃立的侍女说到。 “是!”一声轻巧的回应后她手脚麻利的开始清理,自始至终碗盘都没有发出碰撞的声音。到底是一流旅店的“高档”服务人员,虽然是在偏远的东北,可专业素质还是说得过去的。 “大哥,您就吃这么一点儿?”新八郎捧着一只黑色的头号粗瓷大海碗,看着我有些诧异的问到。 “够了……”我把擦嘴的毛巾折好放回桌面上,侍女立刻又把它换成了一块新的。我这顿饭确实吃得不多,一小碗米饭加上半条烤鲷鱼,比我平时的饭量小上不少。“一直呆在这里又没什么活动,哪有那么好的胃口!” “我虽说走了天下许多地方,但像您这么娇气的人还真是少见!”他撇着嘴不以为然的这么说了一句,然后把那只碗又递向了侍女。“再给我盛一碗拉面,多放些虾子和鸡肉!” “一直睡觉还这么大饭量,你就不怕积了食?”我看他这么精神百倍的狼吞虎咽不禁笑骂道,可回答我的只是一阵更加猛烈的“呼噜、呼噜”声。扭头看了看一边的阿雪,她一向吃饭也是很快,此刻正在炭火盆上烤着我被雪打湿的衣服。 和佐竹义重那次“愉快”会面后的第三天,我们就起程上了北上的路途,不是我心急,而是天气益发的冷了起来。我的计划是在降雪前赶到本州岛最北面的弘前町,不然随时可能被困在半路上。可人算毕竟是不如天算,才进入陆奥国境就变天了!鹅毛大的雪花从天空阴霾如铅块的云层中飘飘而下,不半天地上的积雪就没过了脚面。紧赶了几步还是没能躲开,看看天色只好在白河町停了下来。 据当地人讲:如此早的降雪并不常见,十几年中最多也就出现过两、三次!这种情况下第一场雪通常不会下很久,之后接的会是十几天的晴天。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我只好寄希望于当地人嘴里的“惯例”,连着几天坐在旅店的窗前看起了雪景! 白河町也有三岳屋的分店,但因为这里并不繁荣所以显得有些简陋,带来的货物虽然都严实的运了进去,只是我们这么多人如果都“装”进去可就谈不上舒适了!因为不知道会耽搁几天,我们一行人就住进了白河町最豪华的旅店——“南坪屋”里。 在百无聊赖中我们度过了漫长的三天,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发呆成了唯一的娱乐活动。现在我是真的希望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早些停,连我都憋得难受别人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大哥,我们去找点儿事情作吧?”酒足饭饱后的新八郎果然开始闲极无聊,又变出了一些“妖蛾子”。“这场雪下得这么突然,既然当地人都措手不及想必野兽们也是如此!没有做好过冬准备的它们肯定还在到处乱窜,说不定比平时还要多些。我们不如到附近的山上去打猎,一定能搞个‘大丰收’呢!” “这么偏僻的地方能有什么?真亏你想的出来!”我嘴里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眼睛却还在盯着窗外天空已见稀疏的雪花。新八郎这几天总是发些异想天开,所以这次我也并没有如何在意。 “话可不是这么说哦!”新八郎急急的辩解道,神色间竟有着说不出的兴奋。“……往往越是这种荒僻的地方,野兽禽鸟才愈加肥美!难得来一次就这么放过,您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哦……”这时我才把视线转了回来,上上下下的对他打量了起来。根据我对他一贯的了解,这种情况应该是他有着什么“图谋”!新八郎并不是个善于隐藏心事的人,所以要看出这一点并不是很难。 “大哥……您……怎么啦?”他被我看得有些发毛。 “老实说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扳”起脸对他质问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里的‘小九九’,所以还是老实交代的好!” “我只是觉得没意思……想打些……兔子……雉鸡……”新八郎的脸明显的红了起来,在这点上他明显没有前田庆次和可儿才藏的“老练”。“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行了吧!”受不了我“无言的审判”,他最后还是招了。“昨天我无聊时和这里的伙计聊天,他告诉我这里附近的山上有一些大型的野兽!咱们山阴最多也就是有些野猪和黑熊,这里山上的灰熊个头可足足是黑熊的两倍!还有来去如风凶猛迅捷的豹子,我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还有成群的灰狼,不但个头大过山阴的黄狼,而且一出来往往就是上百只!尤其是在这样的冬天,因为找不到食物……” “新八郎!你已经不小了……”我实在是忍不住打断了他的yy,要不及时压制住他的这种兴致那还了得!狼群?简直是在开玩笑!躲都躲不及的东西还往前凑,我要是同意他的这种行为就是脑子有毛病!尽管我对这种“诡异恶趣”充满了愤怒,可还是想采取说服教育的方法。“不管怎么说现在也有了一定的名声,过不了许久朝廷还会任命官职!没事的时候也该常想想正经事,不然……” “你倒是说说看,究竟什么是‘正经事’?!”我没想到居然立刻就受到了他的反驳,而且居然是一副义正词严的神情。“……你是说信长大殿有事没事的茶会是正经事,还是那些和尚坐着‘睡觉’是正经事?作为武将不是就应该降龙伏虎吗?想当年我的祖先弁庆公……”新八郎接着就陶醉的把心目中的偶像一个个摆了出来。 过去听说过一句老话,叫“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现在我才体会出真是至理名言!这类宣扬个人英雄主义的书籍最是害人,尤其是在青少年心智未成,还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的情况下!在我们这代人是把武侠小说的情节当成了真事,说到我们的父辈们……几部《钢铁是怎样练成的》、《青年近卫军》一样把他们搞得五迷三道! “大乐老板,休息得好吗?”就在我不知该怎么对新八郎“拨乱反正”的时候,伴长信和三井高福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这家旅店的老板南坪三三郎。“小店因能力所限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这位老板虽然话是对大家说的,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我,作为一个老商人他当然能够分出主次。 “南坪老板客气了,是我们多有打扰!”我对他客气的几句,心里也正好想向他打听一下路上的情况。 “哪里谈得上‘打扰’,倒是小店难得接待象您这样的贵客!”南坪三三郎急忙谦虚道:“三岳屋与小店的往来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只是象您这样的贵客却是头一次光临!通常这个季节已经不会有北上的客人了,不知您……” “做生意有时也是身不由己嘛!”我装作无奈的摇头叹息了一声。“北面的生意最近起伏很大,不得已我得亲自过去看看!不知路上好走吗?” “你要是能早半个月来就好了……”南坪三三郎并没有因我们可能增加住宿而显得高兴,反而替我们担忧了起来。“今年的雪下得出奇的早,现在北上的道路都积起了半尺深的雪。虽然现在基本上正在转晴,而且气温也有所回升,但正因为这样路面变得又湿又滑!步行、骑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大车只怕……” “那货物就先停在这里吧!”听了他吞吞吐吐的话后,我略一思索后就对三井高福说道:“……为了安全起见东西就先存在本地的店里,这个时候运去只怕主顾们的头寸也不会很凑手!我们不妨人先过去,把买卖定下来后,明年开春一手钱一手货!” “是,看来也只有这样了!”三井高福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样我们商谈的时间还宽裕些,说不定价钱能够更好!” “南坪老板……”我继续问道:“除了不便走大型车辆外,其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那倒是不会!”南坪三三郎马上摇了摇头说道:“北上有一东一西两条路,虽然有积雪但还是都能成行的!东面的一条在平原上,要好走一些;西面的路是在山里,但也可以走……” “老板!”这时化装成把头大伙计的伴长信突然开口说道:“我昨天唯恐前面的桥梁会出什么问题,就派人从东面的路上过去看了看,不想却发现有牲畜被野兽捕杀的痕迹!看来是有狼群出没……” “狼群!”我惊呼了一声,却发现新八郎的眼睛明显的一亮。 “哦……可能是因为降雪,狼群到平原上来觅食了!”南坪三三郎若有所思的说到。“只是今年未免早了些,这可不应该啊!” “今年的降雪也比以往早嘛!”我倒是不觉的有什么奇怪,只是这次没有与它们“会晤”的安排。“西面的山路是否很安全?” “应该没什么问题……”三三郎马上回答说:“这里的山并不很陡,通常是些大斜坡!走路小心些应该不会有问题,只是因为积雪松软的关系要避免所有人挤在一起,而且现在这种程度也不会有雪崩的危险!” “那好,就走西面!”我没理新八郎的不满独自决定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今天看到长弓兵大大的建议,觉得非常有建设性。关于培养人才的问题我其实是写了的,玉丹谷时就送了大批人员到堺町去,之后也一直没有断过,其中那些学习开发、税收财政、土地管理的人就是地方就是今后地方统治的基础之一。因为觉得专门写太枯燥,所以就只在几个地方一笔带过,可能有些人已经不记得了!至于那些有名的小辈,之后会有一些随着主角儿子的成长陆续出现。 在谋略上确实没有什么太出“彩”的地方,我可以解释成主角对《孙子兵法》的理解不可能超越古代人,但真正的原因是我本人对兵法的知识实在惨不忍睹,连带着长野业正、竹中半兵卫都降低了档次!原以为凭着自己看过的几本野史闲书就能应付架空历史了,写起来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看来选这个类型实在是个天大的错误,可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了。各位大大如果想出了什么超越诸葛亮、刘伯温的奇谋妙计,可以给我发短信。 既然策略不行,那就只有依靠强力兵种了!甲骑是到目前为止,是唯一一个比较成熟的兵种,只是人数还少些;铁炮虽然先进,但还不足以独立作战,今后还有一个较长的发展阶段;忍军原本设计时就是辅助兵种,我并不想过度膨胀它的作用,这样的类型还会出现新的,可能作为亲兵队使用。另一个“恐怖力量”即将登场,请原谅我又一次使用了“作弊修改器”。介时请帮帮忙,不要发表一些类似“怎么还不反!”、“已经可以扫平日本了!”的话,本书的主角不是毁天灭地的“半神”类人物。说真的!我很讨厌那类人,怀疑是不是在现实中受了什么刺激以至急于发泄。其实我的yy有个原则:那就是当时世界上有,或者依照当时的科技水平可能达到!唯有忍者是个例外,这是为了适应当时的“日本特色”,而且在使用中我有意降低了他们,或提高了对手忍者的能力。 有人说见到了实体书,如果可以请在书评里说一下在哪儿,我想买一部收藏。 架空历史实在是太难写了,这部之后要是再碰这个类型的题材各位读者大大们就……就……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41、旅途的“意外” 松软的积雪在脚下吱吱的响着,踩在上面好像是一层厚厚的地毯。雪已经停了天也显出了白色,北风虽然依旧刺骨,但却只是缓缓的刮着不再凛冽呼啸。太阳还是没能从云层中露出脸来,使人身上总摆脱不掉一种阴湿的感觉,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省得强烈的反光使雪野上的行者患上“雪盲症”! 我们一行十余人走在通向北方的上路上,由于准备充分并没有显得过于艰难,不但每个人都穿了厚厚的棉衣,连脚上的鞋子外面都又加上了一双稻草编成的大套靴。这种北方专为雪地行走的鞋子底部设计得很宽大,不必担心脚被陷在深深的雪里!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周围的北国雪景确实赏心悦目,连自己都感到有些奇怪,如今的我居然还能适应这种长时间的步行。 前一段的旅程我一直是坐在车上,虽说比常乘的宫车差点儿但也好歹省去了脚力!如今可不行了,车子都被统统留在了白河町,这个时代的商人就算再怎么富有也不能长时间的骑马旅行,为了避免为人所疑我也只有入乡随俗了!可走了一段时间我居然觉得还可以,除了众人有意迁就我体力的因素外,不能不说常年的随军征战也有一定的作用。虽说我一般不参与第一线的激烈“活动”,但至少骑马奔波使我的体力没有下降得太厉害!最初的劳顿被接受了之后,众人逐渐被周围的景色所吸引,开始有说有笑的谈论起了轻松的话题,只有新八郎一个人还在为不能去“观赏”狼群而显得有些悻悻。 “高福……”我侧头对跟在身边的三井高福问道:“我们要去的消息传过去了吗?” “我们一到白河就传过去了,但是还没有接到回音……”随着话音他向我靠近了些,虽然周围没有外人但这种话题也不适合大声嚷嚷。“虽然我们和他们的贸易关系一直很密切,但到底还没有人彻底了解到他们那里的情况!其实还是应该让人进去打个前站的,而老板这么直接的过去是否有些太冒险了?” “不要紧的!”我豁达的摇了摇头,毕竟这次试探的依旧有求于我们的人。“想来是我们的通知仓促了些,他们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我们不了解他们同时他们也不了解我们,有些小心谨慎也是可以理解的。就我所知这些人一旦抓住他们的心思,其实并不难于掌握,毕竟在他们当中还是以头脑简单的人居多!” “您的……所知……”三井高福不愧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从一些微小的地方就发现了我话中的关键。他虽然奇怪于我怎么会“所知”,但明智的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 我也转换了话题,和他谈起了关东、东北以及北陆的情势。虽然和增田长盛他们比起来,纯粹商人出身的三井高福更加缺乏对政治理念的认知,但对各种大小势力之间的“利害”关系却能够明确的把握。 和近畿的形势基本相同,东国的大名们这二十多年来也明显加快了兼并的速度,但由于这里受外来“助力”干扰较少,所以程度上还是及不上西面。相对来说这里的“古风”更为浓厚,不论是压制领内豪族还对外的征战,都更为依赖于大名的个人才能与“魅力”,而大半年雪季的强制休战再加上春耕、秋收,这加大了迅速统一的难度!如今的“独眼龙”还是个黄口小儿,比仙鲤丸尚小着两岁,也许上杉谦信如果不是那么执着的话,现在的形势不该是这个样子吧? 就这么说着说着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中午,天空不见放晴反而更加阴沉了,北风又在树梢上带起了呜呜的呼哨声。虽然没有再次下雪但地上冰渣却被卷了起来,打在脸上不但迷眼还有些生疼!我现在心里开始有些慌乱,只能靠当地人“早雪结束后会放晴十余天”的经验来安慰自己! “情形不大对啊!”伴长信发觉了情况的不妙,脸色有些铁青的说到。虽然新八郎和阿雪也带着几名侍卫随行,但此次出行负责我安全的还是他。 “前面……还有多远?”我转过身问到。一不小心寒风裹挟着冰冷的凉气贯进了我的鼻腔,带来的刺麻感觉瞬间直上逼近了眼眶,不自觉流出了几滴眼泪。 “前面过了这个坡地是片树林,可以先在那里躲避一下!”我们的向导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中年人,在到三岳屋白河町分店工作之前,就在整个陆奥和出羽一带作了很长时间的行商。 “好吧!紧走几步到那里吃午饭,等风小些了再上路!”我急忙点了点头,体力上的差距使我在这群人里的感觉最不好。 在树林里的午饭和修整使我们恢复了一定体力,但等风小的愿望却并没有能够实现!下午2:30我们不得不在更加猛烈的北风里继续前进,因为再等下去就不能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镇町了。 “老板……”因为这些人里还有不知道我身份的人,所以伴长信并没有用我真实的称呼。“这次的事情搞成这个样子,都是属下准备不周之过!让您受这样的辛苦……”他说不下去了,脸上的神色极为难看。一旁三井高福也是满脸愧疚,同时不住的吸着凉气。 “不要这么说,毕竟是我非要在这个时候上路的!”虽然有厚重的狐皮袄包裹着,可我还是哆嗦成了一团,“受苦”这件事如今真的是适应不了。但此刻我却还是得安慰他们,一来这也是鼓舞士气;二来责任也是确实在我。“……只是受些风霜而已,这在一个商人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这里还是在道路上,至少我们现在并没有迷路的危险!”说到这里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我随口开了一句玩笑。“幸好我们没有听新八郎的馊主意,要是在这样的天气里遇到狼群……” “嗷~呜……!”没想到我一句话还没说完,从我们的身后远处就传来了悠长凄厉的嚎叫。随这之后,不断的有这种声音响起,那其中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所有人此时都变了脸色,眼中充满了震惊的目光。 “狼……狼来了!”三井高福面如土色声音颤抖的说到,虽然他久走东国可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惊险。其实不用他说,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听声音大约有百来只,是顺着我们的脚印跟来的……”伴长信稍微听了一下就大致判断出了情形。“这么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到下一个镇町还有更近的路吗?”他一把攥住向导的胳膊焦急的问到。 “是……是还有有一条……”因为伴长信在极度激动下的失去控制,向导被捏得脸色煞白。“还有一条是通过左面的山坡,那样就可以节省一半的路程!只是因为并不规整极少有人走,现在又是大雪遍地,除了采药人那里一般……一般没人通过!”他终于把话说完了,可脸上也在这冰冷的空气里冒出了汗珠。 “就这样吧!”伴长信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转头对众人说道:“请几位武士大人保护老板们从近道先走,我带着一些伙计去把狼群引开,完事后我们在下一个镇町会合!”他指得那几个伙计都是随行的忍者,而此时平民管野武士也尊称为武士。 “我看不出这样作有什么必要!”新八郎不屑一顾的说到,并将手中那条铁棍向空中一抡。“……不过就是百十只野狼罢了,我一个人就完全可以把它们搞定,既然它们这么不要命的一直跟上来,那么就让我来成全它们好了!”在此刻的众人中只有他的脸上是一团兴奋。 “武士大人!”伴长信在这个时候失去了一贯的谨慎,甚至以忍者的身份直言顶撞起了我的武将。“……请您不要忘记自己的职责!和所有的事情比起来保护大乐老板是第一位的,即便是失去我们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那就听你的好了……”新八郎实际上并不是一个“混不吝”的人,虽然显得有些失望可还是接受了伴长信的指示。 “那我们就快走吧!”阿雪看大家都已经没有别的意见,就和新八郎一左一右的架起我跟着向导向前跑去。几个武士出身的侍卫跟在两侧,三井高福也紧随其后。我回头向后面看去,伴长信和那几个忍者散开向后面迎去。“不要硬拼!”我对着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声。 “就是这里了……”不一会我们来到了一个大斜坡,向导指着这里说道:“走过这里再下去,就是前面的镇町!只是这里的地面不太平整,现在被雪盖住了看不大清楚,而且坡顶的岩石上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雪崩!” “你领着我在前面开路!”新八郎对着两名侍卫一招手,又对我们说道:“你们踩着前面的脚印走,相距20步跟着!” “多加小心!”我再次喊到。 从雪面上看去是平平的一片,但真正走着才知道地上实际有着许多大小不等的石头,走在上面还真是有些硌脚。新八郎和那两名侍卫跟着向导走在前面,还不时用手里的兵器在地上戳一下。阿雪跟在我身侧紧张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一只手架着我的胳膊一直没有松开过。 “咯吱!”突然一声不自然的脆响从前面传来,那个向导的半截身子陷到了地面以下。一个侍卫伸手去拉他,其他人都在悚然一惊后抓紧了武器。 “不对!”阿雪一声惊呼之后松开了抓着我的手,摸向洞箫中的短剑。 “啊!”就在这时我就觉得脚下一软身子歪向了一边。 “主公!”随着阿雪一声差了音的惊呼,积雪如潮水般从坡顶席卷而下,我的身体也被卷了进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对不起,今天晚了!由于一天在外面瞎忙,所以刚刚赶完。 42、救命!恩人? 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场可怕的噩梦!在这场梦里所有我所心爱的、珍惜的人和物均离我而去,我想去追可是却迈不开腿;我想喊可又发不出声音!我被封在了一块巨大的冰块里,虽不能动却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外面的景象。 先是丹羽长秀、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来到了我的跟前,他们看了看冰块里的我,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就摇着头走开了;接着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手拉手走了过来,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观赏着一只笼子里的动物,然后就谈论着什么转身离去;最后不知怎么羽柴秀吉、明智光秀和松永久秀居然一同走来,他们对着我指指点点了一番后彼此作了几个惋惜的表情,然后就分散开来寻找起了我的落在外面的东西!羽柴秀吉穿起了我的盔甲;明智光秀拾起了我的佩刀;松永久秀把我的钱袋揣在了怀里……“这些都是我的!谁也不许动!”我大叫着奋力挣扎,可不但不能突破而出,反而手脚被束缚得越来越紧。 渐渐的,我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伴随着将要窒息的感觉头脑逐渐失去了意识……“我不要这样死掉!”我最后鼓足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人也一下子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不知是阴得更厉害了还是因为已经入夜,反正天是更黑了!北风呼啸着卷动核桃大的雪花满天飞舞,十步以外的景物已经变得一片模糊。这样的天气里置身其中,以我的身体素质一定活不过20分钟,可我现在却还活着,这是因为我不是在外面。 这里是一孔黑漆漆的山洞,雪花不时的从洞口抛入落在我的手上和脸上。整个洞体成一个外阔内窄的喇叭形,开口处高两丈宽四丈的规模向里延展了七八丈后,就只剩了丈余宽窄。在我更靠里一些的地方燃着一堆篝火,半尺来高摇曳不定的火苗无法起到照明的作用,只是在洞壁上添了些模糊而诡异的影子。 我感觉身上一阵阵寒气袭来,虽然穿得很厚但一直不动的肢体还是正在变得僵硬。现在哪怕是一点点热气也可能延续我的生命,我侧过身向着那比涮羊肉锅子大不了多少的火堆爬了两步。通常情况下,就算是明知必死的人,也不会轻易放弃生命!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来了,求生的yu望还真是强啊!”一个声音突然在洞内响起,虽然不大但在此时已经足够惊心动魄了。 “是谁?!”我坐直身子警惕的喝到,同时在洞内搜寻着那个声音的来源。(其实我本来是想站起来背靠洞壁的,只是酸软的双腿实在不给劲!) “啧、啧、啧,虽然显得有够机警,但反应也未免显得太夸张了!还真是影响你在我心中的形象……”随着话音从里面的黑影里走出了一个人,怀里抱着一柄朱红色刀鞘的长太刀。其实他是否能算成“人”还真是有待商量,身材和面容都清楚的表明他真实的年龄顶多十来岁,尽管绷着面容依旧显得非常“可爱”,浓眉大眼还是与“英俊”一词相去甚远。不过他手里的太刀倒真是货真价实的家伙,猛的一看我还错以为是前田庆次的“大典太”易了主。“真没想到只是这个样子,和我原来的预想真是有差距!”他摇头叹息着努力作出鄙夷的样子,可配上那稚嫩的面容怎样也装不像。 “是……‘尊驾’救了我?”我犹犹豫豫的问到,看眼前的情景这无疑是最最为合理的解释。只是一切都显得很是匪夷所思,究竟我是怎样来到这里又为他所救的?对着对面这唯一的一个交谈对象称呼也成了一个大问题,“大人”、“殿下”、“先生”这样的叫法显然都不太妥当,但对于这位可能是自己“恩人”的人又应该持一种尊敬的态度,因而“尊驾”这种不伦不类的敬语也就出笼了! “算是吧……至少是我把你从雪堆里刨出来,并带到这里的!”他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不见丝毫的谦虚与客气。“……从这个角度上讲我确实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就算受你一个大礼也不能说是多么过份的事情!” “如此……请恩公受我一拜!”我努力颤颤巍巍的扶着墙站了起来,并准备对他施以跪拜大礼。 从说话的口气上看,这个小孩子应该是个被宠坏了的世家子弟,并且可能因为有些天赋所以自视甚高!我们两个人之所以会以这种离奇的方式出现在这里,肯定有着极其不寻常的原故,所以我决定牺牲些“自尊”来讨好他,从种种迹象上看这样做肯定不会有什么坏处。 “哈、哈、哈……”他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没想到一个小孩也可以让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压迫感,随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弥漫开来,让人不禁忘记了他的年龄、衣着和身份。“到底是煊赫一方的豪杰,名震天下的武将,不但应变神速而且能屈能伸!不错、不错,我总算没有挑错人!” “您的大恩在下没齿不忘,一定结草衔环以报!在下虽然身份低微却也薄有资产,您要是……”我嘴里云山雾罩的装着胡涂,可心里却已经惊得天崩地裂。这个身份神秘的小孩居然知道我的身份,在我微服出行的情况下还能有什么比这更令人不安的事情呢?联系到一连串离奇事件的发生,我的鼻子里已经非常清晰的闻到了“阴谋”的味道!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就这样糊弄过去,可为了搞清形势(也是为了拖延时间)我还是装出了一副傻瓜的样子。 “还是不要摆出那副无聊的蠢样子吧!相信你自己也清楚,这样是混不过去的……”他用无所谓的态度耸了耸肩,把一直抱着的太刀提在了左手里。“既然身为一个武家就应具备应有的觉悟,这可是有损于您一贯的声望啊——丹后、但马守护,诸星兵部丞清氏殿下!” “您说得都是些什么呀?!”我摆出了一脸无辜,决定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一装到底了。“……在下是堺町三岳屋的东家之一大乐宗景,虽然有些微不足道的资产但也就是一介草民罢了!怎么能和诸星殿下的英明神武、运筹威武、……(此处省略500字)相提并论?您未免太异想天开……”我把这两年来从静水幽狐那家伙处学来的“天真赤诚”表现了个淋漓尽致,意图是把他搞懵然后设法探出他的真实意图。可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不急、不躁、不为所动,不言不语的静静看着我“表演”,一对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我已经看透你”的笑意。在这种气氛下你还让我怎么办?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怎么!你终于说完了吗?”看到我闭上了嘴巴他开始说话,那神情我看完全具备了在公安局预审科担当主力的素质。“如果你有什么打算或想知道什么,完全可以直言不讳的讲出来,根本没有必要这么装神弄鬼的!虽然我们只是初次见面,但我对诸星殿下的心机智谋、雄才大略可是早有耳闻的。我们完全可以本着开诚布公的态度倾心相谈,耍这样一些于事无补的小花招就不好了!而且是非常的不好……” “您要是非得这样认为的话,我也无话可说!”我一脸委屈的说到。“尽管被误认作诸星殿下那样的大人物,对我这样的商人来讲是一件非常体面的事!可我明明就真是三岳屋的东家,对这样的实话您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呢?” “这你可就真的说错了!”他飞快的摇了摇脑袋笑着说:“对于您在后面提到的这种身份,我还是真的不会怀疑!诸星家的精锐之师天下闻名,这决不是几块小小领地能够支撑的,要说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谁也不会相信!诸星殿下与近畿各地的豪商们过从甚密,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并由此断定就是他们在背后向诸星家提供支持。这种想法看似非常合理,但殊不知商人是世间最现实的一群人,一两个仗义疏财的‘另类’或许会有,但作为群体去全力支持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带来回报的未入流角色,你认为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 笑容一点一点在我的脸上消失,我以极度震惊的目光审视这面前的这个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居然有这样的观察力,真是令人感到震惊和恐惧,即便是当年的蒲生赋秀也是有所不及。从年龄上判断他和真田兄弟、伊达政宗都有着一定差距,那他究竟是谁呢? “听说诸星殿下原本就是个小商人,因此我大胆猜测……”看我没有说话,他继续说到。“当年的诸星殿下并不向所有人认为的那样是个‘小商人’,而是拥有着巨大财富且不为人所知的一代豪商!在出仕织田家后依旧在暗中操纵着过去的商业体系,是不是三岳屋我不得而知,亦或是纳屋、天王寺屋也说不定!” 虽不中亦不远矣!这个少年的心机和神秘感给我带来的压力越来越重,不知道他究竟怀有着怎样的目的,我决定直言不讳的问问看。“既然您一定要‘认为’我就是诸星清氏殿下,那么您究竟要从这位诸星殿下身上得到什么呢?”说话时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不错!这些都是小节,虽然有趣但无关宏旨。我们还是赶紧说说正经事吧!”他也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是来取你的~项~上~人~头!” 43、如此理由 “你与……那位诸星殿下以前认识吗?有解不开的过节?”片刻沉默过后我问到。绞尽脑汁、搜索枯肠、百转千徊……可不管我怎么努力,还是想不起曾经见过对面的这个小孩。按理说我的记忆力不该这样糟糕,何况他还是如此的有“性格”呢! “没有,我确实一直无缘拜见殿下!”他神态轻松自然的摇了摇头,那表情就像是在回答“吃了没有?”之类的问题。这种毫不隐讳的态度证实了我的猜想,但也使我更加迷惑于他要我脑袋的目的。 “那你是……想用诸星殿下的首级,向什么人领取赏金吗?”我继续试探着问到。这应该是一种相当合理的解释,现在已经有些人开始舍得为我的命花钱了。虽然直至此时我依旧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但却越来越觉得这种抵赖已经毫无意义了,如果他只是贪图金钱并不那么执着的话,这件事情倒是好办了!毕竟在日本几乎没有人能为我的脑袋开出比我自己更高的价码,而且还省去了亲自动一番手脚的“辛劳”呢! “那倒也不是……”这次出乎我预料的是,对这个显然合理的猜想他还是摇头。“虽然我远远不如您富有,但也并不是那么缺钱花!您可以看看我的这把刀……”说着他将手中那把长长的红鞘太刀举到了面前。“这把‘小出石安纲’也是一柄名刀,是安纲家族所出中的代表之作!370贯的价钱和它的出身也许在您的眼里实在算不上什么,但可以想想买得起这种档次佩刀的人,是否会陷入到向那些卑鄙暴民一样,以落难武士的首级换取赏金的无耻境地吗?” “既然如此……你是和诸星兵部丞殿下有什么仇恨吗?”现在只剩下一个原因,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也是有这种可能的,这些年的不停征战虽说在我只是为了生存,不应该涉及多么深的个人恩怨,但在那些家破人亡的失败者来说则未必这么想。看面前的这个小孩似乎情绪并不是那么激动,所以我就替自己辩解道:“也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你知道在战场上……” “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他一脸惊诧的瞟了瞟我,仿佛对我这种“合理”的解释相当的不屑一顾。“……和您的那位主君比起来您算是相当‘仁慈’了,其实就是和其他大多数武将比起来亦是如此!比您更慈悲哪怕只是一点儿的人,现在早就灭亡了。有时我甚至奇怪您是怎么支撑至今,并会对这个‘度’,掌握的如此之好!作为您的敌人其实应该感到‘庆幸’,他们至少对身后的妻子儿女不必那么担心!” “那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我终于在愤懑之下直承了身份,对于无缘无故却一定要置你于死地的人谁还能保持冷静。 “您可算开始说心里话了,能够坦诚交谈的感觉真好!”他轻松的嘻嘻一笑,顷刻间又恢复了“天真可爱”的神态。“……其实我不只对您谈不上仇恨,相反还充满了敬佩!我的父亲也时常和我们兄弟谈起您,关于对您的看法倒是为数不多完全一致的观点之一。在如今的这个乱世里,不管是如何标榜‘大义’名分的人,身上还是会多少沾上些‘污渍’!可在这所有人里似乎只有您——诸星清氏殿下是个‘另类’,或许有人会质疑您的出身来历,但决没有人能对您的品德指指点点!” “那你要杀这样品德无缺的人,又是基于一个怎样的理由呢?”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这种情况下任何形式的激动都于事无补。 “品德无缺!天下真的有这样的人吗?”他挑起下颚目光自上而下的盯视着我,语气里充满了辛辣的讥诮。“一个洁净如冰的人可能使他的敌人纷纷土崩瓦解吗?可能如神话般平空变出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吗?可能使即便像松永久秀这样的人也不敢进谗吗?可能让‘甲斐之虎’也不禁扼腕长叹莫测高深吗?”说着他开始在我的面前来回走动了起来。“这一切只能说明您这个人非常狡猾,以至于任何人都无法抓住您的‘尾巴’,这么看来您不愧是个优秀甚至卓越的‘政治家’,但……这样的政治家可能是个‘品德无缺’的人吗?” 我被他说了个哑口无言,不能不说他对我看得比某些我身边的人还透彻。 “不过这不是关键,而且也与我没有多大关系!”他停下脚步站在了那里,双眼望天若有所思的说道:“……背后的事情怎样且不去管它,能够做到大事无亏就很不容易了,何况还几乎从来不会冲击到一般老百姓的生活!也许天下真的该……哦!”他忽然悚然一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对不起!诸星殿下,我有些跑题了……”他冲着我粲然一笑说道:“其实我要冒犯殿下的原因,说起来是个极为个人的因素!” “个人因素?”我反问了一句,真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个词。 “是的!”他使劲儿的点了点头,眼中出现了一股愤愤之色。“从小到大在所有兄弟中,无论是读书识字还是刀马武艺,我都是最好的、最优秀的!在文章、计谋的比试中我的哥哥们没有一次赢过我;说到武艺马上、步下我都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就是南蛮商人的语言我也是一学就会,可我的父亲却总是偏袒哥哥,对我的成绩却是一直视而不见!难道说仅仅因为我晚生了几年,或者其它一些不知所谓的理由,我就该受到这种差别待遇?!”说到这里他胸口剧烈,仿佛急于把一口怨气挤压出去。 “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时也想不清楚这些究竟和我有什么关系,毕竟我连他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这回可不一样了!”他突然又斜着眼睛打量起了我,就像一个屠夫正心满意足的看着石台上待宰的肥猪。“……如果今天我杀了令父亲大人一直惶恐不安的诸星殿下,他总该对我另眼相看了吧!其实这也无所谓了,以不足10岁的年龄计杀天下第一智将,想来就算到了任何一家也都不难成为一名重臣了!” “你早就盯上我了,这次我走这条路也是你计划好的?”我此时嘴里已经没有了刚醒来时的干渴,但却是一阵阵的发苦。 “原来我只是游荡在近畿寻找目标,但却没想到有这样好的运气!”可能是欣喜于自己的幸运,他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得到您微服出行的报告后,我就开始猜测您此行的目的,当知道你经伊势向九鬼家的鸟羽城行进时才最终确定:诸星殿下要离开他固若金汤的老巢了!当然我并不知道您的目的地是哪儿,在研究了九鬼家一贯的行船路线;这个季节的风向洋流;以及各地的政治态势后,我大胆的在常陆赌了一把,没想到这一宝还真让我给押对了!” “你的父亲还真是失策啊!”我感慨万千的说到。“以你小小的年纪就有如此魄力、谋略,将来必是一个可以纵横天下呼风唤雨的人物!我是没见过你的哥哥们,但想来不会比你更适合继承家督的位置了。” “谢谢您的夸奖,这实在是我的荣幸!”他向我彬彬有礼的躹了一躬,并带着猫对老鼠的“亲切”感。“……其实因为这里远离我所熟悉的环境,加之时间紧迫我的手下又远不如您的得力,所以这次的计划还是有很多漏洞的!” “即便你想对自己的‘猎物’表示出高明,可也没有必要作出这种居高临下的谦虚吧!”我苦笑着说到,看来自己是落入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里了。 “您以为我是想羞辱您吗?您可实在是不该这么想的!”他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实际上由于准备匆忙,这次的行动有很多毛病!并非是我不知道,而是我实在来不及准备了。” “居然能想到把狼群引到平原上去,这样的计划还能说不周密?” “既然您不信那我就说说,就说这个引狼的部分吧!”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用刀鞘支撑着身体。“您可能真是脱离底层太久了,对于许多事情已经忘记了!您手下的忍者们发现了被狼群咬死的牲畜,因而就认为是因为饥饿狼群下山了。北方的狼群确实很有些‘名气’,这在南方是见不到的,所以有这种认识很正常。可您怎么不想想:在这贫困的东国有一头牲畜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大雪天里又怎么会出现在野外?如今大雪封门正是闲话传播最快的时候,要是狼群袭击了村庄还不早就传遍了,又怎么会等着您手下的忍者去发现?其实我用买来的牲畜引狼是个冒险,但我又赌了一回您手下的忍者不会去查前几天的牲畜交易。老实说用小的野兽更稳妥些,但我随行的只有两个忍者,虽然身手不错但还是不能兼顾全面了!” “看来这次我真是死有余辜了!”我唯有苦笑。“即便我今天不死,恐怕也早晚得栽这个跟头!” “其实您也不必太自责,世上只怕没有一个完人!”他站起来把手伸向了刀柄。“……不要耽误时间了,我的忍者拖不了您手下的人很久!我斩下您首级后会指明您尸首的位置,这样诸星殿下也就不会暴尸荒野了。” 这个形势我还能说什么?为了伪装成商人我连刀都没带,其实就算带了也不会有多大用处。既然他敢于只身面对我,只怕就有了相当的把握。 “还是不要作这样的事吧!”就在我陷入绝望的时候,一个悦耳的女声突然在洞口外响起。“……虽然这个家伙有时候很让人生气,但毕竟是我的主公!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是放过他吧?求求你了……”这柔媚得销魂腐骨的声音此刻竟是如此亲切,而且还有几分耳熟。 44、妇人之仁 “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身边想要我命的少年并没有显出非常的惊讶,而是面向洞口缓缓抽出刀。刀锋在昏黄的篝火映照下闪着凄美的寒光,确实如他所说是把好刀。“我原以为你应该更加有耐性的,至少应该等我举起刀来再阻止,那样的话会更加有戏剧性的多!” “那让人家有什么办法啊……”洞口的女声有如撒娇,真的很难让人拒绝她的要求。我眯起双眼朝那里望去,只见茫茫风雪之中,一个轻盈的白影在一枝树梢上不断的浮动。“人家没办法无声无息的潜入洞内,你万一不顾一切先杀了我的主公怎么办?所以只好先出声和你打个商量,看面相您应该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在我仔细倾听的同时,脑中也在不断的回想着这个声音的主人。虽然有些耳熟,但却怎么也没法和任何明确的个人对上号,从音质上讲这个声音竟与虹绮晶荷有三分相似,可又远没有那样成熟。难道说是她的手下在暗中保护我?按理说我和她们的人员见得并不多,听不出是谁也是情有可原。但一来我并没有下达过让她们随行的指示,二来这一支人马除了一些“特殊技艺”外,其他的忍术、武术全都惨不忍睹,而且听她刚才的话似乎还有拿我开玩笑的成份,这在虹绮一系的人里是绝对没这个胆量的!不过不管她是谁,只要能救我脱离险境,说什么我都不计较了。 “这么一条‘大鱼’就这么放了,你说得未免轻巧了些!”少年将那把“小出石安纲”提在手里,一步步走向了洞口,神态安详恬静不见丝毫敌意。能够以如此方式出现的忍者肯定不是“善茬”,看样子他是想和对方谈一谈。“……我废了这么大劲儿才‘请’到了诸星殿下,你总不能让我白忙一场吧!怎么说也得让我回去有个交代,难不成你能替我另捉一个?这倒也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只是身份可不能差得太远呦!”这时他已经走到了洞外,仰头望着树梢上的那个人影。 “这你可是有些难为我了,要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捉得到那些被层层保护起来的大名?”那个白衣女子幽怨的说到,仿佛对少年的无礼要求感到了极度的委屈。“要不然咱们换个方法吧!比如用钱……啊?!” 随着一声惊呼,那个少年突然跃身挥刀攻向树上的白衣女子,刀势如电骤起突然。白衣女子没有料到他会说打就打,惊呼之中身形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仅从这一刀上看这少年的功夫就决不简单。虽说他攻击的距离有些远了,但出其不意未必就不能成功!一般的情况下武士的武艺本就要比忍者高些,就算是双方对练也未必就没有赢的把握。要是这个“救星”玩完我也就没机会了,眼前的少年肯定是不会再等下一个“意外”的出现。 “砰!”就在我几乎要喊出来的同时,意想不到的变故却发生了。少年身形虽展但却并没有真的跃起,只是脚跟虚抬脚尖却还站在地上,挥出的太刀在半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线后收回,然后又以诡异万分的角度从少年自己的左腋下穿出,猛地扎在了他侧后方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土堆上! “嘿!”伴随着一声轻叱,白色的积雪与黑色的泥土四下溅开,一条纤细的白色身影一跃而出显身在少年的身后。我由于角度的关系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不过从娇小的身形、乌黑的长发、雪白的颈子上判断,应该是一名美貌的少女。这名少女能够在此时此地出现身份应该是不言自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穿得居然不是忍者的黑色紧身衣,而是一身长袖飘飘的白色和服,并且虽然刚刚从藏身的土堆中窜出来,却依旧是浑身上下一尘不染。 少年一刀走空并不耽搁,而是一刀紧似一刀的向神秘少女的身上招呼。由于刀柄很长的关系,他此刻已经扔掉了刀鞘,双手一前一后分开握住刀柄的前后两端,这就使得太刀飞舞的幅度很大。只见刀光闪闪中少年的招式大开大合,于朴实无华中带上了一股狂野之气,真想不出这小小的身躯中蕴含着怎样的血统。 白衣少女只是仗着身法轻灵不住的躲闪,在森森刀气的笼罩中仿佛是一片狂风中的落叶。虽然我个人认为她的武艺相当的不错,可面对如此凶猛地进攻,赤手空拳无疑是很吃亏的。她虽然努力缠住少年不让他再次进入山洞,可我却觉得她是相当的吃力。 终于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被那个少年逼入了一个死角!少年看来不是个那么怜香惜玉的人,猛地一刀直刺她的咽喉。少女此时已经退无可退,劈手砸向太刀的刀背。少年一个拧腕刀锋就改了方向,少女的右手已经躲不开了!我闭住了双眼,不忍再看下面发生的一幕。 “当啷!”预想中的惨叫并没有真的发生,耳轮中响起的是一种金属撞击的声音。我疑惑的睁大了眼睛,只见少年噔噔噔倒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剧烈的喘息中脸上升起一阵不自然的潮红。少女则并没有趁机反击,只是好整以暇的继续堵住洞口。 “好大的力气!”少年喘息稍定站直了身子,横刀于右颊畔说道:“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力量,不成为武士而当忍者真是可惜了!” “你也不错啊!”少女对着他娇声说到,据我估计还妩媚的笑了一下。“年纪这么小就能有这般武艺,将来必是一员震动列国的武将!加之心思机巧缜密,连我那么巧妙的隐藏你都……” “还是算了吧!”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小的关系,少年不但没有被“美色”所动还发出了一声冷笑。“……这一切难道不是你有意设计的吗?先是故意暴露破绽让我发现,然后伪装空手被我逼得手忙脚乱,最后关头突然还击希图一举击溃我的信心,而且还避免了诸星殿下被我挟为人质!还真是最毒妇人……” “什么‘妇人’!人家还没有嫁人呢!”少女极不满意的娇嗔到,但对他的猜测却并没有否认。“……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在你一再相逼下才还的手,你总不能黑白……” “着刀!”少年趁她说话之际突然出了手,闪着寒光的刀锋目标就是少女雪白的左颈。我突然有了一个怪异的感觉,这个少年性情刚烈决不会轻易的妥协。 “怎么说打就打……”少女嘴上吃惊手上可一点儿都不含糊,长袖一翻两手一前一后向刀锋迎去。这时我才大致看清少女的武器,从长袖中探出的手上各戴着一只铁手套。覆盖着手掌手指及半个腕子的是一种黑色的材料,昏黄的光线中闪着淡淡的金属光泽,从不惧刀剑的特性上看应该是一种由细环串接而成的锁子甲,只是做工精巧丝毫也不影响手部技术动作的发挥。十指指尖的部分则是有如鹰爪的亮银指套,长有寸许还略有弧度。这样一件奇门兵器的威力被这个娇声娇气的少女发挥得淋漓尽致,即便是呼啸的北风也难尽掩其犀利的破空之声。 几番交手交手后我逐渐放下了心,少年的进攻逐渐被克制住了,虽然如他所说“小出石安纲”是一把名刀,但少女的铁手套显然也非凡品。几次碰撞刀锋不但难以损伤对手,反而险险被锁住刀身,少年的刀势渐渐显得犹疑不安了起来。 “仓啷、啷……”气势已衰的情况下失误就在所难免,太刀的刀头终于被少女抓住。少年情急之下奋力后夺,少女左手顺势一拧右手猛击刀背,太刀立刻崩成了几段,仅留下不足三寸还连在刀柄上。 少年甩手将刀柄向前掷去同时飞身后退,但他的速度显然不及对手,几步之后就有五只锋利的钢钩扣住了他的咽喉。“怎么还不动手?你不该是个会存‘妇人之仁’的人啊!”少年非但没有求饶,反而冷冷的说到。 “咯、咯、咯……不要这样说人家嘛!”一连串娇笑过后少女说道:“……如果是交手中彼此伤害,那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但现在……不管怎么说人家的主公还在身后嘛!” “哦……”这时一直处于旁观状态中的我,才意识到自己又恢复了“重要性”,又一个人的命运要由我来决定了。要作出怎样的判断似乎并不需要太多的智慧,这样的对手还是早早除掉的好。可当接触到他那坚定的目光和刚毅的面容时,我却怎么也下不了这样的决心,甚至失去了追问他来历的心情。“你……走吧!”我终于还是无奈的挥了挥手。 “谢了!”少年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感到太意外,而是淡淡的谢了一声。“我知道你可能会作出这样的决定,因为刚才我自己也是一直看着你却下不了杀你的决心!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这可能会是你一生当中最值得后悔的一个决定!” “我现在已经在后悔了!”我苦着脸说到,胸口确实出现了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你……还是赶快离开吧!” “我并不习惯于受人恩惠,但也没有轻易放弃目标的想法!”走了几步他突然又停住了脚步,背向着我说道:“下次你再落到我手里,也会放你一次,然后……还请恕我冒犯!” “而我却不会再放过你了!”我也认为自己不会再犯这种毛病了。 “这样最好!”应了这句少年向前奔去,然后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你这算不算是‘妇人之仁’呢?”身边的少女这时突然阴阳怪气的说到。 45、如此忍者 “哦?”我一愣,这才想起身边这个少女的身份问题。此时她已经来到近前并正对着我,去除了其他干扰后我得以有机会仔细的端详起了她的样貌。 这个少女的年纪很轻,正如我刚才的判断不会超过15岁,只是她的身材在这个时代的日本算是很高的,1.6米即便是在成年男子中也会极为显眼。一张鹅蛋形的脸蛋如玉般晶莹剔透,琼鼻秀口亦显得很精致。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两道柳眉下的一对灵动大眼,眸子竟是深邃而闪亮的火红色,就像两颗奕奕生辉的鸽血红宝石。这使我不禁想起了虹绮晶荷的那对绿眼睛,可能她们之间有着某种联系。此刻这个少女正用她那会说话的大眼睛,轻嗔薄怒的望着我,一张樱桃小口也微微撅了起来。 看到她这副可爱的神情我有些想笑,有多少是源于初离险境的轻松就不得而知了!出于欣赏的目的我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尤其是她那对特别的眼睛。突然我激灵打了个冷战,我的目光居然被她的红眸“吸”了进去,精神也是一时的恍惚。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神秘少女一定练过某种蛊惑人心的瞳术! “有什么好笑的!”少女瞪大了眼睛,声音更加高亢。“……这小子明显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且已经明确表现了对本家的敌视!你居然就这样放他走了?你究竟想过没有,你这样的一个轻巧决定可能害死多少人?我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我被她说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刚才那个娇声娇气的“尤物”吗?虽然我的决定可能是有些欠缺考虑,但被她如此数落也未免有失尊严。她的忿忿不平可能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她的自称由“人家”毫无过渡的变成了“我”!她是真的对诸星家有着真挚深切的感情,还是因为什么原故在借题发挥?“你这是一个家臣对主公应有的态度吗?虹绮平时就是这么管教你们的?你们……”我感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因此上努力扳起脸拿出了一派“威严”。 “虹绮?虹绮晶荷?想叫她管教我们,永远没这个可能了!”少女不但丝毫不惧我的气势,反而对我的论点嗤之以鼻。“告诉你吧!我的名字叫——蜃千夜~小~狐!” “蜃千夜一族!”随着我克制不住的一声惊呼,脑中灵光的显现霍然明亮。怪不得我一开始就觉得她的声音有些耳熟,原来几年前在山间废庙和我谈判的就是她,这个声音应该说改变并不大,只是微微少了些当初的稚气。同时我也恍然到,原来她对我当年的那句戏言还在耿耿于怀!从第一次接触时我就知道:这是一个有些爱赌气、有些小性子的小女人!保不齐今天就会不计后果,给我来上一点儿“小麻烦”。 “怎么样,想起我是谁了?”一看我发楞她也猜出了原因,两个腮帮子鼓得更加厉害。“如果不是紧急关头我也不会出来‘现眼’!毕竟现在也是深更半夜,可别再把您这位‘大人物’吓着!”果然,她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计较。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可能吓着我?”我作震惊错愕状大呼到。当年我就可以牵着她(虽然当时有人暗中提醒她)的鼻子走,如今就更加的不成问题。如果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么也就没脸面对我的两个老婆了! “那不是你自己说的话吗?”蜃千夜小狐并没有因我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消气,依旧满怀敌意的瞪视着我。 “话虽那么说,但却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鼓动着如簧巧舌诡辩道:“……就算你不相信天下所有的人,难道还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信心吗?我当时的那句话的意思是:我一旦见到了你的容貌,就会每逢夜里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不错!当时我是没有见到你,可就算仅凭声音对你的花容月貌也不难想见。可惜……你对我产生了这样可怕的误会,居然对我如此的冷言冷语。难道你不知道这将严重损害……” 她的脸色由阴转多云,而后又是多云转晴。“你说得都是真的吗?”最后这句话虽然是疑问句,但脸上却已经出现了萌动的“春风”。 “那当然了!我当时就猜到了你是个美人,只是没想到还有这样大的本事。刚才那个刺客这样的狡诈强悍,没想到还是败在了你的手里!对了,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信誓旦旦过后我转移了话题,一般人或许应该再巩固一下成果,但对她还是分散一下注意力的好。 “不知道!”蜃千夜小狐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单纯的心机并没有使她对我停止“恭维”而不高兴,但答案对我却没什么帮助。“……他的那套剑法很特别,如果我以前见过一定会记得!不过……在这方面我也不是很擅长,如果是小师妹可能会知道!” “你们同门之中有各自的强项吗?”这还是我第一次直接面对这个神秘的群体,一时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到。 “这个……算是吧!”她明显的迟疑了一下。“关于这个问题我也说不很清楚,还是等小师妹和你讲的好!” “哦……”看来蜃千夜一族至今对我依然不是很放心,亦或是这只“小狐狸”在她们的内部身份不是很够。不过不管怎么说,她们算是开始直接介入我的事业了,某些事情可以放在以后慢慢再讨论。“关于这个刺客……你还有什么看法吗?” “嗯……这还真不太好说!”蜃千夜小狐侧着脑袋想了想,一对火红的大眼睛里迷懵的神情显得很可爱。“……我不敢说他大刀金马的武功如何,至少在剑术上面得到过名家指点,有着很深的造诣。兵法上的谋略虽然不太清楚,但作为忍者的诡计他也运用的得心应手!他的精神非常稳定,不会轻易为外物所动,就连我对他施展‘媚惑术’也没有丝毫用处……” “你还对他用了‘媚惑术’?”我好奇的问到。按我以前的“经验”,向我这样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即便不是针对我发出的“媚惑术”也会受到影响,可刚才却除了觉得她的声音很媚外却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用那么‘恶心’的声调说话?”她忽闪了一下大眼睛,语气既愣且冲。 “哦……”我愣了一下,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看来这只“小狐狸”是名不副实,不但没有好好学习这门本事,而且天生的性格也使她没有这上面的天份。如此说来还是因为她的“水平”发挥问题,和那个刺客的精神力、年龄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噗哧!”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都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她被我笑得有些发毛,仔细观察着我是否有“犯病”的迹象。 “没有什么!能够脱险我自然高兴,身边有你这么个‘高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自然不能把心中所想实话实说,以她爱记仇的脾气还不立码就和我翻了?现在还在有求于她,多说两句好话又不会死。 “怪不得有这么多人看好你,果然有些眼光!”蜃千夜小狐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两只眼睛一闪一闪的冒着光,就像窜出了两簇火苗。说起来她最亮丽的就是那对带些诡异感觉的红眼睛,率真、憨直的情态也远比那半吊子的“媚惑术”可人的多。“……虽然我的‘幻术’、‘隐身术’不及师妹们,但要说到武艺只怕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刚才的那个刺客确实刀法凶猛,可要是和我比起来……” “咳、咳!请问你知道我手下的那些人……”虽然我对她不经意间暴露出来的“内幕”很感兴趣,但此刻却不是时候。眼见因为燃料的短缺那堆篝火即将熄灭,我此刻的身上已经快冻僵了。 “哦,对了!”这时她才恍然想起自己的责任。“我远远的看到你被绑架就跟了过来,其他的人不知道他们的情况!” “那你可以帮我去找他们来吗?”我试探着问到。毕竟今天只是初次见面,而且“蜃千夜一族”也从来未曾在我这里领取过什么好处,所以我采取了商量的口吻。 “当然不行了!”没想到对我这个简单的要求,她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哦……”听到这个回答我一下子愣住了。 “要是我走了,那个刺客再回来怎么办?要是来了野兽怎么办?要是风雪再加大……”她理直气壮咄咄逼人的提出了种种可怕的假设。 “可……我现在还是走不动啊!”我困窘的说到。因为被大雪埋了一回,我现在的四肢还是处于半麻木状态。 “我蜃千夜小狐怎么可能做这种有始无终的事?”她骄傲的扬了扬那张小脸,然后一转身对我说道:“来,我背你走!” “这……”望着那纤细的背影我迟疑了,同时一道暖流从心中流过。 “别那么婆婆妈妈的!”听声音她似乎有些不耐烦。“如果连你都背不动,那还能叫作忍者吗?” 我也不再罗嗦,压抑着一股酸酸的感觉伏在她的背上。感觉我已经稳妥,她一低身就窜了出去。 ************************************************** 漫天的风雪并没有变小,可也没有更大些!没想到蜃千夜小狐看似单薄的娇躯里,竟会蕴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虽然她一直什么也没说,但我终于忍不住内心的不安开了口。“你不觉得……我们刚才曾经从这里走过吗?” “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当然知道了!”蜃千夜小狐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躁和不满。“可刚才我是跟踪你们来的,现在大雪却已经盖住了所有脚印,而且天上又没有太阳和星星!” “所以……”我摸不着头脑的问到。 “所以我自然就找不着方向啦!”她言之凿凿的回答。 “天啊!”我在心里大叫了一声。怎么让我碰到这么个,神经大条外加路痴的“极品”忍者啊!在那场人为的雪崩之后,我第二次晕了过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昨天开始计算机出了点毛病,开机时总是程序不响应,好不容易在七八次起来了,半个多小时后又该自动重启了,码起字来非常影响情绪!说给人听解释为可能遭了病毒,想找个高手解决一下,快放假了又凑手。十一期间还要走几家亲戚,所以更新的时间就不那么规矩了,还请诸位谅解! 46、北方来客 我在屋里来回的走了几步,感觉身上的筋骨已经逐渐恢复了力气,虽然还没有到骑马上阵的程度,但至少不再像个病人。“嗯……”我点了点头,对这种成果还是满意的。回头看了看,小雪守着一只小泥炉在煮茶,而小狐则是仔细的逗着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灰松鼠。 不知究竟是我的运气好,还是这只“小狐狸”傻人有傻福,亦或是其他寻找我们人的关系,在雪地里“来回”奔波了大半夜后,我们终于所有人会合在了一起!为此我暗下决心,今年要向一直保佑着我的热田大明神加倍供奉。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侍女”,别人都没有什么表示,就是新八郎也仅是撇了撇嘴而已。只有伴长信委婉的向我表示了一下个人的疑虑,我则是以“此事另有安排”打发了过去。尽管还是不很放心,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我这个主公的许多事情他也是不能参与的。 由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行程成了一个大问题,我在这种状态下实在不宜马上开始旅行。没办法!三井高福命人找来了一顶轿子,我被抬着不但能够休息走得也还快些。这么做确实显得有些可疑,好在一路上大多是见不到几个行人的雪野,在微微的疑虑当中,我们风平浪静的来到了弘前町。一住下三井高福就跑出去联络,我则是适当的活动一下,以免给人一种“病秧子”的印象。 “主公,请用茶!”阿雪将一只白色的细瓷茶碗捧到了我的面前,产自福建武夷山的岩茶汤色棕红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您是否先休息一会儿,用饭还有一段时间!”她仔细的观察着我脸上的气色。 “不要紧!在轿子上其实一直在休息……”我接过茶杯,上面的热气缓缓从我的手心渗入。日本的轿子和中国不同,里面没有椅子而像是一个带拉门的大躺柜。虽然不能完全躺平,但半躺半坐的养养神是没有问题的。“一会儿可能会有客人来,你们也稍微准备一下!” “是!”阿雪自然的答应了一声,没有问多余的问题。 我把茶杯凑到口边,轻轻的泯了一口,一股微带酸涩的甜香之气慢慢升上鼻腔。“好茶,你在里面加了什么?”我带着极为欣赏的神情,看着杯子问到。 “上次恩斯特先生的商团来时曾经提起,有些南蛮人喝茶时喜欢加上糖和牛奶……”阿雪腼腆的低下了头,脸上升起了一抹红晕。“最近主公屡屡受到惊扰,饮食、睡眠都不太安稳,所以我就在这茶里加了些蜂蜜和橘皮……” “啊……你果然是有心!”我感慨的长叹了一声。现在的阿雪和小时的印象完全不一样了,不但娇媚可人而且细心周到,对我照顾之周到也只有仙芝可以相比了! 到这个世界来以后,对我最好的就是仙芝了,只有她自始至终和我有着完全的心灵契合!无论任何事情,她总是把我的需求摆在第一位的位置上,考虑的许多问题都要比我自己全面。可惜随着家业的不断拓展,仙芝的工作也是越来越忙了,很多事情已经兼顾不到,有时我也自问: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 莺虽然是依旧是个身手不错的忍者,而且看起来一副很坚强的样子,但实际上她的内心是最脆弱的!每每我们一家人快乐相聚的时候,我都能从她的眼睛看到清晰的幸福和迷醉。当我不在家的时候,她的依靠就转移到了仙芝的身上,总之是失去了所有独立的思维能力。当然我决不会怀疑莺的情感,但要是我和仙芝都不在了,她能否支撑起这个家可实在是值得怀疑! 我仔细观察了阿雪很久,发觉她潜在具备许多极其难得的优秀素质,沉稳、坚强、谦虚、谨慎、有主见、……可谓不一而足!最主要的是我发现她对我以及诸星家,也逐渐建立起了极深的情感。我不是说我的看法就一定正确,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长时间隐藏真实的情感并不断的伪装出那样的“细节”,这种可能……即便是松永久秀也未必作得到!从各个方面考虑,我觉得似乎可以考虑适当改变一下阿雪的身份,这也是把她今后的发展方向尽早的有个明确的决定。 认真说起来我对阿雪的感情,应该说不是那种特定意义上的爱情,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喜爱”,不过以现在的社会背景环境下,有这种感情就应该说是足够了!虽然说不上是“高尚”,但至少比一些人单纯追求****的行为是要好一些的。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完全蜕变成(或者说还是不太放得开)那样的人,以后嘛……那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不过对于这件事我还是会和仙芝取得谅解,不然我宁可放弃这个打算也不能造成什么遗憾。 回头看到那位无忧无虑的蜃千夜小狐,她依旧在认认真真的陪着松鼠玩,我不禁叹了有口气。 这个女孩虽然有些淘气、任性、少根筋、路痴……但天真率直的性格却是异常的招人喜爱,有她跟在身边,时时刻刻都不用担心生活中缺少了快乐!表面看起来她事事争强好胜,但她的独立性可比莺还差!我突然想到莺也在蜃千夜一族里呆过一阵子,莫非说她们教育方式的“特色”就是把人都教傻了?神秘的行为是她们祖辈相传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 再想想我自己也笑了,这种推论未免显得匪夷所思!别的人我不敢说,至少上次谈判时那个暗中给小狐提示的人,就绝绝对对的不简单。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会从中选了这只“笨狐狸”过来,难道就不怕我把她们看轻了吗?也许这样做是为了让我放心,起码是表明她们既没有成心骗我,也不怕我从她嘴里“套话”吧! “小狐啊!你没事的时候可不可以向阿雪学习学习呢?”我和颜悦色的对蜃千夜小狐教导着。既然她今后会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少有些进步也是好的。“……你看阿雪多么善解人意,多么招人爱怜!能够像这个样子才会得到别人的认同,尤其是作为一个女人……” “当然不可以!”她对一边阿雪的羞却腼腆毫无所觉,头也不回硬邦邦地向我拽来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到,同时对她这种生硬的态度也无法适应。 “这些事情根本就不适合我,我又怎么可能学得会?”她回过身用那对火红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盯着我说到。“……从小我对这种事情就没有天赋,凡是‘幻术’一类的忍法都学不好,所以只能加倍努力的练习别的技艺来弥补这一点!再说我也不认为忍者就必须一直藏头露尾的生活,在这个世上我可以直接面对大多数的武士。既然师父让我来帮助你完成这次的使命,那么肯定就应该做一些‘大事’!你怎么也要我做这些无聊且麻烦的事?” “你们蜃千夜一族的弟子,不会都是这个样子吧?”我不禁担心的问到。有一个这样的可能觉得有趣,但要是一群的话……那就未免太恐怖了。 “那怎么可能!”蜃千夜小狐骄傲的仰起了精致的小脸,上面充满了自信的光辉。“……在我们一族中我的武艺是最高的,师父说完全有可能成为百年以来第一人!两个师妹即便合力也不是我的对手,而且论起身法也不可能及得上我。所以这次这么重大的任务就交给了我,恐怕也只有我能承担了!” “哦……”轻轻一声长叹,我隐隐猜测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小狐在她们一族中只怕是个比较“各色”的人物,以她的性格应该是无法涉及核心的机密内情,多数还是源于不放心。这次我的北上旅行看似艰难险阻,但需要动脑子的事情(那个刺客是意外中的意外)却并不是很多!作为不断游走于生与死、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忍者,这样既艰难又不费什么脑子的锻炼机会只怕不多,为了把她糊弄来还很是作了几顶“大帽子”! “你笑什么?还笑得那么阴险!”由于一时想得走神我露出了不自然的微笑,抓住这个表情的蜃千夜小狐警惕的问到。 “没什么、没什么……”我努力忍着,但想到这样的忍者还是止不住想笑。“我只是在想,你数钱的时候该是个什么样子?” “我……数钱?”由于无法理解如此“深奥”的暗示,她显出一阵迷茫。 我的余光注意到了阿雪的表情,她正在抿着嘴偷笑,看来对这件事她和我的想法趋近。 “算了!我们本来就没学过做生意的事情,你还是给我们安排些别的工作吧!”蜃千夜小狐可爱的一耸肩膀,对我的话作出了令人爆笑的答复。 “哈、哈、哈……”我实在忍不住,毫无形象的趴在了地上。“那……那你说说……你究竟想作些什么?” “哼!”感到我的“不敬”,她撅起了嘴。“我只是对一些‘小事’不那么在意而已,其实我的能力还是非常全面的!” “老板,客人来了!”就在我想继续逗她的时候,三井高福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正好,看看这件事你是否有过经验!”我冲着她眨了眨眼,然后对门外喊道:“请进!” 三井高福陪着一个相貌诡异的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老板,这位就是霍思金先生!”他介绍到。 47、北方的南蛮人 “能够得到您的接见是我的荣幸,尊敬的大乐宗景老板!”红头发绿眼睛的霍思金用与其粗旷相貌极不相称的谦和,以手抚胸恭恭敬敬的对我低头一礼,可就是这样还是比我高上不少。 “以如此唐突的方式约请您,而又迟了十几天!实在是失礼的很……”我带着身为上位者的谦恭对他表示着歉意,作为一个强悍的民族我想他们也不会喜欢一个软弱无能的人。此次我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拉起一支由哥萨克组成的轻骑雇佣兵! 组建轻骑兵的想法我已经酝酿了很久,但缺乏了重型装备的支持将大幅下降的战斗力又使我犹豫不决。武田“赤备”与越后骑兵之所以可以称雄天下,除了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的个人因素外,占据自古的良马产地、可以招募到本身骑术精良的士兵和下级武士,这也是骑兵保持高标准的重要保障。而这些条件在近畿、西国却没法办到,要让我建立起来的部队屈居在他们之下,我还真是有些不甘心! 不过想到要把这些生性嗜血的北方蛮族引领南下,想想我不禁有些心惊胆战!我的好名声很大程度上就是源于部队严明的纪律,这些哥萨克们是否能够控制得住可就难说了。在欧洲对哥萨克人的看法和中原对北方游牧部落差不多,“野蛮”可能是会引申联想出的第一个单词。 使我最终下定决心开始这趟北国之旅的,是池田恒兴的甲斐长途奔袭穿插大作战!轻骑兵在战略上的显著作用已经不容忽视,以机动灵活的方式、强大的远程续战能力、比起步兵相对高强的野战能力,完全有可能在“应仁之乱”、“关原之战”那种大范围多势力的混战中,对敌方的深远纵深目标给予毁灭性打击。这种战例古今中外不乏其人,霍去病奇袭匈奴王庭、契丹南下破开封灭后晋,都是这种战法经典中的经典。二战时德国装甲部队深远突破的“闪电战”,也是这种战略思想适应近代兵种的发展。 随着我势力的不断膨胀,独立在一定区域内系统作战的机会将越来越多,要想在山阴以至整个西国继续发展我的势力,不但会有宇喜多直家这样的阴谋家明暗相争,还有毛利家这个根深蒂固的庞然大物窥伺在侧。也许有一天,我还会面对同时来自几个方面的敌人!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让我们放开手脚,不怕打烂坛坛罐罐,来上一场不拘地域、没有前方后方的全方位战争吧! 哥萨克不止是一个兵种,更是一个部落,一个复杂的社会群体!一个小社会进入一个大社会,它们之间的相互冲突、适应、融合、改变是个一定会发生的趋势,历史上既有中原汉族同化鲜卑、沙陀的发生,也有日耳曼大迁移摧毁罗马帝国的先例。我即将打开的这只“潘多拉魔盒”里究竟会冒出些什么,现在还真是谁也说不准! “大乐老板能够专门为我们不避艰险,来到这极北的苦寒之地,已经足见您的赤诚相见之心!由于路上的重重险阻遭受波折,更让我们……”霍思金的语气很真切,态度也很诚恳。看他的态度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究竟是哪类人,只是可能不知道我具体是谁,不过这也难怪,在这里的人未必能搞明白南方的确切情况。 这个人的口音虽然很怪,还带着些习惯性打嘟噜的卷舌音,但用词还是相当贴切的。可能是由于长期担任对外接触的工作,他显得通情达理且善于变通,有这样一个人居中磨合,这次的行动应该会进行得很顺利。阿雪和小狐可能是没见过这种一身皮裘的欧洲人,躲在一边小声嘀咕着,眼睛里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一直得到三岳屋的照顾才解决了我们最紧迫的需求,对于您赐予的一条生路我们是没齿难忘的!” “生意就是生意,诚信为本互利互惠才是原则,谈不上谁谢谁的!同贵方长期以来的贸易合作中,三岳屋和我本人同样是取得了巨大的利润……”虽然知道对方怀有感激之情会利于进一步的磋商,但我同样清楚居高临下的态度一定会招来反感。“……虽说北国天寒地冻、道路奥远,但所出所产在南方无不具有极高的价值!贵方占据这一方宝地自力更生厚积薄发,假以时日必不难开辟出一方广阔天地。” “大乐老板过奖了,此间辛苦实不足为外人道哉!”他的摇了摇头,脸上呈现出无奈的苦笑。“……虾夷之地天寒地冻,一年只有不足五个月时间可以进行耕作!虽说土地肥沃但水利匮乏,出产的农作物实在是有限。本族虽然精擅畜牧,但虾夷的水草实在……实在……”他一时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 “实在及不上贵方在乌克兰和顿河故乡的丰美,是这样的吗?”我以别有深意的目光,玩味的扫了他一眼。 “哦?!”霍思金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虽然我因为不知道确切的叫法而直接采用了日文的音义,但他显然听明白了我说得是什么。“虽然……虽然我们并没有隐藏来历的想法,可您也……也未免……”他满怀疑虑的的问到。 “我是来寻求合作的,自然会对对方有一定的了解!”我严肃的说到,语气里充满了真诚。“……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因为我并不打算在手里再留什么‘底牌’!也许我提出的合作对贵我双方,都是悠关生死的抉择,因此我不希望在彼此之间存着什么猜忌!当然我并不是指望马上得到什么承诺,也许我亲自到你们那里去一趟,作一番详细的说明会更好。” “您希望我们双方的合作,将是在那个领域里展开呢?”可能是预感到了事情的重大,他谨慎的问到。“虽然对于您将要提出的意向,我觉得我并不具有答应的权力!但我想先一步把消息传递回去,会有利于您与我方决策者的谈判少走很多弯路。” “你的想法是稳重的,我对此表示赞赏!”我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首先请让我问一句,贵方现在的处境是否困难重重呢?” “是的!”他点头承认,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那么又是否希望摆脱呢?” “无时无刻不怀此梦想!” “那好,这就是说我们双方具备合作的初步基础!”我微微直起身,双手撑住了桌面眼睛紧紧盯住面前的霍思金。“雄鹰是否甘于被绑住翅膀?苍狼是否愿意像土拨鼠一样,在地洞里度过一生?雪原上的王者巨熊,是否满足于以冻土上的苔藓果腹?”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半晌沉默过后,霍思金沉重的点了点头。“不过正如您刚才所说,这样的决定对于我们的部族无异于生死抉择!因此请您原谅的是,我们必须经过一个不短时间考虑和协调。” “对此我非常的理解并赞同!”我表现出了足够的宽宏和热情洋溢。“……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这都是我们相互之间加深理解的好机会!所以我想随你去一趟贵方的居住地,这也是今后继续拓展贸易方面合作的需要。正如我一开始所说的那样,只有真正切实了解贵方的需求和全部所产,才可能为你们在南面推销产品时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这个……”霍思金非常明显的迟疑了一下,显得有些左右为难。“不知……不知大乐老板可以在北方逗留多久?” “大约……三、四个月吧!”我大致推算了一下,整个冬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消失了武田信玄的威胁后,就算附近有什么战事织田信长“麻烦”我的可能性也不大。等到天气一转暖,我倒是该准备找找别人的“麻烦”了! “这可就难办了!”他惴惴不安的说道:“此时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海面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浮冰!一旦……”听他这么一说,三井高福的脸色也变了。 “那霍思金先生你是怎么来的呢?”我不解的追问到。 “我?我是乘只能搭载四、五个人的单体独木舟……” “那么我们也完全可以照此办理!”不顾三井高福错愕的目光,我决绝的说到。 ************************************************** “这个人也是个‘南蛮人’吗?”霍思金和三井高福等人走后,蜃千夜小狐好奇的对我问到。 “嗯……应该算是吧!”我想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来自乌拉尔山脉西面的欧洲人,把他们归入“南蛮人”之列并不能算错。 “可我在堺町见到的南蛮人穿得并不是这样啊?”阿雪对于一些细节还是有些怀疑。 “北方这么冷穿的厚些并不奇怪,到了温暖的近畿自然要薄得多了!”蜃千夜小狐想当然的说到。 “哦!怪不得南蛮人都是坐船到堺町和平户,原来他们是住在虾夷岛上啊!”受到她的“启发”,阿雪也产生了自己的联想。“……他们总是坐船南下,想来和武田家、北条家的关系也不是太好。不过……还是有些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我来告诉你!”蜃千夜小狐自信的说到。 “虾夷总是在日本的最北面,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叫他们‘北蛮人’呢?”阿雪百思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这……倒真是个问题!”蜃千夜小狐也开始了深深的思索。 48、矫健 明媚的阳光洒在雪野上,洁白之上披了一层圣洁的金色,和煦的微风虽然稍稍带着些寒气,但与预想中的残酷严寒却有着不小的反差。诚然由于纬度的关系,绝对温度还是很低的,但对于穿着厚厚皮袄的我们这个问题显得并不突出。这是个非常适合长途旅行的气候和环境,所以我的心情现在非常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原来对于这次跨海之旅,真是作了一番冒把险的心理准备,虽然我这个人一贯以来追求的是平平稳稳,但面对如此重大的抉择我不得不冒一回险。我是个浑身上下充满市侩气息的商人,并且并不以此为耻,但……只要有一张足额保付的支票,商人也完全能够拿得出令人震惊的勇气!不用说,我的这种“慷慨激昂”更加赢得了霍思金的好感。顺便说一句,霍思金的姓是——贝林科伊耶维奇,所以相对完整的姓名就是霍思金•;贝林科伊耶维奇。至于中间那些打着嘟噜的一大串教名、父名、族名,没有一遍记住百位以上圆周率的能力,也就不要存什么奢望了。 霍思金和他的伙计们准备了5条人力独木舟,每条船上包括水手最多七、八个人的装载量,抗风浪的能力也就可想而知了。不过有一弊必有一利,灵活简洁而又坚固厚实的船体,使水中的浮冰难以对其一下子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也许是我的“气魄”感动了上苍,海上的航行也是顺风顺水! 浩瀚的海面上风和日丽波澜不惊,一天的船程与颐和园荡舟(划船的反正不是我)也差不多!一座座五、六米高的冰山在远处不时浮现,为原本单调的旅程增添不少的乐趣。听着阿雪和小狐不断发出的兴奋的叽叽喳喳,我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 对于这种情况霍思金也感到大惑不解,他本人经历的数十次往返可从来不曾如此顺利过!远处的那些“家伙”实际上隐藏了不少实力,水下的体积应该是露出水面的十倍,如果再借助风浪的助纣为虐,想把我们弄个粉身碎骨可实在是小意思。面对这种不可思议的运气,霍思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受神眷顾的人!其实认识我的人里有不少都持这种看法,但具体到这个“神”的身份,他们当中可是存在着不小的歧义。 “叮、铃、铃……”悦耳的銮铃声中,五架马拉爬犁奔驰而过。第一架是由三匹肥壮的高头骏马作为牵引的动力,12只布满凹凸小钉的特制马蹄铁下,阵阵积雪形成的尘嚣不断的翻腾而起。阿雪和小狐一左一右在我身边,并排坐在这架爬犁后面的位子上,前面车夫旁边的霍思金不时回答着她们两个从早上就没有断过的问题。 一开始阿雪还有些脸红,小狐这个粗线条倒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事实上虽说她们俩都很娇小,但三个人并排还是显得有些挤,可说实话我并不很介意。 “冰雪掩盖着伏尔加河,封冻的河面上跑着那三套车……”在最初对于四周景色的兴奋被一上午的车程消磨尽了以后,一阵阵倦意向我袭来。就在这半梦半醒之间,一首老歌突然清晰的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不自觉的轻声唱了出来。周围几个人停止了交谈,有些惊异的侧耳倾听着。 “虽然我不知道您唱得是什么,可这个曲调却让我感觉很亲切!这是您家乡的俚语歌曲吗?”我唱完后霍思金擦了擦眼睛,竟真的有几分感动。 “不是……这是一首外来的歌曲!”我唱得并不是原版俄文,因为我根本不会,如果自己翻译成日语也会没了韵味,据说把这几首经典曲目译成中文的均是一时大家。“……不过这支歌确实是从北方传来的,说不定真的和你们的民族有什么关系!”我微笑答到。 “看不出你这么粗的嗓音也能唱歌,不过倒真是和这首歌子的曲调很是相配!”蜃千夜小狐撇了撇嘴说到,说完后就转过身子朝外面望去,一点儿也不理会和我身体由此而产生的剧烈摩擦。 “咦~!”霍思金愣了一下,有点惊异于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也太不象话了!”我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沉下脸颇想树立些威仪。“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在阿雪的偷笑和霍思金的疑惑当中,我的训斥突如其来的又被打断,而且这次更没面子。 “快看!鹿,好大的一群耶!”小狐兴奋的嚷着,小脸都憋得通红,两只手抓住我使劲儿的摇晃着。 “你……”我的嘴里只蹦出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脸瞬间变得比她还红,简直就是紫驼色!所有气息一下子淤积在了胸腔里,眼前开始浮现幻影。我唯一还能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平时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坚决的禁止她在双手戴上那对铁爪。以现在的情势看来,这项决定无疑是极为英明的! “快松手!主公快要被你卡死了……”阿雪眼明手快的拉开小狐的双手,同时焦急的嚷道。小狐由于一时激动,所以摇晃我时是两眼盯着前面,而双手掐着我的脖子。 “咳、咳……不……不就是一群鹿吗……又不是没见过!”我红头涨脸的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而此时我们这一队爬犁已经停了下来。 前面跑来了一群鹿,的确是好大一群,足足有着两三百头!其实在整个日本都有鹿,即便是人烟稠密的本州、九州和四国都可以见到踪迹,只是一般只分散的呆在山里而已。说真的日本的鹿既不雄健也不优美,大小只与梅花鹿差不多,但又没有那么艳丽的皮毛。即便是如此,在日本的宫廷与神社当中也普遍把鹿当作“神物”,不得不说确实是好东西见得太少了! 眼下这群鹿正是在日本最常见的品种,棕红色的身躯并不高大,只是因为北方寒冷的气候造就了它们丰茂的皮毛,加上又是隆冬世界,使它们一个个看前来都是圆滚滚的! 一千多只蹄子敲在地上确实很有声势,虽然有着厚厚的积雪听起来依旧有种轰隆隆的感觉!这些怯懦的生灵好像正受到什么威胁,咴咴叫着由远处奔腾而来,见到我们这一群人立在路上更加慌乱,转了一个弯横着向斜刺里跑去,这时已经可以远远的看到后面十几个骑士的隐约身影。 “看样子你们的生活还是满暇逸的嘛!”我点了点头,在这样一个岛上有大规模的鹿群,无疑是一种对自然恶劣环境的补偿。“只是你们为什么不多找些人进行围猎,这样收获不会更大些吗?” “此地无法种植棉花,因此这些鹿的功用不仅仅限于食用!”霍思金叹了口气,面色显得有些无奈。“我们几大部族五万余人,穿衣的需求总是供不应求!根据各部之间的协议,对于这些鹿我们只把捕杀量限制在‘必要’的范围。我们倒是每年在春秋两季,对破坏草场和庄稼的兔子进行大范围捕杀,但效果一只不怎么明显。由于这里冬季天气很冷,每年都会有相当数量的牛羊冻死,由于有小麦的收成粮食还好说,可仅靠着羊毛和鹿皮服装就成了一个大问题!说起来还要感谢您,您送来的布匹、棉花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互利互惠嘛……”就在这时,一声近乎呼哨的啸音在身后响起,我回头看去只见一道黑影从那几个骑士处冲天而起。 这道黑影窜上十余丈高半空,迅疾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向我们这边劈下,极为准确的击中了一只跑在群体外缘一只鹿的脖子。那只鹿在奔腾中受到如此重击,向前翻了两个滚,一声凄厉的悲鸣后,倒在雪地上结束了生命,只是因为神经作用四肢还在微微抽搐着。 及至此时我才看清那道黑影是一只纯黑色的猎鹰,一身如墨的羽毛反射着一层油光,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它的利喙和两只紧扣着鹿颈的爪子居然是泛青的白玉色,而那对金黄的眼睛正警惕,或者说是残忍的盯视着我们。说真的,那目光还是真像织田信长! “海东青?!”惊呼了一声,我稍稍感到了些意外。在记忆里,只有女真人和几支漠北蒙古部族能捕获并驯服这天空中的王者,俄国人虽说也有鹰猎的传统,但似乎并没有这种驯化海东青的记载。 “在东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霍思金点点头,证实了我的猜测。“……这种鹰生栖于北地冰原之上,生性凶猛桀骜不逊!据老人们讲:在我们西方的故乡也有这种鹰,只是并不知道能够捕捉,就更不要讲驯服了!这还是在西伯利亚汗国时,从一些蒙古人那里学来的方法,有了它们我们现在已经不用别种的猎鹰了……” 正说着鹿群已经跑了过去,那几个骑士奔驰着来到了我们的面前。只见一个为首的长着一头金发的年轻小伙子,把左手小指含在嘴里打了个响哨,那只海东青立刻放弃了猎物飞到了他的手臂上。边上一个长着满脸连鬓胡须汉子对着我们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那头鹿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也纷纷向他招手致意,点头还礼。 “主公……替我买一只吧!求求你了!”蜃千夜小狐看着我一脸希冀的软语求到,这种语气在她可是不常见。可她的两只手却在不停的相互搓着,好像随时准备再次“光顾”我的脖子。 “砰!砰!”我正要开口的时候,突然两声轰鸣在耳边响起。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关于哥萨克的问题,记得我在以前的章节里作过一些说明,这里再重新讲一下我的构思。自1555年沙俄征服西伯利亚汗国开始,大量的哥萨克武装移民就开始出现在远东,至十六世纪下半叶,以库叶岛为主的北方列岛都有大量的俄国移民居住,等到了十七世纪初连阿拉斯加也出现了他们的踪迹。北海道南部虽然有日本大名修建的城池,但所辖区域仅仅是沿海一带,对于中、北部直到明智初期依旧一无所知。在明志维新之后,作为德川一族的会津藩主松平中将容保被迁至北海道(实际就是全藩流放)更名为斗南藩,也仅是指了个大概方向,连地界都没有。综上所述,在十六世纪下半叶虽然哥萨克并没有大部族进入北海道,但以当时的社会背景并非没有发生的可能,只是历史没有让它真的发生罢了!至于女真、蒙古,我倒真没听说过他们从极北渡海东进的说法。 本书中为了加强气氛描述,写到了“海东青”这种猎鹰,根据网上的说法现在普遍认为这种鸟是“矛隼”,我的书中也就按这个说法进行了描写。其实对这个问题我是有疑问的,历史上断鹿颈、裂狼头的记载似乎不是隼所能达到的,雕还差不多鹰也说得过去,但隼……,另外古书上说的“金睛环眼”也明显是鹰的特点而非隼,隼的眼睛几乎都是纯黑的,还有其中极品“玉龙”的纯白类型在矛隼家族里似乎也太多了些!如果有东北满族或者对这个问题有研究的读者大大,请在书评里说明一下以解我多年所疑,谢谢! 49、剽悍 我扭头一看,只觉得眼皮一跳。不对,应该说就连太阳穴也在突突的跳动! 刚才他们十几个人在我们面前一闪而过,由于时间极短所以并没有看清。原来在他们当中有两个背后背着火枪,此刻已经摘下来平端在手里,正在瞄准射击,刚才的巨响就是他们发出的。 应该说他们的这种火枪不是什么先进的货色,枪身又粗又大显得相当的笨重,而且为了在不稳定状态下填充火yao和弹丸,枪口的部分被设计成了喇叭形。无可否认这样的构造在近距离大大增加了威力,但射程和精度却被严重削弱了!类似的品种我也有两支,但只是作为收藏品,因为这是在一百多年前相当流行的款式。 浓重刺鼻的硝烟散去后,两只健壮的公鹿倒了下来,在靠近颈部的肩膀上各自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伤口,正在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着鲜血。两名骑士纵马上前一探身,仅用一只手就从地上拎起了两、三百斤的死鹿,回身放在了马的后臀上,然后相互呼喝着随着鹿群远去了,整个过程中没有丝毫的减速。 太阳穴的振动一直连到了心里,我只感觉突突猛跳的心脏几乎要承担不起这样的负荷。虽说我这个人的胆子原本不是很大,但毕竟也算的上是久经战阵,按理说并不应该这样的少见多怪,但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来到日本很多年了,就是建立起的军队如今也已经具有了相当的规模,可时至今日我也没有建立“骑铁”部队,不是我对这种形式有什么偏见或轻视,而是经试验在日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日本人的身材矮小(不然也不会叫“倭人”)瘦弱是举世公认的,向前田庆次和藤堂高虎那种情况毕竟是极为特殊的个例!坐在马上承受火枪的巨大后坐力,无疑是他们这个种族力所不能及的“任务”。 至于伊达政宗的“骑铁”我认为完全是后人的臆测和穿凿附会,在实际中作用不过是个笑话罢了!首先,为了适应马上作战的不稳定性,装备、马匹、人员是专门甄选的,甚至连火枪都是特制的,即便是伊达家掌握着南奥州丰富的金矿,可也受不住这种消耗,最终只装备了一两百人,这个数字作为卫队还差不多,独立的作战部队就显得过于单薄了。其次,改装过的火枪不但贵而且威力大减,最佳射程十余米,有效射程刚过20米,就是这样还不能保证在高速移动中的精准射击。这就不难想象,这样的部队一旦与敌方骑兵相对冲击,只要对方在第一轮震耳的轰鸣声中面对至多三十几个人的伤亡保持镇定,那么完全可以在骑铁们手忙脚乱的更换武器当中,展开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所以依照我的看法,伊达家的“骑铁”在这个时代的唯一作用,就是对那些不开眼的“土包子”们的心里威慑。 可眼前的景象却是实实在在的,就好像有人在2006年的北京突然实际展现了《星球大战》中的武器!使用这样粗陋的火枪都可以产生如此效果,那么要是装备上我的制式火枪呢? 我原本只是想招募一支轻骑兵作为军队的补充力量,可现在计算的公式变成了:轻骑兵+骑铁=?也许就是在欧洲也算最精锐的近卫龙骑兵吧!不是我自夸,我现在的枪械就是在欧洲,也赶得上一个二流强国的先进水平……应该说是宫廷水平!被这样武装起来的哥萨克……要是把这样的一支部队呈现在全日本的大名们面前……光是想想就够叫人兴奋的了!不过眼下这还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最后到底会怎么样还得看发展。 “看样子这些人好像和你很熟,是你们部族的吗?”把“礼物”搬上车重新启程后,我装作无意的问到。 “不是!”霍思金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他们是别尔林斯基家族的,为首的是约瑟夫兄弟!别尔林斯基是有七百多人的大家族,在南科林部族中居于主导地位。尤其是这两个约瑟夫兄弟,都是非常杰出的年轻人。” “哦……”我微微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哥萨克人的社会构成。“那你们的家族有多少人,和他们不是一个部族吗?” “我们贝林科伊耶维奇家族有一千多人,这里最大的部族——吉利茨部族就是我们和另外11个家族构成的……哦!”他忽然回眼看了看我,聪明如他一下子就明白我这番问话的潜台词。不过他正确地理解了我的本意,因而并没有产生什么过分的猜度,而是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说道:“您的忧虑并不是没有道理,说到底现在这里的哥萨克力量并不是很统一,很多决定实际上都是相互妥协的产物,并不见得有多么英明!” “果然是这样……”我无言的点了点头,既为我们能够相互理解而高兴,同时又为事情的难度隐隐有些担忧。 其实事情很好理解,从历史上俄国伊凡四世向东迁移的速度来看,他们这些人来到日本北海道还不足十年,尤其是他们还是分批迁移过来的,在安定下来之前也许相互之间都未必认识。也许一支统一的迁徙“洪流”在经历了艰苦的磨难后,会自然而然的产生一位天生的领袖,但显然在这里并不是这种情况,而且短暂的安定也还没有新一代的翘楚成长起来。这就使我必然要同时对付众多的对手,因为这里的生存空间有限,他们这些部族按照力量比例在彼此制约着。 “那你们这里的‘重点’在哪里?”为了避免浪费不必要的精力和时间,我决定开门见山的把问题摊开。“希望你不要有什么误会,我只是想直接和那些具有决定权的人来谈我们的问题!事情不管成与不成我想都应该开诚布公,让双方尽快得到彼此最需要的‘东西’才是我们共同的目的。请原谅我的直率,彼此清楚合作的基础才有利于事情的进行!” “您说得不错,其实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霍思金对我的话也是深以为然,接着就详细介绍起了他们这里的情况。 目前在北海道的哥萨克共有五万多人,分为13个大小不等的部族,而每个部族又是由数个家族构成。其实所谓“部族”,就是在乌克兰、白俄罗斯以及波罗的海沿岸开始迁移时,由各个家族组成的团体。在长达20年的迁徙、战争、生产劳作中,部族内各个家族的联姻成为必然,因而部族内部还是连接相当紧密的。 在这13个部族中有三个部族最为强大,霍思金家族所属的吉利茨部族;刚才见到的别尔林斯基家族所属的南科林部族;在北方拥有广大领地的顿河部族,这三个部族的人口之和超过了五万多人的一半,其余诸如北科林等小部族则大多依附在这三家之下。所以说解决那些关乎命运的大事时,最终的决定权也在以这三家为首的联合长老会手里。霍思金就是想把我先引见给他的祖父,联合会长老之一的伊萨克•;贝林科伊耶维奇,再由他的祖父提议召开长老会。 “……也许有些不近人情,但我不希望您以私下单独接触的方式来推进这件事,因为这无疑会导致整个哥萨克的分裂!另外一件事就是:一旦长老会作出相反的决定,那么我们吉利茨部族将不会单独接受您的‘好意’,关于这点还请您一定谅解!”最后他说完这句话,转过身目光炯炯的盯视着我。 “嘶……”我深吸一口气,坚定的迎向了他的目光。这个人不但聪明圆通,同时又有自己坚守的原则,和这样的人合作是可以放心的。“我答应你的要求!”我向他伸出了手。 “感谢您的理解!”他也伸出手使劲儿的同我握了一下。 “对了!我刚才看到他们打猎时用的铁炮,不知这类武器在你们手里掌握得多吗?”我继续就合作方式的细节提问,同时在下面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右手。 “有一些,不是很多!”他有些惋惜的说道:“我们哥萨克原来就有使用铁炮的传统,在莫斯科的宫廷中,我的祖先曾与拉脱维亚火枪手并肩作战!只是我们经过长途迁徙火枪损坏严重,虽然在与喀山汗国和西伯利亚汗国的战争中,得到过沙皇军队的补给,但还是远远赶不上消耗的速度,再说俄国正规军中的铁炮数量也是十分稀少的。我们虽然有不少铁匠,可毕竟缺少零件也不行啊!” “如果……我仅是说如果,你们得到了补充,那么能有多少可以迅速上手的人呢?” “只要稍经训练要多少人都可以,直至铁炮的数字超过了我们的人口!”霍思金的回答倒是自信满满,甚至是可以说有些骄傲。“现在我们缺的就是装备,没有真枪实弹总不能用嘴来练习吧!其实只要舍得下本钱,刚才那样的程度就是十几岁的孩子也能达到。我们哥萨克都是天生的战士,弯刀、马术就不必说了,铁炮练起来也比你们日本人会快很多!” “你见过日本大名的铁炮队?”对于这个情况我还真是感到有些意外。 “是的!”他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笑意。“我见过安东家的铁炮队作战,虽然当时距离很远但大致是看明白了!这么好的武器居然使成这个样子,真是……哎!”说着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东北地区无论铁炮的质量还是铁炮足轻的质量,和近畿发达地区都是不能相比的!关于这点我们倒是可以详细的谈谈……” 50、震慑(上) 吉利茨部族的领地是在北海道中部偏西的区域,在南部海岸登陆的我们要走近三天。不过由于哥萨克移民们既要开荒种地,又要放牧牛羊,所以不可能住得过于集中,广阔的北海道平原上已经出现了许许多多东欧风格的小镇,尽管还不十分完善,可已经初具规模。当晚我们就来到了这样一个镇子,看样子一切已经安排好了。 我们的爬犁在镇中一幢最宽大的房屋前停下,我走下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腿,又抬起头仔细打量这里的环境。面前的房子宽有近十丈,虽然看不见纵身但想来也不会小,墙壁是用直径在两尺以上整根的原木去皮横垒而成,之间的缝隙仔细的涂满了灰泥。为了防止冬季厚重的积雪压塌房子,所有的屋顶都造成了陡峭的尖顶,并且也是木板制成,只是这回带着树皮。不知是不是出于保暖防风的原因,所有的窗子都很小巧,从里面透出来昏黄的灯光和阵阵欢笑。周围的数十幢房屋虽然小些,但也基本是相同的式样,看来自他们到达以后,北海道的原始森林没少遭受损失。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不算屋顶高度的话,直立墙壁的高度最多只有两米!如果是日本人可能还不算什么,可对于这些欧洲移民的身量来说,未免显得有些过于节约材料。回头看了看身边的霍思金,他可能进屋以后要一直躬着身子了。 “快进屋吧!一整天还没有被冻够吗?”蜃千夜小狐在我身后不耐烦的催了一句,因为我没有明确答应给她买猎鹰的要求因而情绪有些不太好。 “是啊!里面已经为您准备了晚餐,赶了一整天的路诸位也辛苦了!”霍思金也殷勤的邀请到。 “好!”我微笑着对霍思金点了一下头而没有理小狐,迈步往里走去。这时我又注意到,屋边的牲口棚里已经拴了十几匹马。 “请您小心!”不是霍思金的搀扶我险些摔倒,原来屋里的地势比外面低了近一米,虽然有个简易阶梯,可不知道的人还是很容易忽略这个细节。这也就是房子里高外矮的原因了,既利于保暖又节约材料。 “哦!”我站稳后又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屋内的环境,这里的空间可实在是够宽敞的。两面墙上有四个连着大灶台的壁炉,这才将将满足了整个房间的供暖,一张宽两米长足有二十米的大桌子摆在屋子正当中,加上周围一大堆椅子、凳子还是显得空落落的。木头墙壁上装饰着一些熊、鹿、狼之类的兽头和兽皮,靠里的那边有四个小门,可能是一些小单间。 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很多虽然粗陋,但绝对实惠的食物,十几个围在桌边的人看我们进来纷纷站了起来,令我意外的是白天见到的约瑟夫兄弟等人赫然也在其中,此刻正在向我们频频颔首致意。 “芙斯特咧恰其,德卢克!”一个50多岁的老者快步迎了过来,热情的向霍思金伸出了手。虽然他的头顶部分已经几乎全秃了,脸上满是风刀霜剑留下的刻痕,但依旧显得神采奕奕,两只眼睛烁烁放光。 霍思金和老人相互贴颊行礼后,开始为我们进行介绍。原来这里也是属于南科林部族的某一个家族居住地,并不算很大,只有三百多人口。老人既是镇长又是家族族长,这也是一般的惯例。这间大屋是全族集会商量事情的地方,平时就用来接待往来的路人(基本也全是哥萨克),算是个不太正规的旅店。 味道浓郁的土豆烧牛肉对饥寒交迫的人来说,确实是充满了诱惑,我们也就不必对赫鲁晓夫同志的“共产主义标准”过于苛责了!约瑟夫兄弟的猎物被作成了烤鹿脊和罐焖鹿肉,这可是违反惯例地精工细作;红菜汤和俄式煎蛋都是传统保留项目,我们这些啃了一天干粮的人就着“大列巴”吃得兴致满满。所有人里面新八郎的胃口最好,就连大多数人浅尝即止的俄国泡菜也招呼了不少。 “气氛是不是有点压抑了?不是大多数北方民族都……”看着桌上有数的几个罐子,我疑惑的问身边的霍思金。哥萨克的筵席上没有充足的伏特加,这实在是难以想象的。“是因为我们在这里有什么防碍吗?” “您实在是多心了!”仿佛为了怕我误会他回答得很急,但脸上又同时变得很红很红。“我们对您没有丝毫见外的意思,只是一些客观原因……”他一时想不到合理的理由自圆其说,因而尴尬的停住了话语。 “这位先生是一名商人吧?”坐在我正对面满脸胡子的大约瑟夫突然转过来对我说到,很意外他居然讲得是日语,虽然说得极不标准,但听懂还是没有问题的。“请原谅我的无礼打搅,可和霍思金兄弟的感情及一个哥萨克的荣誉感使我无法继续保持缄默。不能用满满的酒杯来招待远方的客人,这实在是哥萨克的耻辱!尽管不应该仅用语言来为自己的错误辩解,但我依然希望您能相信我们哥萨克的好客是出于赤诚!” “认识一个人应该是靠心,而不应仅是靠眼睛,更不应该是靠舌头!我的商铺与霍思金先生已经有了很长时间的合作,从他身上我感到了所有哥萨克金子般的心!”我觉得和这个人进一步接触不会有害处,但不能让霍思金产生臆测。 “为了您的睿智干杯,它足以照亮雪原的漫漫长夜!”大约瑟夫有些感动的对我举了举杯,尽管里面的酒并不充盈。我的话显然效果不错,霍思金也轻松了起来。 “如果朋友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希望了解一下真实的情况,只有如此我才能尽一番心力!”我意识到他们有困难而我应该清楚详情,不是为了要挟,而是在关键的时候感动他们。 “此地的土地非常肥沃,只是严寒的天气使土地坚如铁石……”霍思金的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所以虽然可以种植出小麦,可不但耕种不易而且产量很低。在这种情况下必须以保障口粮的供应为先,毕竟粮食比肉类更易于保存,而且牲畜还要用来换其它生活必需品。 “那伏特加……可惜了!”虽然我并不太适应那种高度烈酒,但是毕竟是一种“名品”的衰落。 “作倒是依旧在作,只是产量很低!”霍思金继续说道:“毕竟这里是寒冷的北方,烈酒有时会起到救命的作用!只是作为饮料就成了一种奢侈的行为,现在不知道会不会我们的其它一些传统也随之消失!”说完这句话他对着那个老者举起了杯。“为了主人的慷慨,干杯!” “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吗?”泯了一小口后我问到。 “您的真诚和能力都不容怀疑,吉利茨部族的恢复元气就是明证!”大约瑟夫再次开口,语气里微微可以察觉含着羡慕。 “哦!您也听说过我?”我这回是实实在在的感到了意外。 “我们吉利茨部族和南科林部族的合作已非一朝一夕,在我们之间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秘密,但至少范围是很有限的!”霍思金的话说得非常自然,而且大约瑟夫也点了点头表示完全认可。 “我虽然没有听说过您本人,但对于您的店铺以及海那边从事的生意却很有些耳闻!哎……”说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声说道:“您知道吗?像您这样的商人可是太少了……”接着他就给我讲起了另一些遭遇。 因为早期日本对“虾夷”苦寒地区的主观猜测,所以把这里的居民都当成了吃人的生番,没有谁愿意和这里产生联系。哥萨克大举迁入更加剧了这种情况,因为他们的长相在日本人眼里实在是太有“性格”了!哥萨克人为了得到本地不出产的生活用品,就必须与日本本岛进行贸易接触,可他们能够提供的又实在有限。日本人对牛羊的需求量并不大,马匹原本是个好产品,但近邻的东北大名并不缺马,南方的大商人又不认同这些蛮夷,小商人不可能作的了这件事,以至于偶尔冒险来到这里的毛皮贩子都会受到关注,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学会了些简单的日语。贵重的兽皮价值虽高但不可能量产,这里向南面出口的最大宗产品居然是牛皮!日本的牛数量不多,但对皮甲的需求却很大。 一边听着他的话,我的脑子一边飞速的运转着。这个大约瑟夫显然也是个重要人物,以他的言谈见识和自信的语气,肯定在南科林部族里有一定影响力。最主要的是他和霍思金关系不错,又同样有改变现状的革新观念,说不定在这里我就可以得到三大部族中两个的支持,要是那样…… “请你对主人说一下,我想买下这镇子里所有的酒!”我侧头对霍思金小声说到。 “哦?”尽管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把我的话翻了过去。“镇长说虽然是有些储存,但这对他们全族的人来说很重要!请您原谅的是……”在得到答复后他有些为难。 “我用一百匹棉布来换,明年一开春就送来!”我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可眼下……只能靠你来替我担保一下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土豆烧牛肉”的典故出自上世纪10年*中的中苏大论战,不知道的人不必强求。另外文中的两句俄语,可能音译的也不太标准。 51、震慑(下) 有句老话叫“喝酒越喝越厚,耍钱越耍越薄!”绝对是一句千百经验结成的真理。哥萨克对于伏特加的感情,足以使他们和以这根“纽带”连接起来的人结成生死兄弟! 其实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不信完全可以在全世界范围内浏览一下!德国人之于啤酒;英国人之于威士忌;法国人之于葡萄酒;墨西哥人之于龙舌兰酒;……如果拂去蒙在历史上的尘埃,加勒比海盗与朗姆酒之间的来来往往是是非非,足以写出一本可以用来垫桌子腿的“大部头”。 酒宴逐渐进入高潮,气氛热烈的仿佛如火沸腾,所有人都在兴奋得与身边的人交谈,但由于酒精的作用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邻座在说什么。不过需要补充的是,即便是没有喝酒大多数人也不知道另一波人在说什么。 新八郎已经喝醉了,在这一点上他并没有跟那个师父学出来。虽然他的酒量不算太小,但也仅仅是中等偏上的水平,这样的场面他未免力有不及。好在新八郎并不会大摔大打的撒酒疯,顶多是变得益发的“亢奋”而已,不然还真没几个人能控制住他!此刻,他正面红耳赤的大声嚷嚷着什么。 我无数次的接受敬酒,但实际喝下去的并不多。由于心里有事我时刻提醒着自己,因此大多数酒都顺着嘴角流到了胸口上,不过一身的酒气使我看起来平添了一股豪气。 霍思金和大约瑟夫也没有喝醉,但情绪也变得激动和豪迈。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时机,如果用一些手段的话,应该可以对他们造成深刻的影响,可……究竟什么才是我需要的效果呢?这时忽然看到小约瑟夫抽出一把匕首,走到炉台边上割下一片生鹿肉,放到了那只猎鹰的架子横梁上。 “真是一只好鹰啊?”我指了指那面对大约瑟夫说到。“……我在家里的时候也经常打猎,尤其是喜欢鹰狩,但如此神骏的品种还真是没有见过!” “是啊!”大约瑟夫感慨的回答了一声,但并没有听出我话里的不妥。对日本社会结构缺乏了解的他恐怕并不清楚,一个商人怎么可能去经常狩猎。“狗很忠诚,也是我们哥萨克的好朋友,但相比起来我们更喜欢鹰,它们强悍、凌厉、高傲、只尊重强者,这正像是我们哥萨克的性格!我们传统性格就像是草原上的风,虽然我们也曾为一些君王们服务,但他们都是一些如山岳般可以阻挡风向的英雄……” “哦……”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的心中豁然开朗。这些人已经看到了我带来的财富可以多么大的改变他们的生活,下面只有让他们看清了我这方面的“力量”,认识到跟随我不会辱没他们的尊严,才能使他们最后下定决心。可这得需要一个不着痕迹的契机,究竟怎样开始呢?就在这时,突然在桌子的下手,一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使劲的拍了新八郎的后背两下。 这个家伙长得和霍思金差不多高,也就是说也达到了骇人的两米二,但体形绝对要宽上许多。因为伏特加的作用他已经脱去了外套,薄质的白色衬衣掩不住一身大小“疙瘩”,据我的保守估计他的体重虽然不一定达到四百斤,但三百五绝对是出头了!此刻他汗津津的暗金色卷发全贴在头上,瞪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边用小簸萁一样的手掌拍着新八郎,一遍粗着嗓门嚷着什么。 “他说你们可以安心的在这里旅行,我们作为朋友是不会让你们受到不必要‘打扰’的!”坐在那边的小约瑟夫带着一嘴酒气翻译到,他的日语水平比他哥哥更糟糕。 新八郎的酒也喝得相当不少,坐在那里翻了半天白眼才明白他说得是什么意思,端起酒杯又和那个大个子碰了一下。大个子却好像对自己的赞扬还是不怎么满意,叽哩呱啦的又连着说了一大通。 “他是你是个运气非常好的小伙子,身体这么单薄居然能找到保镖的工作!而且你的主人这么慷慨,待遇肯定……”小约瑟夫继续低着头,用他那极其发哏的舌头翻译着,恐怕并没有走脑子嘴里的话是什么意思。 新八郎的眼睛瞪了起来,脸色越来越红,令我奇怪的是这句如此荒腔走板的日语他居然一遍就听懂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有种你敢不敢和我较量一下?!” 因为声音很大屋里所有人都听清着这句话,一下子安静了起来。稍后有两个人笑了起来,其他一些人在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后也开始笑。那个大个子拿起桌上一把大切刀握住两端一撅形成了一个圆圈,然后又在那里叽叽咕咕了几句。笑声更大,当然发笑的全是哥萨克,我带来的人里可没有一个笑的。 “他说……他说……他可没有哄孩子的兴致!”小约瑟夫看长相是个挺精明的小伙子,可不知道究竟是喝多了还是真的缺根弦,居然一再的说着激化矛盾的傻话。 新八郎的性格自然是不能接受这种挑衅,伸手就从桌子上抄起了那把大切刀,这把刀是用来割肉切面包的,尺码比电影里香港蛊惑仔们惯用的还大上一号。刚刚二十出头的新八郎还是一副娃娃脸,这个形象招致了对方更大的笑声,他用仅剩不多的一丝清明望了我一眼。 “一个小玩笑,还是不要认真吧!”霍思金对我出言劝到。他知道新八郎是我的亲戚,认为他只是来随我玩一趟的。大约瑟夫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满的瞪了他弟弟和那个大个子一眼。 “只是玩玩自然不会当真……”我表面大度暗自发笑,这个机会可来得正是时候。“既然是朋友相聚,一点‘余兴节目’也无伤大雅嘛!”说罢我对新八郎使了个眼色,左手的中指在桌面上猛地敲了一下。 见到我这个暗号新八郎的面部肌肉松弛了下来,一缕笑意开始在他的脸上浮现。在以前的某些场合我们也搞过这类把戏,往往在谈笑之间就可以威慑对方。只见他分别用两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住刀尖和刀柄,两手微一上抬,那把刀子缓缓的又被拉得笔直,“当啷!”一声又被扔回了大个子面前。 还未消散的笑容被固化在了一张张脸上,哥萨克们的眼珠子几乎随那把刀子一起掉落在了桌面上。这把刀钢的质地并不纯,不然只会断而不会弯,可刀背却足足有半厘米厚,刀刃也有七厘米宽。面对这样一个拙实的家伙,向大个子那样用两手合力弄弯虽然很难,但这样的大力士还是有的!可新八郎仅仅是用四根手指就有把它给拉直了,这种事情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怎么样?”新八郎冲着大个子扬了扬下巴说道:“我们来试试?你要是拒绝……当然,我也能够理解!” 在小约瑟夫把话翻过去以后,那个大个子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安德罗波夫是我们别尔林斯基家族最强壮的人,他接受你的挑战……”小约瑟夫带回了郑重的承诺。“他说和你这样的勇士较量是他的荣幸,同时为了表示对你的尊重,比试的方式由你选择!” “就比试摔跤吧!”我抢在新八郎之前亲切的提议到。“大家都是朋友,犯不上动刀动枪的!只要彼此之间真正的了解了实力,还是用较为直接的方式比较好!”新八郎练习过一些相扑之术但并不是很精到,而据我所知东欧的古典式摔跤技巧也很少。第一轮接触我已看出新八郎力量上的占优,那么就还是既不伤和气又直来直去的好。 哥萨克们也全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加上酒精的烧灼所以更加亢奋。几个人嗷嗷叫着清出了一块空地,上面铺上了厚厚的鹿皮和熊皮。 新八郎和安德罗波夫在一串怪声怪调的起哄中除去了鞋子和上衣,裸露出上半身健壮的肌肉相对站好。虽然两个人都是虬筋百结,但体型却有着明显的差距,确切的说就像是一条小渔船停在了航空母舰的边上。 “嗨!”一声大喝后两个人同时冲向对方,四条胳膊纠缠在了一起。 “嗯……”看了一会儿我点了点头,事情正向预想的方向发展着。新八郎和安德罗波夫的摔跤技巧都很拙劣,这样力量就成了决定性因素。现在安德罗波夫只是在作最后的挣扎,新八郎的胜利已经看见了曙光。“哦?”一回头间我愣了一下,蜃千夜小狐居然还在原处坐着。“游戏”准备开始的时候小雪就红着脸躲进了一间小屋,可这只“小狐狸”怎么就不知道回避呢! “是不是很好看呀?”我有些哭笑不得的讽刺了她一下,看样子她师门的教育相当的不完善。 “没意思!”小狐眼也没抬兴趣缺缺的回答到,同时继续用手里的面包屑捏着各种造型。“‘狗熊’之间的搏斗有什么好看的?我在山里时就见得多了,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 “你……”我正想数落她几句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如果是你的话,掰腕子能不能赢这些人?” “正面硬碰硬的话,我的力气自然不可能胜过这些男人!”她还是摇了摇头。“但要是用些小手段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不会被别人看出破绽来吧?”我有些心虚的问到。 “自然不会!对手会觉得手有些麻和疼,但会认为是被我用力捏的。可……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也看到了……”他悄悄指了指正在看热闹的人群。“这都是些蛮勇的家伙,只崇尚武力!对胜过他们的人才会真正的尊重,只有赢了他们才能从他们手里买到最好的猎鹰……” “真的?!”她的情绪立刻被我调动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我“一本正经”的回答到。 “好,就这么作!”她终于点了头。 这时那边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我扭头看去,只见新八郎把安德罗波夫健硕如山的庞大身躯高高举了起来,飞速的转了两圈抛了出去,“咯嚓、嚓……”两把椅子被砸得粉碎。 看着在霍思金、大约瑟夫惊异的目光和众人的叫好中,安德罗波夫被晃晃悠悠的扶了起来,我咳嗽了一声后说:“在下有一个新的提议……” 52、与一位长者的交流(上) 我们一行人在第三天的下午抵达了此次旅行的目的地,吉利茨部族领地的中心——贝林科伊耶维奇家族的镇子。一路上我明显的感受到了哥萨克们由友好到尊敬的态度转变,在大小约瑟夫兄弟的一再坚持下,他们陪同我们走了一天的路程,并再三表示了原意和我的商号建立合作关系的意愿。 我的态度真诚而友好,当然并没有告诉他们我此行的真正打算,不过我相信在事情摊开后他们会持一种合作的态度。 霍思金的情绪也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如不是仔细体味还真不易察觉。原先他就是我这个计划的推进者,但本意是以“劳务输出”的方式改善部族的生存环境。直到见识了新八郎超凡的武勇,甚至一个小侍女都能够轻易的掰倒哥萨克勇士的手腕,建立一番功业的幻想开始在他内心的深处萌动了。 原本这些高傲的家伙对我的提议嗤之以鼻,可最终还是被我提出的百斤生铁彩头所打动,可是连着10个壮汉都被蜃千夜小狐一下掰倒,一时之间竟然无人可对。当这些自以为的马背骄子揉着酸麻的腕子,看着桌面上因冲击力过猛而砸出的小坑,他们完完全全真真正正被强者的“实力”震撼了! 贝林科伊耶维奇家族和我已经间接接触过相当长的时间,逐步加深的了解也促进着信任的形成,对于我将带来的重大爆炸性的建议他们虽然还不清楚详细内容,但也有了一定的预感,为我准备的一场接风宴已经万事具备,十数个贝林科伊耶维奇家族的主要骨干成员出席陪同,席间的气氛友好热烈,但也并没有多少实际内容,可能他们主要是想见见我这个人。 宴后大部分人都礼貌的告辞离开了,只有霍思金和他的祖父——老族长伊萨克•;贝林科伊耶维奇不动声色的留了下来。看到这种情况我已明白,除了三井高福外让其他人退了下去。伴长信似乎有些担心,但我对他使了个不容置疑的眼色。 “对您一直以来的关照我就不再说什么感谢的话了,相信您不远千里到这苦寒之地来也不是为了听这些……”老伊萨克虽然很上了些年纪但一点也不圆滑,或者是他刻意不表现出这一方面的特性。这是个长相个具有西方玄幻特色的老者,长发、及腹的长须雪白中透着丝丝银亮,高高的鹰钩鼻颇具威势,深眼窝里一对绿色的眼睛慈祥中透着锐利。他身上的哥萨克传统开身长袍绣着异域的繁复图案,手中长长的刻着奇怪文饰的木质手杖好像也经历了古远的岁月,已经被无数只手摸拭得油光发亮光可见人。其实他虽然上了些年纪但精神矍铄,完全看不出来有使用手杖的必要,手杖可能是一种传统的象征。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很像《指环王》中的白袍巫师萨鲁曼。“……在我们之间不应该以怀疑代替信任;以谎言掩盖真诚;以虚伪蒙蔽率真,所以我想我们应该直接进入主题,把我们相互都关心的事情一件件说清楚就行了,彼此试探的环节还是省去了吧!” “您的话让我感动,请允许我表示对您的敬意!”我低头并微微欠了一下身,他也顿了一下那根“魔杖”表示还礼。“既然是我主动提出了要求,那就说明我这方面已经有了一些信息,信息的彼此对称是善意合作的良好基础,所以您可以首先询问您认为重要的事情,我将尽量满足您的愿望!” “您让我看到了坦诚的开端,那我就不客气了!”伊萨克捋了一下胸前的胡须,认真而仔细的说道:“和您之间长期的贸易已经大大缓解了我们部族的困境,虽然这是本着公平交易的原则但我们还是应该对您心存谢意,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之间合作的自然会继续扩大!可在这个时候您却突然如此郑重其事的驾临……”他突然以有趣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这说明你将对我们哥萨克提出非同一般的‘要求’,那么您将给我们带来些什么?” “我的索取会很多很多,因此我的给予也将是尽我所能!”我指了指一旁的三井高福说道:“……以前我们之间的交往主要是通过三井老板,今后的大部分具体问题还是将通过他。我知道以前我们提供的货品如棉布、粮食、日用杂品等都是贵方所缺乏的,协议达成后我将加大这方面供给的力度!”说完这些话我停了一下,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霍思金微微有些兴奋,而老伊萨克还是那幅不温不火的表情。看来他不急于表态是想等我自己提高价码,他也肯定知道我带来的不止这些。 “老狐狸!”我在心里暗自喊了一声,只得继续说道:“这几天的旅程一共经过了六个镇子,真的使我增加了不少见闻,能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求存并发展,不能不说是一件极其了不起的事!但应该指出的是困境依然存在,否定它无益于问题的解决,有些困难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人口的增加日趋严重,更是靠自身无法解决的……” “从远古未知的年代起,我们哥萨克就生活在广袤的原野上!”伊萨克•;贝林科伊耶维奇说这话时,神情间充满了骄傲的神情。“……我们生活的地方从来都是物资匮乏,但这并不能吓倒我们,天地之间就是我们的屋子,而牛羊就是我们的财富!罗马人、匈奴人、拜占庭人、土耳其人、蒙古人、波兰人、瑞典人来了又走了,只有我们哥萨克依然故我!我们从来不惧怕困境,磨难是生活中最好的调味品,您倒是说说看,有什么困难是我们哥萨克自己解决不了得呢?” “从全局和长远的观点看的确是这样的,我个人也无意冒犯您和全体哥萨克的感情……”我明显感觉出他是在“拍唬”我,但处理这类问题还是要非常小心。“可……所有人都不是全能的,除了无处不在的上帝,即便是他创造世界还是用了6天时间,而最后1天的休息说明他也是很辛苦的!能够无数次的从困境中走了出来,这说明哥萨克们是一群强者,只是……目前还没有找到好的方法,我希望自己是这个带来方法的人!” “说说您的方法吧,也说说都能解决什么样的问题!”片刻沉默过后,伊萨克轻轻的把手按在桌面上盯着我问到。 “先说说这两天的见闻吧!”我的心情逐渐轻松了下来,说起了这两天刚刚形成的一个计划。“哥萨克人确实心灵手巧,我在几处镇子上都见到了不少工匠作坊,尤其是木工和制革都相当兴旺,就是传统的刺绣部件也有一定程度的生产!”几句恭维过后我话锋一转。“……但令我不解的是几乎所有铁匠铺都停止冒烟变得冷冷清清,难道是没有什么可作的活计了吗?实际上摆放在屋角的犁铧等农具很多都已残破,这种状况又要怎么应付3个月后的春耕呢?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这里对于生铁的需求缺口非常之大!” “当着明人不说假话,既然您自己都看到了我也没必要隐瞒!”伊萨克坦白的点了点头,霍思金的脸色则有些悒郁。“……这里的土地是肥沃的,每年在冰雪消融之后嫩绿的青草就会蜂拥而出,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芳香的味道,可是由于天气的寒冷,每年10月上旬土地就已经被冻得硬邦邦了,可对小麦下种却不可能更早了!铁器的消耗量相当巨大,而那些偶尔光临的货郎们带来的零星铁制品仅是杯水车薪。我们也清楚一件事:南面那些‘爵爷’们不停的在进行着战争,大量的原料铁几乎不可能轻易的运过来!” “对于这个问题,在下或许能够有一定的作为!”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在脑中就常陆铁矿产量和哥萨克可能的需求飞快的做着运算。 “由于是大量用于生产,所以几十磅的交易量恐怕没什么用处!”霍思金不无担心的补充到。 “明年的六月份大概货色就可以备齐,那时也是海路最顺达的时候,第一次我会给你们运来2000磅!” “嘶~~~!”清晰的吸冷气声,他们原本也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的“大方”。“你所要求的事情我们还没有讨论,事后很可能没有办法给您满意的答复!要是这样的话……” “我依旧会在每年运来这么多的量!”我豪爽的一口应到。 “可以现有的马匹交规模来看,即便有所扩大我们也无法支付这笔代价!” “我的商铺也在南面作武器、铠甲的生意,贵方可以用优质牛皮补上不足的部分!” 听到我的这个补充条款,这爷俩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即便是钻石和您的心相比,也会显得黯然失色!”霍思金由衷的说到。 “情意不能简单的用金钱来衡量!”我谦虚的回了一句。这件事其实我还有另外的算计,即便他们这次没有答应我的要求以后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2000磅生铁听起来不少,可仅是吉利茨部族一伙每年的需求量的一半,不但是农耕会使用铁器,畜牧的消耗量实际更大!马镫、鞍具、铁钉,仅是骑乘拉车所磨损的马蹄铁就是多少?另外还有他们和自然作斗争时所必须的武器,把生铁炼成钢损耗也将是可观的。五万人口我估计每年至少要消耗两万磅生铁,光是想想就够吓人的!绳子崩得太紧自然就会断,我只要等着就行了。 “其实我还注意到一件事……”我继续开着令人心动的条件。 53、与一位长者的交流(下) “……那就是对于贵方来说,盐这种日常生活的东西也很缺乏!一磅食盐居然在交易中可以兑换两只羊,这实在是我过去没有想到的!”我说完这句话后信心十足的注视着他们,等待着他们对我的要求,可结果却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这个……这个价格很高吗?”伊萨克一脸困惑的的对我反问道:“根据我们哥萨克人以往的记载和游走各地的经验,这个价格并不能算是很高啊!当我们还在乌拉尔山脉西面的伏尔加河流域时,都是用骏马和贵重毛皮与来自斯堪第纳维亚、克里米亚来的商人交换食盐的,对于维持人身体必须的食盐来说这个价格并不能算贵!这种情况在我们一路东行的旅途中,依旧没有多少实际的改变。在西伯利亚的白令海之滨,我们向当地人学会了‘熬盐’的技术,这使我们现在的食盐基本上可以自给自足。要花两天两夜的时间不停的搅拌过滤,连续熬干十余锅海水才能得到1磅食盐,靠海的部族以这个价格提供给我们还是相当公道的,再说熬盐的过程中对铁锅的腐蚀也是相当严重的啊!” “哦……”我一时瞠目结舌的无语了,原来他们是这个思维啊!不过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夏虫不可以冬语,没有见过的事情即便是事实恐怕也会让人产生天方夜谈的感觉!是啊,他们以前生活居住的地方不是深远的内陆就是苦寒的极边,自然不可能了解温暖南方美丽的海岸滩涂。要是让他们看见了宽数里、长数十里的白花花晒盐场,那不知道该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其实……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比如……”没办法了,为了加强我下面建议的可信性,只好先对他们进行一场“扫盲”教育!是的,“科盲”!掰开揉碎的讲,也不知他们能不能理解。 “居然……居然还有这样的事!”霍思金神情木讷的喃喃自语到,想不到如此天经地义的事情会对他造成这样大的冲击。 可得到了我答案的老伊萨克则是面无表情的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不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那您能每年提供给我们多少食盐呢?”霍思金紧张的问到。 我看着他伸出了右手,竖起了中指、无名指和小指。“三船!满满的三条大海船!” “这需要……我们支付什么呢?”霍思金就像是突然得到了一笔巨大财富的穷汉,尽管兴奋可又不免有些患得患失。 “不要钱,一个大子也不要!” “不要钱?!”他似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是的!”我肯定的点了点头。 “大乐老板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耐心些!”老伊萨克到底是人老成精,他阻止了霍思金的急躁等着我说出答案。 “食盐在南方叫九州和四国的两个地方价格非常低廉,我购买花费的金钱实际上可以忽略不计,即便是三大船的货量也是如此!所不同的是盐场即如同矿藏,掌握批发的即便不是当地的领主本人也是势力庞大御商,从某种意义上讲金钱有时也会退居次要地位!”我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他们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再者说大量的食盐也如生铁一样,作为重要的战略性物资不能随意通关,没有强劲的政治势力作为后盾根本无法万里迢迢的运到这里!并且与生铁不同的是它的体积太大了,2000磅生铁装在十来只大木桶里夹在什么里都能带过来,可这成船的食盐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也就是说我们如果达不成进一步合作的协议,那么这项食盐的计划就只能作罢了?”长期的商业经历使霍思金也敏锐捕捉到了我话里的关键信息。 “是的!”我没有拐弯抹角直言承认。“……想必二位也一定能够理解,如果把这一路上所动用的‘力量’折成金钱计算的话,那么成本可就实在是太高了!也许在某位‘当事人’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要以纯商业行为取得这样的承诺,代价则往往是难以想象的!面对比熬盐更高的成本,我想贵方也一定不会再有兴趣了吧!” “如果我们一旦确定彼此间的合作方式,那这算是一项报酬吗?”老伊萨克显然对这样的提议不甚满意。 “当然不是这样的,这时是一种额外心意!”我生怕他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解,急忙着补充说道:“想必对于我要说的事您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面对未来可能发生的残酷现实我这一方也无法回避!我们主要提供的报酬是针对个人的,他们将得到与之英勇行为相称的黄金、白银和荣耀,甚至是温暖阳光下的一小块土地。”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老伊萨克和霍思金彼此用目光进行着交流,其实他们就是直接说出来我和三井高福还是什么也听不懂。三井明显的有些紧张,自始至终还没有他开口的机会。我知道在这种事上根本指不上他,事实上我的家臣里谁也指不上,因为对他们来说哥萨克完全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即便我讲了他们也难以明白,就是长野业正和竹中半兵卫恐怕也不行。但既然来了我就不怕,只要有利益的共同点就存在着希望。 “我的家族中流传着一个故事,虽然年代久远但依旧传承得非常清晰!”老伊萨克突然把话题岔开了,而且看样子似乎陷入了沉思。“……那是在五百多年前,我们的一位祖先作为外高加索第一批基督的信徒前往君士坦丁堡,前去觐见伟大的巴西尔二世皇帝……当时拜占庭还是个幅员辽阔的强大帝国,皇帝陛下英明神武!我们的祖先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见到了皇帝陛下,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一队强大的勇士。这些来自斯堪第纳维亚的维京战士手持着鎏金的巨大斧钺,即便是我们哥萨克也完全震慑于他们的强大,但不得不说的是喜好浮夸虚势的祸根已经埋下!我现在要问您的是……您希望我们哥萨克在您的这出戏剧里,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我想您也已经明白,想要哥萨克服务的就是我本人!”我挺直腰板拿出了修炼已久的一番“气势”。“……我不想说我个人的品质如何如何,事实上对于虚名俗事我也是相当的向往!但我值得自傲的是至少我还能看清形势,目前的状况实际上远没有到允许我放松懈怠的地步。如您所说南方诸侯们的争斗已经快要进入最后的关头,百年的混战即将产生结果。是去摘取最后的果实还是彻底灰飞烟灭,这才是我眼下最关心的事情!” “您的坦诚令我感动,那么你要我们哥萨克勇士为你作些什么呢?”老伊萨克谨慎的继续问到。“而且如果不是什么机密的话,我想大概知道一下您所处的是一个怎样的地位!” “南方名义上的皇帝失去权柄已经有数百年之久,天下的控制权目前正在由几位重量级的公爵进行角逐!”我力争用欧洲人便于理解的理论来解释正在日本发生的一切。“……我的地位相当于一个伯爵!我所为之服务的公爵已经取得了一定的优势,可他又陷入了被另外几位联手进攻的窘境。在一系列的战争中,我依靠一批忠诚勇敢的部下建立了功勋和自己的势力,但我的公爵也由此对我产生了某些猜忌。严峻的形势使他不得不依靠我,我也在借着最后的机会扩大自己的势力,以便在将来大局稳定以后也没有人能对我和我手下的人不利!这是一个黑暗年代里的血腥时刻,因此我希望……”我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深沉的口吻说道:“哥萨克的勇士能作我手中的一把利剑,随时作好失去鲜血甚至生命的准备!” “这……还真是事关‘生死’的抉择啊!”好半天霍思金才感慨了一句。 “哥萨克从来不曾在死亡面前怯懦过,但我们也同样不会随意浪费宝贵的生命!”伊萨克郑重其事的说到。“死亡并不可怕,但一定要为了值得的事!您的要求和所提出的条件我们已基本清楚,就我个人而言是愿意满足您的愿望的,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甚至不光是吉利茨一部的事情。如您所说南方的历史进程已经进入了一个关键时刻,如果我们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哥萨克纵然骁勇也无法对抗南面的强大经济和众多人口。一旦您的事业失利,作为附庸的我们将不得不面对再次大举迁移的巨大灾难,那几乎可以说是我们13部族毁灭的开始!” “您的担忧我完全可以理解!我愿意在这里等上一段时间,等您们作出最后的决定!”我知道这件事现在只能是这样,尤其是在了解了他们的社会结构之后。 “那您休息吧!”伊萨克站起了身。“我将尽快向各处发出信息,一旦各部长老会的日子定下来我就会通知您!” “谢谢,拜托了!”我也准备送客。 “要是……要是合作不能成立!我们虽然不能独自行动,但或许可以替您招募到数十名侍卫……”他在门口突然停了下来,看来我的条件还是极有诱惑力的。 “感谢您的关心,但我已经有了强大的卫队!”我摇着头拒绝了他的好意。“……而且我是个根基极浅的新进贵族,一旦基业被毁也就几乎没有希望复兴了!既然如此,我个人的……” 伊萨克默默的点了点头走了出去,霍思金跟在他的后面。 54、与一群长者的交流(上) 我原以为以哥萨克骑马飞奔的速度和如火的性格,召集长老们开会应该是一件很快的事,可事实却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通知、回复询问、细节的确定、细节的询问、询问的答复、对于答复的再询问……不得不说的是,一群过于经验丰富的老人,他们的谨慎会实在让你吃不消。 开始几天我还有些着急,后来索性也放开了,带着几个手下也偶尔在附近转转,骑骑马、打打猎什么的。北国风光别有一番情趣,既然难得来一趟就好好玩玩吧! 不知是觉得心里过不去还是出于监视的目的,我们的所有活动霍思金一直全程陪同。在他的细心讲解下我更加清晰的了解了哥萨克人和他们的生活,甚至每人还学了几句诸如“你好!”、“朋友!”之类的俄语。有意无意之间他还谈起了一些其他部族和他们长老的情况,让我在正式会谈前就对他们大概有了个印象,不过我可说不准这究竟是他的个人行为还是出于老伊萨克的授意。 各个部族的信使来来往往,南科林部族的约瑟夫兄弟也来了几趟。彼此也算是一起喝过酒的朋友了,在一起聊聊天那是正常不过的事,作为年轻人自然是向往更广阔的天地,对于南方更舒适的生存环境他们充满了好奇心。我精挑细选的内容描述使他们的心益发活动了起来,这我已经非常清楚的感觉到了,但愿他们能感染更多的人。 经过两个多月唧唧歪歪的磨蹭,终于各部族长老联合会决定召开了,一辆又一辆的马拉爬犁在一群又一群骑士簇拥下来到了这个镇子,从爬犁上下来了一个又一个老头。我真的是开了眼了,居然一下子见到了这么多“巫师”,这么多道貌岸然的老头还每人手里拿着一根“魔杖”。 尽管已经往来了许多信件,可还是有一些人对某些“问题”表示出疑问,所以第一阶段就是由我对这些问题进行说明。在所有长老都已经到达后,会议在一个早上正式召开,为了表示礼貌我没有等到正式开始时才进场。我进屋时这里已经有了十几位老者,正在三三两两的彼此交谈着,看到我进来均在远处颔首致意。 “您好!○★◆※△……”我刚坐下一个老者就来到了我的跟前。这是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作为一个哥萨克居然比我还矮一个头!大脑袋上油光锃亮不见一丝,脸上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就像一个留上了一把大胡子的弥勒佛。与大多数长老的简朴装束不同的是他的一身珠光宝气,黑色的长袍用上了金银丝线衮边,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手中的手杖在这间屋子里是最长的,顶端装饰着一只黄金的双头鹰。虽然他说了很长的话,但除了第一个词外我都没有听懂。 “这位是南科林部族的长老,尊敬的杨•;别尔林斯基……”在他一靠近我们的时候霍思金就恭敬的站了起来。“他说他的两个侄孙对您和您的手下非常推崇,还说诚实的强者是值得尊敬的,尤其是在这位强者已经拥有了巨大的财富和势力时!追随真正的强者对于勇士来说并不是什么耻辱的事,他的祖先也曾为卡齐米日三世国王陛下效力,至今在东欧洲的小贵族骑士们也是追随大贵族的,关键是要看这个人是否值得追随!”说完这些话霍思金对我悄悄使了个眼色。 “感谢您的关心!尊敬的潘……”我也站了起来,至少这是对于一位长者的尊重,那个称呼则来自于霍思金提供的信息。与其他大多数来自俄罗斯境内的部族不同,南科林部族来自于乌克兰境内的基辅附近,他们曾被波兰国王册封为贵族,别尔林斯基家族这个“斯基”的后缀就是贵族的标志。这段历史无疑是他们的骄傲,所以“潘”(在波兰对男性贵族的尊称)这个称呼极易取得他的好感。“您的两个侄孙是非常棒的小伙子,他们向我谈起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包括您的故乡!我在南方时认识的一个欧洲朋友曾经告诉过我这样一句话:一旦欧洲打开了加诸在乌克兰身上的桎梏,她将满足整个欧洲对面包的需求!” “您的见识不止震撼了我的侄孙,同时也震惊了我!”他亲密而慈祥的拍了拍我的肩头。“虽然我们只是刚刚认识,但我相信我们彼此之间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一定会有很多的,只是等待着发现而已!”说完后他就离开了。 “第一个回合成绩不错!”霍思金在我耳边小声说到。 “应该是第二个回合吧!”我也小声的开了一句玩笑。在说笑的同时,我一转身间突然突然发现有一个瘦高的老者在远处冷冷的盯着我。 其实仔细说起来他并不能算很高,至多也就是刚刚达到1.80米,之所以看起来“婷婷玉立”的感觉会如此的强烈,只是因为他实在太瘦了!枯瘦的脸上一对绿色的大眼睛显得有些咣当,稀疏的银色长发从头顶向后垂下,和脸上皮肤同样黝黑手就像是两只巨大的鸟爪,就整体形象而言他很像一只大“螳螂”。看到我注意到了他,两道如剑的目光向我刺来。 “他就是烈别德•;萨米兰科维奇……”霍思金乘着向对面的老者点头致意时在我耳边小声说到。 “哦,原来是他!”我轻轻的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可心里却翻腾了起来。霍思金没少对我谈起这个人的情况,因此在我心里对他已经有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烈别德•;萨米兰科维奇——萨米兰科维奇家族的族长,由于萨米兰科维奇是顿河部族人数最多的家族,因而也就控制了这个部族的实际领导权。顿河部族的人数约有八千,在三大族中是最少的,但却也是最为剽悍的一支。其原来生活的地区较为靠近俄国沙皇统治的中心,因而这支部族曾无数次的被征调上战场,严重的死伤自不待言。据说他们选择向东迁移的原因也多是因为如此,对于某些事情的敏感也就不奇怪了。 这个老头今年已经快九十岁了,是少有的几个年纪与老伊萨克相仿的人之一,各方面的条件造就了他非同一般的影响力,而与之相适应的就是他出名的多疑与顽固。一个关于他出名的笑话就是:烈别德被一堆石头挡住去路,而僵持的结果就是最终石头给他让开了,因为那堆石头耗不起岁月的流逝而风化了!笑话说得未免离奇,但他的固执也由此可见一斑了。我这次事情成功与否的关键,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能否顺利敲开这个“硬核桃”。 “乒、乒”看到所有人都已步入会场,伊萨克•;贝林科伊耶维奇站在长桌的一端轻轻敲了敲桌面宣布会议的开始,近四十个(虽然只有13个部族,但每个部族都不只一个长老)拿着各式各样长手杖的老头桌边自己的位置上。我则站到了桌子的另一端,霍思金作为翻译在我身边。 “各位尊敬的长老……”老伊萨克清了清嗓子后开始是阐述议题。“之所以把大家请到这里来,是有一件关乎我们所有东迁哥萨克命运的大事需要和大家进行商量!事情的大致情形我已经通过信件对大家作了通报,为了对于个别不甚明了的细节作出令大家满意的解释,我请来了我们长期的合作者——三岳屋的老板,相信他可以对所有事情有个完美的解释!”他非常巧妙的避开了我真名实姓这个敏感问题。 看到所有人都向我看来,我谦虚的向四周点了点头。 “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我对这件事轻的态度……”伊萨克•;贝林科伊耶维奇没有等其他人开口却又说了话。“而我们大家现在的处境也都在各人眼前,有些事情实际上是刻不容缓,一个机会这时自己出现了!我个人的见解不一定就是正确的,甚至可能是导致灾难的根源。之所以在今天把所有受到我们人民信赖的人都聚集到这里,正是要为他们选出一条最为正确地道路。责任不分彼此的压在我们每个人的肩上,因此我在这里要提醒诸位的是既不能轻率,更不能逃避!坚持各位自己认为正确地事情,不要为一些不相干的因素所左右。为了避免整个哥萨克部族的分裂,我已经和大多数人取得了谅解:只要有一个人持反对态度,那么这项提议就将作罢!” “我想请问……”一个不知名的长老最先发问,通过霍思金的解释原来是想问我承诺的条件是否有足够的保证。 “我想着个问题我可以代为担保……”没用我说话老伊萨克就回答了他,接着他把数年来我们交易的情况做了一个简短的说明。其他人对这些话听得很仔细,偶尔还会有人提出新的问题,但大部分人都没有表示出什么异议,一来是伊萨克的人品值得信任,再者说这几年吉利茨部族生活的改善也是有目共睹的。 “我绝对不会对伊萨克•;贝林科伊耶维奇的诚实和智慧有丝毫怀疑,但一些切身的体会使我有些不同的看法!在这个时候更不允许我保持沉默……”说这话的果然是烈别德•;萨米兰科维奇,我知道艰难的谈判正式开始了。 55、与一群长者的交流(下) “……我并不惧怕牺牲,年轻的时候我也无数次的浴血沙场!即便是在今天,我依然原意为民族、为我们人民拿起我的刀,骑上我的马!可今天我在这里要问的一句是:我们要做得这些事是否值得?”还没有说上几句话,烈别德·萨米兰科维奇的情绪就开始激动了起来。“……不知各位尊敬的长老是否仔细算过,在与克里米亚汗国长达上百年的战争中,哥萨克究竟流了多少鲜血?沙皇在黑海及南高加索取得的土地,又有哪一寸不曾被浸染得鲜红?可那些高高在上的陛下们,又是怎样报答我们的牺牲的呢?”说完这句话时他停下了话,用眼神在长桌边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我也顺着看过去,确实有几个人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但并不是很多。老伊萨克自言自语的叨念了几句什么,但又好像只是随意的动了动嘴唇。杨·别尔林斯基在转着手上那枚显眼的戒指,似笑非笑的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们一次又一次的离开家园,去往边疆新被征服的土地!抚恤英勇哥萨克战士的,只是从陛下、阁下们手指缝里漏下的几个小钱……”烈别德·萨米兰科维奇双手摁住了桌面。“哥萨克的英勇牺牲不应是廉价的,我们也不该再为别人的施舍来流自己人民的血!我最后要说的是,我们真的有必要为面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战斗吗?” 一些长老发出了附和的声音,人数明显比刚才增加了些。可能是觉得自己制造的效果不错,烈别德扭头盯住我,眼中射出了狼一样的目光。 “我与诸位中的大多数人确实是第一次见面,萨米兰科维奇长老的顾虑我也表示理解!”虽然这次并不是问我,但我却不能表示出被压制甚至心虚的表现。“……在这里我认为对某些事没有必要隐瞒,我是商人出身而成为的诸侯!对于一些‘天生高贵者’们的寡恩刻薄我也是深为厌恶,对于我的品性是否诚实我想诸位可以问问吉利茨部族的人们,我是否有过欺诈甚至投机取巧的行为?另外我还想说的是……” “也许我们是真的老了,不然怎么会对此地的风俗如此地难以理解!”一个坐在长桌左侧中间的驼背老者突然开口说到,他的话立刻被霍思金翻到了我的耳中。“在这里骑士居然甘心效力于一个商人,这还真是奇特的传统啊!”他的话引起了一阵窃窃的讪笑,但这种明显的挑衅却使大多数人产生了反感。虽然刚才烈别德·萨米兰科维奇表示了激烈的反对态度,但此刻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据我所知……”看到这种情况我反而轻松了起来,甚至嘴角浮现出了一缕笑意。“划破俄罗斯草原上千年黑暗的‘基督之荣光’,最早不也正是由来自君士坦丁堡的拜占庭商人传播的吗?” “不管合作的事情是否成功,我们既然请这位先生坐在我们身边就应该怀着足够的诚意!”作为会议召集人的老伊萨克,也对那个被我驳得哑口无言的驼背老者说道:“……无论是贬低自己的朋友还是敌人,都不能够提高自己的荣誉!再说早在辉煌的古罗马时代,就曾有商人成为了帝国的皇帝。您的话不止侮辱了我们这位长久以来的伙伴,同时也侮辱了我们所有在座的长老!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希利尔·山陀罗维奇长老!” “我对我的不当言行表示歉意……”这位长老倒还算清醒,知道众怒难犯的道理。他红着脸站了起来,对着四面欠了欠身。“并请求众位尊敬的长老及这位先生的原谅!” 我也在别人认可之后宽宏大量的点了点头,在这种事上纠缠确实没什么意思。 “烈别德·萨米兰科维奇长老的话确实是真知灼见,但我还是想冒昧的提出一点点不同的看法!”杨•;别尔林斯基对烈别德歉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进入正题。“……众所周知我们哥萨克是一个量产勇士的群体,这使我难以想象放弃了手中弯刀的哥萨克会是个怎样的情景!也许我们过去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使一些人产生了怀疑,但对我这样一个守旧的人来说传统毕竟是传统。用铁与血来改变自身的处境这个方法,是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方法,放弃了这个传统我们究竟要使哥萨克民族走向何处?一些人也许会认为还有别的生存道路,但我要说放弃了用弯刀维护的荣誉,哥萨克会变成像吉普赛人那样可悲的民族!” 他的话引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甚至有人开始叫好。许多人都在同身边的小声热烈讨论,困顿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振。 “杨·别尔林斯基长老的品德令人感佩,我本人也无意于否定我们祖先用鲜血建立起来的荣誉!抱歉,可能我没有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完全没有被杨·别尔林斯基那番话影响的就只有烈别德·萨米兰科维奇了,他嘴里说着“抱歉”,可脸上冰冷的神情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英勇的行为并不包括用脑袋去撞墙,无数的经验已经证明:南下作战并不适合我们哥萨克!无论是与北方的立陶宛人作战还征服喀山汗国、西伯利亚汗国,我们的骑兵都是无往不利。可独独是在与南方克里米亚汗国的战争,我们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又取得了怎样的战果呢?如果仔细回顾一下就不难发现一个可悲的现实,我们在南方一百年取得的进展还不及在北方二十年的百分之一!雄鹰和巨鲸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是不可战胜的王者,但它们决不会希图侥幸到对方的领域里去给对手以致命一击。这才是真正强者的智慧和明智,而并没有人会耻笑他们!” 一阵历时五分钟的沉默,看得出来许多人都开始思考这个过去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甚至连老伊萨克和杨·别尔林斯基都陷入了沉思。 “请允许我说一下自己的看法,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就在我都快沉不住气的时候,一个白袍的独眼老者开始发言。“……与克里米亚汗国的战争我们是作为沙皇军队的组成部分,所有的战士全都编入不同的建制接受指挥。在这种状态下我们自己失去了对于形势的所有控制,因而在遭到了重大损失后,我们却没有得到什么实际的利益!在整个的东迁过程中,所有的哥萨克部族团结在一起为了生存空间而战,爆发出的强大力量足以对任何阻碍进行摧枯拉朽的清除!在这里我想强调的是:只要我们能够自己掌握,至少是部分掌握事件的进程,那么我们就能够为自己求得阳光下的利益!” “亚力克·莫莫德洛夫长老为我们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户,我认为顺着这个思路我们完全可以取得进展!”老伊萨克的眼睛明显一亮,烈别德虽然没说话至少也没立刻表示反对。“我现在想再请问,您将以何种形式处理哥萨克军队的地位呢?” “各位……”虽然这句话是由伊萨克问出的,可我还是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紧张,这才是整个谈判的重中之重。“我并没有想过把整个哥萨克部族置于我的统治之下,我们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契约关系!我按一定期限一定数量招募哥萨克作为雇佣军,他们的待遇应该在稍后的协商中确定。我可以作出的保证是不打破哥萨克部队的整体;由你们选出的人统一指挥;除个别临时战役由我授权的将领指挥外,其它时间只对我个人负责!” “您出于赤诚的好意和对我们哥萨克的体恤,我实在是非常的感激,只有你这样心胸的人才应该戴上至尊的冠冕!”杨·别尔林斯基对我热情赞颂的同时射出了一缕兴奋的目光,可不知为什么我的身上一下子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果我们全力的支持您取得最高的权力,那么您是否愿意同等的给予哥萨克功臣贵族的身份,并作出某种社会制度上的改变呢?” 我的心一下子兴奋得紧缩了一下,随即又稳定下来提醒自己:天上掉不下来馅饼!“请问……您说的改变指都是些什么呢?” “只是……给贵族们一些自由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力!”他字斟句酌的解释到。 “原来是这样!”他们想保留东正教的信仰和哥萨克的族群,这也正是我打算做的!只要一开口就行了,我似乎看到了自己登上了权力的顶峰。“等等!”就在承诺已经到了嘴边的时候,我突然又感觉到了不对头,看着他们那一双双企盼的眼睛,我逐渐明白了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对于您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深吸一口气我作出了最后的决定。“但我现在要明确说明的是:在日本永远不会,也不可能出现类似波兰王国那样的‘黄金自由’和‘一票否决制’,在一个国家中我认为这绝对是有害的!最高统治者代表的应该是一个集团的整体利益,这个集团就是他的统治基础,但并不是说就可以让集团内的个体随意作出危害整体的行为!如果哥萨克人中有人希望成为我的臣属并立下足够的功绩,我对财富和土地的赏赐决不会比其他人差,但我的命令必须具有绝对的权威!也许我的命令会出现违背集团大多数成员意志的事,那时自然会有人站出来把我的统治推翻!但在那之前,我说的话就是法律!” 我在许多人的眼睛里见到了明显的失望神色…… ———————————————————————————————— 冬天里的熊:波兰的“黄金自由”是在1588年完全确立的,“一票否决制”最早的个案是在1652年,这两个词此时都还没有出现,但在1505年波兰两院议会确立的宪法已经使贵族特权制约了王权。 另外泣血拜请各位读者大大能够耐心些,老熊何尝不知这些情节一不惊心动魄、二不幽默风趣,但这是对于将来最后部分改变日本社会的一个铺垫过渡,没有中间的这些东西我担心最后一下子“闪”着诸位。我书中的主角一辈子都不会突发王霸之气,总是在设计、执行、协商、妥协中一步步走下去,我觉得这才更像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56、意外的信息 我来到窗前推开木质的窗子,清晨的阳光伴着冷风扑面而来。即便是在这样高纬度的地区里,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也可发觉丝丝春天的气息,想来此时建部山城附近山上的雪也该开始融了。由于夜里屋顶受到烟囱温度的影响,流下的几缕水渍被风吹得又冻在了屋檐下,形成了根根晶莹剔透的小冰凌。“时间……太久了!”我对着冷风叹了一口气。 艰苦的谈判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由当初的数九隆冬已经等到了丹顶鹤的回归,无限期的扯皮使我心力交瘁,有时真想干脆拉倒算了! 长老会的意见始终不能统一,但自始至终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出绝对不行的话来,既然如此就只能等下去。听来听去他们似乎还在寄希望于对于“体制”的变更,而在这一点上恰恰却是我绝对不能让步的。且不说生产力低水平下的民主必将导致混乱,仅仅是室町幕府一再与强藩妥协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就使我心有余悸,这样的“领袖”不作也罢! 原以为斩钉截铁的拒绝就会导致谈判的破裂,但令人意外的是每每此时就会有人出来打圆场。后来我逐渐的看出了一些端倪,这极有可能是一场预先导演的“红白脸”游戏。看看光景已经时不我待,不管如何我都必须于近日启程,可就在这时他们的态度却出现了明显的松动,一些久谈未决的事项都作出了明显的让步。 究竟是有什么原因导致了他们被迫的妥协,还是暂时放松的“渔线”,这可实在是让我废了脑筋。有心干脆甩手而去,又有些心有不甘!这是我这个人的一个大毛病,做事很多时候都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最后我派了一个忍者出外打听,尽管他不懂俄语但总还带着眼睛。我们一行来的人虽然不多,可要是伴长信他们连掩藏一个人离去的障眼法都做不出来的话,那还是趁早另找一份工作的好!五天已经过去人还没有回来,我这里与哥萨克的协议倒是快达成了,不过不知道原因的“好事”也令我不很踏实。 “主公,清晨风冷,还是先用早餐吧!”阿雪摆好了桌子轻轻的说到。 “嗯……”我来到桌边拿起了一块面包,在一只煎得不是很熟的鸡蛋上沾了些金黄色的蛋液。“人还没有……回来吗?”我咀嚼着食物问到。 “还没有!”她走过去把窗子关得小了些。“主公不必心急,伴大人估计就在这一两天了!” “这样就好……”我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桌子,丰盛的早餐我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你也抓紧时间收拾一下东西,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快要动身了!” “是,主公!”阿雪答应了一声,又想了想说:“我们是不是该再收集些此地的特产?毕竟是大老远的来了一趟,回去空着手见人总不太好!” “也对……”我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这些日子过于紧张竟然把这件事给忽略了。阿雪倒是够细心,这件事情正好交给她去办。 “梆、梆!”我正在琢磨这件事,伴长信忽然敲了敲门在门外问道:“主公,有……” “快叫他进来!”听说派去侦察的人已经回来,我急忙放下手里的食物对门外喊到。 “参见主公!”一个一身灰衣风尘仆仆的人走了进来,背后还背着一个包袱,很明显刚刚赶了很长的一段旅程。 “哦……你怎么来了?”看到他我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人名叫岩根甚佐卫门,是一个出身甲贺的忍者,由于立下功劳很早就加入到伴长信统领的诸星赤心会第一备队当中,并且现在已经取得了足轻大将的身份。之所以我会感到惊讶,是因为这次我并没有带他来。 “你还没有吃饭吧?”我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座位。既然他来了就肯定有事情,现在急也没用。“有什么信吗?”看到有事要谈而且伴长信并没有跟进来,阿雪也向门边走去,我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多谢主公关爱!”他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坐下。“属下这次分别带来了长野老大人和加藤大人的两个口信,但属下在此首先要恭贺主公!”说完他跪了下去,一个头磕在了地上。看到这个情景,我和阿雪都呆了一下。“从岐埠传来信息:大殿明年……不,今年四月要率领诸位重臣觐见天皇,进爵的名单上已经确定会有主公!” “恭贺主公!”阿雪在一边也兴奋得满脸通红。 “已经……知道是什么职务了吗?”我一时有些难以理解,自平定丹后、但马以来并没立过什么功劳,何况与武田军的遭遇也并不露脸。而且怎么一下子出来这么一件事,三个月前离开近畿时还一点迹象都没有。 “具体会是什么职务还不清楚……”岩根甚佐卫门摇了摇头表是否定,但马上又补充到。“岐埠本家并没有明确知会朝廷方面,据长野老大人和竹中大人的猜测可能是大殿还没有最后想好,但正亲町阁下传来的信息表明:主公此次位列‘仙籍’是决无问题了!” “你辛苦了!先坐下慢慢说……”我又指了一下身边的那个位子。织田信长变得更加傲慢,更加的飞扬跋扈了!这样一下子把众多的家臣提拔为殿上臣的地位,其野心已经是毫不掩饰,可能他此刻心里已经不再惧怕天下大名们的围攻,亦或是用朝廷的名义压服所有人。不管怎么说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虚荣心我也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排列顺序会是怎么样的,即便是同一位阶也会有着排名上的先后,我又想起了报纸头版上中间、左一、右一、左二、右二的站位。“还有什么大事发生吗?”我脑中思考着这件事随口问到。 “有,是有一件!”岩根甚佐卫门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浅井长政和朝仓义景死了,浅井、朝仓两家灭亡!北近江、越前都已纳入……” “啊?!”我大大的惊呼了一声,看来岩根甚佐卫门并不太懂得说话的轻重缓急和先后顺序。“你说说详细经过……” “是!主公,在您离开一个月后……”看到我如此关心这件事,他详细叙述了起来。 其实大致情形并不难猜到,织田信长随意找了个借口开始清除这两根“芒刺”。日薄西山的两家昔日豪门已经无力抵抗,30000联军在大岳山——丁野被织田信长的85000大军打得七零八落,逃回越前的朝仓义景被同族的景镜所杀,小谷城坚守10日后城破,浅井久政、长政父子被枭首。 “主公那里……是否征集过我部兵马,或是有什么指示?”我犹疑的问到,不知在这台没有上场的大戏里被安排了个什么角色。 “没有,我们没有接到过任何命令!”岩根甚佐卫门非常肯定的说道:“而且据从侧面打听来得消息是:有人提议要紧急召主公回去时,大殿沉默了一下说:‘这件事现在不必要用他了!’” “难道是觉得大局抵定,想要杯葛我?”我默默思考着眼前的局势。 “长野老大人要我转禀主公……”岩根说道:“‘文事必有武备,武事必有文备。’还说这是和竹中大人商量后的结论!” “对浅井、朝仓的战事中,本方的各位殿下各自的表现如何?”仅凭目前这点信息量还不足以作出任何判断,我只能先观察一下这次究竟谁会“冒”出来。 “柴田殿下在几次战役中均为先锋,追击朝仓部队时疾行一昼夜,受到了大殿的一再称赞!”岩根甚佐卫门虽然没带着信件,但显然也做了详细的准备。“……丹羽殿下一直在大殿身边,这次代替了林殿下发布命令;佐佐大人、泷川大人虽有出战,但并没有什么出众的表现;佐久间殿下困本愿寺、明智殿下守东美浓,都未出战;大殿也没有征集三河德川家的人马!羽柴、池田两位大人在大岳山合战时只是侧翼出击,但在围困小谷城中都身先士卒表现突出!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松永久秀活动诡秘,据传闻浅井家多位重臣的寝返均与其有关,只是时间太紧还未来得及证实!” 织田信长把我‘晾’起来的目的已经可以确定了,现在只是不知道这个“三年计划”后面的“十年计划”究竟是什么?细想起来无非是以下的几种可能:一、提升别人的力量制衡我,让家臣们彼此制约,这会是最好的结果。二、把外臣们的势力均衡一下,提高一门众的地位,这个结果也算暂时能够接受。三、最可怕的是开始挑拨重臣们的关系,让我们这些人彼此咬起来。虽然武田、上杉、毛利这些人尚在,眼下不会做的太明显,但从长远看绝非没有这种可能!织田家的新旧势力之间原本就有矛盾,何况织田信长手里又重新抓起了阿市这张“王牌”。 “另外……”岩根忽然一脸诡秘的侧耳朝外面侧耳听了听,又看了边上的阿雪一眼,直到我示意他无妨才说:“由于事出突然来不及求得主公的最新指示,加藤大人说‘那件事情’他已经已经按主公一年前的吩咐办了!” “办得‘稳妥’吗?”提起“那件事情”我的脸色也是一变。 “加藤大人敢以脑袋担保!”他撕开胸襟的夹层从里面取出一封密信,双手捧着颤巍巍的递到了我的面前。 “梆、梆!”就在我手刚碰到那封信的时候,又传来两声敲门声。 “是谁?”我不及细看急忙把那封信藏在怀里,对着门外大声问到。 “启禀主公,暗之助回来了!”回答的是伴长信,而且这次我没有听错。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对于有殿上人资格的“仙籍”界限究竟在哪里,我看到过两三种不同的说法,即便是《平家物语》的注释中也仅是说六位以上。究竟包不包括六位?如果包括,那是正六位还是从六位?所以在本书中我自行设定了一下,“仙籍”是指包括从五位以上的品级。 57、雇佣兵 历史上许多重大决定的确定场所往往不是那么正规,据说“联合国”的这个名称就是源自雅尔塔的一次下午茶。当哥萨克长老联合会“三巨头”和霍思金进来的时候,我的早餐还没有撤下去。 “三位尊敬的长者,是否在我这里用一点早餐?”虽然知道他们没有这个心情,但出于礼貌我还是邀请了一下。 “谢谢,我们已经吃过了!”杨•;别尔林斯基摇晃了一下那个秃秃的大脑袋,然后主动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虽然这么早就来打搅很不礼貌,但我想您是能够谅解的!这件事已经拖了太长的时间,我们彼此都已经等不起了,所以还是尽早作出个决定的好!” “您的看法无疑是明智的,对此我深表赞同!”我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又似乎无意的向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烈别德•;萨米兰科维奇扫了扫。“要说明的是由于在开春以后有些重大事情必须‘亲自’处理,所以至迟明天我必须上路!” “我估计也是这样!”伊萨克•;贝林科伊耶维奇在得到霍思金的翻译后先是一惊,然后又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还是快些进入正题吧!”烈别德•;萨米兰科维奇还是那张死人脸,声音也依旧是冷冰冰的。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我也不禁有些来气。 “别急,大家都克制些!”杨•;别尔林斯基急忙打着圆场。“虽然时间紧迫可饭毕竟要一口一口的吃,只要大家本着真诚的态度进行协商,事情总会圆满解决的,至少是相对‘圆满’!” “好吧!”我也压了压火气,感觉实际上我的情绪并不是因为面前这些人。“那我们从哪里开始呢?” “首先我们在认真考虑了您的立场并反复磋商后认为,您的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的!”伊萨克谨慎的说到,而这时阿雪正好把茶端了上来。“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们决定让步,不再坚持对于整个体制内的权力分配要求!”说完后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非常欢迎贵方的合作态度!”我耐心等着他的下文。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无法以骑士的身份认同您为我们的主君!很多事情还要看以后的事态发展……”伊萨克轻轻的抿了一口茶,似乎在想着自己的表达方式。“目前我们只能以雇佣兵的方式加入您的部队,待遇除了按照我们的要求提供必须的装备、给养外,每个普通士兵每年五两黄金的薪酬,战功犒劳和伤亡抚恤另算!当然,战马由我们自备!” “可以!”我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每年25贯的俸禄确实高了些,但不必买马却可以省上一大笔。这样算下来这样一支劲旅的费用比普通骑兵要高些,但绝对比旗本队要少。至于战斗力嘛……按我的装备方式,一定可以远远超过武田家的“赤备旗本”。 “另外就是……”杨•;别尔林斯基在一边急忙着补充道:“前一段时间说定的那些货物请继续以优惠的价格供应我们,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增加数量!我们的孩子们购买的东西和战利品也需要运回来,在往来的运输上还需要您负责提供船只!” “对!别尔林斯基长老提的这一点很重要!”烈别德•;萨米兰科维奇也扳着脸强调着。 “这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并没有纠缠这个小细节,而是问出了最为关心的问题。“尊敬的长老,请问你们究竟能够向我提供多少人?” “这个……”伊萨克和另外两个长老彼此碰了一下眼光后说:“我们13部族的全部人口超过了五万,但20至40岁的青壮年只有八千不到!您也知道此地的自然条件非常恶劣,我们不可能把所有年轻人都放出去。所以经过我们长老会的一再磋商,拨给您的人只怕不会超过两千!” “两千……”我反复在嘴里叨念着这个数字。不到两千,确切说是一千几百人!这个数子是可以接受的,甚至可以说这是我眼下最为理想的数字。这种素质的骑兵能有这么多,已经是一支足以左右局势的力量!两边的部队在一起也还要有磨合期,以我今时今日的势力人再多了也未必控制得了。 “这个数字确实是少了些,不过也请您体谅我们的难处……”看我半天低着头没有说话,杨•;别尔林斯基有些误解了我的意思。“至今我们依然不能算完全安定下来,牧场的规整和土地的开垦还需要投入大量人力!您也知道由于缺少工具……” “好吧!我也不是那么不近情理的人……”我愁眉苦脸非常“无奈”的说到。“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我们慢慢调整好了,最佳的契合点还是有赖于我们共同寻找的!” “您的大量足以囊括整个乌拉尔山,关于人员的建制……” “你们内部的编制自行安排,我只以整建制的下达命令!”我现在是归心似箭,对于以前说好的环节实在没有兴趣再叨唠一遍。 “还有一件事……”伊萨克神情尴尬的看看两个同伴,嘴里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杨•;别尔林斯基把脸转向了外面,烈别德•;萨米兰科维奇的脸也难得的红了一下。 我也没有说话,但一副表情清晰的说明了“你们怎么这么多事!”的意思。 “我也知道这个要求很过份,但还请您理解一下我们哥萨克的传统感情!”见没人帮腔,伊萨克只好硬着头皮自己说道:“按道理我们并不是以臣属而是雇佣的身份加入了您的部队,既然如此理所应当以个体的地位为了您的旗帜而战!但由于我们离开故乡的环境已经很久,年轻人对于传统开始逐渐失去了发自灵魂的归属感!老实说您这次是给我们一个难得的契机,我们希望您能允许在这支部队内部使用各自部族的徽号,整体上使用哥萨克的传统战旗!”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说:“当然在战场上您的旗帜是最高意志的象征,我们只是作为一个部分标识而已!” “我……答应了!”我没有作过多考虑就答应了这个要求。在中世纪的欧洲,如果是贵族以集团的形式接受国王或公爵们的雇佣,那么就会使用自己的战旗和徽号,当然他们为了说起来体面些会使用“参战”的名义而非“雇佣”。要是作为单纯的个体劳务输出,如瑞士龙骑兵、黑森长矛手之类,则直接编入各个部队,也就谈不到旗帜问题了。日本的情况则完全不同,除了旗本、直辖部队和大波哄的农兵外,即便是只有十来个人的屁大点豪族也都恬不知耻的打着自己的旗号,所以这个被他们如此看中的“问题”实际上并不是什么问题。 “您能如此大量我真不知说什么好……”看到我答应得如此痛快三个老家伙面部的肌肉一下子轻松了下来,杨•;别尔林斯基甚至晃悠起了那个油亮油亮的大脑袋。“虽然我们现在向您提供的助力还很小,但相信在我们彼此更加熟悉后会进一步扩大!就是我们之间的分歧……” “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分歧,唯有方法只掌握在智者手里!”我突然说了一句莫测高深的话。 “我……不是很明白!”杨•;别尔林斯基一下子愣住了。“您能说得更明白一些吗?” “其实这也很简单!”我微笑着端起茶喝了一口。“……我以前曾经说过:只要立下足够的功绩,哥萨克同样可以得到土地的赏赐!其实这句话也可以作如下理解:一、这块土地是赏赐给个人,但他要如何处置也可以有一定的灵活性;二、只要不干扰到别人,这块土地上实行怎样的制度也是他自己的事!” “真是一盏明灯啊!”烈别德•;萨米兰科维奇也兴奋了起来,稀疏的银发有如在风中飘动的落叶。 “是啊!”看着他们的样子我暗自发笑。我并没有骗人,但关键是在那个“不干扰别人”上。我对于日本的一些土地制度实际上很有看法,尤其是随意的向寺庙捐赠这一条,将来早晚有一天我要给它改改。哥萨克的行为如果只是内部的事也就由他去了,不然我也不会听之任之。 “为了今天的我们达成的协议,有必要举行一个……”伊萨克•;贝林科伊耶维奇已经开始计划安排正式“签约”了。 “就这么完了?”我反问到。“就没有什么别的补充了?” “您认为还应该有什么呢?”杨•;别尔林斯基歪着头反问到。对于他的演技我不禁在心中大声叫好,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实情我也会叫这条老狐狸给骗了。 “日本社会中肉食的比重很小……”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本来想和他们好好玩玩的可惜时不我待。“就是庄稼也极少种小麦!我一回去就尽快命人运10船稻米来,你们……先将就着用吧!” “您……这是什么意思?”杨•;别尔林斯基困惑不解的说到。“我不是很明白!” “真的不明白吗?”我也歪着脑袋,模仿起了他的表情。 “哈、哈、哈……”我和三个老头突然一起大笑了起来。霍思金紧张的望着我们,阿雪则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看来我们今后合作的基础将会非常牢固!”伊萨克微笑着向我伸出了枯瘦黝黑的右手。 我站起身上前两步伸手与他握在了一起,杨和烈别德也走了过来…… 58、春笋 北国还覆盖着厚厚的冰雪,本州琵琶湖畔却已是草长莺飞,山间一蓬又一蓬的茅草显现着带些鹅黄的嫩绿,与远处浩瀚蔚蓝的湖水交相辉映。各种鸟雀无论是常驻的还是迁徙的,一群群在树枝间喧闹的彼此追逐着,偶尔会有一只兔子类的小兽从这边的山石缝里窜出,转眼又消失在那边的灌木中。 “驾!驾!”一队为数大约30人的骑士喊叫着跑进了山坡上稀疏的树林里,从一声声嘹亮的嗓门里就可见其勇武。不过这队明显是武士的人都只穿着轻薄的箭衣,手边也都是些弓箭、佩刀之类的轻武器,从打扮上看他们是来打猎的。 “扑棱!”在这群人还没有站稳的时候,一只黑色的猎鹰就冲天而起。飞入林中不消片刻,就带着一只棕色的大野兔飞了回来。 “好家伙!”一个长着两只圆圆大眼猴子模样的武士惊艳的赞叹了一声。他催马过去提起了那只野兔,而此时猎鹰已经飞回到一个侍从的手臂上。“到底是来自北国的神品,就是主公那里最好的猎鹰比它也差得远!老弟你真是好眼力,无论到哪都不会放过好东西!”他转回身对不远处的我晃了晃手里的猎物,原来正是新任的长滨城10万石城主羽柴秀吉。 “你以为我是谁,大老远的还能白跑一趟?”我也有些情不自禁的得意,不过真实的原因这只“猴子”却并不知道。 其实早在在那三个老家伙来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他们一定会答应合作。忍者给我带来了确凿的消息:濒临早春也正是我们谈判正酣的时候,北海道北部下了一场深达两尺的大雪,顿河部族的牲畜被冻死了上万,眼见一场******是无法避免了!出于长远考虑我并没有借此要挟,这自然是赢得了他们的好感。在当晚的庆祝酒宴上,他们虽没有正式臣属但却以附庸的身份向我见礼,同时各部族都呈献了礼物。因为常年迁徙的原因,哥萨克的年青一代并有过在正规部队服役的经历,所以完全的适应性训练需要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毕竟骑兵加铁炮的技术含量要比一般步兵高上许多。我第一次觉得这些老家伙也有“可爱”的地方,因为见多识广的他们会替我打造一支真正的世界先进水平的骑兵。 “越说你胖还越喘!”羽柴秀吉揶揄的嘲笑了我一下,他自然不会了解我真正的“收获”。“说真的!”他面容一整说道:“你再给我留下一只吧!这样的猎鹰还真是罕见,实在不行我买也可以!” “你省省吧!我可不少你那几个钱!”对于他的要求我一口回绝。“你也不想想,天寒地冻的地方能有出多少好东西?我这次奔波一趟,数得上的也就是这几只猎鹰了!现在主公、丹羽殿下、池田恒兴都没摸着边,先送了你一只还想怎么样?”他呵呵一笑认可了我的说法。 我离开北海道后不想再受奔波的劳碌,在弘前町上船经越后、越中一直来到了敦贺町。原想直接先回丹后,可屈指算来日子也差不多了!不如先去向织田信长销假,也顺便探探口风。不想刚一到北近江就碰到这个新“地主”,硬被他热情的挽留下了下来。 我和“猴子”都很喜欢打猎,不是弯弓射雕的那种,而是高雅的“鹰狩”和“犬猎”。我是因为这样比较休闲,他是因为这样显得比较高贵。需要说明的是此时日本上层的风尚还是向往文雅纤柔的气质,即便是武家出身的大名也概莫能外。我从蒙古花大价钱买来的藏獒并没什么人“感冒”,反而是献给织田信长的一对英国灵提在京都的贵人们中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真是好地方啊!”我从马上下来眺望着远处的琵琶湖,同时也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腰。这匹马虽然还算老实,但怎么也不及我的“黄金”走得稳。 “哦,比你的丹后和但马还好?”羽柴秀吉也走了过来,侍从们把马匹牵到了一边。 “我那山环水恶的石头地,怎么敢和这天下最大的‘肥肉’相比!”我感慨的摇了摇头,心里又不禁升起了一丝对织田信长的抱怨。 “我和你差着可是一半还拐弯呢!”话随如此说可他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了明显的得意。 “数量可以用时间弥补,质量的差距才是关键!”我顺着话音轻轻“拍”了他一下,现在正是该和他在一些事情上携手的时候。“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放弃了小谷城,建这座平原上的长滨城是为什么?”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很清楚,只是想听听究竟是谁向他提得这个建议。 “小谷城损坏严重,想重建实际并不容易!”他的目光看向了一块宽阔的卧牛石,立刻有侍从(这点作得倒是很到位)在上面铺上了一块毡子。“……小谷城在山上的地势确实险要,但位置却不足以遏制北陆通往京都的道路!再说那里的城下町狭小、城垣受山势限制,只是个守成的格局,远不如这里四通八达的水路要津有发展!所以我就听取官兵卫的建议迁了过来,并把名字改作了长滨……” 果然是这样,和我预想的经过差不多!黑田官兵卫不愧为两大“天才军师”之一,谋略、见识和竹中半兵卫可谓各有所长,看来这个人绝对值得我在暗中多加些人手。“长滨虽好可毕竟离主公太近,如果老不出去可能会不利于发展!”我继续望着湖面看似无意的问道:“想过到哪里去独当一面吗?” “这个……要说没想过那是瞎话,但到底会怎样确实不太摸底!”羽柴秀吉嘬了嘬牙床。“主公只是一再叫我加强军力,但一直对任务安排没个明确的表示。我也在岐埠的‘老朋友’里面托过人,但楞是一点口风都没探到!”他突然冲我诡秘的一笑道:“要是主公把我派到了山阴,你会怎么办?” “把我替出来?”我也斜着眼睛看了看他。“我是求之不得!” “真的假的?”他不相信的上下打量着我。 “当然是真的!”我“意兴昂然”的对他说道:“把我调离山阴会去哪?山阳、四国还是越前?山阳的土地情况可比山阴强太多了,不是吹的,要不是山路难行凭我早把因幡、伯耆直到出云一线收过来了;四国倒是有些困难,但准备个一两年水军应该也不成问题,和付出的代价相比能够一统这个‘独立王国’可是太划算了;越前虽说眼下赏给了朝仓叛将桂田长俊,可这不过是主公的权宜之计罢了!富田长繁一班人并不服他,加上又有一向宗在里面裹乱,早晚一定得乱!要是我到了越前,两个月内就能把这帮‘小杂鱼’都清了!那时后凭着我‘甲骑’的强大威势,加贺、越中尽在掌……” “你就不怕主公把你调回岐埠,‘冷冻’起来?”他皱着眉头反问到。 “那我的军队怎么办?”我也扭过头来瞪着他。“我现在光是直辖的部队就有一万五千,这些人是遣散还是都回岐埠?” 羽柴秀吉瞪着我,我也瞪着他,半天后我们一起相视大笑。 “如此看来……你还是在山阴再忍忍吧!”他笑得流出了眼泪。 “哎……我也就是这么个命了!”我“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你的见识广、鬼主意多!帮大哥谋划一下……”止住了笑他一脸诚恳的对我问道:“究竟给我个什么方向的任务最有利,要是能争取我也努力一把!” “照我看嘛……”我装模作样沉思了一阵后说:“还是越前最好!你想想看,越前离长滨很近便于你进行后勤支援;在你来说桂田长俊、富田长繁也算不得对手;加贺的下间赖照虽有小谋却无远略,他也不在你的话下!虽说从长远看要面对上杉谦信,但那个时候主公哪有不全力支援的道理?” “不错、不错!你和我的想法完全一样,真是英雄所见!”羽柴秀吉兴奋了起来,我那番恭维话看来很有作用。 “不过……”我觉得是该打打他兴头的时候了。“这次柴田胜家也得到了越前大野城的领地,近水楼台未必会说得上是谁!” “这个该死的老家伙!”羽柴秀吉磨着嘴里的牙,一张猴脸变得有些扭曲。“这些年来他除了跟在主公后面混之外,都还做过些什么?就是仗着主公的信任飞扬跋扈,什么东西!” 我没有继续接话,过犹不及这个效果正好。“不过怎么说总是进了一步,遇到什么难处只管说话!”我非常仗义的说到。 “到底是自己兄弟,真是没的说!”他非常感动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主公……”这时加藤清正从一边走了过来,怀里抱着一大堆绿绿的东西,身上还沾了很多泥。“您看,多新鲜的竹笋啊!我刚在那边找到的……” “真的?!”正在百无聊赖的新八郎惊喜的叫到。“这东西既可以炒着吃也可以和肉炖在一起,就是用盐水煮了也很好吃……” “体统!注意体统!”羽柴秀吉不满的提醒到,他是从骨子里想屏弃一切和他出身有关事情的。 “这也是一种情调嘛!”我哈哈笑着给几个人找了个台阶。新八郎、加藤清正、福岛正则、大谷吉继、阿雪,还有许许多多的年轻人正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为这个时代添加着色彩。也许和武田信玄、毛利元就、上杉谦信、北条氏康这些已经开花和正要开花的竹子比起来,我和“猴子”也只能算是两颗新笋吧! 59、娑罗双树之花 “朝仓义景和……浅井长政就这么死了?”我问得非常委婉,但我想羽柴能明白我的意思。 “是啊!制霸越前百年的名门、享誉列国的‘近江之鹰’,就这么……世事无常啊!”他垂着头用马鞭蹭着鞋子上的青泥,一下又一下。“一旦处于崩溃的境地,那些世代享受恩泽的豪族们就争先恐后的背叛,一个家族一旦不能在开始时就树立强力的制度,那么暗藏的缝隙只会越裂越深,妥协的平衡毕竟只是暂时的啊!” 我无言的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这个说法。朝仓和浅井被消灭了,在近畿敢于正面对抗织田信长的力量也就消失了!最近一段时间松永久秀和荒木村重都很老实,一时半会也没什么闹事的可能。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一件事:织田信长这个人是不可琢磨的,心情好的时候可能有包容一切的胸襟,要是犯了毛病则有可能为了一点小事取人性命!现在看似直接的威胁都已经消失了,他本性中残暴的一面极有可能爆发出来。这件事不可不防,我的谨慎不能稍有放松!“除夕的时候……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吗?”我望着天空谨慎的问到。 “你……”羽柴秀吉非常惊愕的看了我一眼,半晌面上的肌肉才一点一点放松了下来。“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自然会传得广,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自嘲的笑了一下。 通过他的讲述,我知道那件传说中的事情真的发生了!织田信长把朝仓义景和浅井长政的头颅贴上金箔制成酒杯,在宴会上命令所有人必须都用它们喝下一杯酒。这是多么令人发指的暴行啊!不要说刚刚归顺的那些朝仓、浅井旧臣,就是长期与他们作战的织田家将领们,也有不少当时就偷偷把刚吃下去的又都吐在了袖子里。可是有人敢不喝吗?面对着织田信长冷酷的目光,看着他手里当作手杖拄着的太刀,大多数人都没有表达出自己真正想法的勇气,确切的说只有唯一的一个! “当时我真是没有想到,当然也包括在场的所有人!”羽柴秀吉感慨的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回到了当时的情景。“……明智殿下当时真的走了过去,就那么说为臣实在是已经不胜酒力!所有人当时都惊呆了,真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量!你是没看见,当时主公的两只眼睛都红了,两只手紧紧抓着刀柄!” “这么文静的一个人,还真是看不出啊!”明智光秀不善酒力我是知道的,也清楚他对曾经服侍过的朝仓义景还有一定的感情,但直接在这个当口顶撞织田信长我还是真没想到。“他当时就不害怕吗?还真是个有胆量的人,放在我身上就没这个勇气!” “不害怕?我们在边上的人都一身一身的冒汗,他怎么会不害怕?”羽柴秀吉立刻以当事人的身份反驳道:“……当时我可就在他的身后,就见他的袍服后摆像筛糠一样,虽然没有看到他的前脸,想来已经是汗如雨下了!” “害怕并不奇怪,能够顶住恐惧说出真话,至少是一半真话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啊!”我还是觉得至少自己就没有这种勇气。 “也许是吧……”羽柴秀吉沉默了一下,也许是在回忆自己当时的表现。“还好主公并没有把刀真的拔出来!”回想起那时的紧张他依然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主公当时只是把刀连鞘抡起来劈头盖脸的朝明智殿下打了过去,一边打嘴里还一边骂着‘你这个混蛋!’之类的话。大家看这样才算松了一口气,丹羽殿下好不容易才把主公拉住,池田恒兴和前田大人忙着把明智殿下拉了出去!” “总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也算是万幸了!”我长吁了一口气,眼前幻起了当时的景象。“对了,阿市公主现在怎么样了?”我刚回来还没有接到这方面完整的报告,同时也想听听这个“参赛者”的观感。 “阿市公主?哦……”“猴子”可能是没有想到突然转到了这个话题,一下子有些愣神。“阿市公主现在很苦,可以说是非常之苦……”他的脸上是少有的切肤之痛。“不管浅井长政这小子怎么不是东西,但他对阿市公主还是非常好的!这10年来阿市公主也确实过得很幸福,有了两男三女五个孩子。丈夫与娘家的对立对生在乱世里的女子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对阿市公主这么重感情的人可实在是难以忍受的折磨!你也许早就猜到了……”他说话时那种痛苦而迷离的神情还真让我不习惯。“金崎合战时阿市公主送来豆子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多,要想不传回浅井家根本不可能!浅井长政顶住各方压力保护了阿市公主,这就更使阿市公主痛苦不堪。这几年里主公不止一次的要接回阿市公主,可她坚决不走。最后小谷城被围时,也是浅井长政强令把她和三个女儿送了出来!” “那看到浅井长政的死……”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是我和仙芝的话,只怕活着的那一个当场就会疯掉也说不定。 “当时阿市公主跪在主公面前泣血恳求,只怕就是铁石人也无法不为之心碎!”羽柴秀吉说到这里竟然流下了两滴眼泪,而侍从们刚才一提起这个话题时就自觉的站到了远处。“……当时我们很多人都替她向主公求情,至少希望能够留浅井长政一命。不是有多待见浅井长政,而是怕阿市公主就此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主公……只怕是不会答应吧!”这个结果我已经知道,但同时对于织田信长的残暴也是心惊胆战。 “你我在主公的身边都不是一天两天,要说天下能够在那种情况下狠得下心的也只有主公了!”羽柴秀吉苦着一张脸说不上是无奈还是气愤。“主公命令把阿市公主拉开,对浅井长政和万福丸父子施以了磔刑。不管怎么说彼此也算是熟人,当时看到那血淋淋的场面我不住的在流汗,可主公他……却一直在笑!” 我相信他说得这些话,织田信长在高兴的时候可能非常好说话,但你时刻不能忘了在他的灵魂深处隐藏着变态的残暴本性,这就像是一只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恶魔,时刻准备着择人而噬。 “阿市公主现在已经回岐埠城了吗?”我现在对阿市的动向倒是十分的关心,因为她的行止足以严重影响织田家内部各派系的均衡。 “没有!”羽柴秀吉怅惘的摇了摇头。“主公原想把阿市公主母女送回岐埠的,但是她宁死也不去。主公也不好把她逼得太紧,就先送她们去了伊势信包殿下处。可阿市公主到了南面的岩芳山就不走了,把女儿们送往伊势后自己住到了山上的观音寺里,说要在这望得见小谷城的地方度过一生!” “看得见……这么说就在这附近了?”我意外的问到。 他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南面十余里处的一座山峰。 “你去见过了?” “阿市公主谁都不见!”羽柴秀吉狠狠的一捶自己的膝盖说道:“……我去了三次都被挡在了外面;生驹大人代表主公前往也吃了闭门羹;只有池田恒兴那小子在门口坐了一天一夜,这才被获准进去,不过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原想问问他情况的,不想他一出门就上马跑回京都了!” “哦,那阿市公主的两个儿子……”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随口答着,显然心思并不在上面。“不过主公已经下达了通缉令说务必要抓到,如有抵抗当即格杀,想来也快了!” “声势显赫的浅井和朝仓,就这么……”该知道的已经全都知道了,我还想再感慨两句。 “岂止是他们,就是那个大将军也完蛋了!”他急忙着打断了我的话,好像非常高兴能够转换话题。“……足利义昭这个家伙一再生事,主公早就对他忍够了!现在武田信玄也死了,浅井、朝仓也灭了,主公也就下了动他的决心。可笑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还妄想对抗,邀请公卿坐镇二条城,自己则亲自前往槙岛城企图阻挡大军!主公亲率大军乘船直抵京都,杀了二条城守将放还公卿,接着回兵拿下槙岛城活捉了足利义昭。后来细川藤孝大人答应转侍本家求其活命,主公这才只判了他个流放!” “去哪了?”我有一搭无一搭的问到。发生这件事时我应该正在船上,不过现在足利义昭对天下大局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去哪?”羽柴秀吉神秘的一笑说道:“这个家伙挑了被你发展起来的若江,说什么不愿远离祖先陵寝之地!你信吗?” “不离开近畿,看来还是不死心哪!”我也对他还以一笑。想不到室町幕府经过一个世纪的风雨飘摇就这么倒下了,倒在了今天织田信长的手里。不能说他们的名份就此没用了,说不定风云突变之际会有个新冒出来的实力者想借用一下,这又有谁说得准呢!我看了看身边的这个人,他将来会不会还有机会想去认那个干爹呢? 60、奉行 一上午我们打了不少猎物,游玩的也非常尽兴,以至在不知不觉间忘却了时间。等到大家发觉饿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一众人等策马下了山坡,来到了一个小村子的边上。 站在村边的路口上看了半天,这座小村子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像样的院落,这使羽柴秀吉非常的不满意。 “主公,你看!”一个眼尖的侍从指着村子西南方向喊到,果然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一间在树木掩映中的寺院。 “你们几个带些猎物到村子里去……”羽柴秀吉骑在马上吩咐道:“要他们把这些猎物作好,再弄些米饭和味噌汤,然后立刻送到庙里来!” “是!”一个旗本头目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带着四五个人朝村里策马而去。 “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也只好先到那边的寺院里小憩一下了!”他对着我抱歉的一笑。 “客随主便!”我非常随和的答应到。“又不是专门的正式出巡,在哪里不能将就一下!” “这就好!”他哈哈笑着率先而去。不消片刻我们就来到了这座寺院的大门前,几十匹马给原本清净之地带来了一阵尘世的喧嚣。 这里的宽大也只是相对于农民们低矮的草房而已,由三正两偏五间房子组成的一进院落不过五十平米左右,不过好在是木制结构的瓦房。看样子这里在不久前刚刚被修缮过,正面门楣的大匾上有三个新漆的大字。 “三……珠……院!”羽柴秀吉在嘴里把这三个字来回念了几遍,思索着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这儿?”我奇怪的问到。至少我对于领内的这种小庙就知之甚少,何况还是“猴子”这种到任不久的新主人呢! “嗯!”他点了点头回答说:“这里是法华寺的下院,前几天这里的主持为了修缮寺院来向我化过缘!” “那你就给了?”我忍住笑揶揄的说道:“这么大方可不像你啊!” “我原是不想给的,可宁宁说……嘿,你说什么哪!”他终于听出了我话里的取笑味道。“不管怎么说我如今也是统辖这一带10万石的领主,胸襟气魄也未必就会比你差!具有高贵身份的人,少不得要有高贵的行为……”他虽然说得理直气壮,但我明显从这后一段里听出了宁宁的语气。 “开门、快开门!”一名侍卫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下马走了过去,一边拍门一边大声叫到。 不大会随着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了一个光溜溜的大脑袋,上面两只圆圆的大眼睛不住的打量着门外众人。“各位大人!”脑袋的主人走出来作了个揖,原来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这里是三珠院,不知各位光临有什么指正?” “这是长滨城主羽柴殿下的行猎队伍!现在要在这座寺院里休息,还不赶快迎候!”加藤清正指了指骑在马上的“猴子”说到。 “既然如此,就请羽柴殿下和诸位大人请进吧!”小和尚闻言推开了大门,并躬身侍立在一边。 “我口渴得很,快去准备些茶来!”下了马羽柴秀吉拉着我一边向里走一边吩咐到,从人除了几个照看马匹的人外也都进了院子。 大殿打扫的非常干净,因为年深日久变成深棕色的地板被擦得光可鉴人。可能是因为庙小资金不足的缘故,菩萨的塑像并没有涂上金漆,但显然刚刚上了一层彩绘。来到里面我和羽柴秀吉在两个蒲团上坐了下来,其他人则守卫在四周。 “非常抱歉!”我们刚坐定那个小和尚就走了进来,手中的托盘上一对硕大的粗瓷海碗里盛着茶水。他把茶水放在我和羽柴秀吉面前后恭敬的说道:“鄙寺主持现下不在寺内,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嗯,可以了!”走了大半天确实是渴了,我和“猴子”一起端起海湾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茶水的温度可以说稍稍沾点温乎气,一口气喝下去非常的舒服。“很好,你再去取些来!”喝完后“猴子”抹了一把嘴,把碗放了回去。 “是!”小和尚答应了一声向后退去,但并没有拿那两只空碗。对着那瘦小的背影,我深深的看了一眼。 “今天玩得相当尽兴,不如我们明天再找条船到琵琶湖去吧!”羽柴秀吉的兴致不减,看来多年出人头地的愿望一朝达成,他有些忘乎所以了。 “该收收心啦!”我撑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我这也走了快半年了,主公那里不能没个着落!再说我这次并没有立什么功劳,主公觐见受封的名单里却有我,怎么也得去向主公打个招呼,拜谢一下吧!” “依你以前的功绩已经当之无愧了,完全没有必要觉得过意不去!”羽柴秀吉反倒宽慰起了我,据说志得意满的人总是特别通情达理。“……虽然不能说主公有什么不对,但为了织田家内部的平衡总是使你受了些委屈,太自我要求也不见得就是件好事!再说你现在回去也没什么用,主公眼下并不在岐埠。” “主公又出战了?”我非常惊讶,要是连这样的消息都得不到就太意外了。 “你不必紧张,不是出战是出游!”看到我的表情“猴子”呵呵一笑说道:“主公率领母衣众前往和泉了,之后可能会再到摄津围困本愿寺的前线看一下!下个月就直接从那边去京都……”他向后靠了靠,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所以你完全不必着急,过半个月和我一道上洛就行了!” “那我也总得提前去拜访一下各方人士吧!”我端起小和尚送来的第二杯茶喝了一口。这是一只标准的黑釉茶碗,盛着温润适口的茶汁。“我已经有两年没去京都了,借此机会正该走访一下!” “这倒也是!”他也端起茶杯点了点头。“……京都的关系建立不易,要是荒疏就太可惜了!你准备是么时候走?” “就明天吧!”看到他的落寞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必太着急,谁不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这次陛见后你不要急着走,我给你引见一些人。” “那我就不说什么谢谢的话了!”他的情绪又高涨了起来,挥手示意小和尚再送上一杯茶来。“你不先回一趟丹后吗?” “不了,时间有些来不及!”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出现了什么。“主公这次出行是不是还有什么目的?” “呵、呵,是啊!主公最近想办的事情太多,觉得钱不太够花了!”“猴子”脸上的笑容变得非常暧mei。“准备让堺町和石山的商人们献金,据说数量开出得相当巨大,你也小心些吧!” “哦!”我一下子愣住了。原来织田信长打得是这个主意,看来我真得准备准备了。 “对了,你也帮我参谋参谋……”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羽柴秀吉自顾自的诉起了苦。“过去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真正体会到‘钱’这个东西的好处!练兵、置备、招人、筑城都得要钱,还得时时应付主公的摊派。桂田长俊刚刚执掌越前几个月,据说已经搞得天怒人怨了!我可不想混成他那样,你给我支几招怎么样?” “这又什么可支的招,多招些能赚钱的人不就行了!”我又端起了小和尚第三次送来的茶。这回是一只拳头大小的细白瓷精制茶盏,手隔着杯子就能感觉到滚烫的温度,阵阵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 “就这么简单?!”他不相信的瞪圆了眼睛。 “就这么简单!”我放下茶杯微笑的望着他。“……别人要花100贯的事情他30贯就能办成,别人眼中数百石产量的瘠田在他手里可以变成数千石的水田,这又怎么会还缺钱?不要以为我是在空口说白话,一个能干的奉行绝对办得到!” “能干的……奉行?”他一下子愣住了,似乎想不到问题的答案居然会这么简单。“那你给我推荐几个吧,我手下现在实在是支应不开了!过去只注意那些武勇的人,现在形势一变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他懊悔的说到。 “据我所知黑田官兵卫就是个治平定乱的不世之才,小一郎这些年也有了长足的进步!”我回忆着前两天见面的情景,确实感到了羽柴派系实力的增长。“已经拥有了如此杰出的人才,还需要我来添什么乱!” “官兵卫倒是我的一条臂膀,可惜他的今后的精力将更多的被限制在军事谋划上!”羽柴秀吉长叹了一气。“小一郎这几年确实日渐成熟,可一来他自己也在学习当中;二来他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现在我算知道了,不管文武都不能靠一两个人包打天下!” “那就再招几个人呗!”我轻松的横了他一眼。“近江之地自古就能人辈出,我手下有不少人原本就是出身这里!你现在是手里捧着金碗,哪里还需要四处要饭吃?至不济也可以找一些好‘苗子’,自己培养不是又可靠又稳妥吗?” “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容易?!”他大声抱怨到。“我现在可是睡觉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就是什么也看不见啊!” “真的?”我随手在面前的桌子上拍了拍,指着上面分成两排的六个杯子。“……对于时机、程度和‘量’的把握如此精到,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的眼光,这样的人你难道能说他不是人才?你如果不需要我可以把他带走,自己放弃总不能再怨天尤人了吧!” 看了看面前的杯子,又看了看已经退出殿外的小和尚,羽柴秀吉一时无语了。 61、偶遇 京都正在进入她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距离所谓草长莺飞的光景还差几天,枝头的樱花已经开始有片片飘落。就在这个时候,我们一行人进入了京都的市区。 就在前天,羽柴秀吉正式招募了那个小和尚,北近江一个小豪族的次子石田三成。如果仅从历史记述上看,石田三成是个品行操守相当高尚的人,各方面的能力也是可圈可点。但是……应该怎么说呢!这个人或许是个能干的奉行,但却缺乏作为一个协调者灵活变通的能力,要是再把他摆在一个“抓总”的位置上,那就绝对会是一场灾难。用《三国志》中荀彧形容逢纪的话来形容石田三成正合适,那就是“果而无用”!虽然能够为了坚持理想而碶而不舍,但又缺乏通全达变的手段。这个人将来所起的作用,可以说尤在未可之数。我如今一切已经步上了正轨,这个人还是留给“猴子”吧! 看着眼前的景色,我的情绪非常之好!不如先在这里住下,消息已经传回了丹后,我需要的人员、经费想来马上就可以送到。织田信长到来之前我可以先在这里稍微“活动”一下,不管怎么说今后我也是个“高贵”的大人物了! “干嘛?”兴致正好的我回头瞪了一眼拉我袖子的新八郎。 “走了大半天我都饿了,找个地方吃饭吧!”新八郎夹着铁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这不就快到家了吗?再忍忍!”我奇怪他怎么这么没有耐性,再走几个街区就到了我在京都的府邸。 “到了又怎么样?”新八郎不服气的抗辩到。“……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过来住,这里不过就是十几个看房子的人!肯定现在什么都没有准备,吃上饭要到什么时候啊?” “哦!”我一下子愣住了,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个问题。回到近畿以后我可能确实一时没有进入状态,只是和丹后通过了几次信息,来京都这件事也是临时起意,刚刚通知丹后的消息可能确实还没有传到这里。不过……新八郎是怎么反应过来的?“那就……吃了饭再回去吧!” “好耶!”新八郎欢呼一声,率先朝不远处一座颇具规模的饭馆跑去。我抬头看了看招牌,这是一家很有名气的字号,我以前也来过。 “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试试!”新八郎对着一个饭店的伙计怒目吼到,干扰他吃饭的愿望绝对是一件“重罪”。 “实在……是在对不起……各位老爷!”那个伙计被他吓得瑟瑟发抖,平民触怒武士(我们回来后已经换回了武士装束,只是没有佩带家族徽记。)生命是没有丝毫保障的。“小店……已经被一些……先来的老爷包下了,实在是……” “这样……”我向大门边的木桩上看了看,那里确实拴着十几匹马。“没关系,我们在外面的散座也行!”被新八郎一说我也感觉饿了,反正是凑合一顿,也就别那么讲究了。 “谢谢您的大量……可……可小店的外厅也坐满了啊!”伙计以极其感激而又尴尬的神情对我不住的躹着躬,相信如果不是非常为难的话他是愿意满足我的愿望的。 “满了?”我有些惊讶,这里是一家有两层楼的饭店,而且我只在门口只看到了十几匹马。探头从门口向里望去,大厅里确实坐着五六十个下级武士打扮的侍从,由于太远看不清衣服上绣着的徽记,几面旌旗也全都耷拉着靠在墙边。看来除了马队外还有大量步行随从,应该是一位大名的队列。“我们换一家吧!”既然人家先来我们理所当然应该退让,我现在也不适合进去和人家会面。 “谢谢,太谢谢了!真是非常的抱歉!”伙计不住作着幅度极大的鞠躬,新八郎又狠狠的瞪了他几眼。 “诸星殿下,请留步!”就在我们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少年武士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当他的目光注意到我时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大步从里面追了出来。“能在这里见到您太好了!您是要用饭吗?能招待您是我们的荣幸,不知您赏这个脸吗?” “你是……”我确实觉得他有几分面熟,但还是没能马上想起来。这些年随着地位的不断提高我见过很多年轻武士,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是我附庸系统内的人。 “你可能忘记了!两年前我有幸拜见过殿下……”少年武士一边说一边引着我们穿过大堂走上楼梯。我原本是不太想接受邀请的,可新八郎这小子却在后面不住的推我,好在现在近畿已经完全是织田家的地盘,能如此大张旗鼓招摇过市的必是一系人马。 “明智殿下,原来是你们呀!”我上得楼来举目一望只见明智光秀坐在主位,其余稻叶一铁、安藤守就赫然在坐。这时我才想起,少年武士原来就是明智秀满。 “这可真是太巧了,不知诸星殿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明智光秀热情的起身迎了过来,拉着我坐到了他身边的位置上。 “也是刚到!主公那里还没有机会前去晋见……”坐稳后我也礼节性的客套了两句,这时酒菜也陆续摆了上来。“明智殿下也是来参加大礼的吗?我还以为自己是最早的一个呢!” “是有些早了……”明智光秀拿起酒壶亲自替我斟上了一杯。“只是最近武田家很安份,美浓方面没什么事情,我这才准备提前到京都来赏赏樱花的!” “明智殿下倒是和在下心有戚戚焉!”我端起酒杯对着明智光秀虚敬一下,又对着稻叶一铁、安藤守就举了举。“没想到两位殿下也有这般雅兴啊!” “是啊,既然迟早要来不如作个伴!我们也就陪明智殿下早走几天……”安藤守就托着酒杯对我灿烂一笑,可能是因为竹中半兵卫的关系使他在我面前说话少了几分顾忌。“这次不知主公有什么打算,要求有家老格以上的家臣和万石以上的附庸大名必须都到!看这架势一定是又要有什么大动作,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的……” “诸位真是辛苦了!”我表示非常“理解”的安慰了他们一句。织田信长在京都召集“盛会”的详细安排,在昨天的路上我已接到,其中甚至附了一份命令的复制“范本”。现在唯一还不清楚的就是织田信长为什么会把这么多人都找来,关于这件事没有任何人清楚,据岐埠的内线说他对身边的近侍们也是只字未提。织田信长的忘乎所以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担心,不然安藤守这样谨小慎微的人也不会在公众场合提出,尽管方式非常的隐讳。不过在他提到“那件事情”后,明智光秀的脸色明显变了一变。 “主公可能是真的疯了!”稻叶一铁一句石破天惊话,立刻震惊了屋里所有的人。尽管这个雅间里仅有七八个人,而且看法基本趋同,但这也未免太“激进”了吧? “稻叶殿下……未免……未免太诙谐了吧?”在一阵难耐的寂寞后,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句扯淡的过门话。 “不错、不错!”安藤守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的替稻叶一铁解释道:“稻叶殿下可能是酒未尽兴,所以说话就难免带有郁结之气!大家不要见怪,一句笑谈而已!”说罢急忙替稻叶一铁斟上了酒,希望能够借此堵住他的嘴。 稻叶一铁也确实不再说话了,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明智殿下……”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转向了那边,我侧头小声悄悄对明智光秀说道:“主公为人直爽,酒后往往更加狂放不羁!有些事未必就真是那个意思,还请殿下不要在意。至少多多看在浓姬夫人的面子上……” “诸星殿下不必如此!对于很多事情虽然我并不认同,但却完全能够理解……”明智光秀对着我挤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生在这个乱世里每时每刻都可能面对背叛,‘残忍’有时也是一种掩饰恐惧的手段!作为一个美浓人我亲眼目睹了道三殿下的父子相残,朝仓义景也是死于最为信任的朝仓景镜之手。就拿主公来说吧!他最为倚重的平手政秀大人离他而去;放过的弟弟信行却再次谋反;深为赏识的浅井长政也是突然倒戈!这么多事情才使他如此的倒行逆施,不过……”他突然长叹了一声。“即便聪明如桀、纣,如果一再的一意孤行,最终也免不了众叛亲离的下场啊!”“总是……委屈你了!”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真实想法我并不能完全理解,虽然至今他的表现还算理智,但谁知道会发展出个什么结果呢! “我算什么呢!”他的表情既像是释怀又像是自嘲。“……知道了阿市公主的那一幕,我自己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真正的生离死别、真正的撕心裂肺,当时的情景我虽未能亲见,但从亲身经历者的表现我也可见一斑了!” “对了,你知道池田恒兴怎么样了?”我突然想起前天猴子对我说过的话。 “他是反应最严重的一个!”明智光秀点了点头,显然了解某些情况。“你见到就清楚了,他眼下就在京都!” “那……”还想再问时众人的注意力已经转了回来,我也只有暂时压下了满腹疑虑。 62、心药 虽然心里很惦记这件事,但一回到在京都的府邸就被一大堆事务缠上了身。原先的估计是错误的,长野业正和竹中半兵卫他们不但已经通知了我的到来,而且派了一个奉行官带着大量待处理的文件在等我。 没办法,毕竟要公事为先!除了吃晚饭外我一直被埋在文件堆里,直到后半夜才算处理妥帖。一觉睡下再睁眼时,已经快到了中午。急忙着扒拉了两口饭,就备上车马出了门。 “诸星殿下,您辛苦了!”在池田恒兴的门上我遇见了他的家老河岩久信,一开口先问候了我的旅程。这是个没多少才能但很忠厚的长者,从小是看着池田恒兴长大的。 “池田大人在家吗?”我虽然问了但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池田恒兴是个闲不住的人,一般这个时候早就出去闲逛了,加上现在又没到忙碌的时候,要想他老实的呆在家里实在很难。我是早上起得太晚了,但今天一定得见这小子一面,说不得只好在这里坐等了! “我家主公正在家中!”没想到池田恒兴居然没有出去,这实在是违反了惯例。“请殿下在客厅稍候,我这就进去看看主公起来了没有!”河岩久信答得非常匆忙,好像极其欣慰于我的到来。 我进到客厅坐了下来,阿雪站在了我的身后。应该说四周的环境与我上次来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我却明显感觉到了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氛。 窗明几净一如既往,庭院里的花草松柏依旧修剪得精致细腻。只是经过的几个院子里却没有见到几个家臣、仆从,全无了往日热闹活跃的气氛,偶尔出现的几个下人也全是满面愁容的匆匆而过,似乎被一种愁云惨雾所笼罩。 “抱歉让您就等了!”没过一会儿河岩久信就又跑了出来,一张老脸上充满了且忧且喜的神色。“主公请您到内室见面,请随我来!”说完就当先引路而去。 “哦!”我无意识的轻吟一声。这个家伙居然不出来迎我,实在是有欠教育。我随着他向里走去,想着“猴子”和明智光秀的话,以及这一系列不正常的状况。 “您请吧!”河岩久信替我来开了屋门,闪身站在了边上。 “呕!”我刚往门前一站就险些吐了出来,一股夹杂着酒味的浓烈阴霾腥臭之气扑面而来,险一险顶了我一个跟头。伸手把门完全敞开并站了一会儿,等里面的“毒气”放得差不多了我才抬腿迈入。河岩久信尴尬的站在一边,看着我这番有些失礼的举动。 尽管门已经全都打开了,可由于窗子全都关着屋子里依旧显得很黑,和外面强烈的阳光相比显得似乎浮动着一层氤氲的雾气。尽管已经放进了不少新鲜空气,可浊酒的味道和湿霉的气息依旧很重。在四处的角落里,横七竖八的散落着不少的酒瓶。如果是不知道的人贸然闯进来,一定会误以为是进了一间几百年前的墓室。 “大哥你来啦!”屋角阴影处一个原本以为是塑像的东西突然说了话。 “你?”由于一进来就被这间屋子里的诡异氛围所迷惑,以至一时竟然忘记了来这里的最初目的。直至细看才算明白,那件塑像一样的“东西”居然就是池田恒兴。 此刻的池田恒兴全无了往昔的奕奕神采,一身衣服皱皱巴巴的箍在身上,头发已经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洗了,一绺一绺搭拉着。由于长时间缺乏阳光照射和酗酒的缘故,他的脸上呈现了一种类似烟鬼牙齿般的黄白色,满脸密密麻麻的胡子茬就像是刚割过的麦子,昏黄的眼底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丝,配上厚厚的眼屎显出一种迷离的神色。 “混蛋!”原想他可能心里有些疙瘩,预备了些宽慰的话来开解他,可看到他居然是眼前这样一副鬼样子,我压不住心头火一下子冒了出来。“你tmd作死啊!堂堂逼退武田信玄的池田恒兴,会是你这般的行尸走肉?!找面镜子好好看看你自己,看你现在是人还是鬼!” “人?鬼?嘿、嘿……这很重要吗?”他干笑了两声对我的破口大骂毫无所动,看精神状态完全是个死人,一个心死了的“死人”。 “哦……”我没有想到他居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看来不是一两句话能让他起“死”回生的。 “我……我去替您倒一杯茶来!”河岩久信转身出了门,从后面看他的脊背佝偻得很厉害,看来正是由于他的不懈努力,这才勉强维持住了这座府邸表面上的体面。 “究竟为了什么事,只是阿市公主吗?”现在连当头棒喝都不管用了,我只好耐下性子和他讲道理,至少先把缘由搞清楚。“我知道你对阿市公主的一片心意,可你帮不了她也没办法!现在要做的是保重你自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力所能及?嘿、嘿……”池田恒兴空洞的笑着冲我翻起了眼皮。“大哥,你真的很冷静客观!你总是一贯的冷静客观,只是我不知道:如果现在是仙芝嫂子处于这种情况之下,你是否还能如此的……” 我再次没有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我不能容忍他用这种方式提起仙芝。正好此时河岩久信把一杯茶放到了面前,我随手端起来向池田恒兴泼去。茶水顺着他的面颊流了下来,虽然温度不是很高但也烫得他一激灵。 “你……你!”在结束了片刻的震惊后河岩久信对我怒目而视,面对自己的主君受到如此侮辱一个武士绝对不能漠视,尽管他是个一贯谦和的老人。 “不必激动!”就在他手按刀柄阿雪已经挡在我面前的时候,池田恒兴却平静的止住了双方。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后说道:“我刚才说得没错!大哥你确实非常的冷静,前些日子主公来时表现的可比你激动多了!” “阿市公主……真的对你就那么重要吗?”激愤过后我感到一阵深深的同情,他关于仙芝的那段话对我触动极大。 他点了点头,一头乱发使他的脑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海带卷。“我见到阿市公主时她并没有哭,可我宁愿她放声大哭,看到那种神情我的心几乎都要碎了!有时我真后悔,后悔当时没有抽出刀来杀了她,那样才是最终的解脱!可我知道……我下不了手!”说到这里他居然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要和你单独谈谈!”看到他这个样子,一件困扰我许久的事情最终下了决心。 “这……”河岩久信还有些犹豫,可最终池田恒兴冲着他摆了摆手。我也对阿雪使了个眼色,她会意的点了下头手扶刀鞘走了出去。门被从外面关上,那股“毒气”又开始慢慢聚集。 “如果你真正想解脱阿市公主的痛苦,就更应该保重自己!”我义正词严的对池田恒兴说道:“现在阿市公主把自己淹没在痛苦里,生命中她已失去了全部希望!‘猴子’、柴田这些人或垂涎她的美貌、或觊觎这个进身的机会,全都对她别有用心!越是在这个时候你越该挺身而出,保护她、重新给予她生活的希望!” “可……可我做不到哇!”他继续抽抽咽咽的说到。 “你就不能像个男人吗?!”我大骂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加藤段藏送到北海道给我的那封信,向前一掷扔到了池田恒兴的面前。“拿着吧!它会达成你一切愿望,但其中也是要冒绝大的风险!” “这是什么?”他止住了眼泪,用木呆呆的眼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封信。 “这里面装的是阿市公主活下去的希望,也是你的性命!”突然我想起了他此刻的状况,又补充道:“如果你要是不够谨慎的话,那这里面还装着我和许多人的性命!” “哦……”池田恒兴用颤抖的手抽出信瓤,屋里太黑他看不清楚。挪了几步靠近一条窗缝,借着微弱的光亮看了起来。这是一封没头没尾不知所谓的信,而且字写得歪歪扭扭非常幼稚,从内容上大概可以猜出是一封平安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用了两种笔迹。“这……”他再次困惑的望向我。 “这是阿市公主两位公子的手书!”我的话音很轻,但效果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 过了很久,我几乎以为他已经石化了。“他们……眼下在哪儿?”他木哈哈的问出了这么一句。 “已经送到了朝鲜,现在应该在安东一带!”看他逐渐恢复了过来,我也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现在日本任何地方都已经不安全,任何人都可能利用他们为自己捞取好处!如果今后想要他们的信息我还可以继续提供,不过在风头过去之前他们最好留在那边。” “大哥!!!”池田恒兴连滚带爬的来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声泪俱下。“今后无论水里火里,刀山油锅!只要你一句话,我池田恒兴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刀山油锅干什么?我想的可是荣华富贵!”我抽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对待阿市公主,也好好对待你自己!” “是!”他答应了一声跳了起来,向着门口跑去。 “你干什么去?” “去见阿市公主!”他一边跑一边把那封信揣在怀里。 “就这个样子去见阿市公主?” “这……”池田恒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沉思片刻后他摸了摸满脸胡子茬霍的拉开了屋门。“久信!快去替我拿热水、剃刀和毛巾来,再给我准备一桌酒席!这些天看你给我吃的都是些什么呀……” 院子里的河岩久信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仿佛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泪水慢慢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池田恒兴好像没有看见一样,扭头继续大喊道:“吉之助!虎丸!快去把我的佩刀‘竹之代’取来,我几天没管你们这几只小猴崽子,都要成精了是不是!” 听到他恢复了往日生气的诈唬声,我无声的笑了。 63、御颜(上) “请诸位殿下在这里稍后,本卿这就前往上奏陛下!”说完这句话领路的大纳言菊亭晴季就自己走上了大殿,把我们一行人留在了廊下。既然织田信长想要借重朝廷提高自己的声势,那么起码在面子上自己也要表现出一定的“本份”。在他身后我们7个人按照顺序,依次站在适当的位置上。 和我原先预想的差不多,虽然这次我们7个人都被授予从五位的品阶,但差别还是存在的,这一点从名义职务上也可以看得出来。排在首位的是柴田胜家,他的职务是修理亮,这是我们中唯一的一个内廷职务;第二位是丹羽长秀,他的职务是越前守(50万石),他现在已经代替林通胜总领了织田家内务;第三位是佐久间信盛,他被任命为安房守(43万石),不管怎么说他在现任的军团长中是唯一的一个托孤重臣,资格比柴田和丹羽都要老;第四位就是鄙人,授予的职务是伊予守(36万6千石),我手里的军团可是实力最强大的;我下面就是羽柴秀吉,他的职务是筑前守(33万石),这只“猴子”的努力终于有了报偿;第六位的就是泷川一益,被授予了能登守(21万石),他这个人向来的表现是“苦劳”多过“功劳”;最后就是明智光秀,得到了日向守(17万石)的职务。 熟悉日本战国时代的人都知道,那时候的这个守、那个守很多,但大多数都是父兄甚至祖先担任过这个职务,自己也就这样称呼了起来。这其实是日本的一个传统,好比《源氏物语》的作者是个女人,却称为紫式部一样。当然这样的人是没有品级的,意义也与朝廷正是册封的天差地别!不过此时这个藩国石高的多寡,只是代表一个重视的程度,朝廷早就没了让我们实地履职的能力。这次织田家内部家老格的重要人物里,池田恒兴因为资历还浅没有参与,林通胜被踢出了局。 既然提起了池田恒兴就不能不说两句,织田信长前天到达京都时曾经召集在京诸将,可池田恒兴却居然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据他的家臣们讲:池田恒兴早在三天前就骑马出去了,没有带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这里不包括我)知道他去了哪儿!最近池田恒兴确实一直很怪异,织田信长发了一通脾气也只好作罢。 今天我们这几个人多少都有些紧张,毕竟进入仙籍成为“殿上人”对于日本的大名们是个不小的“坎”!外地的那些强势大名大多是品级不高,武田信玄最高也就是做到从四位左京大夫。这确实是近畿霸主的一个便利条件,织田信长一次提拔这么多人,也正是想利用这个优势造成他高人一等的声势。 我用余光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身边的几个人,还真是各有特色千姿百态!柴田的一张黑脸崩得紧紧的,口中还在不时的念念有词;丹羽长秀微闭双目神态安详,只是鬓角已经隐隐见了汗迹;佐久间信盛……;最紧张的无疑是那只“猴子”,屁股底下就好像着了一团火,总是不自觉的想找人说话,可又不敢张嘴。 “陛下马上就到,请诸位殿下入殿吧!”还好菊亭晴季回来得很快,我们马上排成一队跟着他向里走去。 整个殿堂无论是地板还是屋顶、柱子,都是以木本色的风格,由于年深日久已经变成了近乎于黑的深棕色,这几年织田家对于皇室的捐献日益加大,几遍清漆下来看着也相当光泽细润。这里的装饰不是很多,但均都力求型制的古朴典雅,或许主人正是想通过这点,把自己的身份和新近爆发的乡巴佬区分开吧! 大殿的主位上并没有人,而左侧则已经有十几个显贵。他们当中有我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二条晴良、近卫前久都在非常显眼的位置上,据猜测除了摄关家出身的就该是宗室亲王了,正亲町季秀当然不在,他的身份还上不了这种“台面”。 时代真是不同了,正亲町天皇并没有让我们久等。随着几声近侍官的通报,“至尊”的陛下款款而出上了宝座,太子诚仁亲王随后来到他侧前方的位置上坐下。 “见礼!”整套的虚礼不可避免,参与的众人就像是在演戏。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天皇,看起来还稍稍有那么点架势,这也可能是得益于他的运气比他那个卖字的老爹好!太子相比起来就更显得文弱了许多,一有大一点儿声音就本能的一惊,还不时的左右看看好像在确认是否有什么危险临近,而且他似乎还有着先天气虚的症状。 “右大将辛苦了,一路上都还好吗?”正亲町天皇以一种长辈的口气在问候织田信长,只不过是卑微的长辈在问候高贵的晚辈。 “有劳陛下挂怀,臣贱躯无恙!尚能为陛下征战……”织田信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用一种当家顶梁柱的口吻回答了天皇的问题。此刻他那种鹰视狼顾的目光更加锐利,并不时的藐向那些恭谨受教的公卿们。“只要有臣在,必不教宵小之徒再生事端危及陛下!织田家麾下10万儿郎随时准备为陛下流尽最后一滴血,请陛下只管安心国事好了!”织田信长语气一收,大殿里骤然一静。 听了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我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了另一段话。“大家但居禁中,外事听老奴处分!”这是多么相似的观点语气啊! “好、好、好,……”正亲町天皇连说三个“好”字,不知是否听明白了织田信长真正的意思。“近百年来,朝廷不断为残暴妄佞之徒所左右,每每不能通行政令!天幸降下右大将这等忠义豪杰,才使朕及天下万民得以见到匡正复兴的曙光。真是可敬、可赞,朕代天下万民谢过右大将了!” “臣不敢受陛下之礼!”织田信长明显也听出了这番话里讽刺的意味,脸也不禁红了一下。 “这些就是右大将保举的有功之臣么?果然都是人中翘楚!”天皇把话题拉向了我们几个,毕竟示恩于进身大臣才是此次会面的主要目的。 “不错!请容臣为陛下介绍,这是柴田……”织田信长侧了一下身开始“讲评”我们几个,然后天皇照例褒奖几句,回答的人也是千篇一律的感激谢恩。“这就是诸星清氏,目前独撑山阴局面。正是因为有他在,西国的盗匪、海贼才不至侵扰近畿!”终于轮到了我。 “你就是诸星伊予守清氏?我听说过你的一些事!”到了我这里天皇的话不太一样了。“上次以少胜多击退三好逆党的就是你,而且你对于旧族中人也很照顾!很好、很好,现在像你这样憨厚朴实的人越来越少了!” “陛下谬赞了!”我深施了一礼,因为我清晰的看到了织田信长脸上飘过的一丝乌云。“……小臣的些许所为,均是得自右大将平时的言传身教!如果说有些许的功绩,那不过是右大将威德的映射罢了!陛下的褒奖溢美之词,臣实实的不敢领受!” “很好、很好!”正亲町天皇又是点头称赞了两声,也不知道是称赞织田信长的品德还是称赞我的谦虚,然后就是示意织田信长继续往下进行了。 我暗自长长的嘘了一口气,不知道天皇是借此给织田信长难堪,还是真的看好我。前者反而倒好办了,朝廷的小动作瞒不过织田信长的耳目。如果是后者我就得和正亲町季秀他们好好说说了,帮我造声势可不是这个方法,眼下我最好的形象就是个本份的“老好人”。 “众位都是有大功于国的栋梁之臣……”介绍的过程终于完了,正亲町天皇对我们的业绩予以了大力度的肯定。“虽然倚赖各位卿家的忠诚武勇,如今的近畿局势已经逐渐平稳了下来,但应该看到的是天下还远远没有安定,各位依旧是任重而道远!我要说天下亿兆黎庶和朕对各位卿家期望至深,各位还要再接再厉啊!” “我等即便粉身碎骨,也必不负陛下隆恩!”一如既往的誓言响起,说这类话时奸臣往往比忠臣更响亮。 “右大将,你能选拔出这样多的忠义之臣,训练出如此多的长胜之师,可见平时是殚精竭虑辛劳国事!”对于我们这些人毕竟只是个姿态,真正只有和织田信长关系的内容才是问题的实质,这一点不要说天皇,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不清楚。“……自应仁之乱以来,天下纲纪崩坏法统沦丧,急需的也正是你这样的忠义之臣以雷霆手段整饬啊!” “陛下所言甚是,臣亦深有同感!”织田信长语气低沉,仿佛充满了切肤之痛。“由于世间为妄议逆行所充斥,就是侍奉神佛的人也受到污染不得干净!更有甚者,诸如原本应该守护陛下的前大将军足利义昭等人,亦妄行不端欺压忠良,阴阻四方豪杰王路!臣实在是不得已才……”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它了!”天皇的右手在眼前挥了辉,仿佛是要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但天下还需要扫靖,朝廷也需要辅助!不知右大将可愿出任征夷大将军一职,总理天下藩事吗?” 64、御颜(下) “终于来了!”相信不止是我,此刻在场的很多人都在心里,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大喊了这样一声。正亲町天皇的这句询问,无疑是表明朝廷已经正式承认了织田信长取代室町幕府的地位,一个新的武家政权即将诞生。这样的变革或许对百姓没有多少实际的意义,但权力者之间的利益划分绝对有着沧海桑田的作用。 “陛下圣恩浩荡,微臣诚惶诚恐!”织田信长双手拄地深深的伏下了身,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额头触及了地面。“臣深感才疏学浅,唯恐有负圣恩!” “织田卿家不必过谦……”天皇在慈祥在语调中虚势托了托手,根据惯例此时应该是在一番勉力后继续褒扬一番。毕竟大家都是有“教养”的文明人,该有的程序一样都不能少。 “无论从各方面的声望、能力来讲,天下胜过信长之人多如过江之鲫!”织田信长坐直了身,脸上的神情既不像是感激涕零也不像是谦虚推让,反而像是在义正词严的指出对方的错误。“……陛下整顿天下的急迫心情微臣感同身受,对于世道沦丧更是有切肤之痛!可纠正偏差并不能以产生新偏差的方法,涉及朝廷体制、纲纪伦常,万万不可轻易草率。微臣举兵讨伐前将军足立义昭,只是为了还世道以清平,秉人间以正道!如微臣借此而窃据高位,那么会给天下人造成一个什么印象,又让人们学一个什么样的先例呢?因此虽然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好意,但此事还是就此打住吧!” “这……”正亲町天皇尴尬的看了看一边的几位“智囊”,看来对这件事的预想出了一定的偏差。连我们这些织田家的重臣都大感震惊,自然也就难怪这些公卿们的莫名其妙,织田信长到底……想要什么? “右大将殿下大公无私高风亮节,这本身就足可堪为天下楷模!”可能是因为多少更年轻几岁,新任关白近卫前久显得比前任二条晴良更富于勇气,亦或说明他与织田信长的关系更进一步。“……为了天下安危的大计,有些时候不得不事急从权,维护天下正道才是当务之急!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右大将是否有些过于忠厚了?”这番话说得看似指责,实际上是极响的马屁,我就从来没有想过把织田信长和“忠厚”一词联系在一起。 “近卫阁下所言虽然非常有理,但窃以为正因为当此乱世才万万不可姑往姑行!”虽然是否定了近卫前久的观点,但织田信长却略有悦色,显然是生受了这番恭维。“我织田信长虽然只是个山野武士,但一番忠义之心却是天日可鉴!在下的一介虚名微不足道,但却决不能给天下人一个错误的信息。信长一旦坐上征夷大将军的位子,那么谁都会认为可以仅凭武力来摄取权力,宵小妄佞之辈必将摇唇鼓舌,蛊惑愚蛮争行暴虐!试问这样做是使天下早日安定呢,还是更加导致纷乱?”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不知道底细的人还真会把他当成当世的圣人了。 “此时朝廷正需要诸位忠义之臣的支撑,右大将总不能就此退却吧?”可能是看这么半天织田信长的底牌还没有备模出来,二条晴良坐在那里显得有些着急。“……当今朝廷黯弱政令不行,除凶邪作乱的因素外,也是我等一干朝臣辅助不力之故!织田右大将世之英雄人皆仰望,更有一班良才辅助。若蒙不弃,我愿向朝廷倾力保荐殿下出任太政大臣一职,相信必能开创出亘古未有之一番新天地!” 二条晴良突然提出的这个临时动议,显然事先并没有取得相关人士的共识。天皇和公卿们彼此间用默契的目光交流了一番,然后共同希冀的盯住了真正的主角。 “这个提议……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织田信长稍作沉吟就竖起了一道坚固的“门板”。“……众所周知!上位公卿必是出身于藤原氏一门嫡流,这个已是传承千余年的‘铁律’,所谓仕出门第,何况是身为正一位百官之首的太政大臣?信长源于外藩武家,如果仅以尺寸之功即入阁拜相,朝廷体统何在?皇室的尊严何在?法纪纲常又何在?” 一干贵人们面面相觑,这可真是搞糊涂了!征夷大将军他不干,太政大臣他也不干,这已经是无以复加的尊崇了呀!他还想要什么?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想到这种可能,不少人鼻凹鬓角都冒出了冷汗! “是……是……本卿失言了,想不到右大将竟然如此的……如此的大公无私!”到底是人老成精,二条晴良两只小眼一阵叽里咕噜的乱转后,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令人发腻的谄媚笑容。“……当此世风日下民气不振之际,能有织田右大将这等大德大贤横空出世,实在是朝廷幸甚!天下幸甚!如此至德实在是令本卿汗颜,足可堪为天下楷模!”说罢他对周围的几人使了一个眼色。作为一个长期秉政的老牌政客,他自然有一批帮手。 “是啊!是啊!”一个白脸尖下巴的公卿立刻随身附和,我记得他好像姓花山院,名字记不住了。“……右大将可谓武家中的典范,朝廷理应颁布诏旨晓谕全国……” “岂止是晓谕全国那么简单!”一个长着两只狐狸眼的公卿不满于同僚的建议。“像这种旷古难觅的贤德,即便是古之圣贤亦有所不及!陛下应下旨建立神社,以期……”一时间颂声如潮涌来。 我明白了,这些人是想把织田信长“架”起来!拥有如此众多“美德”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自然不应该有什么非份之举。我不知道织田信长是怎么想的,自然也就难以猜出他会不会接受“圣徒”的封号。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大多也是一头雾水,只有丹羽长秀一脸的平和镇静。 “蒙陛下宠召是臣等的荣幸,但不敢久留宫禁搅扰陛下清静!我们这就告退了!”织田信长可能是听烦了这些“屁话”,因而率领我们起身告辞了。一张脸继续无喜无悲,让一班公卿不知所措。 ****************************************** “那帮陈腐公卿发出的气息,还真是令人讨厌!”带领我们回到下榻的地点后,织田信长揪松了领子长出了一口气。“有什么想法吗?大家都说说吧!” “主公实在是太高明了!”泷川一益兴奋的说到。“……在这个时候,除了主公谁还能坐上将军的位子?但要是答应的太快了难免被他们这些人看轻,怎么也得被他们敦请个三四次再说……”不少人都对这个说法频频点头,只是我觉得似乎没那么简单。 “米五郎……”对于这些议论织田信长并没有作进一步评价,而是自顾自的开始往下面进行。“足利义昭的那个儿子怎么样,还摆的出来吗?” “回禀主公!”丹羽长秀回答道:“这个人年纪虽然不大,但还算识时务!通过我的一番观察,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和任何大名、武将几乎都没有什么来往,手下只是豢养着几个画家和诗人!” “诗人?”织田信长点了点头。“这样的人做将军的话,应该也不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捧足利义昭的儿子作将军?!”每个人的脑袋上都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好像即便是走遍天下也找不出比这更荒谬的事了。废了老子再立儿子,那和脱了裤子放屁有多大的差别? “这件事等等再说吧!先观察一段,也好配合其他的事情。”织田信长没有向众多的属下解释疑问,看来这是一个需要自己领悟的问题。“我要召集的人都来齐了吗?美浓的稻叶、安藤;近江的阿闭、矶野;越前的桂田;还有松永、荒木他们,都已经到了吗?” “回禀主公,都已经来了!”丹羽长秀急忙回答。“依附本家的大名、城主均已到达京都,只是池田大人……应该也快到了!” “不要去管那个小子了!”织田信长愤怒的挥了挥拳头。“你们!还有所有的人,明天一起和我去奈良!”他再次毫无解释的命令到。 “是!”所有人一起应到。 “对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主意!”织田信长又发了一个奇想。“你们写信把妻子儿女都叫到京度来,15天后我要召开一个盛大的赏花茶会……” “报主公!”一个近侍突然从门口走了进来。“山内一丰大人从岐埠来了,说有紧急的事情要面禀主公!” “快叫他进来!”听说“紧急”二字所有人都联想到了战争,织田信长自然也不例外。 “回禀主公……”山内一丰一脸古怪的走了进来。“阿市公主已经返回了岐埠,命属下……” “她终于舍得回来了?”织田信长很是意外的问到。 “是,是池田大人送公主殿下回来的!” “她有什么话说?” “她说……她说……”山内一丰的表情越来越尴尬。“她说:她已决定嫁给池田大人!因为时间紧迫,婚礼就不等主公回去参加了……还请主公见谅……” 织田信长太阳穴的青筋开始跳动,两侧的鼻翼一鼓一鼓的活像是只蛤蟆。我侧脸看了看,许多人的脸开始歪斜,“猴子”和柴田胜家歪斜得尤为厉害。 65、礼 织田信长在佛门中的名声本来就非常不好,尤其在火烧比睿山之后,其人气更是跌到了谷底。其实就其本质来说,我倒认为只要不直接涉及政治,他对文化人还是相当礼遇的,对于和歌、茶道、赏花都有相当的造诣,对于南蛮文化也是发自内心的向往。这上面和“猴子”出于极度自卑心理的附庸风雅完全不同,后者仅仅因为一些无稽之谈就把千利修给杀了,可见“黄金茶室”的诞生也并非源自什么品味。 不管怎么说织田信长现在的凶名正盛,所以当他率领一众“打手”光临奈良东大寺的时候,以主持为首的全体和尚可着实吓得不轻。虽然不曾参加过与织田信长敌对(也可能暗中参加过)的重大行动,但毕竟也是拥有众多僧兵的宗教贵族。 好在一边有松永久秀和筒井顺庆(也是和尚)陪同,这两位原本的对头在现今的形势下反而变得彼此平衡,并和这些佛门势力联系进化的更加微妙。 “还真是壮观啊!”参观大雄宝殿时织田信长的兴致很高,对着高达数丈的毗卢舍大佛不住的赞叹。 这使主持相当的紧张,因为大佛不止遍体涂金还镶嵌了不少的宝石。现在一个信息已经在近畿悄悄传开:不久前织田信长强令堺町和石山的豪商们捐献“矢钱”,索价高达15万贯,并进而以刀兵相胁迫。因为除了拥有土地之外和尚们还靠宗教蛊惑人心敛财,所以往往比普通大名们更加富有。越富有的人往往越加的吝啬,我本人就是个非常鲜明的“例子”,钱从来都是要花在刀刃上的。 看着在和尚愁眉苦脸解说下的织田信长,不少人都犯起了疑惑。 “嗨!”“猴子”轻轻的拉了拉我的衣袖,并小声的叫了一声。 我会意的减慢了脚步。“什么事?”等到身边没人注意的时候,我小声问他。 “主公这是怎么啦?”他满腹疑虑的摸了摸鼻子,非常不解的说:“主公干嘛来这儿,难不成真的要拆这座大佛?” “应该……不至于吧!”虽然这么回答但我也不能十分肯定,最近织田信长接连作出怪异的举动。“这座大佛虽然看着气势恢宏,但不过是包金的木头,作为整体是有很高的古董价值,切下来就成一堆废品了!整个运走卖掉太不现实,剥下金皮恐怕连100贯都卖不到。当然,完整的佛头还是……”我这时看到羽柴秀吉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不对,他好像也算是半个佛教徒。“玩笑,玩笑而已!我怎么可能作这么亵du神佛的事呢?”我忙不迭的掩饰着。 “难怪……难怪你能发财呢!”他长长的嘘了一口气,随即隐秘而严肃的说道:“少说点那些没用的东西吧!你倒是说说看,主公这是要干什么?” “主公要干什么我不知道……”这点我确实不知道,既猜不出,忍者也没有打听出来。“不过这肯定是主公蓄谋已久的大动作,而且意义非同寻常!” “是很怪……但你的看法是从何而来呢?” “按照主公的说法过几天的茶会是突发灵感,那么为什么要招这么多人来京都?”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打狼般的队伍。“……前段京都的事情根本用不到这么多人,那么就只能是来奈良的原因,而且据我估计是想向众人显示什么!” “有道理!”“猴子”点了下头随即又问。“那又何以见得是深谋远虑的举动呢?主公近一段的行为许多都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 “笨蛋!”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但又不得不作出一副推心置腹状。“你没看到丹羽殿下的表情吗?他为什么能那么笃定!按理说经常就主公怪异行为进行谏言的就是他,这次又为什么踏踏实实!” “哦~!”“猴子”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点点头快步跟了上去,我也回到了队列中间。 “……下面我们到正仓院去!”我来到近前正好听见这句话,不光是主持连我都差一点趴下。正仓院是东大寺的藏宝库,主要收藏着圣武天皇生前所收集的各种珍宝。现在织田信长想进去,不是要来个“一勺烩”吧!可为什么要带我们这些重臣和附庸,一些足轻和脚夫不是会更好吗? “咣啷!”一声之后大门被打开两边,难得一见的阳光投进这被终年严密封闭的地方。可能是因为里面的藏品过于珍贵,以至连打扫都不常进行,许多东西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土。 虽然有土但并不阴晦,当初建筑这里的时候皇室的权力和财富远非今日可比。整间屋子不但结构结实而且通风良好,湿度始终保持在最佳状态。 “这里的东西……怎么这么多啊?”看到满架满地琳琳总总横七竖八的东西,织田信长并没有显出众人原来预计的兴奋,相反还显得很不耐烦的直皱眉头。“没事的时候怎么也不整理一下,这样要找得东西岂不很难找到!” “是、是、是,右大将殿下教训得极是!”见到织田信长的不耐烦主持反而踏实了下来,也许他认为织田信长只是来见个新鲜。要是那样倒好办了,说不定反而可以捞些好处也说不定。“您看这几幅是小野道风的书法,如今已多有破损;这是文德天皇当年的御影,这里、还有这里已有虫蛀的迹象;还有这是醍醐皇太后……” 从这个势利和尚滔滔不绝的讲述中,我大致得到了如下信息:一、作为有着悠久传统和与皇室密切关系的寺院,这里如今是太寒酸了,急需要斥资修整;二、由于一些“不良”僧侣的株连,现在东大寺受到的某些待遇并不公正;三、如过让东大寺恢复了引领佛门的地位,定会对右大将……诸如此类云云。 织田信长本身的传统知识就很深,所以和尚讲的这些既不生动,也无丝毫的新鲜感。开始为了形象他还勉强忍住,不过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嗯……‘兰奢待’在哪儿?”他终于问出了此行的目的。 “兰奢待?……”和尚的大脑一下子被数不清的困惑纠缠住了!“兰奢待”是东大寺的镇寺至宝,为八百年前光明太后进献佛前的一块巨大沉香,在太平盛世时统治者(天皇或将军)会从上面割下一块自用,或者在重要场合赏赐臣下,所以说这是一块关乎国统的宝贝。从另一方面讲这件东西却又一钱不值,如今的市面上没谁会对这家伙感兴趣,如果要拿出去卖的话,远不如那些金银来得实惠,就是字画也还有几个附庸风雅的暴发户会掏腰包。 “怎么!不在了吗?!”见和尚犹豫织田信长的眉毛立了起来,两只眼睛里射出了冰冷的杀气。如果他做作的这些过场成了白费,那么很难想像会出现个怎样的结果。 “在……就在这里!”明显感觉出了织田信长语气的不善,和尚哆嗦了一下头上冒出了粒粒汗珠。“就在这边……请随我来!”说着和尚把我们一群人引到了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 “兰奢待”的样子看起来并不体面,长达四五尺的主体上落满了灰尘和蛛网,颜色棕黑有如半根老房柁,还是腐朽不堪的“老房柁”! “真是……罪过!”惊诧过后的织田信长居然双手合什,对着兰奢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佛礼。尽管我们对“魔王”今日的虔诚充满了疑虑与不解,但都明智的有样学样。“尽快把‘佛宝’清理出来,明日备齐仪仗请往多闻城!三日后我要正式要向天下展示,并分赐尔等一些‘福泽’!……没什么问题吧!”最后一句他是斜着眼睛对此间的主人说的。 “没有……当然!当然!”这种时刻和尚也说不出什么别的了。 “这就好!”织田信长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对金森长进说道:“你带人守卫这里,不要出现什么差错!” “是!”金森长进立刻出去安排亲兵队的人手。 “大家都回去准备一下,朝觐‘佛宝’是要斋戒沐浴的!” “是!”虽然各人都有自己的一番揣测,但回答的声音倒还整齐。 织田信长心情愉悦的走出了正仓院的殿门,用令人不敢置信的轻松语气说着幽默的话题。虽然我还不能完全猜出他的用意,但明显离他的计划成功无疑是又迈进了一大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东大寺正殿侧面的厢廊,有一个人正默默的跪伏在那里等候。 织田信长的脸色铁青眼冒怒火,左颊上的肌肉还一抖一抖的,笔直的朝等在那里的池田恒兴走去,织田诸将怀着各种各样心情紧随其后。我和另一边的丹羽长秀紧走几步靠近了织田信长,以便在关键时刻能拉住他。 一步、两步……双方越来越近;三步、四步……来到了跟前;五步、六步……走过了? 突然,织田信长“咯噔!”一下站住,以至我和丹羽长秀险险撞在他的身上。 反身,一步、两步……双方越来越近;三步、四步……来到了跟前;五步、六步……又走过了? 就这么往返了三次,织田信长终于停在了池田恒兴面前,我们这一大群人也终止了莫名其妙的“竞走”。 “阿市……还好吗?”织田信长并没有看依旧跪着的池田恒兴,而是盯着远处的大门。 “公主殿下一切安好并正在恢复当中,请主公不必过于担心!”池田恒兴低头看着地面。 “过10天要在京都召开茶会……”织田信长的身体轻微的哆嗦了一下。“你带着阿市一起来吧!”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向大门走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着他。 “就这么算了?”有这个疑问的绝不只我一个人。 66、文雅的政治 “好热闹啊!”看着眼前这满坑满谷的“高贵”人士,我似乎出现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觉。残酷的杀戮、卑鄙的背叛、失势者流离失所的心酸,此刻都显得是那么的遥远,不知道的人置身此间绝对不会想到乱世依旧没有结束。 织田信长的茶会如期召开了,此次的规模是以往的历次无法比拟的!近畿的大名豪族、织田家的肱股重臣、朝廷的名门公卿,以及他们的家眷,我粗略的看了一下,出席的客人至少有两千人以上。 值得注意的是有不少名刹大寺的“高僧”们出席,开始和织田家把茶言欢,看来“没有永远的敌人,只用永远的利益!”这句话真是不错!当然,一向宗并没有人来,石山本愿寺也依旧在遭受围攻。有一个现象非常值得关注,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金发碧眼的角色。不知织田信长出于什么目的,现在不但直辖了石山町和堺町,还积极的开放内陆给外国人,看来向往新奇事物的他又有了什么新想法。 面对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的眼睛逐渐花了起来。从坡顶到坡脚,依次排列着数百个地毯铺成的“摊位”,正中的小桌上摆着一些茶点。这些“摊位”有些已经坐上了人,另外一些则还空着,可……我的位置在哪儿呢? “是不是……管理太混乱了?”由于是侧室的身份,莺平时不能参加这样的场合,这次由于为了造成一种宏大的气势所以织田信长放松了制度。在她想来这么高档次的集会,又怎么能如此的混乱呢? “也许……没安排好吧?”说真的这种场面我也是第一次来,以前我参加的规模都是不是很大,织田信长举行的几次大型茶会我都阴错阳差的错过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的混乱,仔细观察还是有迹可循的!”一直微笑不语的仙芝忽然说到。 “这又怎么说?”我和莺意外的望着仙芝,印象里她也是第一次出席茶会。 “其实在这种茶会召开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也正是各方人员相互接触的时候!”仙芝用目光引领着我们看向那满山遍野的人群。“……如果是在平时,两个人过度的交往极有可能引起其他人的猜忌,尤其是分属两个关系不那么正常团体中的人员。要是原本两人并不认识的情况下,贸然的拜访对方不但失礼,而且可能画蛇添足的招致对方的戒心!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打个招呼熟悉一下,也便于进一步的发展……” “原来如此,这是个走出去、交朋友的场所啊!”我恍然的点了点头,仔细看去确实发现一些认识的人在与各自感兴趣人的攀谈着,例如:一些佛门中的温和派在接触织田家的重臣。这倒真是一个好想法,许多交易并不一定适合在台面上显示,据说在美国国会山大厅的走廊和休息室里,就常年活跃着一支由律师、下台议员、退役将军之类人组成的“院外集团”,只是……并不常出席这类活动的仙芝,是如何一下子发觉的呢? “书上都有啊!”发觉我疑惑的目光,仙芝嫣然一笑。“这种事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奈良和平安时代皇室与藤原氏就有这种习惯!《源氏物语》和其他一些描述当时事迹的书中都有记载,一些和歌、茶道的书中也有,只不过不是很直接罢了!” “哦……”听着这番话,我的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看来仙芝真的是很有政治才能!其实同时我也非常清楚,仙芝原本对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实际上是出于对我的担心。对于她我从不曾有什么隐瞒,包括种种让人有力使不出的“烦恼”,这就使她逐渐的不自觉置身于我的位置思考问题,默默的替我分担着忧虑。反观我自己,可实在是太差劲了!看似混得风声水起,实际在政治上还只能算是个“雏”。我暗暗的咬牙,一定要用自己的肩膀撑起这一方天地! “殿下,您怎么啦?”看我半天不说话,莺在一旁拉了拉我。 “没有什么!”我不想影响她们的兴致,随口转移了话题。“……按照仙芝的意思,说这些人都是在巴结自己有用的人!照这么说来……你家殿下我,岂非是很没用?” “这又是为什么?”莺忽闪大眼睛惊异的望着我,在她的眼里我一直是无所不能的。 “你看!”我随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半圆。“这里有这么多的人,可以说近畿的方方面面、牛鬼蛇神都来了,可这么半天都没人过来搭讪我!可见我在他们眼里一钱不值,这还不是很没用吗?” “您真是的!”我的话把莺逗得笑了起来,可马上又觉得有些不雅,急忙举起袖子挡住了樱桃小口。 “这不是诸星予州殿下吗?”正说着还真有人在不远处招呼,再看时却是筒井顺庆陪着几个人朝我们走了过来,看来在下多少还是有些价值。 “筒井殿下,恕我眼拙了!”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太好,敷衍了一句就想走开。 “果真是殿下,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本来与我并不算很熟的筒井顺庆,此刻却摆出了一副老朋友的姿态,上前来笑容可掬的拉住了我的手。“最近这几天一直是陪在右大将身边出行,虽然一直在一处反倒是少了详谈的机会,实在是可惜了!”听他的这个语气,反而是好像我们两个以前经常“详谈”似的。 “哪里、哪里……”我看似拍他手臂似的一抬胳膊,不着痕迹的挣脱了他的手。“殿下世出名门原非我这样的新进可比,我倒是一只想要高攀,只是自觉冒昧罢了!” “予州殿下实在太幽默了!我来替您介绍一下这几位……”说着他就侧身把我展现在了身后的几个人面前。 “唉!”我在心里长叹了一声,看来他是不准备放过我了。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我也只得挤出一丝笑容迎了上去。 这是三位身穿朝服、头戴立乌的公卿,神情举止也是一副标准的“优雅”做派,只是看来身份只在中档水平。第一个一身白衣眼角上挑,再加上一张敷满****的脸,活脱脱一个“吊死鬼”;第二个倒是神态安闲,只是似乎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些,背也已经有些驼了;第三个是个年轻人,可能还不到20岁,神情之间对一切好像都充满了好奇。 “这位是权大纳言山科言继阁下……”筒井顺庆指着“吊死鬼”向我介绍,想不到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言继卿记》的作者。“这位是中纳言劝修寺晴丰阁下;而这位是中纳言鹫尾隆康阁下!这三位都是闻名天下的大学者,可谓是满腹的经纶!” “久仰!”我和对面的三位一齐欠身向对方行礼,表示了一下彼此的敬意。这三位在京都的公卿中并不活跃,但确实肚子里面装着些“墨水”。就算是最年轻的鹫尾隆康,此刻应该也开始动笔写他的游记了。 “原来您就是诸星予州殿下,我可是久仰您的大名了!”可能到底是因为年轻些,鹫尾隆康直接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虽然在下知道这样非常失礼,但还是希望能够有幸到您的领地上去见识一番!虽说山阴之地自古荒僻,但自殿下执掌丹后、但马两国以来,已数开亘古未有之先河。许多由那里回来的人对此都是津津乐道,无不言那里已成当今乱世中一方难得的净土。许多新奇创建即便是南蛮文化,在殿下之手都展示出了奇趣异彩!在下非常渴望能……” “儒家经典先王礼教才是治世的正道!鹫尾阁下,你有些失言了!”山科言继一扳那张“白脸”,让人猛地一看更像“吊死鬼”了。“圣人传‘子不语怪力乱神’,唯有教化百姓向善、敦行仁义,这才是拨乱反正的唯一方法!余者无论是以暴易暴,还是投机取巧,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的虚妄之事,又怎么能为之长久!予州殿下,您以为如何?” “山科阁下所说自是经世济国的至理名言……”我看到了鹫尾隆康低下头的暗自撇嘴,想来是十分的不满意这位老夫子的迂腐,其实我自己有何常不是如此。“不过读万卷书毕竟不如行万里路,抱残守缺故步自封总是不好的!您说对吧?” “朝廷欲想重振天下,对于人才自然是不拘一格多多易善!”这个时候劝修寺晴丰突然说话了,正好挡住山科言继的争辩之词。“对于治国方略有不同看法这很正常,要全都是众口一词反倒是可怕了,因为那只能说明朝廷已经落入了朋党的掌握!对于这些问题大家完全可以开诚布公,只是今天这个场合似乎不太合适。” “劝修寺阁下说得好!”我由衷的点了点头。不似山科的古板,更不似鹫尾的幼稚,这个劝修寺晴丰倒是一个非常清醒的人。看样子筒井顺庆把他们几个介绍给我不是偶然的事,其中应该还隐藏着些别的什么东西。“几位的见识叫在下受益良多,还望能有机会得到诸位的指正!”我轻轻的试探了一句。以前虽然我曾经常驻京都,但一为避嫌、二限于身份,对于朝廷上的人并不认识几个,一切事情都是经静水幽狐和正亲町季秀之手。眼前的这几位,到底属于那一部分的呢? “予州殿下不必过谦!我曾数次听正亲町阁下言及殿下……”劝修寺晴丰非常随意的说到。 “哦……”我有点摸着门了。 67、无聊的政治 眼前这个劝修寺晴丰肯定和正亲町季秀并不是一个派系,不然有什么话完全可以通过他传达或者介绍,这样不但隐秘而且方便。但想来他们的关系应该也说得过去,当然这并不是说敌对的双方就一定不能接触对方的同盟者,这种事情不但发生过而且相当的普遍。其间的关键是要是那样,此刻他就不该提到正亲町季秀的名字,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希望我通过正亲町季秀的嘴,来了解他们这方面的情况。 “说起来托右大将靖难功绩之福,如今大家总算缓上了一口气!”说到这里,劝修寺晴丰的脸色非常自然的,由欣慰转到了落寞。“……可毕竟时世还很艰难,朝廷也仅仅是勉强维持着基本的体面。且不说御驾已经很久没有外出巡幸了,就是一场茶会也成了奢望!” “要打秋风?”我的心里霍然一动。平心而论我并不介意这样的花费,因为根据经验这些饿扁了的家伙其实胃口并不大。可眼前的这笔钱,我却是不敢随便应承。京都朝廷公卿们的工作我动手相当早,而且基本上一直是处于投入的阶段,我非常信奉《教父》里的一句话:要向“某些人”预先表示友谊!但也正因为还没有到索取回报的时候,所以我本人对朝廷的人脉并不是很清楚。这些人到底代表谁,我可不想一不留神站到织田信长的对立面去!要知道足立义昭虽然下台了,可依旧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对于朝廷中的众位阁下,我一直是心存敬仰!只是自觉身份低微,不敢……”我故意留下半句,没有说清楚究竟不敢什么。 “不愧是贤名满天下的诸星予州殿下,竟然是如此地恭谨!”劝修寺晴丰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表情既像是感慨又像是惋惜。“……朝廷上下谁不知道殿下礼遇公卿的事迹,您就不要如此过谦了!上次家兄晴右之所以主动请旨前往一色义道处,主要原因就是想拜会一下殿下尊颜,后来的事情……实在是可惜了!即便是现在念及此事,还依旧每每引为憾事!” “那是晴右殿下的抬爱……”我这时才搞清楚,原来他是太子诚仁亲王的人,虽然我记得后来这位亲王好像并没有当上天皇,但还是有相当影响力的。最主要的是他的立场中庸,和织田信长的关系非常密切。正亲町季秀也算是这一系里的人,只是立场上更接近于这位亲王的某个儿子。“没能见到晴右阁下也是在下的遗憾,如能有机会定当亲自请教!承蒙诸位看得起,只要不嫌丹后荒僻,在下随时扫榻以待!” “我等敬谢殿下的这番盛情!”劝修寺晴丰满意的连连点头,眼睛眯成了两弯月芽。 “我就是说嘛!”筒井顺庆也在一边兴奋的帮着腔。“以我对诸星殿下的了解,诸位完全不必怀疑他对朝廷的赤诚!” “筒井殿下谬赞了!”我非常勉强的点了点头,不得不给他当了一回“虎皮”。现在我算看清楚了,他是想借助我在公卿们面前壮他自己的声势。 “诸星殿下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吗?”劝修寺晴丰好像刚刚发觉我身边的仙芝和莺,非常“惊讶”的问到。“我们可实在是失礼了,居然讨扰了这么久!” 我也觉得暂时没有继续谈的必要了,急忙借故告辞向山坡走去。现在知道了有时受关注感觉也不是那么舒服,看着身边的人群,我盼望着没谁再注意到我。 “诸星予州大人,好清闲哪!”怕什么来什么,我又一回头就看见了松永久秀。他身边也有三个人,不过其中一个我认识,那就是他儿子松永久通。 “我这样的晚辈,自然是比不上松永弹正忠殿下的德高望重啦!”对这条毒蛇随时要谨慎,他曾经很间接的散布过我如何如何的“能力”不凡,后来我展转用那些“三好密件”敲了他一下,他这才算老实了下来。见到他我不禁有些来气,就在言语之间刺了他一下。 要理解我这么明显的暗示不需要多高的智力,他身边那两个不认识的人脸上微微有些变色。 不得不承认松永久秀修行的到家,不但神色泰然反而略显欣慰。“诸星殿下如此虚怀若谷,实在是让老夫受之有愧。老夫虽然痴长几岁,但无论胸襟气魄还是才学见识,在诸星殿下面前实在当不起‘前辈’二字!这里老夫再次恳请,诸星殿下对老夫平辈相交即可。如今老夫已是行将就木,只是希望殿下今后对小犬能够多多提点!” 我的话居然可以这样理解?!不止是我张口结舌,一边的仙芝和莺也是目瞪口呆,大概是没想到还有如此无耻的人。 松永久秀仿佛依然意犹未尽,扭头又对他的儿子说道:“不要看诸星殿下年纪和你差不多,但未及而立就已守护两国,你这辈子是拍马亦不可及了!为人要怀见贤思齐之心,你更要对诸星殿下恭执弟子之礼!” “父亲您说得是!”松永久通看来是深得乃父真传,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后居然真的对我一躬到地。“诸星殿下当世豪杰,久通即便仰望也不可见项背!在此诚心为礼,还望您不吝提携一二!” “你……好说……好说……”这个时候我真是无能为力了,总不能像市井无赖一样揪着他们两个的领子教训一顿吧?看着那两个随行者恍然大悟的连连点头,我也唯有苦笑了。 “诸星殿下不但在近畿是名闻遐迩,自领丹后、但马以来更是武威远播!只是平时辛劳政务不得空暇,今日机会难得,我替您引见两位您的仰慕者……”松永久秀说罢也不等我表态,顺手拉过一个身材矮小的武士。“这位是北近江西部朽木谷城城主,朽木元纲殿下!他的领地正好连接丹后、若狭,并且是保障山阴通往京都道路的重要隘口。” “哦,朽木殿下!诸星清氏不才,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啊!”我对着朽木元纲抱拳拱了拱手。这个其貌不扬者毕竟趴在我的后门上,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 “哪里、哪里……”朽木元纲不但身材矮小面黄肌瘦,而且一副谨慎胆小的样子,听到我的话竟有些张慌失措。“在下城小力弱无德无才,完全是仰赖诸位成全这才偏居一隅!诸星殿下武名浩荡大军无敌,在下久有拜望之心,只是一直……无缘……”一来是因为紧张,二来我们的领地本就挨着,一时他还真想不出没去“拜望”我的理由。 “朽木殿下客气了,拜望一说清氏实不敢当!”我非常和蔼的安慰了他一下,这个人作用确实不大。我记得他在历史上一直是个随风跑的角色,一旦敌军大兵压境他不会真的替我拼命,反过来我要攻打他也不会让我费多少事。“不管怎么说殿下与我也算是邻居,守望襄助份所应当!一旦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还请殿下不必客气!” “谢谢、谢谢……”朽木元纲诚惶诚恐的连连道谢。 “还有这位……”松永久秀又拉过了另一个身高高瘦的人,这个倒是显得相当精明干练。“他是播磨三木城城主别所长治殿下!” “幸会,诸星殿下!”别所长治虽然笑容可掬,但双目中却不时闪过道道寒光,温良的外表下隐隐浮动着一股杀气。“山阴、山阳虽然分置两地,但自古就是荣辱相通!只是多年来纷争不断刀兵勤扰,未得休养生息的机会。自诸星殿下主政山阴以来,这才使我等西国之人不坠人后,有鉴于此我这才赴近畿欲求右大将荫庇。也全仗松永弹正忠殿下的引见,这才得以幸会殿下!” “别所殿下出身名门,在西国大名中又属翘楚!”我对这个人留上了心。别所氏是赤松家的分支,后来逐渐趁主家衰落之机崛起,虽然具体原因并不清楚,但别所长治这个人也是靠叛乱成名的。“播州地处连接东西的要冲,又是三十余万石的大国,右大将的西国战略首重于此!别所殿下的地位举足轻重,今后是前途无量大有可为啊!哈、哈、哈……”这个人是播磨的重要一环,而“猴子”应该很快就会到那里去,似乎我不该完全的置身事外吧! “哦!”别所长治听到这个“重要信息”猛地一愣,而后双眼烁烁的放出光来。“我别所长治久有为右大将效力之心,但有所命定然万死不辞!当然,我对诸星予州殿下也是衷心景仰,一旦您兼领山阴、山阳……” “以后的事自会有右大将定夺,我们就不必在这里妄自猜度了!”我急忙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事即便是随口一说也非常可能变成谣言,而且是非常不好的谣言。 “是,您说得有理!”别所长治理解的连连点头,看情形应该是把我的阻止看成了伟大的“谦虚”。“只是播磨派系林立情况复杂,诸星殿下有什么差遣,在下必当全力以赴!”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诸星殿下一定不会亏待你!这点我完全可以替他担保……”松永久秀顺理成章信誓旦旦的说到,完全没有顾虑过自己是否具有替我担保的资格。 ―――――――――――――――――――――――――――――――――― 冬天里的熊:看了最近一段时间的书评,发现了一个现象,不管对于仙芝的转变还是阿市的二次婚姻,许多大大都对关于在政治可行性这一点上见解高妙!一时性起胡说两句,这与本书的情节构思没多大关系。 原以老熊本人的看法是:政治就是给一群流氓玩的文明游戏,只要具备无耻这一条件就足够了!可自打写了这本书之后,不断以自己带入角色考虑一些问题,这才发现不是那么简单!政治里有持强凌弱,但绝对不是仅仅看重力量那么简单,不然一个《水浒》里的牛二就可以占据高俅的位置了;政治里有阴谋诡计,但绝对不是只靠玩弄权术搞平衡就能一帆风顺的,不然阎锡山也不会一辈子跳不出山西;政治里需要跳跃的思想、诗人的浪漫,但过于理想主义的人只能到处碰壁,不信请看看瞿秋白、博古,以及通朔大儒陈独秀的经历;政治需要对事件发展的敏感预见性;需要对外部敌人、内部盟友、部下以及其他相关者力量的强弱、方向把握准确;要精通一切物理及化学定律,以便花最小的力量转动一只最大的“齿轮”;需要弗洛伊德般把握人心的观察力,便能加以引导使其按照自己的愿望去思考,而且还得让对方觉得是自行作出的判断;需要……还有我也说不清了,目前只理解到这个程度。我觉得高明的政治家都是实践主义哲学家,我国应对所有部级以上的干部颁发工程院院士的技术等级资格,以表彰他们在实践科学领域中作出的突出贡献!本书的一个重大失误之处就在于,老熊本人在对政治生活还仅仅限于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就动手写这样的题材,实在是有些自不量力了!不过以我的智商,只怕是一辈子也理解不了了! 哈、哈、哈!大笑三声,下周二老熊要去参加为期8天的“红色之旅”,能有一段时间不用上班实在是兴奋,这段时间不能更新说声抱歉!晚饭时和三个哥们喝了两瓶白的,胡言乱语之处请勿见怪! 68、生活的政治 我的头又开始疼了,原因就是拿松永父子这两块“牛皮糖”毫无办法! 随着近畿地区的日渐趋于安定,松永久秀和筒井顺庆的作用在织田信长的眼睛里越来越轻了。虽然筒井顺庆还是大和守护,虽然松永久秀还时常替织田信长传话给南近畿的小豪族,但还是变得离正经战略越来越远,甚至后起的荒木村重都占据了更为有利的位置。 松永久秀和筒井顺庆都不是傻子,能在这么多次权力交替中支撑至今的自然也不可能是傻子!为了自己的生存权力,这两个人开始活动了起来。 筒井顺庆出身佛门旧族,与一向宗不同是那种地区的守护神社,和京都的公卿原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这种时候他清楚的看出织田信长借助朝廷这块“大义牌匾”打击幕府的意图,因而立刻摇身一变成了公卿们最亲密的“朋友”。可他的热脸凑上去,人家也未必把冷屁股贴过来,还了阳的公卿们也挑剔着呢!没办法,他只有不断充实自己提升价值,这也是他急于表示自己和我这样“强势人物”关系的原因。 松永久秀虽然做过一阵子的幕府执政,但与公卿之类的阶层却没有过深的关系,那阵子天皇都还在卖字画,而他上面也还有三好等人。但他毕竟是个深谋远虑的人,自作商人时起就时常的与近畿的地方小城主们勾勾搭塔。另外他也继承了细川——三好以来关西管领的部分关系,所以和西近畿、山阴山阳的东部很多势力也有着令人遐想的联系。当然,要成为这些边远小大名们在京都的“通天梯”,那么拥有坚强有力的盟友就成了必不可少的条件。 如果说我对筒井顺庆这样的“小爬虫”是腻歪的话,那么对松永久秀就是恶心了,在这样的乱世里固然作个清教徒并不现实,但一再利用信任自己的人就不只是个方法问题了。交谈中我不断的话里的带出对松永久秀的挖苦讽刺,但均在谈笑之间被他化解,反而令身边的两个局外人愈发坚信我对他的支持。这样的误解将来可是有可能会出人命的,我不得不用各种方法进行撇清,可直到金森长近来找我时也没有成功。 “我们就这么几个人,忙得都快双脚不沾地了,你怎么还给我们添乱哪?”一边拉着我急急的往前走,金森长近一边埋怨着我。 “还说呢!”我此时也正一脑门子“官司”。“一个茶会都办得跟头把式,你说说你们哥几个还能办点儿什么?连引领客人的人手都不足,一会可怎么进行啊!” “自己混头涨脑的乱跑,居然还埋怨我们!”他此刻的心情也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在大门处的侍者都知道各种等级、身份人员的区域,你不知道难道连问也不会吗?只要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负责接待,这种事也要说!” “哦!”我这时才想起进大门时是有一些侍者在和人说话,只是看周围一大群人围着就没去凑热闹,现在想来倒是给自己添麻烦了。 好不容易到达了自己的位置,金森长近招呼了一声就又去忙自己的事了。这是一张一丈见方的芦席,正中一张小桌上已经摆好了茶点。向周围看看,四周也大都是我这种身份(只是说品级官职不包括实力)的武将,不一定是织田家的直系家臣,但基本全是在近畿附近混饭吃的。 “你怎么才来啊!”一时眼花缭乱竟然没有看见就在边上的“猴子”,还是他主动叫了我一声。 “啊,你呀!”我招呼了一声并对他身边的宁宁点头致意。“说来惭愧,刚才在下面迷路了!” “哈、哈,精明如你竟然也会犯这种错误!”说罢他得意的说道:“其实像这么大的场面早该想到的,所以应该早些出来以防万一……” “你当谁都像你这样没出息,经不得事情吗?”宁宁在边上侧头白了他一眼。“大半夜的就出门,天还没亮就等在了外面!是,你是到得早!”又转头对仙芝说:“这些年你们回岐埠的机会也少了,我们难得有机会见面!过年时你送来的礼物我收到了,这么贵重实在是不好意思……”接着几个女人就唧唧喳喳的聊起了家常。由此就可以看出她对“猴子”的助力确实不小,通过自己的亲和力替丈夫笼住了不少人。 “其实我刚才是在下面被人缠住了……”那边既然插不上话,我索性和他聊起了刚才的遭遇,末了感慨道:“我以前居然一直没有发现,自己居然是个了不起、受人重视的角色!” “其实何止是你!只不过你刚回来不久,所以才有感觉罢了!”看他的神情,对这种事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自去年讨灭浅井、朝仓以来,主公开始着手对近畿进行整顿,上至朝廷公卿,下至排不上号的土豪,没有不受波及的,就是足利义昭这颗根深蒂固的‘大钉子’也终于有了结果!谁都看得出来:主公是要重新整顿秩序,为天下平定作准备了!可偏偏又是谁都看不出来,主公到底会怎么作!就以前几天的事情来说:主公既不想当证夷大将军,又推辞了太政大臣的任命,那又割取分赐兰奢待干嘛?所以很多人都不是很踏实,尤其久居近畿的那些人,谁敢说自己和三好、足利没点儿撇不清的干系?所以现在是小人物急着找能替自己说得上话的靠山,大人物就是想方设法显示自己的‘价值’了!” “这说来……你的安排,主公还没有表示了?”对于织田信长最近的行为还真是难以理解,他已经极少像过去那样召开会议制定方略了,多数是直接对方面大员面授机宜,甚至只是简单的传个命令,连句解释都没有。 “主公最近的总是作些莫名……我是说莫测高深的行为,我的事情只怕他已经忘记了!”谈起这件事“猴子”的神情有些沮丧,看来他知道的东西不会比我更多。 “你也不必灰心,想来你的地方总会比我好!”我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是为了表示一种亲切,同时也是准备显示一下先见之明的眼光。 “但愿如你所言吧!”他的心情好了些,这也是与我多年来言出必果的灵验分不开的。 这时茶会已经正式开始了,远远近近和歌应唱的声音此起彼伏。其实在这么广阔的区域里,也就是附近几座的人说话还能听清楚,效果和校季游园会差不多。 “你们这里没有什么事情吧?”中村一氏巡查到了这里,看到我和羽柴秀吉在一起交头接耳就走了过来。“我们人手很紧张,现在已经忙不过来了。你们没有事情便好,即便有事也不要来麻烦我们,自己解决就行了!” “你小子说得这是人话吗!”也不管他有事没事,我硬把他拉坐了下来。“你们这些小子自有偷懒的伎俩,这个我还不清楚?老实交代,这些没来的人是不是都被你们挡回去了!” “天地良心!”他一下子哀嚎了起来。“想想你也该清楚,这样的茶会实际是主公要提高声势的过场,接到请贴的谁敢不来?主公的脾气远近驰名,这不是作死吗!” “看,那不是就有一个不怕死的吗?”羽柴秀吉指了指左近一个空着的席位说到。 “那是……是……”中村一氏尴尬的吭哧了两句,见我们丝毫没有领会他苦心的意思,一咬牙说道:“那是给池田大人预留的位置!” 听到这个答案我猛地一愣,随即看了看身边的那只“猴子”。 “哦……”一个痛苦的声音从羽柴秀吉的喉咙里冒了出来,面色瞬间唰白,又慢慢的变成了茄子皮色。 “果然是他的风格,遇事总是不管不顾的!”我随口哈哈了一句,趁着宁宁她们的注意力没有转过来急忙转移话题。“我回来后就一直觉得近畿的气氛很是怪异,这次的茶会可以说是一个小高潮了!你刚才已经转悠了半天,有什么新鲜事吗?” “啊!是有一件……”虽然并非是主动提到这个话题,但中村一氏却感到比谁都尴尬,现在有了机会自然是要抓住。“刚才在上面时,主公和二条晴良阁下、近卫前久阁下说起了一件事,你们猜猜是什么?” “能是什么,还能是答应了太政大臣的任命不成?”看“猴子”还没有从打击中缓过劲儿来,我只好自己问到。 “说出来一定吓死你们!”中村一氏语气兴奋,仿佛自己先被这个消息激动了起来。“咱们主公说‘天皇陛下半生操劳,如今也该是安享我们这些臣下供奉的时候了。太子殿下少年有为,必能开创出一番亘古未有的新局面!’你说这还不是……” 他下面的话我已经听不见了,极度的震惊使我陷入了雷击了的状态。原来织田信长是这个意思,他不想被过去规矩的圈圈所束缚,而是要自己建立起一番新局面!太政大臣已经按他的意思改立了近卫前久;对于足利义昭儿子的接位考察也在进行中;要是再把天皇也给换了……那就是说他不再是作为某一种方式的执政,而是把朝政、藩政、大义名份统统的攥在了手心里,也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改造整个国家的体制!从长远看我不的不佩服这个构想的高明,但……现在动手是否早了些呢? “你怎么了?”羽柴秀吉把我从错愕状态中拉了出来,抬头看时中村一氏已经离开了。 “没什么!”我非常勉强的一笑。“主公……还真是志向高远,一举一动俱是深谋远虑啊!”作为一个“政治人”,他生活中的一举一动必都连着政治。忽然瞥见边上池田恒兴那个空空如也的位子,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69、既然如此…… 在那场奇妙的茶会结束后又过了半个月,织田信长终于想起来该与重臣们在一起合计合计下一步的具体工作安排了,这才发出了在二条城御所会晤的通知。不知是嫌人多太烦还是出于保密的目的,这次出席的人不是很多,除了我们这次受封的七个人外,就是林通胜、池田恒兴、前田利家等一些尾张出身的老人,转仕的那些大名和城主家老一个都没有来,总共也就是不到三十个人。 “大哥,有日子不见了!”在通往会议室的松之廊上,我碰到了一脸幸福的池田恒兴。 “瞧你那副志得意满的德行,怪不得人说幸福中的小男人是最招人烦的呢!”看他恢复了精神我忍不住打趣到。 “真是话不说不明,道理不讲不透!我说你怎么一直人缘这么差呢,原来是这个原因啊!”说罢他一边叹气一边不住拨浪着脑袋,一副痛切惋惜的样子。 “茶会你怎么没去啊?”我们俩一起向前走去,我从侧面打听起了阿市的情况。不去茶会肯定是她的意见,池田恒兴对这种事是无可无不可的。 “是她不想去!”池田恒兴果然如是说。“现在她还没有完全转换心情,不想见到太多的熟人!尤其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已经听出了织田信长的名字。 “嗨!”走过一个转角处看四下无人,我一拉他来到了一棵大树后。“你小子没有把我‘卖’出去吧?”我悄声问到。 “看你说得,那哪能呢!”他用同样低低的声音回答道:“我说一切都是我自己安排的,还说为了安全起见不能和她说太多的细节!” “她相信了?” “这……不太好说!”池田恒兴想了一下不确定的摇了摇头,但马上又补充道:“不过看得出来她很激动,应该是相信两个孩子还在人世了!” “她没有要求见孩子一面吗?”在这种走钢丝的惊险中,我还真怕这个女人不能够冷静处理。 “没有,她甚至要我尽可能少和那边联系!” “那就好!到了时机允许的时候,我会安排他们回来的。”现在我基本放了心,这件事相关的人员已经没有漏洞了。这时远处有人向这边走来,我们两个装作无事的向会议室走去。 “大家都辛苦了!”织田信长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一脸的轻松愉快。虽然不久前劝谏正亲町天皇引退的行动失败了,但我知道最近他从别的方面得到了补偿。“确实是很辛苦,我说得不止是最近的战事,而是这些年来大家的努力!”坐好后他挥挥手中的折扇示意我们免礼坐直。 “感谢主公挂怀,我等愿为织田家鞠躬尽瘁!”我们用整齐的声音表明随时准备接受新的任务。 “本家多年来的心腹大患浅井、朝仓覆灭,武田信玄已死,而胜赖小儿并不足惧!我本来也是想让大家多休息一下的……”织田信长语气惋惜,但一对眼睛中却透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在孤立无援的条件下,我本以为一向宗的那些贼秃会知趣些,不想这世间总有跳出来找死的人!富田长繁勾结加贺的下间赖照、七里赖周,杀死了我委派的越前守护桂田长俊和朝仓景镜,现在他们的部队已经控制了越前大部分地区!”织田信长的话引起了一片窃窃私语。 我也表现出了适当的震惊。事情确实发展的非常快,但在酝酿阶段我就已经获悉了大部分内容,而且知道织田信长是上述密谋的推动者。这是清除越前旧势力行动的开始,我甚至还知道织田信长还没说,以及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但是我织田家天下布武的大业受到上天庇护,不是几个蚍蜉能够撼动的!”看到这种意先于人的效果织田信长非常满意,情绪更加意气风发。“……还未及我这里发大军征讨,他们就先自乱了阵脚!因为分赃不均,富田长繁又为七里赖周所杀。现在越前旧族与一向宗的人相互猜忌,这正是本家的大好机会!” “主公!”织田信长语音未落,柴田胜家就抢先表态。“一向宗的和尚既然不知天高地厚,那主公不如就成全他们吧!微臣愿率麾下人马直捣其老巢,不止是重夺越前,就是加贺、越中也一定替主公拿过来!” “好,不愧为我织田家的第一猛将!”织田信长对他的毛遂自荐大加赞赏。“权六!我任命你为北征总大将,率领50000兵马进攻越前,七日后起兵,利家、长近再加上不破光治、丰屋赖隆作为与力随军听你调遣!” “是!谢主公栽培!”柴田胜家五体投地。 我注意到刚才“猴子”显然也想争取这个任务,但是一时嘴慢竟被柴田胜家抢了先。他微微的低下头以掩饰一脸懊悔的神色,同时向柴田胜家投去了两道怨毒的目光。 “北陆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下面再来说说其他方面的事情!”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重臣们各自的“心事”,只是织田信长显然没有这样的兴致。“米五郎,纪伊和四国方面的的事就交给你了!”按顺序第二个叫到了丹羽长秀。“纪伊的杂贺众并不好对付,直接渡海攻击四国的时机也未见成熟!你的主要任务是加强本家在这一区域的力量,同时着力打击三好的骚扰和毛利指使能岛水军对本愿寺的援助。为了加强你海上力量的不足,我把志摩水军划归到你的建制!” “微臣定不负主公所望!”丹羽长秀语气坚定,但我并不看好他将会取得的成绩。 再转头时,织田信长沉下了脸色。“信盛,这两年来你让我甚为失望!不但对本愿寺的围攻未有寸进,而且几次出兵也无丝毫功绩。这次我遣人从两侧分担了你的压力,要是再……哼、哼!”两声冷笑从咬着的后槽牙缝隙里飘了出来。 “谢……谢主公!”佐久间信盛汗流浃背连连叩头。 “猴子!你到山阳去……”织田信长居然跳过了我,不少人在一愣之后偷眼向我瞟来。“我很看好你,加油干吧!”织田信长一番布置后说到。为了补偿没有援军的缺憾,“猴子”被直接任命为了播磨守护。 “谢主公大恩,藤吉郎必将粉身碎骨以报!”出身微贱的他终于成了大国诸侯,一时间激动得泪如泉涌。 “你们都能够有这个态度,我非常的满意!”织田信长果然露出了欣慰的笑脸,只是目光一直没有和我对视,即便看到也是一扫而过。“今后数年是织田家掌控天下的关键时刻,盼望诸位能够继续保持既往的坚定意志,奋发图强艰苦奋斗,以建立不世之奇勋!好了,现在散会!”说完就起身离去了。 “大哥,你没事吧?”来到走廊上池田恒兴悄悄问我。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情?”我洒脱的一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对于任务从来没有自己主动争取过。现在主公既然如此的‘体恤’我,这岂不是乐不得的吗?” “美玉岂能久藏山中!”羽柴秀吉这时走过来正好听见我这句话,非常“亲切”的安慰了一句。他看到池田恒兴有些不自然,但以极快的速度掩饰了过去。“如今主公四面同时用兵,只怕是想留你的劲旅当个后备!说真的,我以五千之众深入播磨,既然近在咫尺就少不得有麻烦你的地方!” “这事好说!多的没有,两三千人随时可以调给你。”我知道他即便有困难也不希望我派去的人太多,以免显不出他的功劳,两三千人正合适。 “不愧是诸星予州殿下,到底是有自知之明!”柴田胜家腆胸迭肚趾高气扬的走了过来,原本一直对我这样半路出家者憋着的这口闷气,这回可算是发泄了出来。“山阴可是个好地方,诸星殿下尽可以颐养天年了!哈、哈、哈……”他狂傲的大笑着向前走去,临了还瞪了羽柴秀吉、池田恒兴一人一眼。 “老不死的家伙!”池田恒兴咬牙切齿的骂到。 “就是!什么东西……”“猴子”对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眼睛也有些发红。出于对柴田胜家共同的敌视,他和池田恒兴因为阿市造成的芥蒂反而有了些转机。 看到这种情景,我在心里无声的笑了。织田信长为了制衡发展过快的非传统势力,人为的捧起了柴田胜家这个尾张元老里的死硬派,也许正是柴田的缺乏城府让他觉得最放心。可他也恰恰忽略了一个问题:柴田这个“刺猬”几乎和所有非尾张武功派的人都有矛盾,他的提升反倒使织田家内部的派系单纯了!所有和柴田有隙的人(人数相当多)都暂时连到了一起,这使我的处境反而稳定了。我现在就好比汉初的韩信,不过英布、彭越、****都明确的和我站在了一起,甚至周勃、樊哙、灌婴也都聚拢在了我的周围。织田信长一旦想要动我,那些人就会认为是因为柴田挑拨而进行“清洗”的开始,不敢说他们都一定会反,但自立和出奔的人足以使织田家的大厦倾刻崩塌。织田信长现在是想先把我“晾”起来,既然如此…… ************************************************** “忙得怎么样了?”我回到府邸时,仙芝和莺正在收拾东西。 “差不多了!”仙芝直起身随手盖上了一只箱子的顶盖。“来得太匆忙,本来也没有几件!” “这样怎么行!”我摇了摇头说道:“这可不好,回头让他们多送些日常应用的东西来!包括孩子们的!” “送来?”莺疑惑的问道:“我们不走了吗?” “走,我们明天就走!”我拿起桌上的几本书籍开始往箱子里码放。“我们一家住到桂川口城去!” “为什么?”莺更加奇怪。 “小傻瓜!”我伸手在她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盛夏就要到了,琵琶湖畔比京都凉爽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明天就要上路了,好歹写到了个段落!希望下星期回来后大家继续支持,同时也多提些意见。 70、心事 “再替我倒上一杯!”我一身便服舒舒服服的躺在草坪上,吩咐着侍女斟满手边的杯子。望着天空中随清风缓缓飘过的白云,我浑身的骨头仿佛散开来一般的暇逸。 仙芝和莺也换去了华丽的服饰,一身装束相当的休闲。阿雪也不再是全副的戎装,打扮得和小蝶、阿鹤那几个侍女没什么两样,此刻几个人正一起逗弄着我的三个儿子玩耍。只有蜃千夜小狐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反正原来她也不是那么像个忍者。在更远处一些,护卫、侍从、车夫大约三十多人围在四周,防备着一些根本不会发生的“不测”。 这是一处幽静的山间林地,参天古木伴着潺潺溪水围成了这块约有两亩的草坪。虽说樱花早已尽数落尽,但灌木中烂漫的山花却正是竞相吐艳的时候。想必此时烈日下的京都已经陷入了慵懒的状态,可山中的清凉正是好时候。这里距桂川口城12里,距京都8里,翻过左面的山坡就可以看见官道。我今天选了这里来游玩,而且近两个月来我一直徜徉在各种湖光山色里。 “那些家伙们……可能此刻正在曝晒中,汗出如浆的指挥作战吧!”在舒适恬静的氛围中,我再次想起了几个“老朋友”。 柴田胜家在越前的战事势如破竹,失去重量级角色的小豪族势力分崩离析,由一直隐退在家的原朝仓大将朝仓景健出面斡旋重归织田旗下,下间赖照不得已退回加贺。柴田胜家一时骄气日盛,辖大军铺天盖地攻入加贺,可后果却不如他预想的那么顺利。一向宗在加贺具有极其深厚的群众基础,柴田空有50000大军却陷入了逐城力拼的苦战,小股巡逻队和岗哨不断受到袭击,粮草被烧、井水里下毒更是寻常事,巨大的消耗一天胜似一天。 丹羽长秀在和泉已经站住了脚,但对纪伊的进攻却并没有太着急。经过前几年的不断进剿,杂贺众的势力确实是大不如前,但也远非没有一战之力。丹羽军在边境上取得了一些小胜,并一度进入了对手主动放弃的杂贺城,但终因不断的骚扰和四国三好家的异动退了出来,所幸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猴子”已经控制了大部分播磨,隐退的赤松义佑和儿子则房拱手交出了姬路城。在黑田官兵卫的游说之下,别所、小寺等人纷纷投降,宇野赤松家的赤松広英也献上了龙野城,其中别所长治还自告奋勇引为先锋。仅有佐用赤松家的赤松政范坚决抵抗,并把毛利、宇喜多家的援军迎进上月城。虽然面对的是座守卫力量雄厚的坚城,“猴子”原本依旧是信心十足的,可半途却出现了状况。 先是三好三人众在摄津登陆,随羽柴军行动的部分池田、荒木部队不得不抽身退回。接着毛利旗下的能岛水军开始骚扰播磨沿岸,羽柴秀吉又得抽调人手防范。现在面对城内城外人数几乎相等的力量对比,天才的军师黑田官兵卫也不禁挠了头。 在苦思不得其法的情况下,一封书信由上月城前线送到了桂川口城,摆在了我的书案上。由于对这种情况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我向丹后发出了命令。 “殿下!虽然这样的日子很愉快,但……”莺欣慰中带着几分担心的说:“我们这么一直不回丹后,真的不会有事吗?” “有事?会有什么事?”我撑起半边身子对她问到。“如今天皇圣明右大将神武,朝政有近卫阁下一班栋梁打理,自然是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这么‘好’的世道,天下还能有什么事?” “噗嗤……!”我的话把仙芝和阿雪逗得都笑了起来,我的几个儿子和侍女们倒是满脸茫然的看着我造成的“欢乐”效果。 “总是拿我开玩笑!”莺对我的话有些不满意,她的忧虑主要是出于对我的关心。“现在的和泉、摄津、播磨一带已经一片混乱,不但三好三人众卷土重来,毛利家也插了手!整个西国已经一片大乱,殿下您总不能……” “我不能如何,又能怎样?”我的好心情有些下降。“现在山阴不是没事吗?我们自己的事情能够管好就不错了,管多了别人也未必领情!” “其实很多人还是很看好你的,也许你自己还不知道!”仙芝拿起一只玫瑰饼递到我手里,不着痕迹的换走了酒杯。“上个月被你打发走的和泉那几个人又来了,昨天还托膳食总管井上大人送上了一份礼单!” “他们想干什么?”我不耐烦的在玫瑰饼上咬了一大口,仿佛又回到了那张“网”里。 “三好三人众及三岛水军在那一带闹得很凶,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苦!”仙芝没有对我的脾气有什么抱怨,而是轻轻替我按摩着后背。“他们希望织田主公能够增兵和泉,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至少你能派些人去!你借兵给羽柴殿下的事情他们也听说了……” “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的!”我皱着眉头问到。 “我并没有直接答复他们……”仙芝转身从一只小匣子里拿出了几封信交给我。“但我让总管已经准备了一些钱,至少不应该对他们态度太生硬!” “你作得很好!”我点了点头,又认真得把整件事考虑了一遍。“对他们说看在过去在和泉、河内时的情分上,我们可以对他们的损失有所‘表示’,其他的就爱莫能助了!钱让井上送去,从家里的开销里支出。收他们每人一件土产,其它贵重的全退回去,就说知道他们的困难也接受了他们的心意。告诉他们这全是你自己的意思,不要说我知道这件事!” “好,回去我就办!”仙芝轻轻的答应了一声,看到我兴味索然就谈起了另外一件事。“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作,不如替新八郎上上心!” “新八郎!他怎么了?”我斜着眼睛向远处看了看,新八郎正在那里一个人用石子投掷一颗大树。最近他的情形是不大对头,经常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影。 “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仙芝轻轻的说到,神色既像是欣慰又像是焦虑。 “有这样的事?”我腾楞一下坐直了身子。新八郎今年已经23岁,按照此时日本的习俗孩子都早该满地跑了,可他自己以前却一点也不上心。以他传遍列国的勇名,不少人都盯着这门亲事,既有与我身份差不多的小大名,也有归附在我旗下的豪族城主,有些人虽然身份不是很高,但都提出了让他继承家业的条件。我在这上面并没有过多的干涉,仙芝也是亲自见了一个又一个候选人,其中真有一些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的,但就是新八郎自己死活都不松口。今天他居然自己找到了一个,我还真是充满了好奇。“是哪家的小姐?”我这么问到,莺和阿雪也凑了过来。 “是……哎,你还是问他自己吧!” 看着仙芝这个样子,我更加迫切的想知道他的选择。“新八郎,你过来!”我冲着那边招了招手。 “嗯……”新八郎一脸萎靡的走了过来,全无了往日生龙活虎的气象。 “你姐姐说你看上了一位小姐,是哪家的?”我跟他犯不着绕圈子,直接了当的问到。 “哦?”新八郎一愣之下飞快的看了看仙芝,脸腾的红了起来。莺和阿雪在一边捂着嘴偷笑。“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也一下子愣住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你们是在哪里认识的呢?” “我们……并不认识!”新八郎废了半天劲儿,我这才明白事情的梗概。原来前些日子的那场茶会上,新八郎负责在外面照顾我们的车马,就在这时,一位小姐下车入内。当时的情景我就不作描述了,反正是新八郎有如遭了雷击一般,心神不定的等在外面,就想看着她再出来。可出来倒是出来了,新八郎还是没有勇气过去打听一番,就连问那家下人一句的勇气都没有,就这么傻傻的看着人家离开。之后连着一个多月,新八郎每天都一早骑马赶到京都,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大街小巷,可伊人却一直芳踪杳然。 “嘶~!”听到这个状况,我立刻就嘬了牙花子。新八郎这个废物除了那位小姐,对于牛车、侍从、家徽这些事情一点印象也没留下。当时可是几百家数千人,满坑满谷的你让我怎么找?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以他当时的状况还真说不准。“你确定……是一位小姐,而不是夫人?”我试探着问。 “你这是什么话!”新八郎不满的大叫到,看样子换了别人恐怕立时就要大打出手了。 “这就好、这就好……”我急忙安抚他激动的情绪,又转头问蜃千夜小狐道:“有办法找到吗?” “你想让我把当时参加茶会的未婚女子,都抓来让这位新八郎大人过目吗?”她习惯性的对我翻了翻眼睛,又去逗弄她的那只海东青猎鹰。“这还真是件大‘工程’呢!” “哦!”我也一时感到有些茫然。“你放心!即便是上天入地,我也一定帮你把她给你找出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也只能麻烦静水幽狐和加藤段藏双管齐下了。 新八郎这件事分散了我一些注意力,心里的压力没那么重了。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我们来到官道上,准备返回桂川口城。 “快看!!!”新八郎突然颤抖着手指前方叫到,两眼中放射出可以媲美太阳的光芒。“就是……就是那辆车!” 71、客串“纨绔” “在哪里?在哪里?”我三两下从车厢里爬了出来,站在车辕上极目眺望。对于这位轻易击溃天下头号勇将的巾帼英雌,我实在是充满了太多的好奇与仰慕。其实又何止是我,此时大家都在集体向那边行着注目礼,就连仙芝和莺也把车帘拉开了一条缝,用复杂而紧张的目光向那边望去。 那是一辆缓缓行进的牛车,装饰得典雅但并不华丽,上面装饰着一个圆不圆、方不方的家徽,里面叶子、圆豆、树枝杂七杂八一大堆,看着相当的复杂。可惜静水幽狐此刻不在,这应该难不住他。 牛车的周围跟着十几个仆妇和侍从,其中居然还有4个武士随行。虽然他们拿出了一番不凡的气势,穿着佩戴也还算体面,但我这样的行家看得出,这应该不是什么风头正健的家族。此刻他们正沿着官道,向京都的方向前进。 “我……去看看!”新八郎心情激动之下,就想催马赶上前去。 “你去了管用吗?”仙芝隔着帘子说了一句话,一下子就把新八郎钉在了原地。到底是从小一道长大的姐弟,对于新八郎的性情是太了解了。 “那……那怎么办?”新八郎一脸患得患失的表情,看样子这回真是到了情难自禁的地步。 “唉……”仙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后说道:“我们一起在后面跟去看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如果是熟识的人家我们就可以准备提亲,就是不熟也可以辗转托人联系……” “好,就这么着!”新八郎忙不迭的答应到。 “还是我陪新八郎去吧!”我提了一个折中的建议,毕竟仙芝她们这一天应该也累了。 “你们……还是算了吧!”从仙芝揶揄的语气里,我听出了隐隐的担心。“你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跟着人家女眷满处走,要是再引起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嗯……那就走吧!”我想了一下也同意了。其实这种事叫一个侍从跟过去打听就行了,反正只要知道了是谁后续工作都一样。但仙芝可能是实在不忍看新八郎坐卧不宁的那副样子,我则是反正没事,同时也是充满了好奇心。 那群人果然是到京都去的,没有转弯的进入了北面的街口。我的车厢里一直响着嘁嘁喳喳的议论声,短短的一段路上就对那边的背景作出了无数的猜测。新八郎骑在马上一直是心神不定,我们对他的问话几乎全没听见,即便是推推他也仅是挤出“嗯、啊、这、是”的几声。 由于日头渐渐偏西,暑热的程度稍微减轻了一些。京都的街道上逐渐恢复了一些人声,甚至又有了几分喧闹,但离繁华还相去甚远。这使我们的“跟踪”难度不是很大,远远的那辆牛拉宫车目标相当明显。小舟町、人形町、五道桥、四河町……,我们大街小巷的一路走了过来。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半个时辰后我感到了有些不对。虽然我对京都的街道并不能说多么的熟悉,但也感觉出情况的不对!我们已经围着京都绕了大半个圈,到任何地方去这都不是直接路线。 “是不大对头!”仙芝也显出了一定的疑虑。 “是吗?我这个卓越的忍者,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出来!”蜃千夜小狐这个超级大路痴瞪着一对迷茫的大眼睛问到。 前面的那辆车子这时突然停了下来,而且是个不当不正、四六不靠的位置上。那群人围在车边叽叽咕咕了一阵后,其中的一个武士面容严厉的向我们走了过来。 “呔!哪里来的大胆狂徒,尾随我家车驾意欲何为!!!”这个武士手按刀柄高声断喝,神态之间居然很有几分气势。作为一个常年和各种武士(我自己一直找不到身为武士的觉悟)打交道的人,我完全听得出来他是个仪仗队似的档次,和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气质有天壤之别。 “我们……我们……是……是……”新八郎一愣之下竟然有些口吃,吞吞吐吐的神色更加令人生疑。如果让织田信长看到他亲口褒奖的“天下武勇尽其半”居然被个门吏镇住,真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大人不要见怪,我们只是对于贵主人想表示一下敬意,并没有任何歹意!”平时这种角色在我面前一跪一大片,我都未许注意到他们谁是谁。今天可不同了,一来是我们作得事确实不太体面,二来是还有求于人。再说边上并没有能替我交涉的人,新八郎是完全指不上了,所以只好由我自己干这尴尬的差事。 “不要顾左右而言它,说出你们的身份!”可能是有感于世道的混乱,我的话丝毫没有让这个武士放松警惕。 “我们是……是织田家的武士!”我们这次出来并没有带着旌旗节仗,车辆上仅有的几个家徽也全在极不显眼处,因此上我灵机一动说了这句不能算瞎话的瞎话。 “织田家?”面前的武士明显一愣,上上下下认认真真打量了我们这群人一番。“请问是……是织田哪一家?” “是织田岐埠本家!”看到周围聚集起来一些人,并且有的已经开始指指点点的议论,我只得硬着头皮撑下去,反正现他的眼总比现我的眼好。 “哦……”武士的面容明显松弛了一些,但据我看并不是因此对我们的品德产生了信任。相反倒是有可能因为织田信长的凶名,对方不太想把事情搞僵。“既然是右大将殿下的家臣,就请过去与鄙主人一见吧!”说完他转身走了回去。 “新八郎,快去啊!”仙芝在车内焦急的催促到。 “我……”到了真刀真枪白刃相见的关键时刻,新八郎反而犹犹豫豫的怵开了窝子。 “唉……我去说吧!”见到这个情景我只好自己上阵,谁让我欠他们一家的呢!“我们因为一些说不出口的原因对阁下有所冒犯,因此在下特来道歉!”来到那辆牛车前,我先开口表示歉意。既然新八郎说车和仆人不会错,那么里面的多半是那位小姐的父兄。 “说不出口?我看多半是‘不可告人’吧!”里面响起了一个悦耳的女声,而且年龄绝对不会很大。我的心里暗自庆幸,没准真的一下子就碰到了正主。“清平世界光天化日,大人所行的符合身为武士的操守吗?!”没想到一上来她就咄咄逼人,而且口风相当的犀利。 “是、是、是……”我心里一翻腾,看来新八郎以后有“好日子”过了。不过我可不像他那么冒失,怎么也得确定了再说。“也许小姐说得不错,但有些话我只有见到了尊颜才能详谈!” “你倒真是直接,还敢说相见一面!”那个女子戏谑的对我说到。 “还好,对我叫‘小姐’并没有太反感!有门!”我心里踏实了一些,但还需要进一步确定。“小姐,在下是受人所托前来洽谈一件事情!如果因在下的原因没有找对人,那么一旦所言对小姐有什么冒犯之处……” 车厢里的女子没有接我的这句半截话,而是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嘀嘀咕咕声。我尽量不露出刻意倾听的样子,所以仅能听出也是女子,看来她身边还有同伴,只是不知道是几个。我上面的话实际已经说得相当明白,只要不是个智障就应该能听懂下面的潜台词。老实说我的这个要求非常的无礼,如果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来现这个眼,对于对方当然也是如此,大家闺秀怎么能当街抛头露面? “小姐如果有什么顾虑,此事就全当作罢!我所听说的那位小姐乃是一位世所罕见的奇女子,自然不会萎萎缩缩作小家子状!看来真的是在下认错……”我采用了以退为进的激将手法,从刚才的谈吐及带我们绕圈和当街拦住的作风来看,这应该是有几分锐气的女子,不过新八郎看上的人也就应该是这样了!对于一个小女孩采用这种手段,我都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了。 “我萎萎缩缩?!我小家子气?!”里面的女孩子果然急了,反问一声比一声高。激烈的小声交谈后可能是冲破了同伴的阻拦,车帘唰啦一下被拉开了半边。 一张精致的小脸出现在我的面前,眉目如画薄施粉黛,虽不见倾国倾城的娇艳,但却是妩媚性情的灵动。如果换去一身古典的宫装,她充满个性的表情完全应该出现在现代的校园青春偶像剧场里。“新八郎眼力不错!”这就是我对她的评价。 “在下失礼、实在是失礼……”作出道歉的样子我闪开身子,这样做主要是为了让后面的新八郎看清楚。10丈的距离一般人或许不行,但身为神箭手的新八郎绝对没有问题。偷眼看了看那副木讷的傻像,我摇头叹息,这还不如当年的前田庆次呢!“在下实在是冒昧了!这是对小姐大大的不敬……”我现在该退却了,毕竟这不是在大街上讨论的事情。“我们想拜访小姐府上,以便与令尊大人当面商酌!” “这……”面前的美人愣住了。她之所以出面也是一时意气,如今人家不说她自己一个姑娘家总不好主动开口问。 在那辆车子启动后,我招招手让新八郎他们跟上来。“请好吧!已经五成了……”我兴致勃勃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与我兴奋的表情完全不同,所有人都是满脸的怪异。“大哥!可……可不是她……”新八郎吭吭唧唧的说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最近突然“顿悟”,想提升一点点素质,反复考虑后决定研究一下茶文化。结果借了本书粗略一看就吓了一跳,原来这里面的学问简直是浩如烟海!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又决定由鉴赏、收藏紫砂壶入手。现在我的水平就是个“棒槌”,连机制和手制的壶都分不出来!妄求各位大大指点一二,点拨几个诀窍或者介绍一本好书都不胜感激! 72、熟人好说话 “你说什么?!有种再给我说一遍!”我满腔怒火地一把揪住了新八郎的领子。开什么玩笑?让我这么丢脸的去当街“受训”,这可不是一句简简单单“不是她”就能够混过去的。 “确实……不是她!我看的很清楚……”可能是自觉理亏,新八郎没敢推开我的手,但反驳还是非常坚决的。“……我说的那个女孩子比这个瘦、下巴尖一些,眼睛也略小一些,尤其是她们两个人的气质,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那你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我现在也知道出错了,但还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没错!”新八郎侧身又往那边看了看。“……车子和仆人都没有错,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茶会当时,从车子里下来的又不只是她一个人,说不定也有这个女孩子在场,只是我当时没有注意别人……” “你怎么不早说!!!”我现在感到一阵晕眩,以至说话没有控制音量,招致了更多的路人侧目。“我刚才侧身让你看清楚,你为什么又摆出那样一副鬼样子!” “我只是对我当初看到的那个女孩子不在车里感到惊讶而已……”新八郎叫屈似的狡辩到。 “你……”我被他气得无话可说了,现在只能想想应对的办法了。“事情既然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那我也没办法了!你就将就着娶她吧……” “这怎么行!”新八郎听到这句话,一下子蹦起来挣脱了我的手。 “那有什么不行的!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你……”我严厉的镇压着他的反抗。 “好了!你们两个人不要在这里丢人了……”仙芝这时在车里说话了,语气的无奈当中又蕴涵着对我们两个办事不力的埋怨。“事情办成这个样子已经是非常糟糕,尤其对方肯定和那个女孩子是一家的!现在只有先道歉求得那家主人的谅解,其他的事情才有可能往下进行!” “哎……”我长叹了一声,事情也只好如此了。“你们先回京都的府邸吧!我带着新八郎这小子去负荆请罪……” “在这件事情上我已经不能再信任你们两个了,我必须亲自出面!”仙芝语气绝决的说到,丝毫没有留给我反驳的余地。 “这……好吗?”我不知该怎么说,这样直接的内眷相见通常只适合通家之好的情况。 “作为新八郎一方的长辈,勉强也算说得过去!”仙芝显然已经做好了打算。 “……好吧!”我妥协了。毕竟已经是十多年的老夫妻了,我感觉她是拿定了主意。 远远的坠在那辆牛拉宫车的后面,我们来到了公卿们的聚居区,这时我才想起,那个叶子、豆子和藤条的图案因该是藤原氏后人标识。这次的路程基本笔直,一行车驾停在了一座府邸的门前。 要是论起档次的话,这座府邸只能算是个中等,就规模来讲可比以前去过的菊亭晴季家差着不少,但这里却显然是修整保养得不错,门楼上的油漆非常鲜亮,透过大门还可以见到满院的花草和不少穿着整齐的仆人。看样子这家的主人混的不错,应该不是寂寂无名之辈。 看到车子回来几个仆人推开了大门,其余的人都是垂首肃立。车子在门边稍稍停了一下,一个穿着比其他人好一些中年人凑了上去,可能是车里的人在对他吩咐着什么,他不住的点着头。 那辆车子终于驶了进去,我们也来到了门边。看来前面的车里没给我们留下什么好话,那个中年人一脸怒气的望着我们。 “诸星殿下!怎么是您?!”愤怒换成了难以置信的惊诧,那个中年人不错眼珠的盯着我问到。 “你是……”我不认识面前的这个人,至少是我不记得认识他。虽然我曾经在京都驻扎过,但为了避嫌从来没有单独拜访过任何一个公卿,平日里深居简出也不见得有几个人会认识。 “您可能不记得了,小人是正亲町阁下的车马总管金泽!”那个人结束了惊诧,在我的面前不住的躹着躬。 “哦……”我这才稍微有了点儿印象,但还是没有想起这个人来。我抬头看了看,没想到这里居然是正亲町季秀的寓所。说来有些荒唐,虽然正亲町季秀一直是我在朝廷里的代理人,他家我却是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原来是正亲町阁下的府上,他现在在家吗?” “在,我家主人正在府内!”金泽一迭声的答应到,看来我在这家人心里的形象真的很不错。“没想到是您来拜访,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刚才小人听小姐说,在街上遇到了几个……”突然看到我的脸色有些不对,他也及时意识到了下面话的不妥之处。“您请到正堂,小人这就去通报!”说完吩咐了其他人几句就跑了。 我们被恭恭敬敬的让进了客厅,没有人吩咐就献上了茶点。原本我的打算是我和仙芝、新八郎三个人进去,现在既然是正亲町季秀也就不必了。经过院子时我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正亲町这个家伙日子应该过得不错,至少比我随织田信长去拜访过的二条晴良、一条兼定混得好,当然比风头正健的近卫前久还是有所不足。 “诸星老弟,真是稀客啊!”我们刚坐下没多久,正亲町季秀就一脸嘻笑的走了出来,穿得还是一身改动过的朝服和立乌帽。“一直盼着你能光临,没想到让我等了这么久!其实你就是太小心了,现在武家里和公卿们拉拉扯扯的人多了去了!那个什么羽柴、明智的,这些年可都没闲着!” “没想到误打误撞到了你的府上,看样子日子缓过来了?”我不想和他在这种场合谈“猴子”和明智光秀的事,所以就差开了话题准备谈“正事”。 “这还不是多亏了你啊……”正亲町季秀满脸的感激与激动,还不时的用手里的折扇敲着桌子。“这几年来多亏了你的照顾,不但每年送来大量的礼物还有那么多事情交给我来办!说起来你开得‘价码’真是丰厚,我这个经手人不但落下个好名声,而且‘抽头’也可以比一般的买卖高10个点……” “你居然还拿我的回扣?!”由于这个信息太过意外,我有些失态了。 “这又什么好吃惊的,都是几百年的惯例了!”他倒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对了!你这么大队人马的来袭,究竟是什么事啊?”他好像刚想起来这件事。 “哦,事情是这样的……”我知道这个“老滑头”肯定已经知道了个大概的情况,他不可能不在里面问问就出来。之所以还要这么说,就是想听我求他好争个“好价钱”,可我还不能不说。“……事情就是这样了!”我终于把经过说了个大概。 “哦……”他侧着头稍微想了一下,然后对新八郎问道:“那就请诸星清彦大人说说,你看到的那个女孩子是个什么模样?” “……”新八郎没有吭声脸,又红了起来。 “我并没有取笑大人的意思,年青人嘛!”正亲町季秀用一个笑话缓解了一下气氛。“但我家的女眷比较多,你不说清楚可叫我怎么找啊?” “那天的情景……”新八郎稳定了一下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这些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听到本人的陈述。 “原来如此!”听完后正亲町季秀恍然大悟到。“去把五小姐请到这里来!”他回头对一个仆人吩咐过后对我们说:“我已经明白了!听清彦大人的介绍,这个人应该是在下五女——缘,说起来……她和光彦大人倒还真是般配!”看着他忍不住要笑出来的样子,我们都不禁有些怀疑。 “父亲……您……您找……我……”不一会儿,一个穿一身淡粉色和服的女孩子走了出来。她低垂着娥首使我们这么认真都没能看清她的面容,要不是大家都在仔细观察没有一点声音,恐怕连她的声音也听不到了。看样子她也就是十三四岁,实在是腼腆的可以。新八郎居然看上的是这样一只受惊的“小鸟”,还真是“缘分”哪! “过去给诸星殿下、夫人见礼!”正亲町季秀对自己的女儿吩咐到。 “……”这回她的声音我是真没听见,而且看样子仙芝也没有听见。施的礼倒是实实在在,趴在那儿半天也没起来。与此同时,新八郎也是红头涨脸的一声不吭。 “不必多礼!”仙芝一把将他她拉到了身边,莺她们也围着像看什么珍稀动物一样。开始缘好像受到了惊吓,后来才逐渐缓和了下来,可还是红着脸不说话,只是偶尔点点头或者摇摇头。 “我代新八郎向您求亲,希望能把缘小姐下嫁新八郎!您看……”既然经过确认而且仙芝也很满意,我就开始像正亲町季秀正式提出了要求。 “没问题!”正亲町季秀一口答应了下来,看神情一副你怎么不早说的样子。 “聘礼方面我回去就准备!”既然他这么爽快,我也就更得大方些。“除了金银礼金、绸缎、用具和牲畜照通常的规矩外,我再额外奉上桂川口城外一处200石的田庄以表敬意!” “老弟你实在是太客气了……”正亲町季秀在一愣之后大感欣慰,如今就算是摄关家的土地也不会超过百石。 “那么我们就在10日后定亲,下个月迎娶!您看……”我想新八郎既然这么喜欢这个女孩子,年纪也不小了,不如就趁早办了的好。 “等等!”正亲町季秀忽然打断了我的话,一脸严肃的说道:“诸星老弟!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呢?”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昨天我说的家徽实际是藤原氏“紫藤花纹”的一个衍生品种,“桐纹”虽然有叶、有豆,但却没有藤。 73、买一饶二 “有什么不到的地方您只管说!”我此刻心情极好,事情能够这么顺利的达成,也就不必在仨瓜俩枣上面和他斤斤计较了。“缺什么我会一定补齐!”末了我又加了一句,想来不过是几个小钱的事情。 “聘礼已经足够丰厚了,我说得是关于礼法!”正亲町季秀在我们面前正襟危坐,拿出了少有的严肃表情。“我们的家族不管怎么说也是出身藤原氏的名门望族,虽说我本人平时极为荒诞,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我是不会让步的!如今诸星老弟你也已经是名动一方的诸侯,守护着数国的安定,想来也不会作出有违礼制的事情来!当然,您也可能只是一时考虑不周,只要改了也不算是什么大错!” “是,您教训的是!”面对他义正词严的“指责”,我也只有唯唯称是。可我就怎么也想不明白,什么时候我就犯了“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了? “你是真的不明白吗?!”看到我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他沉下了脸显得非常不高兴。 “望您指正!”我是实在想不明白了。身边的人也都是莫名其妙的表情,只有仙芝似有所悟的若有所思。 “也罢!看你一片诚恳我就多说几句……”正亲町季秀是满脸的勉为其难,但我总觉得他像是一只咬住了鸡脖子的狐狸。“自古圣人教诲:君先臣后,长幼有序!对不对呢?” “没错!”我点了点头,可还是不明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在您一方,也就是男方!”他开始掰着手指头,讲起了令我不明所以的道理。“……虽然清彦大人具有一门众的身份,但毕竟是身为您的臣子。您作为主君在联配婚姻中,绝对不应该把婚礼安排在家臣之后!作为我们女方,弘作为缘的姐姐理应先出嫁,而缘既是妹妹又是配属家臣的身份,没有道理优先举行婚礼!在刚刚您的日程安排中,居然没有提到弘的……” “您先等等!”我感觉脑子里越来越乱,还是先搞清内容再来讨论形式的好。“我是么时候又订了一门亲?弘又是谁?我们不是一直在讨论新八郎和令嫒缘小姐的事情吗?” “难道不是您当街向在下四女——弘求亲的吗?”正亲町季秀反而作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 “咯噔!”我的心里翻了一个。其实我在街上的时候并没有把话挑明,但意思只要不傻就都能明白,可当时的的确确以为那就是新八郎的“心上人”,如今怎么就把我自己给“套”进去了?“正亲町阁下,我想这里面大概有什么误会……”我试图对整个事件的原委进行解释。 “什么?!你想反悔吗?”正亲町季秀大“惊”失色,表情好像白日里见了鬼。“我原来一直以为你诸星予州殿下是个说一不二言出必行的君子,现在看来也不过行的是些营营苟苟之事,看来人言真是不可尽信!我真是看错了你,居然如此轻视承诺和名节!也罢,请你们尽速离开我的家中,适才所议尽数作罢!我正亲町一门虽然说不上多么的了不起,但也不屑于和出尔反尔之辈联姻!”说完后将脸一扬,鼻子翘得比脑门还高。 “哦……”我一下子愣住了。要不是太了解面前的这个人,我还真说不定会叫他给唬住。瞧那苍白的脸色,发紫的嘴唇,指着我颤抖着的手指,绝对属于演技派的宗师水准。以如此地发挥水平,不出意外的话,在奥斯卡拿个小金人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可这根本是两回事……”我试图把条理整顺,可他显然不想给我这个机会。 “可人却是相同的人!”他抓把柄的技术绝对一流。“对于言而无信的人家,我怎么可能把女儿嫁过去?那不是把羊送进了狼窝里吗?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为人父母者,又怎么会作出这样不负责任的事情来?” “这……”我被他这一番大道理问得卡了壳。我平时自诩以商人本色纵横政坛,不但吃亏的事情绝对不干,而且每每变被动为主动从织田信长那里虎口拔牙捞取好处,今天却真真正正的栽了个大跟头。别说再纳一个侧室必需先和仙芝反复商量,就是决定要找了,那个叫弘的女孩子也要慎重!她不是当年莺的天真,也不是蜃千夜小狐的单纯,和小雪的外柔内刚更不是一回事。可以说她有一股浑不吝的“愣”劲儿,是否驾御的了,或者说改造的了,我还真是得仔细考虑。有心使出“不降价我就走了!”的招术,可新八郎盯着我一会儿怒目而视,一会儿可怜巴巴的眼神,我不禁又犯开了核计。“哦……我再加上桂川口城下300石土地如何?”我想用利诱来打动他。 “哦……在下是嫁女儿,可不是卖女儿!”他的眼中一闪明显的动摇了,但随即又把话牢牢咬死。看来他已经发现了我的“软肋”,这种情况下要他降价更不可能。 “哦……”我彻底的无语了,看来这件事今天是定不下来了。反正事情的经过仙芝也都看在了眼里,有什么话先回去再商量吧! “正亲町阁下!您看这么办……”我告辞的话还没有出口,仙芝的却在这时说道:“我家殿下毕竟是织田家的家臣,对于重大事件有必要向右大将知会一声!如果阁下身份平常也还罢了,但现在就涉及了武家和公卿的联姻。从各方面讲这件事都草率不得,既然如此我们就暂且把婚期定在下个月12日。这期间我们向右大将和各方送去通报,这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在这期间只要岐埠方面不明令禁止,我们就如期进行!新八郎和缘小姐的婚事再后错10天,也就是下个月的22日,您看这样做可以吗?我们的难处还望您能够谅解,同时让弘小姐屈尊为侧室实在是抱歉了!”说罢她向着对面盈盈一拜。 “夫人快人快语不愧女中豪杰,我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呢!”见目的达到正亲町季秀一下子放下了伪装,一张嘴咧得跟个瓢一样。现在我真怀疑他的这个四女儿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否则他为什么这么急着把她嫁出去。“既然我们两家已经联姻,那么彼此成员会个面也是必要的!”他也不管我们是否答应,回头就对身旁的一个侍女吩咐道:“去把夫人、公子和小姐们都请到这里来!” 事以至此我完全无话可说了,侧头看了看仙芝,没想到他为了自己的弟弟毫不犹豫的就把我给赔进去了。仙芝却故意不看我,歪过头去在缘耳边亲切的偶偶私语。我无言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娘家人亲哪! 稍顷,正亲町季秀一大家子来到了外面。三个儿子、四个夫人、五个(有三个已经嫁出去了)女儿,还有些边边角角看起来还真是壮观!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四女弘,应该说她长得相当的漂亮,只是隐隐带着一股桀骜不逊的野性,行礼之间居然还瞪了我一眼。 仙芝的注意力却与我不同,一下子看到了那一排最末一个粉状玉啄的小女孩,在行礼过后马上把她拉了过来。“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她和颜悦色的轻声问到。 “我叫茗,3岁了!”小女孩用带着奶味的稚嫩声音回答,一对乌溜溜毛茸茸的大眼睛,红艳艳的小嘴和圆圆的脸颊,说不出的可爱。 “又添了一个?”我对正亲町季秀问到。记得当年他说过有八个女儿,而刚才最小的一个也介绍过了。 “不是!他是我的外孙女……”提起这件事,他的神色有些黯然。“七年前,也就是我那次去桂川口城像你宣旨回来后不久,我的长女就嫁给了持明院基衡。持明院家原本是可以媲美五摄家的名门,只是后来人丁稀薄外加疏远于武家,所以日渐衰败了,好在他们夫妻的感情很好。当时由于你的慷慨我的境况已经有所好转,就时常帮衬他们一些。四年前右大将和浅井、朝仓交战南近江,他们夫妇当时被困在横山城附近,正赶上基衡生病,因为得不到及时治疗就过身了!我女儿正怀着这孩子,因为悲痛过度在生产后不久也没了。求得陛下允准我的次子已经继承了持明院家,这孩子也就暂时住在了我这里。” “好可怜呢!”仙芝眼含热泪的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回头对我说:“我一直想有个女儿,我们收养她好不好?” “这……”我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正亲町季秀问道:“您看可以吗?” “这有什么问题!”他倒是显出了意想不到的欣喜。“能被诸星老弟你收养是这孩子的福份,总比跟着我们这样混日子的好!而且将来也可以托你的福嫁个兴旺的家族,不像现在的公卿们都暮气沉沉的。再说这也是帮了我的忙,我的家里实在是不缺女儿了!” “您啊!”我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现在我们已经是这个关系,您的称呼是不是……” “嗨!诸星老弟没关系……”正亲町季秀这个老丈人倒是毫不在乎。“我们各论各的,碍不着谁!” “既然是讨论关于我的事,那我可以提个要求吗?”正在我想继续客气一下的时候,本次事件的另一个主角突然发言了。 “请……说!”我在意外之下本能的答到。 “殿下既然是名闻天下的诸侯,请问在您手下是不是有许多武艺高强的武士呢?”弘毫不害羞的盯着我问到。 “是啊!”我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那您帮我请个老师吧!”她兴奋的要求道:“京都实在是憋死人了,我一直想学些武艺!” 74、回归正轨 由于喜事的冲击,我真的开始放开了襟怀。说老实话,前一段时间多少有些是在作样子,我也是个凡人,被排挤的痛苦不可能感觉不到。这几天来我有条不紊的忙着自己和新八郎的两庄喜事,不知不觉间也就淡了,加上丹后一直传来不错的消息,一颗烦乱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仔细想想,毛主席那句话确实说得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婚礼办得还算热闹,有不少公卿和大商人都来参加。商人们的礼物固然不少,公卿们的溢美之词也足以令人陶醉。劝修寺晴丰向我引见了他的哥哥晴右,正亲町季秀也暗示了可以进一步接触太子本系的人马,反正织田信长也很得意这个太子,我又何苦枉作小人。 商人们只是献上礼物、照个面就走了,除了今井宗久和另外两个人外他们大多没有官职,所以这样的场合不适合久呆。他们表示不会因为某些“因素”而对我怀疑,保持关系加强合作是非常必要的。 几条战线上同时吃紧,丹羽、羽柴、明智这些方面大员一个也没有来,就是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也没有来,但礼物和贺信是都到了,我对他们各人的“不便”向使者们表示了充分的理解。 令人奇怪的是岐埠一点消息都没有,不但织田信长没有表态,就是堀秀政、金森长近、中村一氏也完全没有信息。我的请柬是早就送出了,按理说他们不可能收不到。既然没有明确反对我就当是同意了,按照日程自己往下办了起来。 现在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和正亲町季秀作得这笔“买卖”,实在是并没有吃亏。且不说“商品”质量怎么样,起码“赠品”非常的多!为了弥补陪嫁的不足,他把两名侍女作为侍妾陪送了过来,她们都是原来省部小吏的女儿,说起来也勉强算是京都贵族出身,只是属于“未入流”。 仙芝可能是出于内府平衡的需要,也在原来的侍女中给我挑选了三个美貌侍妾,她的心腹小蝶就在其中。我以非常委婉的方式提出了阿雪的身份问题,但贤惠的仙芝这次却完全好像没听明白,其实我知道她是听懂了的,只是因为某种顾虑没有表态。哎!世上的事情不能十全十美,以后再说吧! 我让阿雪给弘当老师后,她还真的似模似样的练了起来,据阿雪说居然有几分天份!不过我特别关照阿雪严格控制“进度”,现在完全没有必要训练这么多武士。说起来弘还真是个有个性的女孩儿,之所以拖到15岁还没出嫁,就是因为打破了一个上门提亲公卿的鼻子。而且她的这种要强可以说体现在了各个方面! 美酒和女色都可以移人性情,尤其是女色,其作用不下于毒品!就在我渐入佳境的时候,这种生活却突然意外的结束了,时间就是我新婚一个月后的一天。 ******************************************** “你怎么还不滚回丹后去!一直赖在京都究竟想干什么?!”在二条城御所里,织田信长就是这样“热情”接待我的。他瞪着两只杀气腾腾的眼睛,好像随时准备扑上来咬我一口。 “我病了……”我微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到,同时用右手拂过额头擦去那实际并不存在的虚汗,而左手则捂住了胸口。“您也知道我这里受过旧伤,而且身体也一直不好。这些年东征西战的替您效力,总也没有得到彻底的治疗!现在我上了几岁年纪,体力是大不如前了,许多旧疾都找上了身。医生对我说丹后富涵盐分的空气对我的病极为有害,而且早晚又阴又冷的山风也会不断侵蚀我的关节。所以必须在京都……” “放屁!”织田信长愤怒的打断了我的话。“病了你还有讨小老婆的心思,也不怕折腾死你!” “病人是需要照顾的!”我的脸上充满了“痛苦”的表情。“……我的医生说我需要特别护理,而臣出身寒微内眷、侍女多不够体贴细致。听了医生的建议,我这才……” “那你就一讨五、六个?!”织田信长对我的解释嗤之以鼻。 “小妾出身公卿之家,从小肩不能担手不能提!”我则是心安理得的解释道:“……如今甫一过门,就要来照顾我这个病人,需要几个帮手也是很自然的事!关于这一点,还请您一定谅解。这也是遵循医嘱……” “混蛋!”织田信长铁青着脸,已经开始拍桌子了。“这是什么狗屁医生!给你开的都是什么狗屁医嘱!” “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委屈的辩解道:“内人的医道可称圣手,当年您也曾经亲自褒奖过的……” “看来你是诚心跟我耍赖了,看看你把山阴治理成了什么样子?!”织田信长怒极反笑,又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虽然我的身体一直不好,可从来不敢因私行而废公事啊!”对于他的这个指责我可不能认同。 “哼!是吗?”他用鼻腔喷出了一股浓重的浊气。“上个月10日,也就是你纳侧的前两天!波多野宗高率兵7000攻击生贯山城,你要作和解释?” “这件事臣知道!”我认真的点了点头。“守军坚守不战,而后忍者不断以火攻袭扰,迫使其退出山地转向平原。我骑兵2000一举突袭,斩杀其芳川玄藩、小町藏人等多员大将,敌已退走了!” “本月初因幡山名丰国结连浦上宗景欲犯但马……” “臣之代官前田庆次诱敌深入,于乐川坂以少胜多大破山名、浦上联军万人!在丹后援军抵达后,反攻入因幡境内,夺其二上山城……” “……” “……” “你这个腐朽的武士败类,简直比公卿们还要堕落一万倍!”理屈词穷的织田信长不得已之下,开始以势压人。“前几天我派人去山阴审察民情,你知道你的士兵们都在干什么吗?他们都在狩猎!我织田家的一方重镇,居然全体官兵在满山遍野的追山鸡、兔子、野熊、野鹿!真是什么统帅带出什么样的士兵……” “这真是太不象话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义愤填膺”。“我早就吩咐过:只能打小野兽和飞禽,最多是猎几头野猪,熊和鹿只有我召集豪族们聚会时才能打!他们当面也都答应了,可一转脸就不是他们了!您放心,我马上去信……” “你给我住嘴!”织田信长抄起一只茶杯向我砸来,好在我闪过了。“你就不能有点儿上进心吗?” “主公!”我一下子叫了起来。“我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不辞辛苦,为得可都是主公您的大业!就是一把刀用久了也要磨一磨上点油,难道我就只能干活儿没有休息的权利吗?!” “你现在的精神头不错嘛!”织田信长冷冷的盯着我问到。 “唉呦……”我再次“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手也又抚上了胸口。 “不要装死,我有事情问你!”织田信长显然从来不曾相信过我身体有毛病,现在想得是如何从我身上榨出油来。 “有什么事情您吩咐,只是我才疏学浅……”我表现得非常虚心。 “你派了一支部队去援助‘猴子’,有这件事吧!”织田信长看样子平静了下来。 “有!”我诚实的点了点头。“是可儿才藏率领的2000长枪足轻!” “为什么只派给了他?” “第一我离他最近;第二只有他向我提出了要求!”我回答他的理由简单而淳朴。 “嗯……这倒是也说得过去!”他点了点头说到。“他们既没有带辎重,军粮也很少是吗?” “是的!”我连连点头道:“看在一直共事且关系不错的份上,我没有要他支付军饷!可如果要是连饭都不管的话……” “两个月前岩城友通突入摄津,而能岛水军又断了姬路城的水路!”织田信长没有心情听我的理由,自顾自的说道:“当时全城军粮告罄,可儿才藏找到一个商人后给他看了一张纸,然后就得到了一大笔钱。不久又从海上运来了5000石粮食,解了姬路城的危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关于这件事我正想跟您说呢!”我愤愤不平的说道:“原来说好是羽柴借我的,可最近我问他要时他却总是推托!这件事眼瞅就要黄了,您可不能不管……” “你的钱自己管他要去!”织田信长飞快的打断了我的抱怨。“我说的是你怎么会那么容易筹到钱,又怎么通过封锁搞到的粮食?” “您说得原来是这件事啊!”我仿佛刚明白他的意思一般。“那个商人欠了我3000贯木材款,可儿才藏是去要帐的!粮食是在松山町买的,雇了水军运来……” “水军?”织田信长对这个信息极为注意。“山阳西段一直到濑户内海的水军,不是全都倒向了毛利和三好了吗?” “也不尽然……”我听出织田信长已经在心里开始打算这件事,也就不再这个问题上开玩笑。“虽说三岛和淡路水军实力强横,但毕竟一只手捂不过天来!也有渔民、水贼出身的水军,名义上隶属这几家,但实际谁给钱就替谁卖命。山阴、山阳都有,我过去……”我谈了一些过去和这些小海盗们交易的情况。 “看来你在西国这两年,确实是动了些脑子!”织田信长若有所思的从桌案上拿起一张纸扔给我。“波多野秀治反复无常,我已经没有耐心了,现在居然还敢动兵威胁近畿!任命你为丹波守护,去把他灭掉!” 我翻来覆去的看着那一纸任命,外人看来仿佛是在鉴别真伪。“我能……提个要求吗?”半晌我对织田信长问到。 “是什么?” “我想过两个月再去,现在路上实在是太热了……” “滚!!!”织田信长抱起桌上的一大堆书籍和信笺,劈头盖脸的向我砸来。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75、金风乍起 近啦!更近啦!我终于又看见了我的建部山城,我作为一方豪杰的老巢。和近一年前我领着阿雪他们几个人化装出行时不同,这回归来可是威风凛凛、声势煊赫。我是从五位伊予守,位列仙籍之臣;我是真正的强势大名,公卿之女不过是我的侧室;我是堂堂三国守护,波多野秀治这样的家伙即将被我踢出游戏;我是……,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了,也许我只是我而已,只不过又添加了几重“外衣”! 建部山城在我接手后又经过了一系列整修,但只是让它在外表上看起来更体面些。毕竟我的目的是有朝一日让山阴的豪族们,怀着一种朝圣的心情来到这里。建部山城会遭到外敌进攻?敢!还没王法了呢! 我浩浩荡荡的卫队、车驾刚来到山下,一大帮家臣就围了上来,毕竟我会在今天到达的消息早就传了回来。“恭迎主公归来!”在一阵整齐的唱贺后,黑压压的在车前跪满了一大片。 我急忙跳下车辕向前跑了两步,伸手拉起了最前面的长野业正,只感到一股暖流冲向鼻腔。“老师……您辛苦了!”又回头对众人们大声喊道:“大家都辛苦了!快快请起!” “愿为诸星家赴汤蹈火、竭诚效死!”从这声回答中,我听出了众志成城的决心。 “主公!”前田庆次一下跳到了我的面前,结婚这么长时间了一点儿也没学得稳重些。“出了这么长时间的门,一定见到许多新鲜事吧?我们在家里辛辛苦苦的工作,有没有给我们带些礼物来啊!我可是听说了,您这回的收获可是不少!”说着他的眼睛向后面一串长长垂着帘子的车辆扫了扫。 “是有礼物,可是就没你的!”久别重逢的亲切感油然而生,使我们多少淡薄了君臣的礼数。 “难为我还一直想着您!”他连连摇头作“痛苦”状。“您可不知道:当初山名、浦上大兵压境人心惶惶,我只是记着当初您把但马交给我时说的话,您那句信任我的话!由于这句话的支持,我才有了坚持下去的信念,才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想不到……” “得了,我的牙都要酸倒了!”说着我真的用手去捂腮帮子。 “主公,还是赶紧进城吧!”竹中半兵卫上前几步来到了我们旁边,同时示意前面的众人让开道路。“主公此行辛苦,庆祝酒宴已经摆好!另外我们还准备了一件……” “不要说!”前田庆次拦住了他还没有出口的话。“主公,我们为您准备了一件礼物,绝对的出乎意料!快走吧,进城就能看见了!”说着他率先引路而去。 “这……”我疑惑的看了看长野业正。 “他们年轻人想得这个点子!”他也把手向城里一指。“是个很有意思的想法,主公进城一看便知!” “哦!”看来不是什么坏事,我也就随着向前走去。“大家都回来了吗?”看到但马的庆次都回来了,我就向长野业正问起了其他人的情况。 “主要人员都回来了……”长野业正回答到。“只是目前高虎在但马边境监视山名和浦上,胜猛统领甲骑和3000足轻在園部城。得到主公的消息后,我们已经着手开始对波多野作战的准备,胜猛统合整顿前线布局,只等主公亲率大军出阵了!” “波夺野家有什么新的动向吗?”马上就要开战了,我有必要详细了解对手的情况。 “波夺野家在京都也有广泛的关系,他们已经知道主公要对他们动手了!”我不在的情况下一般情报都汇集到半兵卫那里,所以是他回答的我这个问题。“……原本‘丹波三鬼’都是反对和织田家决裂的,可受到毛利鼓动的波多野秀治却想借着西国大乱的这股风折腾一下,加上前些日子三好三人众打通了‘摄津通道’,他就以为机会来了!生贯山城一战他们损兵折将,现下因为惧怕主公神威正在聚集兵力。另外也向西国的其它反织田势力发去了求援信,据说已有几家明确表示要出兵参战了!唉……”末了他又叹息了一声。“这次大殿明令发表对主公的任命和讨伐波夺野家的决定,就给了他们先手准备的机会!要是让我们悄悄的进行……” “哦……”我知道他的看法是正确的,但同时也明白织田信长的心思。武田信玄虽死,但甲州军实力未损,武田胜赖比起其父可更是莽撞冒进的,恰在此时又传来上杉谦信可能与武田家和解的消息。北条和武田原本就是姻亲,要是三家联手上洛……加之几条战线同时陷入了僵局,织田信长必须重振声威,尽快的重振声威!他把这一宝押在了我身上,还要用宣传攻势来影响别的战场。“我们自己想办法吧!” “主公也不必忧虑,我们其实还是有取胜的把我的!”看出我的情绪,长野业正宽慰道:“这段日子菲利普先生和一算把铁炮队已经扩展到了1500人,两门大炮也已操练纯熟。再说本家的精兵与他们临时拼凑起来的农兵,那是更加不可同日而语。我们全力以赴,完全可以和他们打一场堂堂正正的合战!” “也对!”我现在直辖的专业士兵已经超过了两万,还真是不太在乎那帮乌合之众。“因幡的山名丰国会找麻烦吗?” “不太可能!”长野业正摇了摇头。“乐川坂合战他伤了筋骨,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适当收缩了战线,而且藤堂高虎大人又为人谨慎,不会出大事情的!” “另外两天前他派来了使者,表示前次‘误会’是出于毛利的逼迫!”竹中半兵卫这时补充到。“他还隐约表示出了身不由己的无奈,试探我们是否能够帮他夺回权力!” “派人送使者去岐埠吧!”我知道山名丰国受到了重臣的挟持,但眼下我还顾不上他。 边谈边走我们一行人进了城,到达本丸后车辆直接开到了后院,而我和诸将停留在了天守门前的空场上。“这就是……你们给我准备的礼物?”我高高的仰起了头。 在院子的正当中,立着一个高达三丈的东西,一丈高的立杆上,是个顶尖下圆巨大的圆锥形,下摆覆盖的面积足有两丈方圆。主体上被几块巨大的苫布罩得严严实实,丝毫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几个壮汉从下面扶住立杆,看样子很吃力,另外还有一些缆绳拴住上端,另一头分别连着门楼、墙头和天守阁的二楼。 “这是个什么家伙啊!”我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礼物会如此“壮观”。 “这是我们大家凑钱,给您作得一面马印!”前田庆次得意洋洋的说到。“当然,主要是由我设计的样式!” “马印?”没有反应过来的我当时一愣。 “现在柴田、明智那些人都拼命的撑门面,就连那只‘猴子’都作了个大大的金葫芦挑着!”说起这件事周围不少人都显得忿忿不平。“他们算什么?!论威望、实力比您可是差远了!我们大家商量了一下,一定要作一面比他们都威风的马印!把这次进爵的不公……” “谢谢大家的一番心意,那就看看吧!”看七嘴八舌的要涉及敏感问题,我急忙把话题拉了回来。 “开始!”前田庆次非常有气魄的挥了挥手,立刻有几个灵巧的足轻爬上高处,牵住缆绳同时一拉。随着苫布的缓缓落下,这面神秘的马印终于现出了它的庐山真面。 “嘶~!”我吸了一口凉气,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壮观了! 长有三丈的立杆一通到顶,看来是用整根的高大杉树制成,而且通体被漆成了朱红色。由中腰开始,自下而上制作了八层,每层八个小枝向水平的方向伸出,越往上面小枝越短,整体依然像是一株削去了叶子的杉树。最为吸引人眼球的是,那些小枝上琳琳总总垂满了明黄色小丝带,每条丝带的下面都吊着一枚金小判,总共足有数千枚之巨!微风拂过,满眼晃动的金币亮煌煌一大片,并在风中荡漾起一阵悦耳的“嗡、嗡”声。真是……好大一颗“摇钱树”啊!怪不得要让那么多人在下面扶着呢! “怎么样?!”前田庆次自豪的说道:“不论他们谁,哪个能有这般胸襟气魄?您想想看:在战场上,这么大一座‘金山’,先在气势上就压住了对手!把立功的将士召到面前,随手一擂旗杆就是场‘黄金雨’,那是绝对的振奋士气!让对方的士兵们看到这种情况,再对比一下自己的主公,又怎么能不泄气呢?此消彼长之间,差距就不可以道里计了!” “这……大家太破费了吧!”虽然有感于他们的一番心意,但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还可以受得住,总共三千枚,价值12000贯!”这时村井贞胜过来说到,讲到算帐在场的人里还是他最在行。 “不过可要说清楚……”前田庆次突然想起了什么,急着表白道:“就是这第一次!以后主公您赏了人再要挂的话,可就要您自己掏腰包了!” “这个不用你提醒!”我被他的话逗得哈哈笑了起来。几个为人死板的将领没有明白他的笑话,乍一听就打了个激灵。 “主公,借这个机会给大家讲几句吧!”竹中半兵卫凑在我耳边轻轻提醒到。 是啊!该讲几句的,可要讲什么呢?要讲那些功绩、武勇的话吗?这似乎已经被说烂了,我想这个时代谁说出来都是一样的。新的马印、新的领地,最重要是要有新的目标!我想,我也该给他们一些耳目一新的感觉。 “诸位!”我站到了天守阁的台阶上,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我在京都时,听到许多人恭维我诸星清氏如何如何,其实我要说得是真正的英雄是你们,是你们在创造着历史!没有你们的不怕牺牲艰苦奋斗,我什么都不是,我名字的下面是你们建立的丰功伟绩!在此我郑重声明,谢谢你们!”说着我躹了个转圈躬。 “愿为主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片刻的愣怔后,所有人一起高呼,连长野业正都老泪纵横。 “但是!我还要说……”我面色一整转为严肃。“和我们今后要做的事情比起来,这只是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如果这也要骄傲的话,那将是非常渺小的!前途固然是光明的,但道路却是曲折的,我们中的很多人可能看不到辉煌的终点,但如太阳落下终会再升起一样,我们的目标一定会实现!”我偷眼看了一下,众人的激动已经化成了巨大的爆发力。“看!”我用手一指那棵“摇钱树”马印。“这是你们今天送给我的旗帜,这是我们大家共同的旗帜!让我们共同用鲜血,浇灌它的荣耀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今天来说说“种马”问题。在上一章中主角一下子加了六个姬妾,有几位大大置疑这为“种马”的行为,可能算吧!不过在那个历史时代的背景下,主角这种身份的诸侯妻妾(正妻+侧室+侍妾)在两位数以下,那可实在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武田信虎在流放骏河之前,妻妾人数多达三四十人,那个时候的社会习俗就是如此。作为一个现代人进入那个时代当中十余年,是否还能完全保持原有的道德观念呢?面对这种种极度的诱惑,恐怕很多人不行,至少我就没这个定力!精力有限,姬妾们多数只是个数字而已,连名字也不会提到,虽然残酷但这就是现实。在写这部书的时候,我有很强的带入感!很强烈…… 76、三戚川(上) 战争是一件社会事件,也就是说它是人为的行动所构成的,但它又往往蕴涵着许多变数,这是大多数人所无法控制甚至预料的,即便是那些杰出的军事家也不行!这次决战的地点就不太好,那就是三戚川。 在丹波的部队已经有了5000,2000甲骑、3000足轻,统一在岛胜猛指挥下。为了保险起见,我召回了可儿才藏的2000人,先期进入丹波和岛胜猛汇合在一起。消息已经泄漏,我必须抓紧时间,出动了在建部山城的所有兵力8000人和所有战将,也就只有先拜托村井贞胜守城了。 同样是由于时间的关系,豪族动员的很少,丹后2500人由高屋良荣统一指挥,但马1000人都编在了田结庄是义的序列里。 反观我的对手,就显得实力浩大了!由于是主场作战,波多野家动员了全部两万人马,另外还有摄津岩成友通援军2000人;美作浦上宗景援军5000人;备前宇喜多直家援军3500人,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小角色,人数已经超过了35000人。 双方在抢时间,我的速度快他们也不慢。总算我没有被堵在丹波北部的山区,抢先一步进入了中部盆地。他们超过我一倍的军队此刻也聚集在了一起,并率先抢占了对他们有力的战场三戚川。 三戚川自北而南流过一块平原,北面是群山不易翻越,南面是一块三路相交的咽喉路口,两岸仅是坡度不高但分布稠密的小丘陵,仿佛是一个个巨大的坟包。波多野秀治攒起的反织田联军已经扎在了河的西岸,而我的约18000人马是由东而来。 这不是个好战场,两岸的丘陵大大影响了我骑兵的运动,甚至在他们渡河时就会遭到对方远程武器的攻击。这里的战线也太长了,更便于对方发挥人数上的优势,而我要完全展开对抗并阻挡对方可能对侧翼迂回的话,纵深就太窄了,完全排成了一字长蛇阵,有可能我的本阵将直接面对敌人的攻击。 避开显然也不现实,向北翻越群山会把大军变得支离破碎;向南通过路口的话就会暴露出侧翼,必然将直接面对敌军居高临下的全面攻击。而且主力绕开的话,我的后勤补给站也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既然躲不开了,那就下决心打一仗吧!这是我和手下们反复商量出的结果。我的军队装备、素质、士气都远胜于对方,硬碰硬的来一场也没什么可怕的。这是天正元年(1573)七月十七日的事。 我坐在“摇钱树”马印下的一只行军马扎上,再次举起了望远镜。我这2000人的本镇前只有两只部队,津田一算的500铁炮队,再前面是山中鹿之介的1500长枪足轻,另外两门大炮也被我藏在了身边。在河的对面,恰恰也正是作为主帅的波多野秀治。 向两面看了看,布防也没什么漏洞。由于双方进攻都要渡过面前这条河,远程武器就显得意义重大。其余的1000铁炮被分到了整个前沿,菲利普也在各处来回巡视着。“既然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就该开打了吧!”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 “主公,发出进攻命令吗?”竹中半兵卫来到我身边请示到。 “再等等吧!”我掏出来怀表来看了看,上午八点四十分。“再过半小时如果他们不动的话,我们就进攻!” “是!”他答应了一声抬头再次审视两翼的军阵。 “你看会出什么问题吗?”我放下了望远镜,端起了阿雪奉上的茶杯。 “主公放心,我军已经作了万全的准备!”竹中半兵卫显得非常有信心。“上游的高屋虽说弱些,但那里是地势最复杂的区域,遭受主攻的可能并不大,有蒲生大人的1000人为枢纽当无问题。下游的田结庄部并不在关键位置上,即便崩溃了也无关全局,再说由老师2000人为核心,又有本家多位名将互为奥援,这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我用手朝北面指了指说道:“有这条‘毒蛇’在,我不得不谨慎小心,我们可是在他手里吃过亏的!” 在联军广阔密集的军阵后面北侧,有一座不算太高的小山,地图上的名字叫做葛尾山。在那座山上此刻正扎着一支部队,从军容上看,素质要明显高于山下的大部分友军,那就是我的老冤家——宇喜多直家。看着那一大片高梁地似的“儿”纹旗,我的心里一阵阵地发堵。 “以宇喜多直家的为人,一开始就拼死力战的可能性并不大!”沉思了一下后,竹中半兵卫说:“宇喜多直家决不甘心替他人作嫁!此次本是客地作战,如果击溃我军但自己损失巨大的话,在他无丝毫利益可言,反而可能导致三村元亲对他备前领地的攻击!据我估计他会在关键时刻才出手,不过刀子到底捅在谁身上还不一定。” “但也不得不防啊……”我现在是见了“井绳”都哆嗦。 “是,主公!我们的计划里留出了足够的预备队……”竹中半兵卫的话没有说完,就从对面响起了阵阵法螺声,接着就有喊杀声从下游不远的地方传来。 “果然是从这里开始,可我没想到的是波多野秀治居然这么没有耐心!”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对手焦躁不安自然是件好事。站起身来到旁边更高处托起望远镜,我仔细观察着那里的情况。 在下游500米处的河对岸,一支大约由2000长枪足轻组成的部队脱离了赤井直正的军阵,趟过河流向我们攻来。他们的服饰相对杂乱,只前进了不长的一段距离,队形就出现了一定程度地散乱。 稀疏的铁炮声接着响起,几十个人栽倒在水里冒出了一阵血花。 虽然伤亡不是很大,但这支部队却乱了阵脚。过了好一阵,队伍才在督战武士的劈砍下稳定了下来,犹犹豫豫的在弹矢中爬上了东岸,向我的一支部队发起了进攻,那是由大谷吉继统率的一支800人组成的枪兵。 “这也太糊弄事了吧!”原先的兴奋变成了失望,我随手把望远镜递给了竹中半兵卫。“……虽然只是试探性的交锋,可这未免也太轻率了!这种程度的士兵我军完全可以以一当十,起得到什么作用?” “嗯……”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说道:“虽说数量不少,但可以肯定全是刚刚招募的农兵,没有丝毫战斗力可言!” “嗯!”我郁郁的来回走了两趟,看来真正的战斗还没有开始。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重治,是否该命令胜猛率甲骑出击了?” “这么早?!”他愕然的回头望向我,惊讶于我对策略的改变。 “是的,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我指着那片战场说道:“这支敌军的素质低下,但却有两千之众,只要出动甲骑他们马上就会崩溃!届时骑兵和他们一齐渡河,大队步兵随后跟进,赤井直正指挥的右翼立刻就会动摇。虽说此地为小丘陵地势,骑兵难以发挥最大威力,但只要突入敌阵取胜即成定局!” “我总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他把头又转了回去,再次仔细观察起了战场。“似乎不该这么轻松的……” “宇喜多直家根本没动,波多野、浦上可从来没赢过我们!”我觉得只要不是奇兵突现,在正面战场上这些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是不是太多心了?” “哦……”经过认认真真反反复复的审视,他还是没有从那支混乱的队伍里找到什么疑点。仿佛还是不放心,他又依次看起了对岸的敌军阵形。“果然有阴谋!”他面部肌肉松弛了下来,把望远镜递回到我手里。 “嗯?”我一惊之下再次仔细看了起来,可什么也没有发现。 “主公,您不觉得对面的敌军太紧密,旗帜也太严实了吗?”竹中半兵卫坚定的迎向了我疑虑的目光。“……我原以为敌军这样布阵是为了防御我军的甲骑,其实也确实如此,但又不仅仅如此!” “哦……”我被他的罗圈话搞得有些发懵。 “天下人已尽知我诸星甲骑的厉害,甚至传得有些离奇,但知道我军铁炮队全部实力的却几乎没有!”竹中半兵卫比照着对岸,仔细的给我解释这件事。“……所以敌军的意图是:即便拿人垫,也要把我军甲骑拼掉!三好和西国各家大多已经普遍使用铁炮,据臣的粗略估计:这样的决战里,他们至少聚集起了600到800支,密集的旗帜就是为了掩护铁炮队在后部的运动。这个时候,只怕已经都聚集在赤井的阵中!只要我军甲骑进入河中歼敌,对方的铁炮就会‘亮相’表演,对河里的人进行不分敌我的射击!” “嘶~~~!”我深吸了一口凉气,真是好一条毒计啊! “遭到自己后方的攻击后,必然会使原本准备后退的农兵四处乱跑!”竹中半兵卫此时已经智珠在握,抽丝剥茧般剖开敌军的计划。“……加上本来河水的迟滞,甲骑在攻到敌阵前必然已经遭受了重大损失!利用前排枪兵的纠缠,铁炮进一步大量杀伤我军,如此就是个对耗的局面。臣推算:敌人是想用这两千农兵再加上大约有这个数的正规枪兵,可能还有半数的铁炮队,来打残我们的甲骑!这样在之后的步兵正面交锋中,敌军还是zhan有人数上的巨大优势……” “真tmd……”我忍不住用手重重一捶马印的立杆,大片的金币落在了我和竹中半兵卫的脑袋上。“高明!!!” 77、三戚川(中) “我们是不是该给老师送个信儿去?”我抖落一下肩膀,夹在盔甲缝里的金小判扑碌碌的滚在了地上。立刻有近卫旗本赶过来仔细的挨个捡起,又用长杆挂回了马印上。 “嗯……好……”竹中半兵卫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因为身体单薄他一向只穿轻质的盔甲。 我转向后面,那里有一排身穿黑色铠甲的传令兵在待命,每个人都牵着一匹神骏的战马。见到武田军中穿着特异、背插“蜈蚣”旗的传令兵后,我也一直想改变一下他们的装束。我原来的传令兵标志并不太明显,在穿越军阵时往往一些没有注意的人不能及时让路。这次统一给他们换了新装备,不但是显眼的黑色铠甲,背部也是采用双插“飞鹞”纹靠旗的形势。“传令给长野老大人……”我的手是抬起来了,可还在想着如何措词。 “主公,还是不要去打扰老师了!”竹中半兵卫突然出言阻止了我。 “为什么?”我诧异的看着他。 “其实……老师他早就清楚了!”竹中半兵卫长叹一声,有些无奈的说到。“臣原来一直自以为聪明,今日方知自己的浅薄!从刚才起臣就有些奇怪,为什么老师只动用不足50支铁炮射击来敌?原来他是早就发觉了敌军的阴谋,故意掩藏铁炮队的实力。他知道就算消灭了眼前的这股敌人也没什么作用,取胜的关键就是全力一击打乱敌军的部署。而这场战役的决定力量,恐怕就是铁炮和大筒了!所以面对这样的‘机会’,他一没有主动出击;二没有增援大谷大人;三没有催促主公,这正说明他是要主公慎之又慎,同时不想干扰主公决定啊!” “我们……都太年轻了!”我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战场的较量往往就是主帅个人素质的较量。“老师既然如此的信任我,全军将士既然如此的信任我,那么我就一定要一拳打在波多野秀治的‘七寸’上!”我狠狠的咬了一牙,可这个“关键”到底在哪儿呢?既然这一仗甲骑不能提前上场,那么就要靠铁炮和大炮来争取主动!可究竟打哪呢?波多野本阵?够不着。前军大队?作用不会很大。那…… 在我犯愁的时候,竹中半兵卫也在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下游的战斗继续在不温不火的进行着,终于在半个小时后大谷吉继击溃了那2000农兵,并且没有太大的损失。长野业正把战线向前推了推,但还是没有过份靠近河岸。对面的赤井直正没有进一步动作,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溃兵跑掉了。 “有了!”竹中半兵卫突然以右拳猛击左掌,同时大喝了一声。 “哦!”沉思中的我被他吓了一跳。 “主公,打他们的铁炮队!”他兴奋的对我说到。“为了对付我们的甲骑,波多野这些人已经把铁炮集中到了一起。我军只要把他们引出来,在岸边和我军进行对射,就可以利用我们在铁炮数量、射速,以及大筒射程上的优势一下将其摧毁!那时敌军人心动摇,我们甲骑渡河又没了威胁,这一仗就赢定了!” “好主意!”我也不禁击节称善,但马上又有了新的问题。“眼下敌军的铁炮队,还在赤井阵中吗?我们怎么才能取得最大的攻击效果?” “这……还真不好说!”竹中半兵卫一时也犯了难。“密集的军旗本就是为了掩护铁炮队,这说明他们的位置极有可能是在二线、三线之间随时移动的!即便在那里我们也无法直观其阵形,这样攻击效果一定不会好,反而平白的暴露了大炮的秘密!” “真是两难啊!”我感觉肩上的压力一下子重了起来,仿佛有些喘不过气了。“要打……要把铁炮队引出来……不能动用甲骑……要让他们自己出来……哼!”我重重的哼了一声,终于下定了决心。“重治,发令吧!要鹿之介向正面之敌发起进攻!” “从我们这里进攻?”竹中半兵卫对这个决定深感意外。 “对!”我果断的说道:“只有直接攻击波多野秀治的帅旗,也只有从我这里开始攻击,他们才会相信这是要点是决胜的关键,也只有这里才能把他们打痛!” “是!”尽管依然存在着疑虑,可他还是发出了命令。随着法螺声起、令旗摇动,山中鹿之介的1500长枪足轻下到了河里。 对面的波多野中军前部开始放箭,队列中不时的有人倒下,所幸弓箭的杀伤力极为有限,并不足以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就在我军将要登岸的时候,对面的敌军约2000人迎了上来。双方展开了近战,他们站在岸上,我军站在水里。 “命令一算抵近掩护!”我又发出了一道命令。 500铁跑足轻来到了河的东岸边,向着对面的敌军开始射击。原本站在高处攻击河里的对手是个不小的优势,可现在却成了致命的弱点,因为他们身前没有了掩护,一排又一排波多野军的尸体倒向了河里,随即又顺着流水向下游飘去。敌人的弓箭足轻也试图进行压制,但隔着交战的两军和一条河,根本够不着这边的铁炮队,过轻的箭矢又不足以用抛物射法伤害被自己人挡住的山中鹿之介部。 半个小时之后,正面的波多野军已经阵亡了上千人,在铁炮队强大火力的掩护下,山中鹿之介的损失还不到百人。波多野又在正面投入了3000足轻,许多人都是刚赶到第一线就被从对面射来的枪弹击倒了,可即便是这样,他们的铁炮队还是不见踪影。 “还是不行!”竹中半兵卫紧皱着眉头说道:“波多野秀治不相信,不相信我们会以不动用甲骑的方式从正面突破!看来我们投入的兵力、战斗的方式,都显得过于单薄轻率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猛地一跺脚。“拼了!把庆次的3000人拉上来,投入正面战场支援鹿之介!” “主公?!”竹中半兵卫大惊失色。“现在宇喜多直家未动,敌军人数依旧远胜于我!贸然把主要预备队拉上去……” 我侧眼看了看山上那片“儿”字旗,心里也是一阵的翻腾。“没关系!我们的甲骑现在还未行动,而且照此情景暂时还用不上。有他们在中军附近,宇喜多即便有什么异动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我强自替自己打气到。 “是!”竹中半兵卫执行了我的命令,但又补充了一点。把我们的意图通知了下游的长野父子,要他们视情况进行配合。 前田庆次的投入,有如将一摞铅球掷在了天平的一端,瞬间就拉平了双方人数上的差距。本就被铁炮打得晕头转向的波多野军步步后退,前田庆次和山中鹿之介攻上了三戚川的西岸。不时有小股敌军溃散,敌方战线的中部动摇了! 下游的攻势更加猛烈,大谷吉继部在得到长野部1000人、田结庄部1000人的加强后渡河攻击敌军,赤井直正由于得到岩城友通的全力相助才堪堪稳住阵脚。敌军的素质原本就远不如我,中路的战况有目共睹,联军的人心要散了! 长野业正不愧为令武田信玄一再碰壁的名将,关键时刻极具魄力,让我们这些年轻人有时也自叹弗如!在这时他又投入了自己手中的最后一只主力,可儿才藏率1500人略向上游移动,作出要分割赤井、岩城与波多野本阵的姿态。趁着敌军慌乱应对的当口,长野业盛率近百名旗本飞马突入赤井阵中,下游敌军的队形与军心一起乱了! “老师的这个手法不错啊!”我拿起太极团军扇敲击着座下的马扎,今天算是又学了一招。 “主公……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试试!”竹中半兵卫试探的向我请示到。 “好!”我马上同意了他的建议,同时也理解他的犹豫。毕竟他是身为臣子,有些话不得不慎重。“新八郎率300近卫旗本出阵!不必过于深入,但一定要把正面的抵抗给我砸烂!” “遵令!”新八郎抄枪上马一招手,然后向前冲出。近卫队中全部300名旗本分从幕府两侧而出,成单锥队形杀向对面。 由于这支队伍全部由精悍武士组成,其战斗力自不待言,一过河就从侧翼切入了前军本阵,大片敌军士兵有如割麦子般倒下。 “波多野秀治……是不是太有耐心了?”我望着对面难以置信的景象,怎么也想不出居然会对上这样的“智将”。 看旗帜是波多野宗高率军补了上来,粗略观察足有5000人,我知道这可是波夺野家的“老本”了,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农兵。难道他不怕统治的根基动摇?就这样也不让铁炮队助攻? “也许……是他们太害怕甲骑了吧?”竹中半兵卫突然说道:“至今我们的甲骑都没有出现,这就更加使他们心神不定!要是我们让他们看到甲骑,效果会不会好些?” “有道理!”我略一思索就想通了这里面的关节,可惜怎么早没想到。“来人!”我挥手叫过了一名背着“飞鹞”旗的传令兵。“传令胜猛,甲骑到上游河岸列阵!” “是!”传令兵转身准备离去。 “慢!”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主意。 “是!”他立刻转身继续接受命令。 “告诉胜猛:列阵完毕后,数200下后全队下马,再数200下全队上马,如此反复直到我下达新的命令!”传令兵走后我问竹中半兵卫道:“重治,你看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主公,真是妙计!”他含笑点头。 78、三戚川(下) 我坐在帅位上,心情已经放松了下来。阿雪、竹中半兵卫以及周围所有的人,可能都已经感觉到了我的好心情,原本绷紧的面颊都已经松弛,有些人甚至带上了笑意。联军的铁炮队还是没有出现,可此刻这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诸星家旗本桥纲正卫门,讨取宇贺上重!” “前田家武士小松竹可秀,讨取吉田五郎太郎!” “诸星家武士内藤春正,讨取三浦浩介!” “……” “……” 震耳的喊杀压不住这一声声兴奋的喊叫,我坐得虽远依旧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声音稍微小些。联军中路,波多野秀治依次投入的7000部队此刻已变得支离破碎,阵亡的武士已经高达六成,如果不是因为这里都是世代波多野家佃农的子弟,如果他们不是以军事训练为主、务农为辅的半专业化士兵,他们决撑不到现在,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遭受了如此的损失,即便此次我被击败,今后的丹波也不知道会是谁说了算了! “有什么动静吗?”我对竹中半兵卫问到。 “甲骑到上游列阵不久,敌军后阵的军旗不自然的动了一阵!”竹中半兵卫弯下身向上游的方向指了指。“……后来我军中路攻势猛烈,敌军的所有部队都不正常了起来!通过高处的了望发现,敌军的传令兵活动愈来愈加频繁。可是……”他疑惑的沉吟了一下说:“宇喜多直家部至今未动,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我们注意到,已经有许多传令兵到过那座山上了。” “宇喜多直家……宇喜多直家……”我在嘴里一遍遍叨念着这个名字。老实说我是个胆小的人,自从被他咬过之后我心里就留下了一定阴影。武田信玄是强大的,正如他的称呼“虎”一般,与他对阵你会感到巨大的压力,让你不自觉的心灵战栗。宇喜多直家则是一条“毒蛇”,即便是你亲眼盯着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真身,说不定反而会从背后突然窜出来咬你一口。 “不过……此刻他应该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看我不太自在,竹中半兵卫宽慰道:“前年的出石城合战中,宇喜多直家的骑兵尽丧,至今也未能完全恢复!此次出战他只带来了3500的足轻,而且都摆在了我们看得见的正面。从他的动向上判断是心存观望,主公不必过于在意!” “是啊!我想也是……”正在此时我忽然听到从下游传来一阵喊声,由于我正在说话所以没听清楚。再侧耳细听时,喊叫已经变成了乱哄哄的一片,不过听那股激动劲儿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下面怎么了?”我问竹中半兵卫。 他困惑的摇了摇头,表示也没有听清楚。 “报……禀报殿下!”我正要派人去打听时,一个浑身是血的长野传令兵跑来跪在了我的面前。“禀报殿下,我长野家武士和田业繁、后闲信纯、多比良守友三人,共同讨取了岩城友通!” “什么!!!”我闻言惊起,迫不及待的用望远镜向下游看去。果然,那里的2000三好军已经完全崩溃,大量丢弃了武器的足轻向南面的官道逃去。赤井直正看来也放弃了与波多野秀治会合的企图,收拢了一些残兵败将向西面蟠根寺城的方向退走。“如果波多野秀治拿着铁炮队当宝贝的话,那就让他自己留着吧!”我对竹中半兵卫玩笑到。 “虽说已经这样了,但至少会再拼一下的吧!”他笑着指了指对面半天没动的波多野三线部队。“就是为了掩护逃跑,他们也得再拼一下!” “哦……”我也扭头向那边看去。 不愧是天才军师的预见,波多野秀治的本阵真的动了起来!700余人的铁炮队在3000长枪足轻的保护下,开始前进到二线攻击位置,混杂的服装表明他们是由几家拼凑而成,而那3000长枪足轻却明明白白的是波多野秀治的近卫军主力,而且武士的比例相当高。 铁炮足轻们登上了几座小丘,开始准备瞄准射击。长枪足轻们则并没有急于上前解救苦难中的同伴,而是背向小丘严密保护着上面的铁炮足轻。他们的目的非常明显,居高临下对战斗中的我军进行压制,只要把前田庆次和山中鹿之介赶下了河,哪怕只是暂时的,他们就获得了喘息的机会!或者是……是逃跑的机会!与此同时,上游一直没有受到攻击的浦上宗景部和少量波多野军,此时也谨慎的开始向中央靠拢。 这确实是个如意算盘,靠后的位置避免了我方远程武器的打击,弓箭、铁炮都不行!只是我不可能让他们如意,彻底打垮他们是必须的,我要在这里一次解决丹波问题。 “命令大炮发射,目标敌方铁炮队聚集的小丘!”我大声命令到,以至不用通过传令兵操炮手们就能清楚的听见,因为他们就在本阵的幕府里,距我还不到10米。 大炮现在可是我的宝贝,尽管只是两门小口径炮,除炮手外还有装弹手、火yao填充手、搬运工、车夫等等,每门炮周围都有15个人伺候着。听到我的命令,助手们立刻七手八脚的撤去了蒙在炮身上的苫布,火捻在炮手的火把光顾下“兹、兹”的燃了起来,第一发早就准备就绪了。 “轰!”的一声巨响,河对岸一座站满铁炮足轻的小丘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在炸点周围的二十余人顷刻丧命,外围受伤的人数更多,其中十数人残缺不全的肢体飞上了半空,随后落在了下面那些守卫的长枪足轻队里。没办法,他们的队形实在是太密集了!“轰!”另一发炮弹也随后炸响,两发几乎没有什么间隔,而且也造成了差不多的损失。 联军崩溃了!不止是遭受了打击的部队,就是那些至今还未上阵部队也开始了溃逃。开玩笑,谁能和这种来自地狱从未见过的武器作战!一直纠缠着前田庆次、山中鹿之介的敌军逃走了,不管不顾的向后退去,无论武士们怎么吆喝以至劈砍都不管用。铁炮足轻也逃跑了,尽管700人中损失了还不到100人,可据说远程攻击的士兵勇气远远不及近战的!他们将每支价值50以上的铁炮随意丢弃,混在涌动的人流里头也不回的逃走了!唯一还能作战的就是那原本保护铁炮队的长枪足轻,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波多野家精锐中的“精锐”,可人数所剩也不过是1000出头。每五分钟大炮就发射一轮,可再也没有取得过那样好的效果,残余的抵抗正在被清除中。 从望远镜中远远的看见,波多野本阵中几个衣甲华丽的武士在两百余名旗本的簇拥下上马而去,目标应该是八上城方向。浦上宗景也取消了原本和波多野秀治汇合的打算,自行延山脚向西北方向退去,而且看来约束部队不发生溃逃是相当的辛苦! “命令前田庆次、山中鹿之介击溃波多野军的抵抗,务必全部消灭其有生力量!命令岛胜猛,率甲骑渡河追击浦上军,最大可能消灭其部队!”我一时间意气风发,这回绝对要使这些添乱的家伙们好看。“……命令赋秀、高屋部向本阵靠拢!”最后我还是作了一手万全的准备。 “主公!”这时可儿才藏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你怎么回来了?”我感到一阵讶异。 “是老师命我上来,归入主公建制!”他把手里的长枪交给一旁的部下,接过一只茶碗大口的喝了起来。“……下游战役基本结束,赤井和岩城的部队都完蛋了!老师正在率队前往抢占丹波西南部诸城,说会尽快到八上城下和主公会和。他还说敌军虽然还有少量建制完整的队伍但斗志已经完全丧失,主公应尽快挺进勿予敌以喘息之机。对于敢于顽抗者坚决消灭,唯有这样才能使丹波众豪族尽快归降!”他终于说完了,同时也喝完了,抬起袖子擦了一下嘴。 “老师……”我感到嗓子一阵发紧。 “对了!主公,我还给您带来了一件‘礼物’!”说着可儿才藏对着外面大喊道:“带进来!”在几个如狼似虎的足轻推推搡搡中,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的带到了我的面前。 “籾井大人?还真是……少见啊!”我看到了面前的人居然是籾井教业,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波多野家的重臣,大军环伺之下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捉住了? 籾井教业对于我的问话只是摇头苦笑,还是可儿才藏对我说出了事情的原委,不过也就是他知道的部分,其中关键大多是我推测出来的。原来籾井教业自上次后一直不能得到波多野秀治的信任,这次大战虽说不得已让他出来了,可还是留了一手。拨在他手下的是3000刚刚招募的农兵,还被作为预备使用,结果在援助赤井直正时还没开打,队伍就被前面下来的溃兵冲散了,自己也做了可儿才藏的俘虏。 “大人也不必过于介意,毕竟今日之败非大人之过!”在我的示意下有人松开了他的绑绳,可武器并没有还给他。 “一败再败于殿下之手,实在是无话可说!”籾井教业脸色灰白,话音也有气无力。 “大人也不必灰心……”我此刻心情极好,就想安慰他几句。 “回禀主公!”一个负责观察的旗本跑了过来。“宇喜多军退了!” “哦!”我向那个山丘望了望,果然已不见半个人影。 “他们刚刚从西面退走,速度比浦上军快了不知道多少倍!”那个旗本继续兴奋得报告着。 “卑鄙小人!”籾井教业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脸上升起了一片潮红,但随即又黯然道:“恭喜殿下,丹波……从此姓诸星了!” “大人不好如此说,毕竟‘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和蔼的替宇喜多直家辩解到。“关于波多野家的事……以后还有多多仰仗之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我刚登录上来,要骂去骂起点! 79、变故 我爱怜地伸手拍了拍“黄金”的颈部,手上沾了湿漉漉的一把雨水。它也理解的打了个响鼻,并回过头来在我的腿上蹭了蹭。这些年可真是辛苦它了,从遥远而温暖的故乡来到了这么个鬼地方!天幸它的身体一直很结实,没有生过什么病。 在淅淅粒粒的小雨中的,我的部队正在向八上城开进,前军前田庆次、山中鹿之介部已经将其包围,那里面有波多野兄弟和他们不足800人的部队。随我亲率2000部队一起行动的,是蒲生赋秀1000人、可儿才藏1500人、津田一算1000铁炮队,和高屋良荣的2500人。 丹波北部和西北部是连绵的群山,所以我把攻取它们的任务交给了随后赶来的楠木光成,有他的1500诸星特种备队应该足已了!南部的进展最为顺利,在长野父子的攻击下,大部分豪族都采取了合作的态度。现在局势基本已经稳定,除留业盛继续巩固边境外,长野业正正带着大谷吉继赶来与我汇合。此时我真的确信,丹波姓诸星了! 波多野家自不必说,浦上宗景的部队在甲骑的连番追剿下也是溃不成军。虽然他在三戚川时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但在斗志尽丧的情况下已不可战,开始时还抖着胆子想反身应战,到了后来一遭攻击,就像壁虎一样丢弃一条“尾巴”,逃出丹波境内时人马已不足2000。只是宇喜多直家一直没有遭遇,我真不知道全步兵如何能跑得这样快? 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有三天,但因为没有量度只是湿了地面,山洪既没有爆发道路也没有断绝,所以给我们造成的困难并不大,只是空气有些阴冷,晚上睡觉时被褥湿乎乎的。我们走在一条大路上,附近已经没有了反抗势力。一队队战俘不时从我们身边经过,向着我们来的方向走去。 “主公,请您下马!”我们来到了一座小镇中,在一座宽阔的院落前近卫拉住了我的马。这里的人为了躲避战火都逃上了山,至今我们还没来得及作安抚民心的工作。之前新八郎已经带着人把这里仔仔细细的搜查了几遍,今夜我们就在这里住宿。 “好好照料,多喂些黑豆和大麦!”我对接马的近卫吩咐了一句,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院子,此时打前站的人已经把饭菜安排好了。“你们也坐下一道吃吧!”随行诸将在照了个面后就赶回了自己的部队,半兵卫则是昨天留在上一站安排接受归降人质的事情。面对着满桌菜肴我觉得有些冷清,就对新八郎和阿雪如是说到。 “谢主公!”这两个人坐了下来,他们和我已经用不着客气。 “我应该把波多野家彻底铲除吗?”在这样战乱中的内陆搞到鱼并不容易,所以晚饭准备得是烤野雁。夹起一块放在嘴里咀嚼着,我没有看他们问到。 “这……”阿雪好像是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新八郎又闭住了嘴。 “不知道!”新八郎的答案倒是很随意。“这些家伙的实力很差劲儿,就是折腾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要是有谁敢捣乱的话,我们就灭掉他,这实在是废不了多少事。当然,您要是嫌麻烦的话,留着也没什么了不起!” “阿雪,你怎么看?”我对于新八郎的意见没有致评。 “我的看法很不成熟……”她胆怯的嗫嚅到。 “没关系,我也不会那么轻易的作决定!”我其实早就和长野业正、竹中半兵卫一起讨论过这个问题,也有了一定的腹案。 “那……那我就斗胆了!”阿雪定了一下神说道:“波多野一族久在丹波,很多豪族都是他们的分支。从某种意义上说只有铲除他们才是长治久安的上策,但无疑又会招致许多中下层势力的猜忌。所以我认为最好的效果是拿掉波多野本家,但又不会招致局势的动荡!至于具体怎么作,我并没有想出太好的办法。” “嗯……”我点了点头。她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就比新八郎强。我正想夸她两句,这时一阵杂乱的声音由远处传来。 “禀报主公,左近的一部分战俘发生骚动!”未及我问,就有一个旗本进来回禀情况。 “我去看看!”新八郎放下手里的碗,抹了一下嘴站了起来。 “去把门禁安排好,弹压的事交给才藏他们就行了!”我叮嘱了一句,不然他又一定会自做主张的凑热闹。 “知道了!”他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和一个上菜的近侍错身而过出了门。 “看来人心真是还在浮动啊……”我在心里叹了一声,改朝换代的时候这种情况无法避免,哪怕只是局部的改朝换代。“还有什么事吗?”我注意到那个旗本还站在原地。 “是,属下是还有一件……”他踏前一步,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要回复。 “主公小心!”这时阿雪大喝了一声,同时抽出了腰间的太刀。在这声提醒下我才发现,近侍上菜的托盘下,露出了半截雪亮的刀锋。 “啊?!”多年的戎马生涯多少锻炼出了一些机敏的反应,一个后滚翻我离开了桌边,同时伸手抓向了斜支在一边的“黛”。 伪装成近侍的刺客此时离我还有三步远,本来的计划是由那个“旗本”支走屋里的部分人,同时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然后再由他伪装成上菜一击必杀,却不想由于阿雪的谨慎被喝破了行藏。既然已经暴露,他索性一咬牙扔掉了手上的托盘,身形一窜越过了我面前的餐桌,手中的匕首当头向我刺来。 “有刺客!保护主公!”阿雪见情况危急,边喊边提刀向我冲来,却被那个“旗本”拦在了半路。这个人的手下也有几把刷子,加上练得就是这窜蹦跳绕的小巧功夫,阿雪急切之间竟不能速胜,额头上顷刻冒出了一层冷汗。 持刀在手不及抽出,那把匕首已经接近了脑后。不得已之下我只得一手握刀柄一手攥刀鞘,回身用力磕去。只听“砰!”的一声,我刚刚直起半截的身子又向后跌坐了回去。所幸摔到了一根柱子旁边,我急忙连滚带爬的绕着柱子躲藏。 看到一时不能得手而外面又响起了嘈杂的人声,“近侍”伸手入怀抓出一把若无,抖手满天花雨向我这里打来,由于有柱子的阻挡未能奏效。“啊!”就在他想继续发射第二把的时候,突然一声惨叫摔倒在地。原来是阿雪在千钧一发间掷出了手中的太刀,将他刺了个透心凉。 “啊!”、“啊!”就在我想松一口气的时候,却不想又响起了两声惨叫。原来是守卫在门口的两名旗本闻声已经跑进了屋,却被人突然从后面刺倒,接着两名手持匕首的黑衣蒙面人从门口窜了进来。阿雪待想援救却已失了武器,被那名“旗本”唰唰两刀逼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新来刺客的此刻向我杀来。 “我命休矣!”看着已到咫尺的两把利刃和四道冰冷的目光,我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咔吧!”一声清脆的断裂声把我从幻梦中惊醒,一个白色人影幽灵般的出现在了两名杀气腾腾的刺客身后,而此时右边一个刺客的头颅已经无力地垂了下来,瞳孔扩散的双睛努出了眼眶,折断的脖子正握在一只戴着铁爪的小手里。 行动已经失败,经验丰富者立刻就准确的作出了判断!左边的刺客腾身跃起,掷出匕首的同时一把若无已经摸在了手中。如此近的距离,无论是射向我还是刚救了我的蜃千夜小狐都是难以抵挡的。 生死关头,我却在蜃千夜小狐的脸上看到了微笑,那是一种胸有成竹的顽皮微笑,就像狐狸看着一只敢于向她发动反攻的兔子,随手磕飞了迎面而来的匕首后就那么双手环抱的站在了那里。“她真是有风度啊!”我飘过这样一个念头。 “呜!”刺客的那一把暗器并没能出手,身子却像一只破口袋一样摔了下来,砸在老旧的地板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在他的背后成“品”字型插着三把飞刀,那是三把一指长、柳叶形的飞刀,并没有垂穗,每柄的尾部有着一根火柴棍一样的金黄色把手。 “哗啦!”屋门连着门框一起倒了下来,大批手持刀剑的武士蜂拥而入。新八郎横握“修罗之怒”堵住了门口,我的身侧也瞬间形成了一道“肉屏风”。 仅剩的一名刺客已经停了手,阿雪虽然接过了一把刀但并没有继续进攻。忍者的武艺在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打过武士,而显然我们这方也有忍术高手,鬼蜮伎俩看来也被盯得死死的。面对围在身边百余把冰冷的刀剑,化装成旗本的刺客踌躇了! “放下武器!”我对着唯一的幸存者命令到。“只要交代出背后的指使者,我就饶你一命!” 目光在身侧扫视了一周,一缕绝望升起在了眼中。他突然掉转匕首,对着自己的咽喉扎了下去。“当!”一个近处的忍者出刀磕架,可还是晚了一步,匕首带起了一片血花。 “他还活着,但也撑不了多久了!”那个忍者摸了摸刺客的颈部后对我说到,他是附近负责战地情报的头目小川孙十郎。 “再努努力,看还能挖出什么!”我让无关的人都退了出去。当然,警卫有必要进一步加强! 80、送上门来的…… 风从无法彻底关严的窗户里一缕缕的吹了进来,带着丝丝潮湿的气息。我的被褥都用松香熏烤过,但由于是夏季无法盖得太严。和普通足轻们比起来我的生活是太好了,似乎不该再有抱怨的理由。 虽然几乎没有留下活口,但行刺的经过我也多少能够猜出来。尽管事先已经进行了严密的搜查,但在大军来回行进更加上不停有运输队、战俘队从一边经过,在扎营的当口混进个把人来一点也不稀奇。我虽然对几个人进行了严厉的训斥和一定程度的惩罚,但也知道要想完全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就是高科技戒备下的美国总统,都不时会从身边冒出几个拿着玩具枪的家伙,置身中古时代的我就更不必说了! 蜃千夜小狐一直在暗中跟着我,这件事其实我并不知道!对于这样一个有点“半癫”的小忍者,我实在是不忍心严肃的对她下什么命令。而她自己呢,好像也只是********想着玩!不过这次倒真是多亏了她的及时出现,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在我问她为什么会来时,她只是嘻嘻哈哈的回答了一句:“来玩!”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我翻了个身,把手伸向枕边,那里有三支小巧的柳叶形飞刀。我确定这不是蜃千夜小狐的所为,飞刀是从刺客身后飞来的,可她当时正站在刺客的面前,这一点我看得清清楚楚。 “啊,那是我的二师妹啦!”在我问起飞刀主人的身份时,蜃千夜小狐像是才想起一样回答到。 “你二师妹?”我这时才想起自己其实对于蜃千夜一族知之甚少,至今好像也仅是见过面前的这个蜃千夜小狐。“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见一面?”我一时充满了极大的好奇。 “哦,来不及了呀!”蜃千夜小狐鼓着可爱的腮帮子,同时耸了耸肩。“我是闲着没事来看你打仗的,她来丹波可是另有任务!由于彼此顺路她就陪我走了一段,然后立刻就走了,她这趟时间可是很紧的!” “居然这么无礼!”我作出了一副极为震怒的样子,唬着脸说到。“身为忍者这么轻狂,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公吗?” “哦,你好像还不能算我们的主公吧!”她的一句话就让我彻底泄了气,对于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好在当时除了她只有一个阿雪在场,不然可就太丢面子了!“不过你要是那么好奇的话,就把这几枚飞刀拿去猜猜好了!”说着她把那三枚飞刀交到了我的手里。“如果你够聪明的话,也许会找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呢!” “那你们打算究竟想要抻到什么时候,才算一站啊!”我把飞刀接到手里掂了掂,不满意的抱怨到。“你们的这种躲躲藏藏的行为,不由得让我不整天疑神疑鬼!行不行快点给个痛快话,我也好早点另打主意。” “哼!”一声重重的娇嗔从她的玉鼻里奔涌而出,同时斜楞着眼睛打量我。“听到我师妹就这么急三火四百爪挠心的,当初对我可是……” 天哪!她怎么还记得?真是个小女人…… 飞刀的形状和大小都和柳叶相仿,精钢打造两边的刃口极为锋利,一根金黄色的铜丝从两侧紧紧钳住刀身,上到刀身的正中间,下面伸出约有半寸作为把手。其实说是把手,可实际上仅容两指轻轻捏住。这么不受力,究竟是怎么发射的呢?看在那个刺客背后造成的伤口,可是足有两寸深的! 其实和神秘莫测的忍术比起来,我更关心的却是她们的态度和目的,反正我这个外行即便讲了也还会有很多事情搞不明白! “也许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反正丹波的这件任务成与不成我们都会给你个交代!你现在还是安心作自己的事好,即便我们没有办成对你也没什么坏处……”蜃千夜小狐说这番话时,脸上的神情异常“诡秘”。 “小狐狸!早晚有一天,等我好好收拾你……”我恨恨的嘀咕了一声。想着那对如红宝石般的狡黠大眼,我的心里冒起了一股邪火,好像有种将什么东西彻底破坏的yu望在不住地升腾。 我心里突然一紧,发觉到最近自己有些不太正常,不知是不是这几年杀的人太多了,内心如火的“yu望”有日渐强烈的趋势。现在家里已经有了一正两偏三房家眷,还有五名随时供我采摘的侍妾,但在一时的“灭火”之后往往又以极快的速度燃烧起来。也许纵欲并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只有心如明镜才能意定神闲吧?其实和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比起来,我算是相当清心寡欲的,在周围这个阶层的人来讲,甚至已经有些假正经了! 虽然是在大军争战途中,但真得想要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我还是在时不常有意控制着自己,现代人的道德观念至今还在一定程度上“毒害”着我的思想。 “啵、啵”就在我一番折腾后将要入睡的时候,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击声。 “什么事?!”在这个时候被打扰,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我的语气自然是冲了些。 “回禀主公……是小川大人,说有急事呈报!”门外响起的是阿雪为难的声音。 “哦……我就来!”我坐起身披上衣服,努力的把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瞌睡虫赶走。 “实在抱歉!可小川大人说他有紧急军务……”看到我从门里走出来,阿雪一脸歉意的跪伏于地。 “没什么,这不关你的事!”看见她我什么气都消了。“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歇着?”我看她的衣甲整肃就随口问到。 “刚才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再把里外四处看看!就快睡了!”她跟在我后面小声回答到。 “每天都是这些事,非常无聊吧?” “还好,我正在和小狐聊天!”她的神色间看不出丝毫抱怨。 “辛苦你了……”她越是这样我的心里反而越是愧疚。“小川孙十郎!你要是大半夜的没事找事,我就叫你好看!”我把一腔怒火转到了他身上。 小川孙十郎正坐在我遇袭的那间大厅里,撞坏的门并没有被修好。明天就要离开了,确实也没有必要修。蜃千夜小狐坐在边上好奇的不住打量他,那眼神不像是在看同行,而是在评估一口袋粮食的斤两。 虽然见识过这个女孩子的忍术手段,但小川还是眼观鼻、鼻致口、口问心,目不斜视!主公身边的女人,谁知道还具有什么身份?尽管看起来这个女孩子还是…… “有什么样的消息?”我坐上主位问到。 “是,是有一件!”小川孙十郎恭恭敬敬的俯身回答。“是关于被捉住刺客的事……” “哦,他招供了?”我来了一点儿兴趣。 “没有,他死了!”因为他一直低着头,我看不清他面部的表情。就身份来讲一般是论不到他向我报告的,不是平时受加藤段藏、伴长信节制,就是就战场情报向竹中半兵卫汇报,偏巧这几个人今天都不在。“他的伤势非常严重,没受多少刑就撑不住了!为了让他招供我们用了些手段,但以后果来看有些过了。” “还有什么事吗?”这在我命令审讯的时候就预计到了会有这种结果,要是仅凭这件事就把我叫起来可得说道说道了! “他在临死前一度回光返照,说出了关于他们身份的一些信息!”他还是趴在那里没有抬头。“他当时的神志已经不清,属下记得他的原话是‘浦上家只要还有一人,就必报这血海深仇!’” “我还怕他们这些东西?”我打了个哈欠,用手拍了拍嘴。“……把尸体处理掉,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我就想站起身继续回去睡觉,见识了武田信玄、松永久秀、三好三人众、宇喜多直家后我还在乎他们。“咕噔!”我刚直起的身子又重重的坐了回去。“浦上宗景……死了?”我极度惊诧的问到。 “是的!”他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中一闪一闪的。“……为了进一步求证,属下连续提审了附近战俘队中的浦上家俘虏!经过仔细确认,浦上宗景确实是死了。应该是在从三戚川逃离时由于被本家甲骑追赶,因而坠马受了重伤,不到一天时间就死了!” “阿雪!”片刻的沉默后,我对着阿雪大声叫到。“把新八郎和所有人都叫起来!我们立刻就走,目标——细工所城!”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我又继续说道:“传我命令:除前田庆次继续围困八上城外,鹿之介、老师立刻赶往细工所城与我汇合!命令光成放弃对北部诸城的进攻,超小道西进。务必于两日内拿下细工所城,为我军主力打开进入美作的通道!同时传信给半兵卫,要他大量集结粮草!” “是!”阿雪没有说别的立刻跑了出去。 “你现在是什么职务?”我对小川孙十郎问到。 “属下现任诸星赤心会第一备队足轻头……” “这次你做得很好,现在我晋升你为足轻大将!”我没有等他说完就说到。“立刻通知段藏和长信:丹波只留必要的监控力量,战时情报系统主力全部转入美作!” “前些日子在三戚川,你不是就已经打败了浦上宗景吗?现在只不过是知道他死了而已,你至于这么兴奋吗?”在小川孙十郎也退出去后,蜃千夜小狐迷茫的问我到。 “忍者要是什么都知道,那还要大名干什么?”在她错愕的目光中,我极为轻薄地在她的粉颊上捏了一把。 81、这里是美作 在我获悉浦上宗景已死那个夜晚后的第5天,我已经在稻荷山城,这座美作国苫田郡最大城池的天守阁里。浦上军的抵抗力度几乎为零,我们没费什么劲儿就攻取了久米、苫田两郡,新获领地约8万石。 浦上宗景的死直接导致了浦上家的分裂,其实这也确实是西国东部大名们的传统,近几十年来无论谁家的权力更迭,都要上演一出“兄弟萧墙”的好戏,即便是在强敌压境时这种情况也没有什么改变。 “殿下!”正在我和长野业正、竹中半兵卫商谈下一步计划时,蒲生赋秀走了进来。“稻荷山城附近的岩砦都已经被我军占领,东美作的形势稳定住了!”他兴奋的报告说。 “你辛苦了,坐下吧!”我指了指竹中半兵卫身边的一个位置,后者在接到我的命令后已经来了有段时间。“遇到什么激烈的抵抗了吗?我军的损失情况如何?” “我军除了一些因行军不慎造成的损失外,没有任何的战斗减员!”蒲生赋秀坐了下来,因长长的太刀碍事就连鞘拔出来放在了手边。“说来奇怪!许多岩砦都是大敞着门空无一人,即便有人也仅是几个看门的而已。我们叫了几声就开了门,没有人试图抵抗!” “会是这样?”我想了一下,这种情况以前确实不曾遇到过。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打到了别人的家里,好歹也得“意思”一下吧!在我以前的战役中,即便是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收关”阶段,也还是会有几个不识时务的小豪族出来蹦达一下。这与实力或威望无关,完全是一些人病态的执着。眼下这样一个没有……“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我怀疑的问到。 “应该不会……”蒲生赋秀咋吧着嘴摇了摇头。“我们仔细盘问过留守的人,那些守卫的武士和部队八天前就开始陆陆续续的逃走,最后一批直到前天才撤完!从时间上推断,那正是本家在三戚川打破联军消息传来的时候。从遗留的物资上看,他们走得相当匆忙,不像是有什么预谋。另外留下的人其实也不是因为得到留守命令,而是一些被就地遣散的当地人,由于看到还有许多没有运走的东西,就自动留下来看守,希望从我们手里换取些赏赐!” 按照他的这个说法倒真是紧急撤离的样子,只是这么大范围就很少见了。“那豪族们呢?当地的豪族也全都逃走了?”我紧接着问到。 “这点到确实显得不太正常!”显然对这个问题蒲生赋秀也没有想得太清楚。“……按理说某一国的大名更迭,地方小豪族只要不是顽抗到底,就不应该过于担心受到株连!尤其是在新主人刚刚接手的时候,这正是表示忠心的大好时机,甚至有可能会因为提供帮助而受到封赏,可眼前却完全不是这样!据属下探查,大部分此地的小豪族都携家带口的逃进了山里。” “鹿之介、才藏他们有什么消息吗?”我问话的对象转向了竹中半兵卫。 “可儿大人在南路、山中大人在西路,进展都十分顺利!”竹中半兵卫把面前的地图向我推了推,用手指着上面的两条红线。“……南面的地势较好,是连接丹波、播磨的大片平原。这片区域已经可以连上了本家刚刚攻占的丹波领地,并与播磨羽柴殿下的势力遥相呼应。在这一地区已不可能再有与本家相抗衡的力量,所以可儿大人前进的速度非常快,前天已经越过了久米郡的边界,刚传来的消息是:今晨进占了真屿郡的中山手城!”他的手又指向了另一处。“西路的山中大人要慢些!由西美作到东备前这一带,一直是浦上家统治的核心地区。虽然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也没有人笼城据守,但在行军和扎营后进行的小股袭扰已经日渐增多。目前山中大人的部队进驻了冲构城,正在为渡过怒鬼川进入浦上家大本营作准备!” 最近一段时间在基本战略确定后,一直是由竹中半兵卫在负责调整和协调各方面的进度,他的这个作法是稳扎稳打的风格,至少我没看出什么漏洞。“你作得非常好,继续照这个步骤进行吧!”我点了一下头表示满意。“那两个方面,或者是北部、东北部,可有豪族献来的人质吗?至少是表示归降!”我又问。 “回禀主公,一个都没有!对于这一点臣也甚感奇怪……”话虽这么说,但我从他的脸上没有看到“奇怪”而满是“尴尬”。“和附近的情形相同,我们的部队虽然没有遇到多少抵抗,但同样也没有人来归降!在前两天刚进入美作时臣曾认为,这是他们因胆怯而产生的本能反应。可经过几天应该也有一定了解了,看来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老师,您是怎么看的?”既然没有准确的答案,我就只得多方的求证。现在长野业正在我不问的情况下一般不说话,可能是想给年轻人留出更多表现的机会。 “以老夫的经验来看……不止是有‘误会’那么简单!”长野业正的目光飘向了窗外遥远的地方。“如果仅仅是‘误会’的话,那么早该有人开始进行试探了!要说所有人都是认准一个理儿的死心眼,那和说所有人都对浦上家赤胆忠心一样的不现实。不战、不守、不和、不降,通常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谣言在流传!而且这不是一般的谣言,第一、它流传的范围非常广;第二、它的版本相当统一;第三、有让人看起来相当可信的依据。更为可虑的是,我们的忍者居然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会有这样的‘谣言’?”我们三个听众愣了半晌,还是作为正式弟子的蒲生赋秀开口问了出来。 “要是之前有人对我说,我也会有同样的疑问,可眼前的事我想不出还有其他解释!”长野业正摸了一下自己雪白的头发,像是在有感于岁月的流逝。“关东和这里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尤其是与甲信接壤的山区!那里也是道路错综复杂,大小势力多如牛毛,加上又有世代传承的历史恩怨,要想传播谣言那实在是太简单了!在对抗武田和北条时,我就经常使用这种方法,但通常的作法是真真假假的弄出几个版本,不然的话很容易让人瞧出破绽。像眼前的这种效果,至少老夫自认力有不及!但这也难说得很,毕竟谁也不敢说尽识天下英雄。” “忍者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也属正常,毕竟我们从决定进入美作到现在也不过才只五天而已!”我觉得就目前来讲进展是顺利的,成就是巨大的,积极向上是主流的,完全没有必要为一点还没搞清楚的状况而悲观失望。“……目前我们的情报系统已经基本掌握了浦上家部队的运动状况,对于当地豪族们的脉络没有能进一步掌握,那也是我个人的疏失。各位完全不必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是我对大好形势估计不足,以至造成了策略保守行动迟缓的结果。现在浦上家已经无力组织起有力的抵抗,即便此时有这么个‘聪明人’想出了个‘高明’的主意,也已经是难挽大局了!” “主公说得正是!看来我是人老心重,魄力已经不行了!”长野业正连连点头,看来他是领会了我的意思。“不过经此一役之后,本家的领地面积大为增加,仅就目前来讲,已经是地跨五国近60万石!要管理这么大的一片土地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主公您应该早作准备了。臣恳请主公着力选拔这方面的人才,实在不行……也可向大殿那里申请援助!” “您说得极是,我已做了一些安排!”我点了点头。不但明白他话里的暗示,我也从很早起就有了几手准备。我从玉丹谷时代起就开始培养管理人员,送到堺町的少年里也有学习开发、灌溉和税收的,虽然管理大量人口还有些困难,但我也有了应对的办法。多年的争战锻炼出了大量基层人员,更主要的是他们对诸星家的忠诚都经过了血与火的考验。搬迁一些足轻头、旗本、退役老兵的家庭分散到新的领地去,赐予极小的一块土地却可以监控一大片,再和那些专业的年青管理人员相配合,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只是独当一面的人似乎少了些,我正在考虑是否要把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召回来。“毕竟这还是下一步的事,当前我们还是要全力对付浦上……” “主公!”这时阿雪在门外叫了一声。 “有事吗?”我随口问了一句。大将们此刻都不在这座城里,剩下主事人都在这儿,还会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呢? “山中大人派人送来了一名使者,希望求见主公!”阿雪没有进门,在外面回答到。 “终于有人撑不住了!”我与另外三个人相视而笑。这帮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家伙,现在也终于向我低头了,敢对征服者这样的耍“大牌”,还没天理了!这回既然来了,我就让你们好好知道马王爷究竟长了几只眼!“是哪家的人?”我非常有气魄的问到。第一个可以稍微照顾一下,以后的可要依次递减。这个人就算不减领地,也要好好的教训一番。 “是宇喜多家的长船贞亲大人!” “哦?……” 82、毒蛇献上的“礼物” 我接见长船贞亲的地点,是在天守阁二层的小客厅里,两侧坐的有长野业正、竹中半兵卫、蒲生赋秀,新八郎四个人。论模样竹中、蒲生都是白面书生,长相实在是太秀气了!长野业正倒是虎将本色,可惜又上了几岁年纪。唯有新八郎,还算是能震住场面。我是胜利者,他们是来向我求和的!如果只是这个样子的话,那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泄气。 想找几个长得威风些的侍大将、足轻大将来充数,再站上两排全副武装的旗本,可又觉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堂堂诸星伊予守的身边如果尽是些没有名气的将领,那还不如干脆没有的好。一番考虑后,我让阿雪穿着我原来的那身华丽南蛮铠甲站在我的我身后,不管怎么说她这两年还是多少闯出了些名气。仔细看了看,还是美中不足。哎,我怎么就把当家的猛将全都派出去了呢! 长船贞亲是个胖子,比高屋良荣还要胖!不是满身满脸坠着肥肉的那种,而是像个随时会在地上滚动的球一样。此刻他就正在我面前的地板中央,而且是一副五体投地的姿态。 “尊驾就是长船贞亲大人吧?”我用威严的声音明知故问到。 “是,外臣奉鄙上之命代表宇喜多家前来拜见殿下!”他的脸依旧贴在地板上,连声音里都充满了虔诚的敬意。“宇喜多家上下人等均衷心祝贺!祝贺诸星予州殿下大展神威,威震西国!祝您福体康健,龙精虎猛!祝诸星家武运昌隆、绵延万世……” “大展神威?真是说得好哇!”我冷笑道:“难道说宇喜多殿下就是想试试我的‘神威’,所以才一再在我面前动辄以兵戎相见的吗?!” “外臣诚惶诚恐……”长船贞亲真的颤抖了起来,好像已经预备开始滚动了。“鄙上宇喜多殿下素来就对您诸星予州殿下怀有崇敬之心,前年在但马出石城所发生的那场误会,实在是我家殿下被家中那些狂妄无知之辈所挟,以至不能自已!可即便是如此,我家主公依旧不敢以自己旗号直面殿下军威,所以全军这才掩旗而进,不过到底是萤火难以与皓月争明,鄙家上下徒自取辱而已!” “那么这次呢?”听他这么说,我的心里已经好过了许多,虚荣心进一步得到了膨胀。 “这次的事情鄙上实际是有苦难言……”听语气长船贞亲真的好像有许多苦衷。“织田右大将与毛利家西国争雄,宇喜多家只能是夹在这两大势力间苟延残喘。由于历史、地理、人文等诸多因素,宇喜多家这才不得不托庇于毛利家门下。既然过得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日子,如有号令又怎敢违抗?三戚川上予州殿下军威浩荡,鄙主公不敢正视仓惶而走,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敌人既然“服软”到了这个程度,那么也就算杀人头点地了,我对竹中半兵卫使了个眼色。 “为两家合计长船大人辛苦了,一路上还平静吧?”他算是替我问候了一下。 “好,可以说是非常之好!”长船贞亲作直了身子,脸上“谄媚”的表情更加浓重。“……诸星殿下的军队真可谓是仁义之师,旦夕之间数破强敌却又秋毫无犯!贞亲一路行来唏嘘感慨,西国能有你这样的贤者真是一件幸事,同时为能身在西国而深感欣慰。我在您控制的区域里未遇到丝毫阻碍,只是鄙家一再蠢行失误,以至外臣归途滞涩!届时……” “放心,到时候我会派人护送你的!”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得出了这么个结论,难道我做过类似杀害使者之类的事情吗? “照大人所言的意思,宇喜多殿下似乎不愿与我们为敌了?”蒲生赋秀问到。 “这个自然!凭宇喜多家的微薄力量,又怎么敢与予州殿下的天下强兵相抗衡?不过嘛……”说到这里长船贞亲又犹豫了一下。“目前宇喜多家毕竟还在毛利家的卵翼之下,许多事情也是有心无力,关于这点还请予州大人一定体谅!” “这是什么意思?”我一时有些胡涂。 “照这么说……”长野业正看来是明白了。“贵方是想与鄙上‘消极作战’了?” “消极作战?这个提法真是贴切,宇喜多家上下都是这个意思!”长船贞亲兴奋的连连点头。 “那宇喜多殿下就没有什么‘表示’吗?”蒲生赋秀询问到。其实我早就想提这个问题了,只是出于胜利者的高姿态有些不好开口。 “鄙上在外臣来时明确交代,必要向予州殿下表示出足够的诚意!”说到这里长船贞亲顿了一下,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宇喜多家愿向予州殿下献上,美作国的苫田、久米、真屿、大庭四郡,共计12万……” “什吗?!”我的脑门有些发顶,不用量也知道血压升了上去。“苫田、久米已在我手,真屿和大庭也是指日可下!宇喜多直家凭什么慷他人之慨?!浦上家的事又凭什么由他来作主?!”我由于一时激动,竟违反了外交惯例而没有用敬语。 “也难怪予州殿下生气,这件事确实也是有些无可奈何!”长船贞亲叹了口气,好像对我很体谅。“本家部队在三戚川为殿下神威所摄,惶惶然退回本领,由于本家和浦上家渊源颇深,就打算劝阻他们不要再与予州殿下为敌。途中惊闻浦上宗景殿下过身,两位少主争斗猝起,就开入天神山城想为他们调解一番。可惜两位浦上殿下年少意气,竟不听鄙主公献四郡与予州殿下的赤诚良言!在这种不得已的情况下,鄙主公无奈暂时接管了浦上家的全部事务,预备在两位殿下清醒过来后再行奉还……” 宇喜多直家是个大混蛋,这一点完全可以定性了!他一定是借口协助浦上家防御我,说不定还向浦上家的两个小废物分别许下了助他们夺位的甜言蜜语。待到进了鸡窝这只“狐狸”立码露出了狰狞面目,不但把两只“小鸡”叼在了嘴里,还居然敢对着我这只逼进的“狮子”张牙舞爪。现在我觉得刚才长船贞亲的恭顺态度完全是对我的讽刺,看来不杀几个人是不行了! “看来宇喜多殿下是铁了心,要和织田家、和诸星殿下对抗到底了?”蒲生赋秀沉着脸问到,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波夺野家怎么会有这样的胆量?!”长船贞亲发出了一声惊呼。“……以鄙主公的微薄力量,如何敢与诸星予州殿下的威武之师相抗衡!正因为惧怕殿下的雷霆之怒,鄙主公准备……”他扭头向窗外看了看天色。“大约再过半个时辰,怒鬼川上的桥梁都会受到自上游而下的火船攻击,当年小木江上予州大人的创举可称经典,宇喜多家不过东施效颦而已!为了以防万一,至迟到今天午夜怒鬼川西岸的五条路,都会从山势最险峻处炸断,这全是因为宇喜多家上下实不敢挡殿下之莫测天威!如能得殿下大度垂顾,在下想取道但马经殿下领地返回……” 我的太阳穴突突在跳,怀疑已经接近了脑溢血的边缘。宇喜多直家料到了我的前面,怒鬼川火攻已无法阻挡,就算是拼了命乘船渡了河,可在午夜前能赶到断路地点吗?到时候可还是个不上不下的局面。可他也忘了一点,忘了计算我的怒火,这回就是全军从但马绕过去我也要收拾了他!现在我先杀了这个使者长船贞亲祭旗,什么名声都滚蛋!谁还都别劝我,劝我也不听! “该死!该死!还有一件事,您瞧我这记性!”长船贞亲似才想起来似的用手拍了拍前额。 “什么事?”我声音嘶哑,透露出哝哝的杀意。 “在我军接管天神山城时,‘碰巧’也接收了原浦上领地所有豪族留在那里的人质!” “啊!”一声小小的惊呼,我们都明白为什么一个投降的豪族也没有了。就算他们最终抛弃人质而选择我,那也得先看清形势再说。 “临来时鄙主公曾交代……”长船贞亲继续说到,我此刻看那表情就是一个恬不知耻。“如果诸星予州殿下能够饶恕我们过去的冒犯,那我方将感激不尽,愿献上美作四郡豪族之人质以赎前罪!要是予州殿下不肯宽容……” “不宽容又怎么样?!想和我较量一番?!”我恶狠狠的说到。 “这怎敢、这怎敢……”他又是不住的叩头。“鄙主公将通过这些人质联系他们的家里,希望通过他们的‘说情’取得您的谅解!无论出现何种情况,宇喜多家都将以争取您的宽宥为最终目的!” 料到了,都让他料到了!不要说这四郡的豪族都反叛,就是有一半上山跟我打游击也够忙活一气了,等把他们都按住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那时是个什么情况谁还说得清楚?可……我费了这么大劲儿只得到了四郡12万石,宇喜多直家反而获得了美作两郡加上备前东北部的约20万石浦上领地,这也未免太亏了吧?! 望着长船贞亲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我鼻音极重的说道:“幸亏我把大家都派出去了,这里只留下了你们几个!” “嗯?”蒲生赋秀有些讶异的看了看我。 “真是……太tmd现眼了!”我没有忍住,又解释了一句。 83、重生的名门 “他们等多长时间了?”我对身边的阿雪问到。 “足有一个时辰了!”阿雪没有迟疑,显然一直在计算着。 “请老师、竹中、前田、蒲生、山中几位大人过来,然后就传他们入内吧!”我说完后就走回了帅位,先自行平复了一下心情。 我率领部队在3天前由美作返回了丹波,这一过程中我已消散了对宇喜多直家的愤怒,甚至还逐渐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宇喜多直家少年时代祖父的猝死和与父亲一起的颠沛流离,对于他的人生观可谓影响深远,他没有被击倒而是重新站了起来,这本身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不使出一些极端手段,宇喜多直家根本没有重建家业的可能,相比起来对我算是相当“客气”的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对他是越来越“尊重”了,但不是说我就打算这么放过他,这完全是不相关的两件事! 在离开美作时人质已经陆续从备前返回,但我已经不再想着通过但马攻击宇喜多家,那完全是一时的愤怒,实际执行却并不现实。山阴、山阳并没有太通顺的道路,奇袭则可,大兵团的持久战就需要仔细考虑了。到时候一旦陷入了僵持的局面,距离补给基地又过远,毛利家将直接打击我的侧翼并切断归途。其实从各方面考虑现在的态势还是不错的,只是我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美作四郡分别交给了中条宗时、田山赖次、芳川亲泰、江村虎卫门四员侍大将,任命他们为当地的地头代官。这四个人具有一些共同的特点:都是从足轻一步步升上来的“草根武士”;都是玉丹谷最初的那200骑兵中人;无论武艺和才干都很平庸;都是在战场上浴血拼杀出来的功劳;为人都很踏实本份能够和那些小豪族融洽相处。老实说他们的忠心都无可置疑,但作到郡代只怕就是一辈子的顶点了,这在他们的材能已经到头了! 这看似半自治的管理很容易让人产生“意想”,其实我已经准备好了圈套。现在盼得就是宇喜多直家受不住这种“诱惑”,那样我立刻就能在这里按住他伸出来的“脑袋”,然后一支人数不多的奇兵将从但马突入备前,猛踢他留在那里的“屁股”,把他的老窝砸个稀巴烂!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下一步的事,宇喜多直家现在要忙着消化新领地,我要做的也一样,所以现在我就来到了八上城外,建了一座更大的军营! 丹波的小豪族已经都降了,诚惶诚恐献上人质表示着忠心。赤井直正放弃了自己的居城黑井城,欲率全部族人、部下杀入被重兵合围的八上城,虽然手下大部分被前田庆次打散了,但他本人却成功突入了城内,与波多野宗高协力防守。可此时城内的力量,却依然不足1000人。 我回来后除了围城和受降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虽然来降者口上好像抹了蜜但其实人心并不稳定,是否能能改变这种状况就看我下一步的行动了!我向城内提出了谈判要求,带去这个信息的就是籾井教业。 “唰啦!”门帘被拉开,籾井教业陪着波多野宗高走了进来。作为失败一方的代表,他们显然没有多少底气。 “波多野大人!我们是初见,但也不必客气!”我指了指面前的两把马扎。 “谢予州殿下的大量!”波多野宗高点了点雪白的头颅,而后坐了下来。“其实在下在三戚川时,就远远的瞻仰过殿下的英姿,纵横捭阖不愧当世英雄!如今波多野家的生生死死尽在殿下股掌之间,还请能够网开一面!” “可以谈,一切都可以慢慢谈!”我没有正面答复他。 “波多野大人!”前田庆次手拄“大典太”坐在一边,满脸笼罩着黑气。“以波多野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有可能轻松过关吗?就算鄙主公予州殿下既往不咎,那么织田右大将呢?他老人家可是最为讨厌和浅井、朝仓有联系的人。更何况就是在浅井、朝仓殄灭之后,你们又和三好、本愿寺这些人勾勾搭搭,这一切能仅凭一句话就算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来时在下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波多野宗高又连连点了点头。“为了平息织田右大将的怒火,也为了给予州殿下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们准备了……”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卷纸,在面前展开。昔日的阵前猛将如今已经年迈,虽然双手依旧稳定,但眼睛已经开始花了,不得不偏头凑向一边的烛火。“第一、为了向织田右大将殿下谢罪,作为主要责任者的波多野宗高剖腹;第二、波多野家家督波多野秀治引退并出家,家督由其弟秀尚殿下继承;第三、波多野家领地……” “就到这里吧!”我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波多野秀尚成为家督实际是换汤不换药,早晚还得是一颗祸害,而我本人对这么个本来也时日无多的老头自尽也没什么兴趣。为了一了百了,丹波的格局必须按我的构想重新建立。“我的看法是波多野家想要保有原有体制的想法是不可能的,完完全全的不现实,这种丢车保帅的作法未免可笑!作为波多野家的重要成员之一,秀尚殿下同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可以承诺的,也是我这次商谈的底线,那就是允许保留波多野家的家名!” “那……那您的意思是……”波多野宗高的眼睛里充满了疑虑,我在这个连死都不怕的名将目光中看到了恐惧。 “我方的条件是……”蒲生赋秀也拿出了一卷纸。“第一、波多野家承认战败,并以诸星家附庸的身份保留家名;第二、波多野家领地削减为10万石,是以八上城为核心的何鹿郡、天田郡以及部分冰上郡区域;第三、作为波多野家直辖臣下的,领地参照此比例削去七成;第四、作为原波多野家附庸的豪族,未参与过敌对织田家行动的不予处罚,参与过但在三戚川战前退出的削去两成领地,参与过并在三戚川战后归降的削去四成领地,这一点也同样适用于作为波多野家分支的那些豪族;第五、诸星家派遣坂上成枬、衫正时作为与力加入波多野家,享家老格,与波多野宗高、籾井教业、赤井直正共同处理波多野家一切政务。当然,最后一条只是暂时的,以后还会根据情况变化而调整!” 波多野宗高和籾井教业不断用眼色征询着对方的意见,脸上的神色痛苦但不如何惊讶。是啊!军队已经全完了,这就失去了全部谈判的筹码。比起眼前单纯力量的对比,人心的流逝就更让人感到丧气,现在八上城内除了“三鬼”之外,剩下的豪族包括同族的分支,一只手的指头完全数得过来。 我并没有催促他们,只是静静的观察着他们。现在消灭波多野家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难得是如何处理丹波这个有着26万石土地中等国家的善后和重建。连阿雪都知道:既要清除波多野本家的影响,又不能因牵连过广而造成社会动荡!我就更不可能不清楚这个道理。在经过一番反复热烈的讨论后,根据长野业正提出的思路,竹中半兵卫制定了具体的计划,主要内容分为三步:第一步、把波多野家和其他丹波豪族分开;第二步、把波多野家的本家和分支分开;最后一步、就是把波多野兄弟和其他人分开。 “不知……不知……诸星予州殿下对鄙主公……是如何考虑的!”籾井教业充满苦涩的问到 “这个嘛……”我的眼睛看向竹中半兵卫。 “有鉴于以前的所作所为,秀治和秀尚两位殿下必须隐退!”竹中半兵卫对我的意思心领神会,直接了当的回答到。“……波多野家将会有一个新的家督,那就是鄙主公诸星予州殿下的二公子——龙王丸殿下!”说到这里他稍微沉了一下,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当然!考虑到丹波的具体因素,在龙王丸殿下16岁成人前,波多野家的一切事务就要拜托你们五位家老辛苦了!” “那对鄙主公隐退后的安排……”波多野宗高试探着问到。从我们的坚决态度上,他知道保留波多野家的血嗣已经不可能,能保住家名就算不错了!不过出于多年的感情,他还是想为自己的主子多争取一点什么。 “啊,我可以保证他们兄弟的生命安全……”我此刻已经不那么在意这个非关键性问题了。“而且他们可以不离开丹波,就住到宗高大人你那里去好了!” ************************************************* “主公,他们会答应吗?是否要再进行一次攻城,给他们加一点儿压力?”在波多野宗高和籾井教业走后,前田庆次问我到。 “那就不必了!”我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波多野家的分支、丹波的豪族们会替我们逼他,失去了力量的波多野秀治没有他们的支持,就算我们不打也坐不住这个位子!”我放下手臂严肃地对长野业正说道:“老师,今后丹波就拜托您了!” “是,老夫定不辱命!”他到我面前跪下。 “我现在任命您为丹波代官,并在扼守近畿咽喉的龟山筑城,知行3万石!”我离座把他拉起来,双手托住他的手臂。“波多野旧族如有异动,老师可相机自行处置。另外宇喜多直家一旦想在美作捞什么便宜,老师您一定要把他钉死!” “是,属下遵命!” “现在一等到他们的答复,我就可以打道回丹后了!”大事已了我感到一阵轻松。 “禀报主公!”一个近卫旗本进来报告说:“岐埠的大殿来了新命令,使者中村一氏大人已到营门前!”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谈点个人看法,与诸君商酌。我对宇喜多直家这个人的了解主要是来源于一篇新战国联盟的文章,可能受了作者的影响而对这个人有些偏爱!宇喜多直家是个阴谋家吗?是的,可作为一个覆灭家族的遗孤不作阴谋家还能怎么办?阴谋家并不一定就是胆小鬼,宇喜多直家斯人在诸多大名中亲自上阵的次数相当的多!14岁出侍浦上家初阵即斩得首级;获得乙子城时带着30几人既要对抗松田氏又要打犬岛海盗,平时干农活每月为节约粮食还必须饿上几天;在于赤松、松田、三村和后来浦上、羽柴的战斗中,宇喜多直家每每亲自上阵并多次负伤,就着样还把当年祖父的仇人一个个推向了深渊!所以我认为这个人不只是谋略,而且有足够的耐心和胆量。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宇喜多直家会不会“冒犯”主角,思虑良久后我觉得会,因为如果是我处在那个位置上是会的!识时务并不等于去作强者的摇尾狗,只有让强者认识了你的力量才有可能真正的受到重用,关于这一点可参考德川家康在归顺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前的表现。 我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宇喜多家无论比织田还是毛利都是微不足道的,在这种情况下归顺哪一方最后的结果都是炮灰,只有趁着他们还都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抓紧扩充自己的实力才是唯一方法!如果自己有了六、七十万石领地,两三万的军队,那么在未来的双雄角逐中才能使自己处于最有利的地位,双方也都会把自己当个“香饽饽”。诸位不妨看看其他的那些小豪族,赤松、小寺、三村等等,一头扎进某个强者的怀抱,结果最后毛利与织田、丰臣打打和和,他们这些企图靠大树的人倒都先完了。打是打、和是和,不打就不能和,不打就不会和,不打就没有资格和! 借用一个政治传闻:苏联解体后中越关系全面回暖,各种合作大量开展。某西方记者曾问越共某领导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中越战争中死那么多人你不觉得可惜和无谓吗?”越共领导人回答说:“当初的打就是为了今天的平等合作,不然的话今天的越南就会和朝鲜一样,只不过是成为中国的附庸罢了!” 84、踏征程 已经是后半夜,军营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不时传出的刁斗和口令问答声表明,这里从来不曾存在懈怠。我带着新八郎、阿雪和二十几个旗本组成的卫队走在营寨之间,耳中听着偶尔相遇的部下们的致敬,心里则在想着头天下午时中村一氏带来的那道命令。 可能是在获悉我在三戚川击毙岩城友通后作出的决定,要真是这样那织田信长的反应可真不慢。荒木村重、佐久间信盛突袭三好家在摄津的登陆部队,三战三捷把他们又赶下了海,西近畿又逐渐掌握了优势。 “猴子”对于这种事情是不需要人提醒的,何况身边还有一个黑田官兵卫!在驱逐了三岛水军对播磨海岸的骚扰后,他连续向播磨西部的反抗势力发起了进攻,取得了相当可观的战果。据说毛利军的统帅吉川元春已经暂时退往了备中高松、石蟹城一线,正在整顿兵马以图再战。 这可是个好机会,一个彻底解决西近畿问题的机会!织田信长下定决心要拔除石山本愿寺这颗“钉子”,大军由岐埠出发并向附近势力征集,共计有八万人马。“猴子”因为还要抵御吉川元春随时可能的进攻,所以只出兵三千就可以了,我则必需要亲率一万部队前往石山本愿寺城。值得注意的一个现象是这次作战我、“猴子”、丹羽、佐久间都被征调了,而柴田则是岐埠方面来的副将。作为如此“豪华”阵容的总大将,居然只是个初阵的人——织田信忠。 看来织田信长在为后代打基础了,这无疑是个没什么风险的契机,和野战比起来攻城不需要太多的应变能力,既可以给继承人一个过度,又可以借此试验一下诸位大将的反应。在这种时候我是不会作一个“实验品”的,所以一定会全力以赴地配合。 “口令!”一声警惕的呼喝,我们这时已经来到了山中鹿之介的营门前。 “天达!”新八郎大声回复到。“主公前来巡营,可有异常情况?” “没有!可要末将通知山中大人?”那个守门足轻头忠实的答到。 “就不必……” “去吧!”我截断了新八郎的后半截话。“告诉幸盛,就说我想见见他!” “哦?”新八郎和阿雪都有几分意外。我一般不会去干扰将领们日常的工作,像这样以几乎算是突然袭击的方式出现在手下面前更是绝无仅有。 我没有给他们解释,甚至没有看他们,就这样跟着那个足轻头向里走去,直到在寝帐门前遇到匆忙出迎的山中鹿之介。“幸盛,我们打扰你休息了吧?”我问到。 “殿下过谦了,我还并没有睡!” 我看了看他整齐的装束点了点头,迈步向里走去,及至已经踏入了一只脚才想起一件事。“你们都不要跟着了,里面的地方太小!”我回头对新八郎他们说到。 山中鹿之介是个非常传统武士,帐内除了武器外的陈设仅能维持生活的最基本条件。被褥、行囊都是非常简朴的式样,而且大部分全都已经归拢,唯有表明身份的太刀“三日月宗近”和“鹿角日月盔”甲胄摆在非常显眼的地方,营帐的后门被一面素屏风挡着。 “你已经都准备好了?”扫视了一周后我问到。 “是啊!”他搬过了一张行军马扎到我的身前,回话时没有看我的眼睛。“大殿的命令如此之急,也许我这并不能算很快……” “也好!”我点了点头,神情有些黯然。“波多野家的事虽然大局已定,但小的方面可能还会有些反复。我的行期应该还会有几天,你明天……不,今天早晨上路时我就不去送你了,现在就算是替你饯行吧!”说着我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两杯茶,端起其中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山中鹿之介脸色数变,几次张嘴可却欲言又止。“殿下……保重了!”最终他说完这句话后,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仰头饮下。可能是因为喝得急了些,我似乎看到有水珠从他的脸上滑落。 “一早就要起程,今天就早些休息吧!”我站起了身,感觉眼睛里有一股湿乎乎的感觉。“你自己也要保重,代问……胜久殿下安好!”我想要离开了,不然真的可能流下泪来。 “殿下……”山中鹿之介一声呼唤跪在了我的面前,额头紧紧的贴在了地面上。“我……我……”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伸手托住他的胳膊往起拉,可半天也纹丝没动,这还真是个力气活。 “我对不起殿下……”山中鹿之介终于抬起了头,满脸的愧疚但却没有悔恨。作为一个经历过无数生生死死的男人,他没有让眼泪流出来,但我看得出来,这实在是很辛苦。“我得到了这个消息后,也曾不止一次的想找您!可……可……可我就是开不了这个口……” “不要说了!我明白、我明白……”我又坐回了马扎上,同时拉着他坐到了一边的榻上。“前一段时间战事紧迫,你能等我这么长时间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其实胜久殿下举事成功夺下上月城的消息,我在美作时就听说了。之所以一直没有与你提起已经存了私心:我希望你留下来再帮我一把,帮我控制住丹波和美作的局势!不管怎么说这对于整个诸星家都是个关口,我不能有丝毫的疏失。” 山中鹿之介无言的点了点头。 “而且说起来我当时也有些心虚,因为那时候我无法兑现当年对你的承诺!”我笑着在他的肩膀上猛击一下,感觉他的身体在我的手下猛地一震。“原想能够多给你一些帮助的,可又偏赶上主公来得这道新命令,想来你也能够理解我的窘境。原来由你指挥的这1500人就带走吧,天亮后我从建部山城的本军里再给你拨来500人……” “殿下!!!”一声惊呼之后山中鹿之介再次跪在了我的面前,可声音却不止是他一个人发出来的。那扇掩住后门的小屏风翻倒,有三个人抢出来也跪成了一排。 可能是他们几个人发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其中的声音又有着那么种不正常的意味,以至门外的护卫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在新八郎和阿雪带领下一窝蜂的冲了进来,手按刀剑把我围在中间,警惕的盯着新冒出来的这三个人。我也在观察着面前的这几个人,从各个方面看他们都只是极为平常的武士。 左数第一个是一个彪形大汉,身材魁梧得有如一个健美运动员,黑红的脸膛上留着一把扎里扎煞的络腮胡子,半月形的武士头前半部油光发亮;第二个人是个高个子,长着一副上下一边粗的水桶身材,一张长长的马脸上还有一对圆圆的牛眼睛,他和第一个人都穿着我诸星家的下级武士制服,但徽记却是山中鹿之介的家臣;唯有第三个是野武士的打扮,瘦瘦小小的身子上顶着个干瘪的脑袋,只是两只眼睛显得非常“生动”。 “这是干什么!”我吼了一嗓子,同时拉下了脸。“在山中大人这里我会出什么事?出去,都给我出去!” “是!”侍卫们都收起了武器,一个接一个的走出了帐门。新八郎和阿雪犹豫了一下,都停在了门口。 “秋上久家大人?”我对着第一个人问到。 “是!”“大块头”低头伏地答到。 “赤穴光清大人?”我又转向了第二个人。 “是!”“牛眼”点了点头。 “殿下您认识他们?”山中鹿之介惶恐的说到。 “两位大人入我军中两年,就算我诸星清氏再傻也早该察觉了!”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到。 “在下有罪……” “算了!”我拦住了山中鹿之介的“坦白”。“两位大人又没有做过什么于我不利的事,反倒是一再出生入死却又默默无闻,说起来倒是我应该感谢两位大人才是!” “我等惭愧!”秋上久家和赤穴光清一起说到。 “不知这位是……”我用眼睛打量着其貌不扬的第三个人。 “在下龟井兹矩,拜见诸星予州殿下!”他规规矩矩的磕了一个头。 “大人是来送信的吧?”我对着他笑了一下,虽然这么说却没有怪罪的意思。“不知胜久殿下的近况如何,是否有需要在下效力之处?” “予州殿下的一番盛意,尼子家上下感激不尽!”龟井兹矩真的好像很感动,声音也不见丝毫的怯懦。“尼子家如今得以复兴,虽然根基尚未扎稳依旧面临着许多险阻,但尼子旧臣们的心中之火却得以重燃!现在散落在各地的孤臣余孳正在陆续回归,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我在暗中叹了一口气,看来新兴的尼子家还不能完全的信任我,或者说还没有决定最终归附的对象。尼子胜久得以在上月城举事成功,我隐隐约约听说这里面有黑田官兵卫的作用,但也听得不是十分真切。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本能的会更靠近“猴子”些,这也无可厚非。 “我很快也会到摄津去了,你们诸事小心!”我站起了身,现在只能祝愿尼子胜久的命能好一些。“……需要什么只管给我来信,或者直接告诉老师,他在丹波可以就近支援!”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上月城虽然险要但毕竟是两军前线,要是实在呆不下去了,就请诸位劝劝胜久殿下!可以到美作中山手城去,我愿以真屿郡25000石相赠!” “谢……谢殿下!” 85、配角 天正元年(1573)的九月二十七日上午十点半,我率领兵马抵达了摄津国的石山町,这时岐埠的织田信忠本阵还没有到,但远远近近的外派及附庸势力已经来了不少。远远看见城下错落有致的处处营寨,人马足有四万以上。 石山町是个商业气息非常浓厚的城市,虽然比不上堺町,但所差也是非常有限了。虽然石山本愿寺城已经被织田军围困了数年,但因为城与町之间还有着十余里的距离,所以实际上这里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而因军需供应带起了一阵畸形的繁荣。另外我对这里的见闻不自觉的起了一种亲切感,好像堺町垄断着对南蛮的贸易一样,这里是最大对大明走私的基地,所有大宗的商品几乎都来自中国。 对这里的好印象,其实还有一个非常“偶然”的原因,那就是我走在大街上,尽管没有戒严也没有强制人们夹道欢迎,但我从闪避在两相人群们的眼睛里,却看到了发自内心的崇拜!当然,他们也可能是崇拜我身后“辉煌”的马印。 大军在町外的郊野休息,我本人带领着2000人的卫队进到了石山町,中午就在老熟人末吉孙四郎家里吃的午饭,谈了些生意上的事情宾主甚欢。这其间忍者送来了一份本愿寺城下最新的布防图,大致情形是“猴子”在西北、佐久间在西南、荒木村重在正东、其它小势力分别在北面和南面。 “那我该在哪儿?”拿着这张轻飘飘的纸,我不禁有些发楞。看情形本愿寺城已被四面围住,尽管有些部位相当的薄弱,但就表面上已经是个相当完整的布局。此次织田信长的命令只是说织田信忠为总大将节制各路兵马,可并没有在他来之前要由谁负责。按理佐久间信盛地位最高,又是此地的“地主”,可既然没有明令让我听他调遣,又何苦去自找没趣。其实我倒是想远远的在外面扎营也就算了,但这又有磨洋工的嫌疑,这在别有用心者的嘴里极有可能变成对未来主公的不敬。这可不是件好事,非常的不好!既然不想去见佐久间,那么就只有先去见“猴子”了。 “少见啊!”我在羽柴秀吉的军营里意外的见到了池田恒兴,刚才的布防图里可没有他。“最近混得不错吧?”看着他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不用问我也知道。 “怎么也赶不上你啊!”他走过来用手肘亲密的拐了我的小肚子一下。“主公原来只说叫你拿下丹波,没想到现在连浦上宗景也搞掉了!这次可叫你发财了,顺手牵羊的收成总有20万石吧?” “哪有那么多!”我一手捏着他的脖子抱怨到。“原来以为这回真是笔‘大买卖’,不想最后还是被宇喜多直家摆了一道!”不得已又提起这件事,直接的影响了我的情绪。 “要叫我说就彻底收拾了宇喜多直家这个混蛋!”浅野长政气哼哼的替我抱着不平,年纪的增长并没有使他更成熟些。“论实力、论韬略他都不是你的个,敢在咱们哥们嘴里夺食,还反了他呢!” “少献丑了,诸星老弟还用得着你支招!”“猴子”倒显得对我颇为理解,对我语重心长的说道:“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先忍忍了!我也知道你不怕区区一个宇喜多直家,但对付他的断路之举毕竟要费些手脚。转道攻击备前就会把侧翼暴露在毛利家主力的面前,这个后果可要仔细考虑!”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我也是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现在我的战线是有些长了,山阴的路途又不是很通顺!我目前确实也没有进一步扩展的打算,美作还想适当收缩一下。” 我的余光注意到他松了一口气,但嘴里却用惋惜的语气说道:“我本还想着你能在侧后牵制一下吉川元春呢,现在看来又得一个人单干了!” “你不介意我挤了你在山阳的地盘就好!”我这么说算是哈哈一句,同时也为了让他以后别再有抱怨。“说起来得得失失还真说不准,鹿之介回到尼子氏那里去了!不管怎么说他跟了我这么多年,所以就让他带走了2000人,也算是间接到了你的手下。” “这可是最直接的‘帮助’了!哈、哈、哈……”羽柴秀吉爽朗大笑的同时两眼冒起了一阵红光,可此时我并没有在意,以为他只是因势力激增高兴而已。 “还有你小子,恭喜啊!”既然招呼打过了我又转向了池田恒兴,他最近也是进了一大步。 这几年来由于佐久间信盛负责围攻本愿寺城,所以在名义上统一指挥着摄津、河内、西近江的各路人马,但这仅是存在于名义上而已,实际他已压制不住势力日益膨胀的荒木村重了! 早几年前,荒木村重就彻底清除了伊丹亲兴和故主池田亲正的势力,而由于和田惟政去年响应足立义昭举事被剿灭,所以实际上摄津已经是荒木村重一个人的天下了!我虽然和这个人直接接触的并不多,但关于他的各种情报可并不少,无论是内政、外交还是谋略,他可是比佐久间信盛强得太多了。佐久间信盛除了武艺、资历还上的了台面外,其他可说是一无是处,因此在摄津方面他就逐步的被荒木村重架空了。 织田信长在处理这个问题上是相当务实的,一方面提拔荒木村重为摄津守护、承认他方面军团统帅的地位,并多次在小范围茶会上让其享受执事的荣誉;另一方面又以加强进攻本愿寺力量为名,往摄津国里“掺沙子”,以此作为平衡的手段。正好赶上池田恒兴在讨伐和田惟政的战役里又立下了功劳,织田信长就把这个便宜妹夫封作了摄津花隈城2万7千石城主。池田恒兴的这个身份相当微妙,作为此地的小大名要听荒木村重的招呼,但又不是作为他的与力接受调遣。 “鄙人后学末进,可比不得你们这些‘老前辈’!”池田恒兴自打娶了阿市之后,爆发出了惊人的热情,表面上看虽然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对于工作上却是干劲冲天,所以得到晋升也不能算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不要说这区区不足三万石的领地你们瞧不上眼,光是你们守护的位置我就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何苦又来打趣我!” “已经是近支的一门众了,这还不是三天两早晨的事!”“猴子”亲密的拍了拍池田恒兴的肩膀,至少我没有看出这么“宽厚”的人心中会存着什么芥蒂,也许真的只是我自己想得太多,阿市在他心里已经完全放下了。 “赶来赶去我还是晚了,现在这里是怎么个形势?”一些咸的淡的扯完,我谈起了这次来的正事。 “你也看出来了?我也觉得不对了!”“猴子”还没有表态,池田恒兴就先抢着说道:“居然这么布阵,还真是奇怪的战略!把所有兵力分散四面合围,怎么可能达到效果。如果城里的敌军真要反攻,在任何一点上都会轻易把我军阵形撕破,这是谁支的‘高招’啊?” “反正不是我!”羽柴秀吉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示。“佐久间信盛也不是傻瓜,这几年来他也是把部队集中把住几个路口,谁都知道以这么少的人马是不足以全面合围的,只要勿使敌军主力脱离即可!” “这不是挺好吗?”虽然我对佐久间信盛没什么好感,但却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 “可我一来他就立刻把部队都收缩到了南面,说什么分兵布防!”他说到这里显得很是气愤。“这次战役的意图大家都清楚,所以在信忠殿下到来前是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的!可那个家伙却说必须全面封锁,勿使敌酋漏网,你们倒说说这可能吗?” “其实只要拿下了本愿寺城,显如那几个家伙爱去哪去哪,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体谅的顺着他的话音说了一句。佐久间这次有些因私废公,“猴子”的这面更靠近水路,稍有不慎就是个“私自纵敌”的罪名。“那我就不去见佐久间了。没几天信忠殿下就会到达,把你的防线给我分出一块吧!” “这你可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羽柴秀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放下了心。“这次我带来了3000本队,其余还有3000的播磨豪族,这么长的战线还真是有些力不从心了!如果方便的话,就请你老弟驻守正北方向,那里现在是三木城主别所长治在防御。你们既然来了,我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也好,那我就直接去和他办交接了!”我对这种事是无可无不可,也没有想要出风头的意思。“不过毕竟是前线关防紧要,你还是要派人通报一下。” “我呢?你们可别把我给忘了!”这时池田恒兴仿佛被忽略了一般叫了起来。“我也不想去见佐久间信盛了,你们也分给我一块地盘吧!不过我城小兵寡,这次只带了1500人,太大的区域可照顾不过来!” “这个……”我稍微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就到东北部去,弥补上我和荒木村重之间的缝隙!你看怎么样?”最后一句话我是对羽柴秀吉说的。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86、别所长治的烦恼 等我回去整顿部队来到本愿寺城正北面的时候,别所长治已经作好了移交的准备。看来“猴子”的送信速度真是不慢,别所长治还来得及准备一桌酒席。我和他其实只是见过两次面的半熟脸,又不算是他直接的“业务领导”,所以说起来根本用不着这么客气。 应该说别所长治算得上一个积极向上的人,对于时局的把握也有着相当的见地。早在织田信长刚刚进京的时候,他就辗转托人带来效忠信,不要说那时候播磨还是以三好势力为主导连松永久秀都在观望中,即便是几年之后这里的诸多城主们也是优先选择站在足利义昭方的。 论起武艺、外交、内政方面的能力,别所长治也是可圈可点。提刀上马冲锋陷阵,等闲人物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外交上合纵连衡远交近攻,十余年的时间已与宗家赤松以及小寺等老牌强豪平起平坐;说到内政,三木城领地虽说不大,但土地开发充分商业经济繁荣,是播磨仅次于姬路的一等大城,而且他还组建了一支就其实力地位来讲,规模颇为可观的铁炮队。 但别所长治也有着不小的缺点,从某种意义上讲他还是属于相当传统的武士,既做不到松永久秀那种深谋远虑韬光养晦,也更不可能有我这样特立独行的发展眼光,他一直是始终贯彻着以传统方法发展着自己的家族。还有一点就是他用人的眼光可不太好,手下并没有太得力的家臣,这就致使他在许多事情上不得不亲历亲为。一个人的精力再怎么充沛,也毕竟是有限的! “别所殿下这次看来出动的部队不少,是想一下子立个不世之功吗?”在等待交接的酒席筵上,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到。 “哪里、哪里,予州殿下取笑了!”别所长治执壶替我斟上了一杯酒,脸上浮动的都是无可奈何的苦笑。“殿下您也知道,我正式归入右大将旗下还不足一年,比起一些近畿的城主、豪族来,资历实在是太浅了!不要说什么发展,我们这些人只有不断的立下功劳,才有可能生存下去,就像摄津的荒木殿下那样!可我的运气却远不如他那样好……”他放下酒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播磨直接与毛利家的势力接壤,他们可不是一些小豪族或腐朽势力可比,不是我妄自菲薄,就我个人来讲可不是吉川元春的对手。几次出战我的部队都没有建立什么功劳,就是一座小小的上月城也是久攻不下,加上不断受到三好三人众从海上的骚扰,我这段时间可以说得上是焦头烂额了!” “殿下也不必如此说,潮起潮落也不过寻常事也!”感到他明显的焦虑彷徨,我就安慰了他一句。怎么说他还是尊重我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统一战线的基础还是越广泛越好。“其实自从羽柴筑州殿下进入播磨以来,殿下已经是居功至伟了!不是因为您迅速表明立场,相信很多人至今还会心存观望。对于织田家在西国的稳定,殿下可谓是举足轻重,所以完全不必有这样多的顾虑!” “人言果然不虚,予州殿下确实贤德宽厚!”几句非常场面的话,居然也招来了他的一番感慨,看来他近来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以殿下之材德,仅仅统御山阴数国贫瘠之地……实在是太委屈了!” 看着他窝心的表情,我已有了一番心领神会的感悟。别所长治和黑田官兵卫的交情不错,虽说他早已向织田家靠拢了,但在关键时刻的迅速决断黑田还是功不可没。这个决定虽然不能说错,但照今天的说法他却是很吃了些苦。“猴子”可不是个好相与之辈,我敢说为了自己的迅速崛起,他一定是没少给别所这帮人压力。不过今天我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为了摆脱这种压抑的气氛还是展望未来的好。“殿下这次出兵,可不就有一番作为的机会了吗!”我微笑着问到。 “我这次出兵1500人,是想在诸位殿下面前展示一下我别所家的能力。说起来之所以能够放心把主力拉过来,还多亏了您予州殿下的功劳呢!”他果然显得兴致好了一些。“殿下在三戚川畔大展神威,不但击破波多野联军还一举击杀了岩城友通,这才有了今时今日的西国局面!要想攻克本愿寺这样天下闻名的坚城,非殿下麾下的精锐强兵不可,我这样微波的力量能跟在后面喝点汤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殿下这么说可就是太过谦了,西国之人谁不知道你别所殿下的武勇啊!”他说的这番话确实让我很高兴,虚荣心差不多是人人都有的。“眼下也确实是个好机会,信忠殿下第一次出阵可是织田家上下瞩目了不得的一件大事。看来以后右大将会把一些权力逐步交给信忠殿下,如果你能在本次行动中给他留下个好印象,那么以后的机会也一定会越来越多!” “殿下所言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别所长治点了点头说道:“可我也有我的难处,实在是苦不堪言。三木城领地狭小,要想有所发展实在是太难了!”他开始掰着手指给我诉起了苦。“……首先我那里是前线,既有来自毛利家的威胁又有那些小豪族的不断反叛,打仗是三天两头的事情;其次作为播磨的城主,我理所当然要听守护羽柴殿下的调遣,这样即便是摄津、备前、备中的战事也要不时的参加;最后就是沿海一带,还要不时的去打海盗。您也知道我们播磨的水军状况,怎么可能是淡路、三岛那些人的对手?” “殿下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武士不是只有在战争中才会更加壮大的吗?”我想不出来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感觉他随时准备着抽出刀来,好像对于杀戮还有着一种潜在的爱好。别以为我这是什么无稽之谈,他看一个人时的第一眼,总是盯着脖子。 “打仗也是很耗费财力的,所以没有一定基础是打不起仗来的!我想这也是大多数土匪虽然开始折腾的场面很大,但最终没有多大发展的原因……”他抬手指了指他那一侧侍立的旗本,苦笑着对我说:“殿下认为他们如何,论气势、勇健还说得过去吧?但您再看看他的装备,不要说和您的部队相比,就是比起一般的大名来也只能是算是个传令兵的水准!我的一般士兵就更不用说了,也就是和农兵在一个档次上。山阳方面并没有得到右大将殿下特别的补充,如果方面主将再搞不到钱的话,大家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加上一直没有取得多少突破性的进展,羽柴殿下能把自己的嘴顾住就算不错了!” “不至于吧……”我没有打听过“猴子”那家伙详细的经济情况,但既然有黑田官兵卫、羽柴秀长的帮忙就不应该那么差啊!历史上还有过为了和明智光秀决战,他在姬路城大把撒金子的记载,那怎么会出现眼前这种情况,难道是别所长治对于战利品的分配感到不公?“你有没有把你的困难和羽柴殿下提一提,也许他是人忙忘事也说不定……”我试探着问到。 “没用的!”别所长治连连摇头说道:“现在播磨是刚刚进行了一场大的更替,可谓是百废待兴,加上许多人在私下里态度并不稳定,羽柴殿下他恐怕对于一些事也是有心无力!再说这也不是拍拍脑袋,或者靠一两个能人就能解决的事,关键还得看决策者的观念……” “这话又是怎么说?”我对他的这个提法很感兴趣,这可是类似“体制改革”、“中国特色”之类的创新鲜论点了。 “前段时间可儿大人率兵来播磨助战时,我和他也算有了一点接触!”别所长治看了看我的脸色,在确定我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示后才继续说道:“……当时有不少人都对殿下麾下的素质、装备钦羡不已,但我却注意到了其他的一些东西!当时可儿大人部队所携辎重极少,但从来都不曾为粮草补给发过愁,反而在几个关键时刻贴补了我们播磨当地的部队,我注意到这都是通过当地的商人筹集的。请注意:我说得是‘筹集’而非‘征调’!那些商人们都非常迅速的提供了物资,却又完全看不到丝毫不悦。并不是我对可儿大人有丝毫不敬的想法,但靠他那样一位唯重武艺的人自己把这些事情全部处理好,那显然是不可思议的!所以我斗胆认为,这些事情其实在他来播磨之前就已经完全准备好了的,可这就需要一个怎样的内政管理体系啊!这种事至少我是闻所未闻,就是有人向我提出我也一定会认为是胡说八道,而予州殿下却真正实现了。这样的远见卓识、胸襟气度,加之完全掌握全局的手段,都是旷古罕有的!” 对于他的这番话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要是推心置腹就显得有些交浅言深了,再说我连手下的绝大部分家臣都没有说过这些事,又怎么可能告诉他! “主公!”就在我犯难的时候,竹中半兵卫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别所方面的将领。“交接已经基本就绪,主公的帅帐也扎好了!” “那我们就出去看看!”我顺势站了起来。 此时帐外还是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别所长治的部队已经整装待发,而我的大营并没有完全建立好。因为我的人数是他的七八倍,所以建立的方式也就更广阔、更注意纵深。我的中军帅营和前哨已经就绪,但外围还差一点,估计要到天黑前才能完全建好。 “殿下军威果然雄壮啊!”看着我的部队别所长治赞叹了一声,随后又问他身边的那员武将道:“我们可以开拔了吗?” “已经就绪,羽柴殿下那边也派人通知了新营址的具体位置!” “好!”别所长治转过头来对我说道:“予州殿下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那我就告辞了!” “好!那……”我忽然有一股强烈的感觉袭上了心头,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被忽略掉了,向四周审视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大人……贵姓?”我最后问别所长治手下的那名武士,这里就他我看着算是比较陌生了。 87、让黄金闪光吧! “哦……”我半晌的发楞已经很是怪异,最后的发问更是让人匪夷所思。不能不说如此平凡的武士随便一抓就会有一大把,即便是别所家这样的人恐怕也是不止一个两个。众人疑惑的上下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将近四十的年纪,中等的身材看不出特别的强壮,脸上因为经年的操劳已经显得有些沧桑,盔甲和佩刀都是用旧了的传家货。任谁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啊? 就是被我发问的这个人自己,也丝毫想不出:我这么个举足轻重的大领主,为什么会对他这个小豪族的小家臣感兴趣!但要是就这么僵着不回答,无疑又是极不礼貌的,别所长治已经在对他不断使眼色了。“在下别所家臣后藤新左卫门,拜见诸星予州殿下!”他说着恭恭敬敬的向我行了个礼。 “呼~!”我一下子明白被忽略掉的是什么事情了,心情也一下子由不安变成了兴奋。“别所殿下,我们再坐会儿!”说完我也不理众人的诧异,竟自走回了那座正要被拆除的大帐,其间还拉了正在发愣的后藤新左卫门一把。 “不知……殿下可是有什么差遣?”后藤新左卫门显然不是什么有城府的人,我和别所长治刚刚坐稳他就把满心的疑虑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别急,没有什么坏事!”我安抚住他不安的情绪后回身对别所长治说道:“请后藤大人也坐吧!” “哦……好……”被我接二连三的怪异举止搞得有些发懵,别所长治的回答只是出于本能。 “这……谢主公、谢诸星予州殿下!”本来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既然作为主公的别所长治都已经答应了,后藤新左卫门当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大人不必紧张,我们只是随便聊聊!”对他那幅拘谨尴尬的样子实在看不过眼,我又说了一句。 “是……”他勉强的点了点头。 “其实真是没有什么……”为了让他少受些罪,我觉得还是有话直说。“大人是否有个儿子?今年有多大了?” “有劳予州殿下动问!在下确有一子……”虽然还是不明白我的意图,但是他的心情明显是安定了下来,尤其是一提到他的儿子,满脸浮动的都是自豪的光辉。“小儿又兵卫基次,今年12岁!说起他的生日非常特别,正好是右大将在桶狭间倒置乾坤的那个晚上。他自幼便被隐居在周防的一位枪术大师收入门下,上个月才刚刚回来。我们家人丁凋敝,所以我就让他元了服好早些传宗接代!这次随主公出兵摄津,正好是他的初阵……” “什么!又兵卫此刻就在军中?”这可真是个没有想到的意外,我原来是怀着极大的热情,想要招揽这个与真田幸村并称一时瑜亮的枪之又兵卫,可却不知道他居然就在眼前。“别所殿下、后藤大人,我想见见这个又兵卫,请问方便吗?” 后藤新左卫门出去找他儿子的时候,我就不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的等在那里。我的家臣们越发感到奇怪,可在这个时候又不方便问。别所长治倒是可以也应该问,但他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众人保持着沉默,直到后藤新左卫门又回来。 他回来时身边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虽然黑黑瘦瘦但两只眼睛却很大,身上的铠甲是用成人用品粗略改成的,佩刀也很一般。可能是怕出现什么不妥,后藤新左卫门不住的对少年交代这什么,少年也在不住的点着头。 “在下后藤又兵卫基次,拜见诸星予州殿下!”经过父亲介绍后,后藤又兵卫基次单独向我见礼。 “嗯!好、好……”我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少年,按照正常历史的发展,这可是个谋略稍胜、武艺略逊于真田幸村的天才军师,可眼前却是如此的不起眼。“听你的父亲说你一直在学习枪术,现在练得怎么样了?” “回禀殿下!”又兵卫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老师的枪术我基本已经学全,但膂力未成经验不足,恐怕尚不足以冲锋陷阵!” “那你的兵法呢?”我继续问到。 “回禀殿下!虽然略有心得,但不过纸上谈兵而已。” “放肆!在予州殿下这样的当世名将面前,尔小小年纪也敢称略有心得?!”可能是觉得儿子说话不够谨慎,后藤新左卫门大声申斥到。 “别所殿下,我有一件事……”我没有表态而是对着别所长治询问道:“我与这孩子一见投缘,不知殿下可否允许他转仕我诸星家?我将招其为我的近侍给予旗本身份,并赐其百石之地!” 众人都是一愣,从刚才的说法里可丝毫看不出这个孩子有什么特异之处,在我的家族里这个俸禄倒也不算是高,但就算要招募也不需要由我亲自提出啊?后藤新左卫门两眼猛地一冒光,百石土地已经算得上是一小份产业了,而且作为近侍在长大后极易得到提拔,何况还是跟着我这样一个拥有数十万石土地,正处于上升趋势中的大领主呢!可他毕竟是别所家的家臣,这种时候必须首先考虑主公的立场。 “这个……”别所长治一时没有考虑清楚,但凭直觉他知道我不会无缘无故作出这么奇怪的举动。 “为了补偿别所殿下,我奉上50套我近卫旗本的标准盔甲、武器和马具!”我盯着别所长治的表情说到。“100套!”看他还要犹豫我自己先提了“价”。 “诸星殿下言重了!能得到您的提携也是这孩子的福份,我这里自然没有什么其他的话说!”他说着就对又兵卫招了招手。“还不快过来拜见主公,谢诸星殿下对你的提携之恩!” “我后藤又兵卫拜见主公!”后藤又兵卫规规矩矩的跪下对我行了大礼。 “不必这样!”我弯弯腰,伸手虚扶了一下。“刚才你说到了对兵法的心得,那就说说看,究竟是怎样的心得?我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是!回禀主公……”他站直身子对我说道:“下臣的心得就是:尽人事而听天命!” “嗡!”帐内小小的一乱。别所长治目瞪口呆;竹中半兵卫不住的摇头苦笑;连新八郎都撇了撇嘴;至于后藤新左卫门则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所说的‘人事’是什么?‘天命’又是什么?”我是这里唯一不把这句话当玩笑的人。 “是!”后藤又兵卫还是那副表情,丝毫没有因为别人的轻视而改变。“下臣所说的‘人事’就是殚精竭虑、细查深思,在对自己最有利的地点、最有利的时间;用最出乎意料的方法去攻击敌人最致命的环节!作为一个将佐,敌人是谁通常不能由我们来选择,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军事上取得胜利。只要没有人能在事前找到更好的方法,那么就算尽到了‘人事’。古之名将如姜尚、诸葛孔明,亦不能掌握所有战争因素,因为那不是人力所能全部控制的!尽到了‘人事’依然失败,那就是‘天命’使然,既不要怨天尤人也不必悔不当初,恪尽职守尽力而为,那时即便是力尽战死也当无怨无悔了!当然在这之前,‘天命’既不应该成为逃避责任的借口,也不能作为对自己无能的掩饰。如右大将当年奇袭桶狭间,在当时的情况下即便不成功也当心满意足了!” “嘶~!”大帐里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 别所长治走了,去了“猴子”指给他的新营址,带着后藤新左卫门,留下了后藤又兵卫基次。我真的是很高兴,得到了这么一个文武全才的好苗子。钱花了还可以再挣,人才才是最大的财富! “主公!”我刚坐在自己的大帐里,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会儿,长野业盛就进来向我报告。“回禀主公,上泉大师从堺町给您捎来一封信!” “有什么事吗?”我放下刚刚端起的茶杯,接过了他递上来的信。 “看样子是想给您举荐送信来的人!”长野业盛想了一下回答到。虽然并没有看过信,但这种事大多数人也是一看就清楚的。 “那就让送信的人进来吧!”我一边抽出信瓤一边说到。 长野业盛带着送信人进来时,我把信已经看完了。送信来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三个。第一个长得牛高马大,紫巍巍一张脸,还微微长出了络腮胡子;第二个圆圆一张娃娃脸,个子很矮与第一个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第三个同样不高,一张文文静静的书生面孔,只可惜就是脸色有些发黄。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配着一柄形制一摸一样的古朴长太刀。如果不看信还真不知道,这三个差异如此之大的人居然都是15岁。 “既然来了就别让我费劲猜了,都自己介绍一下吧!”我对那三个少年扬了扬手中的信纸。 “在下石河贞友!”紫脸大个瓮声瓮气的说到。 “在下樱井佐吉!”这是那个娃娃脸。 “在下伊木半七!”最后是黄脸书生。 “上泉大师举荐了你们,说你们的武艺和忠诚都是无可挑剔的!”我对于这几个人非常满意,随着地位的高升我身边的近侍确实少了些,再说新八郎和阿雪早晚也会另有安排。“我现在就收录你们几个为家臣,俸禄每年20贯担任近侍的工作。希望你们恪尽职守输诚忠勉,不要辜负我的信任,更不要辜负大师对你们的期望!” “谢主公!” ————————————————————————————————— 冬天里的熊:关于后藤又兵卫的身世,我采用的是1560年出生的说法。贱岳三大刀都是因战死而不太出名的人,引入他们对力量的平衡应该影响不大,其实只是借用几个人名作为近侍而已,以后他们不会是特别突出的方面人物。后藤又兵卫则会成为第二代家臣的中坚人物之一。 我早就说过我对兵法没什么研究,后藤又兵卫的那番话只是经过我“包装”的哲学辩证法中的理论,还请各位“学院派”的大大们别太较真。 88、主角登场 织田信忠是在天正元年(1573)的十月八日抵达本愿寺前线的,随同前来的是三万大军和柴田胜家等诸多名将。因为行程没有计算好,抵达时已经接近午夜。匆匆的照了一个面说了几句问候的话,我们就都识趣的告辞出来了,毕竟连着赶了十几天的路,人家也得扎营休息一下。 在这之后我们得到的通知是:第二天休息一天,在此期间信忠殿下要详细研究一下军情态势;第三天也就是十月十日,上午辰时召开第一次前敌军事会议,听取意见并制定战略。 “信忠殿下是个怎样的人?”在去往大营的路上我对池田恒兴问到。 “你怎么会不知道?这可是不应该啊!”他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诧异。 “我离开岐埠的时候信忠殿下还小,后来就根本没见过几面!即便还没出来的时候,我也和他没什么接触,至于我当亲兵时信忠殿下还穿开裆裤呢……”我无可奈何的说到。其实各种关于织田家核心人物的报告我从来也不曾缺过,但都是一些作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之类,打听来的消息已经辗转经过了人言的渲染,忍者是到不了他身边的,因此我也就无从判断他的性格特征。池田恒兴和织田家有着深远的关系,又是他的姑夫,作出的判断总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哦……你不提我倒忘了,这几年你还真是很少回岐埠!”池田恒兴愣了一下才说到。“……信忠殿下是个非常谦虚谨慎的人!主公这几年也曾安排过他一些工作,他也都非常圆满的完成了,事后也仅是简单的报告一下事情的经过,从不曾对自己的业绩大肆渲染。在对家中的各派势力时没有对谁过度亲密,也没有显出对谁过度疏远,对于礼物也只是接受那些惯例之内的东西。总之根据我的看法,他是多听、多看,但极少表态!” “我们不常在岐埠,你现在也出来了!信忠殿下……不会被柴田那边的人所左右吧?”我对这个问题确实有些担心,织田信忠哪怕是受蒙蔽,其立场也足以影响一大批人。 “这你就是过虑了!”池田恒兴对我的担忧是嗤之以鼻。“如果是信雄或者信孝殿下的话,那我还真不敢说!可信忠殿下嘛……我只能说他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 “哦……”我松了一口气。我相信池田恒兴的看法,织田信忠虽然不如信长的魄力,但应该也不是个傻瓜,这样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他在几个重臣之间继续搞平衡。不管怎么说今后织田信忠在这个舞台上的戏份会越来越重,这是谁都阻挡不了的了。 聊着聊着我们来到了织田信忠的中军营盘,侍从们留在外面我和池田恒兴来到了帅帐门口,这里已经来了一些人并且不断的还有人继续进来。大约又过了10分钟,所有人都到齐了,近侍通知我们都进去。与织田信长的不可琢磨和耍大牌不同,织田信忠显得非常谦和并没有叫我们多等,只是柴田胜家耀武扬威的站在他身边让我看得非常不顺眼。 “各位殿下辛苦了!”他一上来就勉励了一句。 “感谢少主(城介)殿下关怀!”众人也是齐齐的还礼。因为织田信忠元服所领的官职是从六位秋田城介,所以非织田家臣的大名、豪族们称其为“城介殿下”。 “各位殿下!在下年少识浅初领兵事,定会有许多无知不周之处!还望各位能够鼎立……”织田信忠开始了就职宣言,不知是不是为了显得更威武一些,他穿了一身黄金配饰的甲胄,高前立蟠龙黄金盔摆在手边的案上。 我偷眼观察了一下,以前对他一直没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前天晚上又是黑灯瞎火匆匆忙忙的。织田信忠长得和信长很像,只是脸上的线条要柔和些,眼神也没那么锐利。讲演稿应该是由幕僚事先写好的,很多都是官话、套话,但由他说来却显得一点儿也不做作。我对他的第一印象相当不错,对于讲道理的人总是好沟通的! “……关于此次的战事,就一切拜托了!”这个时候他的讲演也完了。 “殿下!佐久间殿下近几年来一直主持着对本愿寺的作战,可否请他先介绍一下此间的情况?”柴田胜家开始实际主持会议。 “少主、各位殿下!本愿寺是一座历经百年修筑而成的坚城,其体系之严密世间少有……”在得到织田信忠的许可后,佐久间信盛开始介绍此间的情况,他说得大部分情况我都清楚,也有个别我不知道的细节。总之他的结论是本愿寺城是一座极其难啃的“骨头”,这里面有一些实情,当然也有一些是推卸自己这几年办事不力的责任。 “这些日子里先来的诸位都捉到了一些奸细吧?那就先说说审讯得到的信息!”柴田胜家正想开始讨论攻城方案,织田信忠却突然改变了议程。 “咦~!”我轻轻的呻吟了一声,仅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使我对他的看法大大的进了一步。在这即将决定生死的关键时刻,本愿寺显如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最近各营都抓到了很多奸细,这里面既有刺探情报的密探,也有传递讯息的密使,因为前段时间也没个负总责的人,所以一直是各抓各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坚定的死硬派,所以新的信息还是不少的。关键是为什么织田信忠会单独在此刻提出这个问题,他完全可以叫各人整理成书面的东西呈送给他。看表情柴田胜家事先也不知道这个安排,那么就只能是他想传递一个信息:他织田信忠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跟着别人的指挥棒转! 对于综合而来的信息,只得出了一个结论:本愿寺显如在呼朋唤友的招引援军! “各位殿下,本愿寺显如如此作只能说明他心虚!”织田信忠自信的用右拳在桌案上擂了一下。“和泉有丹羽殿下,山阴、山阳有诸星和羽柴殿下的数万雄兵,纪伊众和毛利家已是难越雷池一步!另外在我来时,右大将殿下已经命令九鬼殿下统合熊野水军各部开进濑户内海,封锁了本愿寺城的海上通道!现在本愿寺一向宗已经是瓮中之鳖,大家务必力求一鼓作气攻下此城!” “呜……”周围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关于攻城的方略,大家有什么看法?”在讨论告一段落后,织田信忠询问到。 “少主!”可能是觉得刚才有些失面子,柴田胜家又开了口。“佐久间殿下对此间形势最为了解,还是先听听他的意见吧!” 这次织田信忠没有说话,但却把目光投向了佐久间信盛那边。 “回禀殿下!本愿寺城体系繁复庞杂,极难攻取……”佐久间信盛显得极为为难。“臣以前为求稳妥起见,逐一拔除敌之岩砦、支城、碉堡,可谓步步艰难寸步难行,即便是我们白天拿下了,晚上或者第二天、第三天,又会因为其在别处的骚扰而不得不撤下来。面对这百年而成的巍然巨城,两军地利所差太多!所以今日臣贸然进言,望殿下施以霹雳手段,快刀斩乱麻拿下此城!” “怎么样的霹雳手段?佐久间殿下有腹案了吗?”织田信忠问到。 “是!臣是有一个想法……”佐久间信盛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并给人群里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我方此次共有八万大军,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我方可利用人数上巨大优势,分出部分兵力缠住支城上的攻击,然后集中精锐迅速攻进主城正门。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那时一向宗的外围兵力再强大也是无力回天了!” “可行吗?”织田信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盯着他追问到。 “强攻的部队可能伤亡大些,但应该是做得到的!”佐久间信盛言辞闪烁到。 “这样的任务,恐怕除了诸星予州殿下是谁也担负不起的!”这次没等织田信忠问,柴田胜家就自己跳了出来。 “哦!”受到突然袭击我没能反应过来,但本能的闻出了阴谋的味道。 “就是嘛!诸星予州殿下麾下的火炮,在三戚川可是很威风的!除了靠这个,谁又能敲得开本愿寺城的大门?”佐佐成正也敲开了边鼓。 “好啊!”我对于他们这种行为很是生气,不知不觉间话里也带上了火yao味。“那就把炮口调高,你们只要不怕炮弹落在自己脑袋上就行!还有……”我又补充道:“本愿寺城的城垣马道那么多转折,你们谁能在支城的攻击下把火炮抬上去,那我就把两门火炮都送给他了!” “那……要是轰击城垣呢?”佐久间信盛还想找托词。 “那好啊!”我对着他冷笑道:“如果弹药充足的话,每天又打足打六个时辰,有一百年大概就行了!” “这么厚实的城垣,就是放开了让你挖,八万人还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日子去呢!”池田恒兴也在一边哧哧笑到。 “几位殿下不要意气用事,一切还要以大局为重!”织田信忠不得不出来打圆场了。 89、曲折性 “你看有可能吗?”我在本愿寺城防图上趴着看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山崖上的实物,然后对竹中半兵卫问到。 “确实不太好办哪!”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军前议事是在彬彬有礼的状态下开始的,却是在争吵和相互指责下收场的。谁在一开始就都已经清楚了下面这样几件事:第一、这场声势浩大的本愿寺会战之所以会发生,就是为了织田信忠这个接班人树立威信;第二、由于第一个原因,所以这场仗务必要打得漂亮;第三、信忠少主虽然表现出了足够的沉稳和气度,单毕竟只是个16岁的年轻人,他的心中同样燃烧着年轻人惯有的冲动的火焰。因此,佐久间信盛一开始就提出的速战速决的方案,可以说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心思。 可下面的问题就又来了,要谁作第一颗“铺路石”!佐久间信盛也是久经战阵的名将,这么多年的都没有拿下本愿寺城的原因不可能是因为愚蠢(起码有一定限度)。不拿下支城、岩砦和碉堡就直接攻击大门,并不可能完完全全的执行,因为你至少的得把挡在前进路上的“障碍”除掉吧?沿着大约宽15米、长4000米来回不知道拐了多少弯的马道,一直攻打到正门前,沿途再清除掉由300到1000士兵不等守卫的4个坚固堡垒,别忘了,上述的一切都是要在前面、后面、上面不时被箭矢、铁炮、滚木擂石不停攻击下进行的!要真的按照这个计划完成,那一路恐怕得用尸体垫起一米高来!来的这些人带得都是多少年出生入死的子弟兵,谁愿意倾家荡产的来玩这场“游戏”?真要是把老本都折在这儿,就算是讨好了织田信忠又怎么样?桂田长俊、池田胜正还是织田信长亲自罩着呢,最后还不是都完蛋了! 我不得不佩服织田信忠的理智和务实,很多事情上他都比他父亲冷静得多。在各方意见交织顶牛的情况下,他果断的作出了决定:由各方主将率领各自领内前来的小豪族,分片拔除“螃蟹”的爪子,总攻方向的选择将视各路进展而定!率先打开通向主城大门通道者,作为本次战役首功。 我的防区是在正北面,“猴子”是在西北面,因此我们两个的目标都是北门。北门不是正门,虽然地势险要一些,但防御设施也相对少些,这个布置也算公平。其实在“猴子”的再西面还有一个西门,但那是面临大海的水门。在日本还没有使用大量装备火炮战船的情况下,即便有强大的水军参战,对这种程度的城防也是无能为力的。 通向北门的最后一道关口是鸠方城,而要到那里我这面要打通一座拦路的宿古城,还有一座在高处火力压制三原砦。至于“猴子”,他要从另一个方向接近鸠方城试试。 “如果正面强攻宿古城,那么……”我拿起望远镜面对宿古城调着焦距,感觉嘴里有些苦涩。“会有多大的人员伤亡?” “至少……不下于3000吧!”竹中半兵卫无奈而愧疚的对我说到,他的话引起了周围的一片沉默。 “哦……”我也无语了。在这个敏感时刻的敏感战役中,我虽然不想争什么头功,可落个最后显然也不太合适,但拿3000人去垫……可惜这里的仰角太大火炮用不上,不然我怎么会遭这个罪! “主公,让我去进攻吧!”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回头看时却是大谷吉继。 “你?”我很感意外。有人提出这个建议并不奇怪,可第一个居然不是一贯冲动的可儿才藏而是他,这就有些令人不解了。眼前的情景谁都看得见,他怎么会这么不理智呢? “主公!城堡不会自己陷落,总该有人第一个上去试试……”看出了我的疑虑他解释道:“宿古城地势险要又有三原砦相佐,要想轻易拿下实在不太现实。即便主公和竹中大人要想办法,也得清楚敌军的实战能力啊!” “这个……”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个时代虽然没有“火力侦察”这个说法,但这种作法却是古已有之。虽然这是以小牺牲换取大发现的一贯战法,但说白了还是拿人命垫。 “主公!”看我还在犹豫他焦急的催促道:“……如今已是箭在弦上,各路殿下都在相顾观察。如果主公继续犹豫不决,那么一定会授人以柄的!” 我果然听到有喊杀声和铁炮的轰鸣分别从东面荒木村重、西面羽柴秀吉的阵地传来,看来我真的不能再等待了。 “主公!大谷大人所言有理,但还是由我去吧!”可儿才藏终于也耐不住性子走了上来。“如果部队太少敌军会有疑心,未必能够达到效果!大谷大人的800人未免显得单薄,我的部下有1500人应该够用了! “还是……”大谷吉继还想争辩。 “都不要说了,听我号令!”意见越多脑子越乱,关键时刻我该下决心了。“吉继为第一队猛攻宿古城;才藏为第二队距离10丈跟进;新八郎……”我叫过了在一边早就跃跃欲试的新八郎。“你挑选100名武艺高强的旗本随大谷大人一起行动,一切听大谷大人命令不得逞强!” “是!”新八郎飞快的答应了一声就去挑人了。 “吉继……”我又对大谷吉继仔细交代道:“我再分配给你100名忍军,进攻要猛烈、撤退要迅速。要是敌军防守薄弱或犹豫,就当机立断命令爬城破关。你可以临机决断,只是千万不要勉强!” “末将必不负主公期望!”大谷吉继郑重的承诺到。 震天的法螺声响起,随着一连串的口令声大谷吉继、可儿才藏的长枪足轻进入到了山口下的攻击位置。忍军尤其是旗本的加入,在大谷备队的直观感觉绝对有了质的飞跃,我这样作不只是要振奋士气,更是要上面守城的贼秃们相信我进攻的“诚意”。 开始进攻了!大谷吉继率领的1000人向宿古城前进。稍后,可儿才藏的1500人也跟了上去。 500步,宿古城上一片肃静;300步,还是悄无声息,就是三原砦也没有反应;200步,已经有人影的频繁活动了,但依旧没有进行阻击。前锋队的长枪已经放平,而这个距离滚木擂石的威力也能够充分发挥了,看来这个宿古城的守将还真是有耐心! “主公……”竹中半兵卫来到我身后轻轻的叫了一声。“本次只是试探性攻击,大谷大人又是一向谨慎,不会出什么事的!” “嗯……”我轻轻的点了点头。打仗必然要死人,数次大战死在我面前的人已经上万,感触相比当初已经变得迟钝了许多,但那多是看到人家的大量伤亡,割自己的肉感觉不一样啊! 突然宿古城头上一阵鼓声响起,飞蝗般的箭支倾泻而下。马道上的军队密密麻麻,如此集中的目标使弓箭手节约了大量瞄准的时间,有许多人受伤,但阵亡的人并不多。我的部队几乎全是专业化的职业士兵,优秀的心理素质使他们不但没有逃跑,反而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这时最前面的士兵,距离宿古城的城门还有120步。 我注意到虽然不时有长达丈余的滚木从城头被推下,但频率却不是很高,体积也比通常见到的小上许多,巨石就根本没有。“敌军的滚木擂石似乎不多啊!”我在仔细观察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是啊!”竹中半兵卫也赞同的点了点头。“这里的山道虽说陡峭但转折太多,滚木在这里滑不了多久就会坠入山谷。可能是敌军觉得不太合算,而且这里也不是防御的重点!” “有道理!”我想了一下点点头,然后继续用望远镜观察战况。 长时间的训练和作战经验已经形成了本能,一些细节并不需要刻意的命令,受伤失去战斗力的士兵被从侧翼让出的窄窄通道上送了下来,进攻的速度只受到了不大的影响。 “砰、砰、砰……”在距离城门50步左右的时候,密集的铁炮声终于响了起来,浓密的硝烟中箭支的射速并没有减慢,而且由于距离的接近杀伤力有所增强。与此同时三原砦的守军也开始表态了,居高临下的铁炮和箭支打在了大谷吉继备队的侧后。 正在我几乎就要直接传令的时候,大谷吉继非常明智的及时下达了撤退命令。在如此强大的火力下强攻就等于是送死,逐渐消散的硝烟中,宿古城头已经立起了成片闪亮的长枪和薙刀。 “你……没事吧?”我紧张的边打量边对来到面前的大谷吉继问到,后者是被两个人架过来的。 “一点轻伤,不劳主公挂怀!”尽管脸色苍白,可他还是轻松的对我说到。 “被铁炮打在腿上了!”新八郎补充着。 “主公!我这次……”大谷吉继还想说什么,但却被我打断了。 “马上进一步治疗,然后休息!其他的事情我自有主张!”说完我就命人把他架走了。“城上的远程武器力量有多少?”我对身边一直在仔细观察计算的远程武器专家津田一算问到。 “从刚才的战况上看,宿古城上至少有50支铁炮、300弓箭手……”津田一算回答得很谨慎,并不时看着自己手上的记录。“三原砦铁炮也应该有这个数,只是弓箭手要略少些!” “宿古城上应该还有至少500名足轻或者僧兵,看规模三原砦上可能只有远程攻击力量!”一边竹中半兵卫补充到。 “必须另想办法了!”我自言自语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算着再过十几天就又要“冬眠”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希望大家不要骂我。这已经是电大第二学年的结束,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年这个时候该是准备论文和最后一次考试的时候了!不过到了后年就没有“冬眠”的困扰了吗?应该是的,因为那离本书结束也就不远了! 90、前进性(上) 我躺在行军床上可并没有睡觉,虽然已是月过中天,但只是和衣而卧。虽然已经很困了但还是睡不着,我这是愁的! 已经十几天了,我还是尺寸未进,虽然又进行了几次试探性的进攻,但除了增加几十个“烈士”和几百个伤员之外,其他的是一无所获。“猴子”已经从另一面接近了鸠方城,就连佐佐成政都拿下了一座岩砦。在前天举行的军事例会上,我已经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有些人甚至把这同对织田信忠的“敬意”联系了起来。虽然织田信忠自己没有表示出什么,可我也不敢确定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对于这座挡路的宿古城,我现在真是咬牙切齿了!我不知道这个城的守将是谁,但无疑相当的有“韧劲”,这么长时间居然一次也没有松懈过。我不是没试过偷袭,可没有成功。 “哦……”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盖在了我的身上。睁眼一看,原来是阿雪替我加上了被子。 “主公,不要太着急了!”阿雪轻轻的说道:“……虽然这次有些不顺利,但无论什么样的名将也不可能百战百胜啊!主公这么多年屡建战功名震天下,谁也无法仅因这一次的事情就怀疑主公的才干!就怀疑咱们诸星家的战力!” “谢谢你,要你担心了!即便这次丢了脸,我也可以两眼一垂不看别人的脸色就是了!”我撑着坐起了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肩膀,阿雪则在一边收拾起了桌子。看着阿雪忙碌的身影,我的心头升起了一丝感慨:阿雪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对许多事情明明是她力所不能及的,可还在用心去体会。毕竟年纪小了些,有些事情还不是她能理解的。我忽然有了一种怪怪的愿望,想和他说说心里的烦恼。“阿雪……” “是,主公!”阿雪以为我有什么事要吩咐,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回到了我的面前。 “你坐下,我和你说些事!” “是!”尽管觉得有些古怪,可阿雪还是乖巧地坐下什么都没有问。 “这里面的事情不光是军事问题,还有政治!三分军事,七分政治!”我一讲开就刹不住了,不止是这次的事情,就连这几年来难展拳脚的苦闷也都竹筒倒豆子的说了出来。这些事情仙芝知道,她是唯一听过我倾诉的人;长野业正、竹中半兵卫也知道,但我和他们讨论的方式不同,在他们面前我不能显出悲观与无奈;其他人就连莺我都没讲过,因为那样只能增加她的担心而已,不会有丝毫别的作用。“……这就是我的烦恼,很可笑吧!我这样一个在外面威风八面的人,居然有时候像老鼠一样谨慎的随时储藏和防备!”又多了一个可以进行倾诉的人,我心里感觉轻松了许多。 “哎……!”在我陈述的整个过程中,阿雪都是一声不响的仔细倾听着,瞪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我,我说不出那里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只是觉得其中很深邃。直到我讲完了,她才幽幽的叹了一声。 “怎么?觉得我很没用吧!”放下郁闷暂时得到解脱我这时感到一阵轻松,反而开起了玩笑。 “嗯!”她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自己成长得太慢了,直到现在还不能帮到您的忙!” “你长大了就能帮到我了?”我对她的这个答案感到很奇怪,是什么让她产生了这么奇怪的念头!是我刚才的诉苦吗? “是啊!”她回答的声音很大,从中可以听出排除万难的决心。“主公您非常的了不起,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哪位大名能够作出如此多的创新!但是再了不起的人要想完成一件大事,也需要许许多多有力量的人帮助,做得事情越大需要的帮助也就越大,尤其是那些那些有本事、有力量的人和家族!像赖朝公时期的赖范、义经殿下,北条氏、新田氏、千叶氏、足利氏等等;尊氏公身边则有赤松圆心、一色范氏、畠山高国等人!所以……所以……” “所以怎么样呢?”对于她的话我是越来越糊涂。 “虽然我不如长野老大人、竹中大人、前田大人那样优秀,但我也会非常努力的!我……”说到这里她又迟疑了起来,但这回我没有催她只是等着下面的话。后来她费了很大劲儿才说道:“主公虽然很很了不起,可还需要很强力的扶持!我以后要立很多功劳,等成为一国守护后……” “你?一国守护!哈、哈、哈……”没想到她还有这样“远大”的抱负,我忍不住被逗得大笑了起来。“好了,阿雪守护殿下!我有些饿了,让他们给我准备些夜宵吧!”可能是心情转变的关系,我的竟然感觉胃口也有些开了。 阿雪毕竟只是个16岁的少女,被我说得红着脸跑了出去。 “主公!”这时竹中半兵卫来了,看脸色近来也没有睡好。“我看您这里还亮着灯,就过来看看!您不要太忧虑了,臣等一定想出办法的!”话虽然这么说,可他脸上的愁云比我还重。 “我没有事,你不要太在意!我正要吃些夜宵,你也和我一起吃些吧!”我现在感觉倒是应该来安慰安慰他,据说人在心情好的情况下才能爆发出惊人的创造力,而他此刻就正需要解脱一下,再说我们干得又不是这一锤子买卖。 “哦?”可能是没想到在如此尴尬的形势下我还能穷开心,他有些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主公……对不起,都是臣等无能!”我这么“开朗”反而好像更增添了他的心理负担。 “真的没事,你先坐下来!”我看他误会了我的意思,只得伸手拉他坐下。“这次的事情你不要那么放在心上,毕竟我们不可能每次都拔得头筹!羽柴殿下已经从西侧接近了鸠方城,一旦取得突破性进展宿古城和三原砦的守军为免被切断归路,必然会主动后退。我们大不了在攻打主城时多出些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是……谢主公海量!”尽管不明白我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开心,可他还是放了些心。 “主公!臣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到攻取宿古城的好办法……”竹中半兵卫满脑子想得还是工作,他就是责任心太强了。“如主公所说:强攻宿古城确实是得不偿失!因此与其这样干耗着,我们还不如替别人,比如羽柴殿下或池田殿下解决些困难,这样在将来叙论战绩时也好看些!” “你说得……倒是也有一定的道理!”看来他也是一直在想办法,我认真的考虑着这件事的可行性。“羽柴殿下为人谨慎多疑,我们过于主动可能反而会招致猜忌!池田殿下倒是可以去问问,但同样也不必抱太大的期望!一来是他的任务区域并不靠近任何一座主城门,二来他还在名义上受到荒木殿下的节制……” “主公,膳食已经齐备了!要呈上来吗?”这时进门的阿雪见我正在和竹中半兵卫讨论事情,这站在那里请示了一句。 “端上来吧!”我又对竹中半兵卫说道:“我们正好边吃边谈!” 阿雪身后后藤又兵卫、樱井佐吉端着食盘呈了上来,在桌案上摆好后又退了出去。我在军营中有个小厨房随时待命,所以只要一吩咐就会很快做好。其实就所谓同甘共苦来说,绝大多数人还是会欣然选择“同甘”,只要有让所有士兵们都吃饱穿暖,我个人有些“特权”是没人会说闲话的。 “关于这次……”我刚夹起一块烤鲷鱼要放进嘴里,突然看到帐门外人影一闪。 “这么晚了还有饭吃,正好我饿了!”蜃千夜小狐这时从外面晃了进来,不等我吩咐就自己坐在了我身边。 “你怎么来了?不要说又是来玩的吧!”我对她问到。蜃千夜小狐天真率直的性格虽说有很强排解苦恼的作用,但说起来我还真是受不了她这种神出鬼没的作风。 “我从丹波回去后说了您的情况,可从那里您又直接来了摄津!夫人不太放心,叫……我……我来……看看……”由于鲔鱼饭团在她嘴里不断滚动,因而造成了一定的语言障碍,还不时发出一种呼呼的声音。 “重治,你继续说吧!”我又转向竹中半兵卫。蜃千夜小狐可能替仙芝带来了什么信息,但现在我也不方便问。 “是,主公!关于宿古城的难度……”竹中半兵卫也见过蜃千夜小狐,只是一直没有搞清楚她的身份。在他想来小狐应该只是受仙芝调遣的忍者,之所以有些刁蛮可能是受宠的原因,毕竟我现在也开始收纳侍妾了。这种事在大诸侯中非常普遍,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说要想不遭受重大损失就拿下宿古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我们商量了半天还是没有什么答案。“那就多准备一些弹药和擂木吧!总攻时可要多出些力了……” “吃饱了!”这时蜃千夜小狐也吃完了,还非常不雅的拍了拍肚子。“其实你们还真是很笨耶!打不下宿古城就不要打,换别的地方嘛!那个什么什么……哦,三原砦不就很好吗?” 91、前进性(下) “不要在这里开玩笑!”在讨论正事时候她的这种不知轻重非常影响我的形象,有时候真不明白她是真傻还是装傻。三原砦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唯一通往上面的路就是经宿古城的一段约两百级的石阶,现在我们连宿古城都拿不下还奢谈什么三原砦! “我怎么就是开玩笑了?攻取三原砦真的可行!”蜃千夜小狐鼓着腮帮子瞪起了那对红眼睛,对于自己说得可笑的话她从来就不认为可笑。 “咳、咳,姑娘可能不知道!不经宿古城根本上不了三原砦……”竹中半兵卫为了避免出现更为尴尬的情况,只得开口解释到。 “谁说上不去的?!”蜃千夜小狐立刻就把矛头转向了他,还理直气壮的抢白道:“我刚才就去了三原砦!我就没有经过宿古城!什么上不去,不如说是你们没有本事罢了!” “你……难道能……”竹中半兵卫的眼睛一下子直了,并且冒出了雪亮的光芒。三原砦居高临下,要是先拿下了这里,在攻取宿古城的同时从这里对城内进行压制,那么宿古城也就不攻自破了。 “你能上去也不行!”我非常粗暴的对着蜃千夜小狐否决到。关于她的本事我知道,倒还真是没多少地方是她去不了的,可要叫我至少从部队里挑出几百个她这种水平的,那不是开玩笑吗! “你!!!”对于我的不讲道理,蜃千夜小狐怒目而视。 “主公!”就在帐内陷入一阵静默的时候,后藤又兵卫进来通报说“回禀主公,楠木大人和石川大人求见!” “请他们进来吧!”我平息了一下胸中的烦躁说到。 “非常抱歉,打扰主公休息了!”楠木光成和石川忠纲走了进来。 “不必多礼,我也还没睡!”看他们的装束应该是刚刚从外面回来,我示意让他们坐下,这些日子也把他们急得够呛。我寝帐里的凳子不够,阿雪和又兵卫又从外面搬进来几个行军马扎。“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我问到。 “是,是有一件事!”楠木光成向我这边挪了挪凳子、靠近了些,声音也放低了些。“我和石川大人近来一直在反复探察鸠方城一代的地形,今天找到一个方法可能对攻取宿古城有所突破……” “什么?!”我心里立刻就一翻个,十几天的窝囊都受过来了,怎么一晚上给我这么多刺激。“仔细说说!”我来了兴趣。 “是这样的!”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图捧到了我的面前。这是一张简易的宿古城地形图,上面添加了一些红线和黑线。“从这里……”他指着一条红线说道:“从侧翼可以接近宿古城的北面,只要上到了这个位置就离城墙只有十余丈了!” “可是宿古城守备严密,我们的几次偷袭都没有成功!”竹中半兵卫看着图上的线皱起了眉头。“……再说这里虽然距城墙只有十余丈,但几乎就是直上直下的斜坡!虽说手扒着脚爬勉强可以站人,但不要说进攻,就是展开部队也不可能啊?” “是,竹中大人所言甚是!”楠木光成郑重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这里面的难度。“但我们此举的目的并不是宿古城,而是更上面的三原砦!” “咦~!”我和竹中半兵卫都惊讶的咦了一声,只有蜃千夜小狐在那里小声嘀咕着几句“我早说过!”之类的话。 “其实从这里再往斜上方……”说着楠木光成的手从刚才那一点,往上滑过另一道红线,连上了一条粗粗的黑线。“爬过三十余丈的峭壁,就可以到达宿古城后的那条石阶直达三原砦!三原砦是一座地势险要的堡垒,通道只有经过宿古城一条,因而砦墙修筑得并不坚固,只是八尺多高的木栅栏。经过我们多日的观察,上面只有不足300人的弓箭和铁跑足轻。只要我们拿下了这里,那么就可以用这里的火器对下面宿古城里的防守部队进行压制,到时候大军攻城也就简单了!” “这么说来……此举真的有极高的成功率!”这时竹中半兵卫也兴奋了起来,两眼盯着我炯炯放光。 我看着那张小小地图,心中还是充满了犹豫。“这里爬上去有30余丈,真的可行吗?”这段石壁我在这些天里看过也不下十几次了,要说是猴子能从上面爬过去我一点都不会奇怪,可对于人类来说难度实在是打了点儿。虽说上面那道石壁上也有可以容手扒住的缝隙,可仅用手指的力量吊住身体并要前行,那可是高难度的徒手攀岩技巧啊! “我和楠木大人都上去过,没有问题!”看我迟疑不决石川忠纲有些急了。“从忍军中还可以挑出三五高手,虽然会困难些但应该也能上得去!” “这个……就你们几个人即便上去了……”虽说光成和忠纲身手不错,但我也不认为他们几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制服300人。 “只要能有几个人上去,其他人就简单了!”楠木光成倒是显然在来之前就做了一番准备。“……我们是这么考虑的:我和石川大人另带着五个精选人员先上去,每个人身上背一条大绳!后面大约再用200个人缘绳而上,那就比较简单了!” “那好!就这么办……”我终于下了决心,可具体行动还是要看他们的准备情况。“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还需要什么配合?” “只有立刻行动才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楠木光成回答道:“我们立刻进行,大约半个时辰后就可开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两个时辰后就当可拿下三原砦!请主公安排部队隐匿在山脚下,看我信号随时准备攻取宿古城。只是大营务必保持平时状态,不要引起守军的怀疑!” “光成、忠纲……你们要自己小心了!”在一切确定他们即将离去的时候,我又叫住他们叮嘱了一句。对于他们两个的本领我不用怀疑,爬上30丈的陡峭石崖别人不行他们也一定行,可在身上背着100多斤的大绳爬上去,还有随时可能被宿古城守军发现的危险,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主公放心!”他们自信的对我点了点头,然后相携离去。 “主公,我去安排部队准备攻城!”竹中半兵卫随即也离开了。 能否成功呢?我在心里不断的问着自己。人对一件事决定放弃后,他的心情是轻松的,而在一件原本已经放弃了的事情又重新拾回希望时,他内心的牵挂往往更加强烈。拿下宿古城会使我在这场比赛中取得领先地位,我不能说这对我是无关紧要的! “主公……饭菜有些凉了,我再去替你热热吧?”看我半天坐在那里不动,阿雪在一边轻轻提醒到。 “哦,不必了!”虽说还没有吃饱,可眼下我也没什么心情了。拿起一个饭团三口两口吞下肚里,又端起味噌汤咕嘟嘟的喝下了大半碗,可能是真的有些凉了,肚子里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你怎么了?”我注意到蜃千夜小狐恶狠狠的对我翻着“红眼睛”。 “这个主意是我先想到的!!!”她愤怒的对着我嚷到。 “当然,当然!普天之下如果不是聪明如你先想到的话,别人谁还能想得到呢?”她并不能算是我的正式手下,作为男子汉大丈夫哄哄小女生也是无伤大雅。“……但你也知道,这件事毕竟要靠他们几个带人去执行,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满足一下他们的虚荣心也是必要的!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这次战事一了,我绝对会记得你的‘头功’!” “这还差不多!”她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立刻有如冰河开冻冰雪消融。 “家里有什么事情吗?”这才是我真正想从她那里得到的。 “家里?哦,对、对、对!家里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夫人叫我来跟你说……”蜃千夜小狐这时才想起此行的使命,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 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我几个月奔波在外,仙芝为了让我安心派她来报的平安。通过军情传报的家信都很单调,许多事情并不适合在上面讲。虽然说得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即便是在家这些事我也是不关心的。其实通过这些看似无聊的内容,仙芝只是想向我传递一个信息:家里真的没事,完全不必担心! 慢慢的,我的心放了下去……慢慢的,我的心又提了起来!我扭头看了看帐门外灯火依旧的营寨。“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回报啊?” “早知道这样,刚才派我去带队不就好了吗!”蜃千夜小狐不快的说到,没想到他居然看出了我的担心。 “我怎么舍得啊!”我有一搭无一搭的随口应了一句,心思完全没有在这上面。 “看你这么有心,我就替你上去看看吧!”我无心的一句话竟然引来了她的兴致,一闪身就出了帐门,连我吩咐几句的机会都没给。“你放心吧,我回来时他们已经接近三原砦了!”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回来了,神态异常轻松。“只是在第一批带绳子上去的人里摔死了3个……” “什么?!”我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楠木和石川都没有事,掉下去的人嘴里塞了东西也没有惊动敌军……”她后面的话还让我稍稍放下了心。 “主公!”我正想就她没有说清楚的细节进一步询问时,石河贞友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竹中大人让我禀报主公:楠木大人发出了信号,进攻宿古城已经开始了!” “走,我们去看看!”我气壮如牛的站了起来。 92、不可改变的历史 进攻本愿寺城的序幕就要拉开了,总攻的位置就在北门。原以为这次可能要现一回眼了,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又露了一回脸! 三天前的夜里,我用3000人突袭宿古城。开始时守军还想抵抗,可在遭到来自三原砦上的意外打击后就立刻退却了!这个决定当然是非常英明而及时的,只是还有些不够彻底。第二天天还没有完全放亮,他们又不得不随着大队从鸠方城撤回了本愿寺主城。 宿古城与鸠方城之间的通道依旧险要,五尺多宽的通道两侧尽是深谷,按理说这样的地势还是要大费周章,可偏偏就是有例外!鸠方城和宿古城几乎就在一个水平高度上,无遮无拦的环境为我的火炮提供了优良的发挥场所。 在夺取宿古城后片刻不停,我命人连拉带扛的把两门大炮弄上了宿古城,架在了遥望鸠方城的城头上。在微薄的晨曦当中,经过一番细致的瞄准……“轰!”的一声巨响之后,鸠方城的天守阁就掉了个角,紧接着第二下,城门又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我不知道那里的守军是否正准备在天亮以后复夺宿古城,反正他们的应变速度是够快的。不等我这里再次把弹药装填好,他们已经从另一侧的城门蜂拥而出,不到10分钟“好端端”一座鸠方城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在一连串的恭维、羡慕、忌妒(也有风凉话)当中,我重新找回了感觉!不管我做出什么柴田他们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好话,对这点我已经习以为常了。织田信忠对我的态度并没什么特殊的变化,但他身边的人和我手下人的“交流”却更加密切,而且给与我有“贫贱之交”的山内一丰进了一级。这是一种姿态,一种非常明确的姿态!虽然照目前的趋势来看,织田信忠接班人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但这并不是说继承就一定会毫无波折的进行。 织田信忠的年龄今年刚刚元服,虽然借助乃父的声威所有人对他都必恭必敬,但其自身的威信却远没有树立起来!他的两个弟弟信雄、信孝与他年龄差距并不大,用不了两年也会走上政治舞台。如果不能尽快建立自己的声望,那么一旦织田信长出现什么意外,别有用心者就会有机可乘。虽然以目前的形势看来似乎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不过这又有谁说得准呢!毕竟现在是乱世,毫无征兆猝然倒下的“巨人”又不只一个。取得眼下最为强势的诸星派系的支持总不是件坏事,当然还不至于以与柴田翻脸为代价。 “诸星殿下、羽柴殿下,今天就要辛苦你们了!”鸠方城二之丸上织田信忠和蔼而恳切的说到,身后则是一大票观摩团成员。 “全赖主公声威,臣等必不负少主所望!”我和“猴子”一起用最大的声音表示出坚定的信念,丝毫也不下于我们父辈口中的“万寿无疆”和“永远健康”。 “两位殿下尽可以放手而为,我今天不会发出任何指示!”说到这里织田信忠伸出手来似乎要拍拍我和羽柴秀吉的肩膀,可刚伸到一半又觉得有些不对。也是他见机得快,双手同时向下一划变成了分别握住我们两个人的手。“两位殿下,拜托了!” “是!”这个时候也用不着再说别的什么话了,我们两个再施一礼然后退了下去。 因为所取得的卓越成绩,我和“猴子”得到了一个荣耀无比的任务:率先攻击并进入(如果拿得下来的话)本愿寺主城! 对于我能够率先攻占鸠方城“猴子”的感情是复杂的,费了那么大力量却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放在谁身上恐怕都不会那么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十几天的拖沓中柴田胜家和荒木村重都取得了不小的进展,再要是这么僵持着,总攻的先手只怕真要叫别人抢去了!说来也是窝火,为了稳住后方的局势,他手下智谋最胜的黑田官兵卫和羽柴秀长都被留在了播磨,靠着眼前这些人硬拼到现在这个局面,可以说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诸星老弟!你看第一轮的进攻,由谁先开始呢?”在向城门走去的时候,羽柴秀吉如是问到。 “这个嘛……”我一时沉吟住了。他的心思我当然清楚,可事到如今也不是我说让就能让的!为了拿下宿古城,我手下已经阵亡了数百人,其中更有几个资深的侍大将和高明的忍者。要是在这个地方把位置让出来,那我手下的人心也就要散了,这个队伍今后也就没法带了!可出于政治立场的考虑,我也不好直接把他撅回去。“眼下的情势对我方有利,但本愿寺城也还是深沟高垒守备严密!老实说对付里面的近两万守军,你我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旦我俩一鼓而不能下,届时士气浮动,再要是想破城可就不容易了!要是今天拿不下来,嗯~!”我朝着后面一努嘴。“柴田等人必会搞怪,明天我们也就没脸再要求先发了!” “哦!……不错,是这么回事!”他愣了一下,然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你说怎么办呢?”他焦急的问我到。 “只有全力以赴,一鼓作气了!”我把手使劲向前一挥,做了个下劈的动作。“我们各出3000左右部队,一定尽起精锐,集中全力向北门发起进攻!其他部队在第二线,远程部队在第三线。一旦突破城门,二线部队迅速跟进巩固战果,远程部队爬上城楼压制敌军反攻,那时下面的大军蜂拥而入,你我的头功也就算立下了!要是这一下拿不下来……” “那又什么样?”他瞪着一对圆圆的“猴眼”紧盯着我。 “那就只有把这个‘荣耀’让出来了,毕竟你我的家底全都来之不易啊!” “好吧!也只有这样办了……”在反复权衡利弊后,他接受了我的建议。 ********************************************* 我和羽柴秀吉一起站在鸠方城的城头上,身后全是近卫和亲兵而并没有几个将领。前面的部队已经摆好队形完成进攻的准备,随时准备接受命令。 除了大谷吉继因受伤在休息外,其他的一线将领几乎都在队列里。率先进攻的是可儿才藏,新八郎带领着200名旗本也在其中;岛胜猛、长野业盛、藤堂高虎以及楠木光成的忍军作为主攻力量,为了统筹应对我把竹中半兵卫也派了过去;菲利普和津田一算率领的铁炮队整装待发,蒙着苫布的火炮上也被栓满了大绳!我的计划是在夺取城门的第一时间里把火炮架上本愿寺北门的城头,把一定会来的反攻打个淅沥哗啦!那时夺取主城还需不需要其他人的后援,可就得再说再论了! “猴子”一点也不显得比我轻松,蜂须贺政胜、前野长康、浅野长政、加藤清正、福岛正则都剑拔弩张的站到了前面。 “开始吧!”我和羽柴秀吉相互以目光示意,然后各自对自己的部队发出了命令。双方的前军主将拔出了佩刀,部队开始前进。 我现在发觉让两方面的人马同时进攻真是个好主意,人这种生物的竞争心理是最强的,而往往会在不自觉间被激发出来,“猴子”的部队原先的战斗力是什么样我并没有太直观的认识,但我的人战斗力和气势是被空前激发了!冒着倾泻的箭雨,进攻部队迅速接近了本愿寺主城的北门,而且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这回成了!”“猴子”兴奋得跳了起来,双手不住的在空中挥动着。“一向宗的和尚们士气已丧,这回看谁还拦得住!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佐佐成正,全都躲到一边哭去吧!” “也不好这么说吧!毕竟战争是有变数的……”嘴里虽然这么说其实我心里比他还要兴奋,努力克制是要显得沉稳些,同时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没有把总攻的先发让给他! “这还怎么变?”他指着已经开始爬城的部队狂妄的叫嚣到。“这些和尚失去了地利还不如一群农民,看来我们可以在城里吃午……”他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一阵轰鸣打断了他的继续发挥。 “轰、隆、隆……”在巨响及冒出的硝烟中,进攻部队前排大片的人倒下。在巨响过后的短暂间歇中,凄惨的哀嚎瞬间又充斥了整个战场。 是铁炮!足足有上千支!面对如此强大的火力,人的身体未免显得过于脆弱。对于久经战场的人来说,下面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自是不难猜测!我和“猴子”的眼睛都红了起来,我们相同的举动就是一把夺过了身后近侍手里的铁皮喇叭型喊话筒。 “冲上去!快冲上去!”“猴子”发疯的咆哮到。 “全趴下!爬回来!”我声嘶力竭的喊着。 “禀……禀报主公!”这时一个羽柴秀吉手下的侍大将脸色苍白跑了过来。 “什么事?!”此刻的羽柴秀吉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他。 “毛利的援军经西水门进入了本愿寺城……” “你说什么?!”他还没有说完就被羽柴秀吉揪住了脖子。“熊野水军呢?!九鬼家隆呢?!都干什么去了?!” “能岛水军在木津口火……火攻我军,九鬼殿下损失过半,已经……退走了!”那个侍大将结结巴巴的说道:“随援军进城的还有数千杂贺众,携有……携有大量火器……啊!”他没有说完已被“猴子”一脚踹翻。 “你怎么不早来报告!!!”“猴子”的脸憋得更红了。 93、船 将手里最后一份文件处理完毕,感觉脑子里有些发昏,没想到刚刚放下十几天就积攒起了这么一大堆!看着面前厚厚的几大摞“战果”,还真是感到一阵恐怖。 我感到腰一阵阵发麻,向后一仰靠在了柜子上,余光瞥见旁边矮几上的一面镜子,随手拿起来左右照了照。“这还是我吗?”看到镜子里消瘦憔悴的人影,我不禁一阵悲从中来。 声势浩大的本愿寺围攻战最终还是失败了,原因就是木津口海战的失利,可即便是愤怒的织田信长也无法过于严苛的指责九鬼家隆,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毛利家除了派出能岛、小早川水军的全部船只外,还邀请了来岛、因岛水军参战,集合了大大小小的船舰800余只,直奔木津口扑来。九鬼家隆统辖下的水军只有300多条船,而且相当一部分是刚刚调拨过来的小股海贼,技术水平相当的不平衡。虽然九鬼家隆也是奋勇迎战,但面对迎面而来铺天盖地的火箭,一些较为陈旧的船只立刻就燃起了熊熊大火。要不是九鬼家隆撤得及时,险些也变成了串烧!继续攻打本愿寺城已经变得非常不现实,各路人马全都各回各家,织田信长的威信受到了打击,各地的反信长势力又有所抬头。 织田信长可不是个能够忍气吞声的人,哪里受到打击就要在哪里找回来!为了建立强大的水军一雪前耻,他下达了几项倒行逆施的命令:第一、为了筹措经费,他向各大商埠强征50万贯;第二、对伊势、纪伊、和泉、摄津、播磨的船只进行等级核查,没有明确身份(或者他认为没有的)一律没收,交给九鬼家隆改造成战船;第三、命令九鬼家隆研制并建造,可以防火攻的铁甲船……下属的家臣和附庸大名也没有逃过去,我本人就被敲去了10万贯和大量物资。不过这却也给了我一个机会,一个顺历史潮流而动的好机会! 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被我召了回来,并被正式授予了奉行的职务,不过并没有划分固定的职责范围,而是安排了两个临时差事:增添长盛全力筹措以木材为主的大量物资;长束正家负责在宫津町建设多个长跨度的深水栈桥码头! 冬天树木由于减缓了光合作用,水份的含量大幅降低,这是采伐收购的好季节,不久就在宫津的岸边堆起了如山的橡木、愉木、杉木和松木。“不行啊!还差得远……”一心等着我夸奖的增田长盛只得到了我这么一句话。他们还是不理解我,有些事还得亲自抓! 季节由冬至春,又由春到夏,转眼到了天正二年(1574)的六月,一番“非人”的辛劳总算出了个大概,大多数人全都对我的行为极不理解。我不知道仙芝是否清楚,总之只有她从来也没有问过我什么。我对竹中等人的回答是“我也要建立一支水军!” “主公,宋海天先生求见!”樱井佐吉在门外通禀到,今天是他当值。 “请他进来,奉茶!”我坐直身体,随手放下了镜子。 “让您久等了,东西我已带来!”宋海天进屋向我行礼,在他的腋下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袋。 “九鬼殿下那里的事告一段落了吗?”我前一段时间派他去给九鬼家隆帮忙,同时担负了其它一些使命。 “已经步入了正轨……”他坐下来把那个布袋放在了矮几上。“上个月安宅铁甲船已经开始建造,剩下的就没我什么事了!按您的吩咐,所有图纸我都复制了回来,一共五套!”说着他从布袋中掏出五叠图纸,依次摆在了我的面前。 “嗯!好……”我拿起了其中的一叠,上面画着船体的各个部位,每一条线条的边上都标着详细的数据,每一个部件都注明了名称和用途,一律是清晰的蝇头小楷。我从没研究过营造工作,虽然图纸很清楚可还是难以一下形成概念。“嗯……九鬼殿下建造的是哪一种?”我决定还是先从专家的选择开始。 “是这种!”宋海天挑出一叠递到我手里。“……由小到大排在第二位的型号,长十四丈、宽两丈三,设计了3个重炮位,都在前面……”他边指着上面的图形,边详细的向我介绍。 我一边仔细倾听,边思考着这种船在实战中的景象。 安宅船在日本早已有之,是一种纯为水战设计的大型(古代标准)战船!从船头到船尾都有楯板做的防护装甲,上面遍布用来射击、放箭的孔洞,前后左右完全没有射击的死角。当接近敌船后还可以把楯板向外侧放倒,用来作为士兵进攻敌船的桥梁。船底有隔水板的设计,即使局部进了水整船也不会轻易沉没。早期这种船都是人力划桨的,现在也开始出现了一些简易风帆。所谓铁甲船,就是在这种船上加上一层防火、防箭的铁皮! 这种铁甲安宅船固然火力强大、远近皆能,但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要承载过多的人员才能有效运转,所以不能带很多的补给;高大方正的舰楼和平矮的船体都不适合远洋;运动起来也不够灵活;要论单舰格斗能力,那是远远不及“龟甲船”的!可正是这种舰船,装备上火炮之后在近海战中,那是以小船、火箭为主要手段的日本海贼的“天敌”,而且也是不错的登陆攻击舰! 作为九鬼家隆选择是明智的,这种型号可谓经济实惠,有几条就可以对付西国的那些人了,只是我想的事情和他不一样。“九鬼殿下造了几艘铁甲船?”我沉吟着问到。 “五艘!另外还用旧安宅船改造了两艘,只是型号就不那么标准了!” “我们也造这这种型号,一共20艘!”我一拳捶在那摞图纸上。“不过要在两侧各加8个重炮位,每艘船一共19个!船体马上就可以着手建造了,桅杆和帆还要增加,具体位置和式样稍后我会再给你图样!” “是!”宋海天答应了一声就准备收拾东西,在他看来谈话应该就此结束了。 “等一等!”我伸手摁住了矮几上的图纸。“最大的型号是哪份图纸?” “是……是这一些!”虽然指出了我要的东西,但看得出来他相当的困惑。“这就是设计的最大类型,长三十三丈、宽四丈二,重炮位前面有5个、后面有2个、左右各有3个,一共是13个,主体舰仓有4层,比其他几种多1层……” “嗯、嗯……不错!不错!……”我频频点头,这才是我心目中的海上堡垒。三十三丈说起来真是不小,可仔细想想你就会发觉,实际上他连“郑和宝船”的四分之一都不到!但就是这种规模的舰船,它就足以成为一个“传奇”,我没有丝毫海上力量的基础,那么我就更需要这个“传奇”来向日本诸大名宣告新的海上霸主的诞生! “殿下!我必须提醒您……”因为看出了我的意图,宋海天不无担心的说到。“这种船的设计有些过于理想主义了!高昂的造价以及维护费用,对于泊港的苛刻要求,而且完全没有与之相称的对手,这些都使这种船看起来是华而不实的!当船的长度在以成数增加的时候,造价可是在以几何基数增长的,何况还是如此直接的翻倍呢!要是真有这个实力的话,多造几艘小型的不是更好吗?” “不同的船会有不同的作用,有时候心理上的巨大优势可胜过10万雄兵!”我不便给他作过多的解释,这里面有个长远战略问题。 “是,还需要改动什么吗?”看我似乎主意已定,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嗯?哦……当然要改!”我略想了一下就作出了决定。“这种船虽然有火力压制的作用,但主要还是心理象征!所以没有必要太多,造两艘就行了,一艘旗舰、一艘主力先锋舰。两侧的重炮位改成上下两排,每排12个,加上前后的全舰就是……就是55个!桅帆同样要改,数量必须增加。对了,这种船设计的水手量是多少?” “原先是每艘360人,照您增加这么多炮的话,没有550人是不行了!光是桨手就得150人,不然根本划不起来!”他苦着脸说到。 “550就550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知道他说得是实情,每门炮都要4个人伺候,为了保证战时的灵活也必须增加桨手。 “对了!关于火炮的事……”宋海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参与装备配置的核算,我偶然获得了一个信息:信长殿下通过传教士佛罗伊斯的关系,向葡萄牙人定购了10门重型火炮、20门轻型火炮,预计在明年下半年交货!另外还向近江国友屋定制了300支‘大筒’,这是一种大口径火铳,有效射程估计在120丈左右。” “哦,重型火炮是个什么规格?”我对这个问题比较感兴趣。 “这件事只是隐约耳闻,有人说是一种发射50磅弹丸的远程加农炮,也有人说是发射32磅弹丸的半加农炮!” “有意思!”我轻轻的一笑道:“‘大筒’我们就不跟着主公去凑热闹了,这种东西对付铁甲船没用,突出功能就是适用于船只混杂的乱战。火炮嘛……恩斯特已经到了堺町,过两天就来了!” 94、炮 恩斯特·洛佩斯抵达丹后的时候,工程刚刚开始,除了一艘小型铁甲船的龙骨被放到了枕木上之外,其他的还什么都没有干。我此时又赶到了宫津町,不在现场的话有些事还真说不清楚! “真是很壮观哪!”站在宫津城的主天守上,恩斯特也不禁发出了一生感慨,半生都在海上漂泊的他对船自有一番特殊的感情。 “那当然,毕竟是二十几条船同时在造嘛!”我也相当的自豪,毕竟不是谁都有能力这么干的。 “一下子增加这么多主战舰船,无疑将严重打破日本近海力量的平衡,您的主君就真的毫无顾虑吗?”他不无担心的对我问到。 “这件事我已经呈报过了,申述的理由是在山阴一带牵制他的敌人!”我略显得意的说到。 “他就这么相信了?”他又继续关切的追问到。 “怎么不相信?不但相信,还着实的对我勉励了一番!”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其实我还打探到一个信息:他在几个私下场合里,讥笑我是个异想天开的大傻瓜!在他看来水军是个技术性极强的领域,必须依靠‘圈内人’来管理。没有优秀的舵手、帆手、领航员、水手组头,那即便有了大军舰还是一堆摆设!” “可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的看法并没有错!”恩斯特并没有笑,而是深沉的点了点头。 “确实不错!”我们一起走进屋子里,由于知道他的习惯我拿出一瓶波尔多白葡萄酒斟了两杯,在这一点上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对于我来说,这是充分利用信息不对称的优势!”我仰头喝了一口,郁金香型的杯子里酒液呈一种微带绿色的金黄。 “谢谢!”他轻轻的浅噙之后微闭起了眼睛,似乎在享受那略带酸涩的甘醇。“在这一点上我不得不佩服您的远见,那些学航海的孩子已经基本完成了课业,目前正在实习当中,应该赶得上舰队建成之日!” “感谢你的大力协助!”我冲他微微举了一下酒杯。 “可我还是必须提醒您:他们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依靠他们想要支撑起整个舰队恐怕是……”恩斯特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一切都是以可行性作为出发点。 “放心,他们只是未来舰队的骨干!你什么时候见我在一棵树上吊死过?”我对于他的这个顾虑早已有了打算。“我和山阴地区的海盗关系相当好,会收编他们中的相当一大批人员,事实上这件事早就在筹备当中了!他们的数量很多,足以满足对一般水手的需要,而且他们的那些小船也可以起到辅助作用。” “除了些小伙计和新手之外,我还是看不出如何能发挥这些舰船最大威力的希望!”他非常欧洲式的耸了耸肩一撇嘴。 “只要这些船能开起来,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担心了!”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时候作为水军世家的九鬼家隆会派来一些好手,我的主君将‘迫切’的命令他这样做!” “继续加大您的力量?使内部的势力进一步失衡?也许是我太悲观了,不管怎么看都没有这种可能性!”恩斯特难以置信的摇着头。 “在看到原本是虚幻的强大舰队变成了现实,我的主君第一个感觉将是极度震惊,跟着就是深深的疑虑!”我拿起酒瓶又替自己倒上了一杯。“既然这种情况已经成为了现实,他自然不希望再看到这么强大的力量是铁板一块!强力压制会带来反弹,给我拨入外来人手,使内部出现制衡力量才是他要做的。在东方,这种作法被称为‘掺沙子’!” “深奥的政治游戏,奇妙的东方智慧,也许我一辈子都搞不明白了!”他感慨的连连摇头。“那您就不怕被这些外来人架空吗?” “没这种可能!”我自信的说到。“因为你将帮我把船只改造成多重风帆,东方常见的舵柄也会变成舵轮!您替我培养的人将负责制定操作方案,那些靠习惯航海的外来人搞不清楚这些东西的原理。在底层水手甚至不是他们同乡的情况下,他们的作用只能等同于一个听话的齿轮!” “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我有一个人要向您推荐!”恩斯特诚恳的说道:“当初您托付给我的那个小和尚神谷师元对于航海非常有天赋,即便按照时下欧洲的标准也可以独当一面了!他这次和我同时回到了日本,现在正在九州和家人团聚。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召他来试试!” “我会派人去找他的,这种人至少不会嫌多!”话是这么说但还要仔细考察,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我不会一上来就封他作水军大将。“我的要求你都知道了,先看看图纸吧!”我把两个型号的造船图交到了他手上。 “嗯……可以改……大船改成9桅17帆……小船改成5桅12帆……”对于船他可是行家里手,一打眼就粗略估出了个大概。“这种船甲板是方形的面积较大,所以桅杆比同等的欧式帆船可以多一些!不过即便如此速度也会远逊,这一点您要有个心理准备。当然,由于有众多的桨手,短时速度也会达到很高!” “我明白!”海上堡垒还能达到战时机动,这已经让我很满意了。“下面我们再来谈谈此次的核心问题,重型火炮!你能向我提供多少?” “竭尽全力满足您的需要,只要您能付得起足够的黄金!”恩斯特显示出了从未有过的“大方”,热情的程度让人有些接受不了。“在离开阿姆斯特丹之前,关于日本的问题总督阁下与我专门会谈了好几次!我们的一致看法是:您的成功无疑对荷兰在整个远东地区的贸易拓展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因此我们将竭尽所能向您提供帮助!您所需要的东西,我们只按成本价……” 我听着他的这番表白,心里其实如明镜一般!织田信长与葡萄牙人的关系突飞猛进,甚至他本人还受了洗礼,虽然我不认为他会是个虔诚的信徒,但有这种姿态就足够了!要知道荷兰与西班牙的君臣关系早已名存实亡,因此上他们的政策是与英国结盟抗衡旧教国家,要是日本也变成了天主教的国家……这我还真该感谢织田信长了。“这就是我的需要!”我拿出一份清单递给了他。 “佛朗机子母炮400门?!寇非林炮120门?!……”在他的惊呼当中,我清晰的辨别出了下巴掉在地板上的声音。 “20艘小型铁甲船上每艘19门佛朗机子母炮,一共应该是380门;2艘大型铁甲船上每艘55门寇非林炮,一共是110门,每种我都打出了几门的富余……”说到这里我看了看他。“这么惊讶可有失您的身份啊!在欧洲装备四五十门炮的军舰和装备上千门炮的舰队,不是并不罕见吗?” “我吃惊得是您的胃口太小了!您的主君可是订购了50磅炮弹的加农炮的,发射17磅炮弹的寇非林就把您打发了?”恩斯特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在日本还是以一根桅杆几十个水手的小船为主,一枚17磅的炮弹就足以把它们打成碎片了,还有必要用50磅炮弹吗?”我扭头对他反问到。“再说寇非林的射程可比加农炮远上几百步呢!即便是一时不慎让他们靠近了,以几百门佛朗机的高射速,在他们展开攻击前就足以让他们消失了!对了,每门佛朗机配5门子炮!” “真是高明的战略,而且很务实!”他沉思着点了点头。“但要是……要是您的对手也装备了铁甲船呢?不能说完全没有这种可能吧!” “有可能……”我又倒了一杯酒,把它举向空中,阳光的折射使酒液更具美感。“按照您的经验,提前几百步遭到几十门寇非林攻击,那区区三门炮还有开口的机会吗?我建立的这支舰队规模,在今后20年内的日本有可能被人赶上吗?” “看来确实是我多虑了,无论思想上还是物质上,您都作了最充分的准备!”终于他对我不再有什么怀疑,这时该考虑如何签订并完成合同的问题了。 “在供货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问到。 “关于这点你就放心好了!我早就作了一些准备……”他对自己倒是充满了信心。“这次来东方我们就准备了相当充分的货源,这时想来已经陆续启运了!现在英国人、西班牙人、法国人在印度洋上相互攻击,我们荷兰人因此得到了不少贸易机会,毕竟我们现在还有中立的身份!现在武器可正是好销的时候,不过我们会优先供应您。一年、至多一年半,一定全部到货!这次我就替您带来了两门24磅火炮和10门9磅炮,都是最新式的荷兰产品,在堺町调试好后就会给您送过来!” “那就谢了!”这正是我眼下需要的。在山阴有许多坚固的山城,虽然限于地势的崎岖,但有炮还是会起很大作用的。“说说价钱吧!”我询着价。 “好的!”他拿起我的那张清单,随手用毛笔在上面刷刷点点的来了几下。接着我就看到了几个数字,通常这样的数字在天文学上远比商业应用得更广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网络非常不稳定,今天晚了对大家说声抱歉! 另外我想了很久,决定向大家澄清一件事:那就是在本书的发展和结果中,不会同中国产生任何直接的联系!明朝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无论是钢铁产量还是军队数量,都不是其他任何国家可以比拟的!在这种情况下向一个“蛮夷之帮”去学习?那不是一个常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不使用极端残酷和卑鄙的手段,不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是绝对办不到的。看看即便是在西方列强反复惊醒****之梦之后变法依旧多么艰难,诸位想来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可我并不想写出那样极度阴暗的主角,谁知道写多了这种情节我会不会变成一个变态? 也许有人会说采用极度yy的手法,那目的就可以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达成,我也确实看过几本这样的书!可给我的感觉是:一个“白痴作者”写出个“小丑主角”,又把历史上一些真实人物变成“傻瓜”陪他玩。我记得金庸大师笔下无论是郭靖、乔峰还是韦小宝,都没有改变真实的历史走向,即便是将来我写一部中国历史背景的小说也要追寻金大师的足迹!yy一些外国人则可,拿中国的历史yy我可作不出来! 中国的历史是深刻的,中国的历史是严肃的,中国的历史是有着极其复杂内涵与背景的。便是某些作者能够一言九鼎、海内宾服吧!按照你们的想法去作就一定会使中国避免弯路一直强大吗?我看也未必吧!至少我没有这样的自信,不要说去改变历史,就是看在今天的角度我有许多事还没看清楚呢!网路的扩展速度在历史的任何一件事物都无法相比,我不想有一天中国给世界这样一个印象:中国的民众至今仍然是一群阿q,那才是“现眼”于国门之外呢!至于对本书的看法,还是停留在一款策略经营游戏的高度上好。 95、故事(上) “唉……”我再次疲惫的躺倒在书房的公案前,疲惫和焦虑这两个敌人又一次联合向我发起了进攻。自从下午回到建部山城以来一直忙到现在,终于再也支持不住了! 恩斯特心满意足的返回了堺町,这笔生意是如此的巨大!经过我的一番据理力争,他答应免费提供我22艘船上的所有帆具、锚具和缆具。他们已经在吕宋建立了大型的船舶修配场,这些东西,六个月后就会送来。可我对这个结果还是不满意,又要求他借给我22个熟练舵手和22个资深水手长,最后也通过了。可有一个潜在的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我,那就是我根本付不出这笔款项! 也许今后10年我维持收入,但一个子也不支出,那样的话……那样的事情可能吗?我能10年不给家臣们俸禄吗?我能10年停止对外的“交往”吗?我能10年不向织田信长上缴吗?我能10年不给部队发薪水、换装备吗?织田信长能允许我再掌握生野银山10年吗?……不行,都不行啊! 我最后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部分先进火炮零散的高价卖给其它大名,然后再追加订货量,直至最终完成舰队的装备!也许那些远离我的大名不会有太大的威胁;也许在经过一段时间自然损坏后他们无法修复;也许敌对的双方同时加强后也会彼此削弱;也许……理由和借口有很多,但我心里明白这不过都是自欺欺人!一旦这种风气揭开就将无法再控制,无论是恩斯特还是其他什么欧洲人,都不会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有过于僵化的原则。可如今我已经是势成骑虎,铁甲舰队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唰啦!”门被轻轻的拉开,一个人走了进来。我并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在这座城堡里可以不经通报(刺客除外)就进我房间的,只有一个人。“阿忠,你睡了吗?”仙芝轻轻的叫了一声,在我一再的要求下,没别人的时候她还是用老称呼叫我。 “没有……”我知道此时应该跟她多说些什么,可最近实在是太忙太累了,对家人也忽略了许多,她们应该不会太计较吧! “可别睡着了,会着凉的!”她来到我身边坐下,双手放在我的额头和太阳穴上按摩了起来。“我知道你最近的精神崩得很紧,还是要自己放松些!许多事情不一定要求得尽善尽美,生活中毕竟有着太多的无奈,而且家中还有这么多能干的大人……” “可有许多事明知不可为,依然不得不继续下去!同样有些事不可以假手他人……”我侧过头把脸贴在她的大腿上,依旧没有睁开眼睛,温馨的感觉真好! “你……真是辛苦了!”半晌沉默后仙芝叹息着说到。她轻轻地抬起了我的头,放到了她的大腿上。“可惜……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一切只有靠你自己努力了!” “嗯……”仙芝的手法真是高明,我不禁舒服得哼出了声,僵硬困乏的身体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吧?”仙芝突然说到,语气里竟有些兴奋。 “哦……好吧!”我轻轻的答应到。其实仙芝知道的最新颖的那些故事,都是当年我讲给她的,其它还有的就无外是狐仙精怪、才子佳人、传奇英雄这几类,哄仙鲤丸他们睡觉还行,给我讲……差点!不过这毕竟是她的一番好意,也许她是想让我放松一下心情。 “在四百多年前,掌控天下大权的皇室和藤原公卿们已经走向了衰落,藩国地方上的武家开始兴起!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后世尊称其为清盛入道或入道相国……” “原来是这个故事啊!”我在心里笑了,但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教育小孩子树立远大理想时,大人常常借一些历史上的英雄人物作比喻,主要是意图阐述什么艰苦奋斗、排除万难、去争取最后的胜利,等等诸如此类,完全不顾许多当事人并没有那些主观愿望,完全是被逼到那一步的现实!仙芝现在居然想用这个来教育我,未免把我看得太脆弱了吧? 仙芝继续讲下去但手上的都作并没有停,我又陷入了半休眠状态。“……当时由于朝廷内派系斗争激烈,各地一再兴起与之相呼应的叛乱!正是在这种情势下,清盛入道几番平叛有功,最后取得了整个朝廷的权柄……” “看来她是想鼓励我,可这个过场也太简单了!”我觉得仙芝有些糊弄我,起码应该再加些坚忍不拔、克服困难的情节吧! “可他也因此变得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认为凭借一己之力就可以翻覆天下!”我本以为该联系实际的时候,仙芝却突然语气一转。“从此以后他的所作所为再无顾忌,幽禁上皇;杀害御弟高仓宫亲王;为一己私欲肆意残害百姓;逼退天皇擅立自己的外孙,最后居然一次罢免并杀戮了数十名公卿……” “她在影射织田信长!”这是我立刻兴起的念头,不过又不敢肯定。“他真的是狂妄吗?至少我不记得他生前有人敢挫其锋芒!”我忍不住说了一声。 “当然是啦!”她用手在我的额头上拍了一下,与其说是“惩罚”倒更像是撒娇。“都是由于入道相国掌握一天四海,上不畏天皇,下不恤万民;流刑死罪,随意施行;对事对人,肆意妄为。最后不是都报应在他的子孙身上了吗?哦……我说到哪啦?对了……”由于我的“干扰”,仙芝好不容易才接上话头。“治承四年(1180)七月,法皇传旨镰仓公赖朝讨伐平氏,一时间四方动荡,东国、北国、西海、南海具都叛反平氏!这其中,最先取得优势而进入京都的,就是闻名后世的木曾义仲……” 我听着下面的内容,无非是木曾义仲如何的武勇、手下怎样强悍、势力多么浩大,但最后因为肆意杀戮残害皇室,以至失去人心兵败身死。“难道她是想劝我不要因为一时冲动铤而走险吗?”我暗自苦笑。仙芝你还这么不了解我吗?我可是从来没有独抗天下的自信的!其实就算有压服天下的力量又怎么样,要是不给天下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解释,那么这个天下早晚会翻过来,平清盛、木曾义仲固然是前车之鉴,但项羽又何尝不是呢?杀了义帝居然连个替罪羊都没找,真是傻得可以!其实按照我为人做事的方式,与其作个翻天复地的黄巢,还不如是打进去拉出来的朱温,至少真正灭唐的是他,而且他倒是也玩了套“禅让”的把戏。 “失去权势的平氏和战败的木曾义仲同样可怜,走避西国又被围攻,大友、不贰这些昔日应声虫居然驱逐起了他们的主子!平氏终于迎来了他们最后的时刻,昙浦海战替他们降下了灭亡的帷幕……”仙芝讲得声情并茂,双目有些迷离的望着前方。 “哦……”我突然记起了一件事,仙芝和新八郎的祖先武藏坊弁庆就是那场历史活剧的直接参与者。“也许是我太多心了!仙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缅怀一下祖辈的荣光。”我的心里有些释然。 “其实在开始之前胜负就已有了结果,源氏的力量足足超过平氏三倍还多!且平氏部下的九州、四国臣属多已有了异心,告密乃至临阵倒戈的事情层出不穷……”仙芝继续讲着,仿佛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平氏的将官大多战死,没有勇力的文人则选择了自尽!入道相国的夫人负稚龄的安德天皇跳海,建礼门院皇后也紧随其后,但皇后娘娘随后又被救了起来。最值得一说的是一位平能登守教经的武将,在身边的部下尽皆战死后独自手持白柄大刀跃上了判官义经殿下的坐船,即便勇如义经殿下也不得不跳船躲避。平教经大声喊道:‘有本领的过来,跟教经交交手,管叫你抓个活的!我正想东下镰仓,跟赖朝说句话,你们快过来吧!’但却没一人上前。最后在受到围攻多处负伤的情形下,这才捉住源氏两员猛将安艺太郎、次郎兄弟,挟于两肋下跳海同沉……” “小芝,小芝!你没事吧?”看她的神情不大对头,我担心的伸手推了推她。 “哦!没事,我有些被自己感动了!”被我这么一说仙芝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可这些双方的勇士们出生入死可歌可泣又怎么样呢?战争的胜负只是政治的一个阶段,利益的分配往往更与出力的多寡无关!讨灭平氏的判官义经殿下带着宗盛内大臣、建礼门院娘娘等俘虏返回京都,在人们敬仰的目光中可谓风光无限。其实,围绕他的阴谋已经开始悄悄的进行……” 我这时明白了一件事:仙芝确实要告诉我一些东西!既有织田信长逆天行事必然毁灭,也有规劝我不要过于急躁以至成为“出头的椽子”。而且听她的话音绝对不止这些,下面的事情更重要! 我这时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她究竟要和我说什么? 96、故事(下) “……在文治元年(1185)4月,判官义经殿下递解宗盛内大臣等人抵达了镰仓。而此时赖朝公对于他已经产生了猜忌,究竟是因为梶原景时的谗言还是单纯疑虑义经殿下的材能,时至今日已不可考……”仙芝此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激动,但语气里还是充满了惋惜,这可能和血统有关。“在镰仓盘桓数日,赖朝公为了显示他的‘仁义’,因而在各国的大名面前接见了宗盛内大臣,并说了一些体恤的话。而对于为他出生入死打下天下的义经殿下,他甚至连见也没见,只是派人传了个话就打发回了京都!就是这样,义经殿下和宗盛内大臣父子就这样踏上了他们的归途……” 我现在更加糊涂了,难道仙芝只是想讲讲源义经和平宗盛的悲惨结局?可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仙芝也喜欢那些悲悲切切的东西,我过去可是没有发现这种倾向啊!对于《还珠格格》之类的无聊肥皂剧我可是深恶痛绝的,可能是老天垂怜才让我躲到这个时代的吧!想不到今天要被仙芝补上这一课,不过好在还没有出现悲情女主角。 “一路上走了一站又一站,一国又一国,始终没有传来处斩内大臣父子的指令!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大臣心里渐渐升起了一股希望,‘也许可以活命吧!’他心里转动着这样侥幸的念头!”仙芝的语气又变成了哄小孩,不过总比琼瑶式的腔调让人舒服得多。“……其实他这完全是异想天开,以赖朝公的为人何尝会有丝毫怜悯之心!终于,在接近京都的近江国筱原驿站,义经殿下接到了处斩内大臣父子的命令,而被派来执行这一使命的,正是原来由平家叛反到源氏去的橘公长……” 我觉得这个故事至此已经快完了,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迟钝至今也没有搞清楚其中有什么含义。现在就当面问仙芝可能有些煞风景,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反正现在我的困难也没办法,不如踏踏实实的好好陪陪老婆、孩子,我算计起了晚餐该吩咐厨房作些什么。 “义经殿下在心里其实对宗盛内大臣是同情的!内大臣实际是个寄情山水的文人,如果不是因为兄长的猝然辞世,也不会要他来挑平氏族长的这副担子!知道明天一早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义经殿下备了一桌水酒替他饯行。那是个非常僻静的小院落,随侍的只有伊势三郎义盛和弁庆公……” “哦!”我微微一怔。这是在这个故事里仙芝第一次提到自己的祖先,难道是这个故事还有什么峰回路转的变数?可实在是让人费思量了! “‘是镰仓公的命令来了吗?’至此时内大臣也只得面对自己的命运了。义经殿下无言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是实在无话可说了。‘既然已经无法挽回,那么悲哀也就没有必要了!’说这话时内大臣已经不见了前几日的紧张。‘阁下倒是变得洒脱了!’义经殿下为他倒上了一杯酒,同时也为他能够看开松了一口气。” “‘殿下是说我怎么忽然不怕死了吧?’内大臣笑了一下又紧接着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还是很怕死的!说起来我这39年的春秋已经享受了绝顶的富贵,荣为皇室外戚、晋升大臣之位可说是了无遗憾了!但这真的那么有意义吗?世人追求尘世间的荣华,就像草虫寻觅清晨的露水,过后一看不过幻梦一场。虽然生为武家不可选择,但有一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成就功业的战争实际上并不比蟋蟀的争斗高明多少!’这些话令义经殿下沉默了半晌。” “‘也许对于您的生存价值我能够理解,但还是无法认同!’许久之后义经殿下说道:‘如果不能建立名垂千古的功业,那么人来世上走一遭又有什么意义呢?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给后人留下些什么,不然和蝼蚁又有什么分别?’” “‘蝼蚁有什么不好吗?它们可至少是不会无故杀戮自己同类的!’义经殿下激昂的话并没有给内大臣丝毫触动,他只是又端起了一杯酒。‘对于这些我不想和您争论些什么!我之所以怕死、之所以留恋这个人生,是因为这个世界我还有许多美妙的事情没有经历过,还有太多的事情值得我去留恋!我这个人可能是太贪心了,竟然得到这么多还不满足,至少我是比您幸运的多了……’” “义经殿下非常不满的反问道:‘是什么事情要您有这样的看法呢?至少源氏今天是取的了最终的胜利!一切艰难困苦并没有压垮我们,而平家却成了朝敌……’‘您说是就是吧!至少我不那么看重朝敌这一点……’内大臣并不想同他争论,只是微笑着解释道:‘当年平家胜了,令尊大人就成了朝敌;如今源氏胜了,我们就又成了朝敌。以朝廷如今软弱的态度,有这种作法并不奇怪,也没什么可以指责的!我所说的幸运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仙芝讲到这里停了一下,用意中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看我。 “那……后来呢?”这段历史任何书上都没有,我不禁产生了好奇,难道这只是仙芝的杜撰!她杜撰得出来吗? “‘源氏是赢了,这一点勿庸置疑!而且照目前的情况看,似乎平家也没了再次翻盘的机会!这或许是一个家族的幸运,但对这个家族的成员来讲就一定是幸运的吗?’内大臣摇了摇头,对着义经殿下很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在平氏是个另类,一个软弱的另类,至今我都认为让我来当平氏的领导者是个错误的决定,我的性格与我的父亲、哥哥、兄弟们都相去甚远!但我没有受到过排挤,在我们平氏本家所有人都不存在排挤,哪怕是在我最困惑的时候得到的也是一致的支持!在我们失势后固然有大量见风使舵的人离开,就是分支里也有北条氏、千叶氏这样的人,但我们每一个平氏的本家,在昙浦海战中的表现都对得起他们的姓氏!可源氏呢?百余年来父子、兄弟相残的事有多少?’对于内大臣的问话义经殿下张了张嘴想回答,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去说它了,这也没什么意思!’虽然义经殿下已经无话可说了,但内大臣似乎并不想就此罢休。‘如今殿下讨灭平氏功震天下,也该为自己以后的事作些准备了!虽然忠义如殿下肯定不会作出那些过激的举动,但不留下一条血脉就未免遗憾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义经殿下愤怒的提高了声音。” “‘我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如果您还没有明白就未免可惜了!’内大臣看着年轻的义经殿下,眼神里充满了惋惜。‘如今三河守范赖殿下已经被削去兵权软禁了起来,行家、义宪两位殿下也受到了猜忌,这种情况下义经殿下自问能够幸免吗?似乎镰仓公不想让恶源太专美于前呢……’‘内大臣阁下太过份了!’义经殿下愤怒的打断了他的话。‘镰仓公是我的兄长更是我的主君!我义经过去无愧于天地,将来也不会作出任何的不义之举。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对不起镰仓公的!’义经殿下的话与其说是义愤不如说是悲壮,其实他也已经察觉了自己处境。” “‘那殿下准备如何作呢?束手就擒吗?’内大臣似乎对这个问题极为感兴趣,依旧在不停的追问着。‘我准备到九州或东北去,要我与镰仓公兵戎相见永远也不可能!’义经殿下坚定的说到。阿忠,如果是你处在这样的地位会怎么样呢?” “哦……”没想到故事讲着讲着一下子转到了自己身上,我不禁有些愣神。“仙芝你的意思我有点明白了,虽然我没有那么个兄长,但如果主公一再相逼我也不会束手待毙!” “这就是你听出的‘意思’?”仙芝再次问我到,语气里竟有几分生气。 “还有?还有……”我一时挠了脑袋。按理说我平时还是很聪明的,但最近一段时间想得东西太多脑子有些木了。看到仙芝那惋惜的表情,我忽然有些开窍了。“仙芝!”我挪了挪脑袋靠近她的小腹,同时拉过她的一只手放在胸口上。“谢谢你,我最近是有些迷失自己了!有些事情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我应该更多的想想什么才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你放心我不会再忽略你们,也不会自暴自弃,力量只是一种手段,不应该为这个而轻视目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逼你哦!”仙芝顽皮的冲我眨眨眼。 “你呀!”我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顺势坐了起来。“走,我们去看看孩子!” “不要这么急嘛!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她却又拉住了我。 “还有?那你继续讲吧!”我有些奇怪,怎么还没有讲完。 “听义经殿下这么说内大臣叹了一口气。‘您这样说我非常钦佩,也无话可说了!有一件事或许能帮上您:在平氏奉安德天皇出走西国时,曾携带了大量内府的黄金和珍宝!因出京后一路上受到阻击行动不便,就在途经丹波时把除御前三宝之外的东西全都藏在了一座山谷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最近又看了一遍《基督山伯爵》,里面的大段人物转述情节实在是令人神往,所以我自己也准备试试。可不想自己写来全不是那么回事,好不容易今天把这段收尾了!看来我的功力比起那些大师还是相差万里,我只有继续认真学习锻炼了。 97、仙芝的“提成” 我手里是没拿着镜子,但完全可以想出自己现在的模样,那就是一只正在打哈欠的河马。无论什么语言都无法形容我此刻的震惊,剧烈的心跳已经有了梗塞的前兆!“等等,让我先喝口水!”我拿起桌上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 仙芝没有说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我僵硬的举动。 我的领地里居然埋藏着一笔如此巨大的财宝!如此近乎传说的事情居然真的存在,而且咣唧一下砸在了我脑袋上!无巧不巧的是正在我缺钱的时候,我老婆就提供了个如此巨大的秘密!这老天爷也太……太偏心眼儿了吧?我的心里充斥着一系列的疑问,可又不知道该不该问,该从哪里问起。 仙芝看来明白我脑子里的一切,用明亮清澈的目光鼓励着我。 “那批财宝还在吗?”我紧张的问到。尽管从仙芝的语气里已经大概了解了问题的结果,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加以证实。天大地大,也不如眼下的这个问题大! “还在!”仙芝肯定的点了点头。“内大臣把这个秘密告诉义经殿下后,义经殿下也一直想禀报给镰仓公,并以此来证明自己的一片丹心!可数次求见镰仓公均未获允准,这件事又不好写信申述,直至后来镰仓公令北条四郎时政率兵六万讨伐义经殿下,义经殿下不得已出走陆奥,事情已经变得不可收拾。最后,义经殿下在遇害前还写了一封信给镰仓公呈述此事,可镰仓公却连看也没看就撕了个粉碎。自藤原秀恒去世后义经殿下不久遇害,几个直接知情者也均于那时罹难了!” “可这件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困惑的问到。 “弁庆公虽然守护义经殿下最后奋战至死,可我们这一支血脉是怎么来的?”仙芝看我的眼神有些像是在看一个傻瓜。“自然是有后人逃脱了啊!” “哦,是啊!”我也不禁笑了出来,居然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我们这一支的初祖是弁庆公的次子,因当时只有14岁而被义经殿下遣离!”仙芝向我解释道:“我的祖先自陆奥返回近畿,一路上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到了丹波!按照义经殿下和弁庆公的描述,他找到了那个藏宝的山洞,在重新加以封闭掩饰后就离开了!这一切就成了我们这一族世代相传的秘密,我的爷爷就是最后的传人。在新八郎离开去学艺之前,爷爷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大限将至,所以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并嘱咐我在适当的时候把它开启出来,辅助你成就一番事业!” “爷爷……爷爷他对我倒是很看重啊!”我眼前又浮现出了妙乐斋老人那慈祥的面容,鼻腔的上部不禁有些发酸。在当年的那个时候,我自己都对前途没什么信心,也为难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把握。 “是啊!当初我也是不太相信……可一切却都让爷爷他料中了!”仙芝的情绪也受到的了我的感染。 “不对!”我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声音不自觉的高了起来。“……这么说来十多年前你就知道了这件事,可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告诉我?你这么作未免……” “阿忠!”意识到我语气里明显的怒气,仙芝靠过来揽住我并轻轻抚动着我的胸口。“……都四百多年前的事了,谁还说得准东西是否还在,再说那些当年的凭记也经历了数不禁的沧海桑田。当初丹波并不在我们手里,即便告诉你也是无可奈何,在人家的家里翻东找西怎么可能不被发觉,那时候可能就鸡飞蛋打了!” “那现在……”对于她的解释我还是不甚满意。 “现在情况自然是不同啦!”仙芝笑语如花地说道:“如今阿忠你已经是名动一方,丹波也被牢牢的捏在了手里!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不是全无顾虑,但已经可以变出无数瞒天过海的手段来!其实我是还有一个顾虑,那就是怕那批财宝已经不在或是无法找到,那时岂不是空欢喜了一场?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她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推摇着我。 “现在你就不怕是空欢喜一场了?!”虽然经她这么软语央求我的气已去了大半,但还是故意扳着脸梗着脖子质问到。“莫非……莫非你已经证实过了?!”看到她点头承认,我则是冒了一身的汗。 “其实早在你酣战三戚川的时候,我派去的人就同时进入了丹波……”仙芝温婉柔和的语气里,却有一种把握一切的自信。“四百年来的地形地貌确实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就是那些地名也不知道变过多少回了!我派去的人找了近一年,这才好不容易发现那个入口。虽然她并没有进去,但当初我祖先埋下的那个记号却被找到了。根据她的观察东西依然在下面,只是由于山石滚落挖起来要费些气力!” “真是天助我……”兴奋的喊声戛然而止,我警惕的向屋门望了望。 “没关系!刚才进来时,我把无关的人都打发走了!”仙芝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担忧。 “这就好……”我长嘘一口气,点了点头。“看来我得尽快去一趟丹波,动手之前要先和老师仔细合计一下!要唯恐夜长梦多……” “这……恐怕不太好!”仙芝皱着眉头提出了反对意见。“你虽身为丹波守护,但毕竟那里的大多数豪族刚刚归附不久!你的目标太大,一举一动都会有人关注,很难说现在我们周围就有多少各方势力的耳目。” “那你看怎么办呢?”仙芝说得确是实情,但听她的语气应该是已经有了计较。 “不如派楠木大人带上十几个可靠的人先赶过去,把财宝启出来并加以伪装……”仙芝仔细的替我谋划道:“派人带着你的信物去晋见长野老大人,请他安排过场加以配合!再过三个月就是秋天了,你可以借调运今年田赋粮食的机会,在半途偷偷把财宝装进麻袋混入粮队,到时候不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我们的仓库里了吗?……阿忠,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她被我看得有些发毛。 “仙芝,你可真是我的‘女诸葛’啊!”我此时对她的心思缜密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既然阿忠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给我一份赏赐吧!”仙芝话锋一转似笑非笑的对我说到。 “行,一切全都依你!”我因为一时的兴奋没有注意到她语气中的变化。 “那就……这批财宝的七成吧!” “好……嗯?!”待我反应过来话已出口。“这个……太多点了吧!再说了,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两成好不好?” “话可不能这么说,阿忠你刚才可是亲口答应了的!”对于这个问题,仙芝持一种前所未有的执着态度。“你既然赏赐了我怎么用就是我的事了,再说钱还怕多吗?关于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就算我自己用不掉还可以找人帮着一块花。人无信不立,阿忠你如果赏罚不明、言而无信的话,那今后还怎么统御部下?还怎么治理领地?” “这个……这个嘛……”我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真没想到仙芝的言辞居然如此犀利。可要我一下子把这么大一笔钱交给她作“家用”、“妆资”,未免又有些肉疼。 “噗嗤!”正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仙芝突然一下子笑了起来,还用一种“上当了吧!”的眼神直瞟我。 “好啊,居然敢耍我!看我怎么治你……”我一把将正要逃走仙芝抱进了怀里,还不住的把手伸进她的腋下搔着。 “谁让你给人家甩脸子,还凶人家来的!”仙芝一边抵御着我的进攻,一边狡辩到。 “还敢倒打一耙!”我此刻心情大好,并没想就这么放过她。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仙芝已经是娇喘嘘嘘,努力坐正发软的身子说道:“你答应的赏赐还没兑现呢!可不能说了不算……” “什么赏赐?哦……再给你个儿子好不好?”我继续逗着她。 “说正经的呢!我想要一件东西……”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脸色也庄重了起来。“我要的只是一件小东西,但对我的意义却很重大!” “行,要什么你只管说吧!”我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随之也严肃了起来。 “我的祖先在进入那个宝洞时,把一个盒子留在了里面!”仙芝一边说一边伸手比划着。“……那是一个黑漆盒子,这么多年来只怕上面的漆都已经脱落了!上面加了十二道各种封条,大约只有一尺二长、小臂粗细,就放在离洞口不远的一个装满金币的箱子上面,非常好认的!” “等东西一运过来,我就亲自拿给你!”既然她没有说是什么我也就没有问,即便是再珍贵宝物也不及她带给我的。 “不行!”没想到仙芝坚决的摇了摇头。“我会派个人跟楠木大人一起过去,拿到盒子后立刻给我送回来!” “你还要派人去?”对这个决定我感到非常诧异。 “不然的话,你以为谁去给楠木大人他们带路哇!”仙芝神秘的对我一笑。“怎么样,想见见这个人吗?” 98、蜃千夜的秘密 “怎么也得夸奖一下吧?她可是为了这件事,在丹波的大山里转悠了整整十个月呢!”即便贤惠如仙芝,说起这件由自己精心策划的“杰作”,也不免有些暗自得意。在她的一声召唤下,有三个人依次进来跪伏在了我的面前,而此刻仙芝正指着右边的一个在说话。 “你……真是辛苦了!”我的笑容显得很勉强,自己都感觉出了面部肌肉牵动时的僵硬。我心里再次对仙芝这种突然袭击的方式抱怨了起来,她指得这个人居然是莺的那个侍女——小鹤! 此刻的小鹤已经换去了一贯的装束,身上穿着雪白的丝绸和服,态度谦卑的跪在那里,怎么也看不出来是个忍者的样子,当然另一侧的小狐也是这样的打扮,同样也不像个忍者!我对于这个小鹤过去一直不太注意,以至她消失了近一年我都没有发现,不过要同时注意到每个下人的状态对个大名来说也确实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如果说这件事令我惊讶的话,那么另一件事就有些哭笑不得了!置身在小鹤、小狐之间的,居然是仙芝过去的侍女,现在我的侍妾——阿蝶,这个玩笑似乎开得有些大了,我抱着睡了一年多的女人居然是这种身份! “这次的事情你立了大功,对于你们一直以来的功绩我是不会忘记的!”不管这件事多么的尴尬,起码对她们的成绩应该予以鼓励,至少我得到了最大的“实惠”,而且造成恶劣影响的可能性也不大。虽然她们的行事方式必须调教,但那是以后的事。“对了!在丹波那次化解行刺中,你也曾经出了力吧?”我想起了那几柄小巧的飞刀,现在终于明白了,它们的形状就像鹤的翎毛。 小鹤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用额头再次在地板上触了一下。 “是,鹤师姐的暗器、隐身术是同门中最好的!”居中的阿蝶替她回答道:“……尤其是她的独家绝技‘飞羽千徊’,最多可同时发射一百八十把飞刀,世间少有人能够抵挡!” “这么说你就是蜃千夜一族的首领了?还真是出人意料啊!”我转向她似笑非笑的问到。照她们排列的顺序应该是这样,但同时也不是没有疑问:她们到我家时只有10岁左右,但不久即发生了“鹿迷谷事件”,而且从她们到我家来的这个举动已经是基本决定了投靠的意图,那么在当时是谁替她们作出的决定? “是,主公!”阿蝶也伏地表示承认。“蜃千夜一族每代三人,我就是本代的首领!” “所以全名也就该叫‘蜃千夜小蝶’了?”我想着小狐的名字引申到。 “回禀主公,不是的!”没想到她居然摇了摇头。“自从一年前承蒙主公宠幸起,蜃千夜一族已经正式完成传代!我们的师父均隐退,狐师姐袭名雷狐;鹤师姐袭名雪鹤;我则是继承了先代雾蝶的名号。” “你们原来还有师父!”我本能的有些惊讶,但仔细想想又没什么奇怪的。技艺相传她们自然是有师父的,而且推算起来年纪也不会很大。 “是的!但依照蜃千夜一族世代相传的惯例,只要完成了更替先代就必须要隐退,而引退后的成员改称为隐狐、隐鹤及隐蝶!” “这又是为什么?”我不禁大感奇怪,这可是极大的“资源”浪费了! “主公有所不知,我们蜃千夜一族原来是出身宫廷!”阿蝶看我存在疑问,就耐心解释道:“……那时候我们并不是一个流派,而是一个下设在内廷禁事司内的一个部门,归内禁事从侍女官掌管。每年都要由从侍女官大人从新近入宫的女官、宫女当中甄选成员,然后再由专门人员进行一系列训练。当时这个机构相当庞大,我们蜃千夜一族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部分。因为我们的能力相当特殊,所以一直保持着相对独立的地位,在几次整合中均没有被拆散。那时候由于这个机构的所有成员都具有女官或宫女的身份,所以时常有受到天皇宠幸的事情,虽然我们这一支人数非常少,但比例却相当高!” “那你们后来是如何离开宫廷的呢?”我感觉就像是在听一个奇幻故事,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可明明她们三个又都确实的跪在我面前。 “这一切都是拜虹绮一族所赐!”阿蝶语气恨恨的说到。“虽然我们没有被影响,但在不断的整合下虹绮一族却逐渐控制了这个机构,终于她们出手开始排挤我们!在五百年前一次大规模叛乱被平定后,天皇陛下犒赏有功将士,在虹绮一族的阴谋下,我们的三位先辈被赏赐给了新田氏!由那以后我们一直作为新田氏的秘密力量而存在,公开身份就是当主的侍妾,直到……直到义贞公兵败……” “过去的事情让它过去吧!毕竟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我用非常明确的态度表示了不会支持她们去寻仇,因为这实在是一件非常莫名其妙的事。 “是,属下明白!其实我们也早看开了,不然就凭她们现在的水平早叫我们灭了。其时要是细说起来,总算是大家还有一段香火之情!”阿蝶倒是非常大度。 “这就好!”我对她的这个态度非常满意,毕竟任何情况的内讧都是不利的。“你们和楠木流的渊源,也是起自那个时候吧?” “是的!新田氏曾和楠木氏同为南朝中坚,我们与莺夫人的家族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所以你们就……” “对!”阿蝶点了点头。“正因为我们每代都是当主的侍妾,所以随着主家的更替上代也就会随之归隐。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无论是哪个成员都只会终于一个主公!从只有几岁时一入门起,我们就是为未来的少主而培养的,这也是我们生存的唯一目的!虽然两百多年来我们失去了主公,可是这种接替传承的方式一直没有改变过。” 我感到一阵惋惜,这样“好”的力量居然只有三个人!且不说她们的技艺是高是低,首先一旦掌握忠诚就没了问题!这还是人吗?完全是一些量身定早的武器!“真是可惜啊!”脑子里转着这个念头嘴里也就顺嘴说了出来,至于究竟是作为忍者还是侍妾哪种身份而可惜,我自己一时也没有想得太清楚。 “主公有所不知,这是有特殊原因的!”阿蝶转过去对小鹤和小狐吩咐道:“你们除下衣服,请主公过目!” 对于这个匪夷所思的命令,小狐和小鹤开始还有些迟疑,但在阿蝶的逼视下她们最终还是执行了。在我和仙芝的目瞪口呆中,两具欺霜胜玉的少女胴体出现在了面前。 “主公、夫人,请看……”在阿蝶的手指下,两个雪白如画卷的脊背上,各有一幅尺幅极大的彩色刺青。 小狐背上是一只腾空跃起扭头向天的青色狐狸,齿爪狰狞双目流火,周围尽是四射飞溅的电光;小鹤背上是一只在雪花围绕中的丹顶鹤,盘旋飞舞神态飘逸,这些刺青至少用了10种以上的颜色,不止是艳丽而且显得有些诡异!我知道阿蝶的背上也有类似的刺青,那是一只隐约浮现在缤纷花瓣中的彩蝶。我过去也曾问过其中的含义,当时她糊弄我说是幼年时其父母为了避免她在战乱中走失而刺上的,因为来时她说是出身京都的艺术世家,所以当时我也没在意。 “我们蜃千夜一族的传统技艺并不是武术,但作为忍者又必须有一定的身手,只有这样才能生存得下去!”阿蝶的语气有些凄凉。“……不得已之下先辈们采用了拔苗助长的方法,那就是在练功中采用深度针灸和大剂量的药物,这种方法除了非常痛苦之外还异常危险,必须要师父在一边看护辅助!以狐师姐为例:她之所以力量惊人,除了选材时就挑得她天赋异禀的因素外,还用了许多刺激血气的烈阳药物,最后导致这一支的人都是血盈瞳仁,不过也造就了她们夜视的技能。刺青则是为了掩饰长期形成的针痕……” “哦……”我点了点头。怪不得她们人丁稀少呢!用这种方式,一个师父能教出一个弟子就很不错了。“原来是这样,你们能有高超的本领也难怪……” “有一件事还想呈报主公!其实我们蜃千夜一族只是在幻术、药术传承了一些远古秘法,真实本领远不如传说得那样神奇……” “怎么会呢?!”我大感震惊,鹿迷谷的一幕至今令我感到匪夷所思。 “其实鹿迷谷我们只是用了一些药物……”听了我的疑惑阿蝶婉尔。“只是这些药和一般的迷药不同,它只有在置身其中时才有效,而且它并不影响人或动物的思维,只是使他们的反应变慢而已,这种情况和某些醉酒的情形相似,虽然自己不觉的但动作已经变形了!就好像那些动物,看似行动如常,但实际等你们过去很久了才反应过来应该躲避。” “那摧毁甲贺势力呢?”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那只是长期观察这些人的行动规律,再用上了秘传的一些********而已!虽然经过强化我们的武功有所加强,但比起人多势众的甲贺望月家还差得远。不过我们的武功训练方法特异,只要刻意隐藏即便是同为忍者也不容易发现。”仿佛怕我不相信,她又从怀里拿出了一把绘着三月纹的小木牌,每个只有半个火柴盒面大小而且极薄。“这些就更简单了,根本不需要拿回来!只要在上面擦上化木粉,三天后自己就变成粉末了,不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来。所以我们蜃千夜一族或许可以称得上是了不起的忍者,但也作不出来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所倚仗的不过就是一些秘法古传的药物而已!” “这……这……”这和以前的认知相差太远了,我一时无法接受。 “其实我们人单势孤一直怕主公轻视,所以才搞出后来这么多事情!我们一直想等立下大功后,再……”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直笑得她们三个不知所措。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今天过后就要暂停更新了,因为电大考试和年终结帐的关系,可能要到一月下旬才能恢复。希望在我回来时,能得到您一如既往的支持! 99、回归(上) 我二天起来得很晚,同时应付阿蝶她们三个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此蜃千夜一族彻底完成了全部认主的过程。老实说现在需要借重她们忍术的地方已经不是很多了,只是偶尔可能会出一些不希望为人所知的“私事”,毕竟现在我也是个大人物了,这种事时不常的也会有点。 只要有机会,男人总会被美色所迷的!要是真的想找,还是能够编出一大堆其它的理由,但其实都是一些自欺欺人的屁话。至少我不得不承认,“忠贞”这一概念多是源于社会舆论和道德观念的产物,与爱情是否有关就值得考证了!元明时话本、戏剧对于男女一对一婚姻爱情的广泛宣扬,不过是市井小民对于“腐朽堕落”力所不及时,所产生的酸葡萄心理的自然反应罢了! 由于昨天晚上仙芝要和我说那个惊天的机密,所以天守阁那一层的人员都被遣了出去,不要说是岗哨,就连近侍、亲随也一个没留。我直到下了一层才开始看见人,阿雪、樱井佐吉等人如常的对我行礼问候,就是神色也未见丝毫改变。等出了天守阁的大门,却远远的看见加藤段藏和楠木光成正在远处“转磨”,他们昨晚来时得到的指示是不得靠近天守阁。 “你们这么早有什么事吗?”现代教育的余毒还没有完全肃清,说这话时我的脸上有些发红。 “主公,山中大人回来了!”加藤段藏紧赶两步来到我的面前,神情焦虑表情异样。 “出什么事了?”我明显感觉发生了什么大事,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尼子胜久兵败上月城陷落,山中大人身负重伤……” “走,快带我去看看!”我等不及听他细说,就拉着他跑了起来。 *********************************************** “呲啦!”隔扇门刚一被拉开,浓烈的药味就扑面而来,其中还裹挟着一股略带酸臭的血腥,对人的鼻腔和肺部造成了强烈的冲击。 门里的几个人见我出现在门口,立刻退开几步躬身行礼,同时也露出了躺在里面的山中鹿之介。我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前去,俯身仔细观察起了他的伤势。 山中鹿之介比几个月前离开时消瘦了许多,脸色因失血过多呈一种半透明的青白色,嘴唇发紫而且干裂。此刻他还在昏迷当中,双目紧闭眉头不时的蹙一下,双手紧紧抓着被角微微颤抖,嘴里还发出轻微的呢喃声。 我伸手摸了模,他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热。“他的情况怎么样了?”我问身边的医官。 “回禀主公,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医官一边嘴里回答着,一边又把了把他的脉。“山中大人伤势虽重但都是外伤,加之他原先身体的底子就不错,经过一番诊治如今已无性命之忧!” “那怎么还在发烧?”我还是感到不放心。 “昨晚刚来时,山中大人因失血过多已现衰竭之像!”医官指了指墙角,那里有一大堆浸满血污的脏衣服。“因而属下在处理外伤的同时以针石激发其生命潜能,并附之以充盈血气的药物。发热属正常现象,大约还要有三、四天的时间才会慢慢退去!” “这就好,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吧?”我长出了一口气问到。 “不会,并没有伤到脏腑和什么筋腱!只是失血后身体会极为虚弱,所以至少要卧床静养三个月。” “嗯!”我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医官我还是了解的,不但医术高明为人也很稳重,既然他这么说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我扭头问守候在边上的秋上久家。 前些日子我一直为舰队的事情忧心忡忡,其他的事情多半是过耳即忘。隐约记得有人报告我说吉川元春大举进攻播磨,双方在上月城等地激战正酣。一度对鹿之介他们的处境非常担心,但那里到底是“猴子”的防区,过多插手总不太好。后来嘱咐加藤段藏注意变化,又给长野业正去信要他以物资援助,原以为局势已经稳定住了,不想居然一败如斯! “殿下!……完了……全完了……”秋上久家咕嗵一声跪在了地上,面对千军万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汉子居然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用拳头捶着地面。“……胜久殿下被毛利抓去了……上月城丢了……两千将士也……” “什么?!”我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两千人马可不是什么糊弄事的农兵,各顶个都是专门打仗的职业军人,一千五百人是一直跟随鹿之介久经沙场的老手,更有五百人是我直辖的精锐!装备自不待言,就是训练、经验在西国也绝对是数一数二。我这样讲并不是说他们就会百战百胜,可全部被消灭未免荒诞,再说由山中鹿之介来统领又是采取守势,即便中了计谋也不至于是这个结果啊! “五个月前,吉川元春率领两万兵马进攻上月城!我们按照山中大人的意图坚守不出,并立刻向姬路城送去了求援信……”秋上久家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不久,姬路方面回信说:要我们坚守待援,援兵很快就会到达!我们当时也是充满了信心,接着经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守城战……”接着他就说起了守城苦战三个多月的艰苦。 开始的时候守军一方因为训练有素、士气高涨,多次打退了毛利军的进攻,虽然有不小的伤亡,可认为援军不久即到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可上月城经过几番易手,虽然地势险要但城防损坏已经相当严重,储备的擂石箭矢又存量不多,在一个月后守城变成了主要以近战的方式在进行。又过了一个月,援军的影子依然未见,军心开始出现动摇。 尼子胜久是投机取巧夺取的上月城,除了山中鹿之介带去的那两千人外,余者的构成相当复杂。由于一些忠于前城主赤松政范的人暗中鼓动,原有士卒中出现了逃兵现象。此时吉川元春也改变了策略,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开始采用“疲兵战术”。在连续作战的情况下士气越来越低,所幸粮草还能够支撑。 “姬路就一直没有派来援军吗?”我质问到。两个月的时间没有动静早不是个准备的问题了,极有可能是想在毛利军处于精疲力竭的情况下再去坐收渔翁之利!这个计策虽然不太地道但也不能说有什么错,毕竟尼子胜久只是个外来的小豪族,而且是破落户。老实说我早就预料到了“猴子”会耍这套把戏,之所以让鹿之介带两千人去就是准备给尼子家留个“仁义”的好印象。一旦尼子胜久因为“猴子”的薄情而心灰意冷,就极有可能转投到我的门下,那时我就可以借这个“旧瓶”好好在山阴酿一壶新酒,这也是我没有命令直接介入播磨战事的一个重要理由。可过了两个月“猴子”还没有行动,未免有些太沉得住气了,他就不怕上月城失守引起全线崩溃? “我们也曾数次派人冒险突围求援,可回信总是说援兵即刻就到,要我们再坚持一下!”秋上久家越来越激动,太阳穴上的青筋逐渐暴了起来。“……可是我们望眼欲穿,也没有看到姬路的一兵一卒!最后不但箭矢用尽,连刀枪也够不上一人一把了!由于存粮日益减少,后来大家只能喝粥。您知道在如此疲惫的情况下再吃不饱……” 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努力压抑着澎湃的心潮!“猴子”和黑田的计划我隐约看出了一丝端倪,只是我还不能完全相信。“我让老师从丹波给你们送去了一些援助,你们看到了吗?”我问了些别的东西,希望转移一下思路。 “见到了!可由于毛利军围攻甚紧,多次冲锋都没能冲进来,我们出城接应也没能接上头。最后看辎重有可能被毛利军夺取,长野老大人派来的援军只能烧毁辎重后退走了!” “哦……”我轻轻的叹了一声。这个情况我并不记得,可能呈报就在被我忽略在书案上的那堆文件里。看来我必须让人专门整理出关于这次战事的全部卷宗,里面极有可能蕴藏着一些“奇妙”的东西。“上月城就是这么丢的?”我按了按有些发胀的脑袋。 “没有,我们守住了上月城!”秋上久家握紧了拳头。“虽然艰苦异常,可毛利军同样进退维谷!从上个月初起他们就基本停止了进攻,并开始逐渐调整部署。在本月7日他们终于开始撤兵,目标是备前方向……” “然后呢?姬路方面有什么反应?”拿起一只茶杯端在手里,却没有注意到里面根本没有水。 “这回姬路方面主动派了人过来,而且一派就是连着7个信使!”秋上久家脸上的肌肉在隐隐抽动。“……姬路来的命令非常严厉而直接,要我们立刻出城追击撤退中的毛利军,务必缠住对方以待姬路援军进行合击……” 100、回归(下) “嘎吧!”茶杯在我的手里变成了碎片,有几片碎渣刺进了肉里,一缕纤细的血流冒了出来,可我一时并没有感觉到。“这么混蛋的命令你们就执行了!”我对着秋上久家怒吼到。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山中大人一再谏言绝对不能如此!”秋上久家充满了一脸的痛苦。“可最后姬路方面来的信上说:必须出城追敌,否则按贻误军机论处!还说只要完成了此次任务,就上书右大将恢复尼子家的大名身份,并申请朝廷正式为胜久殿下颁下官职!不得已之下,胜久殿下命我们率两千部队追击毛利军……” 耳中听着他的话,我的脑子里激烈的运转了起来。我对战术的把握并不敏感,过去临战总是指着老长野、半兵卫甚至蒲生赋秀支招。虽不能说是外行,但定义为“二把刀”绝不过份!连我都能看出的问题,那么恐怕就没一个打过仗的人不明白了。吉川元春可称名将,且不说是否心存诱敌,即便是真想撤退也不可能全无应变的准备。西国多山地,要在路上布几个埋伏那实在是太容易了!山中鹿之介他们以疲惫弱旅,击有备强敌,那绝对是有去无回。倒不是说分兵合击毛利军的战略一定行不通,但这里面有个先后次序问题!只有以羽柴秀吉麾下的生力军先对撤退中的毛利军进行阻击,然后在其准备展开时投入鹿之介的追击部队,这才有可能取得胜利。不过吉川元春在最后一个多月已经停止了强攻,部队的体力有所回复,数量上又比“猴子”、山中鹿之介加起来还多,所以真打起来依旧会是一场苦战。现在居然让山中鹿之介先期进攻,那就只能用“用心歹毒”来形容了! “你们受到了……伏击?”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是的!我们出来还不到20里就被包围了……”秋上久家咬着牙点了点头。“虽然我们拼死力战,但毛利军的数量是我们的五倍,又是被围在一个山谷夹道当中。最后只冲出来我们几个人,可……赤穴大人却阵亡了!当我们跑回上月城时,城中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问了一个由城里跑出来的人才知道:我们出城不久毛利军即来偷袭,胜久殿下已经被俘了……” “你们能回来就好,也去休息一下吧!”我把胸中憋了很久的一口浊气吐出。秋上久家也受了伤,虽然已经处理过但依旧是满脸的倦色。 “是!”他躬身向后退去,可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当时山中大人强要冲入城中营救胜久殿下,我们怎么劝他也不听!结果还没到城门我们就被追兵赶上了,要不是有楠木大人他们接应,恐怕我们一个人也回不来。其实谁都知道:就凭我们几个人这根本是去送死,山中大人这样做是觉得没脸再见您了……” 我挥挥手后他退了出去,又看了看鹿之介的伤势我也离开了。 “主公,自始至终羽柴殿下也没有向上月城派出援军!”走在路上,加藤段藏向我禀报到。 “唔……”我应了一声没有表态,只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既然这么长时间没有派援军,那么理所当然也就不会再派了,这么有什么奇怪,关键是他们确切的打算是什么。 “在吉川元春全力围歼山中大人和攻取上月城的时候,羽柴殿下率本部及播磨豪族共5000军势,一举攻占了高野须城……”加藤段藏看我没有表示就继续禀报道:“如此吉川元春两万大军的粮道断绝,而上月城经过五个月的坚守基本也没了粮草!吉川元春不得已放弃上月城而后退,可又在赤坂川峡谷中了埋伏损失惨重,攻击的部队是由黑田官兵卫、浅野长政两位大人率领的羽柴部8000主力。后羽柴殿下与黑田合兵后继续出击,三战三捷拿下了东备前庭濑等7座城池。山阳的西进道路已经打开……” 我还是继续往前走,满嘴牙措得咯吱吱响。羽柴秀吉!黑田官兵卫!你们两个家伙好狠毒啊!吉川元春也是西国数得着的名将,对于自己的粮道不可能不加小心。我想在他围攻上月城数月后依然未见姬路援军,就应该已经有所怀疑了,不然不可能停下攻城。不过那时他想得极有可能是在精疲力竭时会遭到从背后来的突袭,所以才会缓慢的退兵而去,即便是见到了山中鹿之介的追兵时,吉川元春还是可能认为是个圈套。及至山中鹿之介损失惨重,上月城变成了空城一座,他终于下了决心迅速拿下上月城,并准备立刻用优势兵力直逼姬路,可偏偏就在他重拳发力的时候,那只“猴子”也出手了! “还有其他什么消息吗?”我问了一句。 “这件事并没有传开,羽柴殿下宣传得是:胜久殿下在上月城苦战难支,而他自己在遭受严重损失后虽然营救不成,但取得了对毛利家作战的重大胜利!”我虽然说得不清不楚没头没尾,但加藤段藏却明白了我的意思,也许这也是成为忍者的一项必修课。“……由于刚发生没多少时间,太正式的表态还没有。现在普遍的看法是羽柴殿下干得不错,至于上月城……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主公有什么看法?” “大殿在公开场合称赞了羽柴殿下,估计嘉奖檄文不久即会发出!” “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站住脚意外的看着他。 “不,已经有人秘密向大殿禀报过了!” “那也没有反应?”我盯住这个问题追问到。 “当众没有人提过此事,大殿有如毫不知情!私下里……”说到这里加藤段藏沉吟了一下。“一天前信忠殿下在和大殿私谈时说起了此事,大殿只是笑着说了句:‘真是只有意思的猴子!’然后就转而谈其它事了!” 我不再吭声,继续向天守阁走去。在经过本丸大门的时候,我碰到了竹中半兵卫。“你跟我来,有事情说!”我说到。 加藤段藏和楠木光成识趣的停住了脚步。 “事情的经过你都知道了吗?”来到书房坐好后,我对竹中半兵卫问到。 “属下刚刚听说……”他点了点头。 “我想和那只‘猴子’摊牌,你有什么看法?” “主公的意思是……”竹中半兵卫惊异的抬头看着我,而我则向他微微点了点头。“替尼子家出头?”短短几个字他却说得异常吃力。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对我的一种试探,我想我不能没有个表示!”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的裂口已经结痂,微一用力鲜血再次流了出来。 “这个……”他看出我是认真的,所以也显得异常谨慎。“事出突然,请主公容臣想想?”他试探着问到。 我无言的点了点头,他真的低头想了起来。“想好了吗?”他想的时间未免长了些,我忍不住催到。 “是,主公!”他严肃的点了点头。“臣想是想了,只是有些事情依旧想不明白,还请主公为臣解惑!” 我无言的听着。 “第一、这么作谁会支持主公?”竹中半兵卫扳起了手指头。“主公此举无疑会是传遍天下的仁义之举,西国豪族都会对主公心存敬佩,但他们不会有任何实际行动,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弱小了,不会去参加这样大的一场赌博!远方的毛利、武田倒是不会坐视,但那只是为了给织田家添些内乱而已。” “我知道了,说下一个问题!” “第二、织田家的内部会出现怎样的局面?”他又曲起了了一根手指。“织田家虽然分为几大势力,但却分成壁垒分明的两个集团!林通胜已经过气,丹羽殿下意在平衡,他们对全局的影响只是调节,可主公一旦与羽柴殿下闹翻,那么谁会得利呢?大殿会怎么作?” “还有吗?”我开始冷静了下来。 “有!”竹中半兵卫的言词开始变得更加清晰而尖锐。“如今诸星家已经让天下人都不敢小觑,但同样也处在一个不利的地位!我们周围几大势力都不会同我们真心合作,所以我们一旦‘异动’就会招来围攻的口实,甚至过去的敌人也会暂时携起手来。最好的结果是我们和其中一家拼个你死我活,而起他人在一边等着替补上场!” “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我点了点头。“那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主公说得不错,这确实也是对我们的试探!”见我情绪平稳竹中半兵卫也松了一口气。“最近我们发展得过于迅速了,山阳的美作也吞了大半。加之主公在西国小豪族中人望颇高,这就使一些人产生了疑虑。据我所知羽柴殿下和他的军师黑田大人都是极为谨慎多思的人,当然还包括他身后的那一位!所以我认为此次事件不止是军事问题那么简单,确实是一种试探,试探主公是否觊觎整个……” “我明白了!”我用手轻轻在面前的矮几上一拍,一缕血迹留在了上面。“命静水幽狐带2000贯钱到姬路去,对羽柴殿下说我祝贺他建立殊勋。这件事你就去办吧!再把光成叫进来,我有事亲自吩咐他!” “是!”竹中半兵卫应命退了出去。 “先把那些财宝启出来,自己强大起来才是最重要的!‘猴子’嘛……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看着手上的伤口我默默想到。 101、大局为重 “吁~!”石河贞友一把拉住了“黄金”的缰绳,扭头对我说:“主公……已经到了!” “哦~!”我这才缓过神来,抬头看看,居然把马骑进了门廊里。身后跟着的一大堆各级将领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均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负责接待的那个德川家臣尤是如此。我确实是失态了,但我心里总是放不下数百里外的老巢。 尽管因幡的山名丰国是个废物,但他来打我了,出兵一万亲自挂帅。不过需要指出的是,真正的权力掌握在他的副将森下通与手里,而且身边有个“最可信赖”的盟友吉川经家。 上个月丹波的豪族高野直义反了,并企图借交纳田赋之机偷袭丹波龟山城,可长野业正人老成精他又岂是对手,不但兵败身死还被灭族。本月初又有一个叫长浦满则的豪族意图谋反,在联络波夺野家中旧臣时事机败露,被我安下的“钉子”坂上成枬发现,结果又杀了长浦一族七十余人。 美作也有一些人在搞小动作,但我想等的宇喜多直家却一直没有动作,他只是象征性的派了1000人参与了毛利、山名在但马方向的军事行动,真正履行了当初“消极作战”的承诺。派藤堂高虎扑灭美作叛乱时,我下命令很是杀了几个人,这个当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我对宇喜多直家还是不能够放心。 在这种山雨欲来的时候我怎么能离开山阴?可偏偏我现在就出来了,还不得不强自抽调了5000兵马! 眼看着织田家一天天坐大,武田胜赖再也忍不住了,借口长筱城主奥平贞能、贞昌父子背叛,发大军攻入远江。这一次明显同往常的“推手”似的摩擦不同,他不但尽起武田家的35000兵马,还向自己的大舅子北条氏政借了10000部队。这样的阵容绝对是一决生死的架式,天下大势又一次走到了十字路口!德川家康更加不是糊涂人,求援信使昼夜兼程的跑进了岐埠城。 织田信长显出了少有的慎重,传令各处尽量抽调人马参加此战!虽说武田信玄死了但名冠天下的甲州军势尚在,织田信长依旧没有在对等力量下战胜武田军的信心。接到命令的家臣全都忧心忡忡,如果作为根基的织田本家倒了,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没有继续坐在守护位置上的把握。 如果能确定武田家5年内不会西进的话,那我倒是真该衡量一下进退取舍了,可事实刚好相反,武田胜赖这次怀着一口吞掉天下的决心。非常确凿的情报表明:武田胜赖已经暗中联络了毛利、三好和本愿寺(不然也不可能一下子出这么多事)共同行动,要一举拔除织田系统的所有枝枝叶叶,丹后、但马被划给了毛利,而丹波则将属于武田!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既然武田胜赖这小子没他老子那么老辣的眼光,也就怨不得我不仗义了!这次大家是同船合命,少不得我也要尽一份力。当然,老家不能不顾,临来前我也作了一番安排。 丹波方面的还是比较稳妥的,前有美作半国缓冲,侧有播磨的羽柴军呼应,这种时候他是不敢玩“花活”的。给长野业正派去3000援军,即便有问题也不会太大。但马是个关键点,看似毛利军也是看中了这里,虽说来攻的只有山名的一万人马,但毛利还有相当数量的军队集结在因幡境内意图不明,边上的宇喜多直家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给我来个“惊喜”。我不但派去了7000援军,其中还有半数的甲骑和铁炮,并且一再嘱咐前田庆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稳守疆域即可,即便是敌军一溃千里也决不可追!我起程时恩斯特的12门新炮还在路上,我留下话要他们一来就转运到但马去。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动员力量就可想而知了!勉勉强强带出了5000部队,其中只有1000甲骑和500铁炮队。这样的能力已经相当不错了,为了应对山阳可能发生的突变,羽柴秀吉这次只有2000人来凑数。 说不得这次织田信长也是处境尴尬,近畿的依附大名既不能带出来太多也不能太少,少了怕他们在后院‘烧火’,多了临阵倒戈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多多少少还得派人留下看着他们。堂堂织田信长这回只有六万多援军来到远江,可实在是够栽面的!这次织田——德川联军虽然有七万五千军势,但由于素质参差不齐,所以数量上的优势并不明显。 道路虽远但我来得却并不慢,可织田信长依然先我一步到达了。目下武田军正在鸢尾山围攻长筱城,德川家康亲自领兵5000镇守吉田城,其长子信康的7000人马则在宝藏寺布阵,既堵住了通向冈崎的道路又与吉田城成犄角之势。织田信长一来就进吉田城去和德川家康会合了,我在通报了一声后被安排在了支城奉安寺谷城。 “德川家上下均对诸星予州殿下再次仗义驰援铭感五内,大堂已备下便宴,请殿下和各位大人不要客气!”负责在这里接待的德川家臣客气的说到,同时侧身让石河贞友把“黄金”从门廊里拉了出去。 “多谢!多谢……”我一时语涩。 “户田重次……”阿雪隐身在我身后悄声提醒到。 “哦,户田大人……有劳了!”我这才说到。其实刚才在城门外时已经做过介绍了,只是我当时因为心里有事没有记清楚。 我们进到大厅里时,果然已经摆上了虽不华美,但还算丰盛的晚餐,看来为接待援军德川家康作了相当周全的准备。因为是支城所以并不十分宽阔,我带来的三十几个将领一坐下就显得满满腾腾了。 一路走来确实是有些饿了,我并没作什么讲话之类的过场就直接端起了碗。看到这种情景大多数人也没有吭声,默默吃起了自己的晚餐。 此次战役大多数人并不看好,虽然武田信玄已死但积威尚在,面对强大武田骑兵的冲击似乎三万人数上的优势并不显著,近畿与武田家暗通款曲的小大名不在少数,我也很紧张,并不仅仅是因为武田家。织田信长自以为“奇妙”的安排我已清楚,甚至忍者已经数清了(精确到十)他的足轻从岐埠背来了多少根木桩。武田胜赖的安排我也有详细系统的情报,似乎历史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我所担心的是那些与历史存在的差异,毛利家居然配合得如此默契,北条氏政居然派兵一万相助武田。要是在战役进行到关键时刻北条突然插手,亦或是毛利…… “禀报主公,羽柴殿下来访!”正在我胡思乱想也就是晚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执勤的近卫旗本进来禀报。随着这一声,屋里所有的人都停住了手和嘴,把目光集中到我的脸上。 “有请!”我面不改色语调平静的说到。 “殿下……末将身体有些不适,请您体恤!”瞬间的沉默后,一个脸色青黑的瘦削中年武士向我说到。 “去吧!要打大仗了,注意休息。”我理解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对其他的人说道:“你们如果吃好了,也可以去作自己的事情!” “失礼了!”“得罪!”马上又有六七个人起身退下,另外的将领在我的目光示意下也纷纷离席。等到羽柴秀吉和黑田官兵卫进来的时候,我身边只剩下了竹中半兵卫、蒲生赋秀和阿雪三个人。 “怎么这样冷清?”看到空空荡荡的大厅羽柴秀吉不禁有些疑惑,从尚未来得及撤下的杯盘碗盏中不难想见刚才的热闹。 “想着你可能有什么话要跟我说,都叫我哄走了!”我最近一段时间的“功力”日深,说这些话早已用不着酝酿情绪了。 “原来如此!”听我这么说他也恍然,不用让自己坐在了一边。早有手快的侍从重新布置了一席。“这次准备得怎么样,家里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山阴山阳离得这么近,我们的情况还不是彼此彼此……”我沮丧的叹了一口气,神情间充满了无奈。“如今你我虽然也算混得风声水起,但谁不是仗持着主公这棵大树。一句话:打败武田万事皆通,如若不然一起完蛋!这次虽然尽量抽了人手过来,但……到底是捉襟见肘啊!” “谁说不是啊!”他也深有感触的说到。“你我彼此守望,如今的局势也仅是勉力维持!对了,上次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说着说着他突然显出了一脸“愧疚”。 “请诸星殿下不要误会鄙上,一切都是在下的擅自作主!”黑田官兵卫抢着截断了主子的话。“前日吉川元春大举来犯,偏偏此时播磨内乱又生!不得已之下卑职才行这‘死后求生’之计,在山中大人等巨大伤亡下勉强退敌……” “彼此心照,何必解释!鄙上……”竹中半兵卫以极大的热情阻止了黑田的“忏悔”,同时给我递过来一个眼色。 其实我又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此时我和“猴子”可是最紧密的利益共同体,在与武田的战役中是如此,万一织田家完蛋就更是如此!不管是出于哪个理由,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和他翻脸。“我这个人有时未免失之软弱,许多事情明知道理却狠不下心来!大哥你作得本并没有什么错误,妇人之仁只会害死自己。那时候如果换作是我,只怕瞻前顾后的结果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总之是我对不起你啊……”“猴子”依旧在流着他“鳄鱼的眼泪”。 “其实,话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我话锋一转,用另一种方式“安慰”起了他。“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尼子家的彻底瓦解倒是使西国局势为之一新。我最近可很是收了几个人呢!”我这可不是说瞎话,刚才的那个青脸汉子就是尼子三杰中的立原久纲,随他同去的那几个人也是差不多的身份。尼子家的这次短暂复兴倒是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原来许多离散的人又聚集在了一起,随后又都暂时寄居到了我这里。 “怪不得……也是……”羽柴秀吉的脸上此刻说不出是个什么颜色,黑田官兵卫却是一派渊停岳峙的沉稳。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遗憾的通知,因为刚刚恢复更新,本周的精华已经发完了! 历史上武田军留了一万监视上杉,出战长筱的只有不到三万,而且北条也仅援助了千把人。在此因为历史进程的些许改变,我把双方的人数都增加了,可能细心的读者还是会觉得牵强。请诸位看在反复平衡的困难上,见谅吧! 102、大敌当前(上) 天正二年(1574)的八月十一日,也就是我抵达远江吉田城的第二天,上午九时许,我来到了主城二之丸的大厅外面。出于对德川家康这个儿女亲家和“亲密战友”作为主人的尊重,织田信长把行馆安设在了二之丸,而德川家康也是每日来此会商军务,以此表示完全服从于织田信长的统帅地位,因而这里也就成了本次战役织田——德川一方的神经中枢。 此时因为织田信长本队的入住,一座偌大的吉田城已被塞成了个“罐头”,到处均可见列队等候的成群士兵,由于最终的作战方案一直没有确定下来,所以大家都在随时等待着命令。谁都知道强大的敌人已经近在咫尺,心情的紧张无法避免。 由于道路较远我算来得晚的,因而战略的谋划不可能等我来了才开始,这种会议其实已经连着开了十多天,只是还没商量出个结果而已。据说前几天争论得非常激烈,与战略思想相比许多人更多的考虑着自己的利益。 在门廊和候见室里,分小群聚集着很多人,都是来参加本次会战的。他们大多数都在闲聊,内容不管开始时怎样,现在也都引回了本次的战事。会谈的群体基本上都是各个相近的群体,但也有极个别者去和不隶属的圈子搭着话,我觉得可能是有一些题外的意图。 一路上有不少人和我主动搭讪,我也礼貌的回复了几句问候,但脚步并没有停下来,这些人都不是我想要交谈的对象。随着地位的提升,与我攀关系的人也是日渐增加,但我几乎没有和任何人建立令人怀疑的密切关系。这并不单单是因为织田信长的原因,而是由于我还不太想因为某些不知所谓的人而在不知不觉间得罪另外一些人,那些地方离我现在还太远,不如以后看看再说。 “好热闹啊!”我在候见室里面的一个小角落,看到池田恒兴、堀秀政、中村一氏和金森长近四个人聚在一起,就朝那边走了过去。如今堀秀政他们三个已经是部将的身份,并且都在织田本家的中层人物里属于挑大梁的角色。“前些日子讨论的怎么样了,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吗?”我好整以暇的问到。 “还说呢!都快吵翻天了……”池田恒兴还是嘴最快,虽然已经身为家老城主但依然缺乏个稳重劲儿。最近他的地位和实力都有所增长,虽然没有直接增加领地,但由于他在西近畿的使命特殊,不但从来不上缴,反而时不常的从岐埠弄到些援助!就比如这次,“猴子”作为三十多万石的守护带来了2000人马,而他也是2000。“各方意见极不统一,各说各话都想压倒对方。其实打是一定的了,如何打也没多少悬念,关键是个在哪里打的问题!” “那都想在哪里打呢?”我微笑着问到。 “还能怎么样,无非是远江、三河两种意见罢了!”金森长近耸耸肩说到。他现在已经和前田利家、不破光治一起长住越前府中城,名义上归柴田胜家领导,但他们的部队几乎都是从岐埠本家带过去的,在上次平定一向宗叛乱时借口留在了那里。其实织田信长也不是没有想过在山阴也派上这样一批人,只是一来没有太合适的人选,二来我也没给过他“援助”我的机会。“……前者是想在远江决战,而后者是想把武田军放进三河再打!” “根据呢?”我对这个问题来了兴趣。历史上只是提到了织田信长力排众议坚决的在远江打了这一仗,但这个“众意”都是什么我却一直没有搞清楚。 “远江派认为退后会动摇军心,还是利用这里地形多变的优势阻击武田军的好……”这次答复我的是堀秀政,在这几个人里他的军事素质最好。近几年里他日益受到织田信长的重视,几次大战中他都率领上千人在本阵中起独当一面的作用。“三河派认为这里不易发挥我军人数上的优势,反而时间一长有可能被武田军从南信浓斜插侧后,那时可就是个腹背受敌的局面!所以不如只固守远江的几个坚城,其余的力量则退守三河,如武田军攻城不克我军就进攻,若武田军长驱直入则断其后路。” “哦,都有些道理……”我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支持撤到三河的肯定大多数都是根基在近畿一带的新贵们,他们害怕被困死在这儿后家里出现什么问题,至不济还可以且战且走的往回退。远江派当然是以德川系和依然安居尾张的人为主,他们或不想让危险逼进自己的领地,或无法承受砸烂三河的损失。我从这番话里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两种战略构想都是基于长期僵持,进行一场消耗战的前提,怎么就没人计划一下在哪里合战最有利呢? “似乎还是在宽阔些的地方好些,毕竟我们的部队要比武田多三万!不过……武田家的优势是骑兵,这么算着又是狭窄的地形好,可以限制‘赤备’的冲击力!”我仔细的盘算着。由于时间的久远,我竟忘了历史上长筱之战的确切地点,这可是个关键因素,成败会有很大的出入。“……这一仗其实……你们都怎么了?”我忽然注意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 “你没事吧!是不是路上淋雨了?”池田恒兴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有什么不舒服就说话,可不能强撑着!如果不行的话就先回去休息,主公那里我会替你说明。真是的!眼看要打大仗你却趴下了……” “干什么?别动手动脚的!”我一掌拍开了他的手。“有话好好说,老是这么装神弄鬼的干什么?” “你……真的没事?”池田恒兴又不确定的上下看了看,还伸手推了推我。“没事你说什么胡话!”看我好像真的没事他一下子吼了起来。“武田赤备乃天下第一强兵,我们的骑兵就算加上旗本也仅有对方的七成!一旦正面列阵对敌,几万人的战线只要有一处被冲垮就是个全线崩溃,到时候人再多又有什么用?你的甲骑是也是名闻天下的劲旅,上次都没经住人家一个照面,我们这么多参差不齐的部队怎么对阵?全军野战,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他的声音很大,以至引起了周围几个人的主意,但却没有人走过来参与。 “哦……”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在我长筱之战的经过和结果已经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可在他们来说这却还是如梦似幻的推测!在他们心目中武田家至今还是一个梦魇,此时织田信长的战略意图还是一级战略机密,不过即便说出来多数人还是会以为是个笑话。“有什么可奇怪的吗?”到此时我只能强自为自己辩解,真正的计划只能由织田信长自己说出来。“这些年来咱们主公什么时候退缩过?又有什么样的强敌是主公打不败的?至不济总比桶狭间时……”说到后来我自己都觉得是在胡说八道了。 “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传染上什么傻病了!原来多聪明的一个人,可惜……”池田恒兴一边絮叨一边摇头,仿佛自己遭受了多么大的损失。金森长近和中村一氏虽然没有说话,但看表情也明显是这样一个看法。 “诸星殿下,有些事情您可能还没听说……”堀秀正语重心长的说道:“此次由岐埠起兵时,主公命令我们带上大量建栅栏用的尖头木桩,总数量足有两万根以上。再加上大量的缆绳和本家全部的铁炮备队,这明显是一个坚守的架势!说句不该说的话,我斗胆猜测主公是想在某座隘口的城池外围建立成一个巨大的防御体系,以此来把武田军挡在远江。在消耗掉武田军的大量有生力量和锐气后,再趁势出兵破敌。我军后勤补给的能力远胜武田,这样似乎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斯大林格勒战略!!!”我吃惊的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我是知道了历史才明白长筱胜机的,而竹中半兵卫的看法是在远江分兵不战以达到牵制武田军的目的,但这两个战术都有自己的弱点,要是有一两处城池被武田军撕破了怎么办?毕竟不是所有将领都是高手。要是武田军不进攻织田预设的阵地怎么办?拔了桩子换地方?其实还是堀秀正的办法更稳妥,迫使织田以优势兵力龟缩一处,这更能满足武田胜赖的虚荣心,换句话说也更有可能把他引来。武田与织田的情形还真有些像卫国战争初期的德、苏,人数少的一方普遍素质要高而且相对均衡。“我完全相信主公有能力带我们走出困境,在正面的战斗中击败武田!”我决定再扮演一次“预言者”的角色。“就像以往的那样!”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病得这么严重,真是可怜!”池田恒兴继续对我冷嘲热讽,这次连堀秀正也摇头叹息放弃了劝说我的希望。 “谁病了?”这时羽柴秀吉伴着丹羽长秀走了过来,听了池田恒兴的半句话好奇的问到。 “你们来得正好!听听他的梦话……”池田恒兴立刻揪住了新来的听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在述评中有一些大大一直在夸我,可我自己却觉得实在是不好意思,所以斗胆说明一下! 如果能进vip我早就进了,只是人家不搭理我而已,至于觉得自己不缺钱的人,至今我还没有见过。大大们,共产主义还没有实现,“万恶之源”对我还是有吸引力滴!只是既然有这么多大大支持我,不弄出个结果未免对不起人。不过以后再开新书的话我一定事先就说清楚,一定时间不能有收益就停笔!至少这样才算得上“厚道”。 说到起点的签约标准我不想妄加评论,好好坏坏每个人的观点也不尽相同,不能一味的以点击和推荐来衡量。毕竟起点也是一个经营性的浏览平台,作到今天的规模会有一定的顾虑因素,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作为一个作者,只知道怨天尤人未免小家子气了些!在这部书上传的近一年半时间里,通过起点我认识了许多朋友,而且还有了一个日渐庞大的读者群,我想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 103、大敌当前(下) “……叫你们说说看,还有比这更疯狂的战略吗?”讲述完我的“无知”后,池田恒兴殷切地寻求着支持。 “年轻人固然勇气可嘉,但行兵打仗还是要以谨慎为要!”丹羽长秀看着我一脸忧虑的说到。“以你的经验、战绩本来我是不该多嘴的,但正因为你有了今时今日的影响,一切就更要三思而后行啊!” “丹羽殿下所言甚是,但我并不认为谨慎就一定是指坚守不出!”我不能说出已经知道织田信长想法的事,但可以表现一下和他的战略观点趋近。“僵化的防守只能是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对手,动态的防御才是上策!以今日的情况来说,武田军的野战能力是比我们强上不少,但也不是说在所有的时间、地点都对他们有利……” “啪!”这时羽柴秀吉猛地拍了我肩膀一下,吓了我一大跳。“还是你诸星老弟,和我就是对心思!什么武田赤备,什么天下第一,我就不信了!这个‘第一’就一辈子姓定武田了?只要主公下令,就算只有你作伴我也上了!”他一边说一边兴奋的拍着我肩膀,只是眼神不似以往的狂热,而是带着一股诡异。 “哦!好……”我躲开他手的同时明白了一件事:这只“猴子”也看出了织田信长的战略!既然从岐埠时就开始准备,那就说明织田信长的主意早就打定了,再怎么劝也是枉然。只是现在我想不通的几个问题是,这究竟是黑田的功劳还是他自己看出来的?他是真的充满了信心还是有其他别的打算?他真的事先没有和织田信长沟通过吗?要知道竹中半兵卫也是在我稍稍提示了一下后才想到这个方法的,只是当时我们还没有掌握织田信长带木桩的这个情报。不过至今半兵卫依然有些担心,担心武田胜赖是否会如此“配合”。 “你?你们!”丹羽长秀有些着急,我和羽柴秀吉两个人一起犯的“错误”后果绝对是严重的,再说现在织田信长还时不常的令人“惊讶”一回呢!“两位既然都是这个看法自然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我恳请两位,在完整计划考虑成熟之前不要贸贸然就提出来!”他最后也只能这样说了。 “会议开始,诸位大人入内!”这时站立在大厅门口的值日官庄严宣布到。 随着人流进到里面,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居然已经在主位上并排坐好了,这种情况可不常见,他通常都是要别人等的。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难得的悠闲,就如当年的桶狭间之前一样。 “诸位!关于战略的讨论已经有了些日子,所以今天我首先要宣布几件事……”看到众人已经各就各位坐好,织田信长没有过场的就进入了倒计时。“首先,迎击武田军的战场就选在远江,从现在起我们一步不退!” 嗡的一声屋子里一乱,前几天一直争论的焦点居然就这么让织田信长定下了,这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我看到了好几个人张开了嘴,似乎还想作最后的努力。 “这件事就到这里,我不想听其他什么话了!”织田信长一下把门堵了个严严实实,那几个人只好很辛苦的把话咽了回去。 “右大将殿下!对于您和众位大人的活命之恩、再造之德,我德川家康纵万死亦难报万一……”德川家康表现出了足够的感激涕零,我甚至真的看见了他的眼泪。他的确实心意只怕谁也猜不出来,历史上“猴子”对他的评价是可以信赖的老实人。“此番与武田军一战,家康愿率麾下三河武士引为前驱,万望右大将殿下允准!” “三河守殿下不愧是清康公的后人,奋勇争先勇于任事!”织田信长显得非常高兴,说得好听他是好大喜功,不好听信长就是个人来疯!好不容易这次想来个惊人之举,自然希望上来就有人捧场。“不过具体安排我们稍后再谈,下面我要说第二件事!”织田信长转回来,脸上的肌肉又成了垂直线条。“我准备除留少数部队守城外,其余全军前进,与武田军进行决战!” “嗡!”这一声比刚才响亮好几倍,就连刚才暗自欣喜的人都变了脸色。直接面对武田骑兵的冲击,织田信长别是有病了吧?这么大的事反而一时没人发言了,因为对这种结果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池田恒兴和堀秀政他们几个像被人往嘴里塞了个整鸭蛋,吃惊的样子像是大脑进入了真空状态;羽柴秀吉除了兴奋还是兴奋,我看得出他是努力压抑着让自己再等等;偶然瞥见丹羽长秀,他的眼神却复杂和怪异,几分无奈、几分失望、几分痛苦,看我和“猴子”时还有几分埋怨和愤怒。看来他是在怀疑我们用了什么卑鄙手段,对织田信长施加了极端“负面”的影响,这是从何说起! “大家能有这种众志成城的态度,很好!只要我们保持这样的精神状态,那么即便是与鬼神为敌也没什么可怕的……”众人的一时无语被织田信长作了这样的诠释,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的。“下面我们再来讨论一下细节,我准备把战场预设在……” “主公,您是否能够再考虑一下!”丹羽长秀实在忍不住张了嘴,有不少人对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尽管由于种种原因他们自己没有这样的勇气。“从各方面的条件考虑,我方似乎……” “形势紧迫,唯战为要!”织田信长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打断了丹羽长秀的话,可能觉得有必要给丹羽一个面子,就又说道:“有什么需要考虑或讨论的个人意见,可以等打完了这一仗再说,那时会有很充裕的时间!” “这……是!”丹羽长秀只好保留了意见,可等打完了还有什么必要讨论和考虑呢? “关于这次的战场……”扫清障碍后织田信长开始宣布他的计划。 “军情!紧急军情!”这时一个侍从慌慌张张的进来通报。 “命来人上禀!”听到这个消息织田信长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回禀主公,右大将殿下!”一个德川家的探马骑士被带了进来。“今晨武田军本队离开鸢尾山开始南下,只有大约不足两千人继续围攻长筱……” “他们去哪了?!”织田信长等不及他的“细致”,摁着面前的矮几直起身,厉声问道。 “目前正向清井田原进发,今晚可能会在那里扎营。另外武田军的先头部队前出较远,清井田原应该不是本次行动的终点,预计将在明天晌午抵达设乐原!” “设乐原……设乐原……”织田信长小声嘟囔着坐回了原处,双目似乎有些散光。“哈!哈!哈!”稍顷他突然大笑三声,极尽疯狂、病态之能事。 一时间众人观之皆侧目,恐怕更作实了正在传言中他的精神问题。 “真是天助我也!”织田信长大吼一声重拳砸在了面前的矮几上。“我原来一直就是看好设乐原这个地方,没有比这里再好的决战地点了!不但地势狭窄可以集中力量加大阵地纵深,而且面前还有一条连子川阻隔,武田军骑兵的冲击力必将大打折扣!没想到武田胜赖这个小子如此识趣,居然主动把脖子伸到了我的刀下……”织田信长越说越兴奋,仿佛胜利已经拿到了手里。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个设乐原是怎么回事,连子川又在哪里,不过看样子织田信长是很作了一番详细的调查,而且看他又说得那么有信心,应该是有些把握了。可大部分人并不等于是全部,好几个德川家的将领都皱起了眉头。 “右大将殿下,外臣有下情回禀……”在德川家康的一再示意下本多正信想给织田信长提个醒,瞅准他中途换气的机会插了进来。“设乐原地势虽窄但却是东高西低,以此为战我军将处于下风的位置,而武田军居高临下正好可以发挥骑兵的威力!今年天旱水浅,连子川最深处也不过一尺,未必就能够给武田军造成多大的麻烦。外臣冒死斗胆提出一个建议,望右大将殿下斟酌:我军于可以发挥人数优势的有海原列阵,以数路兵马冒充赶往长筱城的援军交替前行,将武田本阵引至此处决战!那时我军以逸待劳……” “你不必对说了,这些情况我都清楚!”织田信长已经打定了主意,任何人的话他都不会再听了。“天旱水浅连子川两岸土地干燥,我军将提前赶到挖掘三道堑壕,并立下拒马栅栏!届时我军将全部铁炮队调往第一线,将武田赤备击杀于栅栏外侧。就算敌军突破了一两道也不要紧,我军通过堑壕上的跳板撤向后面的栅栏,而武田军因为要通过第一道栅栏必得减速,这又给我军铁炮提供了再次射击的机会。时间紧迫,我命尔等在午时二刻分队出发,前往设乐原赶筑工事,各队守备位置我随后会分别传令通知!此战关键在于铁炮,各队抓紧时间速去准备!” “遵令!”时至此时众人只得应命,但大多数人对这种异想天开外加一厢情愿的战略还是充满了疑虑。 “啪嗒!”我忽然听见了一个极小的声音,扭头看时只见阴霾的天空中闪起了点点寒星。织田信长要用铁炮老天就下雨,还是真够“点”正的! 104、血与火(一) 天正二年(1574)的八月十二日凌晨,下了半天加一夜的小雨终于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漫清新潮湿的气息。由于依旧是处于阴到多云的天气,东方的天际并没有露出太阳的脸来,只是在那个应该出现的地方泛起了青白色。 根据不断来回穿梭的探马和忍者们的报告,武田军离此尚有一段距离,我就在近卫旗本们的掩护下越过前沿阵地,来到了连子川畔。出于加藤段藏的谨慎,外围及远处还有一大圈或明或暗的忍者。 不得不佩服织田信长的恒心,面对突然变糟的天气依旧强令按原计划出兵设乐原。不得不说面对这种情况连我都产生了怀疑,毕竟历史在很多地方都已经改变了,要是雨持续不停怎么办?届时连我手下的发射特种纸包子弹的铁炮都会变成一堆废物!雨停的时候我真的很是惊讶,似乎织田信长和管理降雨的神明关系非常不错,该停的时候停该下的时候下,当年桶狭间时就是如此。原想向他打听一下这里面的关节,可又觉得他最近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 设乐原的地形像是个斜放着的漏斗,东高西低并且上窄下宽。由骏河方向延伸过来的官道至此出了条岔路,向下经过一个长约两百丈的下坡就可以到达连子川东岸,由于两侧是长满茂密树林的山岗,下坡的宽度只有六十余丈。过了河就是我们现在列阵的地方,是一个相对广阔的半丘陵平原,至此织田一方的战线已经扩展到了三百丈宽。斜坡的角度大约有30度强,正是最有利骑兵发挥威力的地形。 六十丈,近两百多米的距离,按理说也不算太窄了,可数万人的阵势、数千人的冲锋一排开,还真是显得捉襟见肘。以狭窄地形限制织田军人数上的优势,再以精锐骑兵军团集中一点发动冲击,也许武田胜赖真的会这么想吧!至少织田信长表现得信心十足,其他人则并不太乐观,不过即便武田军真的来这里能否取胜,这仍是一件难以预料的事情。 因为我手下的铁炮队相对较强,所以被安排在了正面战场偏左的位置;中间是织田信长的岐埠兵团,不过他的一线铁炮队由泷川一益保护;右侧也就是连子川的下游,就交给了德川家康的三河部队;羽柴秀吉在我的更右面保护我的侧翼,因而正面的战线尚不足十丈;再后面是丹羽长秀的1500人;柴田作为主要预备队并负责大军背后的全面防御。 我把手伸到水里,阴雨的天气使水有些凉。虽然下了雨但并不大,不要说水没有涨起来,甚至都没怎么犯浑,本多正信没有说错,连子川最深的地方也不过一尺左右。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一股带着浓重潮湿感觉的草木清香立刻充满了鼻腔,“唉……”我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昨夜的降雨还是有影响的,而且是对织田军那三千多支暴露在空气中的明火绳枪影响严重。我估计会有五到六分之一届时打不响,激烈的交锋后这个数字还会增加。 我转身向营阵走去,樱井佐吉抢前几步又确定了一下堑壕上面跳板的牢固程度。一行人越过堑壕进入了了鹿角、栅栏的预留缺口,守卫的士兵立刻把缺口堵住,手握长枪逼视着对岸的官道方向。这就是素质的体现,尽管几乎一夜没睡但依旧精神饱满。 一夜紧张的劳碌终于建成了三道防御战线,即便是我本人也是一直亲自在各处视察。堑壕和栅栏修筑的甚至超过了织田信长要求的标准,双方性命相搏所以不敢有丝毫懈怠。 连续穿过近两百米的前沿纵深阵地,我回到了自己阵营的中部核心。在我的帅帐周围的空地上,还立着另外一百多个略小些的帐篷。菲利普和他的500个手下正在里面休息,他们是昨夜唯一获准睡觉的部队。 “主公怎么一大早就出去了?您应该抓紧时间多多休息才是!”我一进大帐就看到了竹中半兵卫和蒲生赋秀。 “问题不大,只是想再看看准备情况!”我摘下头盔后藤又兵卫抢前接过,阿雪弯腰替我解着佩刀,坐下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由于武田军还在清井田原的宿营的里,我让操劳的士兵们抓紧时间休息一阵,当然是除了岗哨之外,而且都穿着衣甲抱着武器。“你们倒是该睡一会儿,指挥作战还要多靠你们呢!”他们两个的眼睛此刻都和兔子差不多,尤其是竹中半兵卫,尽管是在坐着却开始微微气喘。 “都是臣等无能,要主公受如此操劳!”竹中半兵卫满怀愧疚的说到。 “什么事都要你们作了,我这个主公作得不是就太轻松了吗?”我哈哈一笑后点头示意叫阿雪他们准备早餐。“主公那里有什么消息?”我看到蒲生赋秀手里拿着一大堆折子。 “主营情况一切正常,只是一再传令要各处小心戒备!”蒲生赋秀双手捧着那叠折子放到了我的面前。“……虽然武田军至今未曾出兵,但半个时辰前营中已经出现了部队的调动!其忍者和侦察部队则彻夜四出活动频繁,和我们的人发生了几起小规模的遭遇,双方都没什么损失。当然,德川等诸位殿下的人也都没闲着!” “嗯……”我点了点头,这种情况并不意外。“赋秀,此次就由你担任先发大将进入一线,有信心吗?”看着面前这个不到20岁的年轻人,我忽然想起了10年前的自己。这次我的战线也不算长,也就在60丈左右,有他的500长枪足轻应该够了!再说还有菲利普的500铁炮队在那里,人太多了,在第一道栅栏和第二道堑壕之间也展不开。 “这?!殿下……”蒲生赋秀先是惊愕的张大了嘴巴,而后离座跪伏于地。在日本先发首阵绝对是莫大的荣誉,自古还有不少因此而争斗的事例,我这里一般这个位置也无外前田庆次、可儿才藏和长野业盛几个人。“殿下厚赐,赋秀必不负所望!”他激动的说到。 “你自己小心谨慎就好,不过对你这一点我还是比较放心的!”我伸手把他拉了起来。“……本次战役与以往不同,决定性的要点是要以铁炮击破武田的骑兵!因此你的主要任务不是歼灭多少敌人,而是要切实保证铁炮队和本阵的安全。一旦第一道栅栏被突破,你要不惜一些代价掩护铁炮队安全撤退。为了加强可能发生的近距离混战,我命樱井佐吉、石河贞友、伊木半七带200长于刀法的旗本归你指挥!” “殿下敬请放心,末将这就再去检视一遍!”对我的嘱咐一一答应后蒲生赋秀说到。在他离开后不久,我的早餐就被送了进来。 “赋秀的谋略自然是绝无问题,但这样的白刃相见是否承担的了呢?”之后竹中半兵卫不无担心的说到。 “我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掰下一块饭团放到嘴里,细细的咀嚼了起来。“有堑壕和栅栏的保护,前面的战斗纵然激烈也是有限,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铁炮队而已!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清醒的头脑之重要更甚于武勇。我另外准备让业盛率1000人在二线接应,才藏和胜猛负责保护后队!” “主公所虑甚是,这确是不得不防!”竹中半兵卫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武田军与我们不同,他们的赤备原本就是来自大山里的骑兵,虽说大部队的转进不可能在不知不觉间进行,但在战事正酣的关键时刻几百甚至上千人的偷袭并非办不到!” “是啊!我担心的也正是这个……”我点了点头,不禁把眉毛皱了起来。“武田胜赖固然不如他的老子,但以四名臣为首的二十四将可依然尚在!甲州兵法向以诡异奇绝著称,与我们习惯的数万大军正面对垒是完全不一样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在远江决战这个战略是非常英明的,要是武田军置我们于不顾退回甲信群山可就麻烦了!进将泥足深陷;退甲州兵复来,别多了,每年折腾我们一次就受不了了!万一武田军放弃正面决战而分散进击,我们的后队……”说到这里我摇了摇头。 “应该不至于吧!”竹中半兵卫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负责全军总预备的是柴田殿下,虽然可能他和主公有一些嫌隙,但想来不会在这种事上玩什么花样的!” “我也不相信他会诚心捣乱,但这个人勇猛有余应变不足,很难说遇到意外打击时会不会撑得住!”我感觉嘴里的食物已经没什么味道了。“再说武田军也未必就会从他那里来,还有丹羽殿下呢!他可向来不是以战力见长的。所以说最终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别人不能太指望!” “主公……您是不是……是不是……”竹中半兵卫在我的神色里捕捉到了一些真实想法。 “是的!今天我跟你说句一直不敢说的实话……”我回头看了一下,阿雪他们已经退了出去,此刻大帐内只有我和竹中半兵卫两人。“我的理智告诉我主公的决策是正确的,武田军会来在我们的‘墙’上碰个头破血流;可我的心里又不住的恐惧,怕万一武田军放弃这个战场。老实说我真的怕会出现那样的情况,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突然出现的变化!” “主公不必过于担心,即便是转移阵地本家还是有人数上的优势……”竹中半兵卫试图重新振奋我的信心。 “主公!”加藤段藏这时急急的走了进来。“武田军行动了,看方向正是朝着设乐原而来!” “看来……是我多虑了!”我又拿起了筷子。 105、血与火(二) 武田军的大队出现在对面坡顶时,已经是上午的九点十五分,与奇袭的“如风之疾”不同的是,在大军合战前的进发一般是采用“如林之徐”。看来甲州军确已尽得“四如”兵法的精要,只是不知道一会儿我们要进行的这场防守反击,是否也可以“如山之岿然不动”! 从连子川西岸这边来看,因为角度的原因我们只能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旌旗下站着的一排士兵,根据我昨夜上去勘查的地形判断,武田军的本阵应该已经甩到了官道上。连续半个小时的旗幡摇动,看来他们是在调整队形作进攻前的最后准备。 我不错眼珠的盯着上面的变化,轻轻摇摆着手中的太极团军扇。“一算,火炮有把握击中武田军的阵内吗?”我自己目测的效果并不理想,但还是问了一句。此次虽然只带了半数铁炮队,但两个统领却都在其中。 “将将能够着武田军的前沿,由于树木的阻挡效果也不会很理想!”听了我的话无能为力的摇摇头,负责本次操炮的他当然已经测算很久了。 “那就把炮瞄在下坡的中段,随时听我命令射击!”我点点头对他吩咐到。既然确实是这个结果,那么也就尽力而为吧! “是!”他简洁的答应了一声,然后就走过去调整那两门10磅炮,此次我把大炮设在了帅位的边上。 “主公令谕!”一个织田信长的传令兵策马来到了我的面前。“传主公令谕:闻主阵炮响各队铁炮齐射,有擅自脱离战线进兵者,斩!” “上复主公,诸星部谨遵号令!”我大声回复到。“你们也归队吧!不能因为不是先阵,就有丝毫的懈怠!”我对可儿才藏和岛胜猛说到,他们两人既是我的后卫又是预备队。 “主公……是否还是让我和赋秀交换一下位置?”岛胜猛回去指挥甲骑了,可儿才藏却还想讨价还价。 “这件事已经决定了,回去干你自己的事吧!”我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进行讨论,眼下不能有丝毫的动摇与混乱。“好好记住我的话:后队有失,我要你的脑袋!” “是……主公!”可能是慑于我从未有过的冰冷语气,他破例的没有多说什么。 “嘟……嘟……”一串急促的法螺声中,武田军完成了阵形的整顿。第一排的士兵由足轻换成了骑士,鲜红的衣甲、战马、武田菱靠旗,人人手中一柄三米余长的骑枪尖锋雪亮,正是武田赤备中的长柄突击队。 “这……武田胜赖怎么有这么大的信心?”望着前面的迎风招展的山县标旗,我疑惑的自言自语到。通常的大合战中,双方免不了有一些试应手的小伎俩,上来即投入名将主力的方式,通常只有在实力超出对手很多的情况下才会采用。 “看来武田军内部意见混乱,对于这一战非常没有把握!”我的话声音很小,以至只有身边的竹中半兵卫听清了是什么。他突然极大声的说了这么一句,周围的一干人等全都惊异的望着他。 “哦……”我也一下子摸不着了头脑。 “主公!武田军看似气势十足,但却一反常例……”竹中半兵卫镇定自若的说道:“如果真是有一举击溃我等的把握,就更应该示敌以弱,以期尽可能多的消灭我军有生力量!可现在却一上来就是一副拼命的架式,正说明武田胜赖排除众意强令出兵,因此想要尽快取得优势。未战而心先躁,武田军已经输了一半了!” 众人一时均是恍然大悟,信心立时高涨了起来,同时我也明白了,竹中半兵卫这是在点醒我。自从两年前我兵败武田信玄之手后,不可否认在不知不觉间心理留下了一定阴影。对于一个军人(尽管我从本质上说并不是个军人)来讲,如果自己都不认为自己能战胜对手,那么也就根本不用再打了!无可否人,我的这种情绪已经影响到了部下们。我回头看了竹中半兵卫一眼,感激的冲他点了点头。 “主公快看,武田军动了!”阿雪一声呼唤,立时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一阵马蹄声伴随着大地微微的振动远远传来,以山县旗帜为先导,数千骑兵从对面山坡上蜂拥而下,前阵中骑士们手中的骑枪斜指向前上方,稍后的两部则是手中高举着寒光闪闪的长太刀。虽然下坡中的骑兵奔驰速度很快,也无法排成横平竖直的队型,但每一个骑士都与周围的同伴保持着一个大致相等且稳定的距离,并没有相互影响的事情发生。 高速、稳定、安静,这使我联想到了奔驰中的劳斯莱丝。没有一个人发出喊杀声,有的只是紧闭的嘴唇和冰冷的眼神,不用怀疑,巨大的战力即将从这静默中爆发,眼下唯余马蹄得得。这期间我没有让开炮,一是没有织田信长的命令,二是他们通过坡道的速度太快了。 这数千赤备转眼即来到了连子川对岸,前队速度稍缓后队向两侧展开,分成大致相等的三个集群向织田军的阵线扑来。 “哦……”我微微张开了嘴巴,身边的竹中半兵卫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武田胜赖疯了,居然一下子投入了全部赤备!刚才由于前队的阻挡和山县昌景的旗帜过于显眼,以至没有人注意到后面的情形,直至后面的两只部队展现在我们面前所有人才发现一个事实,冲向右侧的是内藤昌丰部,而直奔我来的则是马场信房!出战远江的三个“名臣”一次全上了阵,武田胜赖究竟想干什么? “轰……”一阵标志着战役开始的轰鸣声响起,最先开口的是织田本阵中的“大筒队”。由国友屋制造的巨铳“大筒”原本是为水军订购的,由于时间仓促因而只造出了五十余支,此番为了对付宿敌武田骑兵,织田信长把他们也编在了铁炮队里。 二十几个武田骑兵倒在了连子川的河水里,硝烟中更多的战马停止了前进在原地打转转。“大筒”的声音和铁炮有很大区别,而且也大得多,有些战马开始受惊。武田军毕竟训练有素,立刻稳定队型又展开一轮新的冲锋,其间只留给织田铁炮队一个齐射的机会。我注意到一个现象,那些坠马的骑士只要还能动的,就全都拿着刀枪跟着向前冲去。 “射击!”顾不得再看织田信长那边的动向,我向铁炮队发出了命令。 全军数千支铁炮几乎同时的射击,造成了巨大的空气和噪音污染,仅仅片刻之前的震耳马嘶和蹄声已经被完全压了下去,在这种环境下,新的命令传递速度无疑会大大降低。在硝烟腾起遮蔽视线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前面一大排赤备骑兵,连人带马一头栽进第一道堑壕里。 “吁……”我长长的吐出了憋着的一口气,刺鼻的火yao味立刻乘虚而入侵入到我的肺里。看来织田信长是对的,而我实在是多虑了!可老天似乎不想就这么放过我的神经,以至不久它又绷了起来。 清晨的空气不仅潮湿而且带着些风,这非常有利于铁炮队恢复视力,也使我很快又看见了对面的武田军。 后面的赤备骑兵没有丝毫顾忌,踏着前面的同伴们尸体已经来到了栅栏的跟前,那些失去了战马的骑士也都爬出了堑壕,一阵太刀挥舞木质的栅栏碎屑纷飞。铁炮队再次的装弹射击,蒲生赋秀也指挥着手下的长枪足轻隔着栅栏进行刺杀。很快的,栅栏的那一边靠满了人与马的尸体,后面的武田军则从那边撞击着这座渐渐形成的“血肉之墙”。由于尸体形成的天然屏障,铁炮和长枪的杀伤力都被大大降低了。 尸体越堆越高,在我的战线上堆积的武田军的尸首就不下500,相信在其他战线上的数字也不会比我这个少。马的伤亡数字更大且体积也更大,一个足以跨越栅栏的斜坡正在逐渐形成。在马场信房的指挥下,武田军正在对这条血肉砌成的“死亡之路”发起一次又一次冲击。在这条路的尽头,就摆着我的脑袋! “主公,赶快进行第二套方案吧!”看我一阵阵的愣怔,竹中半兵卫焦急的催促到。 “好……传令吧!”我的嗓子和胃同时一阵阵发紧,使劲儿咽了口唾液才没有吐出来,而在的身后的后藤又兵卫等几个人早就吐了个淅沥哗啦。我自问见的残酷场面也不少了,可唯有今日感觉不同一般。所有武田军的士兵都好像被催了眠一样,他们的眼睛里完全没有死亡。 我的传令兵吹起了一只南蛮短管铜喇叭,这是为铁炮队特制的通讯工具,经过反复试验,只有这种乐器能够在杂乱的铁炮声中传递它那特有的凄厉声音。 伴随这个声音的起承转合,菲利普带着他的铁炮队退过了第二道堑壕,登上用壕沟土堆起的土坡,转身居高临下的再次射击,第一道栅栏上的血*垒这样就不再构成阻碍。 蒲生赋秀指挥下的足轻和旗本则刚好相反,带着百倍杀气向前冲去,登上第一道栅栏开始和武田军展开白刃肉搏,残酷的搏杀陷入了胶着状态…… 106、血与火(三) 交锋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并且依旧在激烈的进行着,第一道栅栏一丈多高的木尖现在被垫得只剩了不足四尺,要翻过它并不需要多么高的技巧。蒲生赋秀指挥着500足轻、200旗本,在栅栏前阻挡着武田军的疯狂进攻。因为两军混杂的原因后排的铁炮只能进行分散的精准射击,杀伤力被限制在了一个可悲的程度。由于事先筑就的工事使我方占尽地利,这才使这700人阻挡住了对方一倍于己的力量,可伤亡的人数也在不断的攀升着。 好在战线不宽,我还能够不断的以生力军补充前面的损失,可由于敌军进攻一直没有间断过,所以我也没有进行轮换的机会。 “卟!”一名长枪足轻半掩身在栅栏之后趁着一个赤备骑士提疆准备跃起之际,将五米多长的长枪猛地向前刺出,一尺半长的枪尖在战马的颈部留下一个深深的血曹之后,齐根湮没在骑士的胸腔里。 可能是由于被刺穿了肺部,那个骑士一声没吭的扔下了手里的太刀,但战马却因为吃痛一个蹶子把尸体甩了下来。由于措手不及长枪足轻被枪杆那边的重量一下子压了起来,暴露出来的身体刚好被两名冲上来的骑士砍成了几段,而这两名骑士又被随之而来的七八支长枪挑在了半空中。 我微微低下了头,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我闭起的眼睛。空气中的刺鼻的火yao味依然浓重,但还是越来越难以压制血腥气息对感官的刺激,而这两种味道相互的作用就是,令人呕吐的yu望也越来越强烈。也许是我过于敏感,亦或是因为高度紧张的神经已使战斗中的部队变得麻木,总之前面的士兵们既没有逃跑也没有神经崩溃。 “主公……是否应该退往第二道战防线了?”不知是不是把我的无言理解成了过度镇定,反正竹中半兵卫惴惴不安的提醒到。 “那就……主公那里情势怎么样了?”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改变了意思,织田信长一没有传令二没有退却,我又怎么能先退。 “战况也很激烈,虽然没有退却但泷川殿下的军阵已经发生了动摇!”竹中半兵卫很理解我的苦衷,因而对于那边的状况也一直很注意。 “再坚持一下!命令业盛再派些人递补上去,其余的进至二道堑壕边随时准备接应;铁炮队停止射击,退到二道栅栏后待命!”我还是没有先行撤退的勇气,胆怯在与感情的一番激烈较量后取得了上风。 “是!”竹中半兵卫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传达了命令,相信他此刻能够明白我的顾虑。 撤退的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由于缺少了铁炮的支援一线显得更加吃力。武田军依旧一波接一波的冲向前方,只是此刻全线阵亡的武田骑士已经高达了2000以上。 “中央一线崩溃了!”一声通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由自己的战线引向了织田本阵方向,泷川的马印在快速向后移动的过程中倒下。那里有一段栅栏被推dao,大队的武田赤备冲过了一道防线如潮水般涌向二道堑壕。那是山县昌景率领的部队,夺取二道堑壕上跳板的意图相当明显。 正在我揪心不已的时候,中心防线果断地撤掉了二道堑壕上的十余架跳板。上千支铁炮和数十支大筒同时怒吼,站在前面的一大排赤备骑兵和依旧滞留在一道防线的织田军士兵一起栽进了二道壕沟里。不知这是不是织田信长亲自下达的命令,总之是相当及时。 “终于开始收缩防御了,趁着武田军现在的注意力都在中路叫赋秀也撤回来吧!”我转头对竹中半兵卫说到,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无力与无奈。 “是!”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向前面发去了命令。蒲生赋秀且战且走向堑壕上的跳板撤来,长野业盛已经不足千人的部队也守在了“桥头”。 经过如此苦战终于取得了些许进展,武田军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一番旌旗伴随着法螺声急促的摇动,大队的武田足轻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下了对面的斜坡道。 “快,大炮向敌军步兵发射!”我立刻对身边的津田一算命令到。 炮口是早就描好了的,弹药也就绪多时,随着接连的两声巨响炮弹在密集的步兵军阵里炸开,大约五十多人被炸得东倒西歪血肉横飞。 作为一直生活在东部山国里的甲州士兵,几乎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南蛮人,就更不用说大炮这种东西了!武田信玄生前花大力量建立起了一支有相当规模的铁炮队,但也都是通过骏府商人付出了大把黄金的结果。对于前所未见的恐怖武器武田步兵显出了一定慌乱,但极快的又恢复了前进的秩序。我也只是为了迟滞他们的行动,从此时代欧洲的战争情况来看,两门小口径炮决定不了十数万人的战争进程。 就在此时,战场的情况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由于一道栅栏和二道堑壕之间的距离狭窄,武田赤备无法借助跑之力越过堑壕,要想过去只怕又要用尸体来填满。面对这种情况山县昌景采取了最为明智的选择,扭头向我的阵地杀来,丝毫也不顾忌铁炮与大筒在侧面的疯狂射击。马场备队也全军展开猛攻,死死的咬住了蒲生赋秀后退中的脚脖子。 “铁炮队掩护!”我站起来挥动着手中的军扇冲着前面大喊,如果不是侍卫们拉住我几乎就冲了过去。 菲利普指挥的铁炮备队再次开始了射击,但是这几乎没有什么作用。越过头道栅栏的武田骑士已经全部失去了战马,在杂沓的混战中太刀比长枪能起到更大的作用,如果不是还有200名旗本在前面,蒲生的长枪备队早就叫对方杀光了,铁炮队自然也难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挑出敌人来。 可就在此时,又一支为数约有三百的赤备骑兵跳过了头道栅栏,与前面不同的是这只骑兵是沿着血肉垫起的斜坡跳过来的,因此还都骑在马上。在为首一员黑甲大将的率领下,这只骑兵疾向二道壕沟的跳板驰来,沿途撞到了不少双方正在交战的士兵。 “砰、砰、砰……”作为专业雇佣兵菲利普·吕克贝松的战场敏感性是一流的,在我还没有看清对方旗帜的情况下一片弹雨就倾泻向了这群突然冒出来的“靶子”。一阵硝烟过后我看见了大约有六十几个骑士被打了下来,其中就有那个黑甲大将,他的马印也被打折了。 原本已经杀红了眼的武田军突然出现了一阵混乱,我即便隔得很远也感觉出了他们士气的浮动。 “马场信房已被讨取!”从那里突然传出一声声嘶力竭的高喊,我清清楚楚的听出那正是蒲生赋秀,真没有想到一个如此文静的人也能喊得这么大声。 “马场信房死了!” “马场信房被打死了!” 蒲生赋秀一声之后他周围的士兵也全都喊了起来,接着就是我的前军、中军和后队,最终这股声浪弥漫到了设乐原战场的所有角落,每一个织田联军的士兵都在高声呐喊,士气陡然为之一振。 “杀呀!夺回阵地!”我突然觉得一下子看见了历史的真实轨迹,那么爬上这只飞速前进的*才是我此刻最该做的。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有没有信心时所能发挥的力量绝对是天差地别,而众多同伴的作用就是再乘上几个倍数,反之扩大恐惧的效果也同样明显。 蒲生备队反身杀回,长野业盛备队也冲过跳板向中路方向推进。失去主将的武田军马场备队一团混乱,不一会儿就被赶回了第一道栅栏后;正向我这里迂回的武田军山县备队对着迎面而来的成片长枪也是寸步难行,由于侧翼不断受到铁炮的密集攻击,也只得暂时后退。织田联军在夺回第一道战线后又稳住了阵脚,正在渡河中的武田步兵既要躲避己方的骑兵还要面对铁炮的射击,不得已下武田本阵传令收兵。 “马场信房确实死了吗?”在双方调整部署的空档时间我对召回的蒲生赋秀问到。 “不太清楚!”他对我一摇头说道:“我看到那支骑兵里有不少背着马场靠旗的旗本,但那员黑甲大将的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而且他本人虽然落马但却被部下抢走了,所以是否死了还真不好说!” “你作的非常好!”我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番武田军锐气已挫,在我们这里找到尸体的武田家知名武士就有土屋右卫门尉昌次、原甚四郎盛胤和甘利藤藏利重等17人!”蒲生赋秀兴奋的说道:“殿下,经此一战武田赤备损失过半,今后将再无人言败了!” “你的功绩我都看到了,会尽快上报主公。你和业盛交换位置,稍事休息一下!”我此刻终于再次感觉到了对历史的把握,心情也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殿下,我……” “我明白!战役刚刚开始,不用怕没有继续立功的机会!”看他有些不情愿我急忙补充到,又向他身后指了指。“就算你还撑得住,部队也总该调整一下了吧?” 107、血与火(四) 从第一次进攻失利后开始,一直到下午三点半为止,武田军又先后进行了四次攻击,每次都要扔下一两千具尸体,但武田骑兵却没有再次出现。织田一方也好不到哪里去,步兵攻击栅栏相对倒更是得心应手,总数超过五千人的伤亡也足以令人心惊肉跳了! 我看着面前河滩上密密麻麻的尸体,以及连子川上不时漂向下游的血花与浮尸,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名动天下的甲州武田氏完了,就算是他们取得了此战的胜利也完了。纵然有甲州与骏河的金山,纵然是依旧有许多名将能臣,但如此巨大的人员伤亡可不是甲信山国能够轻易恢复的,更何况甲州军势已经不再是不可战胜的了! 武田信玄死了,不是在两年前,而是在此时此刻的设乐原!上百名曾经纵横东国名震天下的大将阵亡,上万久战沙场的战士折损,这就明确的向天下昭示了一个真理:失去了武田信玄的甲州军也是人,也可以确凿无疑的死于刀剑之下! 武田信玄、武田胜赖,这不能不说历史是由英雄书写成的!人民群众固然是决定历史发展的决定力量,但使用这股力量的却是个别英雄人物。借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说,人民群众的力量就像是先进生产资料般强大,但真正创造价值的却是英雄人物这个生产力,没有生产资料固然劳动率低下,但缺了生产力生产资料自己能动吗?武田家也许还能苟延残喘几年,但天下大事和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大了。那么和我呢,和我的关系大吗? “主公,有些什么新的打算吗?”在调整了一番细枝末节的部署后,竹中半兵卫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没什么,只是想想以后的事!”我坐直身子,把一直撑在膝盖上的双臂向两侧伸了伸。 “以后的事?……主公是该仔细考虑一下了!”稍微一愣之后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你也这样看?”我招招手示意他坐下,没想到顺嘴的一句话也能造成这种效果。“那你说说看!” “回禀主公,以此战为转折点武田家必然走向衰败!大殿今后几年内的战略重点只怕是要从近畿和西国,转而向东国……”竹中半兵卫侃侃而谈,显然对今后的发展具有极高的信心。“武田家虽败毕竟根深蒂固,而且还有上杉、北条这样的庞然大物窥伺在测。大殿要想取得进展必然全力以赴,而德川、柴田无疑将是全力支援的对象和急先锋!既然如此,西国的支柱力量就是主公和羽柴殿下,对于许多事情大殿也得‘放手’了!” “你倒是很有自信嘛!我可……”我也想到了织田信长可能会也应该更多的依靠我,但却认为不会这般的顺当。 “主公,武田军又又进攻了!”正在我想轻松一下的时候,近卫的喊声又把我拉回了这残酷的战场。 武田军果然又开始一轮新的攻击,一列又一列的部队从高坡上缓缓而下,这里面的旗帜相当复杂,既有刚刚被打散又重新集结起来的,也有第一次投入的生力军。因为后队还没有完全走完,所以还看不出这次到底出动了多少人。 “那是什么?”我在刚刚进入下坡道一支部队里,发现了一些异样。这支部队穿得并不是武田军惯常由深至浅各类红色的铠甲,而是一种近乎于棕的深黄色,这样的装束以前可没在武田军中见过。“嗯!”我向旁边一伸手并哼了一声,后藤又兵卫立刻递上了我的单筒望远镜。一番焦距的调整后,远处的景象逐渐在我的眼前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些看似平常的长枪足轻,身材似乎不及武田军强健但装备更精良,几乎已经赶上了近畿织田家的士兵,但手中的长枪却依旧是东国的粗重类型。这些士兵每个人背后都有一面狭长高耸的土黄色靠旗,顶端绘制着三个堆积在一起的黑色三角。 “北条援军也拉了上来,看来武田胜赖真是图穷匕现了!”我笑着对竹中半兵卫说到。 “可……陷入绝境的野兽往往更加凶猛!”竹中半兵卫反而显出了一丝忧虑。 “哦!”我扭过头去,更加仔细地看了起来。这次我在这支北条军中看到了一面马印,上面有漆黑的“八幡”二字。“北条纲成也被派过来了,‘小猫’还真是力挺他这个妹夫啊!”我不经意地笑到。在我看来北条纲成虽然也是一代名将,但比起武田四名臣来还是多有不及。 “也许吧!”竹中半兵卫还是有些心事重重。“能再打退这一阵大殿也就该下令反击了,不过……还是请主公多加小心些!”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后吩咐一线的长野业盛和菲利普进入战备状态,二线的蒲生赋秀也结束了修整。随后就开始了对武田步兵军阵的炮击,这是织田信长命令下的例行公事,意图先行打乱对方的进攻层次。 炮击的效果并没有第一次好,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在上万人展开的层面上两门小炮的作用有限,何况其中还必须间隔近五分钟呢!武田军很快来到连子川畔并开始渡河,织田联军一线的所有士兵都握紧了武器。 突然一阵大乱从后队传来,没有法螺和金鼓却隐隐有杀声入耳。后面可能是出了什么变化,但我只能全力应付面前的敌人,后面的事还是交给后面的人来解决吧! “主公,紧急军情!”一个传令兵连滚带爬的来到了我的面前。“武田军五千余人自上游绕至我军侧后,后队受到突然袭击!”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 “丹羽备队损失惨重已经败走,前往援助的柴田、羽柴备队眼看也撑不住了!” “胜猛!立刻带甲骑赶向后军援助!”我推开他大声喝叫到。“才藏向后排开防御阵型!”我不住的下达着命令。 “主公,还是我去看看吧!”竹中半兵卫拉住我急急的说到。 “不,我必须亲自去!”我一把推开了他的手。“你在我的马印下负责全面指挥,不要考虑背后全力挡住正面之敌!”说完也不等他答应我就带着一众近卫旗本向后跑去。 我才绕到可儿才藏刚刚布好的枪阵边上,对面的武田军已经杀了过来,大约两千多名赤备骑兵为先导,后面跟的是大群的步兵。看来羽柴秀吉和柴田胜家的部队都已经被冲散,但依然有些他们的武士在试图从侧面阻截这支武田军,而武田军并不想和他们恋战,一直向前冲来想要为正面攻击的部队打开通道。 “正前方,矢!”岛胜猛一声大喝当先冲了出去,1000甲骑紧随而出,两股“洪流”对面相撞到了一起展开一场惨烈的厮杀。 “无名小辈,还不让开!”一名白甲金盔的大将一声大喝的同时,抡起手中的大刀劈头盖脸向岛胜猛砍来。胯下银鬃马一声咆哮人立而起,刀未到劲风已是扑面而来。 “我岛胜猛在此,尔等休想向前!”岛胜猛挺手中菊池枪斜下里连封带裹,抖手间不但磕开了对方的刀还刺向其左胸。 “果然有两下子,配作我山县昌景的对手!”金盔白甲大将大笑三声抡刀再战,知道他的身份岛胜猛是自然更加不能放过。 两个人刀来枪往战在一处,武田军的攻势被遏止了,甲骑和可儿才藏的枪兵与对方混战在了一处。不到20回合,山县昌景的刀法开始散乱,反之岛胜猛却越战越勇。 凭心而论,山县昌景的武艺绝不在岛胜猛之下,只是此刻一心速胜反而有些乱了阵脚。面对一点一滴流逝的制胜之机和越来越多围上来的织田军,他益发的沉不住气了。 突然一员年轻将领刺倒两名甲骑来到近前,挺枪架住了岛胜猛的菊池枪回头大喝道:“山县大人大事要紧,此子就交给我真田昌辉了!” “好!”山县昌景大喝一声拍马而去,岛胜猛待要追赶却被真田昌辉缠住。 “当啷!”堪堪山县昌景就要冲入我的中军营地,忽然伴随着一阵呜呜的风声一个巨大的黑影当头劈到,他举刀招架却被震得两臂剧痛胸中一阵气血翻涌,战马也是得得得连退十余步。 “我诸星新八郎清彦在此,受死吧山县昌景!”新八郎没有给他任何喘息之机,催座下“梦魇”舞手中“修罗之怒”又杀了上来。 由于没有准备之下被新八郎震得岔了气,山县昌景只得带马避开。新八郎不依不饶挥枪横扫,山县昌景不得已“苏秦背剑”向后招架。可偏偏由于山县的战马也受了些伤受不起这再次的撞击,一个马失前蹄跪在了地下。随即山县昌景被新八郎砍下了首级,慌乱之中真田昌辉也被岛胜猛刺于马下。 看着武田军这一支最后的“希望”逐渐被淹没在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拥上来的织田士兵中,我突然感到一阵紧张过后的酸软无力。 “禀报主公,竹中大人上报:正面武田军已被击退!”一个传令兵赶来回禀。 “命竹中大人随时作好出击的准备!”我随意的挥了挥手。 108、血与火(五) 人作为一种动物据说自萌芽时代起,就是属于昼行野伏的习性,证据就是与发源于同时代同纲的其它动物比起来,视力和嗅觉退化得都相当厉害。随着社会分工的细化和阶级的产生,一些特殊职业者也开始颠倒时差的长期生活,而且随着社会的发展这支队伍有逐渐扩大的趋势,只是就总体比例来讲还是属于相当微小的部分。 天正二年(1574)的八月十二日至十三日的晚上注定是一个纷乱的不眠之夜,整个东远江热闹异常。原本全部人口也不过六七万人的一块区域里,十余万人马此刻正在为了自己生存或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力而奋争不已。 武田军在以赤备残余力量为核心进行的这场豪赌中,输了个一败涂地,不要说北条援军,就是大部分武田军的士兵也丧失了斗志。胜负已经不言自明,数十年来对武田家族的忠贞维持着最后一口士气。 武田胜赖的执着、冲动与不识时务在整个战国都是交口传颂的,即便是面临如此困境依然要做困兽犹斗。他手中还有两万多部队,而织田信长也很想给他这个机会,命令各路大军全线出击。恰在此时,一个消息传来:德川家四天王之首的酒井忠次率军3000攻占鸢尾山,守军主将武田兵库助信实战死,至此武田军通往骏河的归路被截断了! 继进攻中的“冒险主义”之后,武田军又上演出了退却中的“逃跑主义”,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们比桶狭间之后的今川军表现得要体面些。武田胜赖向北面信浓方向逃去,由于不断有小豪族逃跑和受到织田联军部队的阻击,随行的人数在迅速减少着。此时大家的反应几乎都是一致的,留下步兵打扫战场搜索残敌,骑兵一直沿着踪迹追了下来。 “快些吧,很多人都追过去了!”新八郎焦躁不安的催促着,如果不是我盯得紧只怕他就早就自己跑了。“……本来我们处在最北面的位置,可现在基本已经落到了最后一个!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如果觉得不自在的话,就回去找竹中大人他们好了!”我以毫无回旋余地的口气打断了他的抱怨。武田家虽然已经败落,实际上我并不想让他们这么快就覆灭。东国离我很远,留些事情给“别人”解闷难道不好吗?甲骑自然不可能跑得比轻骑兵快,再说我们远非新八郎所说的什么最后一个。 “武田军虽说大军已散,但正因为如此有不少余部在四下里潜伏。这里不是我们自己的地方夜又深了,还是要提防有人伏击!”追击时只带了近卫旗本队和岛胜猛率领的甲骑,虽未明说但他对我的意图是心领神会的。 “都败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伏击!”新八郎又不满意的嘟囔了一句。其实他说得也不算错,根据加藤段藏一个时辰前的最新传报,武田胜赖身边已经不满千人。 “前面道口正在进行激战!”临近信浓国界的时候,一个探马飞驰来报。 “过去看看!”我一挥手全军向前驰去。 不知是我的运气太好还是武田胜赖的该着倒霉,这种追法居然让我给赶上了!在前面交战中的一波人正是武田胜赖的本队,正被与其数量相当的骑兵围攻中,看旗号应该是羽柴秀吉和德川家康的部下。 “可算是你过来了,要是这再让武田胜赖跑了非把我窝囊死不可!”一个瘦小的武士在十几个卫士簇拥下来到我的面前,却正是羽柴秀吉这只“猴子”。 “哦?”我微微一惊,以他的身份居然只带了二百来个骑兵就追出了这么远,搁在我身上可没这个胆量。“围攻他们,不要让武田胜赖跑掉!”这个时候总不能干看着,我对部下大声命令到。 岛胜猛和新八郎答应一声率队冲去,留有百余名近卫旗本进前将我团团围住。我的武艺水平差不多的人都知道,也就不过去现眼了! 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我大致看清了场内的形势,远远可以望见“四如”旗下的武田胜赖本人,只是看不清面貌。此刻这支武田军尚有约600人,从衣甲上看尽是武田家的精锐。另一边除羽柴秀吉的部队外还有三百多德川轻骑兵,本多忠胜、神原康政与加藤清正、福岛正则同为场中主力。双方已经打了有一段时间,如果不是我正巧赶来武田胜赖马上就要脱困而去了! 一千多名生力军的突然加入显著地改变了双方的力量对比,这一点交战中的双方都立刻感觉到了。本多忠胜等人奋力拼杀,意图在这即将到来的胜利中夺取更多的功劳;武田军打乱相互依存的小阵型,不顾伤亡的散开想要阻止敌人接近他们的主公! 突然一个武田大将拼着小腹和大腿各中了一枪,挥刀将挡路的三个德川骑兵砍到了马下,回身大喊道:“请主公尽快离开,这些织田家的奴才就交给我内藤昌丰了!”形势比人强,武田胜赖只得在十几个近侍的簇拥下向远处的一座桥梁跑去。 “武田小子,留下首级再走!”本多忠胜一声大喝催马摇枪冲上前去,他距离内藤昌丰较近,顷刻就到了身前。 “站住!”内藤昌丰直立马上双手抡刀,猛地横扫本多忠胜的左肋。本多忠胜斜立枪杆封开,并不与他交战催马直向武田胜赖追去。 内藤昌丰双目尽赤意欲再战本多忠胜,却被本多忠胜回手三枪挡住了步伐。本多忠胜手中的“蜻蜓切”有5米多长,几下就拉开了距离。此时内藤昌丰已经受了重伤,硬碰硬之下又流了许多鲜血,看到本多忠胜带着三四个骑士朝武田胜赖追去,他强自咬牙想要阻止,却又被赶上来的神原康政缠住。看到这种情况附近的百余个武田骑兵都舍弃了对手赶来襄助,眨眼间向北的路口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混蛋!不要和他纠缠,去追武田胜赖!”看到自己手下的加藤清正等人被那团“乱麻”挡住,“猴子”急得跳着脚破口大骂。 此时的内藤昌丰被神原康政等人围攻,身上又受了数处重伤,可依旧紧守路口悍然不退。他的头盔掉落发髻散乱披垂下来,脸上满是血污,情状有如厉鬼。 “死吧!”看到机会终于来了神原康政狞笑着一枪刺出,雪亮的枪尖如毒蛇般从内藤昌丰的胸腹之间刺入又从后背冒了出来。“嘘……咦?”正想松一口气的神原康政忽然看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内藤昌丰居然在笑。 “咔喳!”内藤昌丰左手攥住胸前的枪杆,右手太刀猛地将其劈断,措手不及的神原康政在马上就是一晃悠。事情到此还没有完,内藤昌丰摔落马下的同时手中刀唰唰唰连挥七次,不分敌我的削向了身边的几匹战马。 霎时间,有的战马断腿有的战马受惊,连滚带爬连挤带撞,狭窄的路口倒下了一大片,就连神原康政也被摔在了地上。说起来复杂其实时间很短,不要说岛胜猛、新八郎他们,就是加藤清正等人也被挡住了去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远处本多忠胜与武田胜赖的距离越来越近。 “妈的!”羽柴秀吉恨恨的一甩马鞭,他的战马本能的一跳。“费了这么大劲儿,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德川家趾高气扬了!” “这也……”我没有他那么强烈的迫切yu望,因而也就没有多少惋惜。 “三河贼子给我站住!!!”就在这时变生肘腋,一员白甲小将突然自道边树林里冒出,刀随声走一下子劈向疾驰中的本多忠胜。 事出突然本多忠胜再想招架已经来不及了,带着寒风的锋刃迅速向他的脑袋接近。但本多忠胜到底是久经沙场勇猛异常,一侧头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可头盔右边的鹿角却被削掉了一截。 “有我真田信纲在此,尔等休想通过!”趁着本多忠胜的躲闪之际,白甲小将圈马阻住了道路。 “不愧是名将之家,果然不同凡响!”听到真田的名字我不禁暗暗点头。 “找死!”本多忠胜知道此刻寸时寸金,并不废话猛地刺出了手中的“蜻蜓切”,身边的几个骑士也围攻了上来。真田信纲并无惧色,挥舞太刀四面迎敌。数招过后真田信纲一刀直取本多忠胜,本多忠胜终于等到了他的机会。 “喀喇!”本多忠胜手中五米长的枪杆从中断开,连接两端的一根铁链锁住了真田信纲的太刀,原来这就是名枪“蜻蜓切”的秘密。真田信纲吃惊之下,被另外几个骑士自身后连砍数刀。 “嗨!”重伤之下的真田信纲虎吼一声从马上纵身而起,扑到本多忠胜身上一起摔落地上。两人在地上一阵翻滚厮打,直到真田信纲被边上的德川骑兵乱刀砍死。 “混蛋!”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本多忠胜吐出一口血痰,对着武田胜赖等人消失的夜色群山恨恨的骂到。刚才的滚动中他被真田信纲咬伤了耳朵,此刻满脸是血。 “武田家看来真的还有些‘戏份’啊!”我立马在远处喃喃自语到。 109、织田家的女婿 “哈、哈、哈……”庆功酒宴上织田信长的笑声粗野狂放声震屋瓦,不可一世的骄横暴露无遗。经过我多年的观察发现了他一个特点,那就是不管是喝多了酒还是心情极度激动时,他的眼睛里都会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离远一看就好像涂上了一层鲜血。 每次想到那对眼睛我都会不自觉的产生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以前从不知道残忍的阴冷和炼狱般病态的狂热会如此完美和谐的统一起来。从每种意义上说,我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机智甚至有些狡猾的人,但坚毅果敢这辈子却只怕是与我无缘了!对织田信长的恐惧如一座大山般压在我心里,将来能否摆脱这个梦魇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猴子”的好大喜功是出于自卑的心理,而织田信长则完全是天生的!他等不到回转近畿就在浜松城折腾了起来,虽然名义上是德川家康的答谢宴,可也用不着一连三天吧? “此次一举击破武田军的进犯,诸位殿下、大人功不可没!有你们在,朝廷和近畿的安定再无……”虽然血红的眼睛看起来很吓人,但实际上织田信长此刻的心情极好,这是他在感到天下大事尽在掌握时的一贯表现。因为他和武田家只是利益之争而不涉及不可化解的怨恨,所以即便是在这种极度兴奋的情况下也并没有作出什么特别残忍的事来。 “全仗织田家武运昌隆,右大将殿下运筹帷幄明鉴万里!”在织田信长泛泛地夸奖了一番后,众人齐声用如潮颂扬作出了回答。 “好、好!尽管各位如此谦虚,但我是不会忘记各位的功绩的!”织田信长一脸陶醉的眯起了眼睛。他其实非常受用众人的恭维,只是一直以来对于“技巧”的要求非常之高。“德川殿下,这次你真是多有辛苦了!”他一扭头,用没有拿酒杯的左手拍了拍德川家康的肩膀。 “多谢右大将殿下爱护,诸位殿下的义勇!”德川家康谦恭地弯了弯腰,既是为了表示敬意也是让织田信长的手臂伸得自然些。“……此次武田军入寇,战火直逼远江、三河全境,德川家危如累卵,幸有右大将殿下率忠义王师及诸位殿下抵御残暴,这才使我德川家有重生之机!对右大将和诸位殿下的再造之恩,我德川家康没齿不忘!”说罢他深深伏下了身子,刚过而立的他政治经验已经是炉火纯青。 “你我兄弟不必如此,起来、起来!”织田信长使劲儿把他拉了起来。“你对于朝廷的这片丹心我织田信长是不会漠视的,以后还要再接再厉!”先说朝廷后说他自己,仿佛朝廷就是他自己家屋后的菜园子。 “谢右大将殿下提携!”德川家康的表现绝对是个忠厚朴实的谦谦君子。 “对了!这次战役中三河武士的表现着实不凡……”可能觉得作为一个上位者还不够平易近人,因而织田信长又拿出了爱屋及乌的一套。“酒井大人断武田归路,本多、神原两位大人追得胜赖小儿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真是好英雄啊!如果方便的话,就叫上来见见吧!”虽然貌似询问,但不自觉间口气里又带上了命令的意味。 “在右大将殿下面前,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更不敢当‘大人’二字!”德川家康回身招了招手,实际上他们三个就在大厅里,只是因为这里有太多的“殿下”他们位置并不靠前。 “拜见右大将殿下!”那三个人并排来到了织田信长的面前。本多忠胜和神原康政看起来倒真还有些气派,酒井忠次原本长得不怎么样,上了几岁年纪就更对不起大家。如果说羽柴秀吉长得像猴子,酒井忠次就是一只猩猩,不是“金刚”那种,而是只黑猩猩。 “就是你们几个?很好、很好……”织田信长看似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的事迹我都知道了,不愧是忠义闻名的三河武士!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不敢当右大将殿下的赞誉,下臣等有礼物呈献!”本多忠胜说着拿出一大卷黑布,上面还有粗大的白色花纹,看形状像是张薄被。此刻大厅内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唰啦!”本多忠胜双手一抖与神原康政两边抻开,却原来是武田信玄名震天下的“四如”军旗。 “咦~!”我听到身边的羽柴秀吉轻轻哼了一下,自己也是深感意外。追击武田胜赖时场面混乱,“猴子”一心惦记着武田胜赖,我则是想着自己的心思,却忽略了这件足以媲美四名臣首级的战利品。看来德川家上下都和他们的主公一样,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织田信长眼中红光更盛,抚mo着这面困扰他已久的军旗唏嘘不已,好半天后才意识到自己的事态。“德川家果然是朝廷可以信赖的中坚力量,据说信康这孩子也是功劳不小,只是……今天这个日子怎么没有见到他?”织田信长看似无意的问到。 “少主殿下年少有为,本次狙击鸢尾山……”本多忠胜是个直性子,看到织田信长似乎轻视信康有些不满。 “住嘴!大胆奴才,这里何有你多言的地方!”德川健康及时喝止了他,又转头对织田信长道歉道:“他是个乡下莽夫,无礼之处还请右大将不要见怪!为了替右大将及诸位殿下筹集回程时的一应所需,我让小犬先回冈崎去了!” “武勇之士本该如此,谈何见怪!”织田信长端杯笑笑,显出了难得的仁慈。“只是信康这孩子也不小了,与五德的婚事不能再拖。过两个月让他到京都来,我顺便向朝廷替他申请官职!” “多谢右大将殿下的庇佑!”在最初的一愣之后,德川健康表现出了足够的受宠若惊。 “什么好事都让他赶上了!”羽柴秀吉在一边小声嘀咕着,眼中因嫉妒而产生的的绿光与织田信长的红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装作没有听见,心中却是如惊涛拍岸。“猴子”绝非不够聪明,只是至今还没有子女的顾虑。他的亲人只有宁宁和弟弟秀长,因而“人质”的问题只怕从没有进入过他考虑的范畴,对“功利”的病态迷恋使他对于一切超越他的晋升心怀忿忿,全然不见这里面的险恶。德川信康这个“爱婿”的下场今天尽人皆知,其中的因由却依旧众说纷纭。对这德川家康这个一贯夹着尾巴的“乌龟”尚且如此,那么我呢?我今天的领地可比德川家康大着近三分之一呢! “忠兵卫呢?”聊着聊着织田信长不知怎么想起了我,眯着微醉的眼神四下里找了起来。“过来些,别让我大声嚷着说话!” “是,主公!”我暗暗叹了口气,心说怕什么来什么。可怕又有什么用,该来总是会来的。 “这次你的部队也很不错,在几个关键时刻都起到了极大作用!可见你平时是很用了些心的。刚才我已经说过:将本次收获的东远江之地全数交给德川殿下治理!现在说说你,你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织田信长“大度”的询问到。 “忠兵卫能有今日已是主公的浩荡之恩,奋勇杀敌只是尽了本份,岂能再有什么贪图!”我实话实说,现在真是不想在他的手里再得到什么。 “诸星殿下真是谦谦君子,立下大功居然还不自居!”看来德川家康是不想独秀于林,卖力地替我鼓吹了起来。“……大战中两度关键时刻,马场信房、山县昌景先后被诸星予州殿下格毙于阵中,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最终为我军扭转了危局!当此一役,诸星殿下实可担得‘扶危定倾’之誉!” “是吗……”织田信长的话音微微有些拉长。“说说看,这次立有大功的人都有哪些?” “是!”我连忙思索了一下。在这里我的功劳里最露脸的就是讨取了山县、马场两人,菲利普作为一个欧洲人并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所以能提的只有新八郎了,而且织田信长原本对他印象就颇深。“这次主要是……”话刚到嘴边,我的脑中突然又是灵光一闪。“主要是因为蒲生赋秀大人身先士卒不屈不挠,在生死关头从容自若,关键时刻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更兼首先讨取马场信房,实可堪此战首功!” “赋秀这孩子有这两下子,是真的吗?”织田信长的面容立刻一动,说话的声音都不一样了。 “当然、当然……”我说着回首叫过了蒲生赋秀。 “拜见主公!见过德川三河守殿下!见……”蒲生赋秀低着头规规矩矩地依次见礼。 “忠兵卫这家伙说你这次干得不错,果然当初我没有看错人!”不等他说完织田信长就迫不及待地夸奖了起来。 “全赖主公洪福齐天;织田家武运昌隆;诸星殿下统御有度;各位将士……”蒲生赋秀拿出背《语录》的精神头,自上至下依次点到。 “这几年为了让你多学些东西,因而一直放在忠兵卫身边。在山阴那样的地方可能吃了些苦,心里有什么抱怨吗?”织田信长不耐烦听这些没滋没味的话,表示出了一位长辈足够的“慈爱”。 “对于主公的垂爱、诸星殿下的关照,我是铭感五内!”蒲生赋秀大礼伏地。 “你能有这个觉悟就好!”织田信长满意的连连点头。“难得你能奋发图强,总算没有辜负我的希望。现在你也出息了,已经可以正式继承蒲生家。这两年让你和冬姬(蒲生已经成婚许久孩子都1岁了)一直很过意不去,这次回去我就把她送到你那里去。山阴毕竟清苦,孩子还是暂时留在岐埠的好。你既然和忠兵卫配合如此默契,就借用他名字中的一个字替你更名为蒲生氏乡,以与力身份作他的副将!” 织田信长还真会出难题,以蒲生的资历出任我的副将未免牵强,而且还有妻子、儿子两个因素控制他。这或许是为将来的准备,对结构的一种设计。 “主公!这……”蒲生氏乡对这个结果感到有些局促不安。 “如此就谢主公了!”我急忙替他答应了些来,驳回反而可能带来更糟的后果。好在长野业正和前田庆次已经分别去了丹波、但马,我应该能从内部协调过来。 110、军旅 山阴地方的道路大多崎岖,但这通常指得是各个藩国缺乏四通八达的交通网,一国的守护往往难以通过这些神经把拳拳“盛意”传达到那些肢体的末端,因而也就造成了豪强群大的局面。就总体来讲那些大城市还是比较通畅的,不然“山*”这条古代国道的名字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天正三年(1575)五月初,刚刚经过春耕忙碌的人们正准备歇上一口气的时候,我在但马出石城聚集起了大军,准备惩罚在去年给我捣乱的因幡山名氏,以及一直躲在他们身后的“主子”。从远江回来已经近一年,战争的准备其实早已准备就绪,但想到在冬季大规模用兵会使流离失所因冻饿而死的人数大幅增加,出于同样的考虑我又等过了春耕。 自五月三日由出石城举兵,到越过边境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两万兵马走在山阴国道上还算平静,只是下着些小雨。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呈青白色云层似乎不是很厚,雨应该不会下大。“但马的防务都安排好了吗?”我勒了一下马缰回头对前田庆次问到,“黄金”识趣的放缓了脚步。 这次战役很可能会结束数年来我与毛利家“隔山打牛”的过招,直面相对的刺刀见红,因而未敢有丝毫懈怠。丹后的全部人马加上豪族们的常备军,15000人后基本成了真空状态;为了应付宇喜多直家的变化,丹波的直辖部队不但没有抽调,反命长野业正进抵美作一线,不过我抽了赤井直正率波多野家1700人随军出征;但马有同样的威胁存在,因而前田庆次虽然来了,但实际出动的人马也不多。此战的变数确实很大,我也投注了相当的注意力。 “主公您请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前田庆次自信的回答到,虽然已经出了但马可他还是“地主”。这两年既结了婚又独当一面,他已经比过去稳当了许多。“所有隘口都已经加强了双倍力量,宇喜多直家要敢伸头我一定把他剁下来!只是根据我这几年来经验,山名家实在是没什么起色,我们跟在后面只怕是连口汤都喝不上了!” “你呀!”看他对此事还是有些惋惜,我不禁笑了起来。本来这次出征我确是想派他作先锋的,但伤势已经大好的山中鹿之介却在我门前长跪不起请求这个任务,我知道他是对丧失我两千人马那件事还是觉得心中有愧,何况又是对上老冤家毛利家,不忍之下就成全了他的心愿。“幸盛也是不容易,你就体谅些吧!”我宽慰到。 “都是十多年的老兄弟了,他的心思自然明白!”前田庆次一伸手臂,作了个极为雄健的pose。“不过打山名家也算不上怎样露脸的事,这些年哪一回他们过来不是被我打得丢盔卸甲?又有哪一回让主公您多操心了?老实说这次我之所以这么上心,就是觉得怎么也得和毛利家见个真章了!这多少还能有些意思,不然可就要白来了!”说罢他虎躯一振,身上的赤红色大铠一阵哗愣愣的响。 “毛利家会不会出来还真不好说,即便出来了恐怕也不太可能是全力以赴!”竹中半兵卫一踢坐骑的肩胛靠近了些,对着前田庆次笑道:“羽柴殿下已经出兵备前,目前吉川元春父子正在与他激烈的交战当中;小早川景隆虽然攻下了九州的丰前、筑前两国,却也遭到了大友义镇和龙造寺隆信的夹攻,虽然战局有利但要想脱身恐怕也没那么容易!现在山阴也就是个吉川经家了,以他的实力和作风未必就敢倾巢援助山名家!” “也许是主公的威名远震,他们是在为自己的怯懦找借口吧?”沉默片刻后前田庆次突然从嘴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哈、哈、哈,你呀……”我大笑摇头,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前田庆次骗酒时的口才依旧没有减退。我直了直腰,骑了一晌午的马感觉有些不自在。 “时间来得及,请主公下马稍事休息片刻吧?”看出了我的疲惫,竹中半兵卫建议到。 “这……”我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虽然不是很精通军事但也明白这里并不适合停留。官道处于两山夹一沟的山阴常见地形,更远处的南北两侧也是层层叠叠的崇山峻岭,如果有心这里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被窝在下面并不容易发挥人数上的优势,何况已经出了但马国境。 “主公不必担心,这里还是我们的地盘!”看出了我的顾虑竹中半兵卫笑到。“……因幡国境到荒神山城、二上山成这一段地域都在我军控制之下,不但所有山名势力都被清除了出去,而且经过蚕食更远处的许多小豪族也都倒向了我们,这也是属下请主公进至荒神山城再召开军事会议的原因。这是前田大人主政但马多年来的一大功业,当然加藤大人的暗中配合也是功不可没!” “辛苦了!”点头称赞中我的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这几年来,我的精力越来越支应不开,既有政治上的激流险滩要保持百倍的小心,又要对诸如舰队这样的“新鲜事物”大力推进,一些郡一级的事务和基层战略都已顾不到了。好在的几个代官都很得力,这也替我省了不少心。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的眼力也确实不错。 “主公,请坐这里!”我刚一下马,后藤又兵卫就眼明手快的在一个干净的地方铺上了一方芦席。另有几个近侍小姓支起矮几,摆上茶点。 “嗯!”我往后一靠坐了下来,因为腰部的僵硬姿势有些不雅,众将也都围在我四周,有站着的也有坐着的。这是一棵三人也搂不过来的大松树下,我是坐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 “这次把你也叫出来,阿国她不会怪我吧?”我对前田庆次问到。来到出石城准备举兵时我才知道,原来阿国怀孕了,而且已经满了八个月。虽然一直觉得不太合适,但在庆次的一再请求下我还是同意他出战了,只是坚持把阿雪留在了出石照顾她姐姐。 “主公您就放心吧!原本我还有些犹豫,但阿国却反而一再鼓励我……”谈起自己心爱的女人,前田庆次不但光彩照人而且豪情万丈。“阿国对我说:要是将来让我们的孩子知道了,他们的父亲是个只知道围着槽头转的没用家伙,那该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啊!你们听听,我前田庆次选中的女人……” “怎么是你选中的?不是你上赶了十几年,人家才答应你的吗?”新八郎听说过前田庆次和阿国的前前后后,对于当众下他的面子也是乐此不疲。 “毛头小子你懂什么!我们那是历尽磨难心心相印……”前田庆次怎么能吃这样的亏,立刻反唇相讥到。“倒是你这小子,成亲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是没个动静?别是……” “你这不也才是第一个吗!”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在这上面服软,新八郎自然也不能例外。“而且你现在已经知行万石,我还屁毛没见着呢!论起来我的功绩也未见得就比你少,姐……主公这也太不公平了!总不能我的孩子生下来时,连个自己的地方都没有吧?”他的抱怨在周围引起了一阵快乐的哄笑。 “也许这次就有机会了呢?拿下了因幡说不定就有你一块!”岛胜猛也逗笑到。 “虽然此战胜面极高,但是过于骄纵终是大患!”作为一军的主帅我还是觉得应该控制一下大家的情绪,高昂的士气和狂妄是根本不同的两件事。 “主公敬请放心,大家都不会掉以轻心的!自打去年远江战事后我们就一直在做各方面的准备……”看我这么说众人都止住笑严肃了起来,竹中半兵卫说完后又回身叫过了加藤段藏。“加藤大人,你向主公汇报一下最新态势!” “是!”加藤段藏答应一声走过来,还是那副情报人员惯常不苟言笑的脸。“毛利家原本就是本家情报工作的重点,半年来其在山阴并没有特殊的大规模调动。目前最大的一股力量就是吉川经家在伯耆的五千人马,无论素质还是装备和本家都不可同日而语。不要说因幡,甚至出云都没有增兵的迹象。目前吉田郡山等毛利家重要的部队集结地都受到了严密的监视,一旦有动作一天之内我军就可得到详细报告!” “宇喜多直家不会有什么动作吧?”我思索着说到,总觉得一切都太平静了。 “不会有问题,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迹象!”加藤段藏回答的虽然肯定,但也很模糊。对于忍者侦察的方面的情报竹中半兵卫和蒲生氏乡都有权审阅,但是对于策反和渗透的“鼹鼠”,则属直接向我汇报的绝密。加藤此刻隐含的意思就是说:宇喜多家既没有调集兵马,也没有积极讨论这方面的问题! “这就好!”我终于放下了心。“山名家至今也没有完成集结,这说明他们的内部已经产生了混乱!所以我们的策略应该是分头进兵,在其分散状态下对山名家的有生力量予以各个击破。具体方案在到达慌神山城后会分派给大家,提醒前队的鹿之介不可冒进,我答应他作为中路先阵直逼鸟取城,但要做好与侧翼的呼应!” “是!” 111、偷懒的主将 “主公,您该用药了!”后藤又兵卫对我禀报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了忧虑。 “哦……”我从肿得有如猪八戒的嘴里吭哧出了一声,扭扭僵直的脖子伸出了手。稍稍的这么一动浑身的关节就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尤其是左侧牙床的后面,几使人痛不欲生,真不知道动身体为什么会严重的影响到嘴巴? “请……您用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将一只托盘举过头顶呈在我的面前,声音和手臂一起哆嗦着。上面有一只盛着青黑色药汤的细瓷白碗,虽然摇晃却没有溅出来。在后藤又兵卫的严密监视下女孩显然很害怕,但却强忍着不敢出现丝毫的差错。 将碗端至嘴边,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至,我皱了皱眉头可还是喝了下去。“真苦啊!”我咧了咧嘴急速放下药碗,端起手边的白糖水喝了一口。因为有药性冲突,所以没有用蜂蜜。 攻击因幡的战役进行得异常顺利,分兵五路齐头并进依旧进展神速。一座座城镇被攻克,一个个负隅顽抗的敌人被碾为齑粉,山名家的指挥系统不是混乱,而是完完全全的没有,在一再失利的情况下依旧没有发出收缩或者集结的命令。 原本这些年来由于山名家的弱势就使得人心动摇,自我进入丹后以来不断有因幡的小豪族向我暗中表示效忠的意愿。随着战事的自然进展,忠于山名氏的人越来越少,投诚到我旗下的人却来越多,此时我的兵马已经一举超过了三万。大军眼瞅着就要开始围攻鸟取,山名家只是仗持着数百年的恩泽勉强维持着,人心向背早已明了,“猢狲”们的散伙现在只是个时间问题。 就在这个本该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时候,我却病了,没什么大事,只是上火而已。开始我还强撑着继续进兵,可病况却是每况愈下,最后不但腮帮子肿得像含了两个核桃,就连左眼也快睁不开了! 在用咿咿呀呀的声音和竹中半兵卫半兵卫他们讨论了一番后,我的中军本阵停在了刚刚拿下来不久的若樱城,各路兵马继续进兵包围鸟取城,做好准备后听我的命令攻城。将养了十余日后我的情况稍有好转,金鱼眼已经消了下去,嘴恐怕还要再等两天。 我这次身边并没有亲近的人随行,就是阿雪也被留在了出石城。原先一直是近侍和小姓们在照顾我的起居饮食,这在军旅之中可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现在我是个病人,粗手粗脚的武夫们未免显得不够细致。 竹中半兵卫作主在俘虏里面挑出了几个女孩,让她们临时负责照顾我的生活,在这件事上他显出百倍的慎重,每一个都要亲自过目并嘱咐一番。我并不知道他与这些女孩确切谈了什么,但大致内容却不难猜到,无非是她们的父母家人生命掌握在她们的手里,稍有不慎满门尽灭之类的话。我有时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侍女无论作什么身边都会有人不错眼珠的盯着,这种情况下她们还能干些什么? “主公,蒲生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直盯着我喝过药侍女接过碗推出了一丈开外,这时后藤又兵卫才向我禀报到。 “哦,他来了吗?”我推开被子站了起来,又兵卫急忙过来扶住。“请他到书房去,我这就过去见他!” “主公病体初愈,还是请蒲生大人到这里来吧?”他看着我的脸色不无担心的说到。 “没关系,我正想活动活动!”我没有采纳他的建议伸手去拿外衣,实际上我觉得关节之所以酸痛就是近来缺乏活动的原因。 “这……是!外面的,请蒲生大人到书房!”后藤又兵卫转过头对畏畏缩缩站在一边的女孩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替主公更衣!” ******************************************** “恭喜殿下,看来您的身体已经大安了!”见到我从门外进来蒲生氏乡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这才欣慰的说到。 “在这个时候倒下实在是不好意思,平白的给你们添了许多困扰!”在主位上坐稳后我对他歉意的说到,自打竹中半兵卫率部前行后就由他担任了我身边处理政务的“秘书”。 “这都是在下等的本份,殿下过誉了!”蒲生氏乡客气了一句,就从身边拿过了一摞文件。“现在各方面的情况都很稳定,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事情发生。在下对这两天传来的信息初步整理了一下,不知殿下想先听取哪方面的报告?” “说说备前的事吧!”我对于宇喜多直家的情况向来都很关心,何况此时“猴子”与吉川元春也正在那一带交战。 “是,殿下!”蒲生氏乡抽出一份红色封面的折子,展开翻了起来。“……前一阶段羽柴殿下策反了两个备前城主,致使毛利军侧翼受到突袭,之后吉川元春收缩防线,目前正与羽柴殿下对峙于虎仓城附近。双方策略均趋于保守,恐怕近期难以有突破性进展……” “宇喜多直家没有捣什么鬼吗?”我思虑着目前备前的局势,老实说有些费解。如果宇喜多直家倾力相助吉川元春,那么备前就不该是现在这个局势。“猴子”既然现在采取军事为主、政治为辅的策略,那就说明他的信心并不止来源于浮出水面的那些力量。 “宇喜多家目前的举措相当谨慎,只派冈利胜率领五千人马赴毛利、羽柴交战处外围戒备,并不像有要介入的意思。另外就是今天上午我们的忍者传来了一份消息……”他从红折子里抽出了一张小纸条。“昨天夜里,宇喜多直家把一个叫松冈直治的小豪族赚入冈山城杀掉了,罪名是内通羽柴意图谋反!” “哦,有这样的事吗?”我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 “不能完全确定!”蒲生氏乡摇了摇头。“这个松冈也算得上是几朝元老了,是当年赤松与山名争斗时立功起家的,但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领地不过两百石而已!老实说我并不觉得羽柴殿下策反他会有什么作用,而且我们的忍者事先也没有察觉这方面的迹象。” “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黑田官兵卫和宇喜多直家都不是什么‘善茬’!”我沉思着说道:“也许‘猴子’是想通过这种手段钉死宇喜多,也可能是宇喜多要以这种内部不稳的借口推脱毛利家出兵的要求。不管怎么说还要加强注意,有可能的话把这件事查清楚!”我挥挥手赶走烦乱的思绪。“重治那里进行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蒲生氏乡放下红折子又拿起了一个黄色的。“在我军的强大压力下,各地反抗势力纷纷瓦解,除少数死硬份子逃入鸟取城外,余者尽皆降服。竹中大人已经下令放缓进攻速度,以期更多的人投向我方,这也是为了逼迫伯耆的吉川经家尽快表态!不过即便是这样,大约10天后也该开始围城了。” “重治的处置非常恰当,越晚围城形势对我们越有利!”我点点头认可了竹中半兵卫的作法。“……时间拖得一长人们对毛利援军的期望就会降低,原本还存有幻想的一些人就会崩溃。而到了吉川经家不能不出兵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把他和山名家一并解决!” “殿下说得是,竹中大人确实深通攻心之术!”竹中半兵卫算得上是他半个老师,蒲生氏乡对他保持着相当的尊敬。 “我看也不可一味打压,大局既定就可以适当的‘怀柔’一下!”我摸了摸两腮,说了一会儿话牙疼竟然好些了。“前段时间我们也抓了不少人,你可以仔细甄别一下,如果有确实悔改的就把他们放一些出去。他们和逃入鸟取的人里肯定会有联系,这样也有利于进一步瓦解他们的军心!” “殿下所言甚是!”他点了点头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知殿下在这几天养病期间,感觉膳食和下人是否还合心意?” “还好……”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既然如此在下倒是有个主意……”蒲生氏乡建议道:“殿下不妨把这些临时下人的亲属放出一些,并酌情赏还一些土地。这样一来可以向彼等昭示殿下的仁慈之心,二来也表示只要悔改就会得到谅解!” “很好,你就酌情去办吧!”我觉得这类小事并不需要我亲自再费心了。 “主公!”这时樱井佐吉面色尴尬的走了进来,手中拿着几封书信。“城外有一个人要求见主公,他说他是仓敖町的商人叫阿部善定……” “胡闹!”蒲生氏乡勃然变色道:“殿下大病初愈正需静养,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来禀报?!” “是、是、是……”樱井佐吉忙不迭的躬身答道:“不过他说他是受人所托而来,并且有机密大事需要面禀!卑职原来也不相信,但他有荐帖数封……” “拿过来我看看!”我一伸手接过了他递上的几封书信,低头一看有末吉孙四郎的、长谷川宗仁的、甚至还有一封是金井宗久的,看来这个人的能量还真是不小。在我和商人们的交往中,往往带来的多是一些好事。“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112、奇异的“橄榄枝”(上) 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两个人在等我,我一眼就分辨出了谁是阿部善定。这不是自夸我眼力有多么的高明,而且过去我也完全没有见过这个人,甚至因为他行得是伏在地上的大礼,我连他的面容都没有看清。真理往往具有朴素性,采用排除法就不难得出正确的结论,另一个和他在一起的人年纪不会超过五岁! 我进门时身边除了蒲生氏乡之外,还带着后藤又兵卫、樱井佐吉、石河贞友、伊木半七四个人。他们两里两外的守住了门口,蒲生赋秀坐在了我的身边。其实在暗中,还有不下十个忍者紧紧盯住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如果有什么可疑的举动或者是我的一个信号,那么他们立刻就会被一大堆暗器打成两只“刺猬”。没办法!生存在这个乱世里,防人之心是不可无的。 “你就是阿部老板吧?”坐定后我对下面的那个人问到,从蒲生赋秀他们的神色来看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暗中的忍者同样没发来危险的暗示,看来这两个人是刺客的可能性不大。 “是,正是小人!”那个成年人简练的回答到,话语里并没有丝毫多余的东西。可能是作为一个商人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的原故,他的语气非但不显怯懦反而透出一股自信。 “不必那么多礼,抬起头来说话吧!”这个人绝对不简单,这是我仅凭一句话得出的印象。在此敏感时刻的会面,一切感觉都显得那样的“微妙”。 “予州殿下果然仁慈宽厚,在下看来是不虚此行了!”那个人和他身边的孩子坐直了身子,我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成年人的身材略嫌瘦小,因为是坐着所以还看不出高矮。一张原本应该是瓜子形的面颊因两腮无肉变成了倒三角形,两撇八字胡修理得干净整洁,直鼻朱唇竟给人几分“俊美”的感觉,只是脸色有些发黄。与其它部件相比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两只眼睛,顾盼之间神采如电,而且不同于织田信长的如冰的凶狠和“猴子”如火的狂热,你在这两只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想法,但也决非冷酷无情。他身上穿一身灰色素绸衣服,是标准的商人打扮。 他身边的小孩穿得要比他好上许多,可以说得上是穿金带银。圆圆的面团脸上两只黑黑的大眼睛,看着我有些好奇却不认生。 “此行‘虚’与‘不虚’那是后话,还是请阿部老板先说说驾临的目的吧!”我不冷不热的回答到,同时收回了投在他身上的眼神。 “这个……”他犹豫了一下目光飘向后藤又兵卫他们几个,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气。“恐怕有所不便吧?”他为难的说到。 “放肆!”见我没有明确表态,蒲生氏乡自觉地担起了“白脸”的角色。“你这个不知进退的东西,居然还想单独觐见予州殿下!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仅凭这一句话现在就可以将你处死!” “是、是、是,这位大人所言甚是!”虽然一迭声地道着歉,但阿部善定却并没有丝毫歉意的意思。甚至连那个小孩儿也只是略显惊慌而没有哭出来,真是非常的有前途。“以在下卑贱之躯死不足惜,只不过平白的污了大人之刀而已!然而小人此次甘当冒犯予州大人虎威的滔天大罪,就是想替大人也是替一方百姓尽一份心力。若予州殿下不能体谅苍生之苦,不但枉担了‘贤者’之名,恐怕也……” “好了,你们都退下去吧!”我挥手摒退了后藤又兵卫等人。蒲生氏乡以目相询,我示意不必。“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你究竟是代表谁来的?” 阿部善定没有说话,又用眼睛看向了蒲生氏乡。 “我对蒲生大人信得过,有什么话你尽可以直说!”我用折扇敲了敲桌面,眼睛不经意的在他和小孩儿脸上又扫视了两圈。“再说我因为生病脑子还不完全清醒,许多事情还要麻烦他来替我做出判断!” “哦……那好吧!”听到蒲生氏乡的名字他稍微愣了一下,半晌终于收回了狐疑的目光。“既然如此我就直言了!首先对先前的失礼表示道歉,在下是代表宇喜多殿下来向您表示敬意的。” “哦……”我默默的点点头,并没有像蒲生氏乡那样表示出过多的惊异。“宇喜多殿下有什么事情要你向我转达吗?” “怎么!您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吗?”见我神色如常阿部善定反而诧异了起来,一对眼睛里第一次闪现出了一丝情感。 “一点也不奇怪,无论宇喜多殿下作出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感到奇怪!”我笑了起来,笑容带着诡异的自信。“右大将与毛利家角力西国,目前正是宇喜多殿下大把捞取好处的时候。无声无息反而不符合他的性格,只是这次怎么来得不是长船贞亲大人了?看来在宇喜多殿下的心目中,在下的份量是大大地降低了……”说完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予州殿下看问题的方式……还真是独辟蹊径啊!”见预想中的场面没有出现,阿部善定脸上浮动起一丝苦笑。“什么样的材料就要用在什么样的地方,不然就可能反而出现相反的效果。长船大人是宇喜多家的重臣,在举世关注分割美作结果的时候自然是由他出面更合适!但此次则不同,目前许多贵我双方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有时候不为人知的盟约才是真正值得遵守的盟约!这样的情况下长船大人就不及在下方便了,相信予州殿下能够予以谅解!” “倒是也有这么一说!”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顺便对蒲生赋秀使了个眼色。 “诸星殿下是闻名天下的君子,在这方面似乎宇喜多殿下却时常引起人们的物议!”蒲生赋秀沉着脸对阿部善定冷笑了两声。“无论是故主的浦上家还先后两任岳父,宇喜多殿下可是真称得上是‘情深义重’,战场之下的手段更是令人叹为观止!时至今日,宇喜多殿下好像还不曾有哪个诺言没有被自己打破过,这样的人怎么能够让我们诸星殿下放心结交呢?”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诺言这种东西一旦失去了存在的基础,那么被打破也就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阿部善定对这种指责似乎早有准备,口中振振说得仿佛是最具广泛性的真理一般。“对于那些不识时务自取灭亡的家伙,遵守对他们的承诺就是一种对智者的侮辱!早闻予州殿下才冠古今,我想冒昧的请问一句:您要行的是齐桓公尊王攘夷的‘仁义’呢,还是宋襄公授敌之机的‘仁义’?” “到底是宇喜多殿下那里派过来的人,见识就是不俗!”我两手轻轻的拍了两下,脸上充满了讥讽的微笑。“这次他想对我许下何种诺言,又想在什么时候打破呢?” “是不是空头承诺要看双方商谈的结果,在何时打破要看诸星殿下是否能始终保持掌握主动的力量!”阿部善定丝毫不为我所动,只是坚定的执行着自己的方针。“宇喜多家准备正式脱离毛利一方,加入右大将旗下!当然,这是宇喜多家根据判断自己的选择,但请予州殿下来作引见人就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姿态了。也就是说在未来可能发生的织田家内部矛盾中,宇喜多殿下将会无条件的站在诸星予州殿下一方!” 蒲生氏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而是转过头用复杂的眼神望着我。 “看来宇喜多殿下还真是用心良苦,居然对织田家内部的情形掌握得如此清楚!”我似笑非笑的捻了捻上唇刚刚留起的微须。“只是他为什么不去找羽柴殿下呢?从地域上讲他们不是离得更近吗?” “您说得非常有道理,如果不是您的存在羽柴殿下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阿部善定点了点头,神色间看不出丝毫的做作。“……羽柴殿下手下实力也相当了得,最起码那个黑田官兵卫就是个非同寻常的人物!但必须说明的是:羽柴殿下知‘进’而不知‘退’,这种性格虽可抓住机会但却无法胜任更为复杂的斗争!一旦将来天下大事发生什么变化,对于继承右大将衣钵恐怕他争不过予州殿下您……” “大胆!”蒲生氏乡适时的表现出了足够的“愤怒”。“……在予州殿下面前居然敢非议右大将,还诅咒织田家!我看你是活腻了……” “既然已经参加进了这场游戏,就必须要有输个彻底的觉悟!这一点就是对右大将也无法例外……”阿部善定并没有被“拍唬”住。“再说我也没说织田家一定会如何如何,即便是右大将完全控制了天下,还是需要一些相互不太对付的大领主帮他统御各方……” “哈、哈、哈……”在蒲生氏乡再次发难之前我就大笑了起来,同时用手中的折扇沿着矮几的侧边一捋。见到我发出的这个暗号,藏在暗处的忍者全都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原以为生活在阴谋与背叛中的您会是一个僵尸般阴冷的人物,不想居然还如此的有幽默感!”我止住了笑声一字一顿的说道:“您还真是让我意外啊!宇~喜~多~泉~州~直~家~殿~下……” 113、奇异的“橄榄枝”(下) “咣噹!”蒲生氏乡被我的话惊了个目瞪口呆,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板上。地板是木质的他又是坐着,因而那只茶杯并没有被摔碎。 “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吗?”“阿部善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就好像一下子被对手看去了全部底牌的赌徒。他的“赌品”还算好,并没有一味的抵赖诡辩,而是大大方方承认输了一局。 “其实说来也简单,从看见您第一眼时我就知道您不可能是阿部善定了!”我好整以暇地用折扇扇了扇。虽然是夏季但这两天却下了雨,这个动作实际上是用不着的。“……在当年砥石城破之后,令尊大人曾携殿下暂居于商人阿部善定处,并取其女儿为侧室,令弟忠家和春家大人好像就出于这位夫人。因为当时殿下父子正逢困境,此事并不太为人所瞩,至后来殿下投入浦上家后也没几个人知道。在下‘碰巧’打听得悉,算来这位阿部善定老板也该入耄耋之年了吧?” “想在予州殿下如炬慧眼下投机取巧,看来在下还真是打错了算盘!”说罢他猛地挺直了一直弯着的腰背,一股气势勃然而发。“在下正是宇喜多直家,适才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这样多好,大家说话也爽利些!”我亲切和蔼地对他微笑到,心里却早就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殿下想要效忠右大将的一番拳拳盛意我已明白,但我搞不清楚的是为什么殿下要来找我?刚才我已经问过关于羽柴殿下的问题,现在我不得不再问一句:凭宇喜多家的实力和影响,殿下完全可以直接向右大将自荐嘛!相信以右大将一贯的爱才之心,必会对殿下委以重任的。”我确实关心宇喜多直家的想法,他的各方面条件其实都不比荒木村重差。 “有些事不说清楚看来是无法继续谈下去了,殿下也未必能够相信我这样一个人!”宇喜多直家看似要推心置腹,但我还是时刻保持着警惕。“宇喜多家在我手中死而复生,能有今时今日的声势也足以自慰了,细论起来起来我自问达成的业绩实际并不比毛利元就差。但是!我并不认为就到此为止了……”他忽然激动得攥起了拳头。“我觊觎着整个天下,这并非绝对的不可能!天下英雄在我眼里尽管有些非常高明,但也没到不可超越的程度。尽管可能最后会输得一败涂地,但我原意参加这场赌博!” “是什么事情改变了您的这个想法呢?”我有些分不清这是他真实的想法还是在演戏。 “因为一个不可抗拒的原因,我……要死了!”他显得有些无奈但并不悲哀。“早年在乙子城的一次战斗中我的肾脏受了重伤,后来虽然好了却留下了病根……”他陷入了对当年经历的回忆中。“当时我只有三十几个手下,不但随时要防备松田和犬岛海贼的攻击还必须下地干农活,即便是这样每月还要有五六天绝食以节省粮食!虽然处境艰难但却上下一心,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温馨……”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好像要赶走某些东西。“我的病就是在那时耽误的,以至今日已经是深入脏腑!我请过许多名医,确定的是最多可以再活五年。” 我点点头,历史上的宇喜多直家确实差不多是那时死的。“那也不必如此紧迫吧?”我继续试探到。 “宇喜多家的环境在当今天下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20年我或许还有争霸天下的希望,5年时间却决不可能!”宇喜多直家坚决地摇了摇头。“一旦我死了,宇喜多家不要说作为天下霸者的支柱,能够不灭亡就算是好的了!因此我现在就必须开始准备,以使宇喜多家能够继续生存下去。” “从羽柴殿下近来的举动来看,似乎是急于找到山阳的突破口……”我对于宇喜多直家还是看不清真面目,就只好从一些外围问题来寻求答案。“在这个时候如果和他去商谈,不是会得到一个更好的价钱吗?” “从短期看确实是这样的,但我综合各方面的条件来看在将来他不会是殿下的对手!”宇喜多直家又恢复了深不可测的冷静。“原因很简单:他作得那些事情我一看就能看出目的,但对予州殿下您的行为我却经常感到莫名其妙!无论是新型兵种的组建还是对领地的治理,甚至是与手下的关系,您的行为都是令人匪夷所思。如果最终织田右大将殿下一统了天下,我虽不敢说您是另一位北条时政,但至少将是个‘不倒翁’。要是在中途需要有人接过右大将殿下的大旗,您无疑也是希望最大的人!” “你想用什么东西来取得我的信任呢?”我注意到蒲生氏乡在惊骇之余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就没有打扰他继续询问着宇喜多直家。 “是这个孩子,他就是我的独子八郎!”宇喜多直家一指身边的小孩儿说道:“我将犬子作为人质寄养在予州殿下这里,对我来说他的生命就和宇喜多家的延续是一个意思!” “这就是历史上的宇喜多秀家啊!”我默默的点了点头,冲着不满五岁的孩子一招手。“过来些,让我看清楚!” 八郎看了看身边的宇喜多直家,在得到许可后起身向我走来。我放下折扇将腰间的肋差连鞘抽在手中把玩着,看得出来八郎很害怕但没有停下脚步,宇喜多直家面色如常但鬓角却冒出了一粒汗珠。“见过予州殿下!”八郎终于来到了我的面前。 “好,你就坐在这里吧!”我笑着摸了模他的头,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位置。“您把八郎送到我这里来,就不怕被别人发觉,或者将来他继承人的地位受到威胁吗?”我又转向了宇喜多直家。 “这个我已经作出了万全的安排……”宇喜多直家自己却并不认为这是个多么严重问题。“在一般人眼中这么大的孩子长相都差不多,所以我就安排了个替身,而且亲信重臣那里也有了指示!” “您的诚意我已经相信了,但还是请去和羽柴殿下进行接触吧!”我把肋差插回去又拿起了折扇。“对您刚才的说法我也深有同感,只有秘密的盟约才是最值得遵守的盟约!无论从哪方面的利弊考虑,都是由他出面好些。但是请你不必顾虑,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该我做得事情我是一定会做的!” “就按您的吩咐!”宇喜多直家并没有废话。 “至于八郎……”我又看了看身边的孩子。“你也一道带回去吧!” “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再好的安排也会有偏差,我自己就从来不曾这样自信!”我看了看宇喜多直家又看了看蒲生氏乡,意味深长的说道:“纵然聪明如当年的赖朝公,生前为后代作了那么多准备,可结果……造化弄人啊!什么事还都是自己紧抓机会的好,不要过度的依赖别人。宇喜多殿下是在下少数佩服的人之一,但请您千万不要为聪明所误啊!”我把泛论又拉回到宇喜多直家这个个例身上。 “予州大人的金玉良言,在下定然铭记五内!”宇喜多直家深施大礼。 “你的家臣明石景亲有个儿子吧?”我突然的又发出一个离奇的问题。 “哦?是……刚3岁!”即便是稀世谋将宇喜多直家,也有些受不了我的大跨度跳跃式思维了。 “那么就把他送到我这里来吧!”我没有征询他的意见就作出了决定。 “是!”宇喜多直家没有反对。 “殿下刚刚杀了松冈直治,羽柴殿下可能会有些许微词!还请以大局为重,不要……”说到这里我看到宇喜多直家脸上的神色不对就停了下来。 “没想到我还是有能够瞒过予州殿下的事啊……”宇喜多直家一脸诡异的微笑到。“羽柴殿下确实用兵如神,其军师黑田大人也是机变百出!他们在我那里做了几个‘钉子’也有一些烟幕,我并不能完全分辨出来。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松冈直治就是幌子。我离开时吩咐户川秀安代我将其处死,这样就谁也想不到我已经到了您这儿!为了避免刺激羽柴殿下,发现的几个真内线我反而一个没动……” ************************************************* “说这种话可能有些大逆不道,也许最终您得到天下的可能性更大些!”送走了宇喜多父子在回我寝室的路上,蒲生氏乡面色凝重的对我说到。 “这话可不该从你——主公的女婿嘴里说出来啊!”我对他有这样的看法并不担心,所以很多事情让他了解内情更好。“说说看,如此荒诞的结论是如何得到的?” “主公固然天纵英才旷古罕有,敢于开创亘古未有之先河!”他盯着我双目闪闪,我却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走去。“但主公却有两点远不及殿下您,第一主公是乐于接受别人的创新,而您却是自己展现出了超人的独到见解;第二主公对细节往往失之粗疏,而您却善于从小处发现大事!” “这也许只说明我是个不错的伙计而已,而主公却是个天生的老板!”我随口答了一句反问道:“你今后打算怎么作?” “借用您刚才答复宇喜多直家的一句话……”蒲生氏乡没有作什么考虑就回答道:“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该我做得事情我是一定会做的!” 黑暗的走廊里,我们两个人相视而笑。 114、鸟取城的客人 我向鸟取城进发时身边只有近卫军三千人,虽说精锐但也未免少了些,但这没有什么什么值得担心的,因幡国内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我的力量了。 因幡国是连接山*东西的枢纽,但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物产,但马生野银山那样的聚宝盆是不用想了,就是田地的产量也仅有区区九万石而已,而且还都是旱田。 作为曾经守护天下十一国的名门山名氏早已是风光不再,眼下仅剩了因幡的一支。很多年来山名都没有出过什么像样的人物,以至领内豪族叛乱不断,最后落到被臣下挟持的地步。对我来说山名氏只是一个靶子,真正的目的还是他们身后的毛利家,不然以今日山名氏的实力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从很远的地方我就看见了鸟取城,同时也看到了四周如林的军阵。我的三万大军从四面八方将鸟取城围住,就好像围着它铺上了张花花绿绿的地毯。老实说我对鸟取城的第一印象不错,虽然不算广阔却因势利导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 “主公,您的身体真得完全复原了吗?”见到我时竹中半兵卫还是满腹的疑虑,而且把这种情绪毫不隐讳的表现在了脸上,他身边的前田庆次和岛胜猛也是这个表情。因为要做攻城的最后准备,所以在主营迎接我的大将只有他们三个。 “没问题!”我挺起胸攥拳作了个“金刚”发怒的姿势,以此来证明我身体的强壮。“怎么样?这身子骨还有什么可说的!” “主公啊!您可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缺乏幽默感的他们丝毫也没有感觉出我动作的滑稽,还是一个劲儿的抱怨着。 “好了、好了,就这么着吧!”我嘻笑着把他们三个和随我一起来的蒲生氏乡带进了大帐。“攻城准备得怎么样了?”我迫不及待的进入了正题。 “整体的包围已经完成!现在正在进行细部调整……”竹中半兵卫拿出一张鸟取城的地形图,我把脑袋凑了过去。“目前前田大人、岛大人在东面,配属但马豪族,部队约六千人;我和山中大人在北面,并配属赤井直正的丹波援军及铁炮队,人数在八千人左右,完全切断了鸟取通向海边的道路;西面连接着通往伯耆毛利领地的道路,所以可儿大人统一指挥的一万人在那个方向,而且他们的扎营在离城较远险要隘口,目的是切断粮道阻截归路,不准备安排攻城的任务;南面是楠木大人的忍军为核心的五千人马,虽说是少了点,但因为那个地区是山地所以忍军完全可以以一当十……”“嗯……嗯、嗯……你作的部署非常妥当!”我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说道:“我在路上听说吉川经家亲自率军进了鸟取城,现在城内敌军的情况怎么样了?” “托主公洪福,这次可是把他也包进去了!”前田庆次在一边来了兴致。“……原本毛利家只是用虚幻的许诺在口头上支持他们的代理人,希图把我们拖死因幡一城一地的争夺中,但实际上可是大错特错了!他们不知道:实际上那些小豪族中的大部分早就暗中倒向了主公,他们所依赖的堡垒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也亏是竹中大人想得出来,让加藤大人派遣大量忍者化妆成信使在伯耆、出云、备后等地活动。毛利家以为他们放弃附庸的行为已经开始使领内的各势力离心离德,所以不得不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贸然出兵。这不,吉川经家只带着两千人就进了鸟取城!” “现在鸟取城里有多少敌军?”我看着图上那个不规则的多边形问到。 “毛利和山名加起来……大约不到四千吧!”竹中半兵卫回答到。 “毛利家还有可能再派来援军吗?”我还在心里默默算计着,似乎制霸西国的毛利家不该只是这个程度。 “自毛利元就去世以后,继任家督的毛利辉元威望不足,家中大事全仗两个叔叔元春和隆景裁决……”竹中半兵卫不带感情客观的分析着当前形势。“虽然经过毛利元就生前的一番刻意安排,毛利家上下比起其它大名势力来是比较团结的,但这也不是说全部就是铁板一块!小早川隆景的主张是‘北和南进’:在大力拓展九州领地的同时在山阴、山阳采取守势,尝试缓解与织田家的关系。吉川元春的策略恰恰与之相反。这就使毛利家很多战略都是妥协后的产物,以至或多或少出现了矛盾之处。现在吉川、小早川两大军团分属两线作战,吉田郡山城掌握的毛利家直属军队已经不多了。虽然附属的豪族力量还是不少,而且毛利家也不缺乏能征惯战的名将,但组建这样一只本家比例过低的大军毕竟是一件极为冒险的行为!” “虽然这种可能确实很小但还是要谨慎,加藤的手下有什么新消息吗?”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在山阳“猴子”不会也不敢让吉川元春那么容易脱身。 “加藤大人加强了对毛利领地内所有目标的监控,甚至要求北九州的人员每天传递一份例报!”他指了指桌子上厚厚的两摞日常文书,均是这几日已经批示过的副件,留给我熟悉细节情况的。“……近一段时间加藤大人每每亲自视察部署对鸟取城的每一个监控点,现在这附近一带已经布上了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 “这就好,你的‘攻心’战略进行得怎么样了?”既然他们已经考虑的这么周到,那么我就安心地琢磨怎么啃面前的这块“骨头”吧! “现在大部分豪族都已经转向我军,逃入鸟取城的那些人与其说是要为山名家尽忠,倒不如定义为死硬的毛利派更确切!”竹中半兵卫说到这里略略显出了一些惋惜。“……毛利元就击败大内、尼子不过二十余年,实际上作为一方霸主的时间并不算长。不过毛利元就这个人确实不同凡响,他采用了与大多数人一味杀伐完全不同的策略,始终是以一种维护中小豪族利益的‘盟主’面目出现,因而很是维持住了一批人心!” “能在强敌环伺下振兴家业并成为西国霸主,毛利元就这个人确是不愧为一代乱世枭雄!”我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微微有些怅惘。来到了这个时代却与这位名人失之交臂,我到山阴时他就已经快死了。“他的某些作法……确实很值得我们借鉴啊!” “还‘借鉴’啊?您也不嫌累……”前田庆次皱起眉头并撇了撇嘴,对于我的这种看法嗤之以鼻。“为政之道在于恩威并重,您在很多时候都显得过于软弱了!杀人也是一种救更多人的作法,过于的仁慈往往害更多的人铤而走险。这次战役之后本家的领地会更加广大,这方面您也该注意一些了!”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我没有明确表态,前田庆次的意见也确实值得考虑。“城里的守备情况如何,有把握拿下来吗?” “没有外界的因素干扰不管什么方法最终都可落城,但强攻只怕会造成极大伤亡!”竹中半兵卫双眼看着我的反应,意思非常明显。 “虽说打仗不会不死人……你还详细说说吧!”我本人对于伤亡巨大的力拼也是极为反感,而且听竹中半兵卫的话茬他的主意都是慢功。 “是,主公!”竹中半兵卫飞快的点了一下头,我注意到他暗中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鸟取城地势险要城墙坚固,经山名家两百余年来的不断修建已经相当完善,最重要的一点是没经过太大的战事破坏。整体上虽然不算庞大但布局相当合理,四五千人守城正合适。不过因幡本不是产粮地山名家又已败落,里面粮食储备不是很多。吉川经家在随时可能被我军中途袭击的情形下冒险援助,自然也不可能带过多辎重,这两点都已经证实!” “嗯……”我望着桌上一个铜制狮子形的镇纸发起了呆,目光飘渺中有些发虚。这次进攻西国的时机非常之好,偏巧毛利家的两大主力都势难分身,这种形势下一些动摇者(指还没有燃起战火的出云、安芸、周防等地)开始尝试脱离毛利倒向织田。要是时间一长出现变化,届时我不得不无功而返……“大炮试过了吗?”我还存着一丝侥幸。 “试过了!效果不是很明显……”这次是前田庆次回答的,去年时为了应对毛利可能对但马的进攻,除了两门24磅重炮因搬运不易外,其它12门10磅小炮全都暂时拨到了他的手下。“鸟取地势险要城垣高耸,在城下还是够不着!属下也和加藤大人在周围的高处找了几个炮位,但均不够理想,既打不着城门也落不到城头。我们的开花炮弹虽然对付步兵时威力强大,但在横向触及城墙时几乎是凌空爆炸有劲儿使不出,几炮下来连里面的土质夯层都没看见!” “难道就没办法了?”我在心里大吼了一声。站起身来回在帐内走了两圈,他们三个的目光始终粘在我身上。半晌后我才站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我们再去看看附近的地形!” “主公……”竹中半兵卫有些担心的说道:“虽然我军已经控制了附近区域但毕竟离敌人太近,是否等加藤大人……” “主公!”正说着加藤段藏就回来了。“又出现了新的重大情况!”他不及向我问候就禀报到。 115、鸟取城的主人 “殿下……辛苦了!……请坐!”原本我是准备摆一番架子的,为此还特意换上了一身漂亮的新盔甲,可不知道怎么第一句话到了嘴里就变成了安慰,可能是因为面前的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感谢予州大人关照!”山名氏的重要一支、因幡守护山名丰国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颤抖哆嗦着道谢。虽然也是衣着华美持金佩玉,但还是无法掩饰他发自灵魂深处的卑微。 山名丰国是前任当主丰数的弟弟,在兄长死于重臣武田高信的叛乱中后继任家督。从当上这个倒霉的“主君”起,他就没按自己的意思决定过任何一件事,包括早餐吃些什么和晚上与哪个老婆睡在一起。 从我消灭但马山名氏的那一天起,山名丰国就开始了昼夜不停的哆嗦。以他的本意来讲,既不敢与织田家敌对也不敢得罪毛利家,最好是这两边都能够放他一马。他情愿把领地收入的大部分分别上缴给这两家,只要还能让他当这个“空头守护”,可这又怎么可能? 经过反复的利弊权衡,他觉得还是投入织田家好些!一来织田家看着要比毛利家强大不少;二来反抗织田遭到的残酷镇压更令人恐惧;第三织田信长控制着近畿和朝廷,至不济也会把他塞进京都当个闲散职务。可他手下那些个西国土生土长的乡下武士并不这么想,几年前他第一次提出这个意见时就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让我们堂堂西国武士去伺候织田信长,那个东边的暴发户?哼!”山名重臣们忿忿的说到。 鸟取城被围后山名丰国再也忍不住了,派人悄悄出城想单独投降。这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候,自己可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死掉!信使还没走出天守阁就被捉住了,山名丰国被愤怒的重臣们从宝座上揪了下来。总算是念及香火之情没有被杀掉,不过家督是没的作了! 带着仅仅十几个眷属和二十几个家臣被哄出了鸟取城,山名丰国在第一时间进到了我的大营里。与一般刚刚被推翻的上位者不同,山名丰国向我提出的第一个请求并不是助他夺回权位,而是……送他到京都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山名殿下不必过于焦虑,既然到了这里安全已可无忧……”我好言安慰着山名丰国激动不安的情绪,谈了半天我还没有从他嘴里问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呢!“殿下也不必心急,我会立刻上书右大将,申明殿下以前身不由己的苦衷。在此之前还请殿下暂时前往丹波龟山城休养,相信右大将很快就会有令谕传来的!” “哦……如此就多多拜托诸星予州殿下了!”山名丰国仿佛这时才想起,貌似安详的京都里还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织田信长呢! “请问山名殿下,不知此刻鸟取城内的那些逆臣们有什么动静?吉川经家又有什么诡计呢?”我努力耐着性子问到。 “这个……那个……”这个、那个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山名丰国的脸色是由红到紫又由紫变白。可能是受不了我和两侧诸将们谴责的眼神,他的目光飘忽了半天最后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敬禀诸星予州殿下,可否容外臣上报?”一个四十多岁的魁梧武士从山名丰国身后绕了出来,替自己的主子解了围。他的名字叫小林满熙,是追随山名丰国出奔的唯一一个上些档次的家臣。小林氏也是山名家历史悠久的谱代之臣,早在明德之乱时就随主家攻入过京都。 “大人请说!”我和蔼的对他点了点头,仅凭这不离不弃的忠心就值得上一份尊重。 “谢诸星予州殿下!目下彼等叛逆已立山名丰弘为伪主,然山名家上下军国重事皆掌于森下道与、中村春次之手……”在得到我的许可后小林满熙娓娓道来,虽不精彩倒也还清晰。我转过头向旁边看看,有两个担任书吏的武士正在加紧记录。“……目前虽然战略问题是由叛臣与毛利贼党会商决定,但实际是由他们三个人,确切是由吉川经家一个人作出决定!”他说完了。 “这么说大人也无迅速攻取鸟取、讨平逆党的策略了?”我并没有找到迫切希望的终南捷径。 “予州殿下恕罪,外臣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小林满熙满脸羞愧的说到,可能他自己此刻也在为不能尽快的辅助山名丰国复位而羞愧。 “大人不必如此……”我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但毕竟术业有专攻,以前也没听说过在名将里有这么一号。“还是请山名殿下先去休息吧!我会尽快安排殿下离开此地并知会丹波龟山城,如果您还有什么要求请只管提出来,不必客气!”我把他打发了下去。 “看来这个家伙也没什么用,攻破鸟取城还要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山名丰国一行人刚刚出门,可儿才藏就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说到。为接待山名丰国也为了商讨战略,我把主要的将领都召了回来。 “话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蒲生氏乡显然有不同的看法,他和竹中半兵卫这类智将通常不局限于使用武力取得胜利。“山名家毕竟是统治这里数百年的领主,还是室町幕府四职之一,在山阴可谓影响广阔,这其中也包括许多现在是毛利家的领地。虽然现在山名家已经败落,在豪族和武士中可能不值什么钱,但对于无知的庶民百姓……在这里农兵的比例可是相当高的!” “这个主意不错!”我伸手在几案上的头盔盔缨上抚了两下,考虑着怎么利用这块“招牌”。“氏乡,你立刻用山名丰国的名义草拟一份文告,把这次毛利唆使山名家臣犯上作乱的情况一定要说清楚。安排人手大量誊写并盖上他的私章,我要三天之内把这份文告贴满整个西国!对了,别忘派忍者在鸟取城内也多贴几张!” “是!”蒲生氏乡和加藤段藏一起答应。 “大家再说说,对于攻取鸟取是个什么看法?”我的目光依次在诸将的脸上扫过,继续发挥着民主。 “我看还是要尽快展开攻城,总不能指望吉川经家自己把门打开吧?”可儿才藏挥挥拳头带起了一阵哗哗的甲叶子响,对于打仗这样“热闹”的事他向来有着独特的爱好。“目前城内敌军固然有了一番准备,防御的工事也不可谓不坚固,但请诸位想想:山名家刚刚遭此巨变,毛利军又是外人,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我们如果行动迟缓让他们获得了喘息之机,那么等他们重新燃起可以固守的信心来,我们要多花多少劲儿?又要多死多少名弟兄?” “对这个问题我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岛胜猛抱歉的对他点了点头,但语气却非常坚定,在这种问题上不是可以因为面子或私人关系而妥协的。“现在鸟取城内毛利方的部队已经占到了一半以上,而且就算是另一半也都不是那么容易劝服的!要知道前一段时间我们并没有急于围城,而且竹中大人策划的心理攻势也被执行得非常彻底,那些意志不坚定的早就已经跑出来了还会等到现在?再说他们既然这么一致的下决心废黜山名丰国,就说明他们根本不想与我们留什么妥协的余地!” “嗯……”竹中半兵卫连连点头,显然岛胜猛的看法和他极为趋近。“那么你认为怎么才能摧跨敌军的意志呢?”他追问到。 “我的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困城,城中粮草总会吃完的!”岛胜猛原本也是乐于野战的,只是我听说前一段时间他百般索战而不可得。“……通过我前一段时间的观察,留在城中的武士们大多也没有把家眷送出来。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他们认为:即便是城破战死,我军也不会进行屠城!这是相当大的一份人口,必然也会消耗掉很大数量的粮食。只要我们围城一久口粮匮乏,留在城里的人即便自己不怕死也会为了家属的安全而忧心不止。那时无论是继续围困还是攻城,把握就会大上许多,而且敌军内部的意见也必然会出现分歧,毕竟毛利军没有带家眷来!” “这倒也是个办法……”我和帐内几个人一起点头,其实尽管是由岛胜猛说出来但竹中半兵卫应该也是这个主意。偶然无意间一抬头,看到前田庆次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还是刚才那个我过于仁慈的意见。只是刚才人少他可以直接说出来,现在帐里好几十号人这么直说就不妥了!竹中半兵卫是现实主义的;可儿才藏和大多数传统理念的武士和前田庆次是一个看法;只有岛胜猛这样的理想主义者才认为我是无可指责的,但这种人我自己都认为带有很大的盲目性。 站起来走到帐门外,偏西的太阳已经把鸟取城和周围的群山披上了金色。“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再到附近的山上转转!”我率先走了出去,帐里的众将陆陆续续跟了出来。 116、从哪下嘴? 金色的夕阳已经快要接触到地平线了,但最后的光辉还是给鸟取城的城墙和天守阁涂上了一层耀眼的色泽,配上附近的崇山峻岭和错落有致的军阵营寨,一副远景的风物油画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鸟取确实是一座坚固的城堡,从建设那天起就是为了防守而不是一个对外扩张的中心,城下狭窄的平地并不适合修建广阔的城下町,我甚至怀疑当初提议建造这里的是个守财奴。 一众将领站在身后都没有什么声音,想来在我到来之前他们已经相互讨论过多次,对于彼此的意见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一座离城堡不算太远的山坡,难得的是地势略高于城墙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形。如果用望远镜的话,甚至可以看清一些区域里人们的活动情况。这附近都是楠木和石川的管理区域,原本已经有一个为数120人的忍军队伍在这里驻扎了。 “在这里发射炮弹也落不到城里吗?”我放下单筒望远镜,右手在目镜的铜框上一拍,较细的一截目镜筒啪的一声缩进了前面。 “是,主公!打不到……”听到我的问话前田庆次和津田一算一起抢出了队列,在彼此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后还是由津田一算回答了我的问题。“附近离城较近的高地前田大人和属下都试过了,这里属下还亲自进行过试射,炮弹落点离城尚有十丈之远。这里左面更近的三个高地倒是能够射到,但又因为地势太矮而只能轻触外墙,效果实在是太微弱了!” “哦……”我点了点头,脸色可能不是很好看。老实说这次虽然拉得架子很大,但实际我并不想这么快就和毛利家拼个你死我活,这也是我为什么挑这个时候来进攻的原因。因为地理因素山阴不可能作到太过单纯的统一,即便是整个西国也不大容易作到。因而强者的威望和声势就显得至关重要,大多数地方豪族认为谁是强大的霸主那么他就是了! 以我现在的情况取代毛利家似乎并不现实,而且织田信长也未必希望出现这种局面。我现在能作到的最佳效果就是,轻易的就消灭了毛利家的重要附庸,而且他们还拿我丝毫没有办法。在整个西国我想打谁就打谁,还谁都拦不住我! 一旦这个局面出现西国所有的大小豪族就会犹豫,再加上毛利家和我织田家臣的身份就会使他们更为难,那时局面一乱就好办了。织田信长不得不更加依靠我,猴子为了自己的发展也必须向我表示出一定的姿态。我的选择也就会更加灵活,毕竟浑水里才好摸鱼! 如今我却被拖在了这里,这可绝对不是个好现象!一旦鸟取城拿不下来山名丰国也叫毛利给废了,那时西国人心对我的评价就会大大降低。要是再让毛利家腾出手来和我拼命,打起来无论大赢还是大输都是个两难的处境。 “是臣等无能,让主公担心了!”津田一算和前田庆次的脸上一红,后面的人也显得不那么自然,可能他们都把我的沉默当作无声的指责了。 “没什么,这也不全是你们的问题!”我在原地来回走了两趟,看来是这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然也不会难住这么多名将。“如果要强攻的话,该采用怎样的战法?”我终于停住了脚步。 “回禀主公,经我与众位大人们的商量……”这次回答我的是竹中半兵卫,虽然他本人不支持这种意见,但因为说不准我最后的决定所以还是作了这方面的准备。“相对来说鸟取城东面、北面墙外的地势要平整些,便于大规模的部队和攻城机械展开,所以预设的主攻方向选在了这两面!和火炮一样投石机也打不到城门,但因为是高抛可以落上城头。我们已经准备了一些石弹丸,而且还正在继续开采中。城中的敌军目前是惊弓之鸟,要想偷袭只怕不太容易,所以臣等商议准备反其道而行之,让忍者和忍军分批次不分昼夜对其进行骚扰以达到疲兵之效!若此多管齐下至多一月即可落城,只是伤亡上恐怕……” “嗯……”他虽没有说完我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连续猛攻伤亡数量只怕不会少。面对这样的城池,基础伤亡是不会比守军人数少,我个人的估计是五千以上。“那就……你过来!”我在人群的后排忽然看到了一个矮粗的人影,由于身高问题他刚才一直被人当着,直至此时才因为前排人的偶尔晃动显出了身影。 “是!”听到我的召唤大坪八郎卫门急忙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排在前面的将领们不得不为这位前黑山矿工首领较为宽阔的身体让开了条通道。“属下在,请主公吩咐!”对于一辈子和山打交道的他这实在是桩小事,所以爬十个八个这样的山头也不会挂相。 “有可能打一条地道通向内城吗?”我记得武田信玄以前对付个别“艰巨问题”时也采用过类似的方法,因而对他问到。“可以的!”他从怀里也拿出了一张地图,我打眼一瞧竟看不太明白,上面全是一些奇怪的圈圈差差,并不是常用的军事符号。“回禀主公,通往内城的地道需要四个月工期,如果是外城那么两个半月就可以了!” “要那么长的时间吗?”我有些吃惊于工程的浩大,有这功夫困城差不多也该见效了。 “是的,主公!”大坪八郎卫门以一名专业技术人员的严谨回答到,脸上的表情一丝不苟。“这座鸟取城的城基看起来只是简单的夯土,但实际上中间的绝大部分都是天然的石头!土层是为了完善城池外型而补充的,主体架构是在一座小山上。通往城内的地道不能让守军发觉,所以既不能规模太大也不能把坑道口设得太近……” “我明白了!”我这下明白了为什么历史上地道破城的战例这样的稀少,原来是这实在是比一般的围困更费功夫,所以只能被用于没有任何缺陷并储备丰富的城池。“那断绝城里的水源可以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这么高的地势水源肯定是泉水而非井水!”他又举起了手里的那张图,太阳已经落山他只能借助于几只刚刚燃起火把的光亮。“自围城这半个月以来属下初步作了些勘查,已经发现了外城下面的五股泉水的位置。要是再有一个月我想就能……” “小林大人,你过来一下!”我不想再一个月又一个月地耽误下去,也没兴趣知道他想就能怎样。一切还是采用简单直接的方法好些,我直接叫过了被带来提供意见的山名家臣小林满熙。“请大人费心说明一下,鸟取城内究竟有多少处水源!都在何处!” “回禀予州殿下,鸟取城**有大小水源13处,分为内城3处、外城10处!至于具体位置……”见他不好说大坪八郎卫门急忙递上了自己手里的地图,可惜他也看不明白这非常规的图纸。“……就是这样了!”直至拿出了一张军用鸟取城防图,他这才详细作上了记号。 “怎么样,可以全部切断吗?”我又对大坪八郎卫门问到。 “应该没什么问题!”他看了看军用地图上的记号又对了对自己的图纸,然后才说道:“外城的10处水脉都不难找,给属下一个月时间就可以完全切断!内城的3处水脉深入山石之中,没有三个月时间只怕是……” “你需要什么就告诉竹中大人,准备好了就开工吧!”我暗暗叹了口气然后说到。看来要想轻取鸟取城是不可能了,不想等就得花上大把的人命,反复权衡之后我作出了决定。钱或许我并不缺,但就凭我掌管的这些偏僻落后地盘,百战精兵一旦损失就没那么好恢复了。“重治、庆次!”我叫过了竹中半兵卫和前田庆次。 “是,请主公吩咐!”他们也看出我下了决心,因而做好了坚决执行的准备。 “就……困城吧!”我无可奈何的说道:“重治负责全面统筹;庆次指挥各处的佯攻行动!虽然不必真的攻城,但要不断以投石机射击城头,要让他们时时刻刻心惊肉跳。我刚才说过,忍军大坪备队进行‘绝水’的行动,但这远远不够!段藏要加紧夜间的袭扰,第一目标就是各处的粮仓,这才是决定敌我双方各自争取时间的关键……” 被我吩咐到的将领一一答应,少数几个有疑点的当面问出来,在竹中半兵卫的补充建议下又重新作了确认。 “嘶……”紧张的工作结束后我松了一口气,夏夜的山风竟也有些冷,加上刚才爬山时出汗不禁打了个寒战。抬头看看天,不知是什么日子竟然没有一颗星星。 “主公一路旅途劳顿,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竹中半兵卫在半明半暗的火把光亮里发现了我的异常,关切的提醒到。 “好吧!”我点点头率先向山下走去,却猛听呲的一声所有火把突然同时熄灭了。 “哗……”瓢泼大雨没有任何征兆的落了下来,给了人们一个措手不及。所有人立时都成了落汤鸡,盔甲缝隙里水都流成了溜。“原来没有星星是因为阴天啊!” 117、无奈的安排 我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甜了,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龄前时代,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没有想、没有梦,好的、坏的都没有,就连四肢与躯干也仿佛不再是我自己的。无思、无识、无欲、无求,也许凡人在成仙成佛后就该是这个样子吧! 我没有过吸食毒品的经验,那种人们形容的********的感觉并不曾经历过。近几年我对于酒色的“陶冶”却是时常的进行,虽然也出于旧日的教育刻意地抵制过,但很快就沉迷在了其中了。那也是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但却不足以使我完全的迷失自我,而且通常在第二天早晨醒来时,会出现种种的不适症状。 这次则不同,一张无形的温柔浪潮托举着、拥抱着我,似乎要把我迎入那永恒的、无边的黑暗海洋当中。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在遥远的地方传来,干扰着我脱离痛苦进入极乐。我不想理他,可这个声音却在那里虽然微弱却极其顽固的干扰着我。 谁这么讨厌?我极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好了、好了!主公醒过来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欣喜叫了起来,接着就是连续不断在耳边对我的呼唤,可我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虽然这个声音越来越清晰。这个人是谁呢?如果以后得功夫的话,一定要告诉他不可以这么絮叨、这么烦人了! “你不是说主公已经好了吗?!怎么还醒不过来?!”在一连串呼唤得不到回复后,那个声音由欣喜又变成了愤怒,连着一阵噼呖啪嚓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其实我非常想告诉他我听见了并且他很烦人,只是脑子里一直在琢磨他究竟是谁。 “前田大人!主公的病情确实是稳定了了,只是神志还有些……”一个声音抗辩着,只是不知理亏还是别的原因,声音不是那么通顺。 “还敢抵赖!你这个庸医……” “前田大人请不要激动,主公发了如此高热没有那么容易醒来!”另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阻止了第一个狂暴的声音,原来第一个急躁的人是前田庆次,那么第二个人又是谁呢?我继续想着。“既然主公已经稳定,那么你先出去!不过不许离开帅帐10丈以外,也不许和任何人谈起主公的病情!” “是、是、是……”那个可能是医生的人忙不迭的答应着,听着越来越小的声音应该是退了出去。 “主公病重至此难以理事,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前田庆次的语气里充满了焦躁不安的情绪,嗓门因而难免大了些。“……且不说进攻鸟取正在关键时刻,仅这军中许多的豪族就是个不小的隐患。一旦消息传出,整个西国都将震动,毛利家甚至可能发动对我等的围攻!可要号召各地附庸对抗这种局势,我们谁又都没有这样的威望,事到如今竹中大人你说怎么办吧!”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此时我也听出,这个人是竹中半兵卫。“现在这里是我们六个人,消息也就扩散到这个程度为止了!好在主公昨晚已经制定了详细战略,并把具体执行的权力交给了我和前田大人,只要布置巧妙未必就不能……” “那……主公怎么办?”另一声音极为忧虑的说到。“目前我们考虑的一切因素都应该以主公为核心,主公现在的状况无疑是不适合继续留在此地了!可此时的全军后退就是全线动摇,主公数年在山阴的苦心经营就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岛大人所说得不错!诸星殿下不能留在此地,大军却不能撤!”另一个更为年轻的声音接口说道:“眼前的危急局势只能按照竹中大人刚才的意见办,近卫军和帅旗都不能动!此间事情就由竹中和前田大人代为主持,挑选两百名最为忠诚可靠的旗本换装随我护送诸星殿下返回建部山城!” “……也只有这么办了,一切拜托蒲生大人!”一阵沉默后几个人都认可了这个主意。 “可要有人请求晋见主公怎么办?”一个声音又提出了新的疑虑。由于听了半天我的头脑稍见清醒,因而听出了这个声音是楠木光成。 “这个时候谁敢捣乱,我作主就先宰了他!”前田庆次因为心情不好显然不想费这个脑筋。 “却也不可一概而论……”竹中半兵卫显然比他考虑得多些,也细些。“日前主公已经发了话,我们这就把山名丰国一伙人送走;高屋良荣胆小怕事,只要说几句主公在筹划大事的托词他必不敢多言;剩下的就是赤井直正,安排他去岩神城防御宇喜多直家!三戚川时波多野家和宇喜多结下了心结,所以基本也没有反水的可能,再说那个方向的要隘还都有楠木大人的忍军控制呢!” “那清彦大人如果要见主公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拦着他吧!”楠木光成又提出了新的疑虑。“……以清彦大人的性情我们不可能拦得住,而他知道了真相又未必能够保守秘密。让他和蒲生大人一起送主公回建部山城显然也不行,那样就会招致更多的人猜疑主公是否还在营中!” 计划进入了一个死胡同,所有人都在绞尽脑汁。“真个麻烦……”前田庆次喃喃自语到。 “让他到西面去支援可儿大人!”竹中半兵卫突然说到。 “他会那么老实的去吗?”楠木光成怀疑的问到,显然他极为了解新八郎的性格。 “让他自己去当然不行,但把整个甲骑都调过去就没什么说得了吧!”竹中半兵卫看来已经考虑清楚了。“……就说得到消息毛利军要大举驰援鸟取城,要岛大人率甲骑去协助可儿大人进行阻击。清彦大人勇名卓著又兼本身隶属甲骑,这么说谁也不会猜疑有它!” “就这么办吧……”看来其他人也没有了更好的办法。 “我们再敲定一下细节……”在一阵嘁嘁喳喳中,我又归入了缥缈恍惚当中。 ******************************************** 再次醒来是因为对于一个问题的考虑:究竟用什么方式飞翔才好?直到这个问题考虑了很久后我才想起这个问题的基础:我怎么能飞得起来?可飘飘摇摇的感觉确实是在飞,因为这时我已经可以确定周围没有水,所以我肯定不是在游泳! 可我也没有翅膀啊!这又怎么飞得起来?不过此时这个问题在我脑子里也不能完全确定,所以伸手在自己的后肋下摸了模。咦……?我的手竟然可以动了!我认识到了另外一个更重要些的问题。 四周黑洞洞的但同时又在轻轻的颤动,这就是我为什么有飞起来感觉的原因。伸手在身下和四周摸了模,在一层柔软的铺垫后是坚硬的墙壁,不时有隐隐的人声从外面传来。 “难道我死了?!这是在棺材里!!!”突然冒出的念头惊出了我一身的冷汗。仙芝还在等我,盼着我出人头地!我还有孩子要抚养!我还有美丽的姬妾、数不清的财富,生活的享受是如此的美好!我还有……我还不能死,我还不想死啊!(其实只要是怕死的人总能替自己找到理由,就算没有前面的那些内容也会有别的,最后的结果才是真正要表达的意思!) “砰、砰!”可能会被埋掉的恐怖猜想激起了我的一股力量,奋力在墙壁上敲了两下,不知是声音太小还是外面的人在忙着什么,总之是没有人听见。我又更努力的敲了两下,要是再没有人听见我也没力气继续敲了。 “主公醒了……醒了……”这回惊动了外面的人,混乱中有人喊:“去叫蒲生大人……快去……” “嘭!”的一声轻震我感觉停止了飘浮落到了地上,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多人不知道在忙着什么。 “不许停在这里!”一个女声严厉地命令着众人,语调里带着一股不容违抗的强势。“快把主公抬到那边的树林里去,你们几个围在四周挡住风!” 又“飘”了一阵后我再次停稳,不知是作了怎样的布置总之是等了一会。随着一道隔扇门的拉开透进了一片光亮,光亮里是几张惊喜交集的脸。原来我是在一顶轿子里,以前还真是少坐。 “殿下您可算醒过来了,真是苍天保佑!”蒲生氏乡大口吁着气说到,仿佛一下子卸掉了肩头的千钧重担。 “辛苦你们了……”我努力展现出最具亲和力的微笑,这些日子想来他们所有人承担的压力都不小。虽然不知道详细的情形,但仅从他由西葫芦变成黄瓜型的脸颊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你怎么也在这里?”我忽然在一边看到了阿雪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说来奇怪,我此刻脑子可以说是一片混乱,但却非常清晰地记着她此刻应该是在出石城。 “您前天经过出石城的时候,我……”她没能继续说下去,眼泪却是夺眶而出。 “你……你……你姐姐生了没有?”因为身体和脑子同时一活动,我的精神稍为好了些,但此时此刻我却不知道究竟该对她说些什么,结果冒出了这么一句。 “生了……是个女孩儿!”听我这么一问阿雪可能也意识到了不自然,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我们现在在哪儿?”我努力想直起身子但却没有成功。 “殿下不必担心……”蒲生氏乡用手朝远处指了指,周围的人们让开了一道小缝。“再有一个时辰,我们就到建部山城了!”我从那道缝里,看见了远处山头上一座再熟悉不过的天守阁。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病刚好后又淋了雨,直接导致重感冒!我怎么能让读者大大们轻易猜到情节呢?(窃笑ing) 118、迎战!!!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皱着眉头抱怨着,总觉得眼前的情形很是别扭。其实我的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并且准备再静养个十天八天就回鸟取前线了。 “不要使性子,你可还是病人呢!”仙芝用一只长柄银勺子在细瓷白碗里撩起一勺蜜汁ju花羹,轻轻的递过来送到我的嘴边。“来,张嘴!啊……”拗不过她,我只好顺从地张开嘴。 此刻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然以仙芝腼腆的个性也不可能作出这样亲密的举动,就算只当着孩子们也不行。每天刚起床的这段时候,就是我们两个难得的共处时光。 一个月前我刚回来时的样子非常吓人,几乎所有时间都处于由全昏到半昏迷的状态。仙芝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治疗我,整整三个日夜没有合眼。后来我的病势见缓,她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可依旧时刻不离我的身边。有时候我觉得,要是我的病再拖些日子,只怕是她也要趴下了! 自我逐渐恢复了以后,仙芝反而不那么常单独的和我在一起了,她是为了给莺、弘及孩子们留出更多的时间。只有每天早饭前的这一段,是例行的诊治我的病情,我看得出她非常珍惜每天的这一段时光。 “家里的一切都要你操心了,担负这么大一个家其实并不比我的工作轻松!”我看着她眼角微微出现的鱼尾纹,不禁心疼的说到。还不到30岁的人,除了操劳还能有其它什么别的什么原因? “还好啦!姐妹们都很配合,孩子们也非常乖……”仙芝低着头,继续用银勺舀着碗里的ju花羹。“仙鲤丸的身子非常壮而且很聪明,从前年开始学武起进步非常快!我想他的文字也有了一定基础,明年是不是可以把他送到老师那里去学兵法?” “你倒是看得开,不过孩子也是该学些本事!”我笑了一下后又不自禁的摇头叹了口气。转眼我的儿子也快十岁了,一茬一茬人们过得真快,想想我也该步入“下坡路”了。在日本很时兴家督的提前隐退,四十多岁让位给儿子的可是大有人在。“不过……最好再给仙鲤丸请个精通儒、法的老师,兵法固然是重要,但等他长起来时这些东西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倒也是,不过……”仙芝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对明白人是用不着多讲的。“不过我们并不太认识这样的人,是否可以请正亲町阁下帮帮忙……” “还是不要了,仙鲤丸拜入公卿门下会使某些人更加敏感!”我坚决地否决了这个提案。“……还是请千利修大师介绍个饱学寒士好!仙鲤丸本来就没受过什么苦,多接触一些这样的人可以让他早些明白世间的事究竟是怎么样的!” “还是你想得长远啊……”仙芝看着我,眼神里又浮动起了那种迷离的神色。 “也就是你看着我好,主公和其他很多人可都瞅着我别扭呢!”我哈哈一笑,感觉有她的支持对抗任何人都有了信心。“我经常在外不够关心你们和孩子,而且我现在感觉孩子们都有些怕我。可能有些事情我都注意不到,所以你要多和我说说!” “你放心吧!家里没什么事的……”仙芝举起ju花羹又喂了我一口。“龙王丸也开始识字了,可能是因为身子先天较弱所以胆子也较小,但却非常聪明进步很快;虎千代还小现在看不出什么,不过却是最‘皮’的一个;茗可真是善解人意,你都不知道……”仙芝一直说下去,越说越是兴奋,直到有人来敲门。 “告诉几位夫人,我们就过去!”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和仙芝站了起来,只要条件允许一般三餐都是全家人聚在一起的。 “是蒲生大人来了,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回禀!”侍女在门外回答到。 ******************************************** 看见蒲生氏乡第一眼时,我就知道出事了,而且一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他是一个极其稳重的人,在同龄人里可以说是出类拔萃的。但此时的蒲生氏乡却是脸色惨白嘴唇发紫,两只眼睛已经出现了散光的先兆! “出了什么事?”我感觉自己的嗓子又有些发哑,太阳穴隐隐跳了起来。 他咕嗵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一时竟然声泪俱下。“卑职对不起殿下,竟使殿下陷入如此危局!由于在下的失察,只怕织田家在西国的大好局势……” “先说清是什么事,要真是那么危急的话至少要让我死个明白!”我被这么一刺激竟然精神猛地一振,以至嗓门出奇的洪亮。 “回禀殿下!小早川隆景率领18000大军就要到了……” 嗡的一声我只觉屋顶和墙壁一起转了起来,刚刚落下去的星星和月亮又都出现了,还全都进了屋!我好半天才定下了神,从蒲生氏乡迭迭的叙述中听出了缘由。 远征九州的小早川隆景前一阵一直在和大友家交战,虽然取得了一定优势,但因为要提防着背后的龙造寺家一直不能全力以赴。10天前他终于取得了突破,用筑后半国换取了龙造寺隆信的援军,打得大友家丢盔卸甲狼狈不堪,但令人费解的是他只要求了丰前半国就收兵了,仅仅满足了与“支出”大抵相当的“收入”。局势稳定之后他兵不解甲的上了船,紧接着就扬帆出了海。 开始得到这个情报时蒲生氏乡还以为他是想进攻播磨,与吉川元春一起对羽柴秀吉形成前后夹击。这是个非常好的策略,而且因为距离较近可以达到迅雷不及掩耳的效果。直到他获悉小早川舰队在出云町进行了补给时,这才知道情况不对了! “小早川是想从海路援救鸟取城吗?”我的感觉非常不好,没想到毛利家这么快就要和我进行决战。老实说半兵卫和庆次他们的实力并不比敌人差,但是一旦开战我不在军前的实情就再也瞒不住了!而从小早川舰队离开出云町的时间来看,现在就是赶去也来不及了。 “还有一件事也是我的错……”蒲生氏乡皱着眉头语气里充满了苦涩。“从大约15天前开始,丹后境内出现了一些毛利忍者的活动迹象!我当时以为是有人怀疑到了您已经回来,就仅仅加强了保密与守卫而没有采取其他的行动。以现在的情势看来……” “小早川是想打丹后?!”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叫了起来。 这回他没有答话,只是苦着脸点了点头。 建部山城现在就是一座空城,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是我认为这里根本就不会受到攻击。三面环绕的不是自己的领地就是友军,海上也从来没有强大军事力量活动的先例,现在小早川隆景的这一棍子还真打在了我的“七寸”上。“现在我们还有多少部队,包括一昼夜能够动员到的!”逃避没有用,我必须勇敢地面对。 “包括旗本也只有六百……”蒲生氏乡机械地摇了摇脑袋,看来也是没了主意。“倒是还可以再召集三千豪族的农兵,但稍微像点样的都去了鸟取,这些人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无论是竹中大人回师还是老师从丹波集结援军赶来,都得是半个月后的事,即便是能够顺利摆脱对手也还必须面对以逸待劳的小早川。” “我们不是还有两门24磅的重炮吗?”我极力寻求着救命稻草。 “没有用的……”蒲生氏乡显然要比我细致。“我们的重炮虽说强大,但也不可能毁掉小早川的两百多艘战船。而且建部山城城防不固,光靠重炮更无法抵御四面八方围上来的敌军!” 要放弃建部山城吗?理智告诉我必须这样做。但我巨大的财富已经来不及运走了,同时还会失去其它很多、很多……“宫津港的船只已经有多少可以动了?”我想能多保留一点儿是一点儿。 “只有5艘中型船勉强可动,巨舰现在仅仅是有个样子!” “把那五艘船开到敦贺去,但愿能够躲过一劫!”我无奈的叹着气。 “也只好这样了!虽说丹羽殿下因为纪伊攻略在若狭也没有什么力量,但毕竟小早川也是孤军深入,未必就敢于继续推进。”蒲生氏乡说完这句话看了看我,试探着问道:“主公那里是不是……” “这种事能瞒得住……”我是该考虑一些怎么面对织田信长的问题了。 “紧急情报!”恰在此时后藤又兵卫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我的心脏立时就是一忽悠。 “进来!”我大声对外面招呼到,倒要看看形势还能更糟到什么地步。 后藤又兵卫一进来就把一份折成古怪花结的信纸递到了我的手上,上面还有用封蜡压了签押。这是一种特殊等级的信息传递方法,一旦在到达我手上前破损,那么无论是发出信息的人还是传递中的经手者,都将被一并处死。 开信的时候我的手有些抖,不知道究竟又给我带来了什么。怕也没办法,该来的总是会来!看到信的开头我的眉尖不自觉地跳了一下,随着渐渐的深入舒展开来。“拿去看看吧!”我把看完的信件递到了蒲生氏乡的面前。 “这是……”即便是看完了信的内容他还是不太明白。 “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太理解,但……还是作吧!”我考虑的结果是现在还不是给他解释的时候。 “是!”蒲生氏乡准备离开了。 “等等!”我又叫住了他。“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我强调到。“上天入地也要把毛利家渗透进来的忍者全挖出来,点灯熬油也要把他们的嘴给我撬开!” 119、夜航 天正三年(1575)的九月十一日晚上不能算是个太好的天气,原本此时应该露出大半个脸来的月亮因为云层的阻挡不见了形状,撒下的光辉自然也就大大打了折扣。好在没什么风,所以海上倒没多大的浪头。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里,一只由两百余艘各种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正静静航行在山阴外的海面上。为了在航行中保持安全的距离,每只战船在桅顶和船首各挂上了一盏小灯。但即便是如此的简单的标示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舰队的航行速度,可见统帅的素质相当高!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村上吉充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上的云层,以他的经验虽然视线不太好但也不会有打的风浪。虽然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海贼他已经不知道有过多少次夜航的经历,但指挥这样大的一支舰队却是第一次。 山阳三岛水军中的能岛、因岛两家早已经正式加入了毛利氏,尽管来岛水军依旧是河野家的家臣,但那也就是个名义而已。之所以会出现这个结果,小早川隆景是个决定性因素。 至今村上吉充还记得当年严岛合战的前夕,小早川隆景只身上岛说服他们情景,清晰得仿佛就是在昨天一般。“追随毛利家是最为正确的选择,因为那里有小早川殿下!”村上吉充自己也有些好笑,在小早川殿下的统帅下这次行动怎么可能失败呢? 因岛水军在三岛之中是最为弱小的,但这次因为能岛的村上武吉生病未能前来,来岛水军被拖在了山阳的作战中,所以他就成了这只联合舰队的指挥官。这是小早川隆景对三岛水军表示尊重的一贯作法,自己作为全军统帅但把“舰队司令”的荣誉留给他们。 “叔父大人,您怎么还没有休息?巡夜的工作有我就可以了!”正在村上吉充心潮澎湃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村上元吉。 “没什么,人老了就没那么多睡眠了!”村上吉充自我解嘲的一笑,其实他刚刚41岁并不能算老,但是和还不到20岁的村上元吉比起来就显得沧桑了很多。再说在风浪里讨生活的人,老得总是要快些。 “作为一个老水军,我看您是被明早浓重的血腥味激动得吧?我老爹也是这个样子……”村上元吉信心满满的说到,他还不知道什么是谨慎。他是能岛村上武吉的长子,第一次脱离父亲翅膀的阴影有说不出的轻松。“对了,还有黄金!只怕天下有一半的黄金眼下都藏在建部山城的仓库里,明天之后我们村上水军就要抱着大堆的黄金随小早川殿下名扬天下了,这确实是让人激动的睡不着啊!” “年轻真是好啊!”村上吉允尽管不赞同元吉的看法,但对这种朝气却是心仪不已,曾几何时严岛合战中自己也是这样的心境,却不知在何时消磨了个干净。当然这话他是默默在心里说的,对于年轻人这类话往往是听不进去的。 “怎么,叔父您不这么看吗?”村上元吉虽然冲动但并不迟钝,他看出了村上吉允心中的不以为然。 “你认为诸星清氏真的是不堪一击吗?要真是这样他也不会有今天的声势了……”村上吉允抬头看了看云雾掩映的天空,用时隐时现的星星校准了一下航向。“诸星的战力自不必说,即便是和甲州军对垒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自到西国以来他好像还没在正面作战中输给过谁。与这样的人作战不能不……” “可现在诸星清氏并不在丹后,您总不会认为我们连一些女人、小孩也对付不了吧?!”村上元吉打断了他的话,但马上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冲了些,急忙缓和了声调说道:“我也承认我们在陆上不是甲骑的对手,但是三岛水军在海上又怕过谁?小早川殿下这次的战略天衣无缝,我们这近两万大军最多不过也就是对付几千个农民罢了!” “很多人曾经自认为抓住过诸星清氏的‘尾巴’,但最后都发现手里攥着的是一截刀刃!”村上吉允叹了口气,现在他对事物的看法总是不嫌更谨慎。“也许你该多打听打听诸星清氏这个人以往的经历,出人意料的反击往往令人防不胜防!” “他的传闻流传得是足够广了,但难道这里面多少就没一点臆测的成份?”村上元吉也有一般年轻人惯常的毛病,那就是在长辈教训时不愿承认自己的孤陋寡闻。“……即便是诸星清氏以前走了几步好棋,但那也不过是撞上了大运而已!他也就是个小商人,从头到尾都是,我决不相信他次次都那么高明!” “要是那样的话……” “要真是那样的话,反而更加可怕!”一声亲切有如耳语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走来的是小早川隆景和饭田元亲。 小早川隆景和村上吉允一样也是41岁,但看起来却要年轻上许多,虽然穿着一身大将标准的南蛮胴具足、折乌帽,但看起来与其说是一名武士倒更像个学者。小早川隆景虽然极少亲自出手,但村上吉允却知道他的武艺相当高强。 “殿下!”村上吉允、元吉一起向军队的总大将行礼。 “如果诸星清氏真得是个仅靠运气起家的家伙,那还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小早川隆景微笑着止住了叔侄二人,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如果是一个天下无敌的勇士,那么我会用诡计把他引入绝境,因为这样的人往往盲目崇拜自己的武力;如果是个计谋百变的智者,我会试着探寻他谋略的轨迹,因为这样的人在一再成功后思维会形成定式;只有对于一个运气好到没话说的人,我就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没有逆天行事的能力!” “嗯……”一个虚无飘渺的叹词从叔侄两个的嘴里一齐涌出,但村上吉允表示的是疑虑而村上元吉则是困惑。 “但对这种人自己,我想同样是怕得寝食难安!”小早川隆景依旧在亲切地微笑,自信从来不曾在他的语气里消失。“因为这样的人除了运气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他自己也不知道运气这种东西会在什么时候用完!一旦运气完了他自己的一切也就都完了。这个时候往往这个‘幸运儿’已经身居高位,从云端摔下来等着他的只能是粉身碎骨!” “今天遇到殿下,诸星清氏的运气也就到头了!”村上元吉立刻又恢复高昂的斗志,那个小商人怎么也不会是小早川殿下的对手吧?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至少眼下我还不敢到鸟取去跟诸星清氏硬碰硬!”小早川隆景给人的印象是既充满自信又不夸夸其谈,在以往毛利家对附庸小势力的联络中大多是由他出面,之所以一直以来他在这方面几乎无往不利,就是他从不使用欺骗的手段。“……眼下对这个人我还看得不是很透,说他高明吧,可也从来没有见他自己出过什么正经的谋略;说他是个废物吧,时不时的还来上几个看不出路数的花招;说他虚怀若谷高屋建瓴吧,有些手段真不像大豪杰当为之事,可偏偏却有那么多智士猛将追随他!现在我只能把这一切解释为运气,盼着他能早些用完。” “这次诸星清氏根本不在丹后,即便有运气也鞭长莫及了!”饭田元亲在毛利家武勇算排得上号的,但脑子却不算好使,所以他向来的作法是绝对信任小早川隆景的判断,甚至可以说到了迷信的程度。 小早川隆景走过去伏在船舷上,望着远处黑漆漆的海水,浪花溅上来打湿了他的裙甲,但他却一点儿也不在意。“你们知道吗?之所以选择丹后进攻,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害怕!” “哦?!”三个听众都是一惊。 “诸星清氏在丹后的宫津町筹建水军,我怕一旦让他建起来我们西国最后的一点儿优势也完了!”小早川隆景头也不回的说到。 “外行人重头建一支水军?嗤……”村上元吉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是的,外行人!”小早川隆景转回身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一个外行人建立了一支骑兵,可以直接面对武田的赤备;一个外行人组建了一支铁炮队,可以与他掌握近畿霸权和海贸的主君平起平坐;一个外行人第一次作领主就是在前线的边缘地带,可任何一个豪族都没能在他手下成功的反叛过;一个外行人统治的是一大片贫瘠的土地,可他和他的部队就从来没有缺过钱花;要是再让这个外行人建立起了一支水军……” 小早川隆景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三个听众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起雾了!”在一阵沉默过后小早川隆景突然扬起了头,鼻子在空气中使劲儿抽动了几下。众人一起抬头,果然在黑色的夜空中浮动着一层淡淡的白纱。 “殿下不必焦虑!”村上吉充用一根手指沾着唾液在空中试了试风速和风向,然后自信的说道:“在这个时候山阴的海上经常起雾,明天天明时就会散去,也不会有大的风浪。明天的进攻不会受影响,殿下放心!” “这就好……”小早川隆景侧头想了想然后问:“什么时辰了?” “丑时将过,寅时未到!”村上吉充看了一下月亮。 “殿下,看那儿!”饭田元亲忽然指着远方的海岸线说到。 120、美人鱼的歌声 众人朝着那个方向极目望去,几点似有似无的光点在那里闪烁着,不是眼神极好加上用心观察还真不易发现。村上吉充向水手们做了几个手势,示意把船稍稍调整一下航向靠近海岸。几个人全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辨别着那其中的些微信息。 “没错,是我们的人!”饭田元亲看了半天后语气兴奋的说到,双手按住船舷长长地探出头去。 “你确定?”小早川隆景问了一句,并把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向他递去。 “殿下,真的没错了!”再次仔细观察后饭田元亲转过了头。“昨天刚刚确定并传过去了的暗号:三盏灯火,中间长明两边交替闪烁。这就是我们的潜伏忍者,来接应我们了!” “发出信号,要他们为舰队引导航向!元吉,你亲自去!”尽管也没有看出有任何的不妥之处,在作出决定前小早川隆景还是又仔细地考虑了一下。 “是!”村上元吉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来到桅杆前双手掐住深吸一口气,蹭、蹭、蹭几下如猴子般攀到了杆顶,接着上面的那盏气死风灯就画起了诡异的弧线。 在众人的紧张等待中时间仿佛是停滞了,但结果却没有带来太多的折磨。很快对面的灯火就有了回应,闪烁和跳动传递着晦涩的信息。 “要我们与海岸保持距离,继续向前航行!”村上吉充终于破译了内情,对小早川隆景解释并请示到。 “执行吧!”小早川隆景发出了指示,但尾音却隐隐带着不易为人察觉的颤音。“控制航速不要过快;前后船之间注意时刻保持联络;头船每行进五十间的距离就要测量一次水深……” 一连串命令都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所有水手都被叫起来回到了各自岗位,即便不是当值者也都要在预备位置上待命,以至那些关键岗位边上都有三四个后备。这个时候是所有船员的关键时刻丝毫也不敢马虎,只有装载的那些步兵还在睡觉,大战迫在眉睫,留给他们休息的时间也不多了! 众人紧张的关注并没有白费,一切意外都没有发生。虽然雾并没有散但也没有更重,村上吉充一再保证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将使一切清晰明了起来。岸上指点航向的灯火也一直在随着船队移动,时不时的发出一些向左或向右的信号,小早川隆景授意用灯火进行了几次试探,甚至反向理解对方的意思加以确认。回复的反应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 “什么时辰了?”虽然也是一名杰出的水军统帅,但科班出身的小早川隆景还缺乏在海上细致而深入的生活,所以在一些问题上必须借助于村上吉充这样真正的“海人”。 “寅时二刻,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村上吉充对于时间的判断几乎已经不用进行星月校准,尤其是在黎明和入夜的时候,海风中的气味和浪花拍打船舷的声音都会不一样。 “这么说……我们已经快要到达宫津町外了?”小早川隆景沉吟着问到,指甲轻轻反复的划动已经在船舷的木质护栏上留下了细细的白印。 “应该差不多了吧!”村上吉充又向岸上眺望了一下,但因为有雾,海岸只是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导航的信号灯倒是更清晰了些。“……刚才这一段我们航行得慢了些,但却是顺风顺水,所以两下抵消应该和计划差不太多!” “要加派人手注意岸上的情况,所有地形地物的变化都要仔细观察!切记,一定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小早川隆景认真嘱咐着每一个细节,即便是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也从没有丧失过谨慎,因为那不是他的风格。 “殿下,是否要派人乘小船上岸去联络一下?”村上吉充提出了一个新的补充建议。关于忍者联络信号的事他和村上元吉是在昨天晚上才被告知的,对于那边的人是否了解航道的性质他持怀疑态度。过去他也来过山阴这边,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只记得这一段水道并不好走。 “不必了!”小早川隆景虽然谨慎但也绝不乏果断,在匕首即将刺入对手咽喉的时候可不能有丝毫的犹豫。“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一定要在拂晓前发动进攻!对于你不能完全掌握的对手不打则已,打则必死,诸星清氏绝对就是这样一个对手!” “殿下,看到宫津町了!”这时桅杆顶上的村上元吉对着这个方向喊到,声音里带着渴望一战的雀跃。 小早川隆景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正船头,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托起了望远镜的铜管,仔细调节着焦距。“哦!”远方的雾霭当中隐隐闪耀着二十余盏灯火,那样子那确实是一处镇町。恰在此时,岸上的信号灯也停了下来,指向灯火处作出了攻击标记。 “怎么只有这么点灯火,宫津町不是一处很大的镇子吗?”村上吉充有些怀疑。虽然已经快有十年没来过这里,但听说在诸星清氏统治下宫津的繁荣已是今非昔比。 “这个时候大约还没有什么人起来,宫津町主要以为诸星家制造装备的工匠为主!商人并不是很多……”饭田元亲对这点倒是不以为意,来之前他看了不少这方面的情报。“所以这里的酒肆、鲸屋等场所并不算很发达,虽然没有实行宵禁但诸星家对于工作中的要求很严,没有人敢在这里惹事生非!” “这样啊!”村上吉充也点了点头,对于这个解释认为也算合理。 灯火越来越近,东方的天际也隐隐泛起了白色。因为晨风和朝露的双重作用雾反而显得更重了,白茫茫的一片使海岸看起来更加模糊,但这也正是即将散去的征兆。 小早川隆景在心里暗暗算计着,这正是他原来筹划的效果。一支庞大的舰队自清晨的茫茫大雾中如鬼魅般杀出,想必可以一下子摧毁守军的心理防线吧! “殿下!是不是……”饭田元亲悄悄来到小早川隆景的身后,虽然害怕干扰主将的思考但职责所在,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请示。 “开始吧!”小早川隆景转过了身,陡然升起的气势确凿无疑向众人提醒着自己的身份。“命令所有士兵迅速吃饭后准备,一刻钟(古时算法,约半个小时。)后发起对宫津町的攻击!” “是!”答应了一声后,饭田元亲和身边的几个部将、侍大将一起分头忙碌去了。 “也许我也该……”小早川隆景正在考虑着是发表一个战前动员还再检查一遍各项布置,就在快要作出决定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这是什么声音呢?”他仔细辨别着,由于有海浪声的干扰他无法听得很真切,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种声音以前即使听过也不是很熟。 侧头看了看,村上吉充也在侧耳细听,小早川隆景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一声长长的呼哨声过后有什么重物在船的左舷边落水,噗嗵一声溅起了不少水花。“轰!”正在他想派人去查看的时候,一声轰鸣陡然在刚才落水的地方响起。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引起海水激荡,船体陡然一斜,小早川隆景被重重地掀翻在了甲板上,额头碰出了血。 “这是诸星家的大炮!我上当了!这是个圈套!……”小早川隆景的脑中闪电般的出现了一系列答案,但此时如何弥补才是最为重要的。就在这时后面不远处的一艘船被另一颗炮弹击中,顷刻变成了一堆碎片,哀嚎和浓重的黑烟同时飘向半空中。 “散开!所有船散开!”村上吉充疯狂的叫嚷着,但此时大多数人已经没空听他的了。所有船都本能的向四周散去,但是最前面的几艘船却撞上了海底的礁石。虽然炮弹要隔很久才会再次落下,但相互挤撞造成了严重的损失。 “殿下,快下令弃船吧!”饭田元亲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小早川隆景的面前,他的头盔已经不知道到那里去了。“敌军只有几门火炮,这说明诸星清氏的主力并没有回来!赶快上岸我们凭借军力优势还有机会,再耽误下去我们都要葬身海底了!” “饭田大人说得是,殿下快下决心吧!”村上吉充也在一边大声催促着。 “好,传令弃船!”小早川隆景当机立断,所有周围的旗本、亲兵对着四下里大声喊了起来。 “殿下!右边,向右边!”这时村上元吉也赶了过来,刚才一直在桅杆上所以多了解了一些情况。“右面是一大片数十里长、数里宽的滩涂,游过去也没什么危险!殿下快走!” 在众人七手八脚的扶架当中,小早川隆景一行狼狈的爬上了一片平整坚实的沙滩,一起逃出来的还有约一万人的部队。跟在后面以至没有进入礁石区的大约三分之一船只及时退了回去,可还是有两千多人再也不能自己回到陆地上来了。 这时众人企盼已久的太阳终于升了起来,所有雾气被驱散得无影无踪。小早川隆景命令众将约束部队,他知道更加残酷的战斗肯定即将展开! “天啊!”不知谁第一个惊呼了一声。 121、血色晨曦 太之助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即便是在当年五个儿子和三个女儿还小,自己和妻子辛苦抚养他们的时候,所有人见到的依旧是个笑呵呵的太之助。 在二十年前号称“千古德政”的《十年检地令》结束的时候,太之助在筑前家乡已经开出了一片不大不小的土地,全家人在缴上田赋之后的剩余依旧可以过上衣食不愁的日子。望着一大群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年过七旬的太之助满意的笑了,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和那些少年时在战争中死去的同伴们比起来,他的幸运实在是令人羡慕。 “爷爷,给我们讲个故事吧?”一个小孙子爬上了正在大桑树下乘凉的太之助的肚子,用带着奶味的声音和水汪汪的大眼睛央求到。 “好,你们这群小把戏想听些什么?”午睡过后的太之助感觉精神很好,把小孙子抱下来宽容地问到。 “好耶!”听到有故事听,原先散在四周的十几个孙辈都为了上来。“讲个打仗的故事吧!要激烈一点儿的!”一个十岁左右,比其他孩子略大些的“机灵鬼”提议到。 “这样的故事可是不少,不过最激烈的就要属那一次了!”太之助坐直身子,用手中大蒲扇的边缘在自己额头上蹭了蹭,仿佛要挖出些那里面尘封已久的记忆。“……那是发生在五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当时只有16岁。在小早川隆景殿下进入九州后不久,我被征召为一名足轻。和大友家的战事并没有持续多久,以至我都没有上战场就结束了!但我和许许多多兄弟们立刻就上了船,直到开出两天后我才从传言中得知:我们是要到丹后去进攻诸星殿下……” “诸星殿下?!是大将军吗?”认识几个字的孙辈发出了一声惊呼,其他的孩子听他这么一说也全都是一脸的恐惧。 “当然不是的!当时大将军还没有生出来,就是上代将军也仅是个小孩子。”太之助安慰着孩子们。“……当时世间所说的‘诸星殿下’,指得是现在通常所说的‘龙山上殿’,不过那时候他也仅是织田右大将手下的一名守护大名而已……” “哦!”孩子们都松了一口气,但同时更糊涂为什么会有人要攻打那样贤德的人。 “那是一个太阳即将出来的黎明,我们被武士老爷叫起得比平时要早些。我穿好衣服后揉着眼睛向外走,想到连吃了几天的干粮就开始倒胃口……”太之助这时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沉重的语调预示着即将有大事发生。“突然!随着一声巨响船体陡然一斜,我被身后的人撞出大门扑倒在甲板上,还没等到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四周就响起了一片喊叫声。这时我才知道,我们受到攻击了!” “您当时拿起武器去战斗了吗?”一个充满稚气的声音天真地问到。 “没有,当时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怎样逃跑!”太之助以极为郑重的态度回答了这个极为幼稚的问题。“……一个很老的水手曾经对我说过:当船要沉的时候一定要自己先跳到水里,不然一旦让船把你带下去,那就一点儿希望都没了!当时我们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攻击,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却明白是非常猛烈的,在大脑一片空白当中我却奇迹般的想起了这句话。我和很多人一起向船边挤去,什么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所有小家伙都攥紧了拳头,瞪大双眼紧紧地盯着太之助的脸。 “佛祖保佑!当时我的游泳水平超常发挥,三下两下在周围几条大船倾覆前就脱离了混乱的区域。”说起当时的紧迫,太之助好像至今还心有余悸。“我好不容易爬上了沙滩,身后的大船一只接一只的沉没,很多人就这么被沉船的漩涡卷进了海底,只留下了水面上的几个泡泡随即消散。现在你们都知道,为什么我要你们每个人都一定要学会游泳了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 “后来怎么样了?你脱险了吗?”听到在关键时刻居然上了岔道,小家伙们纷纷嚷了起来。 “哦!哪有那么容易……”太之助摸了模胡子,接上了刚才的话题。“我上岸后不久,小早川殿下就和其它几位大人乘着小艇也到了,随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在武士大人们的维持中我们终于又有了些军队的样子,看来还是要打仗的。直到这时我们也没有受到新的攻击,可能情况也并不是很糟。这时我甚至有些后悔,我的长枪在从船上逃离时丢掉了!因为上岸最早所以我置身人群的外围,这时无意间向远处忘了一眼,一下没忍住大叫了起来……” “您……看到了什么?”一个胆子较小但却好奇心奇大的孩子微微哆嗦着问了出来,结果立刻招来了其他听众的白眼。 “看见了什么?那可是最触目惊心的景象!”提起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再提起来太之助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当时一群骑兵在远处站成了一大排,就那么远远地看着我们!他们骑在比一般大两倍的战马上,每个人的个子都可以顶到屋顶。在他们的胸前都系着一片银亮的铁板一样大甲片,其它地方可却仅是用奇怪料子作成的篮布衣、黑裤子,脚下蹬着长长的大皮靴,头上是式样怪异的毛皮帽子。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把弯弯的大刀,就那么随意的把刀头都靠在肩上!当时真是把我吓坏了,因为这些骑兵不但长着各色花花绿绿的头发,还有一个鹰嘴一样的大鼻子……” “什么呀!那不就是南蛮人吗?博多的街上有很多,我见过的!”提议讲打仗故事的机灵鬼看来有些见识,此刻骄傲地说到。 “不错!那确实是南蛮人,可当时我们中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诸星甲骑的名声即使是我们这些刚成为足轻的乡下人也都听说过,那时真得是吓坏了……”太之助也自嘲笑了起来,此时南蛮人已不新鲜,隔着两道岭子的地方前不久也搬来了一群。“又岂止是我们,就是见多识广的武士大人们也都惊慌了起来!他们大声叫嚷着组织我们这些足轻结阵抵抗,好不容易我们才用发软的手又拿起了刀枪。这时那些南蛮骑兵们开始催促战马向我们冲来,不但高举着大刀还在嘴里‘乌拉、乌拉!’地喊着,马蹄带起的沙泥四处崩溅着。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撞进了我们的队列里,就好像我们都是纸糊的一样……” ************************************************ 见到如此恐怖的军队所有人都处于震惊中,即便是以冷静沉着、见闻广播著称的小早川隆景也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失重状态。不管他如何寻找契合点,也无法把眼前的军队同传说中的“甲骑”联系起来,这二者之间的差距未免太大了!尽管“甲骑”他也没有亲眼见过。 “保护小早川殿下!”忠心耿耿的饭田元亲双目尽赤,抽出佩刀大喊着向前冲去,在他的身后跟着追随小早川隆景多年的数十个旗本和亲兵。 “不要啊!”小早川隆景伸出手想要阻止但却抓了个空,他的声音在这纷乱的环境里听起来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饭田元亲等人在刀光和马蹄间变成纷飞的血肉,触目所及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屠场。 一个忠诚的武士避开了一匹战马的撞击跃起了身,挥刀向马上骑士的腰部扫去,由于高度上的巨大差距,这已经是他能力所及的最大努力了! “呵!”马上骑士对于这种程度的攻击表现出了足够的轻蔑,弯弯的护手马刀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形。没有对于切入点进行什么细致的选择,刀刃劈入头盔分开颅骨并继续向下。 “哗啦!”被准确分成两片的尸体掉在地下,内脏散开了一大堆,各种体液迅速渗入到沙子里。这不是一场力量相近的对决,甚至上都不能称之为一场对决。 这支骑兵的人数还不到两千,可在这个时候在场的任何人都不认为人数上的差距会是个问题。一千只蚂蚁能战胜一只食蚁兽吗?答案是非常清晰明确的。 小早川隆景神色木然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因为他已经哭不出来了!他本人平时并不太好穿着,而且在刚才弃船时丢失了马印,可竟然使这么长时间里那些四处追逐“体面人”的骑兵们没有注意到他。 “不能这么下去了!”小早川景隆知道再不作出决定的话,这一万余人的家臣和部队不消一刻将全部倒在血泊里。如果这样的结果变为现实,毛利家也就会如一个折了一条腿的巨人轰然倒下。残酷的杀戮或许会使敌人也陷入困境,但获得利益的决不是毛利家。“快喊!我们全部投降!”他对身边的人命令着。 现在小早川隆景唯一企盼的就是这些魔鬼骑兵能够听懂他们的喊话,不过对于这一点他自己并不能十分确定,因为偶尔从这些人嘴里蹦出的词汇他连一个字也听不懂。“佛祖啊……”小早川隆景以前所未有过的虔诚祈祷着。 可能冥冥之中真的有某位神灵听到了他的祷告,随着远处一阵凄厉的喇叭声,骑兵们的马蹄逐渐停了下来…… 122、个人的“小要求” “在下早已对诸星殿下心存仰慕,但因为种种缘故一直未能得见!同处西国却与您这样的当时豪杰不能一晤,在下心中久怀此憾念……”安国寺惠琼带着最亲切而又隐含谦卑的表情表达着对我的敬意,按说作为一个外交官不应该作出有辱身份的表现,但他此刻代表的是他“自己”而非毛利家。如果再表现得高傲尊贵,那么下面的话也就没法说了。 我此刻的表情极好,面色想必如怒放的牡丹一般,对着安国寺惠琼的恭维不断谦逊的点着头。整个西国、近畿的转折点汇聚在我的身上,但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因为痛苦的抉择并不需要我来承担。 哥萨克骑兵在最关键的时刻从天而降(并不真是从天上,而是坐船经北陆提前到了宫津),霍思金和约瑟夫兄弟率领的1800胸甲骠骑兵一来就投入了战场。在漫长平整的海岸上,小早川隆景的一万多人就像一堆积木被推dao,真正零伤亡的代价换来了三千首级和八千余俘虏。这个情报就如长上了翅膀,整个日本都被震惊了!不止是鸟取城前线在我的命令下停止了进攻,就连“猴子”和吉川元春也都自动停止交战脱离了接触。在把事情弄明白前还是不要急着表态,闭上嘴巴、停下手、睁大眼睛多看看的好! 既然你们想看我的,那我就让你们好好看看!在竹中半兵卫的建议下我连面也没见,就把小早川隆景和几个毛利家的重要将领送到了岐埠。使者静水幽狐还带上我一份亲笔捷报和大量财物,在向织田信长祝贺的同时小小地表了一下功! 天已经被捅了个“大窟窿”,但织田信长必须替我扛着!第一、他如果跟我翻脸会显得非常愚蠢,出了这么大的事却要事后决断,说明他已经失去了对辖下势力的控制;第二、如果放出小早川等人联合毛利家夹击我,那么手下所有大将都会寒心,立了这么大功并且主动献上战果却是这么个下场,以后遇事可得多想想了;第三、毛利家不会真的出兵来打我,如果不顾还在我手里的这么多附庸豪族俘虏的生死,那么一向以“联合盟主”自居的毛利家也就要崩溃了;第四、不管怎么决定上杉、武田和北条都是他的敌人,集中全力打我最好的结果是筋疲力尽的收拾掉我后他被那三家收拾掉,最坏的结果是在我和东国三家的夹击下被收拾掉;总之在选择和我决裂这件事上,织田信长没有大势力可以借助。和东国三家组成联军一起来打我?借他个胆子!问问他敢让那些人的军队进入近畿吗? 织田信长的表现确实老辣,一面传令表彰我的功绩,一面奏请朝廷申斥毛利家!一切作得自然而然,一切作得顺理成章,就好像所有的事情他都清楚,都在他掌握之间一样。人们对莫名其妙的事情往往心怀恐惧,而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理解!魔鬼骑兵不可理解,织田信长根本无视的态度也不可理解,既然打击没有直接露在自己头上,那么还是先保持沉默,看看别人的态度再说吧!日本所有的大大名都是这个态度,包括与织田信长有直接冲突的武田胜赖,甚至本愿寺一向宗都在毛利家的授意下闭上了嘴巴,只有上杉谦信好像在遥远的越后发表了一些关于“信仰”问题的激进言论。 前往岐埠订立城下之盟的安国寺惠琼在建部山城暂时停了下来,原因是他“个人”想要表示一番对我的仰慕。这个理由不知道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不过他要是说来谈判,我则根本不会见他。 既然我们之间的交往只是“个人”原因,那也就没必要太给他难堪,因而也就出现了本章开始的那一幕。 “……今日能与予州殿下相见在下足慰平生,殿下实在可堪武家楷模!” “安国寺大人实在是过誉了,在下实不敢当!”对于究竟称他为“大人”还是“大师”我还真是费了番思量,最后还是觉得“大人”顺嘴些。“……大人的才学我也是久仰的,不知这次前来有什么指教?”他夸得我都有些不好意了,也不知贪财、好色、生活堕落的自己是怎么当上这个“楷模”的。 “主要就是来拜访予州殿下!”安国寺惠琼貌似轻松的回答到。“在下收藏有一柄名刀,名唤‘蛟骨’,放在身边一直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予州殿下当世英雄,还望赏光笑纳!”随着他的一个手势,他的随从将一柄连着鞘有一个小架子的太刀,交到了后藤又兵卫手里,当然交接是在极远处完成的。 “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这……”这对我们双方来讲都算不上什么贵重的东西,收下也没什么,但必要的推辞还是要有的。 “宝刀赠烈士,能发挥这把刀真正的作用才不辱没它!”安国寺惠琼急忙着表示诚意。 “如此我就愧领了!”我笑眯眯的盯着他,等着“主要”下面“次要”话。 “其实在下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他看我欣然接受也就放了些胆子。“在下有一些私交深厚的朋友近日盘桓于殿下处,甚望殿下能与照顾一二!当然殿下的难处在下亦深知……”说着他从僧袍的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双手递向我。“这一万贯实在不成敬意,希望以补鄙友等行止上的不足!” “这个嘛……好说!”我这一沉吟安国寺惠琼面部肌肉就是一哆嗦,直至我的话锋一转才缓和下来,不过我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放弃自己手中的筹码。“钱就不必了,我这里的日子还过得下去,只是我也有一件小事希望安国寺大人能够玉成!” “请予州殿下吩咐!”说的是“吩咐”而不是“只管吩咐”,可见他对我的要求也是心存疑虑。 “在下希望接纳尼子家的人们,还请安国寺大人代为周旋!”我的话有如一颗重磅炸弹,安国寺惠琼的身子就是一晃悠。 “这个……这个是……”他试探着问。 “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愿望,和鄙上右大将殿下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明确的表示到。 “这件事只怕……”安国寺惠琼为难的说到。 “没关系!不管成与不成大人刚才所说之事我都会照办,只求大人尽力就好。今日与大人一见如故,只是所谈有些不够尽兴!”我“大度”的这么说完后好像才想起来一样,又对他说道:“对了!关于山名家等事宜我必须给鄙主公一个交代,说不定不久之后还会与大人在岐埠相见,在下可是非常期待着这一天呢!”我说完这句话继续笑眯眯的看着安国寺惠琼,可他油亮的光头上立刻见了汗。 ********************************************* 将近午夜的时候,我打着哈欠从小书房里走了出来。这是个被忍者、旗本、近卫从各个方面严密警戒的区域,他们既防备外来的入侵也彼此相互监视着。不是被我召唤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即便是我长时间的外出这里的守卫也不会改变。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收藏的都是我的秘密! 走廊里黑洞洞的极为安静,我知道只有到了楼梯口才可以见到岗哨,可一转过墙角就看到阿雪正跪伏在那里。虽说她的权力是可以在走廊里巡查守卫,但今天当值的是樱井佐吉,而且已经被我摒退了的呀! “阿雪,你还没有去睡啊?”我有些意外的问到。 “主公!我……我……”她“我”了好几遍也说出个究竟要我什么,连头没能抬起来。 “不要急着谢我,事情还说不准成不成呢!”我又打了个哈欠,感到确实是困了就拉了阿雪一把然后向前走去,她默默地跟在我后面。“虽说我最后的威胁对毛利家震动很大,但毕竟尼子氏是他们奋斗数十年才打倒的心腹大患。没有右大将的明确支持很难说他们会不会把人老实送来,所以你心里还是要有个准备!” “主公……您……您都知道了?”她小声嗫嚅到,小到我几乎听不见。 “我又不傻,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我笑了笑说到,但没有停下脚步。“阿国应该是个真正的巫女,但同时也掌握着尼子家一部分情报系统。你真的是她的妹妹吗?” “不,我是被秘密安排在出云大社里的尼子后人!”阿雪毫不犹豫地讲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的父亲就是义久殿下吧?”我想她既然和阿国这样的尼子秘密势力在一起,那么也就不大可能是胜久一类的新宫党后人了。 “不是的!我的父亲是晴久殿下,义久是我的兄长!” “哦……”我有些意外。按阿雪的岁数来讲,她出生时尼子晴久已经快死了。“尼子氏不愧是流传久远的大族,即便是覆灭后依旧留下了足够的火种啊!”我不禁感叹到。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太祖父经久殿下的谋划……”阿雪声音颤抖着,好像在抽泣。“在我父亲不顾后果强行出兵安芸,被大内氏击败之前很久,太祖父他老人家已经看出父亲必然会把尼子家带向灭亡!他用我们尼子家亲信忍者力量——钵屋贺麻党改组了出云大社,并使他们名义上脱离尼子家,但规定每代必须送过去一个最嫡系血脉的传人。贺麻党原本就是以歌舞伎人为掩护活动的忍者,这使后来的出云大社巫女可以有名正言顺的方式游走于全国各地,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太祖父临终前的最后一刻虽然通过三刀屋等人,用二次反间之计击退了大内义隆,但看到满目疮痍的尼子家……” 我没有注意阿雪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直到回到卧室里仍然在想着尼子经久临死前的心情…… ——————————————————————————————————— 冬天里的熊:有热心读者提出骑兵在沙滩上的问题,我没有亲自试过,不过应该没问题。我曾经看过一个艺术广告,是外国的,一个高大男子抱着个美女策马在海滩上奔驰,夕阳一照非常漂亮!书中提到小早川军进行抵抗,其实在那种大多数人的武器都丢了,乱糟糟一片的情况下,能在短时间结成百十个人的枪阵就不错了,想抵抗骑兵还是省省吧! 123、共同的爱好 “殿下不在府中?”我有些惊异的掏出怀表看了看,刚过八点半。京都的生活是相当闲散的,何况还是这样初冬的早上,织田信忠有什么理由这么早就出去呢? “是的!城介殿下一大早就出去了……”前去叫门的樱井佐吉隔着车窗的棉帘,小声向我禀报道:“据门上执事的大人讲,城介殿下天刚亮时就只带了二十几个人出去了,没有置甲胄也没有打旗号。穿得都是猎装箭衣还带了弓箭,可能是去打猎的!”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但外面的樱井等人不可能看见,还在静静地等着我作出决定。既然是去打猎时间也就没准了,说不定就是一天,等也没太大的意义。对少主表示恭顺自然是好事,但如果搞什么“立雪程门”的把戏就有可能招人猜忌了!这个时代父子相残的事有得是,织田信长对这种事可是很看重的。 “走吧!”留下两个人在门口伺候后,我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车窗框说到。车子开始无声的向前行驶,前后由旗本、亲兵组成的扈从马队也走了起来。车厢内火盆里木炭的温度伴着檀香袅袅飘散,我则是开始闭目养神。 我并没有骗安国寺惠琼。在听说尼子家四十余口自安芸启程后,我就开始向岐埠行来,很多事情不能不给织田信长一个交代,话还是说开的好。但刚到朽木谷附近我就接到了通报:不要去岐埠了,织田信长将在近期抵达京都,你到那里去等吧! 到京度其实也不错,在这里我感觉比岐埠还自在些。等待织田信长到来的这几天里还可以会见一些老朋友,古人就非常喜欢在酒宴、游乐中加深彼此的“友谊”,只是现代人更发展了一些而已。织田信忠也在京都,我首先要见的自然是他了! “织田信忠居然不在!”我现在并不太想回去,但在会见织田信忠前见别人也不太好。“到正亲町阁下府上去!”见见自己的岳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主公,到了!”过了大约不到15分钟的时间车子就停了下来,樱井佐吉在车外大声禀报到。 “哦……”我来到车门口时门帘被挑了起来,远远地看见正亲町季秀的那个管家金泽一溜小跑地赶了过来。“正亲町阁下现在方便见我么?”我对着气喘吁吁来到我面前的金泽问到。 “方便、方便,主人说过:无论您什么时候驾临,都可以不必通报直接入内!”金泽殷勤地拉了拉辕牛的缰绳,示意车夫直接把车赶进去。 “这个……”由于车帘没有放下,在经过大门的时候我看到了另一队车驾,上面的徽记想不熟悉都不行,那是大纳言菊亭晴季的座驾。这时候见他好吗?我有些迟疑。 “菊亭阁下只是非常私人的造访,要是您有什么不便……” “那就进去吧!”一般这么早也不会有什么正经事,既然遇上见也就见了。 “少主!……您怎么也在这里?”在小客厅里我意外的看见和菊亭晴季在一起的居然是织田信忠,正亲町季秀正在陪着他们说话,四周摆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原想是去打猎的,结果在路上碰到菊亭阁下就过来了!”看到我的一身整齐的礼服,织田信忠面色一怔似有所悟。“予州殿下是昨晚到的吧!刚才到我那里去了?让您白跑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这才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哪!”菊亭晴季笑吟吟地说到。“这个时候天气都冷了,打猎有什么意思!正式的拜访大家都拘着礼仪规矩,还是这样的偶遇好,也还随便些!”因为是私下活动所以他穿得是无花纹的素色袍服,脸上也没有****和黑齿,圆圆的一张“阿福”脸,看起来比平时顺眼了许多。 “少主实在是过谦了,是属下草率!”礼貌上对他们两个的话我都必须回答,但还是先对织田信忠客气了一句。菊亭晴季和武家关系密切,虽说贪财嗜贿,但也不是一味的装腔作势,所以我决定在言语上试试他。“大家所处环境不同可能导致了爱好各异,像我们这样草根出身的武将能够率领大队人马执鹰纵犬,已经是少年时仰望亦不可及的梦想了!老实说像你们那样的连歌茶会,至今我都没有搞清楚究竟是要干什么!”我的话引起了一阵善意的哄笑。 “予州殿下果然爽直,按理说作为大名可就不该这样了!”织田信忠好像没了往日的忌讳,可能是周围人少的缘故。“几年前我也曾经问过我的老师这都是为什么,他的回答是:如果实在搞不懂,就无论别人说什么都微笑不语,这样就会让人觉得莫测高深!大人物总是不急着表态,尤其是这样的场合光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反而可能让人觉得你了不起!” 众人又笑了起来,我也感到一些轻松。织田信忠的话里有不拿我当外人的意思,不管真假如何都可以理解成一种姿态。 “其实狩猎确实是一项不错的活动,只是在冬天里苦等未免郁闷!”菊亭晴季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好像是品味茶香似地哈了一口气。“还是在秋天进行围猎的好!伴随着纷纷飘落的黄叶,耳边是山泉潺潺的水声,欣赏着鹞鹰和猎犬矫健的身姿,那个感觉……啧、啧,实在是太好了!”他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 “菊亭阁下说得确实有道理,我本人的弓箭也实在是看不得了!”织田信忠神色洒脱地说到,他今天虽说穿得是轻甲箭衣但也拿了把折扇。不知为什么,他今天的表现更接近“堕落一族”。“说起鹰和猎犬,予州殿下可是当世的大行家,我最好的鹰就是由父亲大人转赐予州殿下送来的!”他非常随意的向我指了一指。 “如此哪天我一定得见识一下了!”菊亭晴季的眼睛又眯缝了起来,里面有亮光在一闪一闪的。 “好呀!等到过两个月今年的猎鹰从东北送来,我一定给大纳言阁下送两只到府上去!”既然是在织田信忠眼皮底下说得这话,那么我的行为反倒不会招来任何猜忌了。“如果少主有兴趣的话,不妨过几日到属下的桂川口城去坐坐。属下在那里用一些引进的良种选育了一些好马,少主不嫌弃的话就是属下的荣幸了!” “这以前倒没有听说过!我是一定会去的,只是父亲这两天要来,只怕是要等以后有机会了!”织田信忠看似有些“惋惜”的说到。 “属下随时扫榻恭候!”我也表现出了恰当的诚意。织田信忠的回答很巧妙,既给了我足够的面子又保持了适当的距离,战国中父子相残的事情时有发生,他的表现可以说是恰到好处。我对他的评价更高了,如果是一块基础还算可以的家业,那么他守住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予州殿下来得刚巧,我和菊亭阁下正好听听你的意见!正亲町阁下,您继续吧!”织田信忠转头对正亲町季秀说到,菊亭晴季的注意力也转了回去。 “老实说我的这个女婿确实在这方面比我有眼力,你们问他倒真是比我解释的清楚!”正亲町季秀刚才半天没有说话,这时才毫无痕迹的替我们转移了话题。 我用眼睛四下里一瞧,这才发现这间屋子里陈列着大大小小上百件南蛮物品,从西洋风格的艺术品到工业制品,从有用的到没用的,可以说应有尽有。自从我和正亲町季秀认识那天起就知道他喜爱一切新奇的东西,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有实力聚集这么多收藏品! “这些是……” “前两天有一个南蛮商人找到我出售这些货物,还说先都放在这里等决定了再付钱!”正亲町季秀在我疑惑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说到。“我想一个人怎么也买不了这么多,就请了菊亭阁下也来品评一番!即便没有可心的也不要紧,到时候让那个南蛮商人拿走再换一批就是了……” 听着他的娓娓道来我真是无话可说,这个岳父看来比我还有商业头脑!这种行为尽管看起来还算体面,但说白了也就是代销的掮客。按理说他应该也不缺钱花,怎么找到了这么个寓兴趣于工作的第二职业啊? 菊亭晴季似乎很感兴趣,追着我问了不少问题,我也顺着话音应付了几句。老实说这里的东西只能算是个中等偏上的水平,几乎见不到什么精品。忽然我发觉织田信忠一个人站在一边,似乎是对一对威尼斯玻璃大花瓶发生了兴趣。 “怎么,少主属意这两只花瓶吗?”趁着菊亭晴季被正亲町季秀缠住,我扭头转向了这边。 “是想过年时献给父亲大人,可这价钱……”他似乎有些犹豫。 “少主如果手头不便的话,那么属下就先代为垫上好了!本来应该是由属下出力的,但总不好挡了少主进孝。”我体恤的说到。 “这个……那就费心了!”他稍一犹豫就答应了。 我突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正亲町季秀开创了一个新的政治场所,这里不但比茶会可以更轻松的交谈,甚至用一种直接的方式来沟通“感情”。就像眼前的织田信忠,我跟本就没想让他还钱。虽然我这样的大名这样作未必合适,但正亲町季秀这个赋闲公卿则没什么关系。回去以后可以传信给三井高福,叫他在物资上对这里进行一定的支持。 “哗啦!”我正想着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异响,回头看时却是菊亭晴季碰掉了一块苫布。里面是一幅尺幅很大的意大利文艺复兴绘画作品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要进入春家长假了,因为有许多不能不去的拜访和应酬,更新时间可能会有些混乱,还请大家见谅! 124、高雅与现实 又过了半个多月,织田信长还是没来。根据报告上面的说法,他在一个月前就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停在了南近江的长光寺城。按理说琵琶湖畔此刻正是一片萧条,应该没什么可看的啦! 灰白色的天空上飘落着零星的小冰晶,配着地面上不剩一片叶子的花木枯枝,显出了一股说不出的萧瑟意味。院子里人并不少,亲兵和旗本们直挺挺的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不动、不说、不笑、甚至没有丝毫喜怒哀乐的表情,就像一尊尊毫无生命气息的雕像。在这种气氛下,我寂寥的情绪更加浓重。 原本以为直接见到织田信长说清楚就完了,并没想着要在近畿这边过年。因而不但家人没有跟来,就是阿雪也因为某些原因并未一道随行。倒是也和正亲町季秀一起去参加过几次公卿们小范围内的酒宴,可戴着假面具的嘻嘻哈哈并无助于心境的缓解。 “还是去逛街吧!”感到越来越困我只得给自己找点事干,总不能刚吃完早饭就再躺下吧?找伊木半七带上七八个武艺高强的侍卫,暗里再有十来个忍者,换好便装我们一行人溜溜达达出了大门。 虽然离过年尚有一个多月,但街面上已隐隐带上了些许喜庆的气氛,各大商号的货品在款式和数量上与平常均有了大大的不同。各处外地的行商已经不多,即便有也是一些来自堺町、奈良等近处的。其实市面的繁荣除了安定这个主要因素外,公卿们恢复生气而带动高档商品消费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 “真没想到,您居然大家光临!”在角仓总店的大门口,角仓了以对我深深一躬。如今他已开始正式执掌家业,再不是当初的小与七了。(吉田宗忠已于去年过世) “怎么,你要出去?”看着他一身整齐而正式的装束我随口问到。 “是!原想到狩野大师那里去一趟,不过没关系……”他急忙把我往屋里让。 “那你去忙吧!我只是在街上随便转转,也没什么正经事。”我不想影响他的正常生意,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闲极无聊的。 “那怎么可以!”他诚惶诚恐的摆着手,好像被我的话吓着了。“要是……您不介意的话,就请和我一道去吧!”他看我有些意兴阑珊就又提议到。“狩野大师最近出了几幅新作品,我是想去瞻仰一番。虽然还有其他两位客人,但也都是熟人,没有什么关系!” “那就……走吧!”反正我也是信马由缰,到哪里也没什么差别。 狩野永德住在京都郊外的一座独立院落里,前后两进被齐胸的竹竿篱笆围起,古旧的柴扉上面是一个茅草顶的门楼,里面错落地栽着几株枝干如铁的梅花,欲放的蓓蕾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 见到我的到来狩野永德和他的两个客人一起出来把我迎了进去,那两位一个是今井宗久,另一个是长谷川宗仁。 “今井老板怎么也到京都来了,想赶在年下里再作上一笔大生意?”我看到总店并不在京都的今井宗久在场,就随口拿他开了句玩笑。 “没您不圣明的!”没想到我的话竟招来了他的一番感触,一脸无奈苦笑的对我说到。“一点小事犯不着在狩野大师这里扰您清净,我们还是一起欣赏大师的杰作吧!” “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光靠清风明月也是填不饱肚子的!”狩野永德边打趣边从箱子里拿出了几幅卷轴,依次展开铺在我们面前的地上。 狩野永德如今还不到四十岁,虽然继承了这个历史悠久的艺术流派,但为人却并没有那种虚伪的清高。也许是少年时经历了京都的战乱和各地颠沛流离的凄楚,所以他不但画风广泛不拘一格,而且为人也不排斥市井趣味和下层百姓。 在这几幅画作我看中了一张尺幅很大的《秋山行旅图》,应该说这是一个极为老套的题材,但表现的意境却相当清雅,不但写意、工笔相得益彰,而且用笔与留白也是恰到好处。 我既然看中了这件东西,其他几个人自然不会再争,但我也同样不能显得太小气,最后支付了65贯的价格,另外几个人也买下了几幅其他作品。之后就是一阵闲聊,这也是这种艺术家寓所聚会的一个主要内容,画家多少还好些,要是茶人只怕就要联系政治了! “多谢各位的慷慨,这下最近的手头就宽裕不少了!”狩野永德亲自替我们换上了新沏的茶水,兴奋而感激地说到。 “怎么,大师遇到了什么难处吗?”角仓了以和我来的一样晚,所以并没有听到他们之前说的话。 “原本是一些好事,只是在下有些自不量力了!”狩野永德微微叹了口气,但那样子并不像是后悔。“……自从浅井、朝仓被右大将消灭以来,近畿就没了战事,百姓生活安定衣食丰足,整个日本也算是少见了!皇室、公卿既然恢复了精神,自然京都也会重新兴旺,流散外乡数十年的诗人、画家、伶人、匠人多从骏府、越前等地返回。这些人虽然身负各种绝艺,但毕竟刚刚回归,所以我就想为他们的安置尽一份力,倒是让诸位见笑了!” “大师如此的急公好义,如果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听了他的话众人纷纷作出上述表示,不管怎么说结纳艺术家不但普遍被认为是一种高雅且高尚的行为,而且是一种重要的交际手段,对于贵族、商人都是如此。 “哪有那么多讲究,我只不过是喜欢管管闲事罢了!”狩野永德倒不是取巧卖乖的人,自己做的那些并不是为了牟取什么,不过随着这一内容的展开,大家也就谈起了“生活”的话题。 “今井老板,那件事恐怕要叫您失望了……”长谷川宗仁微显尴尬的向金井宗久叹了口气,抱歉的口气听来充满了无可奈何。“这次只筹到了15000贯,其他的在下也就无能为力了!最近因为生意扩大资金方面一直比较紧缺,而且一个月前右大将又下达命令,要我储备价值50000贯的粮食随时待用。面对现在这样一个到处都是机会的市场,手里却没有足够的资金,对于商人来说还真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啊!” “这已经非常感谢了!”金井宗久对他点点头表示感谢。 “要抱歉的是,我筹到的还不如长谷川老板呢!”角仓了以年轻的脸上有些发红,不管多么聪明毕竟年轻人更好面子。“……原本环境安定日子好过,积年的沉当或赎或卖‘走’了不少。可也是在一个月前,右大将也向我们下了命令:要筹集大量建筑材料和华丽的砖瓦!其中的兽头瓦和鱼鳞瓦款式独特,必须都要建造专窑烧制,这一下子就占用了十万多贯的资金。这次只为您筹出了11000贯,实在是非常的不好意思!” “您二位的关照我一定铭记在心,能够通融这么大笔款项已经是大大帮了我的忙!”今井宗久虽然感激地一再拱手,但还是隐隐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怎么,今井老板的头寸不凑手了?这可是有些意外啊!”从他们的话里我听出了个大概,就对今井宗久玩笑到。虽然现在日本各地的重要商埠均有一些可以称得上豪商的人,但够在全国都叫得响的人还是没有几个,而今井宗久又绝对是个中翘楚。虽然我的主要生意往来是津田宗及,但和今井也是有着一定业务关系的,别的不说,仅是他取得了织田直辖领内的独家矿山开采权一项,利润就够吓人的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也是我没计划好……”今井宗久回答时脸上的肉皮一阵扭曲,是一种商人在蚀本时才会出现地苦笑。“今年初我看形势发展非常好,就一下子动手新建了五艘大海船,而且其它大部分资金也全变成了货物!不想上个月我突然接到消息:有一船大明精品瓷器就要到港!这些东西是原本要销往天方的,在到达南蛮时临时决定转港。现在公卿和大名们对这类东西需求很大,加上大明的海禁最近愈发的严格了,所以我就想一下子吃下来,可却没想到粘住了手脚!” “这么说来,今井老板你是看着钱却挣不到了?这还真是……”我原想对今井宗久甜蜜的折磨揶揄一番,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正在地下仓库里沉睡的那巨大平氏财富,一个想法模模糊糊地探出头来。“还有……多大的缺口?” “大约70000贯吧!”今井宗久直接了当地回答到。 “要是我能向您通融80000贯左右……” “为期4个月,我给您一成五的利润!”今井宗久不愧是《太阁立志传》中的第一商人,反应和决断都是毫不含糊的。他顷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并且第一时间计算出了恰当的资本报酬率。 “痛快!80000贯现钱,半个月内一定送到堺町!” “大恩大德感激不尽!”今井宗久五体投地。 “不愧是予州殿下!这份气度和手段,真不是那些委琐的外乡诸侯所能比的!难怪祖父在日常说,予州殿下实为当今天下大名第一人……”角仓了以钦佩的恭维到。 “这算什么,我如今不能再像当年那样角逐商场,只好借着诸位老板之手赚几个零用钱了!”我的话引起了一阵畅快的笑声。 说真的,我确实并不是看重这一万多贯的收益,而是忽然想进行一项新的尝试,如果这次尝试成功的话,那么影响绝不会仅仅是在经济上! 125、统一战线工作(上) 在众人的翘首企盼当中,织田信长终于姗姗而来,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车驾并不像是彰显威风,反而对于传统虚华的礼仪做到了尽善尽美。母衣众们甚至都没有穿上盔甲,统一而鲜艳的阵羽织使我想起了太平盛世时的天皇仪仗。 织田信长似乎并不理解众人焦急忐忑的心情,下榻之后不慌不忙地斋戒沐浴了起来,作戏般的折腾了三天之后,这才恭而敬之觐见了天皇,以一车珍贵的礼物换来了一车勉力溢美的话语。 在这之后我的顺序排在了正式会见的第一位,这个位置相当令人满意了,尽管事先作好了解释的准备,可织田信长似乎对一些我原本顾虑的问题好像并不太关心,只是一直追问着山*是否稳定之类的事情。对于这点我倒是颇有些自信,由我坐镇谁还能翻得起大浪? 之后与毛利代表安国寺惠琼的谈判我并没有参加,在这上面我完全尊重织田信长对全局战略的统筹安排。经过大约十几天的讨价还价,毛利家同意在山阴让出因幡、伯耆、出云、隐岐四国;在山阳退出美作、备前两地;放还上述地区诸势力的人质;这六个国家纳入了织田的控制下,尽管边缘地区可能暂时还不是那么稳定,这其中也就包括了宇喜多直家! 既然一切尘埃落定,我也要适当的表示一下自己政治家的风度和磊落,在丹羽长秀、池田恒兴的作陪下,我设宴替即将归国的小早川隆景饯行。说起来也有些难以置信,出了这么大的波折后我们刚是第一次见面。可是这种场合并不适合深谈,所以尽管我们两人相互都很关注,可还是仅仅无滋无味的淡扯了两句。 一切大事都是织田信长独自决定的,可后续的一些事却需要我也参与,在织田信长接下来的非正式但却意义重大的会谈中,我作为陪客出席。 “感谢右大将殿下的护佑,在下对以往的蠢行真是追悔莫及……”山名丰国诚惶诚恐地对织田信长表示着自己的敬意,可能惧于“魔王”的名声他一上来就显得很是恐惧。我因为坐的角度关系,每一次他顿首的时候都可以看见发髻间闪亮的水渍。 织田信长坐在靠里的位置上,因为是休闲的花厅所以主客位置分得不是非常明显。此刻织田信长正笑眯眯地不住点着头,我和织田信忠算是作陪在一边看着。 “山名殿下不必对自己过于苛责,我知道许多事情责任并不在你!”织田信长少有的通情达理,从上到下体现着一种亲切柔和的形象。他今天连一柄肋差都没有别,不过我觉得这样反倒显得有些做作了。“……先是受到毛利氏的压迫,后又被佞臣们所裹挟,山名殿下的身不由己我完全了解。以后我会对殿下及山名家尽力周全,殿下也不必对过去的那些事情总是放在心上!”他宽宏大量地安慰着山名丰国。 “是、是,感谢右大将殿下的厚恩!”逐渐放下心来的山名丰国对织田信长感激涕零,其实他对自己和环境的要求都不是很高。 “殿下对以后的去处,有什么成熟的想法吗?是否想回因幡……”织田信长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用充满“关怀”的目光凝视着山名丰国。 “不、不、不,万分感谢右大将的好意,但还请您一定要体谅在下的苦衷!”承恩者的脑袋摇得有如一个拨浪鼓,辩解快的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山阴等地是拱卫近畿的要冲,更兼有许多‘恶党’隐匿山野,在下实在不敢担此重责大任!”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呢!”织田信长真的显出了“惋惜”的神情。“山名家是源氏中的名门,论起氏源并不比足利氏差,我是一直非常敬重并想借助殿下大材的!” “是啊!山名殿下真的不想再考虑一下了吗?”织田信忠也在一边帮腔到。 “在下材薄德微,既恐辱没了祖先威名,更怕贻误了右大将殿下的治乱大计!”山名丰国坚决地推辞到。 “既然山名殿下如此说……我也只好尊重你的意思了!”织田信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真的很惋惜。“我已向朝廷上疏,奏请由殿下叙任民部大辅一职。今既然殿下不愿再返山阴,那么我就不揣冒昧请殿下赴南近江佐久良城,以五千石安置,殿下以为如何?” “殿下对我丰国实在是恩同再造……”山名丰国并不觉得五千石有什么不好,对织田信长不住地道着谢。 “如今前朝的名门大多调谢了,我实在是不忍见到这种局面。现在既然山名殿下打算常驻京都,那么就请殿下担任联接朝廷与武家的幕府参事吧!”织田信长慷慨大度地说到。 听到这个新的任命,山名丰国被惊了个目瞪口呆。 “看到了吧,这就是名满天下的山名氏末代子孙!”山名丰国退出去后,织田信长扭头对我和织田信忠戏谑地说到。 “没想到令足利义满都寝食难安的‘六分之一殿’,居然一下子颓废至斯!还真是……”织田信忠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苦笑。 “所以说以后一定要教育孩子什么才是武家的根本,千万不要养出这么个东西来!”织田信长轻轻捋着自己上唇的那两撇小胡子,眼睛里的光芒一闪一闪的。 “您的意思我大概能够明白,可让他当幕府参事是不是有些过了?”我皱着眉头,故意装作困惑不解的问到。“一直以来我对这些‘空心大佬’也算照顾了,山阴差不多的人都给予了安置。可我从来不曾给过他们什么实际权力,这个幕府参事……” “那你先告诉我,什么叫‘幕府参事’?”织田信长开心地用折扇指点着我。 “这我也想问您,幕府历来也没‘参事’这么个职务啊?”我的神色显得更加“迷茫”。 “哈、哈、哈……”织田信长开怀大笑了起来,手中的折扇不住的猛敲着桌子。这是他的一个本能动作,说明心情是相当不错,只要出现了这个动作,那么即便他当时表现得暴跳如雷,最后结果也不会杀人。“这是我突发奇想创设的职务。如今幕府都没了,他还参个屁事啊!” “哦~!”我作恍然大悟状。 “其实我只是拿他作个实验品,如果效果好的话以后还可以继续扩大!控制全国后封个三四十人也不为过吧……”织田信长显得很是兴奋,完全是恶作剧成功后的顽童样子。“那时我就设置一个‘参事府’,把这些‘华丽的垃圾’都搓进去!这些人别的用没有,装装门面还是满不错的。其实什么事也不用他们干,只是在我作出决定时让他们喊几声好,到时候还显得我体恤众意。有了这么一帮吹喇叭、抬轿子的,谁还能说我的意思不是代表了天下的人心?” “高明!真是太高明了……”我嘴上颂扬着织田信长的智慧,心里却在比照着这个参事府和政协的异同。老实说这确实是个值得称赞的创举,对于减缓新旧政权交替时的上层矛盾确实作用不小。老百姓只要不是活不下去,一般对谁掌权并不太关心,但上层的激烈冲突却会让他们多流不少血。 “在因幡的安排人选上,你有什么想法吗?”织田信长随口问了我一句,但并没有等我回答就继续说道:“这两年藤孝干得不错,他又是西国管领细川氏的旁系苗裔,到山阴去应该会有稳定人心的用处!” “主公明鉴万里!”织田信长实际已经作出了决定,问我一下只是给个面子,我自然不会不识抬举。 “既然你也这么看,那这件事就定了!”织田信长“从善如流”的拍了板。“……以后山阴的事情还是要你多注意些,毕竟从各方面来讲靠其他人抗衡毛利我并不能很放心。猴子有些急功近利,藤孝根本就是个书生!” “是,属下不敢有丝毫懈怠!”我恭恭敬敬的对织田信长回答到。对于织田信长的褒奖我并没有感觉跟兴奋,而是捕捉到了“以后”、“还要”等几个关键性词语。 “对于今后山阴的战略,你持什么看法?”织田信长今天好像真的很虚心。 “以属下的浅见,适当可以收一收手了!”我装作沉思片刻后才谨慎的答到,其实这些日子已经考虑很久了。“……经此一役毛利家确已伤筋动骨,但要想彻底摧垮他们依然要投入全力,逼迫过甚则有可能招致激烈反弹!目前山阴的战线过于前出,继续大力投入兵力有被截断后路的危险,而山阳中部的诸多势力态度尚在犹豫不定,也不适合强力压服。毕竟上杉、武田还有随时宣战的可能,近畿左近也不是很安宁!” “到底是老臣,想得这么全面!我之所以这次并没有一定要毛利家降服,也是考虑到了这些因素。”织田信长对我的回答显得非常满意,又扭头对一边的儿子说道:“这才是具有全局观念的想法,你以后要多学着点儿!” “是,诸星殿下一向是儿臣的楷模!”织田信忠立刻点头到。 “主公和少主抬爱了,属下愧不敢当!”我更加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态度,感觉一些实质性问题要开始逐步展开了! 126、统一战线工作(下) “我们之间不必作这些虚假的客套,还是赶紧办正事要紧!”织田信长说着看了看立在屋角的大座钟,好像有点担心时间。“今天的人里我不想留谁吃午饭,以免在外界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下一个是谁赶紧叫进来,下午我还要听佛罗伊斯教士讲解西洋历法。” “哦,是……”织田信忠拿起一份清单翻了翻,很快在第二张上找到了需要的内容。“是尼子义久和胜久两人,他们主要是想来向父亲表示感谢的!” “尼子家?我对这些败家子可是真没什么好感!”织田信长听到这两个名字马上皱起了眉头,并微微显出了厌恶的神情。“尼子家的迅速败落除了天数之外,人和也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原因。这些家伙对外不知己亦不知彼,对内猜忌嫌隙苦斗不止,你还非要把他们都弄回来,真不知道有什么用!你就不嫌多事吗?” “唉,属下和您可不能比呀!”我长叹一口气,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属下根基浅薄人微言轻,虽代主公管理数国,可又常感力不从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很多地方小豪族常常自持氏源久远瞧不起臣,甚至对臣的指令阳奉阴违。臣也是不得已,想树起个令行禁止的榜样啊!” “就尼子兄弟这样的?你可真有出息!”织田信长仰头用鼻子哼了一声,作出了不屑一顾的表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总有三千钉吧?”我眯起眼睛猛咂一阵嘴巴,作出了一副唯利是图的小商人状。“尼子家是京极氏的分支,出身也算说得过去了。再说尼子经久一代人杰鬼雄,主政山阴10国广结人心,就臣所知现今毛利家所属的不少城主当年都受过他的恩惠。山阴地处偏塞道路不便,以至民智生蛮极为排外,我们去了可能受到明里暗里的牵制,要是尼子家……” “嗯……嗯、嗯……你这么说也有一定的道理!”织田信长边听边点头,脸色也逐渐郑重了起来。“在西国今后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是需要一些当地人参与管理,对于这么道路艰难的地方我只要他们降服即可,没想着全部剿灭!可尼子氏毕竟是当年的西国霸主,你就不怕有一天养虎遗患吗?” “主公刚才也评价过尼子兄弟,您认为他们会是虎吗?”我窃笑反问。 “来人,去把尼子两位殿下!”织田信长稍稍想了一下就对着外面喊到,随后又扭头对我说:“我可以安排他们一下,不过这可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可一定要记得哦!” “是,属下承情之至!”我连忙答应到。 “在下尼子义久(胜久),拜见右大将殿下!”稍顷两个人走进来跪在了织田信长的面前,五体投地态度谦卑之至。 “两位殿下起来吧!不必客气,请坐下说话!”织田信长随意地挥了挥手,态度明显不及刚才对山名丰国,不过总算是给了个座,面子上是下来了。 “谢右大将!”两个人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这才起身来到了指定位置上。我终于有机会看清了这两个人的相貌,从各方面讲尼子家都与我交织纠缠在了一起,而眼前这两个人就是尼子家的正宗代表。 尼子义久眉宇之间确实和阿雪有两分相似,只是显得有些过度苍老,论实际年龄也就是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可说是五十往上也绝对有人信。可能是长期被幽禁的结果,他不但两鬓染上了浓霜,眯起的眼睛里也不时闪过沧桑落寞之色。 尼子胜久到底是刚满二十的人,腰板多少还要直些,只是脸上、身上都很瘦消,似乎有营养不良的症状。 “两位殿下真是辛苦了,家里人都好吗?”织田信长也在歪着头打量面前的两个人,嘴里不咸不淡的问候了一句。 “有劳右大将屈尊动问!寒族上下困居多年,多亏右大将殿下执公理秉义行……”尼子义久说话时显得非常谨慎,低垂着眼皮不敢看织田信长,可能为了表示崇敬还微微侧着些身。尼子家的一切此刻都操在织田信长手里,他不得不如履薄冰。 “嗯……好……”织田信长没听几句就烦了,我注意到他又眯起了眼睛,眉尖还一跳一跳的。“你们能明白这些道理就好,其实我也不指望得到你们的报答!”他等尼子义久说完后大度的说到。 “右大将对尼子家的恩德天高地厚,我们即便是粉身碎骨也难偿万一……”尼子兄弟再次垂下了头,声音里带着些哽咽。 “既然回来了就安心住下吧!不知两位殿下对毛利家……”一边织田信忠看似无意的提到。 “此仇此恨,不共戴天!”尼子胜久到底是年轻些沉不住气,听到仇人的名字立刻恨声说到。 “胜久殿下,请注意自己的言行!”织田信长虽然沉声喝止了他的冲动,但目光中却闪过一丝明显的喜色。“如今本人秉承天皇陛下意旨达成天下和平,修养天下安乐万民才是人臣正道,那些私人恩怨还是先不要放在心上吧!”织田信长说得义正词严冠冕堂皇,但不经意间却把“放弃”说成了“先不要放在心上”,这可能才是他真正的意图。 “是,在下失礼了!”尼子胜久立刻克制自己的情绪恢复了谦恭的态度,这是一个寄人篱下者的必修课业。 “说起感激,有一个人你们倒是真该好好认识一下……”织田信长转过身用折扇遥遥的朝我点了点。“这就是诸星忠兵卫清氏,不是他的一再要求我可是未必会伸手管这件事的!” “诸星予州殿下的大名我们久怀敬慕,在这里我们拜谢了!”虽然这个时候不方便多说话,但我在他们两个的眼中看见了深深的感激。 “不必……” “就是!不必说这些没用的了……”正在我想客气两句的时候,织田信长却突然插进来把话接了过去。“口头上的感谢未免虚伪,两位殿下还是拿出些实际行动来吧!” “这……”尼子义久与胜久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均显出了尴尬的神色。“寒族忍辱偷生十余年,实在是身无长物。我们恐怕无力……” “这怎么可以!”织田信长沉下了脸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勉强”耐着性子启发道:“其实谢礼也未必就是金银珠宝什么的,有些其他的东西也很珍贵……” “在下斗胆将幼妹雪请献于予州殿下驾前,愿早晚侍奉报殿下以报答恩德于万一!”尼子义久到底是作过大名的人,加上十几年的隐忍可谓修练有成,一听话音就反应了过来。 “这就对了嘛!”织田信长点着头表示非常满意,看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我就谢主公和义久殿下成全了!”我此时只好就坡下驴。织田信长绝非一个傻瓜,他这么作一定有自己的目的,在他面前我不禁生出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既然义久殿下这样的识大体、明事理,那么我也就可以放心借重了!”织田信长给了这两兄弟一个“算你们识相”的眼色,然后继续说道:“有了这层关系再恢复尼子家名,我也就对其他有功之臣算是有了交代。现在我就发还你们出云国月山富田城的八万七千石领地,并向朝廷保奏义久殿下为从五位弹正少弼!” “谢右大将的再造之恩!”尼子兄弟的脑袋一起重重磕在了地板上,四目之中尽是血泪。 “虽然现在已经与毛利家达成了和睦,但也不是说山阴地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织田信长的声音陡然变得深长,眼中也满是狰狞之色,如不熟悉的人很容易为他的气势所压。“现在四方还有许多宵小之徒,隐迹山林的恶党也为数不少,整顿应仁以来的混沌局面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出云乃西国重镇,我可是不希望再看到丢失上月城那样的事情发生了!”说完他瞪了尼子胜久一眼,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尼子家上下即便全部粉身碎骨,也必不让出云有失!”尼子兄弟立刻冒出了一身冷汗。 “好了,你们可以下去了!”织田信长挥了挥手,又恢复了一派温文儒雅的气质。 “是,我们这就告退了!”两个人站起来,躬身如对虾一般退了出去。 “我这可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然绝对没有理由让他们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门一被拉上织田信长立刻就转向了我,语气里“你自己要明白”的意思清晰可鉴。 “属下感激不禁!”我只好恭恭敬敬地回答,同时也知道他的人情实在是不好欠。 “现在山阴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可其他方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建造铁甲船和扩编大筒队都需要很多金钱!”织田信长好像要与我商量什么事情,可语气又不像是商量的意思。“……近畿的财力差不多到了最大限度,再要提高商人们的献金只怕他们就都要搬走了。所以我打算收回你但马一国的守护权,交给信照来担任,同时生野银山也将作为直辖产业管理!” 我知道,正题终于开始了! 127、重新洗牌 “这些年你的功劳谁都看在眼里,我当然也不会让你太吃亏的!”不等我报委屈织田信长就自己提高了价码,看来他也明白不能像前几次那样随意摆布我了。“……虽然我收回了但马一国,但却准备把和泉、纪伊两国交给你,这可都是紧邻近畿不错的地方啊……” 虽然我用错愕地眼神望着织田信长,但心里其实并不如何吃惊。山阴现在基本安定了,所以我就必须离开山阴。只要我还在那里,不管谁来当因幡、伯耆、出云、隐岐的守护,我都将具有绝对的发言权,还会严重影响山阳美作、备前、备中三国的立场定位。把如此广大的地域置于一个派系的控制之下,这是一个既无法控制,也无法接受的格局。 和泉有14万石的土地,是个经济、农业都相对较为发达的地区;纪伊24万石但面积广阔,所开发者连一半都不到,要是下些力气并大量移民的话,成为一个五十万石以上的大国也不成问题。但这里有两个隐含因素,和泉的堺町是织田信长直辖,而纪伊有大量国人众作乱,现在织田家所控制的不过是北部的五六万石而已! 我的但马可不是表面上的11万石看起来那么简单,不但有年产50万两白银的生野银山,还以此为连接控制着因幡的部分区域,另外如果战略转移到了濑户内海地区,那么只怕现在属于事实占领的美作四郡也会因战略部署的原因,必须退出至少一半来。反复衡量我觉得还是吃了大亏,必须要织田信长再放些“血”出来,至少补给我…… “这样吧!我再把堺町和石山町的管理权补给你……”织田信长看我翻了半天白眼有些沉不住气,突然冒出的一句话着着实实地吓了我一跳。“……只要你上缴一半税收和献金,怎么管完全由你,我决不干涉!”他又补充到。 直接管理堺町和石山,这可就和全部控制日本的商权差不多了!我脑中激烈的算计着:这两座城市的税收和献金在织田信长手里一年大约有三十几万贯,这和年产五十万贯的生野银山比起来可是差远了!就算在我手里也不会迅速增加,这点谁也没办法。 织田信长只怕也是这么想的,用十几万贯换五十万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把尼子家封在出云并让我们联姻,再把我们摆在无法呼应的两地,这既是为毛利找了个老对手,又变相让我和尼子相互担保,还“勉为其难”地给了我个天大的面子,还真是一步绝妙的好棋啊! 不过织田信长居然一下子把这两镇町的管理权也交给了我,这可真是个足以倒置乾坤的决定!就织田信长本人而言虽然作风新派,但他也绝对不会直接参与商业运营,可我却非常清楚在市场中既是规则制订者同时又是参赛者的好处!80%的对欧贸易;60%的对大明走私……我不能显得过于兴奋,免得让织田信长看出破绽! “主公真的容我便宜行事吗?要是这么一调动,我的军费可是一下子出现了不小的缺口呢!”我故意愁眉苦脸地对织田信长说到。 “那当然、那当然……”看我有松口的迹象,织田信长忙不迭地答应道:“我也想了许多办法,可要那些商人们再多拿出些钱来真得是不容易!当然,和他们这些人打交道你一向是最有办法的,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说着他还觉得语气不够恳切,就转头对织田信忠吩咐道:“如今的世道已经改变了,金钱与领地的作用同样重要。在这方面忠兵卫是家中最有本事的,你以后一定要向他多多地请教!” “是!诸星殿下材德兼备,儿臣不敢不敬!”织田信忠立刻心领神会地接了上来,看来这爷俩是安排好的,早有预谋! “可是……可是……”我皱着眉头紧咬着后槽牙,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样子。“可要是我遇到了什么难处,主公您可不能在一边看我的笑话!” “这个自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嘛!”织田信长回答得飞快,以至我没有从中听到任何一丝诚意。“对了,你既然提起……”他突然用折扇一敲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这些年还真是没给过你多少援助,是该给你些补偿了,就先从人员上开始吧!” “哦?”我不禁猛地一愣,这事居然事先没有得到一点儿耳闻。 “自从长筱之战后我就很少亲自上阵了,那些小家伙们已经开始变得懒散,哎……”他叹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现在也该是让他们活动活动的时候了,我就把秀政和一氏交给你,让他们替你……镇守一下岸和田城吧!” “是,属下谢主公!”我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下来。就像府中城是越前的枢纽一样,岸和田城也紧锁着和泉一国的咽喉,不用问堀秀政和中村一氏的使命也和“府中三人众”差不多。不过相对来讲这两个人性情都很随和,和我也很合得来。 “那你就尽快准备好交接吧!米五郎虽然勤勉但并没有处理好和泉和纪伊的事,我已经准备另外安排他的工作了!”织田信长快乐地连连点头,我看他是等不及把生野银山攥在手里了。 “我到西近畿去主要的任务是什么还请主公明示,属下也好尽快着手准备!”我用“极不自信”的语气问到。 “主要就是接替米五郎进行四国攻略,第一敌人就是我们的老对头三好家,本愿寺的事情不用你管!” “只怕……还真是不容易呢!”我不住的吸着气,一脸为难的神色。 “这个我当然也清楚!”织田信长正色说道:“木津口之战后熊野水军实力大损,濑户内海实际上已经成了三岛和淡路那些海贼们的天下,在没有取得制海权的情况下想要进兵四国根本就不现实!所以一两年之内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安定领内,第一、压制淡路和来岛那些人,不让他们上岸为祸;第二、扫平纪伊的国人反对势力!” “回禀主公!”织田信长的一贯方针和我并不一样,所以有些话还是当面问清楚的好。“纪伊虽大但自古就是朝廷流放人犯的地方,恶党国人众不但势力庞大而且根基深厚,要想彻底铲除恐非一朝一夕之功!属下想问的是……非得全部将他们斩尽杀绝吗?” “这个……”织田信长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但又有些犹豫,斜眼看了看一边的织田信忠。“具体要怎么作,你自己就看着办吧!”在交换过几个眼神后他说到。 “是,谢主公!”我答应了一声,心里踏实了不少。 就我所知纪伊整个居民构成95%上都是国人众,这个比例可是比近江甲贺郡的忍者还有高上一倍有余,可以说除了国人众基本上就没有一般平民了!在这种情况下实行一味的武力压服效果一定不会很好,历史上织田信长也是拿他们没什么办法。我觉得还是打进去、拉出来、分化瓦解、威胁利诱,拉拢上层的好! “主公,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眼看快到午饭时间了,我下午还有别的事情。 “等等!”织田信长又叫住了我。“我在你的随行卫队里并没有看到那些南蛮骑兵,怎么没带到京都来吗?”织田信长闲谈似地问到,织田信忠也是一脸的好奇。 “是,他们刚刚到我旗下不久,还有不小的野性,所以不敢轻易带出来!”我不敢确定他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因而回答的也是磨棱两可。 “我真不知道日本还有这么多南蛮人,你是怎么找到的?”织田信长异常关心地问到。 “都是一些在本国混不下去的野武士,只要给钱替谁打仗都行!”我“轻松随意”地说着,显得这是一件无心之举。“……属下觉得他们既然来到日本反正也闲不住,不替我们打仗就会到别人那里,说不定还会形成大股的盗贼党,所以就都收容了起来!” “你作得不错!”没想到织田信长马上对我的行为给予了肯定。“……这些南蛮人长得确实高大威猛,如果穿戴起盔甲一定比什么旗本都威风,奇怪我过去怎么没想到这个点子?我也一定要佛罗伊斯教士替我找一些来,要是穿上金莳绘铠甲、骑着高头大马列队走在京都的街道上……”他又陷入自己的yy当中。 “哦……”我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也许以后在日本招募南蛮卫士会成为一种时尚吧! ************************************************* “啊~~~!”坐在宫车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肚里的酒食使我在这冬日的下午有些犯困。最后还是被织田父子留下吃了一顿午饭,也许此刻府里已经有人在等着我了。“等就让他们等一会吧,也许因为织田信长的原因而被耽搁他们能够谅解!”我闭着眼睛想到。 “嗒、嗒、嗒”车子的木质门框上轻轻响了三声,但并没有停下来。 “进来!”我用正常声音说到。 “主公!”钻进来的是加藤段藏,一进来就满脸愧疚地对我说道:“都是属下无能,以至此次事出突然让主公措手……” “这件事并不能完全怪你!”我打断了他的自责。“从信忠少主的神色上看,有些事情他对谁也没有说。一个人藏在心里的事情,谁也发觉不了!” “是!”加藤段藏见我不怪罪,神色稍微好转了一点。 “我现在要离开山阴了,‘那件事’进行得怎么样了?”我向后一靠,闭着眼睛问到。“今后我可能不能再把主要精力集中在那里,所以一定要干净利索不留尾巴!” “已经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僵蛇’的行为也一切正常!只是时间上……” “至多三个月一定要办好,而且不能显得太突兀!”我态度坚决的说到,而后对他挥了挥手。 “是!”他躬身退了出去,车子依旧正常行驶。我继续闭着眼睛打盹…… 1、今日和泉 “能把和泉还算完整地交到你们手上我也就放心了,在这里确实是力不从心啊!”发完这句感慨丹羽长秀把酒杯朝我举了举,也不等我与他相碰就仰头一饮而尽。要说形象他永远是一个衣冠楚楚的外交家,但我却注意到这次他两鬓有不少银白竟然忘了修饰。 “丹羽殿下客气了,晚辈初来乍到还要多多仰仗!”我带头下,堀秀政、中村一氏一起陪了一杯。 这几年丹羽长秀的主要工作还是京都的政治,这方面也确实作得有声有色成绩斐然。但作为织田家一方军团的首脑,西近畿一带的战事也是他明确无误的责任,至今取得的进展可就只能用“尺寸”来形容了! 本身在织田家的几大军团中丹羽长秀就是最弱的,绝对人数并不算少,但手里并没有什么强悍的直辖部队,当地小豪族拼凑起来的“地主武装”占到了85%以上!面对如狼群般活跃在纪伊山林里的杂贺众,面对似鲨鱼般在海上窥伺的来岛、淡路海贼,他虽然也是殚精竭虑枕戈待旦,但还是陷入了顾此失彼的尴尬境地。 恰在这个时候我来了,他可以毫无责任的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回到自己熟悉的工作领域当中去,他的心情是真高兴的! 对于处理这里的问题我虽然有一定信心,但绝对谈不上盲目。这几个敌人都不太好对付,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靠一两个决战来解决,不是我不想打合战,是根本没人跟我打!虽然正式的移交应该是在过年以后,可趁着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随着来接收岸和田城的堀秀政、中村一氏先过来看看。 这次我只是考察研究,并没什明确的打算。再说身边只有1000亲兵和堀秀政、中村一氏的1600人,即便有什么打算硬件条件也不支持。 路过饭盛城原来只想悄无声息地拜见一下丹羽前辈,反被他极为热情地留下来酒宴款待。实在却不过一番好意,只好在这里住上一天。 “老实说这几年把和泉、纪伊搞成了眼下这个样子,没人的时候私下想一想,还真是觉得对不住主公啊!”酒喝到了三成以后,丹羽长秀也犯起了一般老年人的通病,有些感悟伤怀。“……想当年在尾张的时候,讨信友、克信清、平定美浓,我自问也是应对自如游刃有余。可自打随主公上洛以来,常常生出无能为力之感,看来我长秀的材能也只有在……” “父亲……”觉得父亲的话可能引起我的误会,丹羽长重叫了一声把话接了过去。“今天诸星殿下和两位大人莅临,实在是一件高兴的事,我们还是应该多多预祝他们再建殊勋吧!” 丹羽长重今年也快三十了,但一直在父亲身边以至没有太突出的表现,他在战场上的表现虽不杰出,但也算中规中举了,只是在政治上显得有些谨小慎微。据我所得的各种情报分析,他确实不是韬光养晦,仅仅是一种缺乏谋略自信的表现,不过对他的印象还是很好。 “长重大人客气了,既然到了这个位子上清氏自然会竭尽所能!”我侧身对丹羽长秀深深地躹了一躬,在我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算是重礼了。“……我诸星清氏自入织田家始,就一直在丹羽殿下手下听用,殿下的栽培、提携之恩我不敢有片刻忘怀。可以说没有丹羽殿下,就没有我诸星清氏的今天!此次我从殿下手中接过和泉,即便是为了不给丹羽殿下丢脸也当勇往直前,有什么事还请殿下就像以前一样吩咐清氏好了!” “好啊……好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不知是不是喝多了就的原故,丹羽长秀眼角密集的鱼尾纹里有些潮湿。 “主公也必不会忘记殿下的功绩与材能,这次不就又委以了重责大人吗?”表白之后又开始了恭维,离开京都之前我已经知道了织田信长建筑安土城的计划。 “是啊,也许主公是想以此表明天下霸主的地位吧!”他放下酒杯,脸上升起一丝欣喜地神色。“……自长筱之役大破武田军以来,主公的地位实际上已经是实至名归了。虽然东国也有一些人致力于甲、相、越三方联盟共同对付本家,但数十年的积怨要消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达成和睦或许能行,共同对敌一致行动则绝无可能!主公想树立代表天皇治理天下的形象这个作法确实非常必要,建立一座千古巨城以求名垂史册的想法也不能说错,但……确实是投入太大了!” “不至于吧!”我摇摇头说到,确实认为丹羽长秀的观念有些保守了。“……安土城一旦建立的话,那么原本南近江附近的长光寺等小城也就没用了,我想尽可以求得主公允准后拆除,以补安土城石材之不足!至于钱款方面也不是没有办法,这几年主公的花费哪一次不是天文数字,也没见近畿就如何的民不聊生。照在下的一点浅见,近几十年来的内政算法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钱这东西是挣出来而不是省出来的!只是主公性情急躁做事但求结果,少不得在一些事情上需要我们这些臣下‘尽心’。如果此次由丹羽殿下总领统筹,还望对晚辈手下还要多多留情啊!”说罢我连连拱手作揖。 “真是后生可畏啊……”丹羽长秀听了我的话后不住地摇头叹息,似心中升起了不尽的感慨,稍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现在本家最有实力的家臣就属你了,如果真要是遇到了什么……” “求您尽力周全就好!”我急忙补充到,没想到一句半开玩笑的话他竟如此认真。 “既然要把和泉交代给你,该说的话我就一定要说清楚!”丹羽长秀放下酒杯对我说到,虽然脸上酒色未退,但神情却极为郑重。“现在和泉的威胁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纪伊的恶党国人众,另一股就是三好指使下的淡路海贼。虽然他们分别来自海上和山林,但手法却是大同小异,皆是以小股人马流窜袭扰,并不与我大军交战。一旦主力部队远赴外埠作战,他们这些家伙又会啸聚一方袭取城池!” “很频繁吗?”我加了一烤鲷鱼放进嘴里。根据情报和泉每个月都会发生战事,但一路行来却没见到什么大的破坏。 “大多集中在边境地区,除了我离开外一般不会到这里来!”丹羽长秀再次叹了一口气。“刚来时可是比这闹得厉害多了,我几乎是手忙脚乱。好在不久之后你就在三戚川击杀了岩城友通,淡路水贼这才老实了些。不过那些人只是癣疥之疾,和泉的心腹大患还是杂贺众!” “铃木重秀那兄弟俩不太好对付吧?”提起这位传奇名将,我的眼前不禁又浮现出了本愿寺城头的那一阵密集铁炮。 “原本他们可是时刻想着报仇的,藤吉郎走了这笔账就莫名其妙地算在了我身上!”丹羽长秀苦笑着端起一杯酒,仰头喝了一口,喉头一阵不自然地蠕动。“开始他们还真是追着我一路穷追猛打,可毕竟他们没有骑兵,到了这和泉的平原上就没了用武之地。最后又退回了纪伊的山林里,不过依旧对纪伊的杂贺、八千贯守军形成半围困状态。现在那两座城池非常困难,给养经常因为半路被袭而接济不上!” “是不是……有其他的‘可能’存在呢?”我的话问得不清不楚,而且说话时装作吃菜并没有看他。谁都知道织田信长对黑道人物的态度,尤其是这些屡次让他大失面子的杂贺“恶党”。 “缺乏一个‘契机’!”丹羽长秀迅速看了我一眼后就垂下了眼皮,显然他是明白我的意思并且也动过这个念头。 “和泉的豪族里就没什么可用之人吗?”我有些奇怪,按理说这是统治者进入新占领区最先要掌握和控制的力量,也是迅速壮大自己的最有效途径。 “这里的地方势力大多和足利或本愿寺有联系,没几个是靠得住的!”谈起这个问题丹羽长秀皱了皱眉头,情绪里带着明显的厌恶。“……对于这些人我真搞不清楚他们脑袋里的东西,当面每一个人都对我信誓旦旦,可一转眼我的所有计划就都被杂贺那些人知道了!这件事我一直也没查清楚到底是谁,也许他们每个人都有份也说不定。谁知道他们在这些事里面都扮演了……” “哦……”听着他的抱怨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丹羽长秀因为过去的事情对当地人有些成见。虽然我现在没经过细致调查不好说这种怀疑是否有道理,但起码是不利于团结的。看来我要想改变目前这种不利的局面,就要从这上面入手,以前那次虽然在这里呆的时间不长,但却也结下里一些“人缘”,而且这几年里也没断了以“私人”方式的资助。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请您帮我召集一些附近的豪族来这里见个面好吗?”我用这种方式进一步表示了对丹羽长秀充分的尊重,这样会更有利于交接地顺利进行。“不管是不是敌人总该了解一下,所以一切都拜托了!” “这没什么问题!”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不过马上又提醒我道:“对那些人你还是要当心,什么时候都是自己的班底最靠得住!” 2、依靠群众 灰蒙蒙的天色不时飘过几片零星的雪花,空气里浮动着由前方不远处海面上飘来的潮湿空气,在近海地区这种天气并不鲜见。一行队伍走在和泉的原野上,我默默地注视着四周的景色。 地里的庄稼早已收了个干干净净,此刻正在休耕中。不久前这里下过一场小雪,虽然马上就被回暖的气温消融了大半,但田垄的沟沟坎坎里还是积着堆堆残雪。 此间的村庄大多不是很大,超过50幢房子的就极为少见了,因为这里的平原缺乏天然屏障,所以结成强大地方武装的可能性就非常低了。家家房前屋后都堆着高高的秸秆和稻草,显示着基本温饱的大致生活水平线。 “予州殿下,这里附近没有什么强力豪族。因为一直依附附近城主,所以战力上……”在我身边并马而行的水木宗六郎稍稍探过了身子,说话间脸上满是兴奋混杂着紧张的神情。为了让我听清楚而又不能大声叫喊,所以他每每要说话时都必须采用一种极为难拿的姿势,也够难为他的。 各位也许还记得,这个水木宗六郎就是我当年痛殴三好义继时的那个“诱饵”! 上次他那次明智的选择之后,立刻得到了丰厚的回报,由一个谁也不拿正眼夹的“自然村”村长,一跃成为了管理三个村庄的地头,而且拿到了加盖和泉守护关防的1000石土地安储文书,正式由一个私自开发土地的流民变成了名正言顺的豪族。姓氏被计入官方的族裔清册;可以把头发梳成武士髻;在简式和服的外面加一件羽织;在长刀之外名正言顺的别把肋差……这些看似无用甚至有些可笑的特权,也使他激动得泪流满面之后大醉了三天,然后又是好几天睡不着觉。 就在他憋足气力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我却走了,离开了和泉,这真是在他头上浇下的好大一盆冷水。再以后丹羽长秀来了,虽然依旧在打仗,虽然他依旧积极投身各种差役,但既然没有取得什么大的战果,也就自然不会有封赏。在这种情况下他消沉了,甚至在一些酒后的时候产生了抱怨,类似的流言传到丹羽长秀耳朵里自然不会多么待见他!如果说在和泉有人盼着我回来的话,他绝对是其中最为迫切的一个。 前天晚上召开了一次“摸底会议”,参与的人不多但很有一定的代表性,我和丹羽长秀的交接此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本次会议的意图主要是小范围内吹吹风,以免产生那些不必要的猜测。虽然大家没有表示出过度的热情,但我可以看出这不过是为了照顾丹羽长秀的情绪,因此对顺利掌握和泉局势更有信心了。在最后我提出需要一名豪族担任向导时,水木宗六郎立刻以当仁不让的精神极力争取,那时我就暗中决定:可以考虑把他树立成“典型”! 我不但以前来过和泉身边还带着不少忍者,要说怎么也不至于连道路也认不清楚。之所以需要向导,那是我想在和当地微小势力接触时有个缓冲,另外也可以作出依靠当地人的姿态。 “这么说来如果是要打仗的话,西部靠海的地区实际出不了多少力量了?”我听到他的说法不禁有些担心,真要是和杂贺众决战的话我还指望他们能够自保呢!那些忍军的在大规模广范围作战时,可是不会拘于什么方式的。 “您也可以这么认为!”水木宗六郎的神经和身体一样是粗线条,他可学不会“为贤者讳”那一套。“这些平原上的人打仗真是不行,不但缺乏锻炼而且胆子很小。说起来他们都是一些当年替畠山家和大寺院管理产业的地头,收收田赋还面前凑合,说到动刀动枪……哼、哼,实在是看不得了!” “这样啊……”我一时沉默了,这可和我原本的打算有些差距。“你不是和泉这里的土著吧?”我又问到。从他刚才的话里,我隐隐听出了这个意思。 “其实我是在二十年前由伊贺国名张郡迁过来的……”水木宗六郎点头承认到。“我祖上世代都生活在伊贺山区,虽不是忍者家族,但却也算是老牌的伊贺众了!您想必也知道,伊贺的所有事情都要由忍者里来决定,我们这样的外围势力只能跟风行事。可在二十年前忍者十三家发生支配权冲突,我受到波及才迁到了和泉东部的山里!” “这么说你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一定自信了?”上次他们佯动牵制三好义继时我并不在场,而且那时还有大量甲贺忍军参予,所以对他们的能力并没有留下太直观的概念。 “比不上殿下的威武之师,但我们这些粗人可是不那么容易服输的!”粗人并不等于是笨蛋,听出有可能受到我的重用,水木宗六郎一张黑脸兴奋成了紫色,上面的跷子都直放光。 “总得让我见识些你们的手段吧!”我含笑暗示了一下。 “请殿下吩咐!”他怀着赴汤蹈火的决心说到。 我四周张望了一下,见道边的田野里落着一大群乌鸦,正在跳来跳去地啄食零星的稻粒。“就是那里吧!”勒住“黄金”用手朝那里一指。这次随行中水木宗六郎带着五十几个手下,我注意到他们都带着长弓和箭斛。 “孩儿们!好好露一手,可不要让予州殿下看轻了我们!”他的人手被传令兵从前面召了回来,水木宗六郎大声替他们鼓着劲儿。 这几十个人穿得杂七杂八,素质上下之间也有较大的差距,但应该说还是相当剽悍的,与其说像士兵还不如看作暴民、强盗更为贴切些。我暗暗点了点头,这样也就可以了。 “嗖、嗖、嗖……”虽然这些人在路边上站成了还算整齐的一行,但因为不习惯统一指挥,箭支射出前前后后参差不齐,几十支箭纷纷覆盖向那畦田亩。 因为部队停在道路上,乌鸦们实际上不敢靠得太近,即便最近的也在十丈开外。在这个距离上依旧有将近四十个人射中了目标,所以说能力算是不错的了! “你,还有你,过来!”我点手从人群中叫出了两个人,黝黑粗糙的面容使他们看起来就是十足的农夫。因为弓箭射出得有先有后,所以后来乌鸦们已经飞了起来。这两个人是最后出手的,均一箭命中五六米高空中的目标,而且都是射在脖子上。 “叩见予州殿下!”两个人跪在我的面前,用瓮声瓮气的音色见了礼。 “这两个都是我的儿子!”水木宗六郎的神色得意且兴奋。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我的声音高贵中带着和蔼。 “这是长子宗家,这是次子宗吉!”水木宗六郎向我分别指出了哥哥和弟弟,没想到这个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粗人,给儿子起的名字还挺文雅。 “小伙子本事不错!好好干,立下功劳我就提拔你们进我的旗本队!”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两个人武艺在一般人里还算可以的,更难得的是有一股朴实劲儿,根据我的经验乡下出身的人比较容易培养成忠诚坚定的下级武士。“大家的表现都不错,进了岸和田城每人赏一坛好酒!”我又对众人大声说到。 “谢予州殿下!”回答我的是一阵欢呼声,水木宗六郎几乎是热泪盈眶。我非常满意这种效果,发动地方势力的热情是我这次战略的一个重点。 虽然丹羽长秀在和泉的战略并不成功,但他的一个看法我还是赞同的,那就是:淡路海贼只是癣疥之疾,杂贺众才是心腹大患!我要想彻底解决杂贺众并控制纪伊,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动用忍军、忍者和甲贺众的全部力量来抵消杂贺众在秘密战中的优势,然后再以强大的军力一举捣毁他们的基础!要达到这个目的,我就需要和泉安定,不能让淡路海贼老是在我身后捣乱。 虽然我也可以动用重兵严防海岸,但那样会有三个明显缺点:第一、会占用大量必须集中的正规军力;第二、目前缺乏海军的情况下只能是被动防守;第三、根据我以前的知识,要对付游击战争必须依靠全民动员,光靠正规军达不到这样的效果。其实这个经验是来自老的革命电影,国民党正规军一般拿游击队没办法,只有地主武装还乡团,甚至封建会道门才能在基础上和游击队针锋相对。 眼前看水木宗六郎的班底虽然不错,但在和泉这样的人太少,我是否应该考虑在山阴和这里之间进行一次人员调整呢? ******************************************** 由于今天本来也只是半天的路程,我们在下午两点左右就到了岸和田城。这里不但接到了通知,而且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予州殿下辛苦了,请快入内休息吧!”在城门处等着我们的是一个丹羽长秀的家臣,这里暂时由他带着600足轻守卫。 “大人不必客气,劳你久候了!”我跳下战马,立刻有侍从接了过去。 “这是卑职应该做的,殿下客气了!”他一边引领着我们往里走,一边又与我身后的几个将领见礼。“殿下和诸位大人一路上鞍马劳顿!里面酒宴已经……” “冤枉啊!小民真是有大事禀报!”这时我们走过一条夹道,一个激动的喊声从左边的一个院子里传来。 “这是……”我站住脚步指着那个方向。“怎么回事?” 3、信任群众 “一个……一个无知捣乱的愚民……”守将因这个突发事件感到尴尬,而脸色有些发红。“在为接待殿下而进行准备时,这个家伙却跑来拿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捣乱。因此末将命人暂时将其关押了起来,过后一定重重治罪!” “也不要太难为他了!”我现在还没有正式办理移交,也就不好直接干预和泉的政务,但一来就因为我的原故处置一般百姓也实在是影响声誉,所以又说道:“……对待百姓还是要以教化为主,还是训诫一番,刑罚就算了吧!” “人言予州殿下仁德宽厚,末将受教了!”守将连连点头随即对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跑进了发出喊声的院子。“殿下和诸位大人还是请赶快入内休息吧!”守将又催促到,看样子他是非常希望我赶快离开这个让他丢脸的地方。 “冤枉!!!我真得有紧急……”我刚抬起的左脚还没有落到地上,那个声音就再度响起,而且比前次更为激烈。这次不但守将脸色发白,就是我身后的堀秀政、中村一氏神情都有些不自然了。 “带到大厅里去吧,我亲自问问。”我也不想粘上这样的麻烦,但既然摆在眼前也不好表现的太漠视,这样会给身后两个新与力留下一个处事软弱、缺乏决断的印象。 “这……是!”守将稍作犹豫就答应了,强硬抗上不是丹羽这一系人马的处事作风。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刚刚进入大厅里人犯就被押了进来,我只来得及把头盔摘下来交到后藤又兵卫的手里。 “小民是来自太石村的渔民,并非是什么捣乱的妄背之徒!”那个人一进来就跪拜在我的面前声音急促的说到。可能因为受到刑罚身上沾了些血迹,但从动作上看不会很重。 “听你说有大事禀报,究竟是些什么事!”我只是出于形像才过问这件事,并不想一定要推翻本城守将之前作出的结论,所以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什么不尽不实之处,本守护一定重重治尔的罪过!” “是,小民不敢不说实话!”他伏着身子又连连叩了两个头。“是我们得到了一个确凿消息:淡路的海贼将在今天后半夜袭击我们的村子!所以小民受全村百姓的委托,特来请求武士大人的保护……” “海贼?袭击?”我听了这话猛然一惊,愕然地看了看堀秀政他们几人,他也是匪夷所思地一个劲儿眨巴着眼睛。 我原来还真没有把淡路海贼放在眼睛里,所谓十八家水军除了安宅氏还能撑撑门面之外,其他的只是一些虚张声势的乌合之众。我现在只是水军未成,九鬼家隆又在忙着统合熊野建造铁甲船的事,这才不得已容忍着他们的骚扰。三好家都不是我的对手,他们卵翼下的淡路水军又算是什么东西! 现在这个人送来的消息未免太意外了,我下午刚到他们在晚上就要来袭击!我自己都没有制定准确行程表,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要对抗我这里的人马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们怎么来得及聚集部队的?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强攻岸和田城?他们……?一个又一个问号滑过我的脑际。“面前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莫不是想要用什么计策?”我突然想到。 “你们那个……太石村,离这里有多远?”我不动声色的问到。 “大约有七里,就在南面!”他回答时并没有抬头。 我侧头对着门口的一人使了个眼色,那正是我此次随行的忍者头目岩根甚佐卫门,得到我的暗示后他立刻出去安排人手赴那个村子进行侦测。“不必紧张,抬起头来说话!”看到他离开我继续对着报信人和颜悦色的说到。 “谢殿下!”那个人抬起头坐直了身子,长得还算可以,神情也不似一般平民见到领主时的畏缩。 “你叫什么名字?平时是做什么的?”我不动声色地问到。 “小民与八郎,和三个邻人合伙用一条渔船……” “你不是和泉这里的口音!老家是那里的?!什么时候到的太石村?!怎么来的?!”我突然打断他的陈述,连珠炮似的问到。为了配合我制造的心理攻势,几个近侍将佩刀抽出了半截。 “小民确实不是此地人氏,原本家住筑前久留米附近……”他虽然显出了恐惧的神色,但我并没有看出那是心虚的表现。“……三年前毛利家进入北九州攻打筑前甚急,小民怕被征入军队又孤身一人,所以就随着一艘南蛮商船当临时水手到近畿来了,经过一番波折最后落脚在了太石村!” “那你再说说,你们是如何获悉淡路海贼要来袭击的!”见没有什么破绽,我就又放缓了语气。 “是,殿下!这件事其实非常偶然……”与八郎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到。 在和泉沿海地区因为经常受到海贼袭击,生活水平要比内地差上一些,太石村的人们在没有农活时经常下海捕捞些海产卖钱。就在前天一艘小渔船出海捕鱼时,将一个捡牡蛎的人放在了离岸约有五六里的礁石岛子上,说好晚上返航时再来接他。可就在渔船走后不久,一伙刚刚打劫归来的海贼就来到这个岛子上生火吃饭,只吓得这个捡牡蛎的人躲在一块岩石下不敢出声。 海贼在兴奋的大呼小叫中泄漏了之后几天的计划,然后就心满意足地扬帆而去了。捡牡蛎人心惊胆战地躲了一天,晚上回到村里后立刻将这个消息公布了出来。原本这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现在既然提前知道了消息并且还有两天时间,最多带上所有的财物躲一躲就是了。可在这条意外的消息中还有这样一条细节:那些海贼为了在过年前给“织田匪徒”点儿颜色看看,竟然要放火烧掉村里所有的房子! 这可真是个足以灭顶的灾难,在没有遮蔽的情况下过一冬的话村里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经过一番“激烈”的磋商和“热情”的讨论,最后村民们才勉强答应这个与八郎的建议:由他进入岸和田城向武士大人们请求保护! “看来这是淡路海贼们发动‘年关攻势’中的一环,只是不知道这背后是否和我入主和泉有关!”我在脑中不听地分析着,但要作出正确地判断信息未免又少了些,要想获得更多的资料看来得再抓住个“大人物”,不知此次袭击中会不会有这样的人在里面。我侧眼向边上望了望,几个将领都在不错眼珠的望着我,其中堀秀政表现得比较平静,水木宗六郎脸上的“迫切”表现最为明显。 “你说是在今晚后半夜,那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多少船吗?”既然几个人都想在新上场时有个好表现,那么我就得适当考虑谋划一下了。 “居我们的那个人说,有四条船、两百个人……” “两百人?!”我瞠目结舌。 “两百人?!”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 “也许……一百五十个人?”与八郎不确定的说到。 “哦……”得到这个结果我傻了眼。 这哪里是什么有目的的袭击,分明就是一伙儿流窜作案的草寇嘛!而且也极有可能根本不是正经的淡路水军,仅是一伙临时客串的渔夫而已。即便是将这伙儿海贼斩尽杀绝(这很简单),也不会提高我的什么声誉,甚至可能成为柴田那些人的笑柄。我敢肯定地说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像样的人物,所以也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行动。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就连水木宗六郎的眼神都暗淡了下来。 “殿下!”看到我的兴致变得了了,与八郎声泪俱下一个头磕在了地上。“……和泉百姓近年来深受纪伊、淡路贼人的荼毒,日日夜夜如入水深火热之苦。所以人皆仰盼殿下(尽管他还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如大旱之望云霓,以期殿下庇佑……” “你倒是很有心嘛!”听到他的话我有些想笑的感觉。没想到这个乡下人这么能说,恐怕这也就是为什么村子让他来的缘故。“能说!”我的脑子突然飞快地打了个旋儿。既然他的话如此夸张,那么要是我人不解甲的替他们去打海贼,通过这张嘴传出去……“既然我现在是和泉这一国的守护,那么保境安民份所应当!”我故意在话里透出了一个重要信息。“情况紧急,我们这就走吧!”我站起来并伸手向后藤又兵卫要帽子。 “予州殿下!”看到我刚来就要离开那个守将有些惶恐,他来到我身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都是末将办事不力,以至此间秩序如此混乱。只是这样的骚扰几乎每天都要发生,末将人手有限实在是……” “我知道这件事并不怪大人!”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到。“以前是精力不足无法全力进剿,所以让你们在这里为难了!大人能守备岸和田重镇安如泰山,已经是奇功一件。我这次来代替丹羽殿下就是要彻底解决问题,大人不要多虑了!” “只是殿下才刚到达,而且宴席已经……”守将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觉得不应该这样草率。 “这事不急,酒宴嘛……”我这时隐约听见水木宗家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好像有酒什么的,但随即被他父亲在脑袋上狠狠打了一下。“酒宴就带上好了,路上是我答应了别人的!”我微笑着说到。 那个与八郎爬起来跟随一个近侍出去准备,他的颈项间忽然银光一闪。 “你是个‘切支丹’?”我看清那是个银制的十字架。 4、羔羊(上) “您……您……殿下……我们这里……”太石村的老村长手足无措地前后张望着,这回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高贵”的武士大人实在是让他开了眼界。虽然这里紧邻着岸和田城,但因为不是主要道路经过处,所以平时即便是见到一个大武士也是难得。顺便说上一句,老村长判断武士地位的标准是看衣着的华丽程度。 我跟着那个与八郎来到了太石村,但只带了两百名旗本和四百名足轻,还有就是水木宗六郎的五十几个手下以及先期到达的忍者。中村一氏留在岸和田城,我只带上了堀秀政一个高级将领,那面令万人“仰望”的马印也没有带出来。 与其说是打仗,还不如说是观察一下形势更贴切些,我倒要看看和泉受到的骚扰已经到了何种程度。如果来的人太多以至吓跑了那些贼人,我到这个地方来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虽然在我已经是轻车简从的行为,可这样一支人马还是吓坏了太石村的村人,这样多的武士和士兵究竟要吃掉多少他们的储备啊!即便是能够勉强应付上两顿,能不能让好不容易请来的“客人”满意也很难说。 太石村的土地虽然也不多,但因为有不少人从事渔业的关系所,以也有了六七十户人家,这比一般内陆的村庄都要稍微大些。但也不能表示他们的生活就会有多好,大多数的渔获只能以极低的价格出售给来此的商贩,他们可没有能力把自己的产品送到堺町去。从村民们哭丧的脸上我看出,也许其中很多人会认为不如让海贼们抢一回会更好些! “怎么,就让我们这样站在露天里吗?”看出了他们的窘迫我故意这样说到。 “殿下恕罪!小民不敢……”老村长的脸一下子变得唰白,喊冤似地叫了起来。我的这句话可大可小,着实是把他给吓着了。“请殿下先到我家里休息一下,只是实在简陋……太简陋……”他一边说一边尴尬地看自己由木板、茅草造成的房子。 “村长,还是请殿下到那间房子歇息吧!”与八郎忽然站到前面,指着十几丈之外的另一幢房子。那房子虽然也是幢木板茅草房,但要比村长家还要大不少,而且也更新些。 “那……那……”村长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嘴唇一阵哆嗦。他惊恐万状地看了看与八郎,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不要紧的,殿下对此事不会介意!”与八郎了解他的担心,立刻解释到。 “那就……那就请殿下委曲一下了!”虽然领路朝那里走去,但村长还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这座屋子确实很大,紧着点儿坐足以装下全村的三四百人,之所以村长躲躲闪闪不敢让我进来,因为这里是一座教堂。 这座教堂虽小但也“五脏”据全,一个小小的圣坛上树立着约有两米高的十字架,所以基本的要素都俱全了。看得出来雕刻十字架的木匠手艺很是不错,应该也见过正牌欧洲十字架的样子。只是可能受佛像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影响,耶稣雕刻得过度丰腴了些。这里按日本习惯只是一大片木地板,并没有一排排欧洲教堂里的那种长凳,当然也安不起大块的彩色玻璃窗。 “嗯……还不错!”我四下里走着看了看,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我完全理解村长的担心,虽然织田信长颁布了容纳基督教的命令并且自己也受了洗,但附庸大名尤其是一些地方豪族们出于自身信仰的原因,还是对基督徒采取极为严厉的措施,杀戮的事情是时有所闻。 “殿下不嫌粗陋,我们就感激不尽了!”看我确实没有什么发怒的表示,村长这才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 其实随我来的人里确实几乎全是佛教徒,只是不那么极端而已。进到这间“魔教”的殿堂里有几个人本能地皱了一下眉头,但既然我都表示了认可他们也不好说什么,这里除了堀秀正之外,以其他人的身份确实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这就挺好,你们也都坐下吧!”我在靠左边墙下的中间位置找了各地方坐下,招呼后其他人也都按次序分两排坐到了我的面前。靠里的正面位置是十字架的神坛下,就算我可以包容基督教也要避免一些人无端的臆测。 “殿下、诸位大人,我们这样的小村庄实在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请先用些茶吧!”看到至今都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正常,村长试着想和我们进行沟通。 “可以,你看着办吧!不必太麻烦!”我随口答应了一声继续用眼睛观察着四周,一味的拒绝他们的“奉献”反而有可能吓着这些乡下人。 不一会儿,几个年轻的女孩儿端着托盘来到屋里,每个托盘上都放着几只茶碗。茶是相当低劣的品种,杯子参差不齐明显是临时凑来的,女孩子除了具有相当的青春气息这一点值得肯定外,其他的可就实在是乏善可陈了! “你们这里经常受到海贼的袭击吗?”我仅仅喝了一口就把杯子放下了,转头又看向了大门的外面。其实刚才我已经进行了一番仔细地观察,这里的村民们脸上虽然也是劳动人民惯常的风霜侵袭,但却并没有多少的菜色,看来至少是在吃饭的问题上还说得过去。 “海贼们几乎每个月都会来骚扰,但以前从来不杀人,也不烧房子……”村长说话时不敢抬头看我,看来虽然身为村长却是个没有见过什么市面的人。“我们这个村子里没有什么钱财,也没有其他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一点海贼们也都知道。每次来时也就是拿走一些粮食,然后就是召集全村的人来骂一番织田家的诸位殿下……”这个人居然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对海贼们痛斥一番,只是非常简单可观地陈述事情。 “我们的村里土地并不多,海贼们的洗劫真是使我们的处境变得很困难!”可能是觉得村长这样的说辞实在难以令人满意,与八郎急忙把话接过来说道:“多亏了丹羽殿下的恩典,对于我们这些饱受海贼欺凌的无辜百姓给予了多方照顾。不但免除了我们大部分的税收,而且允许我们这些人在西面的山区自由采伐树木建屋,若非如此我们可就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们附近所有的百姓都很念着他的好,真是位仁慈宽厚的人啊……” “我们织田家自右大将以下都是很体恤百姓生活的,你们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我知道丹羽长秀确实是个以温和手段管理地方的人,这个与八郎说得应该也都是事实。不过关于口碑就很难说了,根据我的经验常年处于交战区域的人民对于双方都不会有太好的观感,一般来讲只有处于稳定的统治核心地区的人才会逐渐产生归属感。不过这个与八郎倒既是个有胆量又会看风向的人,这倒是维持地方不可或缺的人物。“……不过眼下还有南面的纪伊恶党持续作乱,彻底剿灭海贼的事情要等一段时间再说了。如果他们只是要一些粮食的话,尽可以先给他们。丹羽殿下也给了你们一定的补偿,有什么必要一定要我们发兵前来呢?”这点我确是很奇怪,从他们两个刚才的话里我觉得他们不是不能忍的。 “殿下,您是有所不知啊!”听我这么一问村长立刻叫起了撞天屈,一张脸扭得像苦瓜一样。“……原本那些海贼确实只是扰乱一番,也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祸乱。可近一个多月以来他们就像发了疯一样,一改从前的作风,到处胡乱杀人放火。这附近已经有六个村子遭了他们的毒手,不但房子被烧光,还经常有人遭到杀害。十天前这里向南五里远的根上村就被海贼洗劫了,因为走避不及还死了三十多人!” “不知道是为什么吗?”这件事情我真得不太清楚,类似村级百余人的战斗,又是在还没有开始直接管理的地区,类似情报可能被划归不用我亲自处理的内容里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也搞不太清楚,乱乱纷纷的各种谣言很多!”见我关心这件事村长好像有些欣慰,但他的信息量也很是有限。“……只是从前些天来这里的堺町商人们那儿听说:和泉要来一位新的守护殿下,而这位殿下又和以前统治我们的三好殿下有很深的冤仇。就因为这,淡路的海贼们奉了三好殿下的命令要和这位新来的殿下决一死战,连带着我们这些老百姓也倒了霉。唉!这个世道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对于谁来统治,其实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只要能让我们的日子过得下去……”说到这里村长终于住了嘴,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发觉了周围气氛的不对。 所有将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村长,神情古怪之极。与八郎脸色煞白,额头上黄豆粒大的汗珠一个劲儿地往外冒。村长的话已经算得上是大不敬了,赶上脾气暴躁的就有可能把一村的人都杀掉。 “后半夜还要打仗,去准备些饭菜来吧!”我觉得为这么一句话并不值得大动肝火,村长只是在不经意间说出了大多数平民百姓的心声。 5、羔羊(下) “是、是、是,殿下的大恩大德我们没什么可报答的,一定会竭尽所能的敬献所有!只是……”村长还是一脸为难的样子说道:“只是我们的村子所产实在是微薄,如果有什么不够周全的地方还请殿下和诸位大人……嗯?”他诧异地看了看在身后一个劲儿拉他的与八郎,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走过了一遭。 “部下们的军粮我已经一起带来了,你完全不必要担心,只要准备我们这十几个人的饭菜就好!”我微笑了一下,旋即又补充道:“其实我这也只是为了看一看你们这里的生活情况,没有必要过分地铺张,就是一些你们这里的出产,什么都可以!” “感谢殿下的宽厚,实在是……”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喜村长只是傻笑着一个劲儿地道谢,可他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与八郎拉了起来。 “感谢殿下的宽宏大量,我们这就去准备……”与八郎一边说一边连推带拽地把村长拉了出去,看样子是急于在私底下和他沟通一下。 那两个人出去后我看了看随行诸人,神色怪异面部肌肉一个劲儿不自然地抽搐。其他人也都盯着我,面容同样是各是个样的怪异,面部肌肉抽搐得比我还厉害。 “哈、哈、哈……”我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只笑得手脚发软最后趴在了地板上。声带因强烈的气流冲击最后有些发哑,腹部的肌肉竟然有了抽筋儿的感觉。“除了主公之外我诸星清氏今天居然被人如此当面数落,这可真是全天下也少见的滑稽事。当年即便是武田信玄对我也是礼遇非常,今天一个乡下老头……一个乡下老头……真是笑死我了!” “哈、哈、哈……” “呵、呵、呵……” 受到我的感染所有人都止不住放声大笑,一个个前仰后合纷纷流出了眼泪。只是因为我在场的原故多少还拘着面子,并没有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不过看得出来,他们忍得都很辛苦。 “我虽然早就知道殿下雅量如海,却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包容万物的胸襟!”笑过之后水木宗六郎对我由衷的感佩到。 “其实也没什么,总不见得我是和这样乡野愚夫一个档次吧!”我虽然止住了笑声但依旧免不了觉得这件事非常滑稽,语气里也就不免带上了戏谑的成份。“对了,我答应过赏赐给你的部下美酒,现在就可以实行了!你去看着点儿不要生事,也不要弄得烂醉如泥。后半夜的作战我想以你的人为主,如果表现得好我会进一步给你们赏赐。” “殿下……这不太好吧!”虽然宗吉与宗家两个小伙子表现出了的压抑不住的兴奋,但水木宗六郎却是一副亦喜亦忧的神色。“大战在即纵兵狂饮,是不是不合军法?再说……再说……在下的手下不过五十余人……” “这个你完全不必要担心,我自然不会一味坐视!”我坚定的回答了他的忧虑。“届时我会率领全军为你掠阵,而且还有其他人视情况而出战。我只是为了视尔等能力以资后用,所以既不会有多大损失,也不会要你对什么后果负责!” “谢予州殿下的爱护!”水木宗六郎伏拜于地,这回他是完完全全地放了心。 “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去照应这点儿,闹出什么事情就不好了。还有你们……”我转过头又对其他人说道:“你们也都出去,和士兵们一起受用带来的那些酒食吧!这里呈上的东西只怕好不到哪里去,不必都留在这里和我一块受罪!” “这怎么可以!”众人纷纷推辞,出生入死的人总不见得一顿饭都忍受不了。 “那你们就去看看部队的安置情况好了,不要扰民胡闹!”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再开玩笑,随即又补充道:“哦,秀政留一下!”众人知道我有事情要单独和他交代,就纷纷行礼后退了出去。 “你可能也听说过……”我对他平静的说到,仿佛随意地讲述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来讲我是不直接指挥战术性行动的,无论大小都没什么差别。我们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今夜的作战就拜托你,你只管放手去做!” “末将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殿下的栽培信任!”堀秀政坚定的回答后又略略思考了一下,似乎还是存在一定的疑问。“末将愚钝,殿下的战略意图我实际并没有完全明白。如果贸然形式,就有可能……” “我们是老交情了,不用这些虚礼,有什么事情你只管问!”我其实对于他的困惑心知肚明,让他自己说出来只是为了今后更好的沟通。 “是!末将不太明白的是,殿下为什么会允许水木部人大肆饮酒?这不但有碍作战,对其他人的影响也是……” “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一般情况下的确如此!”我点了点头,老实说我的逻辑确实走得有些偏。“那么你先告诉我,这次作战我们究竟有几成胜算?” “十成!”堀秀政想也不想就信心十足的回答到。“我想凭殿下的谨慎作风定已反复核查过,此次淡路海贼只是小股骚扰而非有备而来。就算村民所报敌军人数有误,至多会来五百人也就顶天了!我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不但有两百马队还持有大量铁炮,怎么看都没有失败的可能!” “你说得不错,一般情况下即便如此依然需要保持足够谨慎,阵前饮酒更是绝对要不得的……”我想了想怎么把心中的政治和心理因素表达出来,最后还是决定有话直说。“对于水木那些人我不但要给他们留下跟着我就会飞黄腾达、发财享乐的印象,另外还要借助他们的手来完成一些我们不方便作的事情。毕竟我们是一些正规部队,做事要注意影响。我并不希望把这些海贼斩尽杀绝,这样纵然简单但效果却不好。我希望这场战斗要残酷但不死太多人,活着的人可以把他们见到的事情传回去。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来看,那些乡野武士一旦喝酒到了兴奋的程度……” “殿下,我明白了!”堀秀政不愧为一名优秀的将领,立刻领会了我的意图。 “当然,这在你应该不算什么难事!”我又和他闲聊了几句,出去的人陆陆续续的返了回来。不一会儿,村长和与八郎把饭菜也准备好了。 “殿下,实在抱歉!这个季节只能捕到章鱼和黑棘鱼了……”村长因饭食的简陋显得极为紧张,显然在刚才他已经了解我是谁并且自己话语的“冒犯”之处了。 “没什么,这就挺好!”我“满意”地连连点头,这样作只是为了让他安心些。“对了,这间教堂的神父我怎么没见到?”我这时才想起这个早该问的问题。 “就是小民!”出乎意料回答我的居然就是与八郎。 “你?是你在这里传教?”我诧异的发现他和我观念中身穿黑袍的神父们差距甚大。“原来你不是一般的教民,说说是怎么作起来的?”我对他的成长历程饶有兴味。 “回禀殿下,十年前在家乡我就加入了教会!但当时的想法非常简单,仅仅是想在主的庇佑下过上更好的生活,并且将来在极乐的天国能有一席之地……”说着说着与八郎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幸福的“光辉”。“直到三年前来这里的那艘船上,我遇到了指引我一生方向的导师——佛罗伊斯教士,从他的教诲里我才认清了自己的卑微与渺小,而在天之父的仁慈与博爱。从那时起我就立志在日本传播我主的福音,愿圣光早日驱散所有黑暗!” “所以你就在这里建了教堂,作了神父?”我在感叹他“病”得不轻同时,也不得不佩服他卓然的成绩,而且也看到了几个武士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教堂是大家合力建造的,我本人也没有成为一名神父的资格!”与八郎在这件事上倒是显得很谦虚。“当然,那是我最高的理想!成为一名牧人,引领我主迷途的羔羊!” “如果我给你们一定帮助,那么在今后你们是否能够自己保护自己呢?”我不知道以这座教堂为中心已经辐射了多大的地区和多少人,就目前来看可以发展成正统管理秩序的一种有益补充。“要知道从平民分布的区域上考虑,我不可能给每个这样的村庄都派上一支正规部队,很多事情最终还是要靠你们自己!” “主教导我们:不可为了自己的yu望而进行杀戮!”听到我的这句话时与八郎的表情诚惶诚恐。 “即便是教皇也会册封铲除邪恶的骑士,在日本没有实力强大的诸侯保护,任何一种宗教都无法生存!”我放下手里的碗伸了懒腰,坐得时间太长背有些酸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耶稣在复活时好像说得是‘我带来的不是和平,而是利剑!’” “哦……”与八郎一时张口结舌无法作答。 看着他的表情我突然产生一个灵感:这个人因为缺乏系统理论和经验的指导,还不能算是一个称职的“神棍”,但凭他的头脑应该具有这方面的潜质。好像扶助一个基督教势力也很不错,即便单纯为了给强硬佛门势力捣捣乱也值得下一番功夫,这就好像朝鲜之于中国:只要美国打台湾牌,中国就捅鼓朝鲜闹事。“牧羊人手里至少要拿一根打狼的棍子,可我在你手里却什么也没看见……”我继续“蛊惑”到。 6、是狼还是狗 海贼们来的时候,是在下半夜的两点多种,这个时候我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教堂门前的台阶上,这里正好对着村中的小型广场。他们的船在海面上刚一出现,就有忍者过来通知了我。虽然这么作不一定有必要,但谁让我已经答应了水木宗六郎出面坐镇呢! 与八郎传来的信息确实有些误差,这股海贼总数应该有大约三百来人。不过这不算是什么严重问题,只要我想的话,完全可以在沙滩上就把他们全都放躺下! 我身边站立着50名最为骁勇的旗本,每个人都手按刀柄坚定沉着的注视着前方村口,借着月光那个方向已经隐约可见晃动的人影。不管面对的是数百个乌合之众的海贼,还是数千武田家名闻天下的赤备,我想在这些旗本来讲并没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在我的一声令下之后将面前的敌人斩成碎片,或者被对方斩成碎片。这在他们不会有任何感情或者良心上的问题,实际上送在他们每个人手上的人命都不会少于一个加强排了! 另有50个忍者隐身于四周的黑暗当中,左手倒持忍者刀右手扣着一大把暗器。没有人会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接近我身边20丈以内(即便百地丹波来了也不行),而任何可能被远程武器攻击的角度上,都有两个以上的旗本用身体挡在那里。 这些海贼是职业的盗匪,他们知道对村庄要进行突然的袭击才会有最大的收获,悄无声息的潜入,由靠海的三个村口分别进村,没有着急进入靠外围的民房而是直接摸向村落的中心,一切显得相当有职业水准。 这些海贼的军事水平连业余也算不上,他们一上岸就乱糟糟地把四条船拖上了沙滩,这样既方便搬运打劫来的财物也可以趁着黎明涨潮时出海,可唯一就是断了自己的归路。进村前没有对两侧的树林(那里各有100名骑兵待命)进行侦察,也没有先向村中(每个屋子里都埋伏着人,而且我就坐在广场边上。)派出尖兵,这种素质让我对他们的评价一落千丈! “主公,是不是可以命令开始了?”看到对面的人影由几个变成了一大群,后藤又兵卫在我耳边轻轻地请示到。 “一切都交给堀秀政大人吧!”我抽出太极团军扇在手中轻轻把玩着,既然授予了堀秀政临机决断就不该再事事掣肘。 “可刚刚堀大人派人来传信说:一切均已在掌握之中,主公可以借此给他们留下个极为‘深刻’的记忆!” “哦!”我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看他,他冲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大家把火把都点起来!”既然如此就不该辜负秀政的一番好意,我对着簇拥在周围的旗本们命令到。 随着一阵轻微的呲啦声,50支浸着松油的火把燃烧了起来,也许每把都算不上很亮,但聚在一起则绝对是这黑夜里震撼人心的光源。火光照耀下对面已经可以看的非常清楚,一大群穿着各色服饰,拿着多种武器的人乱糟糟地挤成了一团。由于置身于光源之中,我想对面看我们一定更加清晰,看到一下子出现了如此正规的武士他们明显的产生了一阵恐慌,直至见到仅仅出现了这么几十个人才稍稍平静了下来,不过依旧满腹狐疑地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事好。 看到他们的样子我觉得一阵好笑,抬手叫过了长相粗旷的石河贞友,凑过头对他低低耳语了几句。与他相貌相对应的,是他还有一副如洪钟般的大嗓门。 “对面的淡路海贼听好了,我家诸星予州殿下在此已经等候多时!”得到我的授意后他直起身向着对面大声喊了起来。“……我家殿下久闻诸位近年在和泉海岸常来常往,予取予求甚是随意。常言‘久客为半主’,我家殿下初掌和泉,也不想坏了大家以往的交情,特在此地设下酒宴,请各位只管过来不必客气!” 片刻的沉默过后一阵嗡嗡声从对面传来,就像一群蜜蜂在修建巢穴,可见他们的意见并不统一。最前面的十几个人不安地移动着,前进几步再退后,好像在极大的恐惧与诱惑间艰难的徘徊。此时我距离对面依旧有二十丈左右的距离,加之他们衣着杂乱无法分辨出谁是首领,所以仅仅得到一种无序混乱的感觉。 “哦!”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与其说是作战不如看作一场滑稽戏更准确。也许这件事归根结底要怪丹羽长秀,就这么几年的功夫把他们惯得如此愚蠢,直至此时还没有搞清形势,至少也要作一下逃跑(虽然未必逃得掉)的努力吧!我拉了拉石河贞友,又对他耳语了几句。 “怎么啦!你们不是三好手下的武士,胆大包天的淡路水军吗?为何如此的畏缩不前?”石河贞友喊话的声音更加嘹亮,甚至还向着对面晃了晃手中高举的火把。“我家殿下可是受过天皇陛下亲口褒奖的‘殿上人’,前次作战将尔等主君三好义继殿下捉了再放、放了又捉(其实就一次),威名即便是武田信玄也不敢(绝对夸张)正视!如今,我家殿下就在此处……”说着他又晃了晃火把。“只要拿下了我家殿下,无论在何处都可换得尔等终生的荣华富贵!怎么样,敢上来吗?!” 我还是过低地估计了这帮海贼的愚蠢,他们真的向我这里开始前进,也不知道石河贞友的话起的是刺激还是诱惑作用,总之是他们意图来夺取我的首级了!不知是不是为了替自己壮胆,他们一边在半空中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边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但脚下的步伐却显得迟疑,原本簇拥一团的队形也出现了松散的迹象。 “啊!”在到达广场的中心,也就是离我还有十丈远的时候,旁边民舍里飞出的一支箭矢射中了当先的海贼。锋利的箭镞由左边太阳穴射入,再出来时已经是右边的后脑,惨叫只发出半声就归于了静寂。直至此时海贼们才由疑虑变成了真正的恐惧,前后挤撞着更增添了混乱的程度。 不过这次事情的发展再次出现了一些意外,弓箭造成的大屠杀并没有成为事实,在杀伤了前面的几十个人后箭矢就停了下来,随后从那些民舍里窜出几十个大汉向海贼们杀来。如果光影不是那么闪烁不定的话,也许海贼们就会发现,这些突然冒出的敌人眼中大多布满了血丝。 远处的武士们并没有任何行动,眼前上来这么几个人孤单地进行阻击,看穿戴装备这些人和自己似乎也差不了多少,难不成这只是村民们雇来的几个野武士在虚张声势?看到没有新的敌人继续出现,这种想法逐渐在海贼们的头脑里占据了上风。克服心中的种种不安,海贼们反身开始应战,并逐渐恢复了些组织。 堀秀政和水木宗六郎尺度掌握得相当不错,酒精已经使这些乡下武士到了最佳的兴奋状态。他们把手中的太刀抡得呼呼生风,杀向了数倍于己的敌人,忘却了所有的恐惧。人多算什么?一颗颗脑袋只是能换来更多的黄金、美酒和女人! “杀呀!”跑在最前面的水木宗家大喊着把刀劈向一个敌人,由颈部动脉喷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身一脸。因为力量大他的刀比一般要稍微重些,但打造得并不是很好,因而卡在了对手的颈椎里。他一脚将尸体从刀上蹬了出去,回手将脑袋砍了下来。“首级!我拿到了首级!”他兴奋地举着人头大喊大叫,丝毫也不在意脸上的血污,也没有发觉左侧狠狠削来的一刀。 “混蛋!这是在打仗!”随后赶上的水木宗六郎一刀抢出替他解决了危机,同时狠狠的骂了一句。 人数上的巨大差距是客观存在的,虽然受到了迎头痛击但海贼们很快就将对手分割包围了起来,四五个,甚至六七个人围着攻击一个对手,似乎这是一场将很快解决的战斗。 战斗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不但没有丝毫结束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不仅一个对手都没有被杀死,海贼们自己反倒已经躺倒了一地。此时个别聪明的家伙已经发现,只要到了最后一击的关键时刻,就会不知从什么鬼地方飞来一支冷箭,接着那个原本准备痛下杀手的同伴就栽倒在地上。渐渐地,海贼们越打就觉得周围光线越充足,难道是天提前亮了?他们偷眼向四周悄悄望去,不由从心底深处冒出了一股凉气。 村街的两边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大群的长枪足轻,穿着整齐的装备手持长枪冷眼注视着场内的厮杀。在他们后面是一些全副铠甲肋下佩刀的旗本武士,高举着火把替他们照着亮。另有许多足轻张弓搭箭四处巡视,随时准备替场子里的人解决一些“小问题”。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惊恐的喊叫,海贼们呼啦啦散开向村外跑去,并不是所有军队都具有视死如归的勇气,他们这些人把命送在这里连三好家的抚恤都拿不到。一直在作战的那些野武士不依不饶地继续追了上来,相反边上的足轻和武士依旧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动静。 因为作战很久水木众已经相当疲乏了,加上又只有五十余人,绝大部分海贼在经过努力后成功跑出了村子。他们心中惴惴地回头张望了一下,那些足轻和武士依旧没有动,只是继续冷冷地看着他们…… 7、胜利者的“仁慈” 我还是坐在小教堂的台阶上,但身边的旗本们已经不再用手按在刀柄上,足轻们在四面站成几行把小广场围了个严严实实,在他们身后太石村的百姓们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看着眼前的一切,高举的火把将四周照得有如白昼一般。 一百二十多具尸体被拖到一边摆成两排,移动时为了拼凑那些已经破碎的肢体很是费了一些手脚。原来激战的广场中心被鲜血浸润的土地,依旧湿漉漉、粘呼呼的,上面跪着近两百名背剪双手低垂着头的俘虏。堀秀政正在威风凛凛的训着话,唯一散布在四周不停走动着的,就是那些手持太刀跃跃欲试的水木众。 一个海贼都没能逃走,他们的脚还没踩上沙子就被从两侧冲出骑兵用长枪逼了回来。面对可以轻易将自己碾为齑粉的强大武力,所有海贼都丧失了全部勇气,即便知道会被处死他们还是放弃了继续抵抗。 即使我坐得有十几丈远还是明显感到了俘虏们的沮丧,一颗颗低垂着的头颅说明了他们的悲观情绪,也许他们认为全部被处斩将是必然的结果。有这种想法其实并不奇怪,周围的村民和那些水木众也是这么看的。 我并不希望杀人但又必须杀,既然如此就在尽可能低的范围内尽快地执行吧!离天亮还有大约一个时辰,抓紧时间处理的话,办完这件事后还能再睡个回笼觉。我叫过后藤又兵卫,对他吩咐了我的安排,想想还有些不足就又补充了两句。 “是!”他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就跑过去传达给了堀秀政。 “什么?!”尽管明知处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可以失态,可堀秀政还是愣了足有10秒钟,用眼睛朝我这里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得到的是我肯定而明确的表示。“你们这些混蛋,罪该万死的海贼!”他恢复了镇静的态度对俘虏们继续怒斥到。“按照你们的罪行,每个人都应该碎尸万段!所有的骨头被野狗啃烂!皮肉让山里的乌鸦啄碎!”他说到这里威严地扫视了一圈,随即话锋一转。“但诸星予州殿下是无比仁慈的,尽管你们只是一些十恶不赦的垃圾,他还是想给你们中大多数人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什么?!”这次震惊得是那些海贼,每一颗原本低垂着的头颅都一下子抬了起来。即便是每天生活在刀尖浪口的人依旧有对生的渴望,而且往往比一般人更强烈,原本以为必死又看见希望的人亦是如此。 “水木大人,请问您手下人员的斩获如何?”没有理会众海贼们的企盼,堀秀政转过头去对水木宗六郎问到。 “回报堀大人,并不能让人十分满意!”水木宗六郎低头谦恭地回答道:“……杀敌一人的有21个;杀敌两人的有12个;杀敌三人的有5个;犬子宗吉杀敌4人、宗家杀敌5人,另外还有17人没能斩得首级,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虽然大家作战都很英勇,但……”堀秀政显得有些为难。“没有首级就不能获得赏赐,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所有大名都是如此,实在是遗憾得很!” “是啊!真是遗憾得很……”水木宗六郎也显得很惋惜。 “看在水木大人一门忠勇,竭诚用事的份上,我这次就破一回例!”堀秀政挥手向着跪在那里黑压压的一大片海贼一划说道:“从这些人里挑出17个人来当场斩首,就由那17个没有战功的弟兄来亲手执行。过后赏赐按照战场杀敌的一半发给,那也足足有五石白花花的大米呢!” “嗷!”他说这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以至水木众里立刻有人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几个已经受了轻伤的人也急忙支起了身子,再次拔出了刀,眼里充满渴望。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海贼,虽然只有17个人还是可能会轮到自己,面对这样乍喜乍悲的强烈刺激,已经有人的眼睛里出现了散光的征兆。 “安静!”水木宗六郎回首压住了手下的兴奋,又对堀秀政请示道:“谢大人的关照,那就请大人指定人犯吧!” “这个嘛……”堀秀政再次用眼神在海贼中转了一圈,只是这次非常慢,非常的仔细,好像是一时拿不定主意,又好像是在认真寻找、分辨着什么。 紧张刺激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各人的神情真可谓是千姿百态,不过视死如归是没有的,他们不具备那种素质。在生死关头所有人都本能地打量着周围的“竞争者”,在心里衡量着彼此生存的概率,其中几个人得到了周围更多目光的关注,就是他们自己也显得更加心神不安,审视者不用多深的阅历就能判断出,他们就是这群海贼里的头目。 “还真是个艰难的抉择啊……”堀秀政微笑着来回走动,鞋子踏在地上发出一种“嘎、嘎”的声音,原本这种声音不能算很响,但此刻却像是一声声踩在每个人的心上。“那就这样吧!”他终于停住脚步站住了身。“你们自己选出17个将被处死的人,无论是谁、什么身份,我都不会计较。只要你们中大多数人认为他们该死,那就可以了,其他人将在执行后被放掉!” 无论是海贼还是水木众都没有出声,只是定定地看着堀秀政,仿佛时间已经静止了一样。 “怎么,没听懂吗?”堀秀政自己反而也显出了“奇怪”的表情。“我劝你们还是赶快开始吧,说不定一会儿我又要改变主意了!”他忽然诡秘的微笑着说道:“也许抢先发表的意见,会更容易得到其他人支持也说不定哦……” ************************************************ 我翻了一个身,原本想得到的睡眠并没有如期而至。“可能是最后的场面太刺激了!”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面对生死的最后时刻,人性的最卑劣一面被暴露无遗,其场面之“华丽”不禁令观者击节称奇!最后17个“倒霉蛋”被上级和同伙们抛了出来,可以看出他们都是最低档次的喽啰,不过我并没有表示新的意见,堀秀政也痛快地履行了诺言。最后在放走海贼们时如果不是强制命令,他们甚至不愿带走同伙的尸体。这次虽然杀人不多,但效果应该不错,和泉的海患问题应该会大大降低了! 我忽然觉得有些气闷,刚张开嘴就又闭上了。“一点儿小事就不找他们了!”我钻出被窝把床垫拉到门边,再钻进去想要继续睡时,却听到由门外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这件事我非常想不明白!”这是石河贞友的声音。“……为什么要把那些海贼的头目放掉,我一看眼神就发觉那几个家伙神色不对了!” “真是可惜了!”伊木半七马上接上了话,话语里充满了惋惜。“在咱们诸星家来说虽然算不上什么,可在淡路能动员起三百来人就算是了不起的大家族了!就我看这应该就是淡路水军十八家之一,说不准他们的家主还会在俘虏里面。真是应该好好审查一下,要是能捉住一条大鱼……” “可怜哪……真是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后藤又兵卫对他们的看法不以为然,听意思可能还作了些撇嘴、斜眼之类的小动作。“主公明鉴万里纵横捭阖,这等高妙的谋略又岂是你们这几个脑袋能理解得了的!” “切,你就明白了?!”他的轻视招致了其他几个一致的不满。 “虽不中亦不远矣!”后藤又兵卫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 “卖什么关子,快说、快说!”听众们的热情被充分调动了起来。 “那我就帮主公教育你们一下!”虽说有些天才但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后藤又兵卫炫耀着说道:“这次的主公的决定看似轻易饶过这些海贼,但实际上已经是彻底摧毁了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信任是什么?是维系一支军队的基础。统帅不信任部下;足轻不信任统领;所有人都不信任前后左右的战友,那么这支军队还能剩下什么呢?” “啊!”他身边的几个人都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这股海贼是一定会散了,背叛同伙抛弃手下的人也不会再为其他团伙所接受!可你们再想想……”后藤又兵卫又继续说到,只是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这一百多海贼回到淡路以后,即便是想封锁消息也不可能,这个实实在在的事情可比什么谣言都来得震撼。再要是有海贼要来强攻和泉,那么那些喽啰们就会想‘这一定是头目们知道即便被捕住也可以拿我们顶罪,我可不能犯傻往前冲!’你们都明白了吧,这样的军队还怎么打仗?这种情况如果发展下去,不用我们打淡路十八家就自己崩溃了!” “主公真是神人啊!”伊木半七由衷的赞叹到。 “此计确实诡异莫测,最关键得是主公运用的时机恰到好处!”后藤又兵卫也感慨道:“如果对方是杂贺众那样的死硬份子,这条计策未必管用,而用在淡路海贼这样的乌合之众身上就是对症下药了。主公不仅谋略无双而且阅人入微,确可当得起‘神人’二字!” 外面又是一阵唏嘘声。 “孩子们,你们成长要走的道路还很长!就像我这十几年来一样……”我无声的笑了,向上拉了拉被子。 8、基本就绪 “殿下,我这就回去了。定会尽快把一切准备好,随时听您招呼!”水木宗六郎一边说,一边鞠躬,一边倒退着向门口退去。 “好,不久后你就会得到我的消息了!”我和颜悦色地说完冲他挥了挥手,他这才躬着身退出去,从外面把门拉了起来。 离那个血腥的夜晚已经过去了10天,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和泉变得异常平静,不单淡路海贼没有再来,就连杂贺众的骚扰也销声匿迹了,这一切非常之不正常!但不管怎么说我都该走了,赶回丹后去和家人们一道过年。 临行之前还有几件事必须做好,分配了堀秀政、中村一氏在岸和田城的工作和一些土地后,水木宗六郎也得到了赏赐。我把他的土地由东面的山里调到了太石村附近,数量也增加到了1800石,除此之外还给了他属下部民进行渔业则免税的特权,相信可以在和泉的豪族中起到一定的榜样作用。 “主公,津田老板和静水大师来了!”樱井佐吉在门外通报到。 “请他们进来吧!”我在主位上坐直身子调整理一下仪表,然后向着门外说到。 “提前给您拜年了,愿诸星家武运昌隆!”两个人一进来就跪拜到。 家财万贯的津田宗及还是那身朴素的打扮,成功商人营养过剩的通病并没有在他身上出现,只是略显苍老了些,两鬓染上了白霜。静水幽狐这几年倒是微微有些发福的征兆,一张脸红光满面气色旺盛,月白绸僧衣和象牙扣紫罗袈裟更增加了周身上下一股贵气。 “这么急把你们找来真是辛苦了,请坐吧!”我心里微微生出了一丝愧意,大过年的也不让别人消停。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再不开始进行准备就有可能产生“误会”了。 “为殿下(主公)效劳是我们的荣幸!”他们两个一起回答到,显然也知道我的召唤不可能无因而发。 “对你们两位我就不绕弯子了,这次请两位来是为了纪伊的事!”我收起礼节性的微笑转而严肃地说道:“纪伊国人众同右大将之间的是非种种两位想必都很清楚,在这里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我想说的是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今天,而且机缘巧合地落在了我的头上,那么继续回避或是安于现状已经是不现实了。现在关键是今后怎么办,找你们过来就是与‘那边’沟通一下!” “请问……请问您能给予纪伊的国人众,尤其是杂贺众什么样的‘恩典’呢?”稍稍沉默后津田宗及谨慎地向我问到。“他们过去屡次冒犯右大将殿下的虎威,获得赦免就是天大的恩赐,论理当然不该再有什么非份之念。但……但考虑到纪伊一直以来的实情……” “这个我是有考虑,并作出了决定!”我当然知道他说得“恩典”指得是什么,也非常了解“实情”的内容。“国人众数十年来实际是纪伊的无冕之王,所有的权力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但这种情况就到此为止了,我不会再容忍这样的事情持续下去。我和我的军队必须进入纪伊,并掌握所有要害城堡,成为纪伊名副其实的主人!” “这……这……”津田宗及和静水幽狐面现难色,不知该如何回答我交付的这个任务。 “不过我可以不追究他们以往的罪责,对于其所有财产的安全予以保证!”我非常认真地对他们说到,同时思量着还能给予对方什么其他的好处。“……对于他们的国人众身份可以考虑进行转变,但这个问题要根据具体情况进行分析。你们这次前往纪伊虽然主要谈判目标是杂贺众,但并不能局限这一家,根来众和其他人也可以谈。如果分开可以解决一部分问题,也同样是大功一件!” “是,我们尽力去办!”他们两个硬着头皮回答到。我的条件更像是一个胜利者的最后通牒而非进行谈判,其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好,尽力就好!”我缓和了些口气,想着也不好给他们太大的压力。“我知道是为难你们,可作为我也只能作到这一步了,希望你们能够体谅。谈判即便最后变得不可收拾我也不会怪你们,不过最终到了不得不诉诸武力的地步,我的要求也一定要达到。那将会流许多血,许多许多……”我盯了津田宗及一眼。“那将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是,感谢您的宽宏大量!”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就你们来看纪伊内部的国人众是否有分化的可能,通过其中一部分人来影响其它人是否可行呢?”我觉得有必要先了解一下谈判可能出现的结果,这也是先期作出一定军事安排的必要。我并不指望完全兵不血刃解决纪伊问题,他们脑筋僵化的名声可是传得相当远。 “意见会有不同自然是免不了,但能否利用得上可就难说了!”津田宗及苦着脸直嘬牙花子,提起这些同乡他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当初国人党夺取畠山家在纪伊的领地时,虽然是各家分别的行为,但之间多少都有些呼应,以他们各自的力量并不足以抗衡外来的强大势力。后来在抵抗三好家及右大将的攻伐时,他们也多是共同进退守望相助。如今这些事过去不远,主事的人也大多健在,所以不大可能发生在背后捅刀子的事情!” 我有些歇气,根据以往的经验内部开花是最好的办法,不过事情虽然有些偏离了我的习惯还是得干下去,说不得也只好采用我最不喜欢的硬碰硬方法了。“那么一向宗在纪伊的影响如何?”我继续问到。 “虽然没有直接统治,但名义上所有国人众都受本愿寺节制!”这次回答的是静水幽狐,毕竟作为和尚他对佛门中事更加了解。“之所以在畠山家衰落时国人众的行动如此一致,背后就是本愿寺挑唆的,最初他们起事时的金钱、武器也均来自于石山。纪伊的国人众向来也不见容于诸方大势力,唯一待见他们,并可以给他们个说得过去名份的就是佛门了!所以纪伊国人众和本愿寺是相互依存、相辅相成的关系,除非已经取得了纪伊的绝对控制权,不然不可能把一向宗彻底根除。” “这样……也好!”我在暗中咬了咬牙。只要本愿寺还有军事力量,就坚决不能同他们妥协!在这个问题上我和织田信长看法一致。一旦让宗教势力在世俗事务中抬了头,再要想压住可就不容易了。既然他们不会主动断绝同本愿寺的关系,那么一切事情反倒相对单纯了。如果他们舍不得一向宗,那就等着一起被我撅出去吧!“你们就尽快行动吧,我等着你们胜利的消息!”虽然暗中下了加紧军事部署的决心,但表面上还是要鼓励他们两个一番。 “回禀主公,山中大人刚刚率军抵达了!”樱井佐吉又在外面禀报到。 “主公公务繁忙,我们就先告辞了!”静水幽狐急忙说到。 “好吧!”我露出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 在我离开京都前两天时,就向丹后发了一封信,命令竹中半兵卫派一员大将率数千军队开往和泉,配合着堀秀政、中村一氏先期稳定这边的局势。 在第五日上来了回信,竹中半兵卫说刚刚转回我这里的山中鹿之介强烈要求这个任务,他也认为鹿之介比可儿才藏更为合适,请示我该怎么办。我答复批准。 在尼子兄弟被放还后我就给了山中鹿之介等一干尼子旧部自由,并送他们重金回归故主那里。可是我在京都等待织田信长时又接到消息,鹿之介和另外二十几个尼子名将又回来了。书信上说得非常简练,详细情况只有等当事人亲自解释了。 “山中鹿之介幸盛,拜见主公!”一身甲胄的山中鹿之介摘下头上的鹿角日月盔,放在旁边,然后跪伏于地深深一礼。 “你……你……”我“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这件事确实不知该从何问起。 “鹿之介等以阿雪公主侍臣身份转入诸星门下,望主公多加关照!”山中鹿之介说这话时低垂着头,我既看不见他面部的表情,也听不出他的话是激动、悲伤、亦或是落寞。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头没尾的问到。在我来讲,很难想象山中鹿之介这样认死理的人,会如此莫名其妙地转变想法。 “这是义久殿下作出的决定!”山中鹿之介的脸上有一丝苦涩,但又充满了坚定。“义久殿下单独召见了我,并对我说:‘今天的尼子已经不可能回复到经久殿下那个时代,乱世即将会结束,但决不可能是在尼子手中。今天的尼子和诸星已经联系在了一起。诸星灭亡,尼子家不可能独存;反之,尼子家就算再次覆灭也一定可以重兴。要是诸星家兴旺强大,无论是作为上主的织田右大将,还是作为敌人的毛利家,想动尼子家的话都会顾忌到诸星的立场。诸星要是灭亡了,作为附属品的尼子家一定不会为别人所容忍。与其拼死维持作为枝叶的尼子家,不如去守护作为根茎的诸星家来得实在!’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看法,所以为了这一切,我这里拜托您了!”说完他再次拜倒。 “好,欢迎归来!”我不需要再说什么,也不需要再有任何疑虑。“你即刻率所部3000人进抵和泉南部边界,随时准备开入纪伊。在我的新命令到达前你要尽可能储备粮草,因为进入纪伊后你的粮道随时可能被截断……” 9、清风动月 “咚、咚、咚……”阿雪轻轻地敲着一面朱漆小鼓,玉指翻飞间音律抑扬顿挫,声音曼妙却又不失跳跃。自幼随着阿国剧团耳闻目染,虽不是主力但她也有着不凡的造诣。 协助她的是一身白服的小狐……现在应该叫雷狐,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这方面的技艺,古琴叮咚乐声婉转。我是对音乐没什么研究,不过就是觉得非常好听罢了! 随着这天籁之音翩翩起舞的是雾蝶和雪鹤,高明的轻功用于舞蹈竟是如此传神,轻盈的身体仿佛是在空中滑动,广袖飘飘如面前飞旋着四片云彩。 仙芝坐在我身边看着眼前的表演,不时还要分别低声对孩子们嘱咐几句。莺、阿弘和三儿一女则是围坐在我们四周,不断发出低低的嬉笑声。 我身穿轻柔宽松的和服半卧在主位上,轻眯着已经微醉的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手中摇着一柄金丝小团扇。触手可及的小桌上放的是精致糕点和几种柔和酒类,这时没有外人,所以我也不必注意仪态。 转眼几个月的严冬过去,这又到了天正四(1576)年的三月,农人们驱赶着耕牛活跃在西近畿肥沃的田地里,天空中不时响起北归雁鸟的鸣叫。今年天暖得比往常早些,河中的坚冰基本已经化净,空气中浮动着一种泥土和新鲜草木混合的清香。 新年伊始,我挟22000大军进驻和泉,随行还有大量随同迁移的山阴豪族。一时间战云密布,和泉、纪伊、伊贺的土豪、国人众疯狂备战,合纵连衡也在私下里积极进行。 1月12日,山中鹿之介率军3000接管八千贯城,牢牢控制了和泉通往纪伊的通道。 2月1日,前田庆次率所部5800人及附其同迁的但马豪族开入杂贺城,同天即拿到了我对他就地建领两万四千石的安储文书。 2月6日,前田庆次向手下部将、豪族划分土地,杂贺城周围开始兴建大量岩砦、屋敖,原有支城也开始维修改建。 2月9日,在纪伊中北部的南乡,新迁来的原但马豪族金海上平次与杂贺分支的穆野九郎太因地界和水源问题发生冲突,械斗中双方共死伤17人。 2月13日,虽然前田庆次和铃木重秀都保持了相对克制,但在北纪伊各地出现了大量外来的忍军和忍者众,明目张胆支持前田一方,紧张气氛进一步升级。 就在谁都以为马上战争就会爆发的时候,我的举动却令所有人大跌眼镜。放手给竹中半兵卫安排全面接管和泉的事宜,我自己则既没有进岸和田城也没有去饭盛城,而是带着老婆孩子和两千近卫军到了堺町,住进了商人们为我修建的一座豪华园林,并对外界宣称:这里就将是我今后的驻跸之地,所有政令、军令都会从这里发出! 以前可从没有一位大名做过这样的时,即便是以京都为统治中心的室町幕府,平时也是住在二条城堡里的。在战乱年代的大名不住城堡而住镇町,这可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许多人都在暗自揣测:这家伙是不是在耍什么诡计? 这是一座相当不错的庭园,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可以说是堺町这座繁华都市里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住在这里更加有利于我贴近商人阶层,施行新的政策,由战乱向和平的过渡实际上已经开始。当然,必要的安全措施还是会有,我可不希望给自己来上一场本能寺! “仙鲤丸、龙王丸,最近都在读什么书啊?”我端起矮桌上的一杯酒微微泯了一口,淡淡的芬芳在口腔里徘徊。酒是装在高脚玻璃杯中的,我历来不喜欢日本浅盘式的酒杯,稍有不慎就会流到脖子里。 “龙王丸刚刚读完《千字文》,眼下正准备开始学习《论语》。仙鲤丸……”仙芝轻轻地回答到,负责督促孩子们教育的一直是她。 “让他们自己说!”我阻止了她。在这个时代来讲,我的教育模式是相当前卫的,我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过于中规中矩的类型。可不知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们变得越来越怕我,可我并没有作出过什么严厉(至少比织田信长)的行为啊?为此我只能给孩子们创造更多的锻炼机会,希望能够有所帮助。 仙芝不带一丝怨气的闭上了嘴,只是向仙鲤丸投去鼓励的目光。她知道我这不是冲她,尽管在对孩子们的教育问题上我们的看法存在一定的差异。 “回禀父亲大人!我目前还在继续深读《论语》,只是《诗经》已经停了……”仙鲤丸声音清朗地回答到,只是眼神看着我时有些畏缩,不敢一直盯着我。 仙鲤丸已经11岁了,不十分聪明但也不笨,不过身体却是非常的健壮。8岁的龙王丸身体比小时后好了些,至少不再那么多病了,虽然以后只怕成不了战将但读书上却非常快。虎千带目前仅有4岁,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养女茗是异常的乖巧,琴棋书画均是一学就会。 老实说在所有孩子中我还是最关注仙鲤丸,不管承不承认他都担负着维系诸星家的责任。尽管我并没有正式确立继承人,但所有家臣都自觉地把仙鲤丸看作了当然的储君,外界只怕也是这样。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仙鲤丸在元服时应该可以得到朝廷颁授(不会很大)的官职,其他孩子现在只怕就没这种待遇了。如果将来我另有打算,那只怕就是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所以只有尽可能维持、巩固这个局面。 “……现在老师偶尔会讲解一些《孟子》、《庄子》和《荀子》上的内容,只是孩儿大多不能够理解!”仙鲤丸说完后规规矩矩地向我叩了个头。 “你作得很好,像你这么大时我可没看过这些书!”对孩子应该多鼓励,我回头又对仙芝说:“跟先生讲一下,《孟子》和《庄子》先停下来吧!这么小的孩子读多了《孟子》会变傻,《庄子》的精髓如果领会不了人会变得很消极。倒是可以加上《韩非子》和《资治通鉴》,这两本书还是很不错的。”仙鲤丸的老师我接触过几次,有些清高但才学不错,为人也并不古板。 “这么小的孩子能弄懂这些吗?”仙芝看似有些担心。 “不懂就问嘛,这么什么可丢脸的!”我并不认为这是多么大的问题,要是一下子弄明白倒是一件怪事了,关键是对树立人生观、世界观的影响。“知道吗!不懂的可以问,但在问之前和之后都要自己想想。老师、你母亲还有我给你的答案都未必百分之百正确,而你自己就算想错了也是会有一定裨益的!”我又对仙鲤丸说到。 “是,父亲大人!”他再次叩了个头。 “你有什么疑问吗?”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疑惑,又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前天父亲大人让人送来的文牍我已经看过了,只是其中有许多问题还弄不明白!想冒昧请父亲……”他目光闪闪地问到。 “说,只管说!”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对繁琐的公文感兴趣,而且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我不禁带着一丝兴奋。 “是!”仙鲤丸略微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以前听老师讲过隋炀帝的故事:虽然他天纵聪明文武全才,但因为懈怠国事最终导致了隋朝的灭亡!荒嬉政务是身为上位者的大忌,不知父亲认为这对不对呢?” “不错!”我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他有些迟疑的说:“父亲转来的那些文牍有几份表明:纪伊的争端不断升级,一些人的蠢蠢欲动已由地下转入了半公开!孩儿以为这都是刻不容缓的大事,可父亲您为什么迟滞十天,甚至半个月以上都不作处理呢?” “我的儿子居然懂得‘劝谏’了!”我斜目看了看仙芝,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不可能是孩子自己想出来的,看来一定是问过人了,不过不是很高明。“有些事情不处理就是最好的处理,因为它们过些时候会自己解决得更好,而强行插手只会变得更糟!”我尽量以简单的理论来解释这件事。“……以纪伊为例:这些事谁都明白不像表面上这么单纯,背后有方方面面的势力在插手。如果我想维持现状,那就会尽快出手压住他们的企图。可我现在想得是彻底解决,所以就干脆对他们的种种试探来个不理不睬。这样反而会使他们莫测高深,不断升级的试探最终只会使他们的实力和意图全面暴露出来。到了那个时候,可就轮到我出手了!” “哦……”仙鲤丸好像明白了一点,又好像完全没有明白。 “你现在不明白也不要紧!”我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急不得。“其实不光是文件,战争、内政、外交、朝觐、封赏,甚至茶会、宴请、联姻都可以归为政务。所有这些相辅相成互为因果,最后归结起来无非‘利害’二字,要通过现象看本质!” “殿下!”这时一个侍女来到我的面前,用托盘捧上一张名刺。“后藤大人禀报说:恩斯特先生的船来了,他想在您方便的时候来拜访!” “就明天上午吧!”我拿起那张名刺看了看,随即又冲仙鲤丸晃了一下。“看见了吗?这也是政务!” 这时狐、鹤、蝶和阿雪她们的歌舞正好结束…… 10、谋划海疆 恩斯特·洛佩斯这两年一直在太平洋和印度洋海域活动,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欧洲去了,因而日本来得很勤,至多六到八个月就会出现在堺町。对于在这种情况我的心情相当复杂。 一方面恩斯特是我的一大助力,我们之间相互依存的合作关系已经相当紧密。我绝大部分先进武器均是来自于他,这是支撑我强大力量的一条腿,而我也对他在日本的贸易拓展也给予了鼎立相助,这才有荷兰与葡萄牙这个老资格旗鼓相当的局面。 另一方面我也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以西方海洋文明为背景的地理大发现时代帷幕彻底打开,以中国为主导的东方农业文明必然走向衰落。这可以说是一种文明波浪式发展、螺旋式上升的一个必然阶段,而且这种衰败不是某个人能够扭转的。 中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是农民,多样的地理环境使几乎没有一年不在某处出现灾害的,有灾害就会有流民;有流民就会有邪教孳生的土壤;有邪教就可能一呼百应揭竿而起,就有可能成为改朝换代的机会……所以自古以来中国悲天悯人的清流士大夫就以“重农抑商”为正道,要是有人提出相反的理论,那他一定会成为超过秦桧、严嵩的千古巨奸。 说两句有些犯忌的话,一旦在中国现在的情况下实现了农业现代化、机械化,那么被解放出来的十多亿农民怎么办?那将会造成多么大的社会****?不要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就能解决一切问题,至少我接触的人里没人(精神病者除外)自认为能解开这个死结。尽管这话不好听,但我还是要大胆提出一个自创的定理:今天的农业现代化=明末的大规模土地兼并。 人哪!只能在当时当地合乎实际的情况下思考问题、进行努力,我也只好怀着这种复杂矛盾的心情接待了恩斯特一行。 “你倒是真着急,我的船还没有最后完工呢!”我嘴里答谢着恩斯特对于大炮问题的大力支持,但眼睛却一直注意着他身边的人,他就是小和尚神谷师元。 当年的小和尚如今也不小了,这在海上一飘就是十来年,不过虽然已经二十多岁脸上也满是海上艰辛留下的痕迹,但眼神里夹杂着抑制不住的热情却没有多少改变。除了一颗光亮如灯的大脑袋和上面的戒痕依旧表明他是个和尚之外,穿着打扮可着实是够新潮的了! 他刚跟恩斯特一起从门外进来时,我并没有一下子认出来,只以为是一个日裔的高级水手呢!直至他摘下头上那顶黑呢缀白绒的三角帽,我才看出来。除了长相之外他可真不像是是个日本人了。一身灰呢燕尾服,上面钉着双排的铜钮扣;短脚裤下面是白护腿和黑漆皮鞋;脖子下面还系着蕾丝边的领花,说真的我是有些奇怪,他老子就容忍他穿着这种奇装异服出来招摇过市? “还好啦!”恩斯特伸出左手中指向上推了推银丝边夹鼻眼镜,以惯常的绅士标准的矜持回答道:“您的海军早日建立起来是您的愿望,同时也是我们的愿望,日本海域的宁静对我们双方都是极为有利的!” “怎么,还有人打您船的主意?”我对这种提法有些意外,好像目前任何一股海贼都没有这等实力。 “在近海当然不至于,一来他们要考虑实力上的差距,二来还有所属大名们的脸面问题。可是……”他说到这里遗憾地耸了耸肩膀。“虽然日本长达百年的纷乱已经出现了结束的征兆,但要想彻底消除后遗症的影响只怕不是那么简单,从战败的武士到失去诸侯控制的海贼,离开近海就很难控制了。在对马岛往南,一直经琉球群岛直到扶摩撒,这一路上的海匪可谓多如牛毛。虽然现在敢在海上直接打劫的傻瓜是没有了,但巨大的利益驱动还是会使人铤而走险,在沿途的各处补给港都出现了趁火打劫者,这很讨厌,非常之讨厌!” “这只怕我就无能为力了,我的手没那么长!”我松了一口气,要是在日本海出现其他可以对抗欧洲战舰的海盗我可真要心惊肉跳了,现在只是些海外的小毛贼,可以暂时不予考虑。 “我明白您的处境,可这些人的背景大多是在国内!”恩斯特显然对于这个问题非常重视,希望能在我这里有个确切的答案。“我们也进行了一些调查,他们中的很多人是岛津和龙造寺这些人指使的,他们这些人大多和葡萄牙人有很深的关系,而且也是在通过这种手段聚敛军费!关于这一点请您务必考虑清楚,这可是……” “还有其他人吗?”我觉得从长远看这倒是一根可以拉一拉的“小辫子”,不过目前还是不刺激九州方面的势力为好。 “还有,当然还有!”恩斯特既然说明白了也就没强求,作为一个“日本通”他了解我的难处。“目前在南外海最为活跃,同时也是最为凶悍的海贼就是来岛家的下属了,他们是一些真正的亡命之徒。为了钱他们谁的船都劫,现在小一些的商船已经无法从南洋过来了。不知您是否已经发现,阿拉伯的商船近几年已经基本在日本敛迹了!” “这倒是一个麻烦!”我点了点头。确实不能让他们这么闹下去了,不然对我兴旺堺町和石山的政策将会是个沉重的打击。“关于这点我倒是可以作出保证:我的水军成立后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打垮来岛家。我想至多再有半年时间就会一切就绪,那时会一次拔掉他们的根基!” “祝您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恩斯特的语气里带着恭敬,这些年他已经学会了日本式的修辞方式。 “这在很大程度上还要看他!”我微笑着指了指一边的神谷师元,不管怎么说现在我手下还没有水战内行。 “能够投身到殿下的门下,是我神谷师元的终生幸事!”虽然穿得有些各色,可毕竟还是个日本人,事关家族荣辱他还是谨守着应有的礼仪。 “以后在水军方面,我是要多多借重了!”我对他还是比较满意的,适当的别具一格也可以凸现我用人上的眼力。“我想舰队的建设速度你已经大概有了了解,大炮和恩斯特先生支援的人手月内将直接抵达宫津。我现在要知道的是;如果我命你全权负责适应及磨合性训练的话,多久可以进行实际作战?” “请问殿下,一般人手属于什么档次?”他谨慎地问到,毕竟军中无戏言。 “多是我收容的山阴海贼,是些见过风浪的!”我又补充道:“当然他们没有操驶过西洋船,对大炮也很陌生!” “回禀殿下,此辈多是桀骜不逊的粗野之徒,因此请授我生杀予夺之权限!”神谷师元声音虽然不高,却是充满了自信。“若是如此,八个月后殿下将拥有日本第一水上强兵!” “好!我任命你为船务奉行兼水军副大将,领诸星家侍大将衔!”我想他能明白我的意思,但还是说明道:“现在我的水军总大将是由军师竹中重治大人兼任,但他的日常工作很多,水军的管理和训练这一块就要多靠你了!希望你尽忠用事竭尽所能,立下功勋后就可以全面接手水军事务。” “谢殿下栽培!”神谷师元伏身磕了个头,直起身后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向我递来。“这两万贯是家父的一点敬意,他希望能够介入织田家的物资调度工作。” “他有这番心意很好,我一定会代为筹划!”我接过了那张纸片,这是惯例没必要客气。“你替我转告他:在方便的时候请到京都来一趟,我亲自替他引荐右大将!礼物请准备古董茶具,他喜欢这个。”既然要做,就索性作得体体面面。 “谢主公提携!”神谷师元是个机灵的家伙,进入角色非常之快。其实现在织田家要在九州筹集的物资种类非常之少,几乎没什么利润可言,只是织田家统一天下的趋势已经隐隐显露,对于大商人来讲及早联系还是非常必要的。 “说到这里,我倒是忘了向您恭喜!”恩斯特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喜形于色道:“您这次一举掌控了堺町和石山的控制权,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有了这两个聚宝盆,我想您很快就是全日本最富有的人了。今后还请您多多照应!” “我们是老交情,这话不需要说!”我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答应。毕竟我现在的身份不同,不可能为了他把葡萄牙人和英国人全都轰出去,当然一些“小照顾”还是可以的。“对于堺町和石山的交易我有个一揽子方案,过几天会召开一个茶会作出说明,听取意见。届时请你一定参加,这有关各方在利益上的分配!” “我一定准时出席!”他的眼睛里冒出了一闪一闪的金光。 “另外有件事情,我想预先提个醒!”我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这方面他倒是可以给我点儿配合。“我想你现在就可以和国内联系,在日本,目前是堺町先建一所教堂!” “这个……我们通常是不把生意和传教混在一起的!”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的,这个我知道!”我故作神秘的说道:“堺町在不久之后会划出部分区域交给欧洲人居住和开设店铺,那时如果你们没有自己的教堂会很吃亏的!” 恩斯特啊了一声如梦方醒。 看着他的表情我暗自得意,也许在支持那个与八郎建立了日本人主持的旧教教堂后,还可以考虑犹太教堂和清真寺…… 11、你要战,便作战! “属下无能,有负主公重托!”静水幽狐一脸愧疚的说到,仿佛自己犯了多么大的罪过。“经谈数月,竟无一支纪伊国人众来降。实在是属下的无能与失职,请主公治臣之罪!”这就是我两个代表带回的结果。 “不必说得那么严重,这是……哎!也是无可奈何……”我劝了他一句,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出现这样的结果我是有一定心里准备的,历史上织田信长自始至终也没能让纪伊众降服,而无论是谁对纪伊的征讨,都得拿出流血牺牲的勇气。想到这里我又叹了一口气,目光飘忽的眇向一边的津田宗吉。 “这件事我感到非常抱歉!”津田宗吉明白我的意思,脑门上又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先代本家主在的时候,已经看出了作为没有名份的国人众是无法长久的,因此当时也曾委托我联络近畿的强势大名以图进身。可这几年纪伊众基本已经倒向了本愿寺一方,这……只怕是难以逆转了!” “根来众也是这个态度吗?!”我的声音不自觉的高了起来。照顾根来众一门的利益原本就是看在他和津田一算的面子上,要是这么不识抬举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的!”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充满了苦涩。“现在根来寺当家的是算正和照算兄弟俩,他们这些年和杂贺众走得相当近,加上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不会那么轻易的面对现实。虽然几位长老都反对和殿下您直接对抗,可他们也不愿意与过去的盟友杂贺众翻脸。因此最后商谈的结果是根来门下可能以个人名义加入杂贺众一方作战,但根来寺毕竟在名义上属于真义真言宗,所以本次不会加入任何一向宗为名义组成的联盟!” “想见风使舵拉抽屉,狡猾的家伙!”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端起面前的茶杯但没有喝,只是盯着水面上漂浮的一根茶叶梗出神。 因为我没有最后表态,面前的两个人也不好说别的,只能静静地等在那里。我的脸色想必很难看,所以他们也是越来越紧张。 “那就这样吧!”约10分钟后我终于放下了杯子抬起头。“不管怎么说两位也是尽力了的,事情不成源于天意,我本人也是无话可说。今天津田老板就先请回吧,想必这些天也耽误了不少生意。两天之后我要召开一个茶会,以讨论近期的内政方针。请帖我已着人送过去了,请您务必赏光!” “殿下宠召,在下敢不应命!一定来、一定来……”津田宗吉紧张地连连点头,想退出去可又有些迟疑,最后努力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关于根来众的事情,还请您务必……务必……” “只要他们不太过份,我是会网开一面的。即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宽容地答复到。“有人吗?谁在外面!”津田宗及走后我对着门外喊到。 “主公,您有什么吩咐?”樱井佐吉拉开侧面隔扇,跪在外面问到。 “去请竹中、蒲生、加藤、霍思金四位大人到我这里来!”我拿起折扇打开,看着上面的山水人物平静地吩咐到。 “是!”他立刻拉上门跑去执行我的命令。 “你倒是说说看,纪伊的国人众真的就是那么铁板一块吗?”此刻封闭的屋子里只剩了我和静水幽狐两个人,我这才再次问到。 “主公明鉴万里,睿智无过!”静水幽狐深深地伏下身行了一礼。“纪伊的国人众大多有佛门背景,但未必就是一向宗。过去为了摆脱畠山家的控制,联合在一向宗的旗下只是个不得已之举,及后来又因为忠于本愿寺的杂贺众势力强大而维持了现状。由于后来细川、三好以及大殿不断的对纪伊用兵,对这种联合也起了一定加强作用。主公以往给人的印象是仁德宽厚,所以在纪伊国人众当中对主公的反感并不是很强烈。通过此次接触,大部分中小国人众知道即便本家支配纪伊,他们也不会受到多大的损失。现在只是鉴于以往的合作关系,没有人想作这出头的‘椽子’罢了!” “我想也是这样,只要是有人群的地方就不会没有缝隙可插!”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你准备一份厚礼,于近期赶到河内观音院心光寺去,并且就住在那里。心光寺的主持绝明禅师在我平定河内的时候出过力,双方一直也有不错的关系。你请他出面斡旋,并在他那里作为双方接触的场所。只要把这个风声放出去,一旦战事进展顺利,自然有人会去进行接触!” “是,属下这就去办!”静水幽狐记下了我的指示。 “你再给我说说,这次去纪伊对于各国人众势力有什么具体看法!”我继续问到。 等到竹中半兵卫等人来的时候,静水幽狐已经离开了,而且我把早就准备好的几件东西也叫人找了出来。 “现在的事情大家想必也已经有个概念,不打一下纪伊那些家伙是不会认同我们的!”我一张嘴就为会议的基准定了调子,讨论的范围一下子就变窄了。“现在我希望大家告诉我的是:一但我全力向纪伊出击,能否做到后顾无忧!” “回禀主公,丹波、丹后方面全无问题!”竹中半兵卫首先开口。“自主公打击淡路海贼以来,他们已经把袭扰重点转向了摄津一带。加上新近在沿海地区派驻的小豪族和联防互保,只要给臣两千部队,当可保无虑!” “目前在纪伊北部,我们与当地土豪大抵力量相当!”加藤段藏接过了话茬,他最近一直在负责纪伊北部的“摩擦”。“纪伊国人众中大多是精通野战的忍军,忍者也不在少数,论绝对数量高达两万,可说数倍于我方。但我军装备精良指挥统一,所以还是稍稍占着上风。当然,目前双方都在试探未尽全力,不过稳扎稳打臣还是有把握的!” “好,有这些就足够了!”我轻叱一声,一拍面前的矮几。“重治,虽然马上就要打仗,但在和泉的主要工作还是发展经济!”我先对竹中半兵卫说到。“命令村井贞胜接手丹波、丹后、和泉三国所有的直辖领地内土地、资源开发及户籍管理,另外一旦纪伊降服就要大量迁入人口,现在募招垦民、种子、农具、耕牛的工作就要准备了。这担子有些重,可以叫斯波义朝帮他的忙,但你一定要把长盛和正家空出来,我另有安排。你也要尽早使和泉一切步上正轨,我随后还有大动作!” “是,我一定尽快安排!”竹中半兵卫答应了一句后又问。“请问主公铁炮队和甲骑如何安排,是否尽快开入纪伊?”他原本还想问哥萨克雇佣兵的问题,但见到霍思金也出席了这个会议就明白我已有了安排。 “尽快制定15000人的出征编制,集结于饭盛城待命!铁炮备队要编进去,命令胜猛率领甲骑开赴北线,随时注意摄津到丹波的情势发展!”对抗纪伊的铁炮高手们我自然要带上相当的力量,但从上次的经验得知甲骑在那种丘陵地域的效果并不好。 “主公只管放心,属下一定在月内将这些事办好!”竹中半兵卫自信地回答到,这位天才军师果然做到了胸中一盘棋。 “氏乡,你立刻到饭盛城去!”我转向了蒲生氏乡。“大军将在饭盛城集结,在我到达前由你全权指挥。另外我会从各处向那里调集物资,你要竭尽全力保障庆次和鹿之介的后勤供应。在大战的前期阶段,纪伊国人众很有可能断绝那里的粮道。你一定不能让这种事情成为现实,直至总攻击开始,这有可能要长达3到5个月!” “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他坚定的回答。 “霍思金先生,你的骑兵明天就开往和纪伊交界的鸟羽殿城!”哥萨克和我现在只是雇佣关系,所以我说话稍微客气些。“你们的任务是等在那里,直到使者带着信物向你们传达指示。信使就是向导,他会在第一时间带领你们去袭击纪伊北部的某个目标。你们要在瞬息之间给予目标毁灭性打击,无论是否得手均要在一昼夜之间动身并返回!”我回身拿起半个虎符让近侍交到他手里。“这就是信物,对上另外半边的是使者!” “尊敬的殿下,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最高使命!”霍思金右手握拳置于左胸,微微欠了欠身。 “段藏,在这出戏里他们包括我都是配角!”我转向加藤段藏一字一顿的说道:“真正的主角就是你!” “我?!”饶得是加藤段藏有无限深沉,也不禁悚然一惊。 “是的!”我缓慢但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将于3到5个月后出兵纪伊,但那时真正的较量实际上已经结束了。在这之前光成的忍军以杂贺、八千贯两城为依托,与杂贺众展开小股部队为单位的对攻;庆次和鹿之介将紧守城池不直接介入;甲贺部、虹绮部、牛岛部和黑流进入纪伊,不管是暗杀、谣言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要使那里一切大乱!”我又拿起另半边虎符说道:“这个也给你,一旦抓住战机可自行调动鸟羽殿城的哥萨克骑兵,不必再请示我。记住!哪怕没有取得预想的战绩也不要紧,但一定要行动迅猛难以琢磨,这支部队既要攻人亦要攻心!所有这一切,都由你便宜行事自行决断。我的意图是:以心理战、特种战、绞杀战外加‘斩首行动’,来克制纪伊国人众占据地利与人和优势的游击战!” 加藤段藏接过了那半片虎符,半天也没有说话,可我注意到他的手一直在抖。 ——————————————————————————————————— 冬天里的熊:最近工作上手忙脚乱,许多事都感到了一起,下周五开始可能还要出差几天。刚才得到编辑部的通知,本书下周要上“小推”,这样难得的机会(尽管还不知道小推是什么意思)就太可惜了。现在正在想办法,这几天怎么也得坚持更新啊! 12、信仰推销员 我在堺町一直呆着既是因为纪伊初期的战事用不到我,也是因为要推动那个“大计划”实施必须我亲自来。当然,从长远看这还仅仅是雏形,但就现在我的实力和影响来说已经到了极限。要想真正施行还需要织田信长的首肯,虽然他已经把堺町和石山的管理权交给了我,但我下面要做的事情是有些出格,甚至是介乎于“违规”和“违法”之间的。 事情要作得稳妥不显过于突兀,那么就要循序渐进。这些天我看似无意地见了一些人,既有主动来拜访的也有我邀请来的,视情况不同先吹了吹风,一切要等两天后的茶会最后“揭牌”。 刚刚作出对纪伊战事的安排我有些累,想回去歇歇,看天色应该还来得及再睡个午觉。这时当值的樱井佐吉又来通报:佛罗伊斯教士前来拜访! 在日本的战国后期,这个佛罗伊斯可是个值得在史书上特书一笔的人物。天主教在日本的广泛传播(虽然由于丰臣和德川政权的禁教影响度下降)与他密不可分,而且几乎所有得到葡萄牙物资交易的诸侯都是他给牵的线。但我以前和他并没有什么来往,在织田信长的茶会上见过两次,说过的话两只手完全数得过来。我倒是早就存了利用天主教制约佛门的想法,可经过一番考察发觉,这是个不好控制的人,还是自己培养个“神棍”要好些!说到生意,我的传统关系可是信仰新教的荷兰。所以对于他的情况我也没怎么上心,以至他来了堺町我都不知道。 不过他既然来了我还是要见见,毕竟对于兴旺堺町有利。 “诸星殿下安好,愿主永远赐福予您!”佛罗伊斯虽然在日本多年说得一口流利的日语,但行动作派还是个标准的欧洲人,在微微鞠躬后抬手虚画了个十字,而并不是像日本人那样行跪拜大礼。 佛罗伊斯已经有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可是精神面貌却显得要比实际年龄轻,深亚麻色的头发和一部连鬓落腮的胡子,基本形象和耶稣基督差不多。身上穿一袭传统的黑色教士服,颈上挂着一串由橄榄核连接的黑色橡木十字架,手里时刻不离一本拉丁文圣经。 “佛罗伊斯先生客气了,您不是日本的臣民也就没必要在意日本世俗的等级关系了!”我脸上虽然充满了微笑,却在话语里狠狠地刺了他一下。有必要让他明白我和织田信长一样,只能建立相互利用的关系,想用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来“圈”我可是错打了算盘。 “神爱世人,众生平等!诸星殿下,您果然有一颗信徒的心!”不理我的冷嘲热讽,佛罗伊斯还是摆出一副“圣徒”的架式。 “请坐吧!”我也没再说别的,毕竟双方还有合作的空间。 “谢谢!”佛罗伊斯点了一下头后坐在了我指的那个座垫上,这时我才看到他身后还站着那个与八郎。刚才由于身材的关系几乎被佛罗伊斯挡了个严实,而且门卫把他看成了随从故而没有通报。 “先生到我这里来,是有什么指教吧!”我盯着佛罗伊斯的眼睛问到。 “指教可谈不上,主要是想对您表示感谢!”佛罗伊斯侧身看了与八郎一眼对我说道:“我听保罗说……” “保罗?”我没反应过来以至愣了一下。 “‘保罗’是与八郎的教名!”佛罗伊斯立刻解释到。“从保罗那里我知道了殿下的仁慈与英勇,从邪恶的匪徒手中拯救了众多主的臣民。您与您手下的勇士们的业绩,足以媲美亚瑟王和圆桌骑士们的……” “请您先等一下,我想这里面有某些误会!”我觉得不能任由他这么发挥下去,不然最后极有可能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太石村位于和泉国岸和田城附近,那里的百姓归于当地户籍,并且每年按时纳税完粮。因此上他们无可争议的属于天皇陛下的臣民,理所应当享有在这一方土地上安居乐业的利益。而我,作为朝廷明令任命的和泉国守护,保护他们自然是我无可推卸的责任。作为这片土地的管理者,我允许属民在不影响治安的情况下信仰各自选择的宗教,但也是仅此而已了!” “正直、勇敢固然是一个贵族的美德,但……”佛罗伊斯郑重其事的严肃说道:“公正和谦虚却更是圣徒与凡人的区别!我有幸在您的身上看到了这一切高贵的品质,和泉的百姓们有福了,天堂的福音首先在这一片土地上响起!”他非常机警的避开“上帝”、“主”这样敏感的字眼,而采用了“天堂”这个所有宗教通用的称呼让我无可辩驳。 “您的话让我惭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我感觉在这种谈话上有些力不从心,至少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言语里有那怕是一丝“谦虚”的成份。既然如此不如及早转换话题,也听听他们此次前来的“次要”目的。 “我早知道您是一个宽宏大量和慷慨的人,从来不曾缺乏对弱者的同情!”可能是自己也觉得是该进入正题了,佛罗伊斯也不再继续说那些没有用的废话。“经过主的仆人们数十年的努力,现在在近畿一带已经有数千人摒弃魔鬼的诱惑,皈依到……” “佛罗伊斯先生,请一定注意!”看着他要激动我及时提醒道:“阐述自己的观点是可以的,但请一定不要随意诟病他人!” “请您原谅我的暴躁,一时忘却了我主宽容的教诲!”他道完歉后低下头闭着眼睛念了句什么,可能是拉丁语的“阿门”之类。 “我理解您高尚的宗教情操!”我微笑着点头说到。对于天主教的传教士我历来佩服,居然同时操着火枪和圣经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宽容”与“惩罚”说起来都是那么有理有据,使用礼物还是宗教裁判所完全可以视具体情形而定。 “谢谢您的提醒,但同样请您用爱心来关照一下那些普通的教徒,他们同样也是您的子民!”佛罗伊斯又接上了刚才的话头。“如您所说您大度的包容所有善良的信仰,但在这片土地上却真实的存在着排挤与迫害!信仰上帝的人民不被世俗所认同,以至今日也没有一个净化灵魂的庇护所。赞美上帝的声音湮没于尘嚣当中,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啊!我想请求您的援手,允许我们建立教堂!” “原来是这件事!”我暗暗的点了点头,却并不如何惊讶。太石村的那所教堂充其量算是个自发的地下场所,要是被发现早就被领主或者附近的佛门势力捣毁了!织田信长虽然自己受了洗礼,不过在我看这更像是与佛门开的一个玩笑,而且他也仅是允许传教而否决了教堂,这里面有一个影响及心理底线问题。我倒是正在考虑在堺町建立教堂的事,但一定要控制进度,而且也不能白白给了他这个“便宜”。“这件事有些难办啊!”我故作为难的说到。 “只有依靠您的仁慈了!”经验老道的佛罗伊斯并没有因此而气馁,而是认真听取着我下面的话。 “目前一些反叛朝廷的西南大名都得到了葡萄牙援助的铁炮,甚至装备比例比右大将的部队都高!”我艰难地摇了摇头,露出了一脸苦相。“在这种情况下,右大将殿下恐怕不会接受我的建言!” “对于上述遗憾我定当尽力,葡萄牙商船已经开始主要向右大将的部队提供铁炮和大炮!当然,振兴经济给百姓一块安居乐业的乐土,才是仁慈领主的首要愿望。我将尽我所能发挥作用,使以后的葡萄牙商船把堺町作为主要的商品集散地!”佛罗伊斯回答的清晰有力。他非常清楚我想要什么,前面的织田信长之不过是个“幌子”。 “鉴于从长远的发展角度来看,现在堺町的欧洲座商力量有些薄弱了!”我好像“刚刚”想起了一个好主意。“……因此上我想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划出一块区域,建立一个欧洲人的居住和商店区。考虑到他们的实际问题,我想建立一座小教堂是可以被各方接受的。当然,右大将已经取消了各寺院的‘不出不入权’,所以这所教堂也不能享有刑事豁免的特权!” “那关于日本教徒的望弥撒和告解……” “欧洲人居住区不禁止日本人出入!”我立刻解释到。 “再次对您表示感谢,相信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作为一个欧洲人,佛罗伊斯自然知道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您!”我扳起脸严肃的说到。在原则立场上,我一向是寸土不让的。“对于在日本的第一所教堂,我想会有很多人关注它的一切。希望您不要让我太为难,要是发生通过教堂影响一般民众政治趋向的事情……”我没有把下面的话直接说出来。 “关于这一点您完全可以放心,我绝对作出保证!”佛罗伊斯信誓旦旦,可我并不完全相信,这只是他们目前力有不及。 “只要是维护安定的事,我都是大力支持的!”我故意把目光投向后面的与八郎。“就一般日本民众来讲,他们并不太容易相信金发碧眼的欧洲人,而日本教徒大多理论水平不行!你是否考虑过选拔一些有潜力的日本教徒,到罗马去深造呢?我可以考虑在他们回来后,给予一定的发展空间……” 13、新形式的整合(一) “我的这个形像怎么样?”我向右转了六十度,对着一人高的大穿衣镜里自己的影子仔细打量着。虽然我的“气质”在织田家内,甚至是全天下都想当有名,但穿朝服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今天是我召开茶会的日子,来的客人没有武士全是各种各样的商人和文化人,在这种场合里还是穿着华美一些比较好,再说我今天要解决的事情还是和“钱”这么严肃的问题密切相关呢! 作为武将对穿着奢华宽大的朝服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一是如足利义昭、今川义元这样的人,认为这是体现与乡下人区别的地方,是一种极为高雅的装束。另一种是上杉谦信那种古板的传统武士,在他眼里穿朝服已经与堕落没多大区别了。 “非常好啊!”仙芝随口回答到,可又弯下腰替我整理着宽大腰带上她认为不够平整的地方。 “是这样吗?”我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也相当不错。一身淡桔色的暗纹团花朝服,雪白的衬服和袜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乱,想来足以滑倒苍蝇,看起来是一切井井有条,可我怎么觉得有点…… “好了!”仙芝终于消灭了一切“不合理”之处,满意地直起身。“已经是守护四个国家的大名,至少应该是这个样子!对吧,莺?”她回头问同盟者。 “那当然!”侍立在一边的莺立刻连连点头,眼睛里又出现了我常见的那种迷离之色。“以殿下的风采气度自是远胜过那些藤原名门,我看足可当得正二位……不、不,正一位太政大臣,还要兼领关白!” 一边的阿雪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柄象牙镂金的肋差别在我的腰带上,眼中神色却与莺是一般无二。 “妻私我也,妾惧我也……”我无言地微笑,在她们眼里我的一切都是完美的,但我自己知道,我不是。“你怎么看?”我看到弘在一边歪着脑袋在看就问到,出身公卿世家的她应该比较有经验。 “很好呀!”她一本正经地连连点头,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好悬没噎死我。“道貌岸然的,看着比我老爹还虚伪!” 我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只能撇撇嘴接过她手里的描金小折扇,摇了摇,是觉得有些像是在演戏。 “人来的怎么样了?”在召开茶会的院子内侧拱门外,我对侍侯在那里的后藤又兵卫问到。 “回禀主公,只差两三个了!”他查了一下手里的记录本,又伸头向院子里张望着确定了一下。“主公,您没必要这么早的!越大的人物通常到得越晚,这样才能体现身份的高贵。再说就您来招待这些没有品阶的商人这件事本身来讲,已经是赏了他们天大的脸,让他们等着那是应该的!” “这次茶会虽然是我召集,但却礼聘千利修大师主持,早些出场是对大师的尊重!”我看了他一眼后又把目光移向院内。“再说会前随意的交谈会使人们轻松些,也多少容易拉近些感情。一味遵循惯例走那还有什么自己的‘特色’,我可不想作个主公的影子!” “哦?”后藤又兵卫听到我的话一下子愣住了,他虽然聪明但到底是这个时代的人,眼界和思想模式受到了历史条件的局限。直到我用折扇在他肩上轻轻点了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诸星伊予守殿下,到~~~!”他拉着长音向院子里通报到。 我挺挺胸,提提气。“嗯~咳!”又咳嗽了一声,这才迈步向里面走去。 “予州殿下……” “予州殿下……” 一声声问候伴着笑脸迎向我,表示着对我手中权力的敬意。我与他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也没有理由要别人对我有什么发自内心的感情。我对这种情况没什么抱怨,却想通过自己的一番努力改变这一切。有朝一日他们这些人会发了疯般毁家纾难地支持我,因为那才符合利润最大化原则。“都来了!真是赏光……”我摆出平等相交的姿态一一颔首。 虽然所有人都站在或远或近的位置上鞠躬问候,但却没有一窝蜂地拥上来,因为那样什么话也谈不了,而在这里的都是一些聪明人。 “诸星殿下,感谢您的邀请!”先迎过来的是今井宗久、津田宗及和末吉孙四郎。在不久前他们三个加上长谷川宗仁(因为这次只是讨论堺町和石山的问题,所以其它地区的人没有邀请,为了避免三岳屋的表态被人关注,三井高福也没有来。)被织田信长各自授予了一块名义上的领地,算是有了大名的“身份”。这既是因为他们对织田家军费、物资上的支持,也是为了普遍提高“御商”的身份档次,当然,和我的帮助也是分不开的。 “那笔生意进行得顺利吗?我可也是投了资的!”我笑着打趣今井宗久到,不过光看他的气色就知道最近赚了不少。 “多亏您的提携了!”今井宗久再次深躹一躬,看神态嘴里其实应该说“欢迎惠顾!”或“恭喜发财!”更合适些。不管身份如何改变,渗到骨头里的气质不是那么容易转化的。“那批瓷器取得了对本的利润,并且资金已经基本上全部回笼了。您的本利我一定在10天内奉上,以后还要请您继续多加照顾!”数船高档瓷器这么大笔生意不可能不被别人察觉,反正生意已成他也没必要躲躲闪闪。 “不急、不急,生意成了就好!”我显出了漠视金钱的雍容大度,并对他继续鼓励道:“一笔生意即便赚得再多钱也有花完的时候,关键是堺町商人言出必行的信誉不能倒。我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能够动辄调动如此大货源的想必不会是一般人,把这条线路建成稳定的关系才是最大的收获。不止是对你,对整个堺町也是这样!”说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虽说岁数比他小着不少,但以我的地位已经可以这样作了。 “您教训的是,您教训的是……”今井宗久连连答应。 “诸星殿下的材德举世公认,便查当今诸侯也未见出其右者!”末吉孙四郎晃着一颗小巧的头颅恭维到。在所有一流豪商当中除了角仓了以,这个末吉孙四郎是最年轻的,同样出身商业世家的他反而不那么认同于传统的经营理念。对于一般性贸易他兴趣缺缺,反而对于高风险高收益的项目极为热衷,这是一个投机家。我贷款给今井宗久的事情传开后,他也曾经找过我商量合作,但因为我另有打算就没有明确答复他。“……今后能在诸星殿下管理下是我们的福份,我们就等着您的恩典了!”他说罢颔了一下首,神态里带着些许谄媚。 “末吉老板过誉了,清氏材微德薄实在是尸位素餐恬据大任!”我觉得一会儿我的计划可能一时令人难以接受,这个人的“冒险精神”极有可能会成为一股助力,因而又故作亲密的说道:“不过我既然承蒙主公信任,就一定会竭尽所能。兴旺堺町、石山两地功在社稷,还请诸位与我同心同德!” “敢不尽力!”他连忙点头,不过可能错会了我的意思。 “殿下,看到您的威望与日俱增,我真是感到由衷的高兴!”他们三个退开后,位置让给了恩斯特。我和荷兰人的贸易量非常之大,即便是徘徊在“圈子”边缘的人也都会察觉我们之间关系的特殊。秘密交易的内情外人自然不会得知,但成千的铁炮也不可能在所有人眼下隐形。 “这些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没有你的那些‘工具’帮助,我‘讲’的道理恐怕没有多少人会听进去!”我向前微探出身像是要阻止他行礼,借着拉住他手的机会轻声说:“今天我会公布一个机会,是否抓得住就看你的气魄了!” “哦?”他一愣之后想要再问,可这时我已经微笑着移开了身体。 “佛罗伊斯先生到!”这个时候从外侧的院门口又传来通报声,“天主的奴仆”还是来参加世俗的应酬了。 “尊敬的殿下,请您原谅我的失礼!”佛罗伊斯抢前几步,用一反宗教人士冷漠态度的极度热情说道:“能参加您的盛会是我无上的荣幸,但为了能够替你尽一份力这才姗姗来迟。未经许可我又替您请来了一位客人,相信您可以谅解我在善意之下造成的冒昧之举!”他一闪身,我这才看见另外一个人。 佛罗伊斯的身材在欧洲人里只能算中等,但他每次带个身材矮小的同伴,这回比上次的与八郎还单薄,是个小干巴欧洲瘦老头。 这个老头穿一身类似一种杂耍小丑的华丽衣服,大腿和上臂的服饰像灯笼一样鼓起还缀着金线流苏,在小腿和下臂部分又收得很紧,头上戴一顶插着根彩色鸵鸟毛的宽边黑丝绒平顶帽。他的脸部肌肉硬朗加一个大鹰钩鼻,头发和两撇翘胡须都是铁灰色。在他手里拿着根金头小藤杖,走路一拐一拐的,摘下帽子躬身行礼时,我看见了一片列宁式的“地中海”。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葡萄牙在远东最大的商会首领——胡安•;哥梅斯先生!” “又一个《太阁立志传》里的人物!”我几乎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前几次的堺町之旅中我没有机会见到他,后来也就没这个必要了,今天他的出现也许是一种积极的姿态吧!我偶一回头,恩斯特和哥梅斯两个人正在已经展开了对视,四只眼睛里都冒出了丝丝的电火花! 14、新形式的整合(二) 茶会在这间院子的大殿里举行,撤去了门这边的隔扇,连着里面带廊下一共有57个人。大家都是经过些世面的人,所以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 千利修不愧为开创茶道一时之新的大师,主体进程在他的主持下进行得井井有条。执壶、煮水、洗茶、净杯……所有这类本应由家庭主妇担负的工作,不但在他手里不见丝毫琐碎,反而一举一动之间都成了艺术。就这样整个主体过程基本平顺的结束了,进入了后期闲谈阶段。 佛罗伊斯在日本已经二十多年了,上上下下地接触各个阶层,颠沛流离地辗转漂泊于各地,虽说辛苦但毕竟深入生活,所以对于茶会这种事是得心应手,比一般的日本中上阶层还要来得内行。 相比来说恩斯特和哥梅斯这哥俩明显就比他差远了,虽说也是“老日本”,但通常都是一会儿来一会儿走,在这儿也是急忙着做生意,对于当地的风土文化了解的实在是不够。再说他们是多年的主要贸易对手,要说没有一点心结那也不现实。好在他们都是“文明人”又都对我顾忌七分,所以并没有闹出什么笑话,只是不断的用眼神进行“决斗”而已! “各位……”我稍稍清了一下嗓子环顾四周,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转向我,知道这是正事开始的表示。“我本人初掌堺町、石山事多不明,此次邀集各位正是想就此向诸位请教。承蒙诸位拨冗前来,我诸星清氏感激不尽,如果呆会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殿下客气,我们恭听教诲!”众人都如此说。 “当今天下时过境迁,近畿繁华堺町、石山力出大半!”我说到这里既像是感慨又想是恭维。“两地每年的税收、献金占着朝廷及右大将殿下开支的大半,既是近畿安宁的保障又是天下平定的动力。诸位都是两地的名流,利在社稷功不可没,这一点在下心里有数。没有诸位的同心协力不要说右大将一次又一次的平叛,就是我本人,也早不知道败落到何种地步了!” “不是织田右大将和诸星殿下的大军守护,我们也不可能有今天的发达啊!”津田宗吉及时地接了一句话。虽然他前次纪伊的事情没有办成,但毕竟也是与我合作多年的老搭档了,这就好比说相声里的捧、逗哏,关键时刻必须有人搭句腔才接得下去。 “上报天子下安黎庶,这是身为武士的本份!”我会意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说道:“虽然各位这些年贡献良多,但朝廷初定天下未平,右大将殿下需要用钱的地方还是很多,相信诸位在近两年朝廷的资金调度中已经有了一定体会。不但是金钱,物资亦是如此。以前年右大将颁布的《船只管制令》为例,从长远看是有一定清源肃流作用,但短期内大量船只的被强制征集,对海贸还是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今天与诸位要说明的是,这种事今后未必不会再有,而我只能要求诸位鼎立配合,硬抗右大将殿下的军令是绝对不可能的!”说到这里我猛地一打住,目光严厉地扫过全场。 屋里冒出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咝咝声,很多人的脊椎开始僵硬了起来。织田信长近十年来以雷霆手段压服近畿,应该说为做生意的人创造了一个良好的环境,仅就各项物资的交易量来讲,已经扩大了五倍之多。但商人就是商人,他们是一个把金钱利益最大清晰化的群体,大量的金钱掏出来总是让人不舒服。而且织田信长可不是像我那么好说话,予取予求通常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一般在他那里是没有丝毫通融余地的! “当然,大家的难处我也完全可以体谅……”稍顷我缓和语气,使出了又打又拉的传统手段。“其实不止是右大将的军费,就是诸位在正常交易当中也会遇到偶尔头寸不足的情况。这对大家都是非常不利的事情,在生意是信誉丧失,在右大将那里就是一条大罪。既然在这个位子上我就不得不作考虑,进行统一的筹划来解决这件事!” 看得出来众人的情绪都紧张了起来,五十多双眼睛紧紧盯着我。 “我的办法是……”随着我的这句拖腔,许多人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崩了起来。“筹措资金,成立一家新的店铺!”我终于说了出来。 “新的店铺?”无数个问号在不同的地方升起,我敢说这间屋子里除了我谁都是一团糊涂。“能……能请您详细说明一下吗?”在我左侧不远的小西隆佐第一个问到。是啊!一家新店铺与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 “这家店铺的作用就是筹措和调配资金!”我已经张了嘴,但又突然在心里打了个闪,这不是一个很好考验他们的机会吗?所以我最后决定不要一下子把全部内情说出来。“我想的这家店铺主要就是为在座的诸位,以及所有堺町和石山的商人提供资金上的支持,有公共管理服务的性质,并不以赚取利润为第一目的。以后献金等事务我会依照以前的惯例,按规模分配到各家,在暂时困难的时候会由这家新店先行垫付,或是融通交易时的头寸。当然,为了维持必要的运作,在垫款时也会收取一定的利息,但不会很高,而且对象也要经过严格的审定!” 屋内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静寂,所有人都在认真思考这个计划的利害。在此时的日本钱贷业(或者叫高利贷)正在迅猛发展着,但却并没有几个人是全职干这个的,而且一来这个新店铺不面对百姓,二来又能为在座的商人们提供低利周转,那么就是一件不会产生过度竞争的好事。 可接下来新的问题又出来了,既然低利就不会赚多少钱,如此这就是个不会产生什么利润的“事业”。不会产生利润的事情要谁来投资?商人们的钱可都是要生小钱的! 虽然都存着这个疑问可却没人真敢问出口,唯恐一张嘴就会惹祸上身! “关于这个新店的资金问题,我想主要通过堺町和石山,也就是诸位来筹集!”我低下头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没人问我就自己说,反正你们谁也躲不过去。“……按我初步的构想:这家新店总共资本150万贯,但第一期实收为120万贯,其余30万贯的差额为我授予的部分独家商权作价!之后我还会提供20万贯的现钱,另100万贯向感兴趣的商人募集。今天因为只是草议,所以我没有邀请京都的商人参加这个聚会,但我打算留给他们10万贯的份额,再之后的90万贯就要在堺町和石山解决了!” “这家伙一次就贪100万,真是tmd太黑了!”恐怕在座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这么想的,我苦心孤诣的“杰作”被他们看成了圈钱用的空壳公司。对于他们的短视我只能暗自叹息,这实在是时代造成的悲哀,同时又益发感觉到了自己的“伟大”!不过我并没有注意到,在我提到以独家商权作价30万贯时,有两个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请问……这些初始资本,是按照店铺的规模摊派吗?”一个叫橘屋又三郎的商人愁眉苦脸的问到。他是堺町最大的本土铁炮制造商,在全日本规模也仅次于种子岛和国友屋。其实很多人的心里都是如坠深渊,不过他表现出来得最为明显而已。 “这次不搞摊派,一切均出于自愿!”我的这句话让许多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有人先表个态吗?”我的目光飘过一张又一张表情各异的脸,心中忽然有了一种看戏的感觉。 “诸星殿下一心为了大家,那么我就当仁不让了!”我的话音刚落津田宗及就接了上来,事实上如今他与我的利益已经分不开了。另外纪伊之行的失利对他心理压力很大,他可明白我一旦下了决心的后果。“虽然我的力量微不足道,但也愿竭诚献上8万贯!”他不似那些根来众的愚蠢,所以想用这笔钱替本家买一条出路。 “不是‘献上’,这笔钱我个人是不要的,所以应该称作‘投入’!”我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转向了今井宗久。 “我也是8万贯,怎么也不能落在津田老板之后吧!”今井宗久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掏这笔钱应该说是出于本能。他和津田宗及一样比一般人更了解我,知道不按我的意思办肯定落不下好,再说还有津田宗及在前面比着呢! “我比不得今井、津田两位老板,就出5万贯吧!”不等我看末吉孙四郎就自己抢先表了态。出于投机的本能他意识到了什么,但又说不太清楚,只是觉得应该抓住。 在这三个人之后出现了一段时间的冷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这么有“先”见之明的! “那……那我也出3000贯!”半晌之后终于有人受不住压力,又是那个橘屋又三郎。不过显然他是怕我怪罪,马上又解释道:“这些年铁炮生意竞争压力太大了,我实在是……” 我没说什么,甚至面上的微笑也不曾减少半分,只是转向了其他人。 既然可以躲热情自然就不会很高,小西隆佐是1万贯,其他人多是几千,这和我预计的金额还有着不小的缺口。 “这些守财奴!”我只能摇头。剩下的部分其实我自己也能解决,不是还有“平氏宝藏”呢吗!只是有了这个引头其他的就好说了,我不想过于引人遐思。“其它的我另外找人筹集吧!”我看似“无奈”的说到,想着是该进行下一步了。“那么我们……” “如果诸星殿下您允许的话,那么我想投入20万贯!”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谁?!”我和所有人一样震惊地向那个方向望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没想到这么多人对推dao的过程感兴趣,这可和我的写作思路有点矛盾。为了照顾大家情绪我会在后面补一章,可能会对情节造成一些断裂,而且下不为例就这一次! 15、新形式的整合(三) “恩斯特先生……您不是在开玩笑吧?”问这话的是另一个与他有贸易往来的堺町商人,这个人刚才只出了2000贯。如果一个外国人有这样的举动,那岂不是把他们这些人一下子送进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严峻的形势使他一时忘记了基本的礼貌,我还在这儿怎么也轮不到他呀! 不过这也是我眼下最大的困惑,所以只是盯了一眼并没有斥责这个人。虽然我在一个小时前对恩斯特有所暗示,但这似乎并不足以使他冒这么大的风险,难不成他知道了我的想法?可我并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哪怕一个字啊! “我的意思明白无误,在诸星殿下与各位面前也不能开这种玩笑!”恩斯特微微仰起了头,阳光从外面射进来在他的银发与眼镜片上同时形成了反射。“我与诸星殿下作交易已经很久了,对于他的人品、信用我毫无疑问!我绝对相信,他将要推行的新政将会大大繁荣堺町、石山,乃至整个日本中部地区的经济。作为一个在上述区域有着传统贸易关系的外来商人,我与诸位将同受其惠。在这个新的变革时代中,我不愿意仅仅作个袖手旁观的局外人。因此,我愿以这种‘实际’行动,表示对殿下这一伟大创举的支持!” 恩斯特的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一时屋内外再次陷入了沉寂。不少人都想对他的行为进行阻挠,但当着我的面又不好明着开口。我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索性也闭上嘴巴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看着。在我的注目礼下那些不愿意花钱的商人们压力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我个人有个小问题,想向洛佩斯先生请教一下!”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来找茬了,居然是葡萄牙商人胡安·哥梅斯,不过这也并不奇怪,葡萄牙在各方面都是荷兰的老对手。“尽管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本人也是对诸星殿下的雄才大略甚感钦佩,并且认为这项计划的迫切性也是不言而喻的!有鉴于此,我想请问洛佩斯先生,您的手头有这么多现钱吗?就我所知,您的货物在印度孟买大部分就卖掉了,货款也由另一艘船带回了荷兰。您这次来堺町只带了两条船,上面的货物即便马上以最好的价钱全卖了,也不过是14到16万贯。以至我本人非常好奇,您要用什么来履行自己的承诺呢?”说完他向我微微欠了欠身算是行礼,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背部好像有旧伤,致使动作有些僵硬。 这时我才想起这是个问题,我的大炮款在半年前就和他结清了,估计此时运送的船只已经过了好望角。本次恩斯特带来的只是一些普通物资,价款应该不是很高。只是没想到葡萄牙近百年的海贸霸权还有这么大的实力,荷兰人的情报他们也搞得这么详细。 “诚信是一个商人的基本条件,我以后还想在堺町混下去呢!”恩斯特向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有些红,不知是激动还是气愤。“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请允许我对您表示感谢。哥梅斯先生,您真是对我太‘关心’了!”他不可能对这种挑衅行为漠然置之。“老实说您的顾虑很有道理,鄙人此次来之前确实对某些突发事件考虑不足。不过荷兰人在全世界能有今天的贸易地位绝非浪得虚名,我现在就展示一下我们的商业手段!” “我拭目以待!”哥梅斯露出了一脸古典贵族式的奸猾微笑。 “我价值15万贯的货物如果只卖10万贯,那么您认为我几天能收回现钱呢?哥梅斯先生!”恩斯特歪歪脑袋显出了一派“天真”。 “至多三天吧!”这此哥梅斯倒是显得很诚恳。“如果方便的话,是值得这样作的,至少我本人在一般情况下会支付这样的代价。虽然我现在的资金也准备用在更为重要的地方,但您完全不必担心,光这间屋子里就有不少的‘聪明人’!” “感谢您能给我如此之高的肯定,一会儿有兴趣的老板们可以直接去我那里选购了!”恩斯特说得是开玩笑的话,可看神色却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屋内的诡异气氛持续升温,敏感的人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不过究竟那里不对又谁也说不清楚,我本人也感到了匪夷所思。 “请恕我的无礼,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好像还差10万贯!”哥梅斯揪揪胡子不紧不慢的说到,显然他还是不想就此放弃。“要不是我上了几岁年纪,理解力下降的话,那么就是您还有了不起的后招?现在真是时代变了,我的头脑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感谢您的关心,您确实没有算错!”恩斯特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我知道他是动了真怒。“不过您刚才自己也说了,我这次是带了两条船过来的,除了我商会的旗舰‘水晶骑士’号外,还有一艘‘黑武士’号。这是一只三桅双层甲板的中型帆船,虽说不太新,但速度即便是在欧洲也是最快的。另外船上还配备着18门15磅炮,卖10万贯总不会是什么难事吧?” 女人之所以贞洁是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男人之所以忠诚是因为背叛的价码太低!我已经忘记了这是谁说的话,也并不完全认同,但人一旦在某种情感上升到极至时,确实往往能突破其他习惯性的心理桎梏。我眼前就是这样,“嗡”的一声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完全不顾了应有的礼貌和矜持。 一艘最先进的荷兰快船,还装备着大炮!在场的商人无不心动,不要说有了它以后对于自己的海贸生意会有多么大的助力,就算转手卖给那些仗着水军吃饭的海贼大名们也可以轻易得到对本的利润。可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仅仅是急不可待地向那家“骗钱店铺”投资?老实说我也心虚了,想着该怎么问一下。 “哥梅斯先生,反之我倒是想问问您……”不等我介入恩斯特就开始反击了,而且属于相当犀利的那一种。“就我所知贵方长久以来就得到了右大将殿下的‘特殊照顾’,理应对朝廷授予管理权的正统执政府有着更强烈的信任才对。可事实情况却与此却有些出入,贵方不但大力支持九州的地方势力,持续增强他们对抗中央的力量,甚至在去年还与不断与右大将为敌的毛利家进行了大量的铁炮交易。我不知道您的这种行为,究竟算是什么?” “恩斯特先生,您是否过于敏感了?”哥梅斯毫不慌乱沉着应对。“与九州大名们和毛利家的交易是早就说好了的,而且右大将殿下也从来未曾发布过这方面的《禁商令》。说到真正的支持,我们不但向右大将提供了大量先进火炮,而且代为雇佣了许多维修装备的匠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实在的支持吗?” “这我倒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恩斯特“歉意”地点点头,但我却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缕狡猾的光彩。“怪不得您一直对予州殿下的生意没什么兴致,原来是对右大将这棵‘大树’坚定不渝啊!” “这话就说远了,诸星殿下与右大将还分什么彼此吗?”哥梅斯不愧是老奸巨猾,用“一而二,二而一”破解了恩斯特“先鸡还是先蛋”的矛盾。 “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都拿出些实际的东西来吧!”恩斯特脸上挂出冷笑,这是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了。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哥梅斯转过头再次对我微微致意,平静的程度令人镇静。“对于诸星殿下我以前没有多少实际的接触,但对于您可以媲美所罗门王的智慧鄙人却是仰慕已久。今天您在这里公布的计划使我确信,在您的领导下堺町和石山将成为传扬全世界的贸易港口。为了表示对您这一伟大创举的衷心支持,我准备……”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恩斯特,但这间屋里并不只有荷兰人一个紧张地关注着。“拿出35万贯投入您这一计划!” “这不可能!!!”恩斯特一下子叫了起来。“你在撒谎,您连货物带现金现在手头决不可能超过15万贯!诸星殿下,请您注意不要上当!”他白皙的脸上布满红晕声音激动地说到。 “洛佩斯先生!我想提醒您,您这是一个商人在诽谤另一个商人的信用!”哥梅斯第一次沉下了脸。 “请原谅我的失态,我有些冲动了!”恩斯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策。“但像我刚才那样,我想您能够证明一下自己对诸星殿下的诺言!” “我接受您的歉意,说明确是非常有必要的!”哥梅斯的笑容再次爬回了布满皱纹的脸上。“我们葡萄牙人在全世界的商业地位傲立百年,根基深厚不是那些头脑发热的冒险家可比。在我手头确实只有15万贯左右的货物和现金,但只要我发出信息,以低价卖掉我们商会在九州平户、博多、府内三地的商馆,这包括房屋、店铺、专用栈桥以及大量储备物资,那么区区20万贯应该很容易筹到。也许会比您的20万贯晚上一些,但是两个月……不,至多一个半月将会全部到位!” 话音落,屋子里一片寂静…… 16、新形式的整合(四) “两位先生请先降降火气,我向来做事的习惯是循序渐进……”我觉得不能不说话了,再这么发展下去事态就要无法控制,原来是想借洋鬼子刺激一下这些土财主,可要继续这么着受到最大刺激的将会是我自己。“两位先生的好意在下心领,但如果造成任何不愉快就非我本意了。在这里我确定一下额度,给两位的商会各自5万贯的份额!” “诸星殿下……”恩斯特和哥梅斯同时都想说话。 “听我把话说完!”我抬手制止了他们两个人继续说道:“……之所以一开始我就采取自愿的方式,就是不想因此而干扰诸位正常的生意。本来这就是一件利及各方的举措,治一经损一经则没有必要。再说这家店铺涉及某些特殊权力问题,海外商人持股过多也会在将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不过也请两位放心,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开放港口通商的政策就不会改变。如果以后两位发觉自己的正当权益受到了哪怕一丝损害,尽可以找我诸星清氏说话,来日方长嘛!另外堺町以后的发展方向是国际化、世界性的贸易港口,现在还没有多少交易量的英格兰、法兰西等国也应该有一席之地。当然其中我会考虑大家的‘传统友谊’,不过目前就先这样吧!” “是,殿下!”既然我已经作出了明确表示,他们两个也只好认头。 “我下面要说另一件事,就是振兴堺町的主要措施!”经过这番插曲我的兴致基本得到了满足,再拖下去时间就耽误得太多了。“这些年堺町的发展可以说很快了,尤其是在右大将殿下统御近畿之后,对此我们大家都要时刻心存感激之情。但是目前的情况已经改变了,要想再有大跨度的发展必须要有进一步措施。对此我思考了很久,因此决定改革税制!” “该税制!”许多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税收可是个比献金更要命的问题。如果说献金是割一块肉的话,税制则有可能彻底封了他们的生路,因此不可能有人对这个问题掉以轻心。 “请问……是怎么改呢?”今井宗久心惊胆战地问到。 “不要紧张,都是过去的老办法!”我故意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还好,不算太凉。“就是把堺町的交易税,再改回到过去的关税!” 所有人(两个欧洲人除外)都愣住了,实在不能明白是怎么回事。自打十五年前织田家施行“乐座乐市”以来,全日本的各个大名争相效法,一时间商业繁荣明显可见。怎么会往回改?怎么能往回改! “诸星殿下,还请您三思啊!”在一系列眼神的交换过后,今井宗久开口恳求道:“殿下一旦实行此举,将会重新出现层层壁垒,物资滞怠民生凋敝,届时将会……” “我想你和诸位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已经准备好了解释,同时早就知道会出现这种猜想。“我说的施行重置关税,只是在堺町一地进行。至于织田家所有的势力范围,一来没有这个必要,二来我也没有这样的权力。我是要设定一个范围,在这个区域里所有交易一律免税,运入商品也是免税的。只有从水陆渠道离港的各种商品,才会比照区域外的交易价格进行纳税,这是为了避免中间环节重复纳税的‘利商’举措!” 所有人都开始眨巴眼睛,看来一时还没有想明白! “之所以会制定这个政策,是根据堺町的实际情况来考虑的!”我看到所有人聚精会神的神情,不禁暗自得意。“十几年前织田家率先实行‘乐座乐市’的政策,正是在我的提议和不断呈请下,右大将殿下才毅然施行的!请诸位相信,对此政策我本人倾注了相当的感情,但时变、世变、事亦变,眼下我们就不得不改了!” “哦咳!”这时外侧有人咳嗽了一声,所有人都转过去一齐瞪了他一眼。 “目下堺町已经成了全近畿,乃至整个日本最重要的物资集散地!”我等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回来后才继续说道:“……诸位问问哥梅斯、恩斯特两位先生就可得知,现在堺町集中了80%以上的进出口,及转口贸易量,大量的外来人口涌入这一地区,他们大多存有种种的商业目的。对于较为集中的大宗南蛮商品,不止是一级批发,甚至二级、三级乃至四级批发都集中在堺町一地进行。这种多层次交易造成了重复纳税价格虚增,不利于本地商品的持续对外拓展。如果强制施行专营制度,又会对繁荣经济造成阻碍。有鉴于此,我决定试行恢复关税,以此来振兴堺町经济!” “殿下的意思是否是说:无论在堺町交易几次,只要在出关时纳一次税就可以了?”津田宗及声音颤抖地问到,看神情仿佛在梦中一般。 “简单的说……就是这个意思!”我肯定的点了点头,终于有人能够明白了。 “诸星殿下,请问……右大将殿下能够允许这样做吗?”今井宗久哆哆嗦嗦地问到,满脸写得都是患得患失。“如此一来每年的赋税必然下降,这个……这个……有些难度吧?”叫他这么一说很多人脸上又都布满了忧色。 “放心好了,这我已经有了通盘考虑!”我知道所有人都已经被“钓”住,是时候该逐步收线了。“不错,在开始的两年里会造成一些缺口,就我个人的初步估计大约在每年10万贯左右,之后就会因贸易量的增加而逐步拉平直至超出。这就用到了刚才我说到的要由那家新店铺垫付一节,实在不足我也可以代为承担部分。” “这怎么好意思!”许多人都这么说。 “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脸上在笑的同时心里也在笑,我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为了应对堺町将要面临的高速发展,我决定在现有基础上将城市规模扩大四倍。对于周围土地的开发规划已经完成,详细情况诸位耐心等着公布就好了。为了将来的发展扩容更为合理,每块土地都是按照预先设定的街道布局设置,并且将只出售给符合该区域经营项目的商人。诸位就不必替我担心了,出售土地的所得和新建旅舍、饭馆、茶寮、鲸屋所增加的经营税,我想很快就能把税收逆差补回来!”之所以准备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我进行规划和把当地原有的小豪族迁走,仅卖土地一项我的进项就是车载斗量。 “诸星殿下,关于出售土地事宜的代理……”今井宗久迫不及待地问到,两眼闪着金子的光辉。掌握代理不止是为着巨大的分成,而且可以预先抢占最好的地界。这原应该是私下里讨论的问题,但他实在是等不及了。这里不止他一个“聪明人”,不如抢先下手,说不定就能当众造成既成事实。 “这也定下了,就交给将要成立的新店铺!”我“光明磊落”地当众宣布到。“……因为这家店铺将要替许多商铺垫款,而且具有相当大的公益性质,所以由它来担负这项任务是再合适不过了!当然,诸位都是他的股东,也可以在权力范围内参予意见。” “那么……那么我们就静候佳音了!”今井宗久显出了微微的失望,其他许多人同样如此。 “诸星殿下……请您……请您无论如何考虑石山的民众啊!”末吉孙四郎带着明显的哭音叫到,直至此时他发懵的大脑才作出反应,之前边上的小西隆佐已经先一步瘫在了地上。“殿下,石山地处东西要津,一直以来就对右大将和您尽心效力,您可不能……可不能……”说到这里他真的哭了起来。照我刚才所说堺町将尽扫附近市町的商机,他们这些根本在石山的商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完蛋。 “末吉老板不必着急,我怎么会忘记你和石山町诸位对我的支持呢!”我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想在会后再和石山诸人沟通一下的,但看这种情况他们是等不了了,再迟就可能会出乱子。“石山我准备在堺町之后也施行相仿的措施,但不同的是以面向大明和朝鲜的商人为主!”我在心里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但成与不成就要看天意了。 “大明和朝鲜?这可能吗!”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海贸的内行,提出这样的疑问一点也不奇怪。 “理论上可行!”目前我只能盲目地为众人,也为自己增加着信心。“大明和朝鲜虽然在实行‘海禁’,但也不是完全的铁板一块。目前每年都有大量官方贸易的丝绸、瓷器输往南洋,这里面承运的海商成份极为复杂,只要举措得当就能把这些人吸引过来。我的计划是:第一、严厉打击海盗,只有东海一带安宁了才有可能扩大交往;第二、找出适当的商品,才能吸引对方。大明与日本之间的金银比价巨大,黄金无疑是最为实惠的物资,另外高品质的冷水珊瑚也极受欢迎,我估计作为火yao主要原料之一的硫磺将成为重头。朝鲜也产黄金,但限制出口。与大明交易需要‘硬通货’,他们的高丽参不足补上差额,因此对日本白银的需求量巨大。只要持之以恒,这方面的利润会比西洋物品还高。我决定授予石山在这方面的专营权力,并设立大明与朝鲜商人常住区。只要他们来,我就给予出口一切商品的免税照顾!” 我的话自然又引起了一阵嗡嗡声,只是这虽然前景美好毕竟路途遥远。 “另外还有……”我装作不经意的随口说道:“为了避免中间环节出现不必要的麻烦,我将会让那家新设的店铺代理所有关税。也就是说无论是进口还是出口,各处关卡只验凭证不收现钱!” “诸星殿下体恤下情,实在是……啊!”橘屋又三郎刚想拍两句马屁,但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脸色变得碧绿碧绿。 我稍稍注意了一下,许多人的脸比他还要更绿…… 17、新形式的整合(五) 我想此刻许多人不止是脸绿,恐怕连肠子都已经悔青了,可以说橘屋又三郎就是他们的代表。 堺町之所以发达完全得益于对南蛮的贸易,无论是铁炮和新奇奢侈品地输入,还是黄金及日本工艺品的出口,都是能够赚大钱的!我的新店铺虽然并不直接参与经营,但是却通过代理纳税控制着所有交易的进行,换而言之,今后这块“大饼”要怎么分配,全凭我的一句话了! 离开这里另开“炉灶”?凡是这么想的人都是傻瓜!且不说离开堺町还能不能筹到洋人需要的物量,仅就是我这“区内保税”一项,就足以在价格上打垮一切竞争者了。小规模走私一定无法避免,但是几次三番地大规模走私就将面临商业关系单一,被排挤出大多数交易领域的危险。在日本四方战乱,地方诸侯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情况下,哪个南蛮人敢冒失去稳定交易对象的风险?再说这里还将开辟大片的欧洲人长期居住区,其他那些诸侯?量他们也没有这种气魄! 既然无论本地还是南满的商人都离不开堺町这块风水宝地,那么就得听从我的指令!此刻谁都清楚新商铺不止是“圈钱”那么简单,这是我干预交易分配的间接手段。投资的多少代表了对我——诸星予州殿下,乃至整个织田政权的忠诚度,换回的就是可以分得今后交易量中更大的份额。无论原先是谁的贸易关系,最终都会落到我的手里,任何一个商人的规模都将由我决定。 当然,如果想一个人吞下整个大饼最终只能是撑死,光是别人一天到晚的觊觎我也受不了。我想的不是把所有钱攥在自己手里,而是控制一个掌握全国商业流通的垄断寡头委员会,一个内部划分所有市场的“辛迪加”。 后来有许多人试图重新提起对新店铺投资份额的事,但我都故作不知岔过了话题。三井高福没有出席,但是三岳屋应该以适当的身份加入进来,另外为了具有更广泛的代表性,也必须给京都的角仓了以和长谷川宗仁留出必要的份额。 就这样茶会进入到尾声,我站在屋门口温文而雅地送走了每一个客人,只是用眼神示意恩斯特先留一下。 “你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真的如此信任我?”我把他拉到一个僻静处开门见山地问到。 “事先您并没有完全对我透露内情,可见您并不完全信任我,那么怎么能要求我对您的完全信任呢?”恩斯特的眼镜片连闪了两闪,露出了一缕狡猾的微笑。“不过……您知道,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冒险家。在面对巨大的利益时,我的勇气拿出来也是会令人震惊的!” “利益,在哪儿?说出来听听!”我装傻问到。 “您知道现在的荷兰,最上层的权力是如何划分的吗?”他不疾不缓地反问到。 “我怎么会知道,又没去过你们那儿!”我双手一摊决定一装到底。 “真不厚道!”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后只好继续解释道:“目前在荷兰的所有权力分为了四份,就是总督、联邦议会、东印度公司和银行。他们在方方面面掌握着所有公民从选举到判罪,由口袋里的铜板到盘子里的面包,凡此种种的事务,而后两者又通过看不见手来影响着总督和议会的决定。” “所以呢?” “所以在您提到商业特权时我只是感觉到不对,直至后来揭开全部内容后我才恍然大悟!”他感慨的咂了咂嘴。“您的这家新店铺在某种意义上说已经兼具了东印度公司和银行的双重功效,如果这种策略被完整地贯彻下去,那么用不了10年您的综合实力将倍数于您的主君!只是有一件事情我还搞不清楚:现代独立商业银行这种形式只在荷兰才有,而且出现仅有几年,您是从什么渠道知道的?” 我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回答,一回头却看见哥梅斯站在远处将手中的小藤杖举至额边向我致意。 ************************************************* 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第二天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因为交接的工作进行得相当顺利,他们这才得以顺利脱身。 丹后经过我这些年的开发,繁荣程度已稳居山阴之首,原先小小的宫津也成了一座中型的港口,但这应该也就到头了,客观环境毕竟摆在那里。生野银山已经交了出去,经过反复斟酌我终于下了决心,把卸任的斯波义朝放在了丹后守护代的位置上。应该说他的才干足以胜任,但人品方面我还摸得不是很准,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参见主公!”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一起跪拜行礼。 “一路辛苦了,可我并没有多少时间让你们休息!”我在池塘边的小暖阁里接见了他们。这里原来的格局我不是很喜欢,现在刚刚重新装饰好不久,作为书房和小候见室使用。 “为诸星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他们两个一起激动得说到。因为以前在三岳屋的工作业绩不能公开,所以他们现在只能名义上以新进家臣的身份为我工作,现在每个人也只有500石领地,确实有些委屈了!不过我也向他们明白的表示:以后会交给他们重要工作,而且再行封赏时会给予补偿! “村井大人在办理交接时,是否给了你们明确的指示!” “没有!他只是提及主公要设立一家新型店铺,间接来管理堺町和石山。” “大致就是这样了……”我想也是这样,村井贞胜自己也不清楚内情自然没什么可告诉他们的,伸手从身边的矮柜里拿出了十几张纸摆在他们面前。“这是我昨天夜里写出的总体大纲,主要是店铺管理形式、流程,以及对于重要物资交易的分配原则。你们先看看吧!” “主公睿智无双天下不及,我等誓死追随!”看完了我的计划他们更加激动,对于我这天才的“发明”佩服得五体投地。 “之所以让你们来负责执行,就是觉得您们最能够理解我的意图!”我小小的夸奖了他们一下,这样之后沟通起来更加方便。“我是这样考虑的:正家担任堺町、石山两地的总财税奉行,主要任务就是作为官方全权代表管理两地的事务。与以往的镇町不同的是,堺町原先就有自治团体‘十人众’,你们也曾经是其中成员,自是不会陌生。所以你依然要尊重他们的这种自治权,一般事务不要过度干涉。要把这两座城市建设成商人的乐园,所以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在外部把一切正规化、制度化!” “是!只是……”长束正家虽然答应了,但也并不是没有顾虑。“要想贯彻主公的这一意图,就需要建立新的衙门体制,而本家的下级家臣多出于行伍!我怕……” “我已从早些年培养的人里给你拨来了10个,另外再给你100个年俸50石的旗本指标,你可自行招募有商业才能的人!”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有所考虑,毕竟这是一种新鲜的尝试。 “是!”这回长束正家放了些心,其他困难就要在实践中摸索着解决了。 “长盛再说说您的任务……”我转向了另一个人。“你的工作是作为我在新店铺最高层的代表,身份可以说是亦官亦商。这间新的店铺有两个管理层,上是你们这些各方投资者组成的委员会,下层是按各个业务区域聘请的掌柜。你们要做的是在大政方针上决策,监督掌柜们的工作,具体业务上的事情尽可以放手。另外作为我在商界中的正式代表,你在堺町‘十人众’的身份也要尽快恢复。要知道这非常重要,有些事情以我的面目直接出现并不合适!” “主公是想……让我控制‘十人众’?”增田长盛看看我的脸色,试探着问到。他原本的长处就是精于评估和算计,又有着十多年的从商经验,在这方面相当的敏感。 “可以说是,但也可以说不是!”我试图解释清楚自己的意图。“我不喜欢主公那种将自己意志强加他人的感觉,那样极易引起对方的反感甚至反弹。我要你融入他们当中,作出那些能给他们带来更大利益的选择,但也不是为他们之命是从,而是处处显得比他们这些人更高明。一旦他们发见使他们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方式就是无条件支持你,那时你才算真真正正控制了他们,才算掌握了真正的权力!”说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受资产阶级支持的拿破仑,可见只要能获得利益,他们这些人是不那么在意民主还是独裁的。 “属下……有些明白了!”增田长盛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毕竟这这个时代里封建贵族思维模式还是占据主导,不能指望他们一下全部理解。 “要记住!虽然赚钱是重要的,但更关键的是要控制尽可能多的商业关系和流通渠道。为了这个目的,暂时不赚钱也可……”我只能先阐述最低纲领了。 “报主公!”这时樱井佐吉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启禀主公,紧急军报:三好长逸引军八千登陆摄津,另波多野秀治、秀尚兄弟逃出隐居地,现正在纠集旧部准备举事!” 听到这个消息,长束正家和增田长盛的脸色也是一变。 “慌什么,几只乱叫的蛤蟆就把你吓成这样了!”我大声斥责了樱井一句,然后伸手接过了那两份军报。 18、教 三月中下了第一场春雨,之后的气温有明显上升。花园里各种花木间不断传出啾啾的鸟叫,呼应着池塘里面荷叶下的阵阵蛙鸣。新建的无论是房屋还是园林都有一股燥气,只有住过一段时间并经过精心地维护,才能渐入佳境。 我缓步走向池塘边的暖阁,今天还要接见几个客人。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我的身边还跟着仙鲤丸。我侧目望去,发觉他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看到这种情况不禁叹了一口气,看来我的血统里依然是柔弱的一面占据主导。 作为第一个孩子的仙鲤丸出生时,我的环境已经很好了,对于他们的教育也是属于古今结合的那一种,只是和一般这个时代大名的继承人相比,显得有些软弱了。战国中有些武将在十一二岁时就元服上阵了,甚至有的专门还让孩子在很小时就亲手处死人犯。可我总觉得这样太残酷了,容易造成心理上的畸形。 可现实总是必须要面对的,不然在我之后他们将无法生存。在今天早上,我命令雾蝶在仙鲤丸的茶水里,偷偷放上了一些凝神、清心、镇静的药物。作为父亲,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主公到!”见到我们来到,石河贞友和樱井佐吉躬身,并从两侧拉开了屋门。 “参见主公!”正在屋里等候的三个人伏地行礼。 “大家都免礼吧!”我走到主位上坐下来,仙鲤丸挨着我左侧坐好,后藤又兵卫侍立在我右侧身后。“老师一路劳累了,身体还好吧!”我对左侧第一席上长野业正关切地问到,他身边是竹中半兵卫。 “托主公洪福,虽有贱恙尚能勉效薄力!”他抖动着业已完全雪白的眉毛和胡子回答到,与此同时脸部微微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如果仔细听的话,还会发觉他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老师一切安泰就好,公事尽可以放手一些交给年轻人!”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去年长野业正中了一次风,虽然抢救及时但毕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留下了些许的后遗症。昔年的马上豪杰,如今只能扶杖缓行了。我也动过要接他到我身边来的念头,可他却回信说:猛虎虽耄,替主公看守门户尚可无碍!最后只得作罢。 “多谢主公挂怀!真得是有些老了……”我几句慰籍的话,竟招出了他的一番感慨。“承蒙主公不弃,托以丹波大国,本当誓死维护以报重恩,不想力不从心酿成巨变。多亏了……”说到这里他抬手一指下面正对着我的那个人。“多亏了波多野亲宣大人,关键时刻深明大义,一举诛除了波多野秀治等逆党。这才使叛乱得以迅速平定,丹波一国恢复平稳。亲宣大人功不可没,请主公体察!” “你就是波多野亲宣?这次你的功劳居首,实在是辛苦了!”随着他的手指我转移了目光,对着正前面瘦小的中年人点了点头。这是一个没什么特点的人,微微发黄的皮肤加上稀疏的头发,还留着类似老鼠一样的胡须,只是眼睛总是不停地乱转,还显得有几分生气。 “这只是下臣应该做的,殿下的夸奖令我诚惶诚恐!”他低垂下脑袋连连地叩着头,说话时微微带一点咝咝的声音。 “不必这么多礼,你毕竟是立了大功的!”我拿起小折扇轻轻扇了两下,这么作其实不是因为温度的关系,只是想赶一下一股不很明显的异味。“请你自己说明一下吧,我对于阁下的功绩可是深感兴趣的!” “是,下臣冒昧!”波多野亲宣有些恐惧又有些得意地向前伸出手,那里放着十七个一尺半见方的黑漆盒子。“这是逆臣波多野秀治……”第一个盒子被打开,里面是一颗栩栩如生的人头,明显经过擦拭和熏香的处理,所以味道不是很冲。 仙鲤丸的身体颤抖得更加明显,我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暗暗伸出手去在他的肩头捏了一下。他一个激灵稳定了些,可眼睛里还是有掩饰不住的恐惧。 “这是逆臣波多野秀尚;这是逆臣安部重泰;这是逆臣……”盒子被一个接一个地打开,开始存在于波多野亲宣神情中的一丝愧疚也逐渐散去。这没有什么奇怪,这就是失败者必然的下场。 波多野秀治兄弟自打下野后,就被软禁在波多野宗高的领地里,居住的是一栋有十来间房子的小庙。旧臣念及过去的情义,所以看守不是很严,日常生活起居也都算不错。可就在一个月前,三好长逸在摄津再次挑起了动荡,这被波多野兄弟俩看作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在庙里一个小和尚的帮助下,他们从软禁的地方逃了出来。 毕竟是熟门熟路,波多野兄弟很快在一个同宗亲族那里站住了脚,接着就是向过去的家臣们发出檄文,号召他们起兵联合三好,一举清除我在丹波的统治。 绝大多数人在得到这个信息后都大吃一惊,以波多野宗高、籾井教业、赤井直正为首的众人纷纷回信,要这哥俩清醒些,赶快迷途知返自缚请罪!可这两个人就像所有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咬紧牙关准备一意孤行。 波夺野家在丹波多年的统治还是有一定根基的,先后有十几个人不顾一切地带领手下赶去回合,居然也让他们拼凑出了近两千人。面对这种情况身为丹波守护代的长野业正自然不能坐视,但因为身体的严重不适,只好令我派在波多野家的家老坂上成枬率兵3000前往征讨。 面对压境的大军波多野秀治等人准备负隅顽抗,并向三好和毛利发去了紧急求援的信件。虽然手下都是一些没有多少战斗力的乌合之众,但据守的城池地势险要又有充足的粮草,所以他们准备拼一下,说不定就能等来局势变化的一天呢! 可就在这时,局势真是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变化!那个接待波多野兄弟的亲族,这座城池的城主,在一次酒席上突然发难,斩杀了包括波多野兄弟在内的所有反叛首领。叛军们一时群龙无首,没有人能够再组织进一步抵抗,除了开门请降之外再无它途。就这样,一场原本轰轰烈烈的叛乱被消于弥耳,而这位起了关键作用的波多野亲族,就是此刻我面前的这位波多野亲宣! “天下刚刚开始安定,可不想……”说到这里我非常惋惜地摇了摇头。“我与秀治殿下原无私怨,只是因为他一时糊涂忤逆朝廷,我这才奉旨带兵讨伐。原想着过一段时间等这件事的余波渐渐平息后,我就恳请右大将上疏朝廷赦免其罪!没想到……唉,天数啊!”我叹了一口气,抬手抹去眼角的两滴泪水。 “予州殿下天下至德,仁行信义世人无不争相传颂……”波多野亲宣一边在地上声音响亮地连连磕着头,一边痛哭流涕感激涕零地说道:“波多野秀治屡次犯上作乱对抗朝廷,下等亦多揣愚昧附其为祸。这等罪大恶极原该尽皆诛灭,是予州殿下怀慈悲之心屡屡教化。既获再造之幸,就该怀感念之情报效上恩,不想他却反咬一口以怨报德。似这等狼子野心十恶不赦,实在是有取死之道,殿下就不要为这样的人难过了!” “亲宣大人能有这种看法实在是波多野家之幸,丹波之幸啊!”我恢复了笑脸,语气也明显亲切了起来。“如今天皇圣德政令清明,朝廷励精图治欲还海内以升平。当此用人之际,我却不能发现大人这样的贤才实在是失误。幸得此番事发,大人大义凛然建立奇功,这才使朝廷不致有遗珠于野之憾!不过到底是亲情难舍,想必大人也是心怀惴惴吧?” “是……啊?!”听到我开始的夸奖和明显提拔的意思,波多野亲宣有些兴奋了起来,及至最后一句则又冒出了一头冷汗。这可是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稍有不慎不但前功尽弃,还有可能反而把命搭上。“亲情与大义孰轻孰重,在下虽然蠢顿却也有所觉悟!”不愧是嗅觉敏感的超阶政治动物,只慌乱了一下就恢复了常态。“再说波多野秀治等人也不能代表波多野家,正是因为他们的倒行逆施才使波多野家的百年大业险些毁于一旦,几几陷入覆灭的深渊。仰赖诸星予州殿下您拯波多野家于水火,宗祀得以延续,家名得以保全。在下以为,现在能够真正代表波多野家法统的,只有幼主——龙王丸殿下!波多野家上上下下也都是这个意思,愿在殿下领导下使波多野家走向辉煌!”说完又是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好!说得真好……”我轻轻地抚了两下掌,目光飘向长野业正和竹中半兵卫,这样的理直气壮信誓旦旦我自问都做不到。 “主公!”竹中半兵卫向我一揖,脸上充满了奇妙的笑意。“亲宣大人一腔忠义可谓干诚,主公理所当然应该重用才是!” “竹中大人此言也正是老臣想说的……”长野业正也马上接口,充满“热情”的推荐道:“老臣年老力衰精力不济,这两年丹波的政务多有疏漏。幸得天降诸星家洪福,赐下波多野亲宣大人这样德才兼备的栋梁。请主公论功行赏,也好替老臣把公事分担些去!” —————————————————————————————————— 冬天里的熊:下午就要出差了,因此提前上传今天一章。这次一直要到下周四,还望大家见谅。初步的打算是下月一日上架,如果各位大大手里的月票还没许人的话请照顾一下,我也争个新书月票榜什么的! 19、训 “亲宣大人……现在只有1500石领地吧?”我听完他们的话后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对着波多野亲宣问到。 “是,殿下果然明察秋毫!”听到开始涉及期盼已久的实际内容,波多野亲宣脸上升起了一丝红晕,声音也开始有些发抖了。 “那好!首先将你的知行扩大到3200石,担任冰上半郡代官并补授波多野家家老。”我十分果断地当场拍板到。 “谢予州殿下、多谢予州殿下……”波多野亲宣激动地一个劲儿地道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老鼠样的胡子也是一翘一翘的。 “你过来,到我近前来!”我放下手里的折扇冲他招了招手,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呼唤小猫。 “殿下是在叫我吗?”波多野亲宣一脸困惑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再次招了招手。“亲宣哪……”我伸出手去,在惴惴不安的波多野亲宣肩头拍了两下。“秀治殿下虽然犯下了必死之罪,但我知道,他为人不过就是个认死理的意气书生,很多事背后都是有人挑唆的。现在天下还不安宁,许多人并不想因结束乱世而失去手中的利益,西国这样的人就不在少数。我现在因为右大将托以重事,丹波已经有很多地方、很多人,兼顾不到了,所以就要依靠你多替我注意些。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出了什么事情我替你撑腰!”体己话说完我又拍了两下。 “殿下天地深恩,粉身碎骨无以为报!”说完这句话,他掩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好了,不必如此!重治,你替我送亲宣大人一下!”我忽而又想起了屋里的那十七个盒子。“右大将已经把处置此事的全权授予了我,人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要难为他们了!亲宣,你把秀治殿下带回丹波,口含玉璧予以厚葬。另外两位殿下的家眷也暂时住到你那里,要妥为照顾。唉,真是可惜了!”我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 “如果心里有什么问题的话,尽可以直接问出来!”在他们两个人走后我对仙鲤丸说到。自从刚才他就显得很困惑,嘴张了几次又下不了决心。 “是,父亲!”看到有不熟悉的长野业正在场,他显得有些腼腆。“先生曾经教过我‘明主之道,近君子远小人。’这个波多野亲宣就明显是一个奸邪小人,您为什么要如此重用他呢?” “明主之道?奸邪小人?说得好!哈、哈、哈……”我真得非常高兴,不是因为儿子的见解有多么高明,但他开始用自己的眼睛观察,用自己的脑子开始想问题了。也许他们真的开始长大了,不光是身体还有心理,只是我以前没有发觉而已。“说说看,何以见得他就是个奸邪小人呢?”我兴致勃勃地问到。 “是……《论语》上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个波多野亲宣就明显是个惟利是图的小人!”仙鲤丸又看了看屋里其他的人。长野业正依旧捻髯微笑不语,后藤又兵卫也是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波多野秀治是他的主君,虽然弟弟已经在名义上继承了波夺野家,可那毕竟是强加在他们身上的,短短时间里未必就得到人心。可这个人事先对下野的故主不闻不问,事中不但不积极规劝反而诱骗蛊惑,事后更是用他们的性命来换取进身的阶梯。如果这样的人都不是小人的话,世间只怕就没有小人了!” “嗯,说得好!还有其他的吗?”我对他的话非常满意,和长野业正对视了一眼,他也微微颔首。 “是,还有一些……”得到了我的肯定而别人也没有反对,仙鲤丸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如果真是向他说得那样是忠于弟弟龙王丸,那他就算不出兵捕捉逃跑的波多野兄弟,也应该严词拒绝他们入城,并且立刻通报长野老大人。可他作得却是迎请这两人入城,并且上窜下跳表现得非常积极……” “等一下,这点你是如何而知的?”我突然插进来问到。 “是,波多野兄弟刚刚逃出拘禁之所,当时想必非常紧张!”被我这么一问,他自己也有些紧张。“……如果当时他稍微显出疑虑之色,那兄弟俩一定不敢在那里久留,就更不要说把那里当作反叛的根据地,召集同党进行抵抗了!” “继续说下去!”我没有马上表态。 “还有就是……”仙鲤丸想了想后继续说道:“如果说他只是个胆小如鼠的墙头草,那么他也不会同意那些心怀异志的人汇聚到他那里,兵临城下时就算不出城潜逃,也就是暗自投降约为内应,可他却一下子杀掉了所有同党!可见他是早有预谋,准备着反戈一击了。所以儿以为,这个人不但是个小人,而且异常阴险毒辣!” “老师,你对这孩子的见解有什么看法?”我直接转过头征询长野业正的意见。 “恭贺主公,诸星家后继有人了!”长野业正诚心祝贺到,每一条皱纹里都绽放出由衷的欣慰。 “老师如果看这孩子还堪教化的话,就请带他几年,只有交到您手里我才算放心!”我早就有这样的打算,对于这个时代的战争我一直无法就细节常识有所长进,可一个优秀的统帅是不能完全忽略这些的。“仙鲤丸,过来给老师行礼!”我招呼到。 “是!”仙鲤丸过来规规矩矩地给长野业正施了一礼。 “不恭了!”在我的目光示意下长野业正没有阻挡,但却直起身子还了半个。 “现在我来给你讲讲你的疑惑……”看他们都坐回原位我这才开口。“芸芸众生之中,真君子与真小人都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他们可以说是走得两个极端。但这两种人又都有其鲜明的特点,如果您能对他们善加使用的话,则做事无往而不利!” “难道……难道圣人的话说错了吗?”仙鲤丸忽闪着两只源自仙芝的大眼睛问到,那里面充满了疑虑和一丝惊恐。 “圣人的话嘛……自然也不能说是错!”我想了想该怎么给他解释这个问题。“‘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两句话是说,这两种人的价值取向较为单一,所不同者,君子公而忘私取大义,小人私而废公求己利。所以圣人要求明主亲近君子为自己做事,疏远小人免被其迷惑!” 仙鲤丸静静地听着,似乎在奇怪我为什么自相矛盾。 “但你要知道,小人并不等于没有能力的人!”我果然话锋一转。“恰恰相反,小人为了一己之私做事往往比君子还要执着!作为一个主君,只要看清了小人,知道对他们来讲最大的‘利’是什么,你就能驱策他们完成许多君子不能完成,或者不屑于完成的任务。所以一味的规避小人只是自己无能的表现,这样的人能做到‘明主’也就算到头了!” “能使用小人的上位者,比明主的境界还要高吗?”仙鲤丸目中异彩涟涟兴奋地问到。 “那当然!”看他能够这么快到领悟我也非常高兴。“能够发现君子并使用他们的长处,识别小人并能够不被他们所蒙蔽。那么这个上位者就可以称之为‘明主’,他的事业就可以兴旺发达。如果除了这些还能用‘利’来驱动小人,让他们为了你的目的而一往无前不计生死。那么这个上位者就能称之为‘贤主’,他的事业就会被史书作为典范向后世宣扬!” “怎么才能驱策小人呢?就像您对这个波多野亲宣一样吗?”仙鲤丸以契而不舍的精神追问到。 “我自然还没有达到‘贤主’的境界,不过波多野亲宣倒确实是我的一个棋子!”我点了点头有些遗憾地说到。“他的叛卖行为虽使其飞黄腾达,但他也同时得罪了丹波无数的人。且不说还有多少个虽然因胆小不敢叛乱,但心向波夺野家的人,仅与那十几个被他杀掉豪族有联系的人就不在少数。他既然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就必须走下去,因为随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能作的只能是战战兢兢地替我看着丹波的那些人,因为他知道一旦局势反过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他既然能够为了利益出卖波多野秀治,那么将来面对更大的利益时就不会再出卖父亲吗?”仙鲤丸又问到。 “你见过狼吗?” “见过!以前您出猎时,曾经带回过被猎杀的狼。”他不明白我为什要问这个。 “狼在小的时候是吃奶的,可等它长尖了牙齿尝过了肉的滋味,就不会再回去吃奶了!”我叹了一口气,可必需要让孩子认识到现实的残酷。“这个小人已经已经知道了背叛的好处,一旦有机会立刻就会背叛我。事实上丹波是我们强打下来的,那些豪族都有可能背叛我!” “那您还……”仙鲤丸惊异地望着我。 “但经此一事,波多野亲宣和其它豪族必然势成水火!”我轻轻地摆弄着手中的折扇,可又好像那是一把锋利的刀。“有这样一句老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敌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这句话虽然流传了很久,但并不一定就正确。两个我原本的敌人,只要再使他们之间成为死敌,说不定他们就都会转而变成我的‘朋友’。丹波无论谁要是想联合外敌对付我,必然会被时刻警惕的另一方揭发出来!” “要是波多野亲宣或其他人的反迹被揭发出来,您打算怎么办?”仙鲤丸非常担心地说到。 “无论谁反,立刻杀掉!”看到仙鲤丸变得苍白的脸我心中忽又觉得有些不忍,还是应该给孩子留有一定余地。“如果你不想弄脏自己手的话……可以另外找一个‘小人’来完成这件事!” 20、“上位者”说(上) “作一个‘贤主’……还真是不容易啊!”不知是被我吓住了还是由感而发,总之仙鲤丸的脸上出现了一片怅惘。 “到底上位者都有几个等级我也说不很清楚,只是我知道‘贤主’还不是最了不起的!”我忽而来了兴致,倒想好好畅所欲言一番。 “还有更了不起的?!”仙鲤丸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又兵卫也是一脸的惊诧,但他谨守身份什么也没有说。只有长野业正依旧含笑不语,一副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那是怎样的境界呢?”仙鲤丸战战兢兢地问到。 “刚才我说过了,真君子和真小人都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极小一部分!换而言之,普通人才是最常见的……”放眼于天下,我也不禁生出了一股无力之感。“与真君子的‘舍生取义’和真小人的‘唯利是举’都不同,影响普通人价值取向的因素很复杂,相互作用下可能导致的结果也很多。这些因素不但包括忠、义、信、礼、利、害等等,甚至亲情、友情、兴趣、一时意气,都有可能在某种特定情况下作出截然不同行为!”我此时放低声调语重心长地对仙鲤丸说道:“强压会使人离心离德,过度还会有反弹;欺骗可一不可再,最终会导致政令不行;宽容太多则会使人失去敬畏之心。如果仅仅凭借简单明确的政策,就能使天下万众一心,使所有非君子也非小人的普通人无怨无悔的追随。那么这个上位者,就可以被称为‘圣主’了!” “我……还是不很明白!”仙鲤丸迷惑地摇了摇头。 “不明白没关系,以后慢慢地想吧!”我觉得今天的教育可以到此为止了。“你回后面找你的母亲吧!过两天就随老师去丹波,日常衣物用品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但自己学习的东西还是要亲自检查一遍!” “主公!少主还小,您是不是太着急了?”仙鲤丸走后长野业正对我说。 “再过三五年就必须元服了,那时很多事情他都要有自己的主见!”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是没办法啊!” “我在丹波就听人说主公新居清雅绝伦,可否容老臣瞻仰一番?”长野业正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并颤颤巍巍地想要站起来。 “让我来!”后藤又兵卫想要去搀扶他被我阻止了,亲自扶起长野业正走出暖阁。又兵卫拾起长野业正的荆杖,远远地在三十步外跟着。 长野业正此刻并不适于散步,所以没走多远我们就停在一座水榭里。这里由一节短短的游廊连接通向小池塘中,见有人来水里的鱼群立刻聚集活跃了起来。 我很喜欢鲤鱼,但这个时候真正意义上的“锦鲤”还并没有出现,不过一些变异的品种已经有了,如“十八麟”、“金银腮”、“红荷包”等等。也有一些鲤鱼的身上出现了斑块,只是颜色不算鲜艳,轮廓也不很清晰。 “年纪大了,走几步就腰酸腿疼,看来真是要到那个世界去了!”坐在水榭的青石护栏上,长野业正捶了捶有些僵直的左腿,但说话的语气却不见落寞反似玩笑。 一个侍从跑过来将两个方形木盒捧到我们手上,然后又立刻飞快的退下了,盒子里面是用油面制成的鱼食。 “老师怎么说这种歇气的话,我还指望着您这只‘虎’替我吞掉那些敌人呢!”我抓起一把鱼饵扬手洒向水面,立时响起了一阵群鱼攒动的哗哗水声。 “主公意境高远才智广博,少主又是这样聪慧,老臣就算立时死了也可瞑目了!”长野业正抓起一把鱼饵慢慢从指间捻落水面,神情非常地仔细。“波多野秀治这个傻瓜,只怕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自己怎么死的!” “这件事我没有想过要瞒您,只是既然全权交给了段藏去执行,也就不好太过干涉了!”我依旧盯着水面,鱼群依旧在互相挤撞着争抢已经所剩无几的食物。“您看我的计策怎样,阴谋的痕迹不会太明显吧!” “主公确是好计!”长野业正赞叹了一句,之后又连着点了点头。“虽然‘连环计’在谋略中常用,但‘借刀杀人’要和别的计策连使却非常不容易。更何况主公还在前面加了‘欲擒故纵’、‘指鹿为马’两计,真正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真的?”听了他的话我有些欣慰又有些怀疑,第一次独立设计这么复杂的计谋总有些缺乏自信。要知道与其它大名们最大的不同点就是,我有一个近乎于“圣人”的好名声。 “当然如此!”长野业正以“专家”的口吻评述到。“如果波多野秀治在囚禁地死了,那么不管有什么借口别人都会猜测;如果他在一逃出来就立即被杀掉,那么所有人都会怀疑潜逃的真实性;如果他逃出来作乱被大军剿灭,那么就只有少数人会想这是不是一场有预谋的‘清洗’;但如今他是辗转逃亡,而后举众作乱,在大兵压境的情况下被信任的亲族部众所杀。一切过程都是那么合情合理,所有骂名都被波多野亲宣所承担,主公您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依旧心怀宽容,任谁也指不出其中有什么可疑之处了!” “这不是也没瞒过老师您吗!”我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对于主公,老臣总是比别人多了解些的!”他又拿起了一把鱼食,这回向远处抛去。“主公这个计策已经谋划很久了吧?不然不可能这么天衣无缝!” “不错,从入主丹波那天起就开始了!”想起不得已克服厌恶去作这种事,我不禁叹了一口气。“波夺野家根深蒂固的传统势力要想消除,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波多野兄弟必须要死!我安排的那个小和尚,可是在那里整整受了他们一年多的‘诱惑’,才协助他们逃走的。至于出来后,他们就只能按照我设计的线路走了。” “整件事情最难的,就是选出波多野亲宣这么个人吧?”长野业正眼光老辣,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是的,这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稍有差错就是个前功尽弃!”至今想来能有这么顺利,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在两年前开始设计这个计划时,我一共选了四个后备,不过最后还是他脱颖而出。老实说经过一番观察,这么心狠手毒的本性我也没有预计到,原想着不会有这么好效果的!” “是啊!小人甚么地方都有,但彻头彻尾的‘真小人’就非常难找了!”他赞同地点点头,并轻轻咂了一下嘴。“对于这样的小人可能产生的变故,想必主公也是早有安排了吧?” “虽然派了几个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对他施加影响的却不是我们的人!”我是本着建立一个“范例”的心情来作这件事的,所以一举一动均是非常谨慎。“我们的人是通过他的一个心腹来实现我们意志的,他自始至终都认为是自己主动完成的这个阴谋。时至今日他依然在暗中窃喜,上天居然给他降下一个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几个机会真正是上天降下的,又有几个是看不见的手来安排的呢?”长野业正侧了一下身,放下手里的鱼食盒转向我。“这么说来,那个波多野亲宣的亲信,就可能是这件事唯一的‘死穴’了!” “‘意外’已经发生,‘死穴’不存在了!” “这样就完美了……”他说这话时面部肌肉不是很明显地一松,看来他原来还是对我不很放心。“能让主公下这么大心思对付,波多野秀治纵死九泉也该感到荣幸了!” “与其说我是看重波多野秀治,倒不如说是在意丹波一国更确切些!”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丹波是我执掌的第一个大国,丝毫也不容有失。波多野秀治才智平平,放在一般情况下,留他一条生路也无不可。但坏就坏在波夺野家在丹波盘根错节,四周又有强邻随时觊觎,一旦发生内外勾结,就是个粘粘连连的不了之局。所以虽然彼此没有多大的仇恨,可也只有对不起秀治殿下了!” “也只有这样了……”长野业正说完一句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主公,您说别人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样?” “别人?……也许不会像我这么小器吧!”我愣了一下,以前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主公做事狂放不羁,一般是对人不对事,一个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基本就决定了一切,开始不杀的俘虏以后就不会再杀了;‘猴子’这个人猜忌极重,就算开始不想杀,到了后来也会创造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和我大致相仿的可能会是德川家康,我们两个都是力求稳妥的典型;至于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这一虎一龙都是胸怀沟壑的文武全才,只怕不会把这么个‘笼中鸟’……” “主公,不知你是否听说过!”长野业正又露出了那种“老狐狸”式的微笑。“当年武田信玄除掉诹访赖重,就是用的和主公类似地方法。只不过武田是先命人营救了囚禁中的诹访赖重,再立刻把他截回来,然后就逼着赖重自尽了。相比起主公来,他可是‘直白’得多了啊!” 21、“上位者”说(下) “那样的强者也……真是想不到!”我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武田信玄善用谋略,这个我知道;他合纵连衡机变百出,这个我也知道;只是没想到对于这种按传统观念说有些“下作”的计谋,他居然也是信手拈来,这个我还真没有想到! “‘强者’?……确实他是个‘强者’!”长野业正想了一下然后点头。“不过首先他希望别人把他看成个‘强者’,别人果然就都把他看成了‘强者’,他这一点作得相当成功!而主公您……”说到这里他忽然盯住了我。“您希望别人把您看成个‘仁者’,天下的人也确实都是这么认为的。仅就着一点来讲,您作得一点也不比他差!” “顶峰虽然只有一个,但通向那里的道路却有无数条!”我也在青石栏杆上坐了下来,转过目光盯着他的脸。“老师,您是要告诉我这个意思吧?” “主公果然睿智!”长野业正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旋即又正色道:“主公啊!据老臣的一点拙见,主公虽然机智绝伦英明果决,但……在您的内心中却长存着一种不忍之心。虽然时至今日主公并不曾为这种情感所左右,但要长此以往终有一天会误了大事。其实天下英雄成大事者莫不如此,当年武田信玄挑动南信浓高远氏、金刺氏为乱,用的也是这等小人之计。只是以老臣今日看来,他在这方面其实远不及主公高明!”他知道我在列国武将中最敬畏武田信玄,所以总是爱拿他举例子。 “武田信玄?……小人……”我思考了一下而后苦笑道:“老师,在这次的计划中,我给这个波多野亲宣起了个‘僵蛇’的绰号。‘僵蛇’……哼!一条冻僵的蛇被好心人揣进了怀里,醒来后立刻咬了恩人一口。在这个乱世里这种人我不得不用,这种事我不得不作,但……我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哪!” “正像您所说,这是每个上位者都无法避免的事!”看我情绪不高,长野业正就转换了话题。“老臣一路行来,许多人都对主公将于堺町实行的新政议论纷纷。当然,由于身份所限,老臣不可能听到太多负面的言论,但明显可以感到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老臣自己对这方面并不内行,也无法给主公提出适当的建议,可老臣凭这几十年的阅历却可看出,不管这新政成败与否,随之而来的轩然大波是无法避免了。因而老臣一直心存疑虑,不知主公可否能指点老臣一二呢?” “这件事您也听说了,都是哪些人在议论?”我有些奇怪消息居然可以传得这么快,别说税制未改新地未分,就连那家店铺也还没有正式开张呢。 “几乎所有人都很关注,但不同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长野业正可能是因为做得久了微微活动了一下颈椎,银白色的长发如风中落叶一般簌簌抖着。“……在我们一路所住的镇町里,中小商人们都很兴奋,许多人都准备迁居到堺町来。而且据说主公虽然准备扩大堺町的规模,却严格核定了地界,去得晚了就会没有了位置。我们一队人马也是打着本家旗号,所以有不少人私下里偷偷向老臣的手下打听堺町的事!” “嗯……这样也好!”我虽然没有亲自发布消息,但外界有这样的传言却并不奇怪。在那场茶会之后,金井宗久和津田宗吉他们几个人或单独,或相约地找过我,意思很简单,只是想事先得到我给予一定扩建新区的土地份额。他们几个都是投资数万大力支持过我这个计划的,这么点儿小事没必要驳他们面子。不过看来他们几个是抓紧时间在行动了,为了将剩余土地倒手卖个好价钱,他们积极对外放出了消息。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我不少前期工作。 “再有就是豪族、武士们了……”长野业正缓了一口气继续说到。“丹波到这里的路途并不长,所以也没有经过什么了不起的势力领地,可有不少小城主、豪族为了表示亲近主公,而对我们进行了热情款待。我的手下也在闲谈之间问起过他们的看法,不过普遍对主公的政策并不看好!” “为什么?”我很注意这个问题。 “主公取消交易量的核定,只按出入量计税,税赋缩水那是一定无法避免的了!”说起这点长野业正也显得有些担心。“虽然不曾明说,但老臣明显感到他们的心里在嘲笑主公,把主公看作是钱多得没处花了,居然如此轻易地放过了那些脑满肠肥的商人。不过相对,只要有点内政常识的人就会想到,在堺町能够买到更便宜的物资,所以有不少人想向堺町派遣常驻家臣作为军需奉行!” “真的?!太好了!!!哈、哈、哈……”我兴奋地大叫了一声,然后在水榭里快速地来回走动了起来。我原来的想法只是控制商业流通和金融汇兑,影响大名们的物资那是下一步才要考虑的事。可眼下,那些城主豪族们迫不及待地投向了我的怀抱,如果他们想把从这里买到的“便宜货”运回去,就必须要通关完税,就必须要和我的那家新店铺打交道!小人物只是动作明显些,那么毛利、德川甚至武田、北条还能撑多久呢? “或许主公已经看到了囊括天下于手的机会了吧?可老臣还是糊涂着呢!”长野业正看出了我思想上的剧烈波动,因此直到我逐渐稳定了下来才再次开口。 “哪有这么简单!”我平复了一下心神后,又坐了回去。“我之所以这么作是有一定得想法,但是是否行得通还在摸索之中。老师您认为今后强大的根本,究竟是什么呢?” “我想……应该是广阔的领土,至少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他说出的答案是这个时代所有人共同的看法,只是听我的话音不对才又补上了后面这半句。 “是的,老师您说得不错!几千年来人们都是这么认为的……”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却意外地发觉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原以为的那么大信心。“那时土地上居住着百姓,这是军队主体——士兵们的来源;土地上出产粮食,这是维持军队最主要的条件;而军队的强大就代表了国家的强大,其他都是可以退一步考虑的事情。可现在时代越变越快,素质和装备上的差距不那么容易用数量来弥补了!当10000名新招募的农兵对上500名精悍的旗本时,那就是一场屠杀开始的时刻!” “是啊!”长野业正感慨地说道:“老臣年轻时,作战的主力就是手拿竹枪的农兵,即便是拥有数万石领地的大名,也未必就能如何。加上地方上豪族们的不听招呼,能动员起力量就更有限了。主公,您是想掌握更多的金钱吗?”他有点理解我的意思了。 “这话也对,但又不完全对!”我的话令他有点糊涂。“金钱绝对是重要的,这一点我决不否认。当年我自己就是一个商人,所以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但与一般人不同的是,我已经不是那么在意这些钱是否都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了,把黄金都埋在地窖里没有任何意义,只用把它们用出去才是有价值的。所以我要控制的是金钱的流通渠道,而不管这些钱是不是我自己的,其实就算不是我的也可以为我所用!” “用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长野业正更加糊涂,但又像是在朦朦胧胧中看到了什么。这也难怪,毕竟在这个时代日本还没有这种理论。 “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是这样的!”我想实际上就是这个意思。“改革关税的意义实际不在于多挣上几个钱,而是这样作可以既可以掌握进口物量的来路,又可以掌握出口物量的走向。用不了多久所有堺町的豪商都会通过这家新店铺,变成我的附属品。他们的所有贸易关系都将被我掌握,他们的所有金钱也将为我所用!” “不会招来激烈的反弹吗?”长野业正有些担心的问到,在他想来没人会对“权力”这种东西主动放手。 “我不否认有个别的另类,但对‘金钱’的渴望远远大于‘权力’正是大多数商人区别于大名的特性!”对这点我倒是不十分担心,毕竟像吕不韦那样的人还是少数。“用不了多少时间,那些商人们就会看到我替他们带来的滚滚财源,同时他们再也不用为自己的资金不平衡而担心,因为我随时会替他们相互之间调剂。我换回的代价就是所有在这个国家运行的物资和金钱,对我就像一只军队对于他们的统帅一样听从号令!将来也许有人再要想和我们对抗的时候,他会发现他的部队没有军饷,没有装备,甚至连口粮都没有了。不过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只怕我自己也见不到那一天……” “这没什么关系,但诸星家的万世基业将屹立不倒!”长野业正也为这副图景所感染,一下振奋了起来。“不过主公,这个机构力量过于巨大了,要提防会有人觊觎。另外管理的人选也要仔细,不然可是养虎……” “老师说得是,只是目前还没有别人能够把这一摊完整的接过去,应为他们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他暗指的是织田信长。“不过目前只是初期阶段,以后我不可能让一个机构掌握这么大权力。步上正轨后我会把物资和金钱的部门分开,如果我们再有大的发展,我还会单独成立一个掌握矿产资源的部门!” 22、铁蹄 和本州岛中部的其他国家比起来,纪伊的人口并没有那么多,因而人均土地却并不少。不得不承认国人众的这种自治管理,要比一般大名来得宽松不少。前提是国人众而不是盗匪,而且也不要有太多的战乱。 四月中的田野已经完成了春耕,到处是绿油油的一片,田亩的地垄明显比其他地方要稀疏不少,这也是地旷人稀的又一个例证。因为大军交战在即,所以附近的农人大多已经携家带口到山里去避难了,不过他们并不需要过度的担心,因为根据这次的情况来看,不论是哪方获胜都不会诚心去毁坏他们的庄稼和房屋。 我起兵15000征讨纪伊国人众,加上先期进入这里的前田庆次和山中鹿之介部人数已经超过了两万。作为本队来讲,2000铁炮队、1800哥萨克轻骑、3000甲骑,再加上我包括旗本在内的2000近卫亲兵队,这样豪华的阵容遍差列国也是绝无仅有的。所以我完全不担心,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纪伊有山,但山不高;纪伊有水,但水不深。所以说这里大多是缓坡浅滩的丘陵山地,只是树木森林稍微多了些,没人捣乱的话并不算难走。有鉴于此,我特意改骑马为坐车了,不是日本传统的那种牛拉宫车,而是最近才特制的双马拉的辕车,模样猛一看有些像秦始皇兵马俑的铜车马。 纪伊的新店铺开张了,由增田长盛在内的11个大股东组成“断事组”,另外雇了27个不同等级负责各种业务的掌柜,一切业务开始走向正轨。也就是说……我的个人意志,开始渗透向堺町经济生活的每个角落。 在这种情况下我率领大军放心地开入纪伊,不但后顾无忧,就是前面的道路也平稳了许多。 作为秘密战的指挥者,加藤段藏的素质应该比竹中半兵卫还高些,与正规战不同的是这种战法主要是彼此间阴谋伏击的过招。也许他们比一般的军师类人物更多疑了些,不过吃大亏的可能性却几乎没有。如果没有从黑暗里嗅出危险的本事,他们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不过我并不是说在这种事上加藤段藏要胜过铃木重秀,他们的本领其实应该说是各有所长旗鼓相当。纪伊众人多势众忽聚忽散,我的忍军也可以凭借着杂贺、八千贯这两个据点进行攻击,由于双方都是运用忍者的高手,所以即便是仅有几百人的行动,也不可能瞒过对方太长的时间。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双方的接触应该都被限制在了小规模遭遇上,不可能分出太大的胜负,但偏偏一个独特因素决定这架天平的倾斜方向! 霍思金的1800哥萨克轻骑,就是这倒置乾坤的“砝码”。 由于双方的彼此监视,对方集结部队都会很快被发现,自己要作出应对时对方又变招了。大家的实力在这种遭遇战上都差不多,你还能怎么办? 可来去如风的哥萨克不同,他们虽然在和泉边界的那边,但奔袭百里不过就是两三个时辰的事。经常是某个豪族刚刚转回一个据点,一觉还没醒来即遭到了这些“魔鬼骑兵”的攻打,而他们自己手里的那几百人又怎么抵挡得了?等铃木重秀聚集起人马赶来援助时,见到的只是一些没有脑袋的尸体和烧毁的房屋了。 就这样两个多月的时间,三千多人损失,这些使铃木重秀不得不放弃了在北部与我争夺的打算,全军转向了更为荒僻的南部。留在这里的城主、豪族们对我表示了恭顺,至少表面上是这个样子! 北部既然已经全部落到了我的手里,那么就抓住这个机会继续进攻吧!“趁他病要他命”这既是流氓的逻辑,也是统帅的原则。 “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我撩起车窗上的竹帘问到。 “前面再有三里就是下原津,过了河就算是深入纪伊北部平原了!”阿雪凑过来轻轻地对我说到。 作为我的侧室她实际已经不应该再随军出战了,可经过前几此的试验我觉得没有她在身边还真是不习惯。左思右想以后我决定假公济私一回,这是身为上位者应该有一定“特权”的! “哦,很快嘛!”我不禁愣了一下,这次的速度和质量与随织田信长来的那次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举目看了看还是没有百姓的影子,但一些地方民房却有毁坏的痕迹,想来那是前几个月双方争战而遗留下来的痕迹。 队队士兵行进在路的两侧,再远处的并行小道上也有,军容整洁得像是去参加宴会,这或许才该是征服者的样子。“纪伊已经是我的了,但愿所有人都能尽快看清楚这一点!”我此刻的心里非常复杂,有兴奋、有窃喜、有遗憾,还有些许的伤感。 侧头看看,身边的旗本、亲兵骑在马上悄无声息,只有先锋的喝问和辎重队的吆喝分别从前后远远传来。这样的感觉甚至不像是打仗,镇压了“布拉格之春”的苏联军队能算是进行了一场战争吗? “阿雪,上车来!”一个人坐在车里有些无聊,我对车边的阿雪吩咐到。 “这……”虽然已经是我的侧室,但在这么大军环伺下同车还是令她非常害羞,一抹红晕爬上她俏丽的脸庞,偷眼向其他的人看了看。 我的部队素质非常之好,旗本近卫更是精英中的精英,除了我吩咐外他们决不会主动有什么表示,真正做到了泰山崩前色不变。眼下就是这样,所有人都面色如常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快些啊!”我再次催促到。 “是……”阿雪无奈,只得跳下战马交给随行的女兵,然后钻入车厢来到我身边。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有什么可害羞的!”我伸手将她的身体揽入怀中,嗅着她发丝上的阵阵清香问到。 “殿下……军伍之中……对殿下的名声不好!”她把头埋在我的胸前,用低低的声音说到。 “怕什么!只要我们永远是胜利者,谁还敢说三道四!”我将揽着她的手臂又用了一下力,两人的甲胄一挤咯得我有些疼。“帮我把这身‘累赘’脱掉!”现在(其实压根也没有用过几次)又用不到,箍在身上还真是别扭。“你为什么没有穿我原来的那身南蛮盔甲?”我看着她奇怪地问到。 阿雪喜欢白色,所以盔甲和战马都是白色的,虽然她极少戴头盔,一般只是用一根白色绸带系住头发。她这次穿得是一套内衬牦牛皮的银丝扎织胴具足,上面还零星以金丝饰以雪花的图案,虽说也很别致,但到底不如我原来的那套“孔雀装”新颖气派。 “我以侧室之身总穿着殿下的衣甲招摇过市,时间长了外人会有想法的……”阿雪还是那么心重。 “我不说什么,仙芝也不说什么,别人的话您就只当他是……” “主公,有文报!”这时后藤又兵卫在窗外轻声说到。 “什么事?”我问话的同时敲敲窗框,车子原地停了下来。 “前田大人因总领杂贺诸边事务,无法亲身前来迎候主公,特遣使向主公请罪!这是文书,请主公阅览!”说着一本红锦封面的折子从窗缝里被递了进来。 “这个家伙,也学会这一套了!”我拿过折子随手翻了起来。“第一站我住在哪儿?谁负责接待?” “回禀主公,预定是在泊山城……”他立刻飞快的回答到。“届时加藤段藏大人会代替前田大人迎候主公,另外还有泊山城主中久建武、当地豪族西关完尚、依田宗市、冰见一庭等人!” “还可以,不过好像没什么像样的人物嘛!”我点了一下头。其实行程是早就安排好的,只是我一般记不住这些事而已。“就这样了,不过要那几个人跪拜迎候!”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第一炮不够威风。“我再写封信,你让来人带给段藏!”我来到炕桌边放下那本折子,拿起毛笔却发现砚池里是干的。 阿雪立刻跪着挪过来,倒了几滴水在砚池里,拿起一块墨研了起来。她研得非常用心,一缕秀发垂下来搭在额角。 看到她那副认真而执着的神情,我不禁想起了这8年来她在我身边的点点滴滴。“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得是一辈子做好事不作坏事啊!”我感慨着毛主席总结的精辟,同时也欣慰于自己的福份。 “殿下,墨已经研好了!”阿雪见我也不写字,只是拿着毛笔盯着她发楞,不禁红着脸提醒到。 “哦……好!”我拿过一张纸来来刷刷点点写了一张便笺。“你去拿给信使吧!”我隔着窗户又递了出去。 “是!”后藤又兵卫简洁地答应了一声然后立刻离开了,车子又开始缓缓的行进。 “阿雪,过来让我抱抱!”我又对阿雪伸出了双手。 她没有办法,只好将身子向我靠来。 “等等,你把这身盔甲也换了!”我指指她身上,说完又马上补充道:“从里到外都换掉,穿上箱子里那身浅黄色的和服!” “殿下!……在这里?”阿雪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看看我又看看窗子。 “怕什么!窗帘放着呢,也没人敢偷看!”我厚着脸皮说到。 “唉……”她看到我坚决的神情,无奈地缓缓伸手摸向领子。这就是我的小阿雪!无论我的要求多么过份,最终她都会依从。 23、地位的不平等 当我拉着阿雪的手从车子里下来时,前来迎接的纪伊豪族们眼睛立刻就直了。 在戒备森严的大军拱卫下,我身着朝服钻出车厢,缓步走下侍卫搭上的脚凳,脸上带着高雅但公式化的微笑,活脱脱就是一个虚伪的政客。 阿雪仿佛是一个仙子,穿着淡雅的和服飘飘而下,气质超凡脱俗。为了掩饰不自然的脸红稍稍施了一层薄粉,却造成了难以描绘效果。在万马军中出生入死也毫无惧色的她,此刻却显得有些拘谨,腼腆的眼波不时地飘向我,自己丝毫也没有察觉这样的神情是多么醉人。我在那些低垂在地上头颅后面的喉咙里,听到了一声非常清晰的“咕噜”声。 “恭迎诸星予州殿下驾临纪伊!”不知是事先约好的还是有人暗示,那些跪在地上的豪族们恭恭敬敬地唱了一句颂词。可能是我出现时的形像和他们想得有几分差距,以至造成了他们的声音不是很齐。 “这几位就是弃暗投明的几位大人吧!”我不但没有让跪着的人起来,甚至都没有跟他们说话,而是直接转向了跑着迎上前来的加藤段藏。 “主公明鉴!就是这几位……”按理说负责介绍引见的人应该文雅和蔼,可这明显不符合加藤段藏的性格。长时间从事黑暗力量的领导指挥工作,他的脸型变得有些习惯性冷冰冰的,我得考虑一下是不是该给他调剂一下了,按理说战斗在第一线的忍者应该随时能够自由变换表情啊!“这位就是泊山城主中久建武大人,此次中久大人把居城让出来作为主公的临时行在!”他指着跪在第一个位置上的人说到。 “打扰你了,非常不好意思!”我高高地吊起眼角,表情上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意思。 中久建武有四十来岁,留了部不大不小的胡子,穿着仪态比另外几个要强些,但也脱离不开浓郁的乡野气息。“能够接待诸星予州殿下大驾,是我中久家世世代代传颂的荣幸!”说着他的额头在土地上触了一下。 “很好!那么这位是……”我很随意地点了一下头,就把目光投向了下一个人。 “这位是西关完尚大人……”加藤段藏也非常自然地向下介绍。 中久建武****在了那里,我没有允许他自然不能擅自站起来,所以只好就这么跪着。好在来的人不是很多,也没什么值得细致介绍的地方,所以两分钟没到也就介绍完了。另外三个人没什么特殊的,依田宗市是个矮胖子和尚,西关完尚和冰见一庭都是暴徒似的乡下土豪。 “你们大家能来迎接我,我非常感谢,都起来吧!”走到头再转回身,我用手中的折扇向上轻轻一挑。“既然中久大人您是地主,那么就请带下路吧!” “是,您这边请!”中久建武不及掸去衣服上的土就忙不迭的跑到前面,一句话一鞠躬地在前面引路,看上去非常之殷勤。 泊山城非常之小,也就是两层围墙一座天守阁,而且还是木混结构,撑死了也就能住个四五百人。在一层的大厅里已经备下了酒席,根据空间的大小也就是勉强布了二十来桌的席面,因为事先加藤段藏的信使说起了这种情况,所以我只带了部分将领来赴宴。 “中久大人你们平时,还真是清苦啊!”打量着这座简陋的临时居所我稍稍皱了下眉头,让人明显感到了我的“不快”。 “纪伊山野荒僻之地,条件实在是简陋了!”坐在下垂手的席位上中久建武直起了身子,冲着我连连地鞠躬。“予州殿下名闻天下,又是朝廷依为股肱的柱石之臣。我们限于条件只能待之以粗茶淡饭,实在是大大的不恭了!” “主公,此间就是这样一个条件,还请您多多宽宥!”加藤段藏张嘴替他说着好话,毕竟这次的接待是他安排的。 “这就满好,满好了!”我垂下眼皮,拿起筷子伸向桌面上的菜肴。主要的菜式有四道,分别是鲤鱼、鲢鱼、鲫鱼和鲶鱼,而且作得口味比较清单。“这些年纪伊一直抗拒朝廷的诏旨,导致战乱不止民不聊生。诸位大人的领地正处于战争的频发地区,想必对于其中甘苦也是深有体会吧!”说着我用筷子在菜碟的边缘敲了两下。 “是啊!”我的话音还没落西关完尚就抢着说到,一边说脸上的横丝肌肉还一抖一抖的。“这几十年纪伊就没有消停过,不是他打走就是你打来。好不容易把畠山家的窝囊废赶走了吧!嘿、嘿,三好长庆又要来占地盘。这一打就又是十多年,大家的日子可是难过了!好像纪伊是块大肥肉,谁都想来咬上……” “殿下,他是个浑人,您可千万别介意!”他的一番话没有说完,已经把另外几个人吓得冷汗直冒。矮胖和尚依田宗市赶紧把话接了过去,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其实他的意思是说:织田家来了,又是予州殿下这样仁德的人来管理纪伊,大家的日子就好过了!就是这样……” “没什么,实话实说即便难听,我也是不会在意的!”我并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拍案而起,而只是毫不在意的摆了一下手。“这位……这位西关大人说得其实也没有错误,大家原本都是为了把日子过好。怎么才能过好?至少不要动刀动枪是个底线。朝廷现在已经平服了近畿及周边地区,大家也可以安安生生的作自己的事了!商人可以赚到更多的钱,农人可以生产更多的粮食,你们这些豪族手脚不动躺在家里,就能享受一份相当不错的田赋,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我刚来到纪伊大家可能还不了解,不过以后日子长了就知道了,我这个人是最不愿意动不动就是折腾。以前在山阴的时候,我也是很少征集豪族们从军的!” “予州殿下的宽厚仁慈我们是久有体会,久有体会!”几个人立刻急忙着赞颂了起来。 “但是,不想生事并不代表我这个人怕事!”我的话锋陡地一转,双眼同时射出了如刀锋般的目光。“我知道你们纪伊有许多人是野惯了的,上不服天下不服地,中间不服朝廷!既然处在纪伊守护这个位置上,我也就只好勉为其难,有人想用脖子试试我的刀,我也不会过于吝啬。我要明白无误地告诉这些人,有刀便是‘草头王’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说到这里我缓和了一下声调,并且带上了微微笑意。“我想在座的诸位……不会有这样的人吧?” “那当然、那是当然……”所有人都是一头大汗的连声称是,依田宗市最为明显,光秃秃的大脑袋上布满了闪亮的汗珠。唯有西关完尚不知厉害的翻翻白眼,还在嘴里小声叨咕着“有好日子谁愿意生事!”之类的话。 “没有就好!”我的微笑恢复成了温文尔雅的类型,端起小小的酒杯送到口边。这种仪态我是偷偷模仿那些公卿们练出来的,自我感觉应该有了七八成火候。“这酒不错!”尝了一口我满意地点点头。 “殿下喜欢就好……”中久建武笑容满面心怀大慰地说道:“这就是我们此地酿造的土酒,没什么高明的技艺,只是胜在泉水甘甜而已!能得到予州殿下您的亲口褒奖,也不枉了这酒被酿出来。” 一旁侍侯的后藤又兵卫立刻执壶,又替我斟满了杯子。 “果然不错……”我盯着杯中淡绿色的液体微微点头说到。正在几个人暗自松一口气的时候,我忽然作了一个令所有部下大吃一惊的事。“来!宝贝儿,你也尝一口!”我左臂揽过阿雪的身体,右手将酒杯递到她的唇边。 大庭广众之下阿雪没有办法,只得就着我的手浅浅啄了一口,但一张粉面羞得已快滴出血来。 阿雪是谁我的手下没人不认识,她是什么身份也没人不知道,她的名字叫出来在山阴一带也是威风赫赫,不要说我的态度有狎亵之嫌,仅仅是我叫她陪酒这种行为就令人匪夷所思了!再说我平时无论什么场合也没有要女子陪酒的习惯,不光是妻妾,就是侍女、艺伎也没有过。 不过眼前的四个纪伊土豪并不知道这一点,在他们想来在我这种身份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没听说过未必就是没有,再说喜好女色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 “我们纪伊偏僻荒芜,能有东西令予州殿下赏识就是我等的荣幸了!”一直没有直接开过口的冰见一庭说到,他指得还是酒。 “‘宝玉出于深山,蛟龙潜于深海。’荒僻的地方未必就没有好东西!”我浅饮一口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这已经是第二次来纪伊了,只不过上次来去匆匆不及仔细探访。这里给我总体的印象是山明水秀风物绝佳,难道真就没有什么……什么值得夸耀的‘出产’吗?” “说不上多么珍奇的东西,但一般土产还是有的!”西关完尚不等别人又自抢了个先。“我们海里有肥硕的龙虾、螃蟹;山林之中有第一等的松茸、香菇;不但有丝毫也不下于上野杉的上等木材,而且可用于狩猎的各种野物……你拉我干什么!”他诧异地看了看身边的依田宗市。 依田宗市尴尬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已经变了颜色的脸…… 24、延续的热情 “西关大人好‘幽默’啊!”我像是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胸中的这口气顺了下去,脸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也是,诸位大人在这尘嚣不至的清静之地,想来早就陶冶出了五柳先生般的情趣了吧!”看他们如此不“识趣”,我的话里不禁带上了讽刺。 “让予州殿下见笑了!我们都是些粗鄙无知的乡野匹夫,实在是难有大人的才情见识……”中久建武急忙表示着自己没有丝毫不敬的想法。以他的才学自然不可能知道五柳先生是何许人也,但本能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话。“在这样乡野的地方我们什么也没见识过,像殿下在京都、堺町那样的生活我们是做梦也想象不出的!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殿下不要见怪,一定当面给我们指出来!” “是这样啊……”我稍稍缓和了语气说道:“京都和堺町是非常奢靡、低俗的地方,不可能有诸位大人这样高雅的情趣。不过世风潮流如此,要想与京都的贵人们打交道就要循着他们的惯例!不管原本是否出于自愿,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我的表情非常“无奈”,手指看似不经意间在阿雪鬓边的秀发上滑过。 “原来这小子好的是这个调调!”我想此刻没人不明白我的意思了,同时想必一股蔑视的情绪也在他们心中升起。 “这个……这个……我们没有准备啊!”几个人相互面面相觑,同时也在暗自埋怨加藤段藏居然事先没有交代。难道是他诚心想让我们几个倒霉?不过此刻已经不是询问这件事的时候了。再看看我身边阿雪娇丽的容颜,显然这不是随便找个人能应付过去的,如果被看成一种“侮辱”事情反而会更糟糕! “我等是衷心想要报效殿下,只是如此行事就更不能操切了!”中久建武到底是这些人的首领,脑筋比其他人快上不少。“说起纪伊的女子,自然是比不上京都的温柔娇婉,但比起那些文弱美人却另有着一种别样风情。这里的生活条件较为艰苦,所以除了个别豪门外,女孩子都要参加劳作,因而婀娜之中又多了几分刚健。纪伊水质甜美养人,女子皮肤虽未见得多么白皙,但于健康红润之中又绝对的凝滑如脂。予州殿下勤于国事远来辛劳,以此‘野味’调剂心情是再好没有的了!” “好、好……中久大人果然是个能干的人,值得托以大事!”我的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感觉上两人的关系也一下子拉近了不少。阿雪则是在一边完全愣住了,好像不认识我了似的,好在这时没什么人注意她,即便看见了也仅以为是女人吃醋的表现而已。“不知……”我说了半句话眼睛就开始四处踅摸,露出了一副猴急的“猪哥”相。 “殿下乃领袖一方的重臣,凡事自然是不可草率……”中久建武脸上的神色完全可以用“义正词严”来形容,好像我们之间讨论的是三纲五常般严肃的事情。“并非是什么女子都可以献在殿下面前的,唯有出身高贵品性完美,才不至辱没了诸星氏的门第。关于这件事我与北纪伊的几家重要门阀家主已经有过商量,想在这一地区的豪族中,对所有12至15岁未婚女子进行一次甄选。只是兹事体大,现在还在进行当中!” “那……”我困惑的望着他,不知道他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 “这件事殿下只管放心,我们一定尽快办好!”中久建武啪啪拍着胸脯保证到。“至多两个……一个月,这项工作必可完成。届时殿下一定已经抵定纪伊大局,在您返回时一定可以让您称心如意!” “一个月……一个月……”我双眼望天小声叨念着,手中的筷子在盘子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发出一声声哒哒的声音。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我的表情,不知能否过了这一关。“好,就这么说定了!”他猛地赞了一声,这也吓了他们一跳。“既然中久大人勇于任事,这件事我就全权委托给你了。只要办好这件事情,我以后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为予州殿下效劳,敢不尽力!”中久建武转过身原地叩了个头。 “只是……”我忽然脸色一变又沉吟了起来,眉头上拧了个大疙瘩。这下子所有人又都紧张了起来,不知道我又想起了什么事。“只是这样作,影响不大好吧?”在众人的翘首期待中,我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哗!”几个豪族都傻了眼,不知道对于这样的行为该作何感想。 “予州殿下说得是哪里话来!”半晌之后依田宗市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予州殿下为国操劳心忧天下,有几个人在身边服侍是再正常不过事了!再说自古领主纳娶部众的女儿,就是关怀下情的表示,殿下实在不必要过于苛苦了自己!” “这么说……不碍事的?”我不确定地问到。 “再正常不过了!”所有人一齐坚定的点头。 “那好,我就接受你们的建言吧!”我最后“勉为其难”地说到。 “正是!正是!”所有人嘴上一边说心里一边骂个不停。 “这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也表示了社会安定人心所向嘛!”见到“目的”已经达到,我又端起酒杯同时转换了话题。“最近这个地区的局势怎么样,诸位还有什么不满吗?尽可以对我直言相告!” “这刚停战几天啊!哪能看出……”西关完尚又要张嘴。 “如今纪伊北部可是河清海晏天下太平了……”这回依田宗市没有再拉他,而是直接在下面踹了一脚。“自从殿下的威武长胜之师开入纪伊以来,那真是元凶授首贼党敛迹,黎民百姓生活安乐齐呼盛名,原本的****之地一朝成为乐土。此间之人无不感念予州殿下恩德,我们视殿下如再生父母。仅为殿下设长生牌位者,就是数以万计!” “真的如你所说?”我不确定地问到。 “殿下,您看我像说谎之人吗?”依田宗市显得非常委屈。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的目光飘向了加藤段藏。 “主公不必多虑!早在前田大人刚入纪伊之时这几位就表示了报效之心,完全可以信得过。” “殿下能明白我们这番心意就好!”听到加藤段藏替他们作出的“保证”,这几个人心里更加踏实了。 “既然几位大人的忠心无虑,我也就不和你们说什么客气话了!”我放下架子摆出了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对于纪伊的局势我已有计划,杂贺和根来的那些家伙们不足为虑。如果我想的话,可以轻轻松松将他们这些人碾为齑粉,可这又必然会伤害到其他一些‘无辜’的人,而这种情况恰恰是我不愿意见到的!” “殿下(主公)仁义,天下无双!”纪伊豪族并着我的家臣们一起施礼高呼。 “在这个乱世里活下去都不容易,所以你们的‘难处’我是体谅的!”我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依次扫过。“所以说基于这个理由,我平定纪伊的速度已经有些慢了,不过为了能替纪伊一国尽可能多的保留些元气,这样做是完全值得的。事态人心不可能尽识,悠悠我心孰可怜见啊!” 我现在的表现有些反常,所以一时没有人接这句话。 “殿下这番悲天悯人之情,天日可表,史册留青!”场面不能冷下去,蒲生氏乡搭了一句。 “是啊、是啊!予州殿下的文治武功,无不光照世人……”依田宗市立刻跟上来拍马屁。“纪伊恶党为祸深远,右大将与丹羽越州殿下数度统大军征伐,均收效甚微。唯有殿下运筹帷幄,全军未出敌已披靡,恪尽全功……” “没有右大将和丹羽殿下前面的努力,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我抬手阻止了他下面的话。虽然这个依田宗市恭维得有些过火,但总体上我并不讨厌这个人,他应该算是个头脑灵活的“聪明人”,所以应该能看清大局。“其实我对诸位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只是希望能够在我平服纪伊之后能够维持当地的安定繁荣,不知诸位能够助我一臂之力吗?” “但有所命,敢不尽力!”纪伊豪族一齐回答。 “这就好……”我看似满意地点了点头。“铃木重秀等人一再失利,但难保不会狗急跳墙。此间是保障我征伐大军粮草的枢纽所在,万万不容有失,不知近来他们还有活动吗?” “这里也算是铃木家的根基所在,完全根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也不是很频繁了……”中久建武眼睛叽里咕噜转了一阵说到。“好在前田大人、山中大人的大军都离此不远,加藤、楠木两位大人又不时带队游击于侧,他们即便来了也做不出什么事来!” “如此我就放心了!”由于连续地饮酒,我的眼前已经逐渐出现了雾色。“天色不早,大家就散了吧!”说到这里我忽然抬起头看了看,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此间条件确实简陋,还望予州殿下海涵!”中久建武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事先我们已经仔细打扫过了,还请主公赏中久大人一个面子!”加藤段藏也说到。 “那好吧!……让侍卫们把我的寝具都拿过来!”我显得非常“不情愿”。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25、激情时刻 我这晚的临时居所就是这座天守阁的顶楼,而在酒宴之后我是被阿雪半扶半背弄进来的。 这是一座久未修缮过的城堡,梁柱上都是斑驳的痕迹。我的行程很早以前就开始进行了准备,所以这里显然经过一番整理,即便是地板缝里因为经年累月形成的污迹,也被用细小工具进行了小心而仔细的剔除,地板代之以新扎的芦席,只是怕气味不能及时地散去,所以没有进行新的油漆。 四只铁制的高烛台侍立在屋子的四个角上,中间是描金屏风、小梳妆台、兵器盔甲架子、衣物箱和干净整洁的被褥。东西全都是从我随行车队里搬来的,几个侍女低着头,垂手肃立在门边。 可能是因为本性的逐渐暴露,我的行止越来越像今川义元那种方式靠拢,现在即便没有阿雪在身边随行,我的营帐里一般也会有几个侍女。 其实我认为差不多的人都会在具备一定能力以后,展现出他们心底深处追求安逸,渴望体现高人一等的一面,只是根据不同的兴趣爱好表现略有不同而已。仅以眼前的两个人为例,织田信长一天到晚装高雅,猴子的盔甲、马印看着比我还骚包! “我有些渴了,倒些茶来!”我歪头倒在床上,被褥上熏过香的气息给我的心情带来了一丝宁静。 阿雪挥手打发几名侍女离开后,亲自替我倒了一杯茶,试过水温后扶起我喂下。“殿下,今天喝得有些多了!以后可要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看着我微泛潮红脸色,她心疼的说到。 “其实我并没有喝多,只是心里不太自在而已!”我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依旧微闭着双眼。“有些事情我实在不愿意看,还是醉了好啊……”说罢摇头不语。 “殿下,多多保重!”阿雪并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只是受了我情绪的感染本能地安慰到。“就像今天酒席上的那个西关完尚,未必就是成心对殿下有什么不敬之意。他不过就是个愚蠢无知的匹夫,殿下您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 “想对我‘不敬’的人可多着呢,都生气我生得过来吗!”我恨恨地说完后,嘴角忽又滑过一丝冷笑。“至于说到那个西关完尚嘛……他可不愚蠢,说不定还是他们当中最‘聪明’的一个呢!” “唉!……我只恨自己无能,也帮不上殿下什么忙!”阿雪叹了一口气回身将茶杯放在梳妆台上。我忽然从后面猛地将她紧紧抱住,她的嘴里轻轻啊了一声。 “殿下,您……您累了……我服侍您安歇……” “不!”我坚决地握住了她的双手。“今天,让我来服侍你!” “害怕吗?”我在她耳边轻轻的问到。 “嗯……”她紧闭着双眼微微点了点头。 “嘿……”我无声地笑了,笑得相当“邪恶”。 阿雪在战场上可谓一身是胆,多少次浴血奋战也毫无惧色,面对一颗颗滚动的头颅气定神娴的她,在闺阁行趣时反而异常拘谨。 “殿下!!!”阿雪突然身子一僵猛地睁开眼睛,“殿下你闻,这是什么味道?”她紧张地问到。 “能有什么味道?”我提了提鼻子一闻,空气大量地进入我的鼻腔。窗子并没有关得很严,风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可能快下雨了。“什么也没有呀!”我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准备重新开始未尽的“事业”。 “有一股腥味!”她依旧紧握着我的一只手,神色紧张地说到。 我仔细一闻,确实有一股腥气飘动在空气中。“也许是我们晚上吃的鱼味吧!”我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 “不对,是血腥味!”阿雪说得非常之肯定,这种事自然瞒不过久经战阵的她。 “不要去管那些事!有什么一定需要我们处理的问题,又兵卫他们会来通报的!”我想继续糊弄她,同时双手也恢复了之前的活动。 “还有惨叫声!”阿雪的身体一绷有如豹子般窜了出去,扑向一边的兵器架。虽然我立刻跟过去又抱住了她,但已被她把佩刀抓在了手里。 “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吗?!”看她还要挣扎我用低低的声音喝问到。 “殿下!我……”看我如此严厉阿雪果然不敢再动,但一双大眼睛里已经紧张得噙满了泪水。 “不要怕!把一切交给我……”泪水已经顺着睫毛流了下来,纤巧的鼻翼剧烈的扇动着,右手死死握住那把带鞘的佩刀。 四周的巨大蜡烛依旧在突突地窜着火苗,这使我可以清清楚楚欣赏到眼前的“美景”。不止是欣赏,还在享受、品尝着。 随着风的不断流动空气中的血腥气味越来越浓,以至在仔细辨别之后会觉得在咽喉处产生了一股“甜香”的感觉。远处传来一些轻微的“卟、卟”声,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很是有着几分“诡异”! “那……那是……什么声音?”阿雪断断续续地问到。 “也……也许是老鼠吧!”我的嘴也一直在忙着别的事情。 阿雪没有再问,我也更不会主动提起。以阿雪的敏锐感观应该能听清楚,而我却明确的知道那声音。 那是人被捂住口鼻刀锋滑过喉咙时,肺腔里的气体冲击气管时所发出的声音。一场狩猎游戏此刻正在这座城堡里展开,原本自以为的“猎人”们正在享受“猎物”的命运,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一切都是那么不可逆转! 淡淡的血腥味,隐隐的杀戮声,这一切都带给酒醉后的我一种异样的兴奋。我事先并没有告诉阿雪这件事情,就是想看看她此时的表现。 “砰!”一声巨响,是铁炮声。距离应该不远,就在我的大营附近。 铁炮声越来越密集,已经明显可以听出是一场对战,喊杀声混杂在其间,情况相当激烈。由一处至两处,再至第三处,附近或远或近都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从远远传来的呼号声中已经可以听出,我的部队逐渐控制了局势。 我的嘴来到了她的耳边。“知道吗……”我带着恶作剧成功后的兴奋说道:“今晚有人叛乱,已经被我安排的部队镇压了!” “啊!”阿雪一声惊呼,眼睛里闪过吃惊、羞涩、不解和一丝埋怨。 外面的各种声音终于停了下来,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血腥气也被压制住了,一切复又归于了平静。 冬天里的熊:我今天履行了诺言,但是因为这样的写法还欠熟练,所以自我感觉有些不伦不类。这还是第一次专门迫于读者大大们的压力来设计一个情节,以后还是要本着我自己的思路来走。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26、第七天魔王 “吱~~~!”我推开木制的窗子,一股略带湿气的凉风扑面而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际为之一清。 从天守阁的顶层向下望去,各处岗哨密密麻麻站在四下里,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在院子中央停着十几辆大车,许多亲兵正在忙忙碌碌地往上面装着各种物品,看样子已经快完成了。这就是一个“大人物”应有的气派,一静一动总要折腾半天。 石河贞友和伊木半七各自带了一小队旗本武士,从院子中间匆匆走过,可能是想抓紧时间在临上路前把那些必须办的事办完。 我转过身离开窗子,看到阿雪也正带着几个侍女收拾东西,由于刚刚起身脸上的*还未完全退去。“我们卯时才会上路,你可以不必着急!”我来到中间指了指箱子上的紧身箭衣,立刻有两个手脚麻利的侍女过来替我换上。 “还有什么事吗?”阿雪歪着头问到。 “嗯!早餐时还要见几个人,穿盔甲……”我忽然看到她专注的神情,一下子明白了她为什么如此关心这个问题。“别担心,不会让你去陪着了!” “谢殿下体恤……”听我这么说阿雪的脸又是一红,回身去架子上替我取昨天穿过的那身盔甲。 “不穿那套!”我出言阻止了她,指了指放在门边的一只大箱子。“把恩斯特先生送的盔甲拿出来,我要穿那一套!” “那套?”阿雪有些吃惊,但还是走过去替我拿了出来。 如所有强大富有的大名一样,收集一些珍贵的武器和盔甲是一种必不可少的习惯,既可以向客人们展示自己家族的武力,也可以随时赏赐给有功的家臣。这也是觐见者经常会献上的一类礼物,不过大多是摆设而不会用到,尤其是这身盔甲的风格还稍稍显出那么点儿“另类”! 这身盔甲给人的感觉和我送给阿雪的那套“天使幻境”截然相反,从上到下充斥着血腥与暴力,同样来自意大利米兰的甲片均由钨钢制成,漆黑中闪烁着幽暗的光泽。 上身甲前面绘得是圣乔治手持利剑与恶龙争斗的场面,龙息形成的烈焰当中,一人一龙周围血花纷飞四溅;背面甲是一副蛇发女妖美杜莎的头像,群蛇狰狞诡异,口中的四颗獠牙寒光闪闪;上臂甲左面绘的是独眼巨人右面是狂笑夜叉,都用一个双角鬼面的吞肩兽系住;在分别绘有地狱七魔王的裙甲下面,左大腿甲上是八歧大蛇,右面是地狱三头犬。 同样是钨钢制造的头盔上,依然用了传统的金莳绘诸星家徽吹返,前立也是日本比较常见的斜月托日造型,顶部仿武田信玄的头盔采用了密密的牦牛尾,只是毛色全被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这套盔甲上所有妖魔鬼怪的眼睛都是一种材料,那就是产于缅甸的鸽血红宝石,复杂的图案色彩是用19种珐琅彩烤上去的,所以这只能是个不合实用的“样子货”。虽然坚固程度比一般盔甲要强上数倍,但只要划上几下图案就会变得一塌糊涂,而且非常的不好修理! “啊!”当我穿着这身盔甲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等在那里的后藤又兵卫被吓了一跳,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实际效果”。 “都准备好了吗?”我对自己造成的效果非常满意。 “您的早餐已经摆在了正厅,那些人一直被拘禁在大营里!”后藤又兵卫迅速恢复了正常,接过我手中“黛”的同时把事情报告了出来。 “把那些人带过来,早餐摆到城门下,我在那里见他们!”我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摆上阿利坎特葡萄酒!” “是!”尽管满是疑问但他却没有任何迟延,几个手势之下立刻有人跑着去执行了。 走过院子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向我行礼。因为昨夜的雨地面稍稍显得有些泥泞,现在依然没有完全停,不过变成了零星的小毛毛。 手快的侍卫们已经把早餐移了过来,在城门下面铺了一张大大的毡席放上小桌子,面向外面正好可以看见远处的大营。 我向外看了看,大多数尸体在昨天夜里就移向了远处的旷野里,留下的只有中久建武、冰见一庭和昨夜来袭的松田源三大夫等11个重要人物。 他们都是在昨晚被活捉的,但对于他们的判决却早已经下达,所以没有人在我“休息”的过程中来打扰过。他们不是死于战败武士荣誉的剖腹,甚至不是作为战俘的斩首,对他们执行的是绞刑!对,像狗一样被勒死,并被挂在了城门左边一串高高的木架子上。 远远的大营那里有一群人开始向这里走来,我摘下头盔交到后藤又兵卫手里准备坐下吃饭。想了想,我忽又从又兵卫手中的鞘里将“黛”抽了出来,一下子插在了身边的地上。刀柄来回晃动着逐渐停了下来,刀锋闪着瘆人的寒光。看了看比较满意这个效果,我坐下来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 那些人很快走到了城门前,是以西关完尚和依田宗市为首的附近两郡百余个豪族。因为身份的低微(也有距离太远的),昨晚他们并没有来参加迎接我。在半夜里由于枪炮造成的惊骇还没有缓解过来,就被我的士兵捉进了大营关了半宿。 这些人来了,被驱赶来见我,但不得不停在城门外的雨中,因为我堵在门洞里。这些人跪下了,跪在泥泞的地面上,因为两百个身穿铠甲手持太刀的旗本精锐武士,骑马来回巡弋在他们周围。 迫于形势或许勇士也有暂时隐忍的时刻,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至今令人传颂不已。但此刻这些向来桀骜不逊的纪伊国人众们,却心惊胆战地低下了头,他们心中宁折不弯的自尊与自信被彻底摧毁了! 在数十丈外的草地上,燃烧着一百余堆熊熊的篝火,围着它们的是近两千模样怪异有如妖魔的大汉。他们狂笑豪饮着大声喧哗,围着火上被燃得咝咝作响的烧烤,不时用手上的巨大弯刀割食着还带血迹的肉块。(其实就是牛肉,但很容易让不明真相的人产生其它联想。) 我没有说话,他们自然也不敢搭茬,甚至脸上不敢带有什么表情,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是想看哭还是想看笑。 “我给过你们机会,对吗!”我终于基本吃完了,端起高脚玻璃杯向旁边一伸。后藤又兵卫立刻拿起瓶子斟上一半,鲜红的酒液颜色就像血一样。“一次又一次,我总是给你们机会,你们这些人难道就没有哪怕一点点感恩之心吗?”我喝了一口,酒液在嘴角处有少许溢出。“甚至就在昨天晚上,我还一再地警告和暗示你们,不要存有任何侥幸以及非分之想!可你们又是如何报答我的呢?” “是、是、是……”依田宗市如鸡啄米般地磕着头,全然不顾一脸的泥水,痛哭流涕地说道:“殿下的恩德比山高、比海深,对我们纪伊国人众是有如太阳与神佛一般的存在!中久、冰见这些丧心病狂的贼党、暴徒……” “先不要说别人!”我一声断喝打断了他的表白。“难道不是你和中久等人密谋作乱,相约共同进退吗?!难道不是你昨夜已经让手下七十僧众备好刀枪,准备见信号行事了吗?!难道不是你在一月前铃木重秀撤走时,在结盟的血书上画押签字了吗?!” “啊……”听到我的话他一下子瘫在了地上,浑身颤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幸好你在最后关头害怕了,背弃了自己的同伙和誓言!”我的语速放得很和缓,但没有人觉得轻松一些。“所以你今天还活着,还能享受生的乐趣。如果昨夜你哪怕只有一只脚迈出了大门,那么你现在已经在他们当中了!”我指了指那一排架子。 “谢……谢予州……谢予州殿下!”尽管口齿还没有清楚,可依田宗市毕竟还是个聪明人,简单几句话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活了。 “你交出全部武器,土地削减到200石。今后要是你的人手里再有一件武器,哪怕只是一支竹枪……哼、哼!”我没有再理他而是转向了西关完尚。“昨夜有溃逃的乱党跑到你那里,被你当场处决了是吗?” “是的!”西关完尚显得有些得意。 “因为你头脑简单一贯行事鲁莽冲动,所以中久等人并没有找过你参与叛乱是吗?”我低下头看了看,那只高脚玻璃杯已经再次被斟满了。 “是的!”他憨呼呼地回答。 “三十年前铃木重意和津田监物远赴九州种子岛,学习先进的铁炮技艺时,你的父亲也是随行的一员吧?”我端起酒杯,透过酒液朝前望去。 “是的!”西关完尚的脸色已经变了。 “铃木重秀临走时交待你:深深地隐藏下去什么也不要做,一直等到他通知你在关键的时刻行动是吗?”我再次将杯中酒饮下。 “是的!”他已经是面如死灰。 “你的运气非常好,既没有撒谎也没有作出任何实际危害我的事情!”我微笑着放下了杯子。“所以你的领地不减,不过要迁到丹后去。在那里你将有很多时间考虑一下,自己到底要何去何从!”我忽又补充道:“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去!” “我……去!”西关完尚用仿佛临终遗言的语气答到。 “在我的统治下你们真是非常幸运,那怕是叛乱者也是这样!”我站起来对下面的一百多人说到。“要是右大将在这里的话,他会把有关的人全部处死,而我则是一个心肠软的人,只会处死那些直接进行叛乱的人。至于家眷子女,我通常会赏赐给有功的部下们……”说着我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那群哥萨克。 27、不切实际的幻想 处理完一应事宜后我的大军继续向杂贺城进发,走出很远回头依然可以看到熊熊燃烧的烈焰,因为雨没有完全停下来建筑物都很潮湿,所以浓黑色的烟柱直冲天宇。 作这些事其实并不符合我的性格,但理智却告诉我必须要这样作。 以前在近畿和山阴争地盘时,并没遇到多少太强硬的对手,和小早川隆景的战役还没经过什么郑重其事的过场,就在匪夷所思的情况下结束了,至今想起来我还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对于宇喜多直家我倒是真想好好“教育”他一番,可惜这个家伙太狡猾了,一直没有让我抓住尾巴。 也去三河帮德川和武田打过两场,可那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和没什么关系的人作战,再说我还巴不得武田败落得慢一些,给德川等人多找点事呢! 山阴、近畿的小豪族们都是些胆小如鼠的软骨头,留下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再说我的意图是把上述地方建设成后援基地,所以稳定繁荣是第一位的问题。 可眼下不是这么一回事,我打纪伊也仅仅是第一步而已!如果说纪伊的国人众都是一些由类似土匪的恶党演化而来,四国的人就全是流放罪犯的后裔和海盗、窃贼,所以一开始就不能给他们留下可以跟我讨价还价,甚至是我软弱可欺的错觉,不然以后再想刹住这股歪风可就难了! 我是一个声名在外的“贤者”,但也有镇压一切反叛的铁碗。坐在车里的我并没有换去那身恐怖的盔甲,望望身后高高耸立的马印,这就是我:黄金树下的恶魔! 之后的道路非常平静,我在第二天中午就抵达了杂贺城。 “恭迎主公,主公如今显得是更加意气风发了!”前田庆次出城五里来迎接我。依旧是一身赤红色大铠,这可能是他们前田家的传统,只是原先的素扎变成了耀眼的金丝扎,现在他叔叔利家只怕也不如他的家境宽裕。 “你只怕还胜过我吧?”我侧头看向他身后,长长地跟着一大串。这些人都是现在杂贺附近纪伊中北部的豪族,很大一部分都是从但马、丹波迁过来的。 “如果没些气派岂不坠了主公的煊赫声威,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您手下的头号猛将嘛!”稍微给点儿颜色他就开染坊,前田庆次这家伙从来不知道谦虚为何物。 “阿国和嫣然(前田庆次的女儿)还好吗?”等他匆匆和我身后的可儿、蒲生等人点头致意后,我就挽着他的手臂向城里走去。 “劳您挂念,壮实的好无话说!”前田庆次骄傲地说到,只是似乎不明白这样的话不应该是形容女人。 “她们姐妹也好久没见了,这次我顺道把阿雪也带来了……” “彼此心照,就不必找借口了!”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 “这家伙!正经事上也没见你有什么‘成色’,不准备抓紧时间再添个继承人吗?”除了开会和他说话自然不自然的就正经不起来,我不知不觉间也开始了戏谑。 “已经两个月了,这事我怎么能马唬!”前田庆次脸上升起了一股自豪地光辉,没想到他还真是再接再厉继往开来。“对了,还有一件事!”他突然面容一整。“阿国跟我说过好几次了,希望能让嫣然认您作为养父。前些时候也一直没机会说,……”说着他希冀地望着我。 “这是好事,我这次回去以后就可以办!”作为手下的首席大将,我自然应该给他这个面子,而且这对于以后一系列姻亲关系的建立也有好处。但这里的细节还得商量一下,他女儿是认仙芝还是阿雪为母?这不但有个眼下的亲疏关系,就是在将来我替她找婆家出嫁时,也是有重大影响的,所以还是得考虑一下。 “是!”他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说道:“南边又过来人了,希望再和您谈谈。早上到的,正在城里等您!” ************************************************ “拜见诸星予州殿下!”纪伊国人众的使者是个和尚,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的像个老农,宽大的鼻头加上厚厚的嘴唇,看起来非常的憨厚。身上穿一件深棕色的僧衣和青灰色的袈裟,具有极其浓郁的乡土气息。 “你叫什么名字,是何等身份?”我一进城就直接和众将进了议事大厅,随即把对方的谈判代表招了上来。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策略问题自然退居到了次位。 “回予州殿下的话,在下贱名土桥平次,属杂贺众,但也是根来寺泉识坊的门主!”土桥平次说着伏下身深施一礼,但我并没有发现他有唯唯诺诺的表情。 “这么重要?看来铃木等人对我还是很重视的啊!”我上来就没给他好颜色,这些人就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是!予州殿下名震列国势压一方,我等在殿下面前自然是诚惶诚恐!” “说得好!”对于他话中的讽刺我并不在意,没有到了最后关头就服软显然也不是杂贺众的风格。“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这一套在京津一带并不罕见,解放前对这种行为称为“耍光棍”。“说说吧,你这次来干什么?”我冷笑着说到。 “在下为和平而来!”土桥平次面不改色地说到。“战争无疑会使生灵涂炭百姓受苦,纪伊长久以来的战乱已经造成了难以弥补的损失,予州殿下的悲天悯人之心历来为世人所争相传颂,必不会对此漠视!铃木和津田大人亦作此想,何况还是家园故地。如果贵我两家能够……” “我的时间有限,直接说重点吧!”我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铃木重秀还有一战之力,派使者来不是打探虚势就是缓兵之计。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我都要给他们留下一个强硬的态度,这对打过之后真正的谈判有好处! “殿下果然快人快语,如此我也就不罗嗦了!”土桥平次看这种招数对我没用,只好转回到正题上。“自畠山黯弱失国以来,纪伊屡遭战祸,能有予州殿下这样一位贤德重臣出任守护,这对大家也是一件好事。以杂贺、根来众为首的国人众准备接受您的守护地位……” “条件呢?”我再次打断了他。 “主要就是请您归还属于纪伊豪族们的领地……”他的回答倒真是干脆,只是有些不合时宜。“当然纪伊豪族会向您缴纳田赋,份额以畠山旧藏文档为准;因为连年征战纪伊元气大伤,所以请您允诺10年之内不进行检地;如遇征战豪族们会附您出战,但请您不要限定出兵、出粮的数量;不要干涉一向宗在纪伊的传教活动;对于豪族之间的过继与联姻不……” “放屁!”还没听完我手下的大多数将领就变了颜色,前田庆次作为北纪伊代官更是拍案大吼。“你们这些条件是清醒提的,还是睡着了提的?!大兵压境居然还想坐地起价,你们错打了……” “庆次!”我先用眼神阻止了前田庆次的暴怒,而后转向了土桥平次。“你们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很好!下面听听我的条件:第一、你刚才说得那些一律作废,统统扔到垃圾箱里去;第二、纪伊所有豪族按我指定的时间、地点报道,集中人员武器听候我派人点验;第三、在点验后我会按具体情况,定下各家保有的人员、武器量;第四、安置地点和土地数量也会重新安排;第五、我今后将随时核查各家有无私自招募人员、藏匿武器等情况;第六、所有豪族应全力完成我交代的任务,并将所有本家重要事宜随时向我的代官报告!” 我说完之后产生了一阵沉寂,这些条件只是我临时起意,事先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过。 土桥平次坐在那翻了半天白眼才缓过这口气来,哆嗦着嘴唇好不容易说道:“久闻予州殿下仁德宽厚,今日看来……见面不如闻名啊!” “仁慈是要讲,但也要对方听得懂才行!”对于他有这种反应我不但不生气反而暗自高兴,这说明他们已经没有信心了,见到双方没有调和的可能就有些乱了阵脚。“对于犯了大罪的纪伊国人众,并不存在谈判的问题,所要做得只有无条件投降而后乞求宽恕。你可以回去了,并给派你来的人们带上一句话:为了使纪伊变成一片乐土,我不惜高举不动明王之剑!” “予州殿下……”土桥平次还想再作最后的努力,可两个近卫武士在我的示意下执行了“送客”的命令。 “各位!虽然我赶走了土桥平次,但实际并不是就此绝了谈判的通路……”他一走我就立刻又开了对众人说到。“只是此时的纪伊国人众远远没有认清形势,所以一场战争是必不可少的。在此我决定明天修整一天,后天一早全军开拔,进攻衔接南北纪伊的‘当国第一坚城’千石堀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胜猛率甲骑监视积善寺;霍思金率哥萨克监视太田城。一旦敌军出来,就在平原上给予其毁灭性打击!” “是!”众将行礼应答。 “好了!大家先去各自安置,氏乡会同庆次、段藏尽快把围攻千石堀的计划搞出来!”说完我就宣布散会了。 在通向起居室的走廊里,我又让人找来了津田一算。“快到最后关头了,你给你的两个堂兄再去封信!”我对他说到。 28、千石堀(上) 纪伊缺山但并不是说一座也没有,眼前的千石堀就是这样一座建立在山上的城堡。两座山峰的隘口上紧卡着这座城堡,由山脚下到城堡处,是一层层类似于梯田的坚实土台,所以官道由北而来到这里,不得不变成了蜿蜒曲折向上攀行的羊肠小路。 纪伊国人众在这里布下了重兵,而且储有大量物资和装备。这一点也不奇怪,如果我是铃木重秀的话,在情况不利之下也会全力保存这里。依山而控海,绝原而断道,进可攻退可守,实在是兵家必争之地! 对于这样一座双方争斗的关键所在,谁自然都不可能掉以轻心,所以到了这里虽然已经有15天,而我却并没有命令强力攻城,只是把各部将领分别扎在城下的土台上。我的命令是:营寨要扎得牢靠再牢靠,然后等候我的进一步指示! “真是一座好城啊!”我收起手中的望远镜发了一声感慨,此时为了看清城池的基本全貌。我带领着十几个将领,来到了十里外的道源山上,这里属于和歌山的一条支脉,附近也仅有这里位置能够比千石堀更高些。“如果能够把它完整接收过来就好了,如此好城真是有些可惜了!” “没想到殿下除了人材、生命,居然还是这样的爱惜他人的劳作成果,真是襟怀可比佛心了!”蒲生氏乡往前走了两步,接过我递来的望远镜也往那个方向望去。“殿下确实眼光、境界高雅,千石堀城无论是作为一座城堡的险要还是仅凭附近的景色,均无愧于一座好城,只是……以后怕是作用不大了!” “哦……”我回过头来看了看他,感觉有些意外。 “殿下此番挟风雷兵势,一举扫荡纪伊之全境,从此当国该永脱战乱之苦了!”蒲生氏乡的话语里充满了颂扬和恭维。“……殿下行此无上公德之举,也应该为纪伊寻一条长治久安之道。这千石堀城固然天下绝险,但却阻塞了通顺南北的道路,无论从产生、作用还是意义上讲,它都是分裂和****下的产物。今天殿下堕除此城,作用与贡献都是主要的。不能仅仅因为此城精绝华美,就留下这么个隐患啊!” “氏乡啊!你说得非常有道理……”我回过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和我说话并不需要加上某些东西,在我们之间这没有必要!” “是,殿下明鉴!”叫我这么一说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看你们这些文人,就是没事酸的!”前田庆次在抱着肩膀嘿嘿一笑,浑身的甲叶子一阵乱响。“要是没有攻克这座城堡的办法,你们肯定会愁眉苦脸的吃不下睡不香。今天此城唾手可得了,又瞻前顾后地觉得惋惜。照你们这样下去,岂不是永远没有合适的时候了?放心吧!这次落城之后,想要留下这座城就重修一下;不想要就干脆拆了;要是怕将来可能有什么祸害,那就干脆在原址上再盖一座别的什么东西,哪有那么可烦恼的?”本次攻城战的阵前指挥就是由他担任,因为已经有了十拿九稳的办法所以显得很是轻松,加之周围都是比较亲信的将领,所以他说话又有些没大没小了。 “建个别的东西?那你说说到底建个什么!”听他这么说我并没有在意,只是随口问问他的有什么想法。 “反正您有的是钱,建个什么不是随意了!”前田庆次叫我问得一愣之后说到,显然他也没什么确定的方案。“建一座寺庙,或者是一座纪念本次平定纪伊的神社,方案有很多嘛!”他忽然又说道:“对了,您不是一直再和南蛮商人有密切往来吗?那就干脆建一座南蛮僧人的寺庙好了!反正如果让他们过来呆在这里,也就不用担心和那些一向宗的花和尚沆瀣一气!” “这倒是个有意思的建议……”前田庆次的无心之语让我心中一动,又上前几步来到崖边站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向着那个方向再次眺望到。 教堂目前倒是没什么必要再建,但是却可以建设一座修道院嘛!就我残存的一点点欧洲历史知识所知,中世纪早期有很多屡攻不克的堡垒就是修道院,这主要源于两个基本条件,一是修道士们本身就有储存物资的习惯,二是防守的“士兵”具有极其狂热的信仰支持。 要是把这里建上这么一座集军事和宗教双重作用的堡垒,也就等于在纪伊这座一向宗有深厚群众基础的大本营里安上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以挑动他们闹一番事。另外这也是在纪伊中部安上了一双时刻警惕注视着一切的眼睛,任何风吹草动都被加上了双保险。 这里面还有一个另外的好处,只是现在看起来还比较长远而已!那就是修道院的作用一般还是学校,我就可以通过这里来进行一项伟大的“洗脑”工作。 由于织田信长对佛门的打压和对天主教的刻意包容,在近畿一带那些洋教徒们已经搞得有声有色,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蛊惑人心方面他们显得相当有经验,作得一点儿也不比固有的那些和尚、神棍们差。从眼前的局势上看,这样做对于消除本愿寺在下层民众中的影响作用非常之大,但就长远来讲就未必都是好事了! 过去的知识告诉我,罗马的教廷对于世俗权力相当迷恋,袈裟的下面往往是一只贪婪的手!天主教的势力一旦铺开,未必就不会成为另外一个本愿寺,甚至有成为“境外反动势力”代言人的可能。 如果在纪伊办上一所培养天主教基层骨干的“学习班”,那么我就可以借此为名把所有的狂热分子集中在一起,在我直接插手下,对所传播的天主教教义进行具有“日本特色”的改革,进而控制这些人的手、嘴和脑子。这绝非不可能,在中国解放后伟大的领导人们,就曾经用国内的天主教领袖们抵制过西方企图借宗教干扰中国内政的图谋!且不说这里面的恩恩怨怨孰是孰非,仅就一点来讲:失去罗马教廷任命的主教和大主教还能算数吗?然而这样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居然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恐怕不能让人不感叹政治结合宗教的奇妙之处。想想将来这些我量身定做的宣传机器撒到整个日本的角落,那个景象……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不能把我的意志强加到这些脑袋里去,至少也是把所有狂热分子监禁起来的一座大“监狱”吧!失去了这些极端分子,至少目前和泉就会安定不少,虽然总还有一些天主教的忠实信徒,但只要是老实巴交不干扰别人也就由他们去了,真是个一举数得的好主意! “时间还充裕,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景色真是不错……”我忽然觉得一下子充满了活力,心情也为之轻松了不少。 “是!”众人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情绪高了起来,但想来这总不见得是件坏事。小姓和近侍们忙着在一片树林的边缘铺好席子,摆上各类的干鲜果品和水酒,这类东西他们总是随身带着的。 “攻城的进度准备得如何了?”我对蒲生氏乡问到。这里除了他和我只有前田庆次知道这件事的细节,虽然前田庆次是这次的阵前总指挥,但某些细节工作还是由他来掌握的。 “再有七天就可全部就绪,总攻时间定在了十天之后!”蒲生氏乡这几天一直亲自盯着这件事,以至我和他见面的机会都少了。 “可以了,不用赶得太急!”我认可了这个进度,而后又问大谷吉继:“对城内敌军的骚扰情况怎么样!敌军有什么发觉吗?” “按照主公吩咐,我军不分昼夜地进行佯攻,每次均动员千人以上!敌军开始每次都全力应对,近几天已经有些疲了……”大谷吉继为人谨慎,对这些事显然要比可儿才藏要强。自从长野业正身体不好业盛回到他身边以后,他已经顶上位置和可儿才藏、山中鹿之介结成了步兵主阵的“三套马车”。经过我一番观察藤堂高虎虽然内政不错,但统御力却不如上述三人,所以现在的任务主要是在侧翼配合。“现在敌军也采取了轮流当值的方法,似乎在等待我军的总攻。据臣观察敌军的远程火力相当雄厚,铁炮超过一千只,弓箭在三千只以上!” “你作得很好……”我正想再夸他两句,可忽然看到了在一边大吃特吃的新八郎。他现在是甲骑的副统领,在巡查联络线的过程中临时过来的。“新八郎!你也跟人家学学,不要一天到晚饱食终日无所用心!” “人无完人!”新八郎吞下一块奶油蛋糕后在嘴里大肆咀嚼着。 “你这家伙!”我叫他一句话说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近来是有些长进,可惜没用在正地方。 “主公!”这时一个传令兵从山下跑了上来,因为短时间内的剧烈运动有些呼哧带喘。“杂贺众的使者土桥平次又来了,现在已经到了大营!” “这么快?”我有些惊讶于他的去而复返。 “可能是见我们迟疑于千石堀城下,所以……”蒲生氏乡说了半句话。 “那就在让他再等几天!”我的心里也一下子豁然开朗。“把他软禁于才藏营中,十天后攻城时我再见他!” 29、千石堀(下) 天正四(1576)年的五月二十二日,是我准备好正式进攻千石堀的日子。一大早全营的将士就开始忙忙碌碌的准备,擦亮刀枪穿上最新的衣服,只是看起来有些像作戏了! “呜……呜、呜……”法螺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忽紧忽慢的传递着不同的信息。这既通知了自己人准备过程的进度,同时也告诉了城里的守军这回不是在开玩笑! “咵、咵、咵……”一队接一队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从我帅营的门前经过,频率之密集以至严重干扰了我早餐的进程。今天我显得稍稍有些兴奋,经常自觉不自觉的走神。 “怎么,就吃着么少?”见我放下筷子开始用餐巾擦着嘴角的食物残迹,阿雪诧异的问到。 “可以了!”我放下手里的餐巾,看着阿雪指挥侍女把她们撤下去。“今天有些大行动,为得是让纪伊这帮人震惊一下。早饭就不多吃了,免得过一会再笑出来!” “殿下多保重啊!”阿雪没有多问,只是关切地提醒了一句。 “穿上盔甲,和我一起去!”我站起来搂了搂她的肩膀。 “这……好吗?”近来可能觉得我的行为很是怪异,所以她不确定地问到。 “我的亲兵近卫大将不在我身边,那还能在哪儿?”我豪气干云地说完这句话,又温柔地在她的发丝上吻了一下,搂着她的手臂也加大了力量。 不久之后,我就带着阿雪和一众亲卫、旗本走出了帅营,向着千石堀城相反的方向朝城外走去。在这里已经为我搭起了一座观战的临时幕府,不直接参与作战的人已经等候在了这里。 “去把土桥平次叫到……把土桥大人请到这里来!”我刚在正中的行军马扎上坐定,就回头对侍从们吩咐到。 “予州大人,多日不见……”土桥平次来到我的面前想要施礼,看得出来他近几日相当的烦躁,此时只不过在强装镇定。 “也没几天嘛!”我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军扇,示意土桥平次坐下说话。“这些日子土桥大人是否觉得度日如年哪?不然何以会如此急不可待的再次要求与我见面!” “只怕是殿下这些日子里,也未必见得就比在下轻松吧?”感觉我可能要占据谈判的优势,土桥平次立刻以攻为守到。 “哦,大人这么说可是有什么确凿的根据吗?”我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只企图挥舞前臂挡住车轮的螳螂。 “这还得多谢殿下,谢殿下给了在下如此多的时间思考!”土桥平次自然注意到了我的神情,不过他坚定地认为这不过是心理战罢了。“殿下滞留千石堀城前十数日未能有尺寸之功,可见已是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境。如今殿下长期困居此地,实在是犯了兵家大忌。且不说会不会有三好军袭击和泉,既便是殿下力有不逐右大将把和泉又给了别人……” “土桥大人还真是有想象力,不去写小说实在是可惜了!”我转身向周围的人们指了指他,众将尽皆莞尔。“老实说近些天来怠慢了土桥大人,不过那是在下另有隐情,您只怕是……误会了!” “如此倒是要在予州殿下面前请教了!”土桥平次并未为我的嘲笑所动,依旧冷冷地说到。 “其实……这也非常简单!”我缓缓叹了一口气,非常“诚恳”地说道:“土桥大人此次实在是来得匆忙了些,只怕我们双方在很多问题上并没有考虑得十分成熟。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其根本原因就是:我们大家在这期间都没有取得什么实际性进展,以至谈判的基础也未发生大的改变!如果贸贸然就再次展开谈判,其结果必然和上次一样,还是个不欢而散。所以基于上述考虑,我想稍微缓一缓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听口气殿下似乎对自己的军事优势非常自信,只不知这种自信又是由何而来的呢?”土桥平次露出了隐隐的冷笑。“殿下麾下的忍军、铁炮和骑兵确实强悍,纵然环视列国也鲜有及者。面对这样的对手,我们对于北部失利并不想抱怨,相反是心服口服!但也请殿下仔细想清楚,右大将以七万之众尚难撼动纪伊根基,殿下的不足两万军势就可以了吗?” “难道我不行吗?”我极为“天真可爱”地反问到。 “予州殿下还是不要开玩笑了,困于坚城之下不正是殿下目前的窘境吗?”他自信满满的的说到,仿佛一切均已成竹在胸。“殿下想必也已经发觉千石堀城牢不可破,更兼守军兵精粮足,要想不花上巨大的伤亡就拿下此城,无异于是痴人说梦!且不说损失了这两万人马,殿下难说能不能夺取千石堀,可一旦如此殿下还凭何立身?殿下以武起家于十数年间迅速崛起,想必比在下更清楚军队的重要性,为了这么个小小的千石堀把老本赔光值得吗?在下斗胆奉劝予州殿下一句:趁着现在的胜势,见好就收吧!” “土桥大人真是个坦荡君子,仅见两面就以如此金玉良言相告,在下受教了了!”我感慨地连连点了两下头。 “那……”土桥平次听我这么一说,心中不禁又燃起了希望。 “唉……可惜啊!”我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而后说道:“在下有时是个非常认死理的人,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不分个高低上下我总是心里不踏实。土桥大人不必心急,今天就有结果了!” “这……这又何必呢!”他似乎还不死心。 “必不必要,总要试过了才知道!”我似乎已经铁了心。 “主公,前田大人遣人来请示可否开始!”这时樱井佐吉跑过来传话。 “开始吧!”我挥了挥手中的军扇。 法螺声再次急促而密集的响起,一队接一队的士兵从大营中走出,在武士们的带领下开始向上,向着千石堀城的方向移动。直到距离城墙还有大约两百米处才停下,开始集结成进攻的方阵,这是避开城上远程打击的安全距离。 “土桥大人!”我叫了一声。 “……”他没有听见。 “土桥大人!!”我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 “哦?!”他愣了一下之后这才反应过来。 “大人看我诸星清氏的军势如何?”我用手中军扇向前指着问到。因为这里在大营的外侧尚有两里多远,所以无论是城池还是进攻的军队,看得都非常清楚。 “天下唯一可直面抗衡甲州武田军的军势,果然名不虚传!”土桥平次想了一下,然后深有感触地点了一下头。“前段时间也曾和殿下的先遣军有过两次交手,对于诸星忍军的实力已经有了一定的认知。今天看来,殿下的正面足轻素质也是颇高,更兼者装备精良世间少见。为了应对攻城之战,殿下的足轻居然都换了七尺短枪,这样同时预备几套装备的事恐怕是别人谁都不敢想的!” “大人果然目光如炬,不知还有什么看法?”我继续问到。 “只是殿下似乎操切了些,未经试探就一次投入全部精锐!似乎……” “这也让你看出来了!哈、哈、哈……”我一下子笑了起来,让土桥平次感到有些发毛。“我是想成与不成就试这一次,如果再拿不下来我也就踏实了。我已经传令明天一早拔营起寨,或进兵或撤退也不在这里耗了。只是不知道土桥大人,你是从何看出的呢?” “这其实也没什么……”我的态度显得非常怪异,所以土桥平次也变得谨慎了起来。“看似这支进攻部队仅有五千余人,但身着全甲的武士却高达一千以上,而且均是排在队形的前列。以在下擅自揣测,这应该是动了殿下的根基,而且一击不胜恐怕也无力为续了!” “差不多!”我微笑指着前面阵形中央,一根非常显眼的马印说道:“此次我把全部精锐都交给了前田庆次这个家伙,要是给我损失了我就要他好看!” “在这样的坚城面前,恐怕谁都……” “嘀、哒、嘀、嘀、哒、嘀、哒、哒……”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一阵凄厉的铜喇叭声突然自前面响起。听到这个声音,所有的进攻部队都同时作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原地卧倒!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我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双耳,周围的将领们也都紧接着作出了这个动作。 “您……”土桥平次的眼里充满了疑惑。 “轰隆!”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从千石堀城中响起,连大地都好像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土桥平次由于没有心理准备被从马扎震到了地上。 伴随着这声巨响,无数的石块和泥土被抛向了空中,一朵由浓密黑烟形成的小号蘑菇云也同时冲天而起。千石堀的城墙被崩塌了三个大口子,剩余的部分也是摇摇欲坠。侧耳细听,在隆隆不断的后续爆炸声中,此起彼伏的惨叫哀嚎隐约可辨,不断有抛洒物劈劈啪啪地掉在我们的不远处。 “看!”我拉了一把神色木然的土桥平次。“土桥大人,进攻开始了!” “予州殿下……”他的眼中充满了苦涩。 “殿下!”这时又一个传令兵赶来,在我面前滚鞍下马单腿点地。“禀报殿下!岛大人传讯:积善寺众已经开城降服!” “土桥大人……”我轻挥军扇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可把今日所见回复铃木大人了,等他想好后我们再谈!” 30、一个应该考虑的问题 在天正四年(1576)五月二十七日,也就是千石堀城落后的第五天,我再次摆开了全军的阵势,这次围攻的是纪伊的最后一颗“钉子”——根来寺。 千石堀的坚不可破有目共睹,至少在纪伊国人众的心里是这个样子的。今天,他们心中的“信仰”如海市蜃楼般轻易幻灭,其他与之相关的很多东西也就似日光下的冰雪消融了。 当我刚来到千石堀城之下时,确实有些犯愁,高据山顶的建筑物大炮再次用不上。不能不慨叹这个时代技术的不成熟,如果有山炮或者迫击炮的话,一切不都轻易解决了! 但很快石川忠纲给我献上了一条计策,千石堀的基础土台虽然结实,但比起岩石毕竟差远了。要是掏一条通向城里的地道,根本费不了多大的事情。论起这方面的经验,他作盗贼时可是没少干。 经过一番小范围的论证计划很快确定了下来,主要工作自然是交给了作为挖掘专业的大坪八郎卫门。除了他手下的八十多人作为主力外,另派了三百人作担抬积土工作。为了怕城内的守军发觉,我破天荒地把营寨扎在敌城之下。当然,这也是明目张胆地欺负他们没有大炮之类的重火器! 挖掘的进度异常顺利,居然还无巧不巧的碰到了城内的弹药库。有鉴于这个突发的事件计划被临时改变了,分段爆破城墙的隧道汇集在了这里,有这么一下子也就足够了。结果也确实如预想的那样,他们的弹药库里存料真是够多的!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各个豪族开始变得人心惶惶,停下脚步开始观望情势的发展。 千石堀陷落的第二天,因积善寺众倒戈而变得孤立无援的太田城也被攻破。太田城主太田左近正宗拒绝投降,在眼看坚守无望时率领亲族、城丁开城而出,发起了一场自杀性冲锋,演绎出了一曲铁血纪伊最后的挽歌! 好在像太田这么强硬的人并不是很多,各家豪族纷纷另寻出路。短短两天的时间里,曾经风声水起的上万纪伊国人众就作鸟兽散了,铃木重秀、朝重兄弟逃入了根来寺。到我围城的时候,根来加杂贺只剩了凄凄惨惨的三千来人。 我和众多的将领再次聚在一起审视这个新的“猎物”,作为纪伊两大事实政治中心之一的根来寺果然不同凡响。 在一片向阳的慢坡上,根来寺气势恢弘地屹立在那里,四周的围墙高达一丈五尺,转折拐角处都修建着压制火力的碉堡角楼。围绕着围墙的是一条深有八尺的堑壕,只有通过大门处的吊桥才能通过。 在根来寺的四周左右还分别有上杉坊、泉识坊、岩室坊等七八个院子,分布在一个大斜坡的各处,凭借地形和建筑物的配合,形成了一套复杂的防御体系。这在冷兵器时代本身就是个了不起的阵形,何况他们还掌握着这个时代较为先进的铁炮装备和技术呢! 我在用望远镜前前后后观察了好一阵后,心里忽然想到一个非常搞笑的比喻:如果说把千石堀比作“许大马棒”的*山一夫当关,那么此处的根来寺完全就是“座山雕”的九群二十七地堡。险皆险矣,只是风格不同而已! 太阳已经高高地升了起来,金色的光辉洒遍了远处的屋屋瓦瓦,同时也映照在我的军阵里,刀枪和盔甲的闪光远远看得话就如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这本该是一个喧闹的战场,但此刻所有人却只是一直这么静静地站着,原因就是我一直在用望远镜观察着对面,已经快要一个小时了! 不少人脸上都出现了困惑的神色,不过更多的却是焦虑不安。一些人想用眼色在别人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可没谁能够得到结果。 “主公,该进攻了!”前田庆次终于忍不住了,和几个人交流了一番后走到了我跟前。“……我军连续进攻士气正旺,而敌军则是众叛亲离人心浮动。如果不能趁此机会将其一举击溃,那么等到他们士气恢复可就要坐失良机了!” “嗯……”我点点头嘴里无意义地哼了一声,继续对前方的敌人建筑群不断地调着焦距。 可能是为了不让我发现他们的主力部署情况,偌大的根来寺及其附属支城的院墙和碉堡、角楼上,总共也没立起来几面旗帜。其实这在僧兵的作战方式里并不稀奇,根据我以往的经验,他们打仗多凭宗教狂热带来的士气,与阵形之类的东西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殿下!”这时蒲生氏乡也来到了我的身边,周围几个人自觉地退开了几步。“根来寺建筑众多内部道路庞杂,敌军盘踞多年想必还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准备。在首轮攻击之后,我军一定会与对方展开大规模巷战。如果殿下再迟滞不决的话,那么巷战时可能就会拖至天黑了!” “嗯、嗯……”我还是哼了两声,把焦距调至最大盯住了正面大门边的院墙。 这是我上个月刚得到的最新式望远镜,最高放大倍数已经达到了25倍。透过清晰的镜片,我看到了在墙头上紧张晃动的人群,有须发皆白的老者,也有十来岁的少年,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但最多的还是安着个铁头的竹枪。 “嘶~!”我拿下望远镜深吸了一口气,把目镜重重地压入物镜筒中。 看来我的步步进逼已经把杂贺和根来众迫入了绝境,上上下下都存了必死之心。在我来讲,就此把他们一并解决并费不了多少事,玉石俱焚用不了多大的功夫,可这真的是最好的方法吗?在以往的作战中,我只对叛乱采取过屠城灭族的策略,正面战场上可从来没这么用过!只有大前天太田城时是个例外,但那也是他自己采取了鱼死网破的选择。虽然,纪伊国人众已经大体降服但并不稳定,紧接着我还要面对四国的问题。真是难办啊…… “殿下!”看到我变幻不定的表情蒲生氏乡也难以准确把握,但他知道这么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今天就先收兵算了!” “算了?”可今天算了明天还是要面对同样的问题,现在的关键是要给对方一个“机会”,同时给自己一个“台阶”。“走,我们到炮阵看看!”说着我一挥手,引领着众人向前面一片戒备森严的阵地走去。 现在我所有的步兵用炮已经完成归建,编制在铁炮备队之下,独立组成一个侍大将级别的编制,全部火炮有两门24磅炮、十二门15磅炮和二十门10磅炮,全部是对付步兵和地面建筑的“落地开花”。另外按照当初菲利普的建议,长枪防御步兵也开始加入铁炮备队,但现在还仅有1000人,分为四个足轻大将建制。 “都准备好了?”我对迎上前来的菲利普问到,同时也留意到他身后的津田一算目光中隐隐有恍惚之色。 “都预备好了,标尺是我亲自调试的!”菲利普这个人虽然平时有些好酒诙谐,但在正事上却从不含糊。 “好!”我冲他点了一下头就竟自向前走去,想亲自看一看我军中的“骄傲”。 全部三十四门大炮确已就位,按轻重顺序分成三个区域,射程较远的排在了后面。乌黑滚圆的炮弹摆成了一个个小金字塔型,一些辅助人员忙碌不停地把火yao从木桶里倒出来,称重并分成小份。炮手们已经手持着火把和长刷子守候在每门炮的边上,其中不乏金发碧眼的欧洲人。 “大家辛苦了!”我虽然这么问了可并没有打算有人回答“首长辛苦!”,在我这里并没有这样的传统。“试过炮了吗?”伸手在乌黑发亮的炮身上摸了一下,指尖粘上了些许油渍。 “还没有接到命令,但据我的经验不会差多少!”菲利普回答到。 “嗯!”我点了一下头。他作得并不错,试炮就标志着正式开战,所以必须要等主将的命令。“不必试了,全部来一次齐射!”我接过阿雪递上的丝巾擦净了手。 “是!”命令明白无误,菲利普准备去执行。 “所有炮口,抬高三寸!”我忽然又命令到。 “三寸?!”不光菲利普,所有人都惊异地张大了嘴巴。 我没有作出进一步的解释,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既然我是这个态度,那么命令就只能执行。 成群的炮弹带着凄厉的啸音在空中划出弧线,十几秒之后落在了根来寺后的一座小丘上。待爆炸声和硝烟全都散尽之后,葱郁的树林不见了踪影,那里变成了一片深黄色。 “按照这个标准不变,再来两次齐射!”我旁若无人的继续命令到,此时津田一算的眼中隐现了泪光。 大炮的威力是明显的,那座小丘被整整削去了一层。停止炮击后根来寺方向变得和我的大营一样安静,墙头上的人影也停止了频繁的移动。所有人都在等着什么。 “今天就到这里,收兵回营吧!”我转过身朝后面走去,没几步忽又停了下来。“只有今天一个晚上!”我的话音不是很大,但该听到的人已经听到了。 31、好合好散(上) “嘟……嘟、嘟、嘟……”一只骄傲的蟋蟀在帐角处不停地叫着,丝毫也不把我这掌握着成千上万人生死大权的当世“豪杰”放在眼里,如果去用一根草捻进行挑衅的话,我想它也一定会张开排钳一样的牙齿奋勇迎战。这个小东西从下午起就开始折腾,一点也不体谅我的烦躁。 吃完午饭起我就开始睡觉,行与不行也不再考虑。行,自然是万事大吉;不行,也维护了我现下至仁的“形像”。“仁至义尽”一词在我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以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以任何方式怪罪到我的头上。 吃过晚饭后原想继续睡觉的,可是后藤又兵卫又进来禀报说:那边的人来了!直至此时我才想起一个问题:我究竟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维持上次向土桥平次提出的全部条件?那么对方是肯定不会接受的,至少是不会全部接受。如此我的多等一天意义就会大为降低,安定纪伊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讨价还价一番后降低条件?那岂不是被对方认为可以要挟我了!仅从降低的标准来讲,也会给以后的留下隐患。再说出尔反尔会让人怎么想我?我的面子还要不要?原来我是想给自己留个“台阶”,可这个“台阶”太高了,会摔着我自己的。 从这一刻我就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这里,想着会谈的“底线”问题。“底线”究竟降到哪里合适,超出“底线”双方无法调和的部分究竟要怎么办? 我一动不动地在帐中坐了很久,我不说话没有特别的事情别人也不敢随意出声,可我坐得实在是太久了,大帐里黑漆漆的一片非常吓人。最后阿雪划着火信,点亮了两支粗大的蜡烛。 “殿下……”她摒退其他的人,来到我身边轻声地说道:“天已经很晚了,要不……您先安歇了吧!” “嗯……?”我虽然睁开了双眼,但里面还是充满了茫然。“什么时辰了?”我问到。 “亥时已过,快到子时了!”阿雪看了看立在帐角的西洋子午报时钟回答到。 “哦……”我僵硬地点点头,没有说别的。 “要不……通知下面,为您准备点儿夜宵?”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她只好继续问,不得不说我此刻的情状非常吓人。 我摇摇头后眼睛盯着前方,嘴里却反问道:“他们……都还在吗?”心里依旧为那个混乱的“线团”所困扰。 “还在!”看我终于有了反应阿雪也兴奋了起来,立刻飞快的回答说:“来谈判的代表还在中军帐等着,前田、蒲生、可儿、加藤、楠木、大谷诸位大人也都在。因为没有得到您的指示,所以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嗯!”我吭了一声又恢复了沉默。 “殿下!如果有什么事想不通的话,那就先不要想了!”看我又变成了痴痴呆呆的状态,她不禁急了起来,说话有些不分轻重。“……现在纪伊全国都已经在您的掌握之中,您叫他们活,是对他们的恩赐;您让他们死,是他们罪有应得!如果您现在心情不好的话,就先让他们走好了!您可千万不要……” “走?”我的目光一闪,嘴里开始叨念起来。“走?……走……走!……”我的脸色逐渐舒展开了,眼睛也慢慢有了神采。“对!就是‘走’!”我跳起来一把把阿雪搂在了怀里。“阿雪,你实在是太聪明了!” “殿下……您是不是先吃些东西?”尽管被我闹得莫名其妙,可只要我好了她就非常高兴。 “哦!”叫阿雪这么一说我确实觉得肚子里有些饿了,松开她从矮几上拿起一块点心塞进了嘴里。“不要……吩咐他们作了,我吃些糕点就可以。替我换身衣服……我马上去见杂贺众的人!”我吃完点心,添了添手指上沾的奶油。 “还穿那身‘地狱具足’,吓唬他们一下?”我高涨的兴致也使阿雪恢复了灵气。 “那就不必了!”我冲她笑了笑,这和本次的意图不合。“穿那身金团花朝服,佩戴也要庄重华丽些!” 不久我就穿戴好走出寝帐,后藤又兵卫和伊木半七他们几个正着甲佩刀站在不远处,看来他们也在等着我的决定,此刻这座大营里有许多人好梦未曾入眠。 “跟我走!”我用手中的折扇冲着他们一挥,好像是在用军扇调动千军万马。 “主公(殿下)!”我进入中军帅帐的时候,坐在大帐两侧的人们纷纷直起身子向我见礼,左边一排是我的部下,右边的四个是对方来的代表。在我来之前他们就一直这么静静的坐着,双方都是一言不发的就这么彼此瞅着。没我的话他们既无法交谈,也都不敢离开,从傍晚六点到深夜十一点,还真是够难为他们几个的! “大家都别那么拘束,随便一些吧!”我冲他们一摆手然后坐上自己的位子,随后跟来的又兵卫等人自然站到了我的身后。 “殿下,我来替您引见一下……”蒲生氏乡作为我方的首席谈判代表,开始进入角色。“这位就是铃木重秀大人!” “见过予州殿下!”作为《野望》系列中的铁炮第一高手,铃木重秀果然有些气派的样子,四肢粗壮虬筋百结一看就有几分的勇武。他脸上虽然也是粗眉大眼一脸的横肉,但并不显得如何凶狠,眼神也没有我原想的那种恶狠狠的感觉。 “这位是铃木朝重大人!” “我是铃木朝重,请多关照!”坐第二位的铃木朝重基本和他哥哥长得属于一个系列,只是更年轻些,更高些更瘦些,眼神里也少了几分果决。 “这两位就是津田算正和照算大人了!” “初次见面,我们就是这次代表根来一方的人了!”津田兄弟比起铃木兄弟年轻不少,也文静些,但给人的那种因刚毅果敢的压迫感却一点也不少。如果是十几年前我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可能还真的可能被他们给震唬住,可如今的我早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了。这四个人穿着都是很朴素的那种武士服,每个人的手掌都很粗大,并在虎口部位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来谈就好,至少多了一个和平解决的机会!”我对他们的敬意作出了一定程度的回应,但在此时此刻的情势下这种回应只可能是居高临下的。 四位主要首脑都来了,我自然相信他们有了相当的诚意。不过应该说明的是,我轻易不会作出杀害代表的事,有那么一次名声也就臭到家了! “感谢予州殿下的宽容,今天白天的事我们承情了!”铃木重秀并不是一个粗鄙鲁莽的人,这从他经营杂贺多年及指挥的战斗上就可以看出。首先上来他就谢了一句,这不但绝了我们以这件事进行其他要求的可能,还间接表明了他们立场的坚定。“正如予州殿下刚才所说,我们这次来正是为了尽可能避免一场灾难。但为了维护我们心中的‘义理’,尽管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我也是不惧怕牺牲的!如果最后不可避免地出现这个结果,还请予州殿下一定谅解!” “那可真是个可怕的结果啊……”我的话回得很暧mei,可以说什么意思都没有,也可以说包含了所有意思。 “如果最后双方不得不兵戎相见,那么予州殿下可否允许我们事先将没有战斗力的老弱妇孺送出?”铃木朝重看似憨直地说到。“贵我双方都是秉持信念的真正武士,能够战死于沙场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情。将暴虐加诸于无辜非君子所为,我们希望予州殿下能够宽待我等的家眷!” “这个毫无问题!”前田庆次猛地一拍自己的胸脯,坚定而诚恳地说道:“这个无需主公允准,作为纪伊代官和本次战役的前敌大将就可以向诸位作出保证!我不光不会伤害任何妇孺,而且会在战后给予一定土地和粮食的安置,诸位大人只管放心!” “而我将保证前田大人的保证,被真实完整的执行!”我又加重了“砝码”。 “这就好、这就好……”他们几个看起来更加安心了。 “我还有些事情要请教……”蒲生氏乡看准机会插了进来。“四位大人分别来自于杂贺与根来两方面,我不知是否说明双方的‘意图’完全一致?如果在出现细节分歧时,双方都会共同进退吗?” “那当然!”津田算正和铃木重秀对了一眼后又说:“无论何时何种情况下,我们都不会单独达成和议!” 这样的开场我是比较满意的,其实开始的那些话都有更深一层的意思。铃木兄弟的意思实际是说作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前田庆次的回复表示将对反抗者斩尽杀绝,尤其是最后一句:是让他们“放心”上路!蒲生氏乡的话也起到了作用,得到的回答表明杂贺和根来众虽然不会背叛对方,但要求的条件并不一定非得一样! 有了这些底数,下面就可以正式谈了…… 32、好合好散(下) “首先是我们纪伊和杂贺众的安置问题!”第一个是由津田算正开口,他从怀里抽出了一卷纸,其他几个人都没有感到意外。看来他们是事先商量好的,只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也完成了。“我们希望不要削减领地,而且也不离开原来的地方……” “这绝对不可能!”前田庆次瞪眼立起了眉毛,硬邦邦地顶了上去。“纪伊国人众对抗圣命已久,不但右大将深恶痛绝,就是在朝廷里也是挂了号的!就算主公宽宏大量对这次的事情不予计较,这样的成议送到京都去你以为就批复得下来吗?真是异想天开!” “我们的土地均是辛苦开拓所得,要想平白拿去可没这么容易!”铃木朝重立刻冷了脸,面部肌肉还一抖一抖的。 “真得是这样吗?”可儿才藏也发出了一声冷笑,手按刀柄盯住了他。“在故纪伊守护畠山氏的旧档,以及上报朝廷的文书当中,可并没有过什么授予诸位姓氏土地知行的记录。相反杂贺众中的某些姓氏,倒是出现在下级武士管理者的名单当中。及至后来,呈给朝廷的民乱文报中对于诸位的大名,倒真是屡有提及。这除了说明杂贺众一干人等均是监守自盗的窃贼、强盗,难道还能有什么其他别的意思吗?” “咦~!”连我都深感意外,这小子已经不是当年的一勇之夫了。 “天下事天下人来管,自古就是有德者居之!”铃木重秀立刻反唇相讥,如果在根据上被压制住其它的也就不用谈了。“畠山氏黯弱无道使纪伊屡屡遭受战火,就是幕府也曾不止一次进行讨伐。百姓们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得不奋而起之以求自保。面对无论是海盗的骚扰还是三好的入侵,畠山家究竟为纪伊做过些什么?这样的守护,这样的大名,还指望百姓拥戴他吗!” “你们杂贺众就比他们强了?”前田庆次替换“上场”。“这几十年了,纪伊实际上就是掌握在你们这些国人众手里,可你们哪怕向朝廷交过一分一颗的钱粮吗?这种行为与草寇何异?” “好了,话题扯得有些远了!”我适时的制止了进一步的恶语相向。虽然谈判中也可以骂人,但一味的发展下去就有可能变成市井无赖骂街了。 “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人加入国人众的行列,就是因为统治昏暗他们活不下去。为了他们的生存,我们不可能一味妥协!”津田照算在最末一位气鼓鼓地说到。 “予州殿下之所以和各位谈,就是没有存着把诸位视为盗贼的意思!”蒲生氏乡虽然话比较缓和,但却是慢慢收网的开始。“相反,为了在今后明确彼此的地位,同时也是替诸位的身份讨个说法!予州殿下准备在我们双方达成协议之后,正式颁给各家土地籍照,从此诸位也就不必担心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了。” “可是……”铃木朝重还想争辩。 “另外诸位还请理解……”蒲生氏乡抢在了他的前面。“诸星殿下荣膺纪伊守护虽是众望所归,但也更是材堪重负,治理纪伊这样的久乱之国,更要事必以法度量而行。在诸位之前,已经有一些豪族复归正道。如果予州殿下不能一碗水端平,今后又何以服众呢?” “如果不能替一众同行争得正当利益,我们怎么对得起他们一直以来的信任呢?”铃木朝重还想强词夺理。 “铃木大人不妨还是多想想自己铃木家的事好,其他人的事自然有身为守护的予州殿下代为谋划!”蒲生氏乡一下子点出了他们已经是“孤家寡人”的处境。 形势比人强,到了此时此刻铃木和津田兄弟必须要面对现实了,在彼此交换过几个眼神之后他们只能忍下了这口气。事情已经变得非常明显,他们已经失去了作为纪伊诸势力领袖的地位和实力了! “那么诸星殿下准备‘赏赐’给我们每家多少活命的田地呢?”铃木重秀忍气吞声的问到。 “这个诸位大人不必担心了,予州殿下准备……”见对方开始服软,蒲生氏乡就准备往下进行。 “一万石!”我突然以不容置疑的绝决开口说到。 “哦?”蒲生氏乡和前田庆次都诧异地望着我,不明白何以会出现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原先我们三个人商量的是铃木、津田每家一万五千石,怎么我没和任何人商量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就是每家一万石,这是我给几位准备的‘礼物’!”我没有看这几个手下,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我不是舍不得这区区两家才一万石的土地,只是现在必须从经济上压迫他们来达到我的目的。 “这怎么可能!”听到这个数字四个人都激动了起来,津田照算更是拍案而起。 前田庆次、可儿才藏和岛胜猛的手都扶上了刀柄,加藤段藏和楠木光成则是把十指插进了衣襟里。 “我们都是纪伊的知名大族,一万石怎么可能活下去!”可津田照算只是愤怒的攥紧了拳头,并没有进一步地过激举动。“……除了男人、年轻人,他们身体强壮还可以撑过去,可老人、妇女、孩子们怎么办?殿下,我们可是每家都有五千……” “三千,每家至多三千出头!”我和风细雨地纠正他。“三千人每年一万石的粮食收成,节约点儿应该足够用了。再说我还会划出一部分荒地区域给你们,并且两年之内不会实行检地!” “可这……这也……”津田照算说不下去了,脸色铁青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生活太清苦了,是吗?”我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其实每个人过上了好日子就都不想再回去受苦,这种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所以我也给你们准备了办法!你们过去是靠铁炮起家的,以后还是可以继续从事这个职业!” “您是说……”所有人都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说你们现有的武装虽然一定会减少,但还是可以保留很大一部分!”我的话会造成极大的震撼,这个我非常清楚,但这也是一个关键步骤。“我想你们每家保留500人的铁炮备队是可以接受的,而且你们也可以接受别人的雇佣去打仗!织田家辖下的诸位殿下可以,外地的大名也可以,只要不是正在和织田家公开对抗,谁都行。如果你们愿意为我打仗也可以,我会按照人数和功劳给予报酬。放心,条件绝对比别人开得高!” 沉默了很久,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同时也是在观察我。最后,终于他们确信我没有开玩笑! “那么,本愿寺……”铃木重秀试探着问到。 “对不起,本愿寺可不在此之列!”我立刻撂下了脸,这些人还真是得寸进尺。“天下的纷乱一半都和本愿寺有关,他们早就是朝敌了!对于其他宗教今后在纪伊的活动也要有限制,不可能再向以前那样毫无管束。” “都包括哪些限制呢?”他们都很紧张,他们也都和佛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纪伊本地的视同一般豪族,我不会无缘无故地剥夺他们的财产!”关于宗教我想在纪伊搞个“试点”,今天索性一下子提出来。“我本意不反对任何宗教,只是反对那些借宗教之名阴谋叛乱的人。所以今后各教派依旧可以在纪伊境内传教,他们的人身安全受到我的保护,但不准搞一揆,所有行为要向当地官府报备。对于那些超过10人以上的宗教集会,不但要事先取得我的代官的批准,而且只有在有官府人员在场监督的情况下才能进行!” 又是一番长时间的思考和交换眼色,这个问题可不是那么好解决了!杂贺铃木家是靠着本愿寺一向宗才有今天的,他们无论在传统上还是感情上,都不可能和他们一刀两断。相比之下津田家就要单纯的多,虽然他们也名义上是真义真言宗的僧兵,但如今早就对传教和一揆不感兴趣了,可他们又有言在先不抛弃铃木家。 “我们不能背叛本愿寺的法主!”许久之后铃木重秀艰难地摇了摇头,津田兄弟虽然面露惋惜但也没有说别的。 “那我也无能为力了,右大将也不可能允许纪伊有本愿寺的势力存在!”我也非常“遗憾”的说到。 “您的好意我们记下了!”铃木等人站起来,认为谈判已经破裂了。 “要不你们就到本愿寺去吧!”我仿佛是“灵感”突发地建议到。“你们可以去本愿寺,作为逃走我也能向右大将有个交代了。你们的那一万石领地我就也交给津田家了,再另外给你们五万贯的路费!” “这个……”与铃木兄弟眯起眼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津田兄弟瞪大的双眼,我的这个提议实在是太有建设性了!与铃木另一点儿不同的是津田和织田家并没有很深的恩怨,更无所谓“后台”上的政治冲突,能多得这一万石领地实际上他们就等于没受什么损失,关键就看铃木家了。 铃木重秀和朝重也活动了心思,得到五万贯钱又不用担心织田信长的报复了!而且留了眼下这个交情,以后再见面时…… 33、仆人也需要培养 古琴和洞箫的声音相互应和,形成了一种悠扬美妙的合旋,雷狐和雪鹤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演奏中。可能这两种乐器本来就是互有补益的功效,不然金大侠笔下的刘震风和曲洋,怎么演绎出了那一曲感人至深的绝响呢! 又回到了作为书房的池塘边暖阁里,我靠在一个极大的报枕上,微闭双眼右手轻轻在腿上打着拍子,案牍之余这确实是一种极好的休息。对于音律我是绝对的外行,只能以爱不爱听为衡量标准。 纪伊的事情已了,我返回了堺町的大本营,因为事情发展意外的顺利,所以交给前田庆次他们去办我很放心。 铃木重秀等人走了,带着我的五万贯钱搭海贼的船去了本愿寺城,临走时还对我感恩戴德。毕竟是故土难离,有大约六百多人的铃木旁系人等选择留了下来,作为附庸暂时受津田家照顾。哭哭啼啼的离别场面我并没有亲自去看,蒲生氏乡作为我的代表但是非官方身份前往送行,毕竟公开的说法是:杂贺众铃木家被一举击溃,主要人物四散逃出境外! 蒲生氏乡回来后向我转述了铃木重秀的话,那就是:若有来世,当追随诸星殿下直至九幽之下!“殿下您的材能、德行,均已领袖天下了!”这是蒲生氏乡自己的评语。 根来众看似我给了他们极为广阔的活动空间,甚至可以外出受雇于其他大名,可毕竟他们的老巢是在我的土地上,周边的战事只能是围绕着织田家在进行,到远处去?路费就够一呛了!时间一长他们就会发现:唯一提高他们境遇的方法就是参加我的远征队,为我作战!最终根来众津田家,只能是踏踏实实地作我旗下的一支小附庸。 “为什么把铃木家放虎归山?这样以后打本愿寺城时不是会更加艰难吗?”一些将领都这样问过我,包括前田庆次和可儿才藏。竹中半兵卫和蒲生氏乡都没有问,也没有表示出丝毫关心的样子。 我的回答统统是:“那是别人要烦恼的事情!”他们认为我想给佐久间信盛找点麻烦,也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小气。据最新的情报说,佐久间信盛已经受到了织田信长的厌弃,他完蛋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我并非没有接手围攻本愿寺城的可能,但这也无所谓了,战国历史中有一点我至今确信不疑,那就是本愿寺靠强攻是打不下来的! “主公,佛罗伊斯先生带着那个与八郎前来拜访!”后藤又兵卫在门外禀报到。 “知道了,请他们到这里来!”我放开抱枕坐直身体,同时示意雷狐她们把竹帘放下来。“佛罗伊斯先生,您真是片刻也不放松啊!”我笑着对进来的两个人说到。“这回是什么事,还是建教堂吗?” “请不要把我想得那样不堪,我这次主要是来向您表示祝贺的!”尽管佛罗伊斯已经五十多岁了,可依旧能够笑得非常阳光,老实说对此我一直很羡慕。“又一个久经战乱的大国恢复了安宁祥和,您用您的剑和仁慈再次创造了一个奇迹!对此我要向您奉上我的祝贺,来自一个忠诚的仆人,上帝和您的!” “那里并没有太像样的敌人,只是一些盗贼和暴民而已!”一般情况下我都是个文雅的人,所以通常都要表现得“谦虚”些。 “真的是这样吗?”佛罗伊斯双手一摊,作出了吃惊的表情。“恐怕三好长庆殿下和右大将都不会这样认为,您这种论点简直就是侮辱他们的智慧!” “你啊!”我哈哈一笑示意他们坐下,同时丝竹之声在竹帘后面再次响起。“说说吧,找我还有其他什么事?” “非常高雅的享受!但愿我也能有您这样的能力,既修身养性又纵横捭阖!”他侧耳听了一下然后羡慕的说到。“我还要向您来辞行!右大将殿下再次想起了我这个卑微的人,要我前往近江为几位年轻的殿下讲讲欧洲的事情,同时为安土城的装饰装潢提些小建议!” “那可真是恭喜,如此先生可以一举进入显贵之列了!”我微笑着又仔细观察了他的脸一番,果然浮动着志得意满的春风。织田信长眼下是权倾天下,似乎急着表现自己不同凡响之处。 “谦卑是上帝仆人的本份,自从我投身教会那天起就舍弃了世俗的荣耀!”佛罗伊斯道貌岸然地表白着,虚假被掩藏得相当好。 “他也和你一起去吗?”我指了指与八郎对佛罗伊斯问到,心里想着他会在这次进阶中得到什么好处。现在织田信长只是给了天主教一个表面上地名份,实际上还是本着坐山观虎斗的态度。他只是讨厌一向宗等佛门势力,但并没有一个从根本上解决宗教问题的长远打算,至少在我所知道的历史上是这个样子的。如果发生什么差错历史被改变了,他自己开始整合一套“御用宗教”,那么我也就要相应的改变策略了。 “那倒也不是!”佛罗伊斯可没有我想的这么多,虽然器重与八郎但也不太在意这件事。“听从了您的建议后我受到了很大启发,确实由当地人进行传教更容易为百姓所接受。所以我想把他送到欧洲去一趟,亲身体验一下基督世界首都的那种宗教氛围,那样对他的虔诚信仰会更有好处!” “你可真是从善如流啊!”我也没想到他对我的话会如此看重,至少我可以利用这种关系来加强一下我的海外关系。 “小人向予州殿下辞行,正是因为您的关照小人才有这样的荣幸!”与八郎伏地磕了一个头,脸上有一股隐隐抑制不住的兴奋。 “这都是你自己的一番努力,我并没有作什么!”我夸了他一句,而后看似无意地对佛罗伊斯问到。“只有他一个人吗?” “那倒也不是!”看我如此关心天主教在日本的发展佛罗伊斯非常高兴,他自然想要尽可能巩固这样的关系。“虽然有右大将殿下的庇护,但因为在近畿一带佛教徒有着非常深厚的传统影响,在这方面今后还要请您多多关照。不过在九州等西南地方,已经有一些大名们皈依了主的怀抱。此次还有几位殿下也有类似的意向,大友、大村和有马几位殿下也选派了几位家臣子弟随行……” “这可要恭喜你的成绩了……”我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就溜向了与八郎的脸,只见那上面出现了少许不自然的神情。 在日本出身的等级观念是非常严重的,统治与被统治阶级的地位可称是天地之别。其实也不光是日本,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国家都是如此!中国虽然因为科考制度使人们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但也划下了士、农、工、商的界限,“贱籍不得与试”同样是条天堑鸿沟。同样是前往欧洲的“留学生”,但身份却是天差地别,这不能不说没有一点压力! 我嘴角的笑意更加浓了,只要你还不是心如止水就好办!其实从前几次的接触中我已经发现到,这个人虽然是上帝的信徒可也并不完全的排除世俗。“你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哪?”我关切地对与八郎问到。 “感谢殿下的关怀,小人在新年时和太石村村长的女儿成婚了!”他没有想到这有什么不妥,就直接说到。“……虽然小人也放心不下已经身怀六甲的妻子,但岳丈大人说一切他会照顾,叫我一切以前程为重!” “你的岳父倒是很明白事理,不过这样还是不好!”我体贴地地说道:“太石村生活清苦,你的妻儿只怕难以生活得很稳定。不如这样,我在饭盛城周围给你100石的土地,你不在时就由你的岳家替你管理。再者说你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有个像样的身份也是必不可少的!” “谢予州殿下的恩典!”与八郎连连地叩着头,一时间痛哭流涕。当年增田长盛那样的没落世家为了恢复家门,都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更别说他这么个出身微贱的草民了。 “你怎么还叫殿下啊!”佛罗伊斯在一边关切地提醒着。 “是!是主公……”与八郎也不是个笨蛋,自然是一说就明白了。 “不,我并不是收你作家臣!”我止住了他急急的表白。“你应该是一个许身天主的人,就不应该再作我的家臣。我这样作只是为了你能为日本带来真正的‘福音’,并不是我自己想得到什么。国家结束了战乱并不等于就安定了,只要人们心中还存着邪念战乱早晚会再起。安心的去吧!带回善良的真意。”我越来越佩服自己,扮演“圣人”的角色也这么驾轻就熟。 “请……请殿下赐名!”与八郎满脸都是激动的泪水。 “你的教名叫‘保罗’……”我稍微想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的名字就叫‘心乡保罗’吧!我心安处是故乡,希望你在求得心灵的安宁与救赎同时,不要忘记自己对故土的责任!” “说得太好了,诸星殿下!”我的话连佛罗伊斯都感动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啊?”我对他问到。 “一个月后!随哥梅斯先生的船队走,先到九州停留一下。” “那样我倒有一件事想请哥梅斯帮忙……” 34、海上的骄傲(上) 天正四年(1576)的七月十一日是个特别的日子,天高云淡风清气爽,就如我此刻的心情。堺町的码头上熙熙攘攘,热闹的程度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的节日,而在这喧闹的人群中我则是当之无愧的核心。 经历了21天的航程,我的“超级舰队”抵达了堺町港,全部231只大小舰船无一损失,沿途的大小水军诸势力纷纷退避,无论他们原先对于织田家是采取的何种态度。甚至舰队还曾经拉开阵势排出一字纵队,大摇大摆地从那一座座海岛和半岛的城砦下经过。这可实在是奇耻大辱,可这些人还是忍了,想先看看别人的态度。就是这样,他们所有人的怯懦,成就了我不可一世的荣耀! 这支舰队实在是太庞大了,而堺町又是一个异常繁荣的港口,我本人也是这里商人们的管理者,不能一味的要求他们给我腾地方。所以大部分舰船都停泊在了港外,只有我的两艘巨型铁甲船和另外三艘中型铁甲船开了进来,就这样也得多亏是堺町这个国际性深水优良码头,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停下吃水如此之深的大家伙! “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有如此成绩,水军的工作你作得不错!”看着正在缓缓靠近的钢铁巨舰,我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水军的建立始于主公的鸿图伟略,属下实在不敢贪天功为己有!”竹中半兵卫谦虚的说到,现在他依然兼任着水军大将的职务。“不过为了这支水军的建立,增田、长束两位大人可谓呕心沥血,没有他们筹集的海量物资舰队建立得不可能如此之顺利;神谷大人虽然年轻,但却已深得水军作战之奥义,统带全军足堪胜任;还有原山阴水军的奈佐日本助大人等人归顺主公已久,为了安定其心,也请主公酌情考虑。微臣实在是不通水军事宜,也请主公考虑是否卸去臣的水军大将一职!” “你能不居功为大局着想,这很好!”我看了他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是要把越来越近的船看得更清楚。“至于水军大将嘛……还是由你先兼着吧!” “是!”竹中半兵卫应了一声,此时我们已与后面的人差出了十几步。 “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也认为师元非常有能力,而且忠心也没什么问题!”我的眼睛依旧看着前方,但声音已经放低了。“……但他毕竟还年轻,对于人际关系尚不成熟。或许他现在已经是个优秀的阵前指挥官,但作为一名管理庞大舰队的总大将还不成熟,而且也恐怕难以服众。他要想顺利交接,至少要漂亮地打一仗!” “是,主公思虑深远!”竹中半兵卫也想到了建议的不足。作为他来讲毕竟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军师这一职务上,水军不在眼前也无法面面俱到。 “这只水军虽然强大毕竟草创,还没有形成稳定的内部环境!”我的惋惜之中又带着一丝忧虑。“这是一只新型的水军,所以也应该有新型的管理方式,如志摩、淡路那样一家一姓的世代相传不是我所乐见的。奈佐等人虽然不会反叛但毕竟是旧式人物,基层的人员也未必会一下子适应我的方式,要把这一切改造过来还需要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啊!” “是,是臣思虑不周!”竹中半兵卫的后背已经流下了冷汗。 “砰!”就在这时我们脚下的木板猛地传来了一下震动,当先的一只铁甲巨舰触及了码头。虽说舵手的技术高超而且栈桥建造得异常坚固,但毕竟巨大的质量差距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所有人均感到浑身一震,强烈的震撼随着这一下由脚下传到了心里。一些怀着异样情绪的人,情不自禁地轻轻啊了一声。 一架巨大的梯型跳板由船舷上放了下来,二十个精壮的水手拉着绷紧的粗大缆绳好不容易才把它放稳。因为船体的高大以及搬运物资的需要,这样的通道是必不可少的。 跳板刚一放稳,十几个水军将领从从上面快步走了下来,他们当中大部分是我收编的山阴水贼,也有两三个从九鬼家隆那里调剂来的补充帮手。“主公亲自守候臣等,实在是愧不敢当!”当先的神谷师元一上来就要跪下行礼,他身后紧随着的奈佐日本助也在弯腰当中。 “不必如此!”我在用左手扶起神谷师元的同时,抢前一步伸出右手拉住了奈佐日本助。“你们一路远来辛苦,就不必拘这些俗礼了。你们这一路很是为我长了面子,实在是我应该对你们表示感谢!” “一切全仗主公的赫赫神威,我们实在是虚假其势而已!”神谷师元非常谦虚的说到,虽然出仕的时间还不算长,但看起来已经是似模似样。尽管他本性里强烈的敢于冒险精神依旧如故,可我认为保留一些这种特性也好。 “神谷大人所说不错!”奈佐日本助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声调里带出了些微颤抖。“我在西国的海上漂泊了近二十年,还从来不曾想过会有今日这等威风!什么三岛水军,什么宇贺海贼,就看着我们耀武扬威地在他们面前通过,连个屁都不敢放。若不是主公您的雄才大略,我日本助只怕一辈子都要活在三岛水军的阴影下,作个不入流的小海贼罢了!” “如果没有你们的鼎立相助,即便造出了铁甲船我一个人也开不走!”我很满意这个效果,有时候荣誉感也是一种强大的动力,并不一定非得每次都得靠真金白银的赏赐。“这应该就是我的旗舰了吧!”看到眼前的庞然大物,我自己也感到很自豪。 “不错!这一艘是‘日之丸’,那一艘是‘月之丸’!”神谷师元侧身指着身后向我介绍到。他今天穿了一身华丽的盔甲,只是那个没戴头盔的光头略微显得有些滑稽。“此船造好后主公还未莅临过,就请登舰视察一下新进的装备吧!” “好!就让我来见识一下,这笔钱花得究竟值不值!”我抬腿就向前走去,突然看到了远处警戒线外的那一大群人。既然是好东西就要让人们都羡慕一下,我炫耀的心理不可抑制地瞬间膨胀了起来。“你,去那边说一下……”我叫过后藤又兵卫交代了几句。 “拜见予州殿下!”不一会儿那群人被领到了我的面前,是以今井宗久、津田宗及、三井高福为首的二十几个堺町商人,增添长盛和长束正家因为身份的变化这次和其他家臣一起一直站在我的身后,但恩斯特和哥梅斯却也在那群人里。 “难得你们大家如此关心我诸星家的事情,看看我这几艘新船怎么样?”我和蔼的询问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说到。 “了不起,实在是太了不起了!”今井宗久抢先说到,带着激动恭维着:“……我活了大半辈子不停地与各种船打交道,但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大船!啧、啧、啧,这么高大还覆着铁甲;啧、啧、啧,居然能装载这么多的大炮;啧、啧、啧,看看这些了不起的桨、帆和桅杆……”他不停地咂着嘴以求加重语气,可后来又觉得不够转头向身后的众人问道:“你们说说是不是这样啊!” “是啊!是啊!不愧是诸星予州殿下!” “除了予州殿下您,谁还能建成这么宏伟的大船!”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只怕是做梦也想不到!” “……” “……” 商人是绝对吝惜金钱的,但绝对不会吝惜赞美!看到这支舰队后所有人第一个想法是我诸星家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濑户内海,今后所有海上商道要由我一个人说了算了!面对这种情况,似乎该及早加大在我身上的各种“投资”。 “你们的说法有些过了吧……”眯着眼睛嘴里说着推辞的话,可我身上一种暖洋洋、轻飘飘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形像也似乎瞬间高大了起来。由于胸腹中一股豪气冲撞的作用,一句话未经大脑就冲口而出:“既然大家这么瞧得起我诸星清氏!没什么说的,都随我上船去见识一下吧!”我居高临下地一挥手。 “主公……这不太好吧?”在众人纷乱嘈杂的道谢和进一步吹捧中,神谷师元忧虑的拉了拉我的袖子。无论作为铁甲船的实际指挥者还是水军副将,哪个身份都要求他时刻小心警惕。 “没关系,一切我自有分寸!”这个时候脑子近乎发烧的我自然不可能听得进去这种劝告,竟自抬腿率先向‘日之丸’上走去。 “这……”神谷师元还想再劝,但却被竹中半兵卫的眼色阻止了。 尽管这些商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对于这种先进的专业化作战武器也是充满了惊奇与敬畏,尤其是亲手抚mo在巨大冰冷的炮身上时,立时拉近了与力量和死亡的距离! “这才哪到哪,等着开眼吧!”我的心中更加得意与兴奋,示意大家到后部舰楼我的私人房间去。 “嘶~~~!”伴随着一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观众们都为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 “把原本准备好的酒宴送到这里来,我要款待客人!”我对随行的侍从吩咐到。 35、海上的骄傲(下) 虽然这个房间并不能算大,但四五十个人自由活动还是绝无问题的,内中陈设美轮美奂极尽奢华之能势,以至众多观者一时神为之所夺。 高高低低的几、案、桌、架上,来自世界各地的珍宝琳琅满目,和田玉器、威尼斯玻璃、中国名窑、波罗的海琥珀、阿拉伯金壶、非洲象牙……原本一件都是令人赞叹的珍宝,如今却如此密集地汇聚在这咫尺之间,给人们造成的视觉冲击也被无限的放大了! 海上的风浪颠簸有点常识的人就会知道,这么多珍贵的东西被打碎了不是太可惜了吗?不要担心,地板上铺着厚达两寸的波斯金挂地毯,踩上去软软绵的有种置身云端的感觉。墙壁上挂着一张张珍贵的皮毛,火狐、紫貂、白虎、狮子、金钱豹应有尽有,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张挂在正中的黑熊皮,一张躯干超过三米的黑熊皮!在这些皮草上挂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武器,再外面是中国丝绸和白色轻纱做成的帷幔。 整间屋子充满了异域风情,确切说是一种结合了罗马和阿拉伯特色的西亚风格,世界上最为奢靡的拜占庭风格! 在这样的屋子里招待客人,宴席自然不能寒酸,触目所及可谓东西合璧。雉鸡、鹧鸪、雪雁、芦鸭……十数种禽类,蒸、煮、烤、炸、烩、炖那是应有尽有,鲷鱼、鲔鱼、鲈鱼、鲟鱼……数十种海洋鱼类被以最纯朴的面貌呈了上来,除了常见的鱼生刺身外,还有极为新鲜的深海鱼子酱,这可是日本人没见过的吃法! 世界各地的名酒被装在千奇百怪的容器里,刺激人们感观的同时,也在麻痹着人们的神经! “哈、哈、哈……”我有些醉了,也有些像织田信长,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仿佛登上了一个新的人生高度。 “从此濑户内海……不,全日本再无人可在海上匹敌殿下,我来敬殿下一杯!”一个在桌子那边的声音对我说到。 “如果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我这么大一笔钱岂不是白花了?”我将满杯的红葡萄酒一饮而尽。 “殿下想必不会就此让诸星舰队成为摆设吧?”更远处的一个声音“殷勤”地问到。 “那怎么可能!”我双手按了按桌子想让身体坐直一些,可是因为力不从心没有成功,后藤又兵卫从后面帮了我一把。“明天……呜,后天,全部铁甲船将起程开往岸和田城码头。经过补充和修整,我会亲自率队前往伊予,攻打长期盘踞在那里的来岛海贼!” 房间里一下变得很静,所有人都本能地压抑了呼吸的频率。我随口说出的这句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众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主公!这恐怕有些问题……”奈佐日本助是个粗人,心里有事就要说出来,丝毫也没有想到在这里谈论军情有什么不妥,再说他此时也已经有些喝高了。“为臣手下的船只大多有了些年头,经过这次长途跋涉不少已经出现了破损。而且这次是准备搬家来着,所以拖家带口的……” “这没什么要紧,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们参加的!”我冲他一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22艘铁甲船就够了,你们先好好休息一下。把坏掉的船轮番开进堺町整修,你的人也可以在这花花世界玩乐一番。给你们的赏钱我已经让贞胜准备好了,只是可不能闹事哦!” “谢主公恩典,我们自然不会给主公找麻烦!”奈佐日本助连忙爬起来叩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除了赏钱还有一部分粮饷,你们是要在这附近住一阵子了!”提起这一件事我微微显得有些生气,叫酒意一冲脸色变成了深红。“这些纪伊的土包子真不识趣,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唧唧歪歪!不过我已经交代了庆次,你们领地的事情就快办好了……” “让主公费心了!”奈佐日本助本能地道了声谢。靠海的土地大多贫瘠,所以一般情况下海贼都是渔民转化来的,至后来抢劫变为主要职业后村子的最大意义就成了基地。可如今这些海贼成了我手下吃饷的水手,船只也都泊靠在固定的军港里,土地不过是给老婆孩子找个住的地方,所以他对这件事情已经不怎么上心了。 “予州殿下,您是要攻打四国了吗?”今井宗久似乎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信息,因而小心翼翼的问到。 “四国一定要打,右大将是不可能放过三好逆党的!”我拿出了身为著名武将的威风,一拍桌子厉声说到。“但是,眼下条件还不成熟……”可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以后,我却一下子把气给泄了。“目下熊野水军还在整合扩建当中,九鬼殿下前些时候对我说:要想全部完成至少还要九个月!我后来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也未完全准备充足,不如就再等上一年。届时加上熊野水军的力量,四国征伐部队的船只将会达到七百艘以上,光铁甲船就有29艘,全部兵员五万,一鼓荡平四国!” “那样是不是会需要大量特别的物资啊?毕竟是人员众多的跨海作战……”今井宗久迫不及待地说到,唯恐被别人抢了生意。“和一般的战事不同,跨海作战要筹集更为众多用于修建营造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近畿都有出售,但要是物量巨大的话还是要提前准备!” “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半兵卫已经作好了计划,大部分东西都会通过堺町筹集!”我随口应付了一句就止住了,似乎不愿意在眼前的气氛下谈论这种事。 “那么您这次是要……”远处的另一个商人疑惑的问到。 “这次是为了堺町、石山海上通道的安全,一举摧毁来岛海贼的主力!”我的兴致马上又高了起来,仿佛酒精是最好的战争催化剂。“……只要有来岛海贼在,远来的商船就不可能自由进出濑户内海。而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必须彻底根除这颗‘毒瘤’!另外我还想借此教训一下河野家,这些不知安分的家伙总是和西国的一些人勾勾搭塔,实在是太讨厌了!要给他们点儿厉害看看,这也是羽柴殿下的意思。” “哦~!”众人这时才“恍然大悟”。 “河野家也是传承数百年的名门大族,殿下此举是不是有些草率了?”津田宗及忧虑地说到。 “伊予是36万石的大国,我没想过一口就吞下来,虽然朝廷任命我为伊予守!”用一只长柄银汤匙舀起一勺桔红色的鱼子放到嘴里,一股略带腥味的清凉气息顺着咽喉流进了胃里,微微闭上眼睛,感觉脑子一下清醒了不少。“……这次我准备出动水军五千、足轻两千,只进攻来岛海贼所属区域。之所以打这一场,主要是为了试试我的新船和大炮,炮弹打光后我就回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其实这也是予州殿下的一番善意,河野家要是明白事理的这次也该清醒了!”蒲生氏乡的替我吹嘘到。其实他的酒量并不大,只喝白葡萄酒就已经面如重枣了。“……这么多年河野家早已不是当年那么回事了,如今伊予上上下下谁还把他们当回事。但愿经此一次他们能马上明白,自己找个台阶下来就完了,说不定还能多保留些宗脉血嗣!”其实他是有些喝多了,此时河野家还至少能控制伊予三分之一的力量。 “恩斯特先生,说到这里有一件事需要提醒你一下!”我冲着恩斯特举了举酒杯,努力睁大着已经有些迷离的眼睛。“一年后的四国征伐战是一场极为重要的战争,虽然我军强大但毕竟是跨海行动,敌人们也一定会凭借地利顽抗到底。我不希望在那种时候出现什么接济不上的情况,因而我向你定购的那两船炮弹一定不能误事!” “这个您只管放心,我不会耽误您的大计!”恩斯特说话前先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然后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显得极为绅士。“我们荷兰商人的物资绝对是有保证的,在此之前我亲自一再地确认过,七个月内一定全部运到堺町!” “这就好,在四国我准备让大炮唱主角!”我重重的将酒杯镦在桌面上,部分未尽的酒液溅了出来。 “如果有什么可以效劳的话,我们葡萄牙人也极其希望能够为予州殿下尽一份力!”哥梅斯伸手捋了捋查理一世式样的八字胡,两只眼睛里依旧精光闪烁。“我在非常偶然的情况下得知,您海军主要装备的是‘寇菲林’和‘佛朗机’这两种大炮。偏巧我手上也有一批这种炮弹,数量大约是半船,可以在五个月后到货!” “在这种当口总是多多益善的!”我满意于他的“精明”,点头认可了这笔新的交易。“不过……这次攻打来岛海贼,更多的是照顾你们两方面的利益,你们是否应该考虑更多的出些力气呢?” “这恐怕有些困难,我们葡萄牙人不能直接介入贵国的军事冲突!”哥梅斯头摇得虽然缓慢,但态度却十分坚决。 恩斯特也马上表示了相同的立场。 “谁让你们出兵了,你们想我还不干呢!”我非常“愤慨”他们曲解了我的意思。“我指得是你们可以对英勇作战的士兵们有所表示,这件事过一会儿我们可以私下商量!” “啊!”大多数人都明白了我的“意思”。恩斯特和哥梅斯的脸有些苦,其他一些人已经开始急着告辞了。 36、寂寞的来岛城 天正四年(1576)的七月二十九日,我率领的二十二只铁甲战船行驶在伊予的外海上,海面上风和日丽波澜不兴,拍击着船舷的浪花温柔得有如是在进行按摩。 在“日之丸”舰楼顶部的一张宽大靠椅上,我身穿全套的“地狱胴具足”威风凛凛地坐在上面,竹中半兵卫和神谷师元一左一右地坐在两侧,四周环绕着数十个近侍旗本。一个金发碧眼的壮汉,在后面不远处严肃的摆弄着一个舵轮。 晌午的太阳温暖地照着,海风把“摇钱树”马印吹得一阵阵哗啦啦的响,海鸥呷呷叫着追寻船尾处翻起的浪花,不时有一两条飞鱼急速拍动着翅膀飞过,随即又落回到海里。如此暇逸的气氛像是在郊游,可我的心里却在思考着一件事! 已经即将步入老年的菲利普•;吕克贝松厌倦了终年漂泊的生活,想要回到自己的故乡去了,为我工作十一年后他已经有了很大的一笔积蓄。我从来不曾拖欠过部下的薪水,这使他11年里一共得到了5500两黄金,而我最后又给了他5000两的“优秀员工退职津贴”。 “我要买上一座小庄园,种上大片的葡萄和无花果!”在我问他今后打算的时候,他这样回答我。“我还要活动一个爵位,娶个年轻漂亮的红头发女人,再生上他一大群孩子!哦……也许首先要做的是皈依天主教!”他手里摆弄着几枚金小判,热情洋溢的说到。 “皈依天主教这件事情不急,至少应该和你的亨利•;德•;波旁陛下保持步调一致,说不定在他的头上会再加诸几重冠冕呢!”我真诚地向他提出了上述建议。 菲利普带着我给的大笔黄金即将离开,搭乘恩斯特的下一班船走,但这只是一个欧洲冒险家结束了他的旅程,更多的冒险家将形成大潮涌向世界各地。怎么面对他们?世界正在由一个个封闭的空间走向统一,对抗这股潮流肯定是不行的!整个国家的事情我还理会不了,但就我个人来讲该怎么办? “主公,来岛城已经到了!”竹中半兵卫的声音把我从纷乱的思绪中唤醒。 “哦……”我一怔之下向前看去,果然不远处的岛屿上屹立着一座城池。这座城的城墙全部由黑色的石头砌成,虽说不大但显得非常结实。四周左右不见一点人迹,安安静静没有半丝生气。“有什么动静吗?”我觉得这不像是打仗的样子。 “前锋靠近观察了一下,没有什么发现!”竹中半兵卫已经开始了作战的正常步骤,舰队也由行进时的单列纵向变成了双排横向。“因为这几天我们一直在海上全速航行,因而最新的忍者报告并没有能送来。我们对于来岛海贼的最新部署还不清楚,不过按道理他们已经知道了我军的来袭。您看是再等等忍者的报告,还是派小股部队登陆观察一下?” “登陆不用着急,但也没必要这么干等下去!”我不想让部队无谓地去冒险,但也不用太胆小,毕竟敌人的真正实力比我要差着不少。“命令舰队开炮对城池进行轰击,毕竟我们是来摧毁而不是占领这里的!一来可以实战试验一下火炮的性能,二来再炸的时候可以省力些。” “是!”竹中半兵卫躬身应命,但随即又转而示意由神谷师元来传令。 在最高桅杆了望架上的一个传令兵开始挥舞起了一面小旗,因为那里固定着个大筐似的护栏所以不用担心掉下来。随着旗语一系列指示的传达,位于前排的10只中型铁甲船借助帆和桨力的双重作用开始掉头,成一队转向西侧开始行驶,与此同时,每艘船面向来岛城的一侧的一扇又一扇的木板被打开,每一个形成的空洞里都伸出了一个漆黑恐怖的炮口! “轰、轰、轰……”每只船的大炮由前至后依次轰击,以至形成了迷茫一片的白色“云雾”,除了开始几炮时还可以看到来岛城头闪起的火光和崩塌的石墙,以后就全部为烟雾所笼罩了。可命令就是命令,炮位也是早就调好了的,十艘中型铁甲船按预计发射了一个批次,向西驶出约一里停住、集结、调头。 不久后硝烟散去,严谨的来岛城出现了一片破败的景像,城墙已经出现了数处崩塌的豁口,几乎起不到什么防御的作用,上部的雉垛现在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城楼被打残了半边。可就是这样,还是没有半个人的影子! “再来一次,同时传令吉继准备登录吧!”看到他们如此沉得住气,我索性就成全他们。“这回注意攻击城门的方向!”我又补充了一句。 按照旗语的指示,那前面的10艘船又开了回来,这回是左侧的舷炮发射,一样的硝烟弥漫,一样的震耳欲聋。 后面的10艘中型铁甲船开始放下一些小艇,接着就有武士和手持长枪的足轻顺着舷边的软梯爬了下去,很快的在后部舰队的周围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小艇,他们就静静地停在那里等候着新的命令。 这次硝烟散去之后,来岛城已经不能称之为一座“城”了!绝大多数城墙已经变成了一片瓦砾,那仅剩的一半城楼此刻也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这次的炮弹打到了什么所在,天守阁那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开始进攻吧!”我看到这种情况不再有任何疑虑,就算有什么埋伏此刻也不足为虑了。在竹中半兵卫的命令下,那些小艇开始向岸边划去。 这时在甲板执勤的石河贞友匆匆跑了上来。“主公,派在这里的忍者来报信了!”他禀报到。 “哦,马上把他带上来!”我现在非常需要第一手情报,源自村上氏海贼的枝枝蔓蔓在这附近攀扯得实在是太多了! “参见主公!”一个身材矮小面目平常,穿着一身补丁衣服的“农夫”被带到了我的面前,虽然不知道他是否是个称职的忍者,但完全是孙子论述中的那种“乡间”。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我看着这个人问到。 “不是!”他跪在地上摇了摇头后说道:“小的是伊予国野间郡的副组头,在组头不在的情况下才由小的负责!” “你们的组头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来参见主公!”竹中半兵卫对他们的无礼质问到。 “回禀大人!”忍者把头转向了竹中半兵卫说道:“昨天半夜,来岛海贼的首领村上通总突然率众逃走。因为事出突然组头大人亲自领人跟踪了下去,所以才由小的前来伺候……” “村上通总跑了?”我有些意外。在记忆里来岛海贼是相当死硬的类型,至少能岛的村上武吉都比他们滑溜,虽然我事先的声张就有威慑的意图,但那主要是为了对付河野家的啊! “主公!”这时竹中半兵卫指指海岸上提醒我道:“大谷大人也发来了信息,看来这里是真的没人了!” “哦……”我抬眼望去,那边我的登陆部队已经散开队形,十个八个地在浓烟瓦砾充斥的来岛城里四处寻找着什么,一小队有武士在内的人员聚集在海滩上,对着我们的船上比划着某种信息。“关于来岛通总的脱逃,有什么内部情报吗?” “有一些内容,但没有太关键的!”忍者看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就回答道:“来岛海贼很早以前就获悉了主公来袭的信息,关于采取何种对策内部争论得非常厉害。直至昨天半夜他们才突然作出决定,然后立刻把所有物资都搬上了船只,于今天凌晨从海路逃走了!” “知道去哪了吗?”竹中半兵卫替我问到。 “还不知道!”忍者实话实说并没有感到不好意思,这不是他这一级能够控制的事态。“由于是紧急行动,上船前来岛海贼的一般人员都不知道内情。组头大人立刻带着几个人远远地跟了下去,但因为海贼们都是行船的行家海上又没有遮蔽,所以跟踪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目前只知道是向西南而去,具体目标还不清楚!” “伊予的其它势力,都是个什么态度!”我觉得如此大张旗鼓的动作要是没个说法,那么将是一件极没有面子的事情,现在也只有找找其它“替死鬼”了。 “事先来岛城也曾经发出过求援信息,但没有一家豪族敢于响应!”忍者从身上掏出一卷纸呈上,竹中半兵卫伸手接了过去。 “河野家也没有派来援助,反而指责来岛接连毛利惹是生非!”竹中半兵卫看过那份报告后对我笑着说到,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轻松。“其实当年参加严岛合战时,来岛就是在河野家同意下才去支援毛利的,这些年虽然有些不听招呼,但毕竟每年还上交不少岁币。河野家如此懦弱推诿,只怕要败落得更加迅速了!” “来岛的其它分支也都逃走了吗?”我盯着远处不置可否的问到,一时谁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没有,附近几个岛子的人都还在!”忍者回答到。 “传令大谷焚毁来岛城,然后登船!”我收回目光盯视着他说道:“你带路,我们先去越智大岛!” “主公,您这是?”由于出现突发事件,竹中半兵卫对我的突发奇想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然大鱼跑了,我们去捞几只虾米!”我悠闲地坐回到靠椅上。 37、无所遁形 这又是一个清晨,吃完早餐后我来到了岸边,这里已经有大量作好准备的士兵正在等着登船,见到我和竹中半兵卫一行人过来纷纷避让行礼。 昨天我在摧毁了来岛城之后,又依次攻击了村上水军的发祥地越智大岛,来岛村上的分支惠良城,附庸甘崎鸟阪城,不到晚上就全部拿下了,而我也下船在惠良城里过了一夜。 在战斗中,已经只剩了鸡毛蒜皮的越智大岛不战而降,但是惠良城和甘崎鸟阪城却都进行了顽强的抵抗,村上通总的亲大哥,惠良城主得居通年甚至挥舞着佩刀,亲自登城作战。 原始武器毕竟比不上现代化装备,顽强的精神只不过为后世增加了一段传奇故事而已。最后,甘崎鸟阪城主村上吉继战死,得居通年被拉到海滩上处以斩首。我已经下达了命令:在我们离开前,这几座海岛上的城砦全要被捣毁! “重治,你说来岛海贼还会再兴吗?”看着一队队正在登船的足轻和威武的铁甲船,我若有所思地对竹中半兵卫问到。 “我想是一定会的!”竹中半兵卫站在我身后回答到。 “为什么?”我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虽然我自己心里已经知道了原因,但还是想听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理由。 “这其实不奇怪!”竹中半兵卫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过于严重。“且不说这次我们并没有消灭来岛海贼的主力,就是杀了村上通总也未必能如何。历史上对于这一带的海贼进行打击不止一次,甚至还曾经把村上一门全都赶到了信浓的大山里。可结果又怎么样呢?他们还不是很快就又死灰复燃了吗!其实就算把村上氏全都斩尽杀绝也没多大意义,没了他们也还有别的海贼会很快冒出来。自古这个地区的海贼就没有绝过迹,只不过视守护大名的强弱,时大时小而已!” “那……我们这次不是白忙了吗?”我感到心中一震落寞,是源自于有力使不出的空虚无奈。在沙滩上来回走了几步,我甚至觉得辉煌的军势显得有些可笑。 “这却不可一概而论!主公大军一出,享誉百年的来岛村上氏望风披靡。这本身就是足可堪慰的重大胜利!”竹中半兵卫奇怪于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在他看来几乎是有些杞人忧天了。“而且本家水军的强势登场亮相,已经严重改变了西国、四国,乃至九州的力量对比,谁都无法忽视这一事实。虽然主公还没有进入四国,可已经在实际上摧毁了四国强势之一的河野家,对于以后的战略已经是事半功倍了!” “可这和我原先预想的,根本就不一样啊!”听了这鼓舞的话后,并没有改变我沮丧的心态。“重治啊……”我轻轻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你知道我为什么如此小心处置杂贺众、根来众,以及水军的问题吗?其实我一直存了个想法,那就是彻底改变藩国内恶党横行的现状,而这种状况在有一技之长的国人众当中尤为突出。我的想法是或者消灭特种国人的技能优势,或者使他们溶入正轨军队成为一部分。改变这种主小奴大的雇用状态是必须的,只有这样才能作到藩国守护的权力集中。如果照你所说:今天我强了恶党们收敛一下,明天我儿子弱了他们又跳出来闹事,那岂不是永远没完没了了?我想无论是水军众还是铁炮众,最多只能是我招募正轨人员时的一个渠道,其他的和农民、商人毫无区别,只是一般平民的一部分。这样才能长治久安,才是安守本份的正道嘛!” “主公真是……旷古罕见的神思啊!”竹中半兵卫感叹于我的设想,这些以前我并没有和他详细谈过。不过想到可能会遇到的困难,他也不尽浮现出了一丝苦笑。“海滩上的细沙和盗贼的种,只要还有太阳就不会绝迹啊!”他发了一句感慨。 “哦……”我低下头看了看脚下的沙子,右脚一推搓出了个堆。虽然横推轻松柔软,但直着踩下去却很坚实,这就是基础的关系。“走,该上船了!”我一脚踢散了脚下的沙堆,向着来迎接我的小艇走去。 “主公,留步!”我还没走出三步,后面就响起了急急的呼唤。回头看去,却是昨天那个报告的忍者。“主公,来岛海贼的下落已经打听出来了!”来到我面前他报告道:“刚刚传回的消息,村上通总一行是逃往了周防的屋代岛!” “屋代岛?唔……你们干得不错!”我应了一声,就和竹中半兵卫登上了小艇。 所有铁甲船已经调过了船头,各级风帆也拉了起来,底仓的桨手全部已经就绪,桨头被放进了水里。甲板上的水手们已经不再走来走去的忙碌,只有桅杆上的人还在紧张不停地调整着角度。 “主公、竹中大人小心!”我登上“日之丸”船舷的时候,神谷师元上前扶了我一把。作为舰队的实际指挥者,在出战期间他不能离船上岸,也是够辛苦的。 “都准备好了吗?”我带着他们向舰楼走去,身后还是一大票随行者。 “只等主公号令,随时可以启航!”神谷师元的语气里充满了自信,对于船他永远是这样。 “好样的!”我已经又回到了那张大椅子跟前,人们自觉地让开了正前方的视野。“全队启航!”我大声喊到。“向周防屋代岛进发!” “什么?!”一愣之下神谷师元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 “怎么?是粮食、淡水不够,还是有什么别的问题?”我皱着眉头沉声问到。 “没有……一切准备齐备!”被我锐利的眼神一盯他打了个寒战,可想到自己的职责还是忍不住提醒道:“那里是毛利家的领地,您确定……真的没问题吗?” “去执行吧!”我还没有开口竹中半兵卫就走了过来,他拍了拍神谷师元肩膀说道:“如果是来岛海贼私自窜入,那么我们就是追击流寇;要是毛利家的窝藏,我们就是正当的讨伐!” 尽管神谷师元还是不十分明白,但却明智的去执行了,看来他在政治上还是不能算很成熟。 “屋代岛是毛利家赏赐给来岛海贼的,理由是他们在对北九州的征伐中立下了战功!”竹中半兵卫坐到我身边轻轻的说到。“上次和毛利家达成的和议,是一个妥协下的产物,并不能表示他们完全降服。不管从哪个方面说,毛利家依旧是本家在西国的最大对手,未来的情况发展还要看彼此间的实力消长。” “你说毛利辉元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和我们彻底翻脸吗?”我斜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反问到。 “不会!”竹中半兵卫很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要翻脸也不能是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做好必要的准备!” 我翻起眼皮看了看他。“我也认为不会!”我们两个人相视而笑。 ******************************************** 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我们来到了屋代岛,这里虽然属于山阳周防国境,但距离北九州的丰前也不远了。亡命奔逃而来的来岛村上家的人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尾随而来,黎明十分还都在疲惫造成的梦境中。 看着那数百只大小船只停泊在港湾,因为还未完工而半石半木的城堡,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也许一切都可以很简单吧!命令两艘巨舰和第二集群在港外远远的监视动静,第一集群的十艘船绕到岛子的另一边,把大谷吉继的2000人送上了岸。可在进攻的过程中还是被发现了,人声鼎沸中到处燃起了灯笼和火把,还有许多人叫嚷着迅速登上了战船,看来来岛海贼确实训练有素! “开炮吧!”我看着那个方向命令到。此时再不动手就要有船只从那个港内冲出来了,那实在是不必要的麻烦,这场战争的结果实际上是早就定下来的,妇人之仁不但是对部下的不负责任,同时也是平白的让敌人多受了些苦。 守候在港外的这12艘铁甲船有三百多门大炮,都是最先进的“寇非林”和“佛朗机”,巨大的轰鸣声中炮弹向雨点一样倾泻到密匝匝挤在一起的老木船当中,要想打不中反倒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也有一些船躲过了炮弹的直接命中,但却被周围溅起的水浪轻易地掀翻了,连着上面的人也抛入了水里。对于在海上讨生活的海贼们来说,原本游泳是一件必备的技能,但这时的情况不同了,纷飞的炮弹、木板碎片把水面搅得像一只沸腾的汤锅。 五个波次后港口内不再有活动的东西,到处漂着碎裂的船板和浮尸,栈桥也不见了踪影,好像刚刚被海啸和龙卷风一起肆虐了一遍。 “岸上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对竹中半兵卫问到。天还没有亮,我的耳朵因为大炮的轰鸣还带着点余音。岸上的进攻好像不是很顺利,至今城堡内也没有燃起大火。 “大谷大人派人报告:敌军正在凭借城墙负隅顽抗,但天亮之前一定可以结束战斗!” “那下面的事情你就处理吧!我要再去休息一会……”我打了个哈欠向船舱走去。 38、消散 我再次看到屋代岛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喊杀声早已不见,代之而起的是此起彼伏地哭号声。虽说战斗早已经结束,可士兵们依旧在四处忙碌着,我没有打算在这里多呆,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算多。 虽然屋代岛作为来岛村上氏的新兴基地,这里的港湾是个不错的港口,但这也只是相对旧式的木制帆船而言。铁甲船的深重吃水并不足以靠上岸边,而且栈桥也完全毁在了黎明前的炮击中,所以我也只好再次乘上了小艇。 船上的桨手小心地划着手里的桨,两名亲兵用长竿支开挡在面前的较大碎木和浮尸,由于他们的谨慎所以尽管障碍很多,小艇依旧行驶得非常平稳,以至我站在船头身体并没有感到不稳。 一张张已经失去生气的脸从我身边飘过,那上面清晰地保存着生前最后的表情,震惊、恐惧、愤怒、绝望、痛苦各种负面情绪均可以找到它们的承载者,与之相比残破的肢体和模糊的血肉已经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这就是战争的后果,我也想在心里唏悸一番,可得到的结果却是平静,令我自己都害怕的平静! 我的脚踏上了陆地,这里的沙滩已经被鲜血和爆炸弄得红一块、黑一块。靠近海岸的一面几乎已经被炸平了,但依旧可以从土中残存的地基看出大力建设的痕迹。来岛村上家看来在我攻打前很久,就准备把主基地迁到这里,既可以更有效控制南蛮贸易的海路,又可以更便利的获得毛利家的支援,可看来还是晚了,不然第一轮打击未必就会落在他们头上! “混蛋!”一个士兵在不远处将一个被牢牢捆住双臂的俘虏打倒,不知是因为他有异动还是想恐吓周围其他的人。或远或近的战俘被分成了几群,都是被捆牢双臂跪在地上,多者百余人,少者数十人。 城砦的主体部分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因当时这里已经开始巷战所以没有受到炮击。靠近围墙内侧是一些低矮的房屋,门窗多已被捣毁,还有些士兵在进行着搜查。 在这里我看到了一些女性和儿童战俘,看守他们的士兵和水手相对悠闲些。这些俘虏们并没有被绑住,但衣衫残破脸上满是泪痕,有些则是完全地陷入了木然。我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去,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叹了一口气。 这次战役结束后发生了一些违犯纪律的事情,这在以前我的军队中几乎是绝对没有的!水手中的许多人来自于志摩、山阴水军的调拨,他们的纪律性还没有被完全训练出来。因而在他们上岸后某些暴行开始了,并且那两千足轻也受到了一定影响。 推卸责任的理由会有很多,但归根结底原因还是在上面。出征前我对本次行动的性质发表了某些言论:这次不是“战争”而是“剿匪”,对手不值得我们尊重!基于这样的氛围,对肇事者只进行了微不足道的惩戒:打10军棍;取消本次的赏金;不记录战功;一年内不作晋升考虑。 一行人进入了天守阁,相比外面这里戒备得要森严的多,每一个站岗的士兵和巡查的武士都警惕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在大厅里聚集着二十几个来岛村上家的高级战俘。 “主公!”看到我进屋大谷吉继立刻迎了上来。 “有人逃掉吗?”我的眼神在跪着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尽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认识。 “重要人物都落网了!”大谷吉继来到那群人身边,伸手指着靠里一个人的的脸。“这个是村上吉乡,来岛村上家的宿老!”绕过半圈又指着另外一个人。“这个是村上通总的二哥,村上吉清!” 村上吉乡是个年近半百的老者,但苍老却掩不住一股刚毅;村上吉清应该还不到三十岁,海贼的野性在他身上表露无疑,他们此刻都在用愤怒而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我,恨不得以怒火把我烧为灰烬。这两个人都是衣衫不整而且受了很重的伤,看样子是从睡梦中被惊醒而后进行了激烈的战斗。 “村上通总在哪儿?”此刻我不想和他们再说什么,也确实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他是被单独关押,主公请随我来!”大谷吉继把我引向走廊,绕过两道拐角来到了一个小房间。 这里只关押着一个囚犯,却有八名下级武士在看押着,这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脸上没有其他海贼那么多的风霜之色,虽然也被反剪绑住了双臂,但却给予了他坐着而不必下跪的优待。几绺乱发长长的垂在了他的脸上,因为这里没有窗户,油灯昏黄的映照下他显得非常衰弱和几分痴呆。 我在这个人的面前停下仔细打量着他,随行人员都站在我身后。“你就是村上通总?”我将佩刀“黛”连鞘提在手上,用刀鞘的顶端撩起他的下巴问到。 他空洞无神的双眼看着我,就像是一堵墙或一棵树。因为扬起了脸使我看清了他新鲜的伤疤,看来他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只是现在那上面木然没有任何表情。 “没听见主公在问你话吗!”见到他这个态度一名看守的武士扬起了手中的枪杆。 “嗯~!”我以手势制止了他的行为,此时此刻已经用不到心理征服之类的作用。“来岛水军已经完了,这个你知道吗?”我继续问到。 他的眼球稍微地动了动,似乎在我脸上形成了聚焦,可其他还是一无表示。 “不是被击溃而是连根铲除,这其中是有区别的!”我继续说到。不是为了吓唬他,而是想让他死个明白。 他的左颊抽动了一下,不仔细看的人绝对发现不了。 “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作出这种选择的!但是你们逃跑了,这比进行抵抗更加令我感到可恶!”我少有地在众人面前动了气,是因为面前这个人,这个人逼我不得不下的这个决定。“……誓死抵抗我的人只能说明他们愚蠢,还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在我教训过他们一次、两次、三次之后,他们总会开始明白、害怕,然后才是躲避、逃命、乞求投降。对于这种人我通常是会给予他们机会的,因为他们会远比那些一开始就投降的人还要老实!” 村上通总依旧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这番话和他眼下的处境有什么关系。 “而你们居然逃跑了,这让我非常生气!不,是震怒!”我通常是个温和的人,可此刻我想我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了。“逃走说明你们非常清楚和我直接对抗的结果,可你们还是有计划、有准备地逃走了,丝毫也没有妥协的迹象。这表示什么呢?表示你们没有根本没有臣服我的打算,即便抛家舍业也要和我对抗到底,甚至企图平起平坐的和我谈判或作战,如果达不到目的就从外部让我从此不得安宁!!!” 面对我最后的怒吼,村上通总的眼睛显出了恐惧,脸色也有些不正常的发红。 “也许你们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河野、大内、大友、毛利凡事和你们好好商量的作法,也从另一方面助长了你们的这种意识!”我稳定了情绪改用平和的语气,犯不着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可你怎么不想想,你们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不是守护更不是大名,充其量不过是些国人众。你们凭什么跳出来指手画脚、趾高气扬?我或许也会用温和的语气和我藩国内的豪族们说话,但那些内容就是命令,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了,这回周围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这一点。 “非常抱歉,我不能容忍这种行为!”我冷冷地抽回了手里的刀,因为失去了支撑他的脑袋向下一沉。“因为别人会跟你学,这种风气非常不好!” 村上通总的脸色转为苍白,嘴唇发紫而颤抖,看样子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把他拉出去,和外屋的那些人一起斩首!”我命令到。 我的命令被执行了,可为了这个命令和即将发布的命令心里却非常难受。大多数时候杀人者的心里并不好受,虽然人类并不是因为觅食之类原因而相互杀戮,但同样关系到彼此的生存。 “主公,在地窖里存着大量钱财和物资!”看到我的情绪如此糟糕,大谷吉继试图通过一些好消息加以缓解。“这里直接的金银钱财大约有十余万,各种物资的价值可能有二十万。在来岛城可是什么都没有,看来他们是早就准备迁到这里来了!” “都是些什么东西?”其实我对这个问题并不是很看中,但既然提起了就随口问问。 “什么东西都有,可见这几年他们的‘生意’作得非常之大!”大谷吉继手里也没有拿着清单,但是什么大概还有个印象。“珍贵的宝物到茶叶、丝绸这种大宗货物,有些连商铺的封包都还没有打开!看来……” “所用东西装入底仓带回去,那些可以找出明确货主的就发还给他们!”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后,我又对神谷师元说道:“抓紧时间补充淡水,我们在中午前就要离开。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了!” “那些战俘……”其他人都出去分头执行后,竹中半兵卫走过来对我问到。 “该来的,必需要勇敢面对!”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道:“处死所有五岁以上的男人,女人和孩子押回堺町……卖掉!”我自己还是听到了尾音的颤抖。 39、木津口(上) 舰队再次排成一列纵队向东北航行,由于是夏天所以顺着南来的风向。因为计划外的对屋代岛远征,我们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我选择了路程更短的淡路与摄津之间返回,而非来时更加适合大型军舰通行的淡路岛南侧海路。 一如既往的好天气,因为不是作战所以我也比较放松,带着竹中半兵卫和五六个随从由舰楼上下来,来回来去悠闲地在甲板上走着,既是为了观赏一下四周的风景,也是想看看一般的水手们平时是如何工作的。 在竹中半兵卫这几日的刻意宽慰下,我的心情已经好多了,这样残暴的事情不是我发明的,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样作的人。来岛海贼在堺町等几个附近港口的名声非常臭,甚至于有些血腥仇杀的事情,我把大宗的缴获发还给原主,那么我就是个最为公正无私的人,而且通过行商们的嘴还会传到全国去。至于我究竟采取过何种手段,很快就将被人们所忘记。 “我们会迟到吗?可是耽误了好几天时间呢!”我俯身在船舷的栏杆上,海风迎面吹来,让人人感到非常清醒。我已经逐渐放开了一些困扰,但其他的一些困扰则又开始接替位置继续纠缠我,这恐怕是永远也摆脱不了。 “这臣不敢保证,虽然我们已经赶得很急了!”竹中半兵卫这次没有安慰我,在关键问题上必须回答心里话,这既有利于统帅作出正确地判断,也是身为一个军师应尽得职责。“我不得不说那个计划带有很大的主观臆测性,毕竟我们能够直接施加的影响力非常之弱。至今仍然没有新的消息传来,这既让人担忧可又不能不说是件好事。主公,您有时有些过于完美主义了!” “完美主义?你说得还真是客气!”我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竹中半兵卫,故作轻松地说道:“你应该说我是个异想天开的傻瓜,一个永远也不知道适可而止的忘乎所以者!倒是你重治,当年十七骑勇取稻叶山城的豪气哪里去了?”我开玩笑到 “是的主公,我已经不年轻了!”竹中半兵卫并没有把这当成一个玩笑,异常严肃地说道:“‘无欲则刚’当年臣没什么可以失去的,笑看生死无所畏惧。可如今不行了,我不能拿着主公这十余年的心血去冒险,这都是无数将士手足用生命换来的。所以我的第一职责就是守住它,不容有失!” “哦……”我有些意外,不过这时才注意到面前的已经是个中年人了。“重治啊!其实我们都有同样的忧虑……”我揽住了他的肩膀。“尽管我们对于这份基业的担心相同,不过我更为看重的是身后的事情怎么办!我的儿子虽然聪明但不算杰出,很多事我都没有把握。结束乱世,就成了我心里一件迫不及待事情!”我用力在那不算强壮的肩膀上拍了拍。 “臣以死为报!”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我看了他一眼报以信任的微笑,随后转过身再次看向海面。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景色已经改变了,周围出现了许多或大或小的海岛。航道也变得区区弯弯,时而还会经过较窄的地方。这么多大船在如此曲折窄细的通道上航行,还真有点儿大象过独木桥的感觉。 “师元,这是什么地方?”我叫过了正站在甲板中央不断下大着命令的神谷师元。 “回禀主公,这里就是摄津外海的木津口啊!”说着他回身向东北方向一指,“您看,那里不就是御住石山城吗?在它脚下,就是木津川的入海口。” “还真是的!”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我果然看到了天海之间一片隐隐的影子,石山城依旧傲然屹立在那儿,只是不知道困守在它下面的佐久间信盛过得怎么样。“这么说这里也就是小早川和三岛水军大破熊野水军的地方了?”我又低头看向附近的海面,心里升起了一股凭吊史迹的感慨。 “主公说得不错,而且就是在这一段水道!”虽然当时神谷师元当时还在海外没有回来,但作为一名水军将领他不可能对这么大事件不加研究。如果没过多长时间就在这么大的石头上再摔次跟头,那就只能用“愚蠢”一次来形容了。“……当时九鬼殿下属下指挥的多是大殿新配备的大船,虽然数量有所不足但装甲火力却均极为强大。据微臣斗胆猜测,右大将是受了欧洲船的影响想用大船攻小船,可这种海上巨舰的作战方式熊野水军还没有掌握。因而被引入了这窄小的海域中作战,为对方焙烙、火矢所乘,被烧毁大部。我想这也是后来,大殿建造抗火攻铁甲船的主要原因。您看,那里不是还有一些残骸吗!” “哦?”我想左侧的一个小岛看去,那里的礁石上果然卡着一片船板,看样子应该是一段破碎的船舷,那上面火烧的痕迹清晰可辨。“这样的水域里行船一定要谨慎,不能有什么疏忽啊!”我又探头看了看船的底部。 “我已命令所有船只降下了主要的桅帆,靠人力划桨通过这一区域!”神谷师元回答完后仰头对着桅杆顶上喊道:“喂,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上面的了望手一边回答,一边把双臂交叉在头上挥动了两下。 “其实这里虽然礁石陡峭,但航道的水位还是满深的!”看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神谷师元的神情也略微轻松了一些。 “我是没什么经验,可听说在这种水域里是很容易聚集大量鱼群的!”竹中半兵卫也双手抱肩地靠在了栏杆上。 “既然是外行就多参照一下内行的决定好了,你们看那边不是正有一条船在捕鱼吗?”我随手朝南面的一座不大不下的岛子方向指了指。 “渔船?!”连我自己说完之后都被吓了一跳,立刻返回身躯趴在栏杆上。 那是一艘不大不小的渔船,大约只有十二三米长,仅仅立着一只桅杆,帆上还打了几块花花绿绿的补丁。这样的渔船在日本各海域不知道有多少,只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大队军舰通过的航道上! 渔船慢慢地从那个岛子的后面绕出来,此刻还没有显出全部身形,船上隐隐约约好像还有人在整理渔具和帆蓬。因为这里的航道比较窄,这只船一出现就距离第一集群的一艘铁甲船非常近了! 这条渔船上的人好像也刚刚发现了这么多庞大的军舰,慌乱的不停拉动主帆想要调头,可是简陋的操作系统好像是不大灵便,半天不见远离,反而益渐靠了上来。 “向那边传令:不许渔船靠上来,同时铁炮手甲板待命!”我头也没回的对神谷师元命令到。 “是!”神谷师元立刻让桅杆上的信号兵打去了旗语。按理说正规水战我是不该过度干预的,但眼下的事情我还说不清楚。 有这样的情形发生本来就透着怪异,用不着我们说那艘铁甲船的船长也会有所行动,可渔船上的水手们只是大声道着谦,而行船的轨迹却不见有丝毫的改变。 “你们说说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鬼?”我回头看着两个人似笑非笑地问到。 “主公!”神谷师元一脸的兴奋,握着彩披的手都微微哆嗦了起来。“如果这不是针对我们的埋伏,您就把我的脑袋砍下来!”他说话时牙齿摩擦发出了咯吱吱的声音。 “主公,没想到真的成了!”竹中半兵卫的也微微点了点头,似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那师元你……”我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心里的一种紧张又换成了另一种紧张。这就好像一个钓鱼者经过了艰苦的等待,水面上的鱼漂终于沉了下去,这个狡猾的家伙可还没有完全上钩,鱼线随时有可能被扯断呢! “轰隆!”一声巨大的爆炸突然响起,因为没有准备我们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虽说临机决断各舰长可以自行对外来的威胁进行反击,但这里面可不包括开炮。 一看之下我有些傻了眼,那艘渔船此刻已经成了碎片,不是被大炮击沉的,而是因为铁甲船上的铁炮打中了渔船上装载的火yao。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海贼们还会来上这一手! “师元,所有的东西动准备好了吗?”我有些紧张的问到,情况好像出现了一点儿小意外。 “一应准备据全,请主公放心!”神谷师元的脸色也是一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看来在他心里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好,那你就去全权指挥吧!”我点了点头,现在也只有依靠他了。“不过你要注意,千万不要让他们靠上来!” “是!”他答应了一声就立刻跑开了,同时不断发布着命令:“第一集群分两路向东西两个出口集结,冲出去进入更宽阔的水域;第二集群随‘日之丸’和‘月之丸’向北穿过各岛的缝隙,背靠海岸和木津川口准备反击;令各舰船载铁炮手到甲板待命,没有号令不得随便发射大炮……” “我想我可以完全放心了!”正在通往舰楼的我在梯子上停了下来,对跟在后面的竹中半兵卫说到。 “这也是天佑我诸星家啊!”他也欣慰的扫视了一眼正在甲板上紧张有序忙碌着的水手和足轻们。 “嘟、嘟、嘟……”随着法螺地急促响起,大群大群的战船从南面的岛礁群里驶了出来,虽然不能说有多么先进而且大小也参差不齐,但却拥有绝对的数量。 “看得出来那是谁吗?”我指着一艘正在缓缓绕出来的大安宅船问到,那上面正飘扬着一面帅旗。 40、木津口(中) 安宅船在日本发明的时间相当早,至少应该可以上溯至战国时代的中、早期。这种战船的确不适合远洋航行,可作为近海主战却设计得相当成功,以至到了后来,具有一定实力的水军都会装备上几条,既是进攻的主力又是指挥官的坐船,某种程度上这甚至成了衡量一支水军等级的一个标准。 这种船是谁的发明几乎没有记载,应该也算得上是一个天才,不过就我感觉应该比不上发明“龟船”的李瞬臣,因为后者跨出了传统观念局限的关键一步,可前者显然没能作到这一点。 且不管这个“天才”是谁吧!但这种船的发明或者使用一定和淡路的安宅家具有某种极为密切的联系,这从名字上就可以非常直接地感受到。我非常有幸,在木津口伏击我舰队的指挥安宅船上,此刻也有一位“安宅”! 安宅信康,三好长庆的三弟安宅冬康之子,今年29岁,是淡路国洲本城主,同时也是淡路十八家水军的统帅! “非常遗憾!首轮进攻没能奏效……”作为副将的关内正夫此刻正在向主将报告着情况。“诸星水军已经分成了三股,除各有五只驶向两侧的出口外,其余十二艘主力正向北面的海岸逃窜。虽然,我们的船只数量较多也正在全力追击,但敌军船上的火力实在太强大了,要想靠上去近战非常困难。另外我们的10只自杀火yao船,现在也只剩7只了……” “命令菅昭名率领战船百艘,进攻东面出口的诸星铁甲船;有间武雄率领战船百艘,进攻西面出口的诸星铁甲船;余者主力随我一起追击诸星水军主力!”安宅信康将手中军扇向前一挥,坚定的态度不容置疑。 “看来诸星水军的统帅,还是很有些本领的啊!”看着信号被一个个发出,关内正夫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慨叹。“为了避免铁甲船因笨重而拥挤,就分散而进行突围;向北冒着搁浅的危险,却可以进入相对较为广阔的水域;诸星氏的铁甲船炮矢强大又耐火攻,不是可以那么容易打败的!” “哦!”安宅信康侧脸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微有些不快。在对于是否先手对诸星水军发动袭击的这个问题上,淡路水军十八家内部是存在相当大争议的,而自己的这个副将就是极力反对者之一。“没有两把刷子的人,又怎么敢在这濑户内海里插足?可也不过如此,你就放心吧!” “殿下,诸星氏虽然只是第一次搞水军,可以前的经验是无论作什么都会成功的呀!”关内正夫焦虑地攥紧了拳头,似乎还想挽回这一切。“凭借强大实力建立起的这支水军,又有着优秀的统帅,来岛水军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消灭了,这一切都不值得我们警惕吗?我们只是一些世代在这海上讨生活的水军,天下大事不是我们能够参与的,来岛水军就是前车……” “我就是不想也落到来岛水军那么个凄惨的下场!”安宅信康愤而站起,在舰楼上烦躁地来回走了起来。“你们怎么就不理解我!堺町的消息已经明确传来,一年之后诸星清氏就要大举讨伐四国。而征四国必先平淡路,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诸星清氏也不可能不清楚这个道理!到了那个时候,已经整束停当的诸星水军再加上熊野水军,我们怎么能抵挡得了呢!” “这……唉!”关内正夫也没话可说了,他知道主将所说得不错,掩住耳朵不等于铃声不再响。可活着对于弱者来说并不能有太多的挑剔,说不定通过别的方法……他知道有些话他不能说出来,因为淡路大多数的人不可能同意这样作,甚至可能被视为叛徒! “轰隆!”就在这尴尬的时刻又是一声巨响,此时所有淡路水军的五百余艘战船已经全部涌入了木津口的主航道里,分三股袭向自己的目标。因为距离较近所以战斗首先在东出口打响,震天的铁炮声中不时地来上一声大炮,刚才的声音就是一艘船被大炮击了个正着,在海面上化成了一个大大的火球。 “完了,火yao船又损失了一艘!”关内正夫颓然地靠在了舵柄上。“如果刚才一举偷袭成功,我们就可以就可以冲进他们的队列展开混战,可现在机会已经……” “现在的我们的机会更大!”安宅信康却猛地一击桅杆,快步走到围栏的边上盯着已经激烈交火的东口,又扭头看看双方正在逐步接近的西口。“诸星家的水军现在就是最为衰弱的时候,只能在那里干等着挨打。冲上去,结果了他们!” “殿下,这是从和说起?”关内正夫不明就里的问到。 “有一件事我并没有和你们交代!”安宅信康慢慢转过了身,眼睛里升腾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火焰。“在堺町那个地方只要出得起价钱,就不会有什么东西是买不到的!从很久以前起,我就在那些商人里寻找到了合作伙伴。他们总会把我需要的消息及时送过来,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淡路十八家水军中只有我们,是没有遭受过重大损失的!” 关内正夫愣愣地听着这一切,他没有问也不知从何问起,这一切对他这样的土海贼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位主将一定会自己加以解释。 “在几天前我得到消息:诸星清氏的铁甲船上虽然装备了足够的大炮,但实际上却没有充足的弹药!”安宅信康用手分别向几处战场指了指,那边的战斗正越来越激烈。“诸星铁甲船虽说强大但毕竟刚刚建好,而且所需弹药本土无法制造,完全有赖于从南蛮输入。之所以诸星清氏首先拿来岛水军开刀,固然有为了试验装备的目的,但更主要的却是稳定南蛮海上商路。经此一役,诸星舰队已经没有多少炮弹了!虽然他们的铁炮也很犀利,但是这却不足以对我们造成毁灭性打击。” “会是这样吗……”关内正夫一脸的迷茫,他一时还还有些转不过来这个圈子。 “当然是这样!”安宅信康又向前面指了指。“如果诸星水军还有充足炮弹的话,根本不会让我们的战船有接近的机会,这对转向不便的超大铁甲船是极为不利的。可你看现在,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才开上一炮,我们的战船已经快要靠上去了,不是炮弹有限他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但愿吧!”关内正夫也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但就是心里还是很不塌实。难道是自己真的被诸星清氏的那些传说吓怕了?如果是这样可太糟糕了,必须要及时地清除这种心理,在阴影下的战士是不可能打出胜仗来的。 战局确实如安宅信康的预测在发展,诸星铁甲船急急地向三个方向逃去,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开上两炮,似乎根本就不想进行战斗!不过铁甲船在这种狭小的水域里无法张满帆全速前进,为了使庞大的船身不撞在礁石上,还必须不停地转舵,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快不起来。 淡路水军的战船终于各自逼近了目标,海贼们拿着弓箭呐喊着登上甲板,这却也给铁甲船上的铁炮手提供了更为明显的目标,落水的人数也明显的增加了。 战斗刚刚开始,这点死伤还不足以打垮海贼们的勇气。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张弓,大捆大捆头上有个大圆圪塔的箭矢被从底仓搬上了甲板。海贼们拿起这种箭矢搭在弓上,再在脚边的火盆里一点,箭头立刻就燃成了个火球,紧接着就会飞向对面的铁甲船。 铁甲船之所以被叫作铁甲船,就是因为它的外表上覆着一层一至三厘米不等的铁板。日本的弓箭实在是糟糕,这一点在海贼身上也不例外,射到船身上的箭矢根本刺不进去,纷纷落入海里熄灭了,没有造成任何的实际伤害。 “这可怎么办?”看到这种情况关内正夫一下子皱紧了眉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又有大约20只战船覆没,这里面既有被大炮击毁的,也有因为离得过近而被铁甲船撞翻的。“殿下,现在怎么办?我们的火yao船已经一艘都没有了!”关内正夫用手在桅杆上支撑住身子,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里面的所有力气。 “命令所有主战安宅船全部冲上去,使用焙烙攻击他们的铁甲船!”安宅信康的声音低沉,但长满老茧的双手却紧紧地抓在栏杆上。他知道此刻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必须有一方至死方修。 淡路水军虽说近年来已经没落,但论起流传久远来要远远超过三岛水军,早在平源的昙浦之战中,他们就起到过重大作用。在安宅冬康继承淡路安宅氏后励精图治,致使淡路水军的实力有所恢复,截止今日整个淡路又有了大约三十只安宅大船。 安宅信康的“王牌”从后队冲了出来,虽然在这种水域里也主要靠人力划桨来推进,但是毕竟要比铁甲船灵便上许多。在接近主战场后,这些安宅船顶层有大批水手开始忙碌了起来。 发射焙烙是用一种类似杠杆投石机的装置,所以这种东西没法在小型战船上使用。把一个诸如沥青、硫磺和油的混合物制成的圆球装进连着皮带的发射器,点燃后远远地抛射出去,以期能够击中对手,然后迸射四溅燃烧。 “砰!”随着第一发成功的发射,无数火球袭向了撤退当中的诸星铁甲船…… 41、木津口(下) 焙烙击中铁甲船的船舷时爆起了大团的小火花,迸溅的范围之广以至落到了周围的淡路水军战船上,对无关的人来说这或许是有些像烟花,可对那些倒霉的人来讲就是一场浴火洗礼。 至今我也没有搞清楚焙烙究竟是什么作的,总之是附着力相当的强,溅到淡路水军那些旧木船上立刻烧了起来。先是帆和甲板上,然后一直连到整个主体,烈焰最终从内自外冲天而起,大批的水手下饺子一样向水中跳去。 “您看,这是毫无办法的!”关内正夫激动地大声叫了起来,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又有十几艘船被毁了。“铁甲船是耐火的,正因为如此织田家才会造它们!今天的木津口不是上一次了,赶快撤军吧!殿下,我们……” “小船抵近用火矢掩护,安宅船焙烙加紧攻击!”安宅信康的脸整个变成了铁青色,一把揪领子把一个传令兵拉到了面前,唾沫星子溅了他一脸。 “殿下!这……这……”关内正夫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感觉身子由上到下都麻木了,尤其是嘴里的舌头。 “快去!”安宅信康双手用力推了出去。那个传令兵向后一仰摔倒在地,然后立刻跌跌撞撞地跑走了。“正夫,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安宅信康稳定了一下情绪,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如果今天不能打垮诸星水军,那么我们淡路水军所有的人就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们一定会胜,我们必须要胜!铁甲船虽然外覆铁甲,但它的主体还是木头打造的……”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快步跑到桅杆边大喊道:“焙烙向上射击,打他们的甲板和桅杆!” “佛祖保佑,但愿此次一战成功!”看着安宅信康疯狂的模样,关内正夫只有默默地在心里祈祷。 一轮更加疯狂地进攻看来有了效果,有两只铁甲船的甲板上燃起了火焰,尽管很快就又被扑灭了,但撤退中的诸星水军却显得更加慌乱。当然,淡路水军遭受的损失更大,有三艘安宅船被偶发的大炮击中正在缓缓下沉。 此时东西两侧出口的那十艘铁甲船已经各自驶出了出口,却没有急着升满帆蓬远去,反而堵在两侧不断的用铁炮阻击追来的淡路水军。因为出口狭窄,追兵又没什么极为有效的手段,双方陷入了更为那难耐胶着。 “殿下,我们已经不可能全部消灭诸星水军了!”关内正夫沮丧的说到,在他看来这次行动根本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是不可能了……”安宅信康看着前方的战斗,脸色如铁但眼睛里的一团火却越烧越旺。“叫菅昭名和有间武雄这两个笨蛋守住东西两口,一定不要让逃出去的铁甲船再冲回来,全力攻击北逃的诸星水军!诸星清氏一定就在那两条最大的船上,只要他死了就算大功告成!” 原本北面的十二艘铁甲船实力最为强劲,追击的淡路水军慑于密集的铁炮攻击不敢靠得过近,而使它们已经闯过了航道北侧的岛礁群。虽然海岸到木津口航道之间的水面宽阔,但这里海底已经是渐渐升高的沙滩,所以那些铁甲船还是不能很快的行驶。 “安宅船尾随前进以焙烙攻击;小早船从两侧快速迂回,一定不要让敌军乘小艇或游泳逃到岸上去!”安宅信康现在只是想杀了诸星清氏,杀了诸星清氏就可以撤了,他就又有了几年的时间! 接到这个命令,三百余艘的淡路水军主力呈扇面型向北面的诸星水军十二铁甲船拥去。在不避炮火的情况下,在甲板上进攻的海贼们伤亡很大,但船只的损失还是限制在时不时的一发炮弹情况下,在大批大批往前冲来的阵型里这非常不明显。很快的,双方的距离在逐渐拉近,淡路水军从三个方向包围住了诸星水军的十二只铁甲船,并有大约二十余只行动迅速的小早船向北面绕了过去。 诸星水军看样子也发觉陷入了重围,十艘小型铁甲船散向四周围住两艘巨型铁甲船,看来是想保护它免于受到焙烙的攻击。 “看到了吗?他们已经陷入绝境了!”安宅信康感觉自己对战局的把握越来越清晰,今天的木津口既是诸星水军的死路,也是他淡路水军的再生之地。“命令那些切断归路的小早船,千万不要让诸星清氏跑掉!”他不放心地再次叮嘱到。 忽然前面最大的一艘铁甲船猛地一震,即便离得很远的人也能感到它的船体一下子歪了。船舷处伸出的巨桨更为激烈的划动了起来,在海水中搅出了翻腾不止的波浪,可巨大的船体依旧纹丝不动,就像焊住了一样。 “搁浅了!”关内正夫和安宅信康对视了一眼,对着突如其来的运气感到有些难以置信。这个时候诸星清氏的指挥舰搁浅了,这真是天佑淡路水军! 每一个淡路水军的船长都是久经风浪的老海贼,在这种时候是不需要提醒的,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最后取得胜利的人才可以享受一切。面前一只老虎掉进了陷阱里,他们像一群恶狼一样围了上去,不能让他再逃掉!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诸星水军的铁甲船上既没有人跳下来也没有放下小艇,难道他们还有别的准备?只见外围的10艘小船一字排开圈了个半圆,每艘船朝外一侧的八扇木窗板放下,霎时间黑洞洞的炮口出现了一大片。 还没有等安宅信康等人明白过来,大炮就开始了射击,一颗又一颗的炮弹把淡路水军的战船化为了碎片。面对这种情况大多数人都愣住了,但也有一些心思活络的家伙开始自己的打算了! “这一定是诸星水军在做困兽犹斗了,全都冲上去!他们就要完了……”安宅信康不知是恼恨手下们的怯懦还是在为自己打气,他不停地大声叫嚷着命令到。 “殿下……”关内正夫来到他身边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干什么!”安宅信康用血红的眼睛瞪着自己的副手,声音从喉咙里咆哮而出。 “殿下,有点……不对啊!”关内正夫嗫嚅着说到。 “有什么不对的!”安宅信康恶狠狠地说到。其实在这个时候他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只是他不能说服自己就此放弃而已。 “炮声,是炮声不对头!”关内正夫的脸色此刻已经惨白,嘴唇也在不住的哆嗦着。“您听听看,这个炮声已经不对了!”他向身后指了指。 安宅信康侧耳听了听,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作为一个海贼,有副好眼力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但嗅觉和听力也不能有丝毫马虎。嗅觉是要辨别出空气中海风里的盐分不同,这样就能准确地辨别天气的变化,而听觉则是为了察觉最隐秘处藏着的危险。 在纷乱震耳的隆隆炮声中,安宅信康听到了同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应该是从身后木津口的主航道那边传来,其密集程度一点儿也不比眼前的打击差,似乎一切不用解释就能明白了! “主公不好啦!”一个传令兵顺楼梯从甲板跑上了舰楼,还没有到跟前就大喊大叫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后面……后面的诸星水军突然开炮反击,有间武雄大人战死,菅昭名他逃走啦!现在主航道落入敌手,我们的归途被切断啦!” “这个混蛋……”安宅信康咬牙切齿地抓住了传令兵的领子,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就是想杀人! “殿下!”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另外两个人架着,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虽然这个人此刻是十分狼狈可安宅信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这是他的一个得力部下名叫三上四郎。 “怎么啦!”安宅信康快步走来揪着头发拉起了三上四郎的脸,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笼罩了他,因为他并没有带三上四郎来参加这次行动。 “主公!洲本……洲本城失守,淡路被织田军占领了!”三上四郎的声音断断续续,看得出来他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只是凭着毅力在支撑着没有昏过去。 “那里来的织田军?诸星清氏就在这里,西近畿哪里还有大股的织田军!”安宅信康感觉脑子里一团云雾在升腾,其他所有东西都被挤了出去。 “是诸星的军队,大谷吉继率领的三千人马!”三上四郎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内容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他们的战船藏在南蛮人的船队里,在经过淡路海岸的时候突然登陆……” “不对,南蛮人不是从不介入日本内战的吗?!”发狂的安宅信康剧烈地摇撼着三上四郎的身体,丝毫也不顾忌他的实际健康情况。 “他们是没有参战,诸星的那些小战船只是混杂在他们当中!以前也经常有堺町的商船搭伴和他们一起走,我们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可不想这次却……” 安宅信康放开了三上四郎,因为他已经昏了过去。一切都非常清楚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不用有丝毫的怀疑,因为他们现在就身处在这个圈套里。密匝匝聚在一起的战船成了诸星水军大炮最好的靶子,而自己的指挥已经仅限于这条船上了! 看着远处那两艘巨型铁甲船的木窗板也全部放下,更为可怖的巨大炮口出现在那里面。安宅信康的嘴角隐隐带上了笑意,现在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吗? 42、赌注与筹码 “啊~~~!”我长长地打了个大哈欠,同时双手向两边一抻伸了个懒腰,一时七窍顿开骨节松动,迎面而来的海风激得我打了个大大的寒战。拉了拉斗篷的领子,我慢慢向主甲板走去。 昨天我睡得很早,太阳还没落山就躺下了,就算不睡其实也没事可干,因为被陷住的日之丸号必须要等到再次涨潮才能被拖出来。昨天的海战基本按照我的计策实现了,但却是没有想到的激烈,原先确实对淡路水军没有看上眼,另外对传统的海战技术也心存轻视,看来还是见识太浅,以后更加要小心谨慎,不能再犯这种“阴沟里翻船”的错误了! 在五分之四船只被摧毁的情况下,剩余的淡路海贼选择了投降。淡路的十八家水军只是一个豪族的联合体,他们为了对抗其它水军和陆上势力而聚集在一起,为他们之中最有实力的一家服务,高举着一面共同的大旗。但他们之间并没有十分明确的隶属关系,或可说某一个人是他们的领袖,但不存在一家对另外一家的责任与义务。既然一切情况都已经清晰明朗不可逆转,那么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利益吧!其实另外还有一些人想投降,只是开始的炮火打得过猛,没有留给他们机会。 安宅信康死了,我亲眼看到了他的尸体。他本来是有机会逃生的,虽然他乘坐的那艘安宅船也被大炮击中,但并不是在要害的位置上,在缓缓燃烧下沉的过程中,有不少人都得以逃出升天。 淡路水军的时代结束了,不管这个名字是否还能被保留下来,但作为传统海贼水军的淡路时代已经结束了,以后的淡路乃至整个濑户内海,整个日本的水军界将向何处去呢? 甲板上已经有一些水手在不停地忙碌,见到我过来即便是一时松不开手的人也会向我颔首致意。只有在甲板后部的中间蹲着五六个人,咯咯吱吱地不知道在忙碌着什么,因为都低着头所以没有看到我过来。 “喂!主公来了,还不赶快行礼!”后藤又兵卫在我身后吆喝到。 “拜见主公!”那几个人被这声喊吓了一大跳,转身见到我全都跪了下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看到他们几个人拿着刨子、瓦工铲等种种奇怪的工具,我就向前走了几步好奇地问到。 “回禀主公,我们是在修理昨天被焙烙击中的甲板!”一个可能还不到20岁的年轻水手抢着回答到,同时回身指了指他们刚才围住的那块甲板。 “哦?”这时我才注意到在那块本该闪着新油漆光泽的木板上,被烧出了一个直径约有两尺半的黑糊糊“大饼”,好在炭化的程度倒不是很深。看来是昨天被焙烙攻击时留下的痕迹,不过应该是很快就被扑灭了。“昨天的战斗有这么激烈么?我在舰楼上都没有注意到!”我走过去在那个痕迹上使劲跺了两脚。 “这里只一下就被扑灭了,前边还有一块就得更换木板了!”这个小伙子指了指前面的甲板,那面好像是也有些损坏,不过并没有人在修理。“这只是一点小毛病,铲掉一层后再刷上一遍明漆,一定会完全和新的一样,您不用担心!这样一场打仗只有如此微小的损失,实在是……” “哦?你对水军的作战很是了解嘛!”我有些意外于他的内行,并且他肯定不是我送到恩斯特船上培养的人。 “是的主公,小的是从志摩过来的!”年轻人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白皙的面容倒真是不像个出身风浪里的海贼家庭。“……小的从小就在船上帮忙,虽然这只是第一次亲身上阵,但修修补补的工作可是从小就作惯了的!主公神威赫赫一击而定,以这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损失就换取了濑户内海的霸权,小的可是在传说中都不曾听说过如此的伟业,您实在是太伟大了!” “是吗?这不还是打伤了我的旗舰吗!”我微笑着指了指眼前的伤痕,可心里却为他这番话感到很高兴。 “这怎么能算一回事呢!”小伙子虽然只是个下级水手头目,但说出话来却比我还大气。“前几年的那次木津口之战家父也曾参予,且不说损失的那大半战船,就是回来的那些船被烧得那叫一个惨哪!哪像主公您这次,事先就在甲板上准备了大批的水桶。敌军的一举一动都在您的计算之中,能在你手下听用实在是太幸运了!” “那你们就好好作吧!”点了点头让他们继续刚才的工作,我又往前面慢慢走去。这个小伙子头脑够机灵,以后有前途。 “主公,您这么早就起来了?”这时神谷师元迎着我的面走来。“时间还早,您怎么不再多休息一下!”他看看我的脸色关切地问到。 “还好啦!”我用手轻轻拍了拍面颊,感觉绷紧、光滑而又弹性。前几天,也就是在讨灭来岛水军的那两天里,我确实有些情绪不对头,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我是否变得有些没心没肺了。“现在来岛、淡路水军都灭了,因岛、能岛的那些家伙也已经远远地躲开,在这片水域实际上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人可以和我们抗衡。这几天你殚精竭虑,现在总该好好歇歇了吧!”我重重地在他的肩头锤了一下。“什么事都自己扛下来,那可算不上是一个好的总大将哦!”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可实在是不行啊!”他没注意被我的拳头打得一摘歪,一脸苦笑地说道:“您的这句话实在是应该和竹中大人说说,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也不是这么勤奋的人!” “重治有什么不对吗?”他的话叫我不禁一愣,长野业正和竹中半兵卫是我最为放心的两个人,如果说他们还有什么不当之举的话,那么我可能就要被累死了! “竹中大人今晨丑时就起来了,说是要实地检查一下战船的毁损情况!”神谷师元双手一摊作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我被通知后立刻就去找他,并且保证至迟今天下午会给他上缴一份详细的报告。可他却坚持一定要亲自过目一遍,还说他这个水军大将即便是外行也决不能尸位素餐!您想想,有他这句话我们还能怎么样?” “去把重治给我找来!”我转身对后藤又兵卫吩咐到。 “主公,您找我?”没过多久竹中半兵卫就来了,而且赶得很急。“是不是又有什么新情况了,请您只管吩咐!” “事情倒有一件,不过麻烦你的地方却是不多!”我注意到竹中半兵卫确是更瘦了也更白了,不是那种正常的白皙,而是非常明显的憔悴。“一回堺町你立刻就和师元办理移交,由他担任水军代理大将。你还是专心管好军师那一摊事情就行了!” “这样就好了,臣确实感到对这一职务力不胜任!”竹中半兵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面色和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此番奇袭来岛、讨平淡路,神谷大人临阵运筹功居首位,统领水军当再无异议了……” “我是怕把你给累死!”说完这句话我自己都笑了。竹中半兵卫这个人确实聪明机智,不过有的时候又很“轴”,为人处事居然不会偷懒,这样早晚把自己给逼死。“不就是个淡路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把我的军师给搭进去,那可是连哭都来不及了!” “主公为了淡路不是连这价值百万的日之丸都舍得吗?我一个竹中半兵卫算得了什么!”听了我的话他身体明显一震,然后故作轻松地说到。 “那可绝对不一样哦!”我连连地摆起了手,虽说是半玩笑可却又一脸的严肃。“我是个天下最精明的商人,赔本的买卖可是绝对不会做的!淡路虽然是区区六万石,得到这里却等于控制了半个四国,损失一艘日之丸当然可以被接受;可要是折了你竹中半兵卫,我就等于是用半个天下来换这淡路!这样的以大博小就是赌徒也不会干,何况是一个商人呢?” “主公!”泪水终于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我竹中半兵卫此生得以追随主公,虽死亦无憾了!” “什么死啊死的,多不吉利!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又使劲儿地拍了拍打他的肩膀,同时注意到边上的神谷师元也面显感动。 “洲本城到了!”桅杆上的了望手大喊了一声。 是的,远处的淡路海岸上隐隐出现了一座城堡的轮廓,映衬着晨曦的光辉显得金壁辉煌,虽说规模并不是很大,但合着一色的海天却别有一番景致。 “师元,那座城给你了!”我一时豪气勃发,指着远处的那座城堡说道:“洲本城连同周围的三千石领地,今后就是你的知行,其他的水军有功人员我还会另行封赏!” “谢主公恩典!”神谷师元也没有想到打了一次仗就能得到领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今后水军会分置淡路、岸和田两地,所以淡路守护你并不合适!”我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主公!”竹中半兵卫立刻说道:“淡路豪族大半湮没,应该多分赐一些淡路土地给予直辖的旗本和足轻头。另外九鬼殿下加入四国讨伐序列之后,必然要在淡路另寻一处港口作为基地。综合考虑各方面关系的协调,淡路还是由主公直辖为好!” 我看了他一眼,有个好军师还真是省心。“就这么办吧!”我点了点头。 43、平安的基础 天正四年(1576)的年底,近畿地区呈现出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已经有很多年这个地区没有战事了,生活随着人心一起安定了下来,织田信长的残暴对一般百姓的影响极小,相反他的好大喜功对于促进经济繁荣,倒是起到了相当大的促进作用。在织田信长的全力支持和丹羽长秀的不分昼夜下,一座日本亘古未有的巨型城堡出现在了南近江琵琶湖岸边。 在繁忙的官道上面,由各处聚集而来的车队络绎不绝地向这座安土城行来,各种“高贵”的徽记印在旗帜和车辆上面,彰显着其主人的显赫地位。这些人又都是来干什么呢?似乎是急着赶到安土城,急着去那里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高贵”与“卑微”,多么有趣的对比,又是多么滑稽!这一切如果是在马克•;吐温的笔下,又该是怎样的一幅图画呢? 就在这纷纷的车水马龙当中,有一行车队也随着众多同行者缓缓前进,虽说无论数量还是豪华程度都是上上之选,但在眼花缭乱的环境里也就不那么显眼了。对于沿途的百姓来说和各级贵人们的距离是同样的遥不可及,不是印在军队旗帜上的“诸星丸”也就没了什么特别的意义。 “平安乐土……平安乐土……”我闭着眼睛嘴里不断叨念着这个词,心里一时感慨万千。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过去我不知道,将来我就更不知道了!我的见识确实是浅薄的,但任何一处所在往往有不同的两种评价声音,而且这个地方越有名,评价的差距也就越大。 “这有什么不对吗?安土城,好像很好听嘛!”左臂弯里的莺微微动了一下身子,拨开一瓣桔子送到我嘴里。“平安乐土,让人一听就是一幅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的景像,真的好像天下就此安定了呢!” “平安乐土!嘿、嘿……”我用左手缓缓拂过她缎子一样的秀发,然后把她的头轻轻按向我的胸前。“这是令人憧憬的景像,不过却令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听过的一段歌词!” “殿下,您也会唱歌吗?”莺很意外,她知道我是个五音不全。 “我说的是我听过,真唱我可不行!”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水平,唱歌只能当作杂耍看。“如果你爱一个人,就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一个人,就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 “一个地方怎么会既是‘天堂’又是‘地狱’呢?殿下,您的话我不明白!”莺用她那光洁白皙的脸颊在我的手背上蹭了蹭,向我撒娇到。 “你不明白吗?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哈、哈、哈……”我一下子大笑了起来。 “真是的!总是说这些怪话……”右臂弯中的仙芝有些不满意我的孟浪,皱着眉头轻轻推了我一下。“我有时候真怕你酒后失言,这些言论在主公那里可是会很‘介意’的!” “这种事情我自然知道!”我安慰似的在她背上拍了拍,而后双臂同时紧了紧。“其实这类话就和佛家的偈语一样,可能有很多意思,也可能什么意思都没有,关键看你怎么看了!” “现在正是主公高兴的时候,但为将来考虑最好不要去触他的忌讳!”仙芝的语气不无担心,但怕我不高兴又马上转移了话题。“这安土城的盛况真是空前,仅为了繁荣城下町主公就从各处迁来了近两千家商户。不但在主城几条下坡道指定了各家臣的宅基位置,还规定了修建的规模和档次。说是达不到规定给他丢脸的,一律要推dao重建。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吗?” “当然真有这么回事,好在这在我们还不算太为难的事?”我想起这几个月因此而来借钱的人,不禁感觉有些好笑。 “我们的房子位置在哪儿?我还是第一次来呢!”莺拉着我的胸襟摇了两下,生性好动的她这两年是有些闷坏了。 “以后再有战事的时候,如果条件允许你就和阿雪一道来吧!”我又用手在她的颈间抚动了两下,无限怜惜地说到。 “殿下……”她娇羞地将脸埋入了我的怀中。 “我们的房子就在大门附近,只是比柴田和丹羽两家略远些,不过大小是一样的!说起样式,村井大人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我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了将要去的地方,其实建好后我自己也没有去过。 对于四国攻势的进展有些异乎寻常的顺利,作为屏障的淡路看似无意的就顺手拿了下来,如今的盘踞在阿波、讚歧两国的三好家已是草木皆兵,不过漫长的海岸线对于我来说就有如一张纸般薄弱。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反倒不急了,索性等等九鬼家隆的部署再作决定。其实与战争比起来,如何统治倒更是一个大问题,已经有两百多年四国没有被外来势力涉足过了。 不止是一个单纯的房子问题,许多地方都表明织田信长与我进入了一个新的“蜜月期”。因为这后半年我前线没什么大动作,因而不断地被他召到京都或岐埠。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在他觐见天皇或者召见外蕃使者的时候,充当一下“牛头马面”的角色。至于当面勉励和通令嘉奖,那更是三天两头的事。 对于这番雨露天恩我自然是感激涕零,不但珍贵的礼物接常不断的砸向织田信长和他周围的人,就是献金的力度也被大大增加了。堺町和石山的入息因为我的“养成”计划,而并没有明显的增加,因此上我的这种行为就更加显出了难能可贵的诚意! 不过虽然织田信长最近在明面上,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我依旧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就像这一次,我举家来参加他的除夕盛会,只是非常“偶然”地忘记了正在丹波龟山城的长子仙鲤丸。虽然我知道现在的情况下织田信长不可能把我怎么样,但一切还是小心谨慎的好。根据最为机密的忍者报告,他的疑心病益发的重了! “咯吱!”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前面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什么事?”我用折扇撩起车子的窗帘对外面问到。 “回禀主公,是到外城大门了!”后藤又兵卫在马上俯身过来说到。 “哦!”我探出半个脸朝前面望去,果然安土城壮丽的天守阁看起来已经近在咫尺。对于这座城堡织田信长真是不遗余力,巨石垒成的高大城墙虽然还在十几丈外,但是已经给人很强烈的压迫感了! “诸星殿下!”前队的樱井佐吉从城门那里带回了一个足轻大将,这个人我虽然认识但已经记不起名字了。“您一路辛苦了,路上还好走吧!”他殷勤地问候到。 “没什么,现在近畿这么安定能有什么事!”我正想命令车队继续前行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不禁对这个足轻大将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等我,是主公现在就要见我吗?” “不是的!末将只是今日刚巧在此当值,不过主公倒是有些话要末将等转告在此经过的诸位本家殿下!”他又上前两步来到我的窗边说道:“主公近两日要陪伴朝廷的钦差,因而不会召见各位本家殿下。不过诸位可以自行参观除天守阁最上面三层的部分,内眷也可以经通报后拜见几位夫人!” “主公考虑的还真是周到啊!”我对于周围的这种气氛非常满意,看来织田信长正处在刻意营造一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中。“来的钦差是谁呀?”我在想着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是西园寺和飞鸟井两位阁下!” “哦!”我方下车帘缓缓向前行去,后藤又兵卫非常“亲密”地和那名足轻大将走到了一起。 一进入外城就是连栋成片的武士住宅,根据由低至高的原则欲渐高大宏伟,到了后来几乎全是镇守一方的重臣宅邸。有一些门口还在打扫清理,可见主人并没有来到,另外一些则已经侍卫整肃插好了旗帜。我来的时间不算晚,因此人也就只到了三成左右。 我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这座安土城就像眼下的织田政权,甚至就是织田信长本人,威风八面不可一世!那么支撑他的基石是什么呢?想着想着我自己都觉得有趣。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看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诡异,仙芝和莺的心里都有些发毛。 “我在想究竟是什么,成就了主公今日的霸业呢?”我抱着她们两个舒舒服服地靠在厚实绵软的靠垫上。 “自然是殿下您替他打下的了,还有其他的那些家臣也帮了一些忙!”在莺看来全天下我最了不起,后面补充的那句只是照顾一下别人的“面子”。 “且不说我一个人有没有那么大本事吧!可就我一个人,又怎么对抗得了全天下呢?”我摇头否定了这个答案。 “自然是还有长野、前田和竹中等诸位大人的辅助了!”仙芝又补充到。 “没那么简单!”我想她们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就算是军队强大无可匹敌吧!当年的三好控制近畿风声水起,可就因为杀了个空壳将军就迅速败落了,有些事情好像不是单纯靠实力就能解决的!” “那就还有人心!”话刚出口仙芝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可人心向背是可以引导的,那最根本的决定力量又是什么么呢?” “哈、哈,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 44、问路 一座比城门小不了多少的巨大木门向两侧分开,一边两个壮汉好像推得极费力气。从打开的门里跑出四十几个留守家臣侍立两侧,恭恭敬敬地把我们一行车队迎了进去。这栋院子真的是很雄伟,砌院墙的都是买来的建筑安土城剩余的巨石! “快些!快些!”后藤又兵卫他们一下马就紧张地忙碌了起来,一名近侍把金漆踏脚凳摆在我们的车辕下,另外几个忙不迭地打开一卷铺向厅堂的地毯。贵人们的鞋子是不能沾上尘土的,哪怕他的灵魂曾在泥沼里打过滚! “哦!”我走下车子,仙芝和莺跟在我的身后,孩子们也由宏、阿雪她们带着从后面的车子上下来。 “主公,是否要先用饭?”府邸的留守总管上来请示到。 “喂,你们都饿了吗?”我对后面的孩子和妻妾们问到,他们都对我摇头。“那就……先到里面换换衣服,梳洗一下吧!”其实因为一直坐在车里,我自己也没感觉到饥饿。 因为是第一次来,总管立刻吩咐几个侍女把我的家眷引入内室。 “我吩咐的人已经来了吗?”在经过走廊的时候我对总管问到。 “已经等了两天了,您什么时候见他们我去通知!”总管立刻回答。 “就现在吧!我也不用换衣服了……”在他的指引下我转了个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拜见主公!”我在书房里坐下还不到两分钟时间,两个人就从门口走了进来。这是两个在各方面都截然不同的人,穿着雪白僧衣温文尔雅的静水幽狐,和穿着墨黑武士服的望月吉栋。 “起来吧!”我随意地指了指一边的座垫,就自己走到上位坐了下来。屋子里除了我们三个没有其他人,因为没点灯而且只有一面小窗,所以屋显得有些黑。“吉栋,这两年我并没有特别的任务给你,整合甲贺诸流派的事情你作的怎么样了?” “非常抱歉!这么长时间里只收拢了二十九家……”望月吉栋躬身叩了个头,然后直起身子说道:“甲贺诸流离散的时间太长了,时至今日已经有许多有了另外的基础,虽然如今大半都已经回归,但以一些小流派为主。像三云、杉谷善这样的大流派,至今还在摇摆当中!这么多年花费了主公大量的财力、物力,属下实在是……” “这已经很好了,不必过于着急!”虽然非常清楚秘密工作所能发挥的作用,但是对于目前发展的程度我已经很满意了,黑暗世界尽管是一个独立的系统,可是绝对秘密的事情是根本不存在的。“我了解过去甲贺忍者的规模,但是不必执着于此,与其他部门作用不同的是,甲贺将要承担所有的外围任务。对于那些新收进来的流派,主要改造方向就是发挥他们原有的特长,并不一定是越大越好。从某种意义上说,甲贺就是我整个系统的一个影子!” “是,主公明鉴!”望月吉栋虽然因我没有怪罪而松了一口气,但多年的梦想还是时刻纠缠着他,因此又试探着问道:“其实近些年来主公声名雀起,即便在边陲之地也是无人不知。特别是今年,主公轻巧击败为祸百年的纪伊国人恶党,对各忍流的震动已是无可复加。若是属下可借主公盛名,当可收……” “绝对不能这样做!”我厉声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现在近畿已经不是前些年一团乱麻的局面,所以一些事情会有很多人盯着。主公那里已经有很多原甲贺系统的人马在工作了,所以你的言行一定要谨慎,不但不能对外人提起我,就是刚刚加入的新人也要经过认真考察!” “是,属下愚蠢!”望月吉栋连连告罪。 “京都的工作怎么样了?”我转向了静水幽狐。 “一切非常顺利,京中的诸势力对于主公都是大有好感!”静水幽狐把手里的檀木念珠放在旁边的矮几上,此刻的神态已经完全消失了一个佛门中人的气质。“虽然现在朝廷已经恢复了某些体面,不过真正掌握的权力还是很少,所得利益无非是借着卖官鬻爵的那点收成。不可能每个人都分到一份,所以无法进入‘圈子’的干饷公卿还是占着大多数。主公的恩惠对他们是非常重要的,因而赢得了不少名声!” “不要在乎那几个小钱,不够的话我会再拨给你!”我一笑之后用折扇在桌面上敲了敲。“……有些货色虽然现在不值什么钱,但也正因为如此囤积起来却是用不了多少本钱,以后只要有一个价钱上涨就足以值回投入了。对于太子那一系人马的工作要加强,只是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这个微臣心中有数!”他心领神会地一笑之后又说道:“不过……总是馈赠而没有丝毫索取,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因此微臣擅自作主,经常向那些公卿们求些字画手迹,并于主公在京都的宅邸中大肆悬挂,主公不要怪我弄得太俗气就好!” “越俗气越好!”我合掌称妙,现在最好让所有人把我看成附庸风雅的暴发户。“现在京都的局势很微妙,各人都打着自己的小九九。虽然是在织田家将统治天下的这个共同认知下,但如何选择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无论是源赖朝还是足利尊氏,他们统治的天下都依然有派系存在,这是一种惯例。在这种情况下京都是大有可为的,不过还是要小心谨慎!” “主公教训得是,微臣受教了!”静水幽狐面容一整恢复了严肃。 “你如果一段时期离开京都,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我忽然双目恍惚喃喃问到。 “应该不会!”他虽然不清楚我有什么打算,但还是尽可能把情况介绍清楚。“现在各家殿下在京都活动的人很多,微臣一个离开并不会太显眼。再说还有正亲町阁下在,以他与主公的关系足可以代替您周旋。而且他本身就是公卿的身份,许多话也可以不用提上主公的名讳!” “那我就放心了,你就替我到四国去跑一趟吧!”我终于下了决心。 “是!”他没有再问,因为知道我一定会解释。 “现在攻打四国不是什么问题,难得是如何平稳过渡!”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显出了一定的忧虑。“九州和四国的人均十分排外,这点是我最为担心的。你先到那里接触一下中下等势力,看看他们对本家进入四国是个什么态度。不一定要把话说得很明白,先花些钱沟通一下。还有你,选20个精干的人跟随幽狐前往,要没什么名声的!”我又对望月吉栋说到。 “属下马上安排!”望月吉栋想了想又问道:“属下是否可以向楠木大人借一两个人?” “哦?”我愣了一下没有明白。 “楠木大人那里有几个人来自四国,虽然不是忍者……” “噢!”听到他的话我立刻想起了那个凶恶的四国强盗,感觉他的脑子还真是好使。“可以,我给你一份手令!”我同意了他的建议。 “那属下收拾收拾就准备启程了!”认为我的事情已经说完,静水幽狐请示到。 “也不必那么着急,你还是先回京都去再作些‘功课’!”我抬手止住了他,这也是在进城时才想到的。“一条和西园寺现在都在京都做佐杂的闲差,据我所知并不是很得意的样子。你可以先去他们那里接触一下,看看有什么打算没有。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氏源久远的公卿名门,虽然被赶出了四国但好歹有个正统的名份。再说数代统领的关系网也还是有的,如果可能的话就把它们买下来!” “主公是想借这两块招牌充充门面?”静水幽狐反问到。 “你看可行吗?”我自己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主公,确实深谋远虑!”他心悦诚服地连连点头,不过还是觉得有补充的余地。“既然主公有这个考虑,那么不如趁眼下西园寺公广就在安土的机会,马上就与他进行接触。现在既逢年关又赶上他是钦差,说话中由浅入深会方便上许多!” “在主公这里……好吗?”我皱了皱眉头。私下交往的事我一般很谨慎,不愿意让人有过多的猜测。 “臣窃以为这反而不会有任何问题!”静水幽狐立刻向我解释道:“大殿命主公攻略四国,这件事情已经尽人皆知,那么作一番政治上的准备也就是天经地义的。在大殿鼻子底下做这件事,更会显得主公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如果主公再能在大殿面前诉诉苦、报报委屈,进而要求大殿亲自为我们引荐西园寺公广,那么大殿那里则不会有任何的疑虑了!” “嗯、嗯,你说得很有道理!”他的话令我心中一动。似乎近来我确实少了许多和织田信长当面“沟通”的次数,这样非常不好,很可能会给敌人进谗的机会。看来趁着最近有闲的便利,倒真应该经常在织田信长面前走动走动,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施行。“那你就在安土再等两天,听我的消息吧!”我对静水幽狐说到。 45、和睦 “喝下去、喝下去,我亲自斟的酒必须全部喝掉!”织田信长一边右手在桌子上拍着一边喊到,左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酒坛。他此刻不但满脸通红一嘴的酒气,折扇也被插在了后脖领子处。要不是因为有女眷在场,他一定会把右边的袖子退出来掖在腰间,而裸露出整个右边膀子。不要怀疑,群臣聚会的时候他经常这副模样! “这……”我和明智光秀对视了一眼,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端起小盘子一样的白瓷酒杯一饮而尽。 “咳、咳、咳……”我的酒量还算可以,明智光秀可是被呛得脸色苍白不住地咳嗽。他根本不喜也不善饮酒,可每次都毫无例外地被织田信长揪住。 “好嘛、好嘛!这才是我织田家猛将重臣的样子!”看我们都干了织田信长立刻眉开眼笑,但他显然不想就此放过我们。“再来一杯,这样饮酒才能显示出男子汉的气概!”他立刻凑过来用手里的酒坛再次斟满了我们的杯子,看那麻利劲儿又不像喝多的样子。 “实在是……”明智光秀耷拉着眼角皱着眉头,样子比喝了中药还苦,脸色白里已经带了青。其实他只喝了约半坛并不算多,只是我估计他肠胃一直就有毛病。 “你也适可而止吧!”到底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浓姬夫人开始出面解围了。她从后面轻轻推了织田信长一把,满是埋怨地说道:“两位夫人都在,你也要注意一下形像,不然会让人家笑话的!” “真没意思,早知道就不和你们一起了!”织田信长有些悻悻地放下酒坛,拔出了颈后的扇子。 我向织田信长申请提前晋见一面,没想到非常快地就批复了下来,就在第二天的晚上。我被邀请携仙芝共赴晚宴,同时还有明智光秀夫妇。 这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就连柴田胜家都排在了我们后面,也是搭上“猴子”没能及时地赶回来,不然就可以看出全盘的次序。在欣喜之余又不免惴惴,根据我对织田信长的了解,总觉得这里面有事! “你们的孩子这次都带来了吗?”织田抹了抹嘴,仿佛对刚才的“节目”还是意犹未尽。 “来了!”我心里一动感觉该说正题了。“以他们现在的年纪,只怕还无法陪主公畅饮呢!”开了一句玩笑后我看似无意地说道:“仙鲤丸已经十二岁,我把他送出去学艺了!家里面所有人都太宠着,什么本事都长不了。” “嗨,都差不多!”织田信长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明智光秀问道:“你呢?” “已经来了,夫人还曾见过!”明智光秀看了看一边的浓姬,然后也说道:“只是性子还有些懦弱!” “十五郎是有些腼腆,你也该向诸星殿下一样把他送出去锻炼一下!”浓姬夫人皱着眉点了点头,似乎也在为此忧虑。“玉子倒是有些大姑娘的样了,想过她的亲事了吗?” “是!考虑的是细川殿下的公子与一郎……”明智光秀稍稍显得有些紧张,看了看正在潜心独酌的织田信长。“这孩子温文尔雅谦恭有理,不过……还需要主公的首肯!” “这是一件好事,尽快办了吧!”织田信长回答得速度之快,以至我怀疑他根本没听清是什么事。“仙鲤丸和十五郎都快元服了,日子过得还真是快啊!说起来织田家能成就今天的霸业,你们这些重臣出力不少,这些我都不会忘记。在他们元服的时候,我会向朝廷替他们申请官职的!” “谢主公恩典!”我和明智光秀一起道谢,现在更加确定有事情了。 “这些事情不值得谢,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得不面对的事情!”织田信长摇头的同时还想摆手,可一只手端着杯子一只手拿着筷子,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自古无永世不死之人,一番基业要想长久必然要人继承。实际上世上的事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这些打天下的都是一些苦命人啊!”说罢他喝了一口酒还吧嗒了一下嘴。 “主公不必如此,您可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啊!”我近前说到,心想他怎么如此颓唐。可是却感到仙芝在后面拉我的衣摆,看时却是一脸的焦急。 织田信长没有说话,可看样子明显是不高兴了。我的目光与明智光秀一碰,他竟然有些躲躲闪闪。他是知道什么的,可是却希望这话由我的嘴里说出来。“见鬼了!你不说清楚,我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啊?马屁还打在蹄子上了!”我心里也有些生气。 “信忠少主天纵聪明,主公是实在不必这样忧虑的!”仙芝终于忍不住开口,看样子是实在没办法了。“以少主的天份早该耀眼于世人之前,只是主公您有些爱护过甚了!” “我应该抡圆了抽自己两个大嘴巴!”看到织田信长舒展开的眉头,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按理说我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的,看来还是酒的缘故,动了酒就不该再摸车了,不管酒量的大小!“这种事情主公自有打算,怎么能如此草率呢!”我装作训斥仙芝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想把尾张和美浓划到信忠的名下,你们说是不是有点太急了!”织田信长低垂着眼帘问到。 “是不大合适!”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什么?!”织田信长翻起了眼皮射出两道锐利的凶光,在座的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织田信长的意思是想完成平稳过渡,但作为最大军团长的我如果不支持的话就不会那么顺利,就算下决心把我拿掉,其他的人也会把这看成他在为自己的儿子扫清道路,因而变得人人自危。他今年已经44岁了,这个时代人们岁数平均不到60,为自己儿子树立威信现在已经不早了! “以今天信忠少主品级恐怕有些难以服众,似乎应该先替少主申请一个更高的品职吧!”作为众人目光焦点的我泰然自若地说到。 “这倒也是!”织田信长这才恍然大悟。“依你看该是个是么位置呢?”此刻的他非常“虚心”。 “至少应该是正三品中纳言吧!”我自信满满的回答到。 “不愧是忠兵卫,说到我心里去了!”织田信长不及掩饰地使劲儿一拍我的肩膀。“我一直对这件事有所忧虑,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他全身绷紧的肌肉确实松弛了下来。 “为主公分忧是臣等的本份!”我也终于塌下了心。织田信长暂时忙于摸底给织田信忠上手创造平稳的环境,那么一时半会就不会再有心干其他的事。 “武田家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织田信长这时才有闲心关心一下其他的事情。 “主公只管放心!”明智光秀经过这一会儿脸色已经缓上来些,不是那么惨白了。“武田家经长筱一战已经是实力大伤,内部原有的许多矛盾如今逐渐显露出来。臣镇守岩村城扼守东山道,再有东海道也被德川殿下控制,或许无法对抗武田军的全力攻击,但挡住他们直到主公调兵过来当无问题!” “这就好!”织田信长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四国怎么样了?” “只怕会有些问题!”我愁眉苦脸地抱怨到。 “不会吧!你还在乎那些海贼?”织田信长半真半假地嚷到。“三好家全是手下败将,淡路水军也全被你打趴下了,你还有什么不顺手的呢?” “我又凭什么名义去进攻四国呢?那里可是自古分配给上位公卿们的土地啊!”我眨眨眼睛显得很是“无辜”。 “是为这件事情啊!”织田信长好像有点怨我小题大作。“放心好了,不过就是请一道圣旨而已!过几天我向朝廷上一道奏折,非常方便的事……” “西园寺阁下好像就在安土城吧?”我忽然问到。 “是……嗯?!”织田信长举向嘴边的杯子突然停在了半路上,瞪大眼睛看着我仿佛不认识了一样。 我也感到有些紧张,额头上微微有些冒汗。 “嗯!”好半天他才转回头对浓姬指着我说道:“看见了没有,这就是忠兵卫!要是信忠能有他一半精明,我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主公您说笑了!”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明天我就替你引见西园寺公广,这件事也是给他面子!”织田信长直起身子抻了抻双臂。“只要我们织田家内部安定,其他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天下,迟早的事情!” “主公神武,织田家洪福齐天!”我和明智光秀马上恭维。 “看你们的样子是不太相信是吧?那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件事……”织田信长带着一种顽童献宝一样的兴奋而神秘地说道:“今年的除夕夜宴将是盛况空前的,除了本家诸将外还有很多其他客人。知道谁要来吗?是上杉谦信派来祝贺的使者,没想到吧!” “啊!”我和明智光秀又是同时“惊”呼了一声。 “哈、哈、哈,你们不用有什么担心了!”织田信长一时豪情勃发,又有些酒气上涌。“你准备上一笔给朝廷的献金,数目要‘体面’些的。待全部拿下四国之后,我就保荐你为南海探题!” “要不这样吧!”对于他的疯话我也开始装糊涂。“也向堺町和石山一样,这笔钱您和我各出一半?” “……” 46、煮酒英雄(上) 一般来讲要使一座城市兴旺起来,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不过事有例外,也可能通过政权的强力手段来达到这个目的,古有汉武帝十万豪民边戍朔方,今天织田信长强征两千商户迁到安土。 因为建筑安土城而形成的政府基本建设支出,造成了一座新兴商业都市的迅猛发展,迁来的商人、工匠们很快溶入了这种氛围当中,因政治中心进而成的商业中心的安土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走在新铺成的石板路上,我的心情轻松而愉快,丝毫也未因这连日的忙碌而感到疲惫。今天下午我和织田信长一起会见了西园寺公广,这个识实务的公卿非常爽利地表示已经无意再回四国,并愿意以实际行动支持右大将领导下的中央政府执行机构,恢复对四国地区行使主权的一切正当行动。织田信长对于他的开明态度给予了充分肯定,并大方地赠送了他京都附近的二十石土地。你没看错,就是二十石,而且支付给朝廷的那笔献金他也全甩给我了! 下午回来后我匆匆换了套衣服,又立刻出门来到了城下町。三利卫门老板的木鸟屋也被迁来了安土,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去拜访一次。仙芝本来也想去的,只是后来想如果真这样做三利卫门老板会太不自在,还是过两天再请他到家里来一趟的好。 推辞了吃饭的挽留离开木鸟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还有一波约会要赶去。此时距离除夕已经只有两天,因而虽已入夜街上却熙熙攘攘地还很热闹。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在人群中发现许多服饰华美,但徽记不是很明显的武士。不过即便偶尔见到个半熟脸,也都是点点头就过去了,一来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二来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 “诸星殿下!”不过也不一定如此,我这时就被叫住了,回头看是跟着三四个从人的明智光秀。 “明智殿下呀!”我站住了脚,此刻身边也只有新八郎和四个护卫。“您也太不够意思了,昨天让我那么难堪!”他一到跟前我就抱怨到。 “这我也没办法,临进屋前我才从一个夫人的侍女嘴里听说!”明智光秀表情很抱歉,但也很无奈。“……并且我得到告诫说:主公主要是想看看你的态度,我只不过是个起陪衬作用的摆设!在你首倡的情况下我再附议,这样才能造成一个群体效应。这话要是由我先说出来份量根本不够,所以当时我也只能干看着了!” “其实主公想干什么直接说出来就行了,何必再作这些过场!”我现在真是有些委屈,织田信长想办的事哪回我不是全力捧场?说句不怕多心的话,有时候我比他本人还上心呢! “主公也是忧心少主,人之常情嘛!”他忽然又一笑说道:“好在尊夫人智勇双全,真是世所罕见哪!” “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对于这一点我倒是当仁不让。“跟我一块去喝一杯吧?都是熟人!”我邀请到。 “我也有个聚会,都是过去美浓的老人!”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可忽然又说道:“今夜只怕会很晚,所以干脆也就不要睡了。结束后你到我那里去一趟,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 “一定!”我点头答应后就和他分了手。 “这位大人请留步!非常抱歉,小店今天被包下了!”在一座名叫“鹃鸣”的高级鲸屋门口,一个仆人诚惶诚恐地拦住了我们一行。 “我是池田大人请来的客人!”我左右看了看并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侍从,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那快请进吧!诸位大人多已经来了……”他听到池田恒兴的名字立刻让开了身体,并躹着躬替我拉开了门。 “你的架子可真大,居然这时候才过来!”进到里面的大厅里,池田恒兴立刻跳过来拉住了我的袖子。这时屋里基本已经坐满,大多是尾张出身的新生代。 “你也不在门口安排个人,让我这么难找!”我一边和众人打着招呼一边向他抱怨到。 “让带着我堂堂池田殿下家徽的武士,站在鲸屋前面守门?真亏你怎么想的!”他嘴角一撇一副高傲的样子。 “不错啊!知道要脸了,那你还来这种地方?”和池田恒兴没上没下地淡扯着,我看到里面上手坐着前田利家。因为隶属柴田胜家的关系,过去的兄弟金森长近没有来,但前田利家因为资格较老而身份超然,而且他这个“老好人”和各方面的关系都很融洽。“前田前辈,好久不见了!”我主动过去打招呼。 “诸星殿下,庆次那小子最近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前田利家站起身来回礼。他这个人做事很拘禁,虽然我一再要求他还是把称呼改了,不过他的夫人阿松还是称呼我忠兵卫。 “您也不必这么小看他,他那种脾气也有自己的用处!”我硬拉着他坐回了原处。“很多时候我不方便的事情都交给他,就他那个爆脾气拌个黑脸还真是不错。我身边也都有这么个人,不然那些没见识的家伙们早晚得翻天!” “嗨,你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你栽培他我这个作叔叔的只有感激,但这匹野马总得有个笼头才好。你一下子就让他担当一国的守护代,我总觉得这件事太草率了!” “对付那帮草寇也就他……” “我也觉得你这么做太不合适了!”刚才离开的池田恒兴不知道从哪里又转了出来,将手里拉着的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推入我怀里。逢场作戏而已,我也没有拒绝。“想我堂堂织田家的家老重臣,至今都没有混上个守护代,庆次那小子又是凭什么?”他气鼓鼓地说到。 “你要当一定是个大藩国,怎么会看得上纪伊这么个既荒僻又混乱的穷地方!”女子虽然衣着华丽但还略显青涩,身上的香气并不是脂粉。我闭着眼睛一抽鼻子,非常好闻。“就凭你池田殿下的本事还用说!稍稍加把劲儿挤走荒木村重,摄津守护的缺一定是你的!”我故意气他到。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啊!”他果然掐着腰立起了眉毛。“你们把三好和毛利都打跑了,本愿寺的贼秃也不敢再出来,摄津两年多都没仗打了,最多也就是捉捉盗贼。如今还来说这种风凉话,真是气死我了!”说到这里他果然气哼哼地拉过一个少女,发泄似的狠狠“揉搓”了起来。 “小心阿市公主把你踢出来!”我哈哈大笑到。 其实池田恒兴只是爱玩爱闹而已,自打和阿市成婚后夫妻感情甚好,不但从来不在外面无故留宿,甚至没有再纳过新的姬妾,就是对待阿市的三个女儿也是视如己出。不过需要提醒的是,七八岁的小美女们再过两年也该引起别人注意了! 堀秀政和中村一氏也过来见礼,因为他们现在也算是我的部下,所以稍稍显得有些拘谨。 “羽柴殿下怎么还没来?”我在座间没有见到那只“猴子”,他对这种事情是相当积极的。虽然他近来的地位也是直线上升,但总是自我感觉声望不足。虽然我和他的出身基本一样,但是他可没有我那么大实力来买名声。 “他下午才进城,一来就被主公召到城里去了!”池田恒兴抱着那个少女坐到了我身边,不服气地说道:“主公也真是缺乏人情味,我和阿市去见他,结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站起身自己走了,倒是浓姬夫人好歹还留着我们吃了一顿饭。反倒是对你们这些藩国守护,至少每个人都算是正式见了一面。我还是真不明白,权力真的比亲情还重要吗?” “主公总不能因私情而废公事吧!”众人都这样劝他,这话也只有他能说。 “前田前辈在越前的日子,过得还好吧?”我喝着从一只粉嫩小手递上来的清酒,非常“随意”地对前田利家问到。 “还……好吧!”他的情绪不是很高,反而还显得有些忧虑。 “是手头经费不够吗?如果有我能尽力的地方……”其实我知道北陆道最近不是很太平,柴田胜家应付得有些吃力。不过我还不敢肯定是否织田信长在这一地区还有别的想法,因而故意打岔往歪了理解他的意思。 “不用麻烦了,不是钱的问题!”仿佛是怕我真的非要借钱给他,前田利家果然自己顺着我的想法自己说了起来。“近来越前东部和加贺新领地上又有人闹事,虽然也已经镇压了几起却不知幕后主使是谁。现在就好比拳头打在空气里,有力使不出,事情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迹象。主公那里没有明确指示,柴田殿下是焦头烂额。所以说守护不是那么好当的……” “前田大人您这就不对了,男子汉大丈夫总要有些志气!”池田恒兴从陪酒少女的手里接过斟满的酒杯,又反手都灌回到她的樱桃小口里,呛得她直咳嗽。“现在和当年窝在尾张时可不一样了,一个狗屁城主谁还会在乎你?至少要当个守护,干不好还干不坏吗!反正基业是他织田家的……” “说得好!”这时羽柴秀吉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羽柴秀长和浅野长政。 47、煮酒英雄(下) “好大胆子!”我装模作样地重重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你们这两个佞臣居然想着如此败坏主公的家业,良心何在?!公理何在?!”我作得相当逼真,佯装拔刀的动作吓得怀里的女人惊叫了起来。 “不要在这里断章取义,你知道我指着前面那一半说的!”羽柴秀吉来到我和池田恒兴之间,硬挤出了一个地方。 池田恒兴嘟囔着示意边上还没有主顾的女人再过来几个,羽柴秀吉非常随便地拉了一个坐在自己身边。我知道他对出身高贵的女人具有非常的热情,而在这种地方往往提不起兴趣。羽柴秀长坐在外面靠门的一个不现眼的位置上,并没有要女人侍酒。浅野长政倒是兴致十足,围着几个女人不住地品头论足。 “恒兴老弟前面的话非常有道理,现在的英雄已经不是一个城主就能满足的了!”羽柴秀吉将面前的第一杯酒一饮而尽,非常有感触地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立志成为(他避开了出身问题)一名伟大的武士,并且为了这个目标奋斗不止。虽然一再挫折却也百折不挠,终于有了今天的成就!也许当年成为一个城主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可现在……” “现在你满足当一个守护,将来是不是就想要天下了?”我故意说得非常暧mei,任何人听那语气都是开玩笑。 “如果说我是有野心的话,你就可以直接被称为逆贼了!”他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但很快就隐去,不过还是被我清晰地捕捉到了。“比主公更富有,比主公军队更强大,这样的臣子不是……”他虽然是在开玩笑,但我感到了切实的兴奋。 “你们都是织田家的重臣了,时刻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要是让主公知道了……”前田利家摆出了老资格,对于我们的没轻没重非常担心。 “前田大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啧……”池田恒兴不以为然地说到,并在怀里的女人脸上亲了一口。“主公怎么会管他们这么点狗屁事,能替主公把门看好就比什么都强!‘猴子’也是播磨一国的守护了,能把几十万石的地盘交给他就说明……” “播磨一国?那可是老黄历了!”浅野长政终于选择好了,搂着一个娇媚妖娆的女人凑了过来。他涎着一张脸凑近我们,故作神秘地说道:“主公刚刚下的命令:我姐夫已经兼领了美作和备前……” “什么?!”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实在是个天大的新闻。 我的虽然也是刚刚听说,不过却并不奇怪。考虑到家族内部综合平衡,织田信长必然会加大“猴子”和柴田这两颗砝码的重量,而且这两年他也确实干得不错,不但阻挡了毛利家还镇住了山阳东部的一群小诸侯。不过织田信长的便宜也没那么好占,“猴子”这么急急吞下的,可是一大锅“夹生饭”! “瞎嚷嚷什么,还没明令发布呢!”他表面上是呵斥浅野长政,可脸上的那种得意却是掩饰不住的。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池田恒兴嘴里喃喃自语着眼睛有些散光,不知不觉手上就加大了力气,捏得怀里的女人呀呀直叫。 “你来当美作的守护我就放心了,想必不会太难为我吧!”我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猴子”瘦骨嶙峋的肩膀。 “美作的土地我只占三分之一,备前还有一大部分在宇喜多直家手里,你想让我怎么办?”他立刻警惕地盯住了我。“你也要替我想想,三个国家得要多少军队才能镇住那些豪族?还有备中的三村家,最近也有不稳的迹象。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些都要钱哪……” “别得了便宜卖乖!你那美作的两郡土地都是我送的,你动过一兵一卒了吗?”我立刻以攻为守,不能让他揪着我半边身子随便转。 经过一番酒桌上的讨价还价,我们商定了分配方法:我的两郡不上缴任何年赋的国内部分,并且领内豪族不受征出兵。不过在他有战事时,我将负责另外四郡兵马的全部粮草给养。我终于成功地从“猴”嘴里把牙拔出来了! “要从你手里弄出点儿东西来,可真是……不容易啊!”此时“猴子”的舌头已经有些短了。 “难道你占我的便宜还少吗?”我显得极为不满。 “自家兄弟,不说这个!”他捏捏怀里女人的鼻子躲开了这个问题。 “不对!”我忽然一敲桌子,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我虽然没有直接在山阳呆过,但却知道三村元亲不是什么有魄力的人。这种时候他会主动异动?说说究竟里面有什么事!”听我这么说其他人也全都竖起了耳朵。 “是有一些问题,不过并不能算很大!”“猴子”抬手用食指在上唇摸了模。近两年来他谢顶谢得非常厉害,也就后脑勺上还有一些“残存势力”在负隅顽抗。为了增加些威仪他也留起了胡子,但并不茂盛还直直向两边恣着。“上次的事情后毛利家实力大损,但也不甘心就此消沉。最近有些人在企图搞西国势力联合自治的把戏,主公的意思是搞掉几个人,震慑大多数!” “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我们有没什么兴趣!”我一揽他的肩膀,手上非常用力。“说说吧,主公还许下了你什么好处?我非常了解主公,也非常了解你,不要想从我面前混过去!” “不会吧!刚刚成为了三大国的守护,还有其他的处?”池田恒兴一脸的匪夷所思,前田利家他们也是极度的诧异,看看我又看看“猴子”。 羽柴秀吉紧紧地盯着我,大而圆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那里面有两团类似火的光团在闪,是许多极为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有震惊、有疑忌、有猜测、有疯狂,还有许多我看不出的东西。 对于他这种程度的窥伺,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自在,现在我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是越来越强了!在我所认识的人里面,除了织田信长的目光还能给我以压力外,面对其他人我都能有充足的气势,这种能力也是来自潜移默化的影响吧!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半晌之后他终于离开了目光,洒脱清淡地说道:“完成了主公的任务后,备中的守护……” “那我就要提前恭喜你了!”在他说完及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我就迅速地举杯祝贺,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适可而止就是最好的选择。 “恭喜、恭喜……”众人也都随着我说到。 “能看到这么兴旺的气象,我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毫无嫉妒之心的前田利家真诚的说到,他好像最近心境衰老的速度很快,几乎达到了丹羽长秀的水平。“不但主公气势如虹,就是你们如今也成为了足以震慑一方的豪杰,现在天下谁也不能和我们织田家相抗衡了!” “主公可是比汉高祖刘邦还要幸运,居然有这么多足以守四方的猛士!”堀秀政说的话既祝贺了“猴子”又恭维了我,而且让在座的其他人也很舒服。作为织田家的直臣又是我的与力,他和中村一氏的身份也相当微妙。 “这算什么,还有更了不起的大事呢!”浅野长政的面色已经变得酡红,明显因为兴奋没有控制住饮酒的度量。“主公已经把于次丸四公子过继到我姐夫的名下了,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与荣耀啊!” “啊!”众人又是齐齐惊叹了一声。 “你可真是‘得天独厚’了!”池田恒兴拍了拍羽柴秀吉的肩膀目光有些迷离。“现在的主公事无不成,除了越后的上杉谦信恐怕……” “上杉谦信?嘿、嘿……”“猴子”端着酒杯讪笑了两声。“上杉家祝贺的使者就要到了,看来越后的那条‘龙’也不过……”看来织田信长是急着让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 散会的时候我的脚步已经有些虚浮,众人相互咿咿呀呀地告别了几句后就向四处散去。冷风的吹拂让我头脑清醒了些,可这些清醒却让胃里更加的不舒服。 虽然我现在还是只领有四个蕃国外加一个淡路,但攻占四国一岛后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不管谁来当它们的守护都一样,我有没有那个南海探题的虚衔也没多少意义。制海权在我手里,四国还蹦得出去吗? “猴子”和柴田胜家肯定会因此而得益,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感激我。我估计不会,只要少暗算我几次就都有了。只是上杉谦信真的就这么算了吗?这可和我的了解和猜测完全不一样啊! “谁?!”新八郎突然手按刀柄身子微微向前弯腰,整个人有如一只绷紧了的弹簧,双眼紧紧地盯住了一个街角。四个侍卫也团团将我围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暗中的忍者没有一点反应。 “是我!”从黑影里走出了一个人,一个英俊文雅的少年武士,原来是明智秀满。“叔父殿下让我来迎迎诸星殿下,说怕是……”他来到我面前躹了个躬,新八郎他们也松弛了下来。 “还真是忘了!”我拍了拍脑袋。 48、引荐 明智光秀的府邸比我小上那么一点儿,而且远远没有那么华丽,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说到雅致就要胜上两筹了! 灰瓦白墙都是极普通的东西,几株松竹也未见如何稀奇,梁柱上简单地打了一遍蜡连漆都没有上,真不是他是如何通过织田信长那严酷检查的。 整座府邸非常安静,想来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了。只有每道大门处还留着一个看门的人,在明智秀满的几声低语后就把我们放了进去。没有任何麻烦我们就进到了内院,经过一道月亮门,在碎石铺成的小径尽头有一栋孤零零的小屋,看样子是花园里的书斋静室。 “嗒、嗒”来到门前明智秀满轻轻叩了两下木门。 “是秀满吗?”屋内的灯火一晃,明智光秀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是我!”明智秀满回答到。“诸星殿下已经来了!” “快请进吧!”门开处明智光秀出现在那里,伸手把我向屋里让去。“这里没你的事了,去把那个人带过来!”他又对明智秀满吩咐到。 我也让新八郎他们留在了外面,独自一个人跟随他进了屋。不知他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夜见我,看来还是什么大事。 “明智殿下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哦……是我劳殿下久等了!”看到一炉清茶一卷古书,我不禁有些诧异,但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没什么!我也是刚刚回来……”他亲手斟上了一杯热茶送到我的面前,在这方面他的举止礼仪丝毫也不亚于正统的公卿。“好在美浓的那些故旧袍泽都知道我的能力,因而让我得以全身而退!” “让你见笑了,我就是缺乏这种自制能力!”我端起杯子来浅浅地饮了一口,热乎乎的非常舒服。“不知寅夜宠召,有什么吩咐吗?” “请殿下来是有些事情相求!”他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满面笑容地说道:“丹羽殿下已经全面接掌了本家笔头家老的职务,各方面的工作日益繁重,虽然安土城离京都只有半天的路程,但毕竟是不甚方便。最近武田家正致力于休养生息,所以主公就安排我给丹羽殿下去帮帮忙。当然,各路大名使者觐见朝廷的引荐人还是丹羽殿下,我只不过是负责联络一下本家和朝廷各势力之间的感情!” “这就恭喜你了!”我想这个工作对他也很合适。 “你客气来了,我自己却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明智光秀微微叹了一口气。“我虽出身美浓旧族,说起来和朝廷也算有几分渊源,但毕竟如今早已经是时过境迁了,各家的当主也非我所熟。要是肤浅行事,又恐辜负了主公信任!” “明智殿下过谦了!”我不明白他有什么可担心的,如今织田家和公卿们的关系就像主子与奴才,那么明智光秀的身份就好像管理奴才的管家一样。这样的工作只需要吆喝而已,还会有人做不好吗?“我能有什么可以效力的吗?”我想他的“为难”之处一定会和我有关。 “诸星殿下本人声名隆盛,令岳又是著名的正亲町阁下,影响自不待言!”他见我主动问起也就开门见山了。“在下因困惑于身份的拘束唯恐难以打开局面,所以想请殿下施以援手。你能不能在京都以私人身份召开一个小型茶会,为在下和一些知近的公卿们先沟通一下?” “这个……不成问题!”看着他略带企盼的目光,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心中所想。 乱世就要结束了,看明白这点并不需要太敏锐的目光!但之后各人何去何从,就有些费思量了。明智光秀不太属意外蕃重镇,却一下子把目光盯在了中央政权上面。只要织田信长开设幕府或成立个别的什么,那他就要对那个类似执政的位置下手了,这就要求必须在掌握大义名份的朝廷里拥有广泛的人脉,不是简单只靠几句“吆喝”就能获得的,必须混到“奴才”堆里去。丹羽长秀年老且与世无争,他并非没有这个可能。看来他虽然离开了朝仓义景和足利义昭这么多年,但“余毒”并没有完全肃清。 “明智殿下请放心,这件事就请完全交给我了!”我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这件事反正和我关系不大。 “那我就在这里预先感谢了!”明智光秀显得极为兴奋,好像他真能直接从织田信长手心里抠出些什么一样。 “如此我就告辞了,新年一过我就着手安排!”一件小事而已,我准备告辞回家睡觉了。 “请您再耽搁片刻,我有一个人想向您引荐!”他微微直起身子挽留,说话间果然又传来敲门声。“进来吧!”看来他非常清楚外面是谁。 门口出现了明智秀满,但他并没有进来,而是让进了他身后的一个人。只是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武士,皮肤黝黑一张长方形的国字脸,中等身材却显得孔武有力。 “在下中岛可之助,拜见诸星予州殿下!”他进来后先向我跪拜见礼,可见与明智光秀已经相当熟悉了。 “这是……”我用探询的目光看了看明智光秀。 “还是让他自己说吧!”他对那个中年武士挥了下手。 “是,在下是土佐长宗我部氏的家臣!”中岛可之助直起了身子,可依旧垂着眼皮。“鄙主上久慕织田家诸位殿下的盛名,也希望能够得到右大将殿下的庇佑报效朝廷。四国地处偏远难沐圣恩,所以一直以来受到三好逆贼的荼毒,士族百姓苦不堪言。鄙主公听闻右大将殿下意欲讨之,欣喜万分,特派小的呈上一番敬意。并表示愿率本家子弟,引为右大将殿下前驱!” “原来是长宗我部殿下派来的人……”我点了点头,语气显得非常平淡。 这个人是来拜见织田信长的,要找个人引见就求到了明智光秀,这没有什么可猜忌的,事情虽然意外但并不奇怪。长宗我部元亲的能力非常的强,土佐军也是众所周知的一支强兵。只是他看来并没有多瞧得起我,是想直接在织田信长的手里讨得一席之地。他也未必就瞧得起明智光秀,这个人可能只是自己找到的关系。 “这位中岛大人和我手下斋藤利三是亲戚,所以就直接找到了这里……”明智光秀看我反应有些迟钝,以为是饮酒过度的后果,因而就主动介绍了起来。“虽然中岛大人希望直接晋见主公,我本人也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但毕竟现在负责主管四国事务的是你诸星殿下,还是由你来替他引见的好。长宗我部殿下如此深识大体,本来就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举动嘛!” “是,请诸星予州殿下成全!”中岛可之助也这样说到。“为了报答殿下的恩惠,鄙主公在小的来时已经准备了……”他的手向怀中摸去。 “谢礼就不必要了,我会尽快安排你晋见主公的!”我伸手向前一立,作了个阻止的手势。“想必大人在来时,长宗我部殿下一定已经对你说了很多事情,诸如对右大将的忠诚啦、四国等地的局势啦、长宗我部家的未来啦等等,可能还有嘱咐了大人对什么人该如何如何说,对另外的人又要如何如何措辞……” “予州殿下……”中岛可之助脑门冒出了汗珠,眼睛突出如金鱼一般,可能因为皮肤黑的关系,脸上的变色倒不是很明显。 “听我把话说完!”我再次抬起手掌阻止了他。“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会向中岛大人你打听。这些完全没有意思,你们想怎么作就去作好了!我会请右大将殿下接见你,也不会作出什么不利于长宗我部殿下或长宗我部家的言行!”看到他松了口气后我又说道:“不过作为我还是要对大人和长宗我部殿下进一言:大人尽可以趁这次的机会,多看多听一些事情然后上复给贵主公。再请他仔细想一想,他所想的那些‘将来’是否符合实际!” 明智光秀惊讶地看着我,可能在怀疑之前自己关于我已经喝醉的结论。 中岛可之助的眼睛继续向外突出,喉头不停蠕动吞咽着唾液。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清楚,以他的身份和智力也不可能搞清楚。“我……小的回去后,一定将您的教诲如实上禀!”他只能这么说到。 “那我就放心了!下面我们来说一下晋见右大将需要注意的事情……”在他们两个的目瞪口呆中,我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有关此次外事活动可能涉及的问题和忌讳,直至东方开始出现朦胧的鱼肚白。“那么我就告辞了!”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来送予州殿下出去……”明智光秀也马上站了起来。 “有秀满就可以了,殿下这么郑重反而不好!”我推辞到。 “也好!”明智光秀也不是个拖拉的人。 “可以问个问题吗?”在门已经拉开时,中岛可之助终于问了出来。“殿下为什么要对小的说刚才那番话,小的实在想不出!”他觉得至少应该将来对主子应该有个解释。 “你不明白吗?”我叹了口气。“不管愿不愿意,今后这段时间我是和四国连在一起了,打也打不散!”说完我就走了出去。 一直到回家这段路上我都在考虑一个词,那就是“好高骛远”! 49、盛典华章 安土城的规模确实宏伟,但在今天还是有些略显不足。记得当年在尾张的时候,除夕夜宴所有家臣都是可以带上全部家眷的,虽然今天的地方大了可人也多了,而且地方增加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人的增加。 因为增加了大量附庸大名,以及各种官方和非官方的尊贵客人,所以大厅里足轻头级别的家臣已经无法进来,而且不论哪一个级别的人只能带上正室和儿子参加。虽然多了无穷声威赫赫的隆重,却也少了许多艰苦奋斗时的默默温馨。 既然大厅里拥挤院子里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我们每个人都被告知车驾随从留在内城城门处,自行走入天守阁。即便如此依然有些像庙会的感觉,虽不至于摩肩接踵但身前身后也全是人了。 “请问您的品级?在哪个部队任职……”在天守阁的入口处,山内一丰拦住我机械地问到。 “嗨!”我用手中的折扇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看清楚点,连我都不认识啦!” “都忙晕了!”他脸上有如被石化的笑容终于脱落,然后是恢复了生动的疲惫。“这么一会儿我接了两百多人,现在看谁都是一个模样了!” “你不是少主身边的侍从吗?怎么又回来干这个了!”看着前后左右乱哄哄的一团,有些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人手紧张,谁还管你原来是哪的!”正说着又有别人走了过来。“你自己进去吧!还是以前左手的那个区域,只是给高等来宾留位下错了五席左右!”他说就去接待别人了。 “跟紧!”为了怕挤散我紧紧拉住了仙芝的手,还好没有把小孩子带来,不然真是照顾不过来。仙芝脸红红地跟在我后面。 好不容易来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这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茶水和果点已经摆在了上面,但边上并没有人侍侯,还是因为只有我和仙芝两个人来,所以这一桌显得非常宽松。 “先吃点儿东西,一会儿备不住必须要喝酒!”我悄悄对仙芝嘱咐着。 人们络绎不绝地进来,然后各自找着自己的位置,坐定后就是和周围左右相熟的人交谈,所以一直也没能安静下来。这次织田信忠和他的两个弟弟信孝与信雄,都有了各自的席位,而不再与织田信长同桌,身边也都有各自的一个小群体。不过因为后两个只是刚刚元服而且是继承附庸大名,所以略略显得有些单薄。 池田恒兴也坐到了一门众那边,他挽着阿市进来时还引起了一场小小的哄动。阿市的身份相当敏感而且依旧保持着一定的美貌,所以在织田家的内部关系中还是极为重要的一环。也有人主动与我寒暄,但毕竟不是今天的主角。 “你还得真够早的!”“猴子”带着宁宁走了过来,他的位置还是在我左近。只是浅野长政和羽柴秀长因为身份问题没有同来,儿子什么的就不必说了。“居然比我还积极,真是有些反常了!”他说着就坐在了我的身边,宁宁也与仙芝攀谈起来。 “来晚的话怕被堵在外面!”我微笑着答了一句然后向前靠了靠身子。“你对备中的事情有什打算,是否需要水军相助?” “虽然三村家还是大约两万军队,但却没有值得担心的将领存在!”他倒是没有想瞒我的意思,不是因为信任我,而是以后可能说不定会有局势的改变。“三村元亲并不足惧,但不知道毛利家会是个什么态度。虽然他们如今直接出兵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一定会煽动其他的人。现在主公执掌天下的大局已定,所以不想显得过于咄咄逼人。要是动用水军两路袭击,预谋的迹象就太明显了,还是我自己慢慢制造机会吧!” “你自己有数就好!”我也没有继续追问。现在我们利益相关体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几乎已经谈不到感情的问题。以后他有困难我还是会帮,但已经不会无利起早了。备中……有两个港口和海岛还是不错的!“对于柴田的晋升听说了吗?他的领地已经超过百万石了!”我指得是柴田胜家补续加贺、越中守护的事情。 “是啊!”他的胸部剧烈起伏了一下,但是又迅速平静了下来。“加贺的一向宗还未平复就又去惹上杉谦信,但愿……”他的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我猜测是“噎死他!”。 “听说这次上杉谦信也派员来贺,那么就表示他已经惧怕主公了!”我的眼睛向大厅的里侧瞅去,那里已经开始有侍卫列队了。“而且你最好别盼着柴田那里有麻烦,那对你我都未必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一怔之后他不服气地叫了起来。 我没有回答,只是示意他不要说话了。 “主公到……”侍从用一柄特制的粗柄短枪在地板上重重顿了一下后,扯着嗓子对大厅了喊了一声,众人立刻结束交谈安静了下来。 织田信长气宇轩昂地噔、噔、噔走了出来,一双鹰眼今天出奇的明亮,除了衣饰华美外他今天还明显经过了一番特别地修饰,两撇小胡子上居然都刷了油。 “近卫阁下、西园寺阁下、飞鸟井阁下……到!”尾随着织田信长的名字是三位公卿,尽管举止高雅态度却有些像跟班。作为身份最高的关白太政大臣近卫前久,居然还是在昨天赶着来作这个“跟班”的。 “近卫阁下请!”来到位子上后织田信长只对近卫前久作了个客气的表示,可自己身子已经往下坐去。 “还是织田殿下请!”三位公卿客气地推辞着织田信长实际上并不曾存在的“客气”。 “诸位殿下、大人!”可能织田信长自己也觉得并不需要太“客气”,直接跳过谦让的程序进入开场白。“这一年来我们织田家再次取得了辉煌的成绩,诸位的功绩也是人所共见的!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天下的太平盛世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真正的乐土……”他的口才确实不错,尤其是在鼓动和吹嘘的时候。 在织田信长口若悬河的时候,下面的人不管愿意不愿意都作出侧耳倾听、大为感动的样子,好像也唯有如此才能显示出自己对织田家的忠诚。不过身边那只“猴子”倒是真的听得非常仔细,嘴唇也在一张一合地叨念着什么,应该是仔细品味着未来新的形势动态,时刻算计自己可能的利益。“幸亏有很多人帮我收集、整理、分析,不然也该秃得成了他这个样子了!”我揶揄地想到。 偶一回头我吃了一惊,隔着六七张桌子外的松永久秀居然在擦眼泪?!不是仅仅装模作样的事,真真正正拿着一块雪白的手帕在擦眼睛,不但手绢湿润眼睛通红,鼻子里还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不过手绢里是否加了辣椒或者洋葱我就不知道了。可织田信长却丝毫也没有怪他破坏气氛的意思,相反还偶尔用欣慰和赞赏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这个老王八蛋,真能装!”很多人和我一样在心里痛骂他的同时,也在遗憾着自己准备的不足。想必很多人都在问自己,我怎么就不能这么无耻、这么的不要脸呢? 能干的人通常不只精通一种技能,松永久秀即便不当商人或者武士,作一个演员也一定能够成为大师。出于对火候的精湛把握,他并没有把表演转化为闹剧,始终控制在恰到好处的程度。 “右大将殿下,老臣……老臣实在是太激动了!”织田信长一说完,他就抢上去第一个说到。“天下能恢复这太平盛世,都是右大将您的一人之功。您的德行可比唐尧、虞舜,功业盖过夏禹、成汤,生在这个时代是全天下人的福气啊!”说完他激动地又擦了擦眼泪。 “是啊!是啊!松永殿下说的太对了……”不管心里是怎么骂的,众人必须随声附和。 “松永殿下实在是过誉了,大家也不要这么相互恭维!”织田信长这次没有作过多的谦让,只是非常泛泛地说了一句,随即就转向了左边并列主位的近卫前久。“近卫阁下,您说不是也说两句啊?” “是、是、是,是该说两句……”近卫前久也拿出了一块手帕,不过是为了擦去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可能是因为屋子里有些热了,他稍微推了一下高高的立乌帽。“今天我们大家汇聚在这里,一切均是源自织田殿下的旷世功德。松永殿下刚才的话我非常赞同,可以媲美这样伟业的唯有古之圣贤!对此天皇陛下亦已深知,因此特命本阁来颁布一道御旨!”说着他收起手帕,从侍从递上的盒子里取出一卷纸双手捧到织田信长面前。 “这是……”织田信长皱眉盯着那卷东西,表现得非常“意外”。 “有鉴于织田殿下的旷世奇功,天皇陛下下诏任命殿下为正二位内大臣!”那位位极人臣的近卫关白此刻却表现得有些谄媚。 “些许微劳居然让陛下如此挂怀,我信长实在是愧不敢当!内大臣是朝廷的辅政要职,我就……”织田信长微微沉吟了一下,仿佛在考虑着谦让的措辞。“愧领了吧!”说完一把将那卷纸接了过去。 “恭贺织田内府殿下!”又是松永久秀抢先高呼。 “恭贺织田内府殿下!”众人随之。 “真是个热烈场面啊……”织田信长看着眼前的景象好像很欣慰,又好像还有一丝遗憾。 “回禀主公!”这时一个守门的侍大将跑进来禀报道:“上杉殿下的使者刚刚到了,就在门口!” 50、龙吟 能得到朝廷册封为内大臣的职位,织田信长自然是非常高兴,但与上杉谦信的前来降服比起来就算不上什么了! 织田信长心里害怕武田信玄,这件事了解他的人其实都知道。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多少人,而以他的偏执心理这又是绝对无法容忍的。武田信玄死了,去掉了压在织田信长心头的一块万斤巨石,可另一块巨石又随之压了过来。人死了就已经完结了,一个死人可怎么超越啊?织田信长已经不可能在正面击败武田信玄了,那岂不是永远将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这让心高气傲的织田信长怎么受得了! 现在好了!上杉谦信前来低头称臣,这可是武田信玄穷其一生也没有达到的目标。现在他织田信长作到了,这不说明他比武田信玄要高明上许多吗?在这个他一手建立的天下第一城堡里,在公卿关白以及所有远近大名面前,与武田信玄并称“龙虎”的上杉谦信上表称贺,他织田信长不是天下第一那谁是天下第一?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一个满身风霜的武士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岁数已经年近五十,虽然面目平凡无奇衣着也很朴素,但却带着一种无法为人所忽视的气势,那是经历了浴血百战出生入死后得到的气势。虽然他是由一个织田家的将领领进来的,但所有宾客们都本能地忽略了他前面的人。 看到这个人双手空而且没有副手,织田信长有些诧异又有些失望,不过并没有因此而发怒。“是直江大人啊!一路辛苦了,请坐吧!”一个侍从在他的耳边嘀咕了两句,他的面色稍微好了些。 “谢谢了!”直江景纲以北国人特有的憨直答应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坐在那里搓了搓手。 “大人看样子是操劳了,一路上不太好走吧!”织田信长并没有责怪他的无礼,反而宽容的问候到。有时候他也会表现出雍容大度的风范,不过一般都是在已经掌握大局的公开场合。 “是啊!我原本起程是不晚的,可路上遇到了一场大雪!”直江景纲也没有对织田信长的关怀进行答谢,而是自顾自地对双手哈着气。“本来也不想赶在这么晚的时候才到达,可耽误了两天也实在没办法。路上冒着大雪赶路连马都掉膘了,以为只有东北会这样,想不到紧急也是如此……喂,有热汤吗?最好是来上一杯烫酒!”他对不远处的一个侍从招呼到。 “哦?”那个侍从有些犯傻,这样不见外的客人并不常见。按道理应该是客人表示一番不辞辛劳的仰慕,而主人在慰问之后赏赐酒席,不过也有主人诚心难堪客人的情况,所以呈上酒宴要等主人的吩咐。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没听到直江大人的吩咐吗?”虽然织田心战也有些不明就里,但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表现出大度宽容,也许北方的武士们就是这样说话的吧? “果然是香浓的好酒,怪不得各地的大名们都要争先恐后地到京都来哪!”直江景纲捧起送上的美酒满满饮下一大杯,然后感慨万千的说到。“不过这样的酒却少了些烈性,长期饮用只怕浑身的骨头会变得越来越软。公卿显贵们或许并不在意这一回事,但是武士们……就要缺乏经历风雪的意志了!” “哗……”尽管非常不礼貌可还是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这个人未免是过于的特立独行了!难不成这里有什么问题,上杉谦信也是在喝醉的情况下派出了这么个人。 “这个人是不是脑袋受过伤,至今也没好利落?”“猴子”用疑惑的语气低低对我说道:“这个直江景纲也算是越后有名的大将,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毛病啊!” “这我就更不清楚了!”我的目光依次看向近卫前久、西园寺公广和飞鸟井雅教,这三位贵人的脸已经羞成了红布。 “谦信公遣大人前来,不知道有什么指教吗?”织田信长现在对这个人也是不敢“领教”了,想说完正题赶紧把这一页揭过去。 “哦,鄙主公听闻右大将建立……”直江景纲听他问就随口说到,并没有拿出书信一类的东西。 “大人错了……”飞鸟井雅教不知死地打断了他的话,谄媚的继续猛拍织田信长马屁。“织田殿下功高德勋,蒙天皇陛下施恩进阶,已经是正二位的内大臣了!” “又降价了?这在越后时却还不曾听说!”直江景纲用淳朴天真的表情,重重地打了他一记“耳光”。“自应仁之乱以后,朝廷声威是大不如前了!一些谄佞小人不但蛊惑圣听卖官鬻爵,还为求眼前蝇头小利而一再降价。殊不知‘人必自重人衡重之’,自己都落价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指望别人看得起吗?” 飞鸟井雅教的脑袋已经快要藏到了桌子下面,只可惜地板上没有个窟窿让他好钻下去。虽说如今的公卿确实已经失去了权力,但让人家这么当面侮辱也实在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直江大人真是诙谐,这倒是为今日的聚会增加了些欢乐喜气!”近卫前久虽说岁数不是很大,但作为执掌朝政的关白承受力(或者说是脸皮)要比一般人更强些。他知道此时此刻绝对不能申饬或者辩解,不然就是名垂“青史”的绝世笑话,索性不如大事化小一笔带过。“谦信公之忠义之名天下皆闻,就是天皇陛下也是屡有提及。十数年前他上京蒙陛下召见,在下不才亦曾参与其事,至今想来,谦信公的风采依旧令在下心仪不已!谦信公素秉义行,遣大人来必是又有什么关乎天下的大事吧?” “妙!”我在心里也不禁喝了一声彩。按照他的说法,如果直江景纲再要一味的挖苦讽刺,那么就是也给上杉谦信脸上摸了黑!既然上杉谦信是忠于这个朝廷的,那么你这个家臣总是攻击朝廷重臣是何居心,而且上杉谦信派你来总不见得是胡闹的吧?那也有失他的身份。现在台阶是给了,关键看直江景纲如何接招了。 “近卫阁下说得是……”见他说话直江景纲果然严肃了些,不知道是尊重他的品阶还是为人。“鄙主公长久以来一直致力于天下大义的推行,哪怕是面对再多的横暴势力也决不退缩。鄙主公从不认为作这些事需要什么褒奖颂扬,只是秉承着胸中的一腔天地正气。鄙主公之所以此次遣下臣前来,就看到了天下一股承平的希望,对于早日还天下以正道,越后上下绝不计生死,更不应放弃这样一个机会。所以下臣带来的就是这样一个意思,请朝廷和织田殿下能够允许我们尽一份力!” “好呀、好呀,不愧是名闻遐迩的谦信公!”近卫前久如春风拂面的鼓起了掌,看看织田信长又看看直江景纲,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能有谦信公和织田内府殿下共同携手,这下真得是承平有望了!从此诸般宵小之徒再不足虑,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此乃开百世未有之功业,天赐鸿运与我朝。我等能够亲历此等盛事,足可堪慰平生。此间事了,我将立刻上疏天皇陛下,布告天下,以慰海内人心!”事情总算有了转机,好不容易吃上饱饭的公卿们最怕的就是战乱。 “嗯……”织田信长原本已经开始铁青的脸色开始缓和了下来,上杉谦信能够承认他是稳定乱世的“希望”就算一种变相低头了。个别手下因为心里别扭说几句怪话可以被原谅,这也正是他向天下展示胸襟的时候。“谦信公的话实在是过誉了,我信长更是深表惭愧。现在朝廷初定天下还不太平,急盼谦信公早日上京共襄盛举,我信长也好能够早晚请教!” “其实不必那么麻烦,欲使天下安宁织田殿下一人足以!”直江景纲一反刚才的态度,居然给织田信长戴起了“高帽子”。可此时的话里讽刺的意味已经相当明显,不少人已经意识到情况大大的不对了。 “谦信公是不是过谦了,织田内府殿下和我们都是急盼着他为天下尽一份力呢!”西园寺公广一时头昏重又犯了飞鸟井雅教的错误,居然一点也没有吸取别人的教训。 “那倒也不是……”直江景纲这时已经不再做作,脸上浮现的尽是冷笑。“鄙主公言道:当今天下的祸乱之源就是织田,此逆一去天下立刻太平!若是织田殿下能体念天下苍生之苦,散去部队交出领地,从此出家避世以赎前罪,则是天下幸甚!百姓幸甚!如若不然,鄙主公只好挥师西进,为天下除恶了!” 静,难以想象的静,确切说是所有人都傻了! “请直江大人下去休息吧!”好半天织田信长才憋出这么一句。 “那外臣就恭候织田殿下的答复了!”直江景纲也不客气,回身施施然随一个近侍走了出去。 “柴田胜家!”他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织田信长就一脚踢翻了桌子。 “是,主公!”柴田胜家诚惶诚恐地跑出去跪在了当中。 “但凡你在北陆有点儿出息,我又怎么会受到这样的侮辱!”织田信长指着他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好半天后才稍稍平静了下来。“忠兵卫、猴子!你们两个明天一早就滚回去准备,我绝不与上杉谦信善罢甘休!” “是!”我和羽柴秀吉也急忙出列回到。“我说得怎么样?你的备中只怕要多等等了!”我趁人不主意小声对羽柴秀吉说到。 51、蛟龙出海(上) 虽然织田信长暴跳如雷,并当即让直江景纲带去了他给上杉谦信的战书,可事实上战争并没有很快地爆发。 天正四年(1576)到天正五年的这个冬天非常之冷,北陆道无论南北都下了没膝深的大雪,直到了四月中才算基本恢复了通行,但在这个冬天用兵是不要想了,而且越前、加贺、越中、能登和越后这几个国家都将因春耕过短,而面临着农作物的大规模减产。 织田信长在作战这方面并不是个太“讲究”的人,他原准备趁着春耕之际,凭借兵农分离的优势抢先进攻。可不想上杉谦信棋高一招,在伊贺挑起了百地丹波的叛乱。虽然手忙脚乱地最终平服了下去,可因为山岭纵横并没有除根。等织田信长腾出手脚的时候,那边上杉谦信也摆明车马作好了准备。 天正五年(1577)七月,在织田信长的一再上疏下,天皇调解不成下诏宣布上杉谦信为朝敌,并授权织田信长派军讨伐。 八月初,织田信长任命柴田胜家为越后征讨军总大将,调集北近江、越前、加贺之兵马35000归其指挥,并另外命我和羽柴秀吉率军参战,自备粮草但归其节制。 八月中我开始率军12000北上,并于月底进入越前境内,向这次的聚集地越前北之庄城进发。 我这次除了直辖人马外,只征调了根来500铁炮众和丹波赤井直正2000足轻。这两支部队的战斗力多少还强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如果附庸征的太多,不止是粮草耗费巨大还要担心他们在关键的时刻崩溃,与上杉谦信作战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你说我们这次和上杉谦信作战,取胜的机会大不大?”我骑在“黄金”上对蒲生氏乡问到。 要说明一下,这已经不是第一匹“黄金”,那匹马因为上了年纪已经光荣退役了。现在这匹是在山城桂川口城牧场精选的第一代“黄金”的后代,因为模样近似所以还叫这个名字。 “要想赢……只怕会很困难!”蒲生氏乡同样也避免了“失败”这个字眼,此次出征竹中半兵卫镇国,而由他担任前敌军师的职务。“……越后军势之强自不待言,而且此刻他们只怕早已有了充足的准备。照目前的情况来分析,战场应该是在越中到加贺一线,而这恰恰是一块我们谁都不熟悉的地方。据属下所知,这里地形复杂多变,地图上的东西未必精确全面。虽说我们的忍者力量相当之强,但处处要靠忍者领路的将领,恐怕也就难有很大作为了!” “嗯!这是地利……”我也并不看好这场战争,很大程度上织田信长有制气的成份。“你再说说人和,越后军的情况你心里有底吗?” “越后之强在于人!”蒲生氏乡说起这一点非常感慨,思绪似乎已经飞向了并不十分遥远的那个国度。“原本越后不是一个好地方,虽然出产良马而且土地还算肥沃,但民风实在是太野了。无论是以前的守护还是后来的长尾家,都不曾真真正正地控制过那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上杉谦信的出现……” 我处于默默无言中,关于那里的事我也有个大概的印象。与武田信玄残酷的杀戮不同,上杉谦信这个人的个人魅力似乎带着更多神秘的面纱。 “……现在越后的大族又或者是上杉谦信手下的重臣,似乎没有哪个不曾反叛过他!”与我的思路大致相同,蒲生氏乡果然也提到了这件事。“按理说经历了这么多次的背信弃义,一般人即便是不发疯,也早该变得乖戾暴虐了!” “就像主公那样?”我开了个不算玩笑的玩笑,会在他面前这么说是因为我有把握他不会出卖我。 “是的!主公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年轻时的经历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因素。”他的嘴角也挂出了一丝近似玩笑的苦笑。“可主公经历的那些背叛,要是和上杉谦信比起来就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了!就算是这样,上杉谦信依旧相信所有人、帮助所有的人,无论是曾经背叛过他几次。虽然他也是从自己哥哥手中夺取的家督之位,但那也是被逼到了最后关头。他给我的印象几乎是品德上的完人,从来都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可按理说这种人早该在这个世道里死绝了呀!” “像这样身边时刻充满背叛者的统帅,居然让他安然经历了这么多出生入死的大战,还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自问没有这样的胸襟,也不敢试自己究竟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其实在整理各地的背景情报时,我还发现了这样一件事情!”蒲生氏乡叹了一口气,好像是自己也不相信。“……在第一次川中岛战役之前,武田信玄曾经试图策反越后的将领,其中本庄繁长和中条藤资已经收下了武田家的黄金。据说上杉谦信也知道了这件事,可他没有任何表示,一切如常地带着他们出战,结果在战场上这两个人英勇作战,没有发生任何不正常的事情!” “会有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有传说的成份?”我并没有看到过这则记录,浩如烟海的档案我也不可能每篇都过目。不过根据我的感觉,如果真是这样事后不可能悄无声息,武田信玄可不是个能容忍别人耍自己的人。 “时间太长了并不能十分肯定,不过还是有一些间接证据的!”蒲生氏乡摇摇头,并没有说出我想听的答案。“只是听说后来这两个人托中间人退回了黄金,并带话给武田信玄说:没人可以直接在上杉谦信面前背叛,光是那两道目光就能压垮一个人的意志。所以只好对武田殿下抱歉了!” “真的会有这样的事……”我感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震撼,这可是连织田信长都达不到的境界。要是上杉谦信真的是这样一个人,至少凭我是无法战胜的。 蒲生氏乡看了看我又把目光转向地面,对于这样一个对手他也谈不上任何把握。 “孙子言‘知己知彼’,说完了敌人再说说我们自己吧!”我强自振奋到。 “其实本家的问题全在殿下眼中,一切也都无可奈何了!”他苦笑道:“虽说主公命殿下与羽柴、柴田两位合兵一处,就综合势力虽无可说,但其实却是个不胜之师。殿下与羽柴殿下纵然接受柴田殿下的指挥,但实际上不可能心无怨念。再说胜则无益、败则有过,大家又怎么会众志成城!” “嗯……”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实际上这也正是我所忧虑的。 “猴子”对于功利的热切使他事必争先,要想赶在他前面通常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此次出兵我虽然道路比他近些,但却是从所属四国调集的兵马,他的人马集中于播磨,可此刻的路途却足足比我晚了七天。这种状态下,他的意图也就大概可以猜到了! 不说别人单说我自己,也不可能拿着老本去给柴田胜家当炮灰。就算我真的大公无私(傻)到了这个地步,柴田胜家也决不会念到我丝毫好处。到时候三路大军聚集一处,胜则相争败必诿过,要打胜仗那倒是出了奇迹! “唉!”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走着看了。其实我有一件事情心里一只不明白,这么重要的战事织田信长为什么不亲自出战?是他看不起上杉谦信,还是他自己输不起?如果是前者未免过于大牌,如果是后者……那就是他自己对这场战争也没有任何把握? 事情既然是这样我也没有丝毫办法,靠着我这根木头来支撑整个大厦未免不现实,还是警觉着点别让那条“龙”吃了的好。 “主公!”加藤段藏这时骑马从前面匆匆赶来,神色间带着一股风霜之色。 “段藏?”我一愣勒住了座下的战马,有些意外于他的出现。这次我派他先期到达主战的越中地区侦查情况,上杉谦信的监视另有人负责,那他怎么会回来了? “主公,上杉谦信动了!”加藤段藏飞速来到我的面前,有些紧张地对我说到。 “还有别的什么吗?”我心里有些责怪他的沉不住气,上杉谦信这时发兵也很正常。现在更应该密切注视他的动向,怎么能一点儿状况就亲自回来。 “大前天属下接到上杉谦信离开春日山城的消息,可仅用了一天他就扫平了能登的亲织田势力……” “什么?!”这回是我大惊小怪了,没想到上杉谦信如此的迅速。因为两大势力的交恶,能登地区出现了一定的分裂,没想到他居然能如此迅速的搞定。“都完了吗?”我难以置信地问到。 “游佐、长续、温井三家全完了,越后军现在估计此刻已经进抵越中边境了!”加藤段藏轻轻地喘了一口气。“因为怕主公想要了解详细情况而信上又说不清楚,属下这才匆匆赶回!” “上杉谦信出动了多少部队?”想了半天后我问到。 “大约有38000人,其中有10000左右的骑兵!”加藤段藏对我说到。“……不过越后的骑兵多为轻骑,盔甲比一般足轻强不了多少,武器也以长枪为主!” 近四万的人马跨国作战只需要一天,上杉谦信实在是太可怕了!“今天就在这里扎营!”我对手下传令到。“给我仔细讲讲上杉谦信是怎么做到的!”我又对加藤段藏说到。 52、蛟龙出海(下) 我带着蒲生氏乡、山中鹿之介、岛胜猛和新八郎走进了北之庄城的大门,虽然来到这里已经有五天,可这也只是我第二次进这扇大门。 我到达这里后柴田胜家派遣佐佐成政和前田利家来欢迎我,但他本人却只是安安稳稳地等在城里。虽然作为本次战役的主将这么作亦无不可,但我们这是来他的土地上抵御敌人,换而言之是协助他的援军,这么作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再说我与他相比差距只是在排名上,并没有实际品阶上的高低贵贱之分,再要这样就是明显的瞧不起人了。 对这种作法我自然是憋了一肚子气,进城见了他一面算是点了个卯。之后我推辞了他在城里替我军队安排的住处,在离城五里处扎下了营盘。后来他邀我共商军情,我也用一路颠簸身体不适推辞掉了,反正“猴子”也没有来,我犯不着一个人跟他较劲儿! 昨天晚上羽柴军8000余人终于姗姗来迟,这还是在后来织田信长的催促下加快了进度。再也没什么借口了,我也只好进城来听从柴田胜家的“调遣”了。 “早啊!”内城的檐廊里碰到了同样来参加会议的羽柴秀吉,他的身边跟着黑田官兵卫、浅野长政、蜂须贺政胜以及福岛正则。看到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我是走得慢了点儿,可还是赶了别人一个措手不及!”说着他忿忿不平地朝里面一努嘴说道:“瞧!我们都到了这里还没有见到人影,也不知道主人是什么时候起的!” 我作出了一脸身有同感的神色,向上看看说道:“这儿的屋檐太矮了,低低头吧!”之后还故意皱皱眉,叹了口气。 “诸星殿下、羽柴殿下,两位辛苦了!”柴田胜家好在还没有大刺刺地坐着等我们进来,总算是站在会议室的门口还一人对我们点了一下头。不过那眼睛里的轻蔑至少我可以清晰地感到,这只可恶粗野的大猩猩! “倒是我们来迟,让柴田修理殿下久等了!”“猴子”对着他满脸堆笑,可声音却是从槽牙后面挤出来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客套了,请两位殿下入座我们讨论军情吧!”柴田胜家果然立刻回复故态,转身就走回去坐在了主位上。 我和羽柴秀吉对视了一眼也走进去坐在了左右上手,此时屋子里已经有了几个人,包括佐佐成政、前田利家、蜂屋赖隆等几个原来就有些身份的人。 “如今上杉谦信已经平定了能登,不知两位殿下对此次出战有什么高见吗?”程序上作为主将柴田胜家是要问一句,有多少诚意也就不好说了。 “我们初来乍到情况不清,一切还是请柴田修理殿下吩咐吧!”我没有接着毫无意义的礼敬,反正输赢都是你的,只要不诚心坑我们也不会太乍刺。 “如此我就不恭了,先来大概说说眼前的情况!”柴田胜家一摆手,两名侍从拉起了一幅五尺见方的北陆道地图。“越后军在平定了能登之后穿过了边界,于七日前攻克了古国府城和阿尾城。但其后上杉谦信的主力并没有继续进攻,据最新消息表明他们至今依旧留在那里。不过他派出了小股的骑兵潜入我战线纵深进行袭扰,最远处已经深达加贺境内。按理说这不太符合上杉谦信不喜久战的惯例,所以这也是我们制定战略的一个关键所在!” “这确实很是奇怪……”羽柴秀吉皱着眉头双手抱肩,神色显得很是慎重。“不知道柴田修理殿下和诸位大人还有什么消息或判断,我们从西国而来毕竟对上杉谦信还不熟悉啊!” 我在心里更有“谱”了,这只“猴子”打的是和我同样的算盘。 “外间把上杉谦信传得神乎其神,那也只是因为他以前一直是在和东北的‘小杂鱼’争斗罢了!”佐佐成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发出了一阵冷笑,这家伙比柴田胜家更狂妄而且愚蠢。“上杉谦信不敢进兵说明他缺乏信心,面对我们超过他一半的军队有些嘀咕了!越后之兵虽说凶悍但装备低劣,我军在作战中发挥铁炮的优势必不难取胜。就像在长筱那样……”他越说越兴奋,最后还双手比划了起来。 “嗯……嗯、嗯……”我一边听一边微笑点头,可心里却在一遍又一遍地骂着蠢货。 上杉谦信的大小战役可以说经历了无数,但他有一个特点就是从来不到别人给他准备好的战场里去。无论是数次与武田信玄争斗川中岛,还是挥十万大军围攻小田原,他总是能够巧妙避开对手有准备的区域,而在对手调整战场态势之前,他就已经率先完成了变更,这一切总是能够抢在敌人之前。 现在上杉谦信平能登而不攻越中,就是把预定的位置留给了我们,要是看不清楚这一点一头伸了进去,说不定就会直接被他切下来。所谓那些袭扰的小股骑兵,只怕是上杉谦信已经在为战场制造“环境”了! “佐佐大人不但武勇可嘉而且见识深刻,我等真是受教了!”终于等到这个家伙说完,我又转向了柴田胜家。“看来在我们来之前柴田殿下和诸位大人已经下了一番功夫,这样我们也就不用再操什么心了。不如殿下把心中的想法直说出来,我看稍微讨论一下就可以照此执行了!” “诸星殿下所言,正和我意!”我的话音刚落,羽柴秀吉就忙不迭地点起了头。 “既然诸星殿下和羽柴殿下都是这样诚恳……那么我也就献丑了!”柴田胜家稍微摆了一下姿态,就开始行使“总大将”的职权。“现在越后骑兵在越中四处袭扰,我们如果集中全力对应的话不但效果未必好,只怕也会被上杉谦信的主力有机可乘。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全力寻其主力决战,借他兵力分散的机会把握也更大些!” “柴田修理殿下不愧是本家的元老,驰名天下的名将,我秀吉就听从您的安排了!”“猴子”看似对柴田胜家的权威予以充份尊重,但接着就开始讨价还价了。“只是近来西国也是情势日紧,我辖下的部队刚刚经历了与三村氏的一场苦战。接到主公的命令后匆忙而来,还未得到充份的修整。我只怕匆忙之间难以力战,还请柴田修理殿下谅解!” “羽柴殿下的话我深有同感,千里奔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还没等柴田胜家回答我就抢先接了上来,这个时候是与“猴子”建立攻守同盟的环境。“淡路、纪伊都是刚刚平定,因此不得不留下足够的力量以策万全。不过虽说此次我只带来12000兵马,但已经包括所有精锐了!” “是啊!诸星殿下部队的战力我是深知的!”羽柴秀吉也听出了我的意思,因此马上给我搭了个“台阶”。 “但无论甲骑和铁炮都无法迅速前进,轻骑又要作为侧翼保障。唉,我也是实在为难哪!”我长叹了一口气,摆出了一脸的苦相。“甲骑和铁炮备队虽说薄具威力,但对后勤要求都是极高,难以远离辎重独自行动。其中一切苦衷,还望柴田殿下能够体谅!” 其实只要是稍微明白点儿的人都能明白,眼下这里不论唱多高的调子都是离心离德。鉴于织田信长的强硬态度,这仗是一定要打的,但既赔老本又丢面子的傻事谁也不会干。我和“猴子”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楚:参战可以,打头阵甭想! “这……”柴田胜家稍稍愣了一下,然后低头沉吟了起来。柴田胜家不可能一味地强硬抵制我们的要求,因为那甚至将导致此次合作的直接破裂。“这样吧!两位殿下与我分三路齐头并进……”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由佐佐大人担任先锋将,前田、不破、蜂屋、金森四位大人辅佐,率领府中城12000人马为先导。我作为中军居中;诸星殿下为右队沿信浓边境前进;羽柴殿下作为左队沿海岸一线前进,大家相互呼应互为依托,两位殿下以为如何?” “柴田殿下如此体恤,我们一定竭诚效命!”我和羽柴秀吉一起认可了这个方案。 柴田胜家虽然从骨子里狂妄骄傲,但并不是佐佐成政那样的傻瓜。他把作为与力的织田信长直辖部队府中一干将领摆在前面,胜了有他一份功劳,败了也有推托责任的余地。而他自己摆在三路大军的围护当中,也就等于放到了“保险柜”里。 我和“猴子”的位置各有利弊,走右路可能被北信浓的亲上杉势力攻击,走左路则有来自海面上的威胁。不过现在北信浓是上杉、武田共管,因而并没有太强大的力量,而上杉家也没有太强大的水军,所以这个结果也是可以接受的! “此次对上杉一战主公甚为重视,同时也关系到我们这五万多人的生死!”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迫于形势柴田胜家还是要拜托两句。“……请两位殿下务必尽力,几路部队不可相距过远!” “这个请柴田殿下放心!”距离太远也不安全,我们两个自然不会拿自己开玩笑。“不知我们在何处汇集,与上杉谦信进行决战呢?”我问到。 “我预定的是手取川城!”柴田胜家回答到。 53、云龙九现(一) 北陆道中段的地形复杂多变,但主要还是以小型密集的丘陵为主,不过这里与纪伊不同的是,森林和河流也是小而密集,因此谁也不敢百分百保证掌握全部情况。现在正是夏末的时节,草木的枝叶都很繁茂,因为这一地区一直以来就是大小势力混战的场所,缺乏安定发展的环境使这里看上去很荒凉。村镇与田地极少而且相隔遥远,触目所及多是及膝的灌木杂草。 虽然上杉谦信安静地等在前面,很多天都没什么大动作,可我们这几支部队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几天来平静的旅途并没有使我们增加速度,相反在按部就班的同时更加警惕地加强了相互之间的联系。 “已经越过加贺的边境了,这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轻轻带了一下有些急躁的战马,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对蒲生氏乡问到。 “忍者已经把侦查的范围撒得很广,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会及时发现!”他左右看了看,队列的左右很远依旧是荒凉寂静的一片。“今天晚上我们在上熊野城住一宿,明天应该就能在手取川畔与柴田、羽柴两位殿下会合了!昨天夜里派了三批忍者在这段路上来回巡查,没有任何可以威胁我们这支部队的敌方力量!” “是没有构成威胁的,而不是完全没有?”我觉得他这句话有问题,总觉得心里不很踏实。 “这一带确实有越后军的小股部队在活动,只是没有任何一支的人数超过五百!”他表现得非常谨慎,但明显比我信心高得多。“根据他们前一段时期的表现,只是攻击一些小型目标,并没有对任何城镇造成威胁。而且这段路上并没有适合伏击的沟谷,草木也非常湿润,所以断路火攻的可能也不存在!” “你确定越后军只有骑兵,而没有忍军吗?”我再次对他确认到。 “肯定没有!”他回答得非常确定以及肯定。“上杉家的轩辕里忍者很多,但都是分散在各处侦察活动,我们的忍者还同他们遭遇过。根据实地观察和搜查击毙的尸体可以确定,他们并没有携带任何用于野战目的的工具。所以就算聚集起了三五百人,也不可能在隐蔽的情况下有什么作为!” “嗯……”我微微点了点头,稍稍放了些心。 此次我出于谨慎部署上相当稳重,让铁炮队在山中鹿之介、可儿才藏的足轻严密保护下居前;岛胜猛的甲骑随我的近卫军居中;哥萨克轻骑兵和辎重队走在后面。每个局部都有强力兵种随行,而且“前稳后疾”便于援助。 上杉谦信这个对手我还没有碰过,根据资料他与武田信玄虽然并称“军神”,但用兵方式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武田信玄深得“四如”兵法之妙,往往习惯用其冠绝天下的甲州军从正面将对手从精神到肉体一起粉碎。上杉谦信似乎只偏重“风、火”两字,即便是统帅十数万大军围攻小田原城那次,也没有进行持久不懈的作战。好像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喜欢和敌人对耗,真正做到了“贵胜而不贵久”。 而且好像上杉谦信似乎并不太拘于用兵的形式,从大军列阵到分散袭扰似乎都很擅长,“车悬”阵就是这种军事思想的代表,既有强大稳固的本阵,又有诡异游击的分队。 “还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要叫你过去的那些对手知道还不笑死!”看到我沉吟着神色不停变换,新八郎在旁边不以为然地连连撇嘴。“上杉谦信能怎么样,还不一样是两个肩膀炕着个脑袋!他是能枪扎上不死,还是能刀砍上不伤?到时候就我一个人冲过去,取得他的脑袋还不手到擒来!我要是讨取了上杉谦信的话,嘿、嘿、嘿!”他傻笑着陷入了极度yy当中,嘴里的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好像那条越后之龙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一样,只是不自觉间那把“修罗之怒”总是在我左近比划着。 “把这东西拿开!”我生气地用手中的军扇拨开了那个“安全隐患”。“自打上杉谦信竖起那杆‘毘’字旗那天起,无数的人想要冲到那杆旗下取得他的脑袋!他们之中不乏名闻天下的猛将,至今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大多自己送掉了性命。就凭你……”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撇了撇嘴。 “他们要是成功了,那我怎么办!”听到我的话新八郎很是生气,猛挥“修罗之怒”劈在旁边的一块卧牛石上,一流火星伴随着石屑四处飞溅。“上杉谦信的脑袋一定是我的,我之所以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就是为了这样的目标。把一颗颗下凡的将星重新送回天上,这就是我生存的意义!上杉谦信,哼、哼,你的首级只能是我的!”他瞪圆的眼睛里冒出了一股火焰,拳头攥得嘎吧吧直响。 “哦……”我和旁边的几个人都愣了神,看到他这副样子一时无话可说。 新八郎已经有27岁了,虽然成了家我还总是觉得他依旧不成熟。他的兴趣有时真是非常匪夷所思,我一直也没怎么搞清楚过。没想到他还有如此执着的一面,只是这个愿望未免…… “其实主公不必忧虑,越后军也未必就如传说中可怕!”岛胜猛提马赶上两步,来到了与我并马而行的位置上。“我军甲骑征战多年,如今已是炉火纯青。我们也曾直面过武田家的赤备,越后上杉骑兵总不见的比他们还厉害吧!” “关于越后骑兵的情报很多,但我却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我摇摇头想起了那卷厚如城砖的档案,同时也有些后悔上次到北海道时怎么忘了借机会见识一下。“据说越后骑兵的装备并不是很好,但作战却勇猛顽强,而且作战方式也好像与一般人不大相同。氏乡,你怎么说?” “是否超过武田赤备我无法判断,毕竟我们都没有亲眼见过!”大敌当前蒲生氏乡并不想作出过于主观的臆测。“武田赤备与越后上杉骑兵究竟孰强孰弱,只怕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毕竟双方十数年的争斗并没有分出太明确的胜负来。不过有一个问题我想说一下,当年武田信玄正是因为看到了越后的骑兵,才产生出建立赤备的想法!” “作为闻名天下的一支强兵,越后骑兵必然有其可取之处!”岛胜猛还是充满了自信,这一点他倒是和新八郎有相通之处。“但是毕竟越后经济不及近畿,上杉家虽有金山可东西到了这里早不知价钱翻几倍了。各方面情报一再证明,越后军不但装备较差而且单一,所以在对战中的配合只存在于部队当中,而不能够在不同兵种间进行。大型合战中他们如果突不破本家的战线,那么面对火器的远程打击之下就只能等着覆灭的命运了!” “岛大人所说的,确实是和越后军作战的一个关键所在!”蒲生氏乡对岛胜猛的这个观点也是深以为然。“据我在起程之前的反复研究,所谓‘车悬之阵’的关键就是把相同的部队分成若干小股,以不同的次序、不同的角度,分批次进行递次性的进攻,以达到瓦解对手战斗意志的目的。只要我军外围始终稳固坚守,那么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这个战略说起来比较容易,真的执行只怕就不那么简单了!”我在脑中默默回忆着武田军作战的情景,然后再想象一番与他们对阵十多年的越后军。“他们……究竟会是怎样的一支军队呢?”我忽然有些好奇。 “主公!”这时穿着素武士服的小川孙十郎快步走了过来,加藤段藏返回手取川前线后由他负责我身边的即时情报汇集。“几个方向同时传来消息,附近的越后军有异动的迹象!” “哦?”我一下子有些发愣,难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终于来了!”新八郎倒是兴奋不已。 “多少人?从哪个方向过来的?目标是哪里?”我想只有在搞清楚全部状况后,才能作出最为正确的判断。 “敌军人数不超过两千,而且都是骑兵。分五个不同方向而来,看行动的路线似乎目标就是主公的中军队。另外更远处还有一些敌军,但目前还在观望的当中!” “你怎么看!”我对蒲生氏乡问到,这件事似乎不那么简单。我并不是说我就一定不该遭受奇袭,但这么点儿人马好像不应该光天化日的来吧? “看样子应该是疑兵,不过还是小心应对的好!”他谨慎地说到。 “嗯!”我点了点头。他的看法也对,情况不明的情况下还是保守点好。“那你就部署吧!”我对他说到。 “传令叫前军保持队型减速行进;后面的辎重队加快速度向我们靠拢;所有近卫队和甲骑,到前面的那座小丘上沿坡面列阵!”蒲生氏乡发出了一个有一个命令,背插“双鹞”旗的传令兵分别向前后跑去。 “你去再仔细打探,随时通报其他方面的情况!”我把小川孙十郎也打发走了。“走!我们也到那个坡顶上去看看!”我向着蒲生氏乡指定的那个小丘一挥军扇,然后就带着马队隆隆地向那个方向驰去。“上杉谦信,你为我准备的这第一份‘礼物’究竟是什么呢?”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54、云龙九现(二) 上杉骑兵并没有让我们久等,我的中军本阵刚刚在小丘布好阵势,他们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望远镜的视野里。开始只是地平线上的一些小黑点儿,慢慢扩大后则变成了一群又一群的骑士。 这些骑兵的装备确实不怎么样,黑色的盔甲只是最简单的皮质大路货,头盔虽然是铁制但也很粗糙,而且是唯一与足轻相区别的制式装备了!他们每个手中擎着一支三米长的长枪,比一般足轻用的只是略短些而已。不过他们的战马真的是很不错,虽不高大但却迅速而灵活,并且都是清一色的纯黑毛色,这在日本的列国中可是相当奢侈的。白色的靠旗上面是清晰的“竹雀纹”,被原野上刮过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是要进攻我的本队吗?”我用望远镜四面八方的瞄着,搜寻着他们行进的轨迹。 “不大像,这点人手也不可能!”蒲生氏乡困惑地摇了摇头,不过倒也没有很担心。“敌军分为七队,总人数也不过一千五百左右。以这点军力要想冲破主公的本阵简直是开玩笑,不可能有人会制定这么疯狂的战术!” “也是!”我稍稍估算了一下,中军由2000甲骑外加2000近卫部队构成,而且现在占据居高临下的地利,他们不可能有取胜的机会。“远处还有敌军的后续部队吗?”我在各个敌军的分队里仔细搜寻着。 “大约还有一千人,在距此半个时辰的位置上!”蒲生氏乡非常确定地说道:“而且他们的布局相当分散,难以形成非常有效地攻击力!” “前军和后队那里没什么问题吗?”我继续前后左右地转起了圈子,而且幅度越来越大。 “回禀殿下,已经命令他们原地待命了!”他本能地又向前后远处各看了一眼。“前军已经结阵,铁炮备队也已准备就绪。虽然大炮对运动迅速的轻骑兵作用不是很大,但枪阵中的大量铁炮足以把他们毁灭在进攻途中!我没有让后队继续靠近战场,但驻扎的位置从这里完全看得见。” “真是奇怪,太奇怪了!”我终于停止转动并拿下了望远镜,在嘴里喃喃自语着。 “殿下……有什么不妥吗?”蒲生氏乡有些紧张,他误会了我的意思。 “不是说你的部署!”我用手指着远处那些正在迅速移动的小黑点对他说道:“我找了好半天,居然在这些骑兵里没有找到任何一面帅旗或马印!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次行动是没有人指挥的吗?” “是有些不正常!”在经过一番仔细的复核后,他也点点头说到。“一共七支小型备队如此谐调的配合,其中不可能没人临阵指挥。据属下猜测,隐瞒身份的根本目的还是在隐瞒意图!” “可能是这个样子,值得隐瞒的意图一定不是那么简单!”看着越来越逼进的那些越后骑兵,我也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了。“先不要急着出击,看看他们的行动再说!”我吩咐到。 “是!”蒲生氏乡答应了一声随即传令道:“甲骑和旗本队后退;长枪队向前列阵;铁炮队预备!” 需要说明的是除了津田一算率领的铁炮本队外,忍军和我的近卫军中也各有一只小型的铁炮队。而我的近卫军就是由这两百名铁炮足轻和精锐长枪队、旗本骑士共同组成的。 随着命令的传达,所有骑士退上了小丘的半腰,长枪队在外围布成了一道防线,铁炮足轻们也把纸包弹丸压进了枪膛。虽说两百只铁炮数量是少了一点儿,但对付这一二百人的小型冲锋应该是足够了。 大约在800米外所有越后骑兵都停了下来,看样子是要进行一下准备,不过并没有靠拢聚集的迹象。 “所有铁炮队都集中在了南面,要是北面的两支也参予进攻的话,就只好叫甲骑反攻一下了!”蒲生氏乡向我请示到。 “你看着办吧!”我没有干涉,毕竟铁炮确实是少了些,而且与这相比我更关心的是他们真实的目的。 好在四面八方的围攻并没有真的出现,北面的两支分队根本没动,南面的五支分队里也只有两支开始加速冲锋,总人数也就在三百人左右。 轻骑兵的一个特点就是冲锋速度极快,这点在这些越后骑兵身上得到了充份的体现,看着那些迅速运动中的马匹,我估计从进入射程到接近铁炮只来得及射击一次。铁炮足轻将枪托抵在了肩上,长枪的枪尖也放得更低了些。 “嗯!”我吃了一惊。就在铁炮足轻们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候,那些冲锋中的越后骑兵却在100米外突然齐唰唰地转了方向,向着两下斜刺里飞快的跑去。看那架式绝对是训练有素,切切实实地将我“忽悠”了一把! 就在我还没有来得及气愤的时候,原本停在后面的南面三支分队又发起了冲锋,前队闪开的空档正好为他们提供了前进的道路。没想到刚刚退开的敌人后面还有敌人,一时间铁炮备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呯、呯、呯……”与铁炮群起轰鸣的同时,那三队大约六百余人的越后骑兵在70米外又转了向,因为距离较远加上他们的改变方向,只造成了十几个人的伤害。 进攻后的越后骑兵又回到了刚才集结的位置,我的长枪足轻也不可能总是平端着如此沉重的武器,双方重新开始调整各自的情绪,可根本就还没开始打哪! 我的部队没有受到任何损失,队列的整齐程度就像“雅痞”的头发,可看到这种情况我不但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有一种浑身刺痒的感觉。“你们没有觉得不自在吗?”我对身边的几个人问到。 此时新八郎已经回到了甲骑的先锋位置,可因为没打算出击岛胜猛还留在我身边。阿雪带着后藤又兵卫他们几个环伺在我身边,这次我履行前言把她和莺一起带了出来,不过莺基本随着我的营帐行动而不在公开场合出现,而且不是我点名问到她们也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主公看出了什么?”蒲生氏乡从眼前的战况上并没有得到什么不妥的结论,而且似乎我们还取得了一定的优势。 “我们4000余人被对方1500人围在这里,而且还是采取守势,这难道不是很不正常吗?”我说话时情绪更加忿忿,就算对手是上杉谦信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啊! “殿下说得是,我们似乎被对方掌握了主动!”蒲生氏乡这是也点了点头,似乎同意了我的这个看法。“既然上杉谦信的主力还离此尚远,那么我们就出击一下?” “主公,请让我去吧!”岛胜猛也请令到。 “氏乡,你看怎么打合适?”我决意要试一下,但到底怎么作心里还是没有谱。 “就这么出去只怕还是不行!”略微思索了一下后,蒲生氏乡摇了摇头。“越后军轻骑马快我们难以企及,我们这里甲骑一动他们就会立刻躲避。不如稍等一下,他们再次进攻时我们再迎头痛击,那时他们直面而来再想闪避也就难了!” “按照你的想法去作吧!”我点了一下头后又补充道:“让石河和樱井带些旗本辅助攻击,他们的速度要比甲骑快些!” “是!”他答应了一声后,就把几个将领叫到边上开始详细阐述计划。 越后骑兵并没有显得很着急,但是也没有长时间地把我们“晾”在那里。半个小时后他们开始调整布局,还是南面的那些骑兵,三队向中间摆成品字型,另外两队在两翼稍稍靠后些。 “来了!”我心里稍微有些紧张,虽然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仗。 果然是中间的那三队骑兵开始进攻,后面的两队微微靠前些但并没有跟进,随着马蹄带起的烟尘,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500米,他们开始提速……400米,我的足轻再次放平了长枪……300米,铁炮足轻开始瞄准……200米,情况突变! 没有什么明显的信号和命令,正中的长枪和铁炮足轻突然向两侧跑去。从让出的通道中,为数1000人的甲骑如洪流般冲出,笔直的向迎面而来的越后骑兵冲去,一马当先的正是新八郎。 与此同时,两边的阵形也都各自裂开了一道缺口,石河贞友和樱井佐吉各自率领着100旗本杀出,成弧形从两翼包抄了上去。 看到这种意外的出现越后骑兵微见慌乱,在几声吆喝中齐齐地带住了战马,不能不佩服他们的训练有素,这么急的冲锋中居然也能停住并开始转向。不过似乎有些来不及了,由于双方部队相对冲锋的高速度,再要起步时甲骑距离他们已经只有50米,而两侧的旗本也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 “冲啊!”兴奋的新八郎挥动起了手中的“修罗之怒”,座下“梦魇”全身的鬃毛也都竖了起来。对方是轻骑兵而且背向自己,失去了冲击力他们还能有什么作为! 在这种明显即将覆灭的情况下,似乎上杉谦信的这支“越后强兵”也开始动摇,向后的逃跑虽然依旧在进行,可是靠旗摇动的方式已经看出了散乱。 我的嘴角带上了微微笑意,看来越后军的信念也是可以被击毁的! 55、云龙九现(三) “不对!”我猛地向前跨出了一大步,脸上瞬间变色。看到我的神情突变,阿雪和其他的近侍也紧张了起来。 那边由原本三队挤在一起的越后骑兵是散了,可不是无秩序的混乱,而是由一大团分出了几个小团,就像……就像是飞行中的陨石崩射出了几簇火花! 确切地说是三朵“火花”,两队各有二三十人的骑兵分别继续向前,冲向已经挡在道路上的樱井佐吉和石河贞友,还有大约五十名骑兵的一队向后迎向了甲骑。所有这些负责阻击的人全都义无返顾,而作为主力的五百多人突然折而向右,从甲骑和石河贞友部之间冲了出去。 无论是去纠缠旗本队还是阻击甲骑的骑兵实际都没什么战力,这么短的距离上战马根本无法展开冲击的优势。但惊异于敌军突然改变反向的举动,前后我的三支部队也已经开始调整自己的战马,可就在这个时候几只讨厌的“苍蝇”迎面飞了过来。 结果变得没有什么悬念,三支殿后的小队被十数倍的对手砍成了肉酱,失去主人的战马跑向远处的荒野,那片尘土飞扬的草地被喷溅上了大团的鲜血。可胜利的一方却没有任何欢喜的感觉,只是按照命令默默地返回发起冲锋的地方。就这么一耽搁的时间里,脱逃的那五百多越后骑兵已经跑出很远,他们的装备轻盈速度更快,我的两种重装精锐骑兵不可能再追上! “怎么会这样!”我忽然一把抓住了蒲生氏乡的领子使劲儿摇晃着,神情疯狂非常失态。“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如果上杉谦信在这些人里我还能够接受,可现在……” “主公!”周围几个人都震惊于我的失态,好不容易才把我给拉开。 “殿下,实在抱歉!可……可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摆脱束缚的蒲生氏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神情尴尬而又无奈。 “不就是跑了几个小杂碎,至于这么冲动吗?”新八郎这时已经和岛胜猛一起返回,看到的这个样子有些不解的说到。 “主公!都是我的错……”岛胜猛将手里的菊池枪交给了一个身后的随从,走到我身边满脸愧疚地说道:“都是属下临敌处置不利,这才致使敌军大部脱逃。此事不能责怪蒲生大人,请主公降罪末将!” 我浑身无力地向后一歪坐在了行军马扎上,只感觉万钧重压倾泻在了自己身上,满身上下的肌肉好像患了低血糖一样簌簌颤抖不停。我知道此刻应该对他们说点儿什么,可是此刻不但嘴张不开,就连眼皮都懒得再抬起,只是无力的抬起手指指蒲生氏乡又指指岛胜猛和新八郎,还是让他去解释吧! 众人困惑地看了看我,然后把所有希望的目光都投在了蒲生氏乡的身上。 “诸星殿下并不是为这区区逃跑的几百人激动,他没那么缺乏气量,就便是有上万的人在战场上逃走也不是没有过的事。他是觉得……”蒲生氏乡说到这里停住看了看我,我还是面无表情好像昏过去了一样。“上杉谦信的越后军居然自上而下都有这样的素质,那实在是太令人感到意外了!以当时的突发qing况,那支部队的将领居然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作出最准确的判断,上杉家将领的水准已经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而与这点相比,上杉家士兵的素质更是值得钦佩……” “不是钦佩,而是令人感到恐怖!”我闭着眼睛纠正了一句。 “是的,确实令人感到恐怖!”蒲生氏乡点点头,更改了用词。“……在那样紧急窘迫的状态下,将领的意图居然被如此准确的执行了,真的就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当时的情形根本容不得那个将领详细地阐述命令,他只能用几个词甚至一两个手势来做到这一切。这是怎样的上下级配和,真正是作到了千军万马如臂使指了。如果上杉谦信的越后军都是这样的素质,那他们就是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蒲生氏乡结束了他的论述,所有人都在默默思考着他最后的这个假设,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每个人的心底里都升起了一股凉气! “要是……要是上杉谦信真的在这支部队里呢?”见许久没有人开口,后藤又兵卫试探着说到。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让所有人心里好过些。 “不可能!”我摇摇头,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我现在已经能够体会到一些上杉谦信的心理,他心中的义理不允许他离开‘毘’字大旗作战。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灵魂的一部分已经溶入了那杆大旗里,与这相比,他的生命甚至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哦!”众人又是齐齐地感叹了一声,好像没有完全明白,又好像很感动。 “禀报主公……”这时伊木半七嗫嚅着张了张嘴。 “什么事?”我有些不耐烦,这时作什么时都没有心情。 “我们……我们的后军辎重队好像遭到袭击了!”他尴尬地抬手朝后面指了指。 “什么?!”我如被烫了一样从马扎上窜了起来,回首朝他指的那个方向望去。原来趁最后激战的一点空档,在北面一直没有动静的两支越后骑兵队偷偷向后移动并发起了攻击。虽然有哥萨克骑兵和根来众的500铁炮手在,这四五百人的越后骑兵应该造不成什么损害,可这个时候谁还敢确定啊•;! ******************************************* 在我带着人匆匆感到后队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进攻的越后骑兵早没了踪影,只是在外围分布着几十具尸体。 “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我对担任后军统领的大谷吉继问到。 “来得很突然,应该是一场预谋的奇袭!”他说着带我们开始检查车队的情况。“敌军突然向我们袭来,人数不多但速度很快。好在大家都很警惕,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损失!” 我仔细检查着车辆的状况,除了个别车棚有一些火烧过的黑斑外其他基本还算完整。在来时我出于谨慎,把所有物资车辆设计成了外形相同的样子,只有在内部对火yao之类的物资进行了特殊处理。揭开一辆车子的苫布,芦席下面的双层火yao桶完好无损。“吁……”我长出了一口气。 “越后军是如何进攻的?”蒲生氏乡站上车辕,看着远处尸体的分布说到。 “越后的骑兵没有聚集任何队形,成散沙状开始向我们冲锋!就从那面……”大谷吉继也跳上车辕,用手指着北面的方向。“当时我命令所有长枪队在外围布成防线,根来铁炮队以车辆为掩护进行射击。但敌军并没有来到近前,距离十丈外就侧向跑动开始向车辆投掷火把!” “什么?”我有些惊异于这种骑兵的使用方式,这按理说应该是蒙古骑兵或印第安人的作法,难道上杉谦信也留过学?“你,说说对战时的感受!”我向站在一边的津田算正问到,此次根来众出征是由他带队。 “可以说非常之累!”津田算正苦笑着说道:“按道理讲,在骑兵无法靠近的情况下,铁炮本来是有很大优势的,但越后骑兵却用战术补足了这一点。他们在冲锋时队形散得很开,既影响了命中率又无法发挥齐射的优势,每次射击实际威胁不了多少人,可再次装弹过程中另一波又到了。以我的看法,越后军对于骑兵与铁炮的对战极有经验,而且总结出了相当成功的一套战术!” 他的话令我心里一阵阵地发凉,看来上杉谦信已经为织田军准备好了一份“大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对于这个人在历史上的事迹我多少还能知道一点,对他的“进步”可就无能为力了。他都这么大岁数了,按理说不该如此“好学”啦!“然后你是怎么做的?”我又问大谷吉继。 “虽然属下也觉得不妥,但怕有什么万一只好令哥萨克出击将他们赶走……”大谷吉继显得很是无奈,他这么作是稍微有些越权的。虽然哥萨克骑兵是编入后军行动,但也只是负责保障安全,只有在与我断去联络的情况下他才能作出诸如出击之类的决定。“哥萨克的出动对越后军震动很大,又试探了一次后他们就退去了。我们在人数上的优势明显,所以没有人漏网之后再回来!” “他们走了多久了?”我并没有责怪他的行为,毕竟当时的情况也算紧迫,要是真让越后军毁了我的火yao枪弹,那整个铁炮队也就废了。现在我只是担心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不会是再来一个诱敌深入吧? “大约有半柱香时间……” 正说着霍思金他们就回来了,而且看情形并没有经过什么激烈的战斗。“有什么发现吗?”我紧张地问到。 “回禀殿下,没有取得任何收获!”他双手一摊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表示。“他们的战马虽然没有我们快但很灵活,而且对附近地形极为熟悉。有两次我们本来已经快要追上了,但他们立刻就钻入了树林里。看天色要晚了,我们只好先回来!” “也行了!”他的话提醒了我,看看天果然日头已经偏西。“大家抓紧时间赶快行动,不然就要在野外宿营了!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56、云龙九现(四) 北方就是北方,九月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冷了,天上还微微下起了霏霏的小雨,让人体味到一股阴冷潮湿的感觉。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大半的星星和一条天河还在,这场雨应该不至于真的大起来。 “主公,上熊野城已经到了!”看到我骑在马上有些哆嗦,阿雪又拿出一件金丝天鹅绒的大氅替我加在了披风的外面。 “哦!”我抬头向前望去,果然在远处的昏暗中出现了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 白天与越后军的遭遇不可避免地耽误了行程,紧赶慢赶还是到拖到了夜里。这使我益发的担心了起来,真怀疑这是不是又藏着上杉谦信的下一步“棋”,他既然能面对面地从妻女山上把一万五千大军变没了,难保今天不会在我面前变出三万八千人来。好在这一切并没有真的发生,不知是没准备好还是受到了哥萨克轻骑的震动,总之是他们没有再来。现在是晚上十点半,我们来到了目的地上熊野城前,只是大家的情绪都略显低落。 “喂,我们是织田家诸星殿下的部队!”在前面已经有人开始喊城了,嗓门大得连两里的外的我都停的清清楚楚。 城上的回话我没有听清,只是简单的应了几声就打开了大门。停住的部队继续往前走,很多人都已进入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我的心已经基本放了下来,只是有些奇怪半夜里叫城怎么如此随便? “诸星予州殿下辛苦了!”在吊桥边的城门洞里,一个看样子有些身份的武士殷勤地替我拉住了缰绳。这个人的身材非常单薄矮小,居然比那只“猴子”长得还秀气,只是因为黑暗看不太清面目长相。 “这位是上熊野城的城主二宫长恒殿下!”还没等我问出口,站在旁边的前队统领山中鹿之介就主动介绍到。 “哦,二宫殿下辛苦了!”我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跟随的众将也都在旁边纷纷下马。终于算是到了一站,大家的脸色明显一阵轻松。“劳殿下等了这么久,路上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我和蔼地对他微笑着点点头,不管出于何种理由总是麻烦了人家。 “殿下实在是太谦虚了,区区在下在您的面前能算得上什么?”他受宠若惊地连连躹着躬,好像怎么做都不足以表示出对我的敬意。“越中这么荒僻的地方难免不太安定,现在又加上了越后上杉氏的不断侵扰。要是我们这里也能有您这样一位强大的守护就好了,刚才听说白天前来骚扰的上杉军都被您……” “好了!”在他说出更加让我不自在的话之前,我及时画出了“休止符”。“我们这一路上行军作战都有些累了,还是赶紧进去吃饭休息吧!”我朝里面指了指。 “好、好,诸位这边请!”他慌张地急忙领路。 上熊野城是座不小的城堡,我的12000人进来也能刚刚住满。这里建立之初是北陆畠山家的一处中转站,因为没有多少防御的作用所以构造简单,不过规模还是满大的,可惜只有两栋不大的天守阁。 看来二宫长恒之前作了非常充份的准备,随着士兵们的不断入城就有人分散进行了安排,一切进行得井然有序,并没有多少要我们操心的事情。看到这种情况我们也都安了心,除了几个走不开的人外都进了天守阁一层的大厅。 这里的地方相当宽敞,二十多张桌子分两边摆开,酒宴已经开始摆上,十个侍从正在忙忙碌碌地上着菜。 “我们这里没什么好的出产,还请殿下和诸位大人不要见怪!”二宫长恒刚把我让到主位上又去招呼其他人,跑来跑去地非常活泼。 这时借着屋内辉煌的火烛光亮我才看清楚,这个二宫长恒真得是和“猴子”非常相像!不止是身材同样的干瘪矮小,而且脸上也长着两只滚瓜溜圆的大眼睛,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不停地转着,好像总是在打量琢磨着什么。 不过他们两个也有很明显地区别,这个人的目光中并没有羽柴秀吉那样永不停息的火焰。他的眼中时刻保持着一种警惕、受惊的感觉,可见平时生活的环境如何。嗨,谁活着都不容易! “二宫殿下不必麻烦了,让他们自己坐就可以的!”不忍心看他这么忙前忙后的操劳,我指了指上手第一个位子。 “为殿下和诸位大人效力,这是在下应该做的!”他终于抹抹额头上的汗水坐了回去。 我拿起筷子伸向(所有东西都暗中检查过)桌子上的菜肴,看得出来他们是很费了些心。这里只有两三种鱼类,不过加上了鹿、野兔、山鸡等野味,酒有些劣质但还入得口。一块烤鹿肉入口,很烫但是热过的,可见我们是来得晚了! “看二宫殿下如此的能干,这附近一定叫您治理得井井有条了吧!”我咽下嘴里的食物笑眯眯地看着他。 “在下羞愧无地,实在当不得您这样的夸奖!”为了以示尊重,他放下筷子并转过了身。“越中的地方虽说宽阔,但人口早就流散得差不多了。现下里在下领地上的居民还不到三千,这上熊野城里的守军也不过100人而已!” “哦,那殿下的胆略、眼力我就更不得不佩服了!”我确实是对他掌握情况的能力有些吃惊。“我这一路前赶后挫地耽误了时间,以至行程自己都没了准点儿。殿下何以能这么简简单单就判断出了我等身份,一切安排都如此便当呢?” “诸星予州殿下的武名震动天下,威武之师的气象早已传遍列国!”因为需要媚笑的关系,他原本大大的圆眼睛眯了起来。“当时我在城头远远望去,即深为殿下军威之雄壮所震撼!千军万马如一人,那种气势真得是如渊之停岳之峙,我不免……”他越说越兴奋,有如见到了西天佛祖。 “二宫殿下不要这样说……”虽然他这么说也是人之常情,但却不是此刻我急于听到的。对于这里的情况我并没有非常直观的概念,非常希望听到一些有建设性的话,白天上杉谦信已经给我上过了一课,现在我还希望他也能给我来上一课。“在殿下来讲,讲这话可能出于真心也可能迫于形式,但无论怎样这都不是我所需要的!本次作战从织田内府殿下到我本人,直至每一个足轻,都是面对生死一般的慎重。我对殿下并无过多的要求,也没有一定要你协助我作战(100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的意思,只愿殿下诚心待我即可!” “这……这……”儿宫长恒的大圆眼睛又开始叽里咕噜地乱转了起来,脸色一时阴晴不定。看得出来他的思想斗争此刻非常激烈,对于我究竟是真想听真话还是试探他,一时难以作出判断。这可是个重大的历史抉择,稍有不慎就可能掉脑袋的! “二宫殿下不要有什么疑虑,诸星殿下是真心实意的!”这时候蒲生氏乡开了口。“我想即便是在这遥远的越中,殿下也应该听说过诸星殿下的盛名。诸星殿下之仁德宽厚世所皆知,怎么可能仅仅因为几句实话而加罪您呢?” “是、是、是,诸星予州殿下的大名我是久闻的……”儿宫长恒再次的连连点头称是,而且面色一整好似作出了什么重大决定。“其实生活在这一地区的弱小势力不得不时刻谨慎,一个马虎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在下从来都是战战兢兢,连睡觉时都得睁着一只眼睛!” “那你还……”他的话使我更加糊涂,这根本是前后矛盾嘛! “其实……这座上熊野城根本就不是我的,在下只是一直看守这里而已!” “不是你的!那是谁的?”我诧异地一愣。 “谁强大就是谁的!”儿宫长恒双手无奈的一摊,不过瞧神情倒是看得很开。“这没什么奇怪,这一带很多弱小的城主势力都是如此!其实说到强弱,越中这个地方压根也没出现过什么大势力。原先也就是神保和椎名两家勉强提的起来,不过那在您这样的大名面前也算不了什么。所以无论是谁来我们都不加抵抗,因为是实在没有抵抗的本钱啊!” “原来是这样,你根本不是在确认是什么人……”我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予州殿下说得不错,在下确实就是这个意思!”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与其费力气去关心来得是谁,不如仔细衡量一下对方实力的好。不是在您的面前吹牛,在这方面在下是很有些眼力的!” “二宫殿下倒真是务实啊!哈、哈、哈……”我在大笑的同时,心理不禁升起了一股悲哀的感觉。“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收住了笑说到。“殿下既然是世居此地,想必对上杉谦信的越后军有些了解吧!” “知道一些,但从来没打过交道!”儿宫长恒见我确实没有责怪的意思,也就逐渐放下了心。“原来这里的豪族们不是投向武田家,就是依附于上杉家,对于投靠前者经常会得到物资金钱上的援助,而上杉家的好处是受到攻打时一定会得到援军。上杉军从来不骚扰没有关系的人,每次进入越中只攻击与他们为敌的势力,而且也没有直接占领过越中的地方。我这里他们从城外经过很多次,但没有进过城!” “那他们最近的动态你有什么消息吗?”我算计着对阵的手取川已经离这里不远了。 “太准确的没有,听说是在……” “主公!”伊木半七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单腿点地报告道:“越后上杉军已经到达城外了!” 57、云龙九现(五) 我从大厅里走出来,向刚才进来的主城门方向走去,脚下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没有听到攻城的的声音所以不必赶得很急,而且这样可以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我的脑袋里没有任何想法,也可以说被一系列复杂的想法所挤满了,上杉谦信怎么到这里了?这里是他的主力吗? 部队们刚刚吃了饭还没有歇息,但敌军临近的消息也没有传开,一路上我们只见到了必要的岗哨和巡逻队,但是一旦命令下达也可以很快进入临战状态。 主城门的城头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所有这一面的巡城将佐都集中到了这里,向着城外的方向不停地议论指点着,好像那里发生了什么奇异的事情。 “主公来了!”伊木半七抢前两步大声吆喝了一句。 “主公!”那一堆人退向两边让开了一条“胡同”,纷纷躬身行礼。 “不过就是些越后来的家伙而已,有什么可好看的!”我故作轻松地说到,希望以此来减轻一些大家的压力。“一样是一个鼻子两只眼,而且这里也未必看得……”这时我已经来到了城墙的垛口处,眼前的景象使我住了嘴。 此时霏霏的细雨已经停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潮湿的气味,不过这已经够了,不再影响上杉谦信的战略意图。在城下约一里以外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燃着大片的篝火,向外又延伸出了两里多远,仅眼前正面的一片就不下一千堆,而且粘粘连连向两边蔓延而去,直至圈过了城墙的侧面。仅以一堆火边围着10个人计算,那这就是……反正是够吓人的! “把整个城堡都被包围了吗?”我对今夜负责全城执勤的山中鹿之介问到。 “是的!”他点了点头回答道:“前后左右都围满了,只是其他方向没有这么密集而已。刚才我在城上察觉到城下似乎有人活动,正想派人去核查一下,不想这些篝火就一堆接一堆地燃了起来。我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就未敢轻动,火速派人禀报了主公!” “这么急!用了多长时间?”我得到报告就出来了,怎么一下子烧成了这样。 “从第一堆火烧起来开始,到现在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山中鹿之介为人很仔细,只是不习惯使用钟表。 “段藏!附近侦察的忍者有回报了吗?”我对着身后招呼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更要依靠忍者的力量了。老实说看到这个架势我心里更加的不塌实,难道上杉谦信真的拿主力先来对付我了? “回禀主公,还没人回来!”听到我的召唤加藤段藏从人群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还是按照老习惯只穿着一身野武士的布衣,他是刚刚才从手取川那边过来的。“根据属下的经验,敌军这样的行动一定非常诡异,忍者们可能一时还没有搞清楚真实的情况!” “哦?”我听这话猛地一愣,都大兵压境了还有其他别的什么状况要搞清? “回禀主公……”看出我的疑问他向前靠近了几步,火把闪烁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有几分诡异。“请您仔细观察一下,那些火堆周围虽然有人但却不是一支大军!” “啊!”我猛地转回头趴在了一个垛口上,湿漉漉的城砖弄脏了衣甲但此刻已经顾不得了。确实,正如他所说那些篝火之间有一队队的人在活动,但却只是些巡逻队般的部队,并不是大军齐集的景象,不但没有人围着篝火休息,甚至连帐篷和车辆都没有。上杉谦信玩的这是什么把戏,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了! 现在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等着城外的忍者带回消息了,好在没有让我等得很久。因为城外的情况不明所以没敢开城门,放下一条绳子拉了两个人上来。 “城外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等他们张嘴我就抢先问了出来,这样的情况在我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中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回禀主公,城下并没有上杉军的主力!”一个穿着一身沾满雨水深蓝色夜行衣的矮小忍者回禀到。“两柱香时辰之前,数股越后军突然自四面接近本城。他们或马驮或人背,携有大量柴草,在城堡四周布置并点燃了上千堆的篝火,然后大队撤去,留下了数百马队不停穿行于篝火之间!” “知道主力都撤往何处了吗?”我身边的蒲生氏乡补充问到。 “还是四面散去,但都不是深远!”那个忍者作了个失礼的表示,然后站起身也来到了城墙的边上。“向南的小山岙里,东面河对面的那几处小树林之间,还有东北面官道旁的沟壑里,这几处是最主要的聚集地!” “官道边上也埋伏了?”我的心里是益发的沉重。难道上杉谦信想要四面包围把我困死在这里,看这个架式非常之像,但短期内坚守待援的把握我还是有的,他就不怕被柴田和羽柴两路大军从侧面包围吗?“敌军的兵力和配置搞清楚了吗?”我向着他指的几个方向望去,火焰后面的黑暗显得益发浓重,什么也看不见。 “主公恕罪,属下无能!”忍者伏地请罪道:“敌军所处的位置均是地形复杂但四周空旷之地,我等实在是难以接近。加之四周有大量轩猿里忍者,一般忍术无法通过他们的防线!” “他们有多少人?”蒲生氏乡紧张地问到。 “不在我们的人数之下!” “这难道……”我一时无语了。 此次出战我带来了200专业忍者,因为对于上杉谦信的一贯战术的考虑只带了300忍军备用,现在既然出现了这么多上杉忍者,那么几乎可以认定这就是越后主力了。在茫茫黑夜中从空旷的地域去攻击占据地利的上杉谦信,那除非我是疯了!只是以前只听说上杉谦信善于骑兵野战和奇袭,怎么对于忍军野战也这么内行?现在不要说攻击没有把握,光是在这么多篝火照耀下大军出城,就把一切都明明白白事先通报了对方。 “让忍军去骚扰一下呢?”这个主意刚一冒头,就马上又被我自己否定了。对方的守卫严密而四周空旷,光是骑兵一个冲锋我这300来人就全部报销了!不能在完全隐蔽的情况下行动,忍军就是一群废物。 “段藏,你亲自去!”我狠狠地咬住了后槽牙,不能让人蒙住眼睛牵着走。“去看看那几个地方的实际情况,务必探明敌方部署!” “是!”加藤段藏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我亲眼看着他爬下城墙,身影钻入篝火阵中转眼就不见了。 “殿下!”蒲生氏乡来到我身边小声说道:“今夜只怕什么也干不成了,请殿下先去休息。有我在这里盯着请殿下放心,一有什么消息我即刻向您报告!” “算了,回去也睡不着!”我继续盯着那什么也看不见的去处说到,心里再次感到了对阵武田信玄时的那种压迫感。“除了当值的人都下去歇着吧,守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我向后挥了挥手。 “我等奉陪主公!”回答的人虽然多但声音却很齐。 “哦!”我转过了身,看到一系列坚定的面容。“我今夜在这里休息就行了,尔等不必都耗在这里。明天说不定还会有一场恶战,还是多保养些精神的好!”我说完这句话就向门楼里走去,此刻人太多不但无益反而有些心烦。 门楼里并不适合睡觉,没有被褥而且四面透风,不过我也没打算睡。只有阿雪随我进了屋,不过一会儿蒲生氏乡也来了。 “都安排妥了吗?”我并没有一定把他也哄走的意思。 “大家都回去休息了,守备也绝无问题!”他来到我的面前坐下,为我们照明的只有一支摇动不已的蜡烛。 “我们派些人出去把那些篝火灭掉,你说怎么样?”我突然向他问到。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非常之蠢,可又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 “殿下,这似乎不大合适!”果然他提出了反对意见,尽管语气非常委婉。“我们的部队出城一接近篝火,立刻就会被对方看得清清楚楚,无论出去的人多人少都有风险,我方似乎有些得不偿失。而且这么多篝火折腾一遍天也就快亮了,看似也没这个必要!” “上杉谦信究竟什么个什么样的人,好像很多人都对他知道一些,但对所有人他又都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存在!”我不再提那个愚蠢的想法,只是感叹起了面前的对手。 “能被称为‘军神’的人,自然有其不同凡响之处……”蒲生氏乡也感慨了起来,直到临近天明时加藤段藏回来。 “主公!附近大致的情况已经清楚了……”知道我此刻急迫的心情,所以没等问他就主动报告了起来。“越后军分为八处藏匿,总人数在七千以上,最大的据点就是刚才回报的那三处。敌军的防范确实很严,属下侥幸潜入其中两处,发觉对方兵种配置齐全部署有序,只是未能查出主将是谁!” “七千以上,这已经超过我部队人数的一半了!”我在心里琢磨着,越想越觉得情况不对头。这还只是埋伏牵制的人马,明天的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段藏,你明天就带一队人出去,把越后军主力的位置重新核实一遍!”我站起了身准备回去休息。“再给派人柴田殿下送封信,我们明天……今天不能按原计划去与他会合了!” 58、雾隐龙形 “啊……”我坐在天守阁顶层的窗前,望着东北方向的官道,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那里因为下雾的关系而无法看出很远,只是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在雾中活动,最近几天其实一直是这个样子。 天正五年(1577)的九月十九日,我的部队已经在上熊野城停留整整三天了,在这期间柴田胜家派人催促了我好几次,可因为加藤段藏没回来所以我没有敢贸然行动。在这几天里,无论白天黑夜附近总是有越后军活动,而且天天不同花样翻新。好几次我几乎都已经确定了这是疑兵之计,可反复权衡之下还是下不了行动的决心。为了那个柴田胜家,冒这样的险不值得!顺便说一句,羽柴秀吉的部队也被粘在的井波城,距离手取川会合处约有两天行程。 “看这雾的架式,只怕两三天之内是不会停了!”莺在我身后悠悠的说到。她原先是想宽慰我的,可不知怎么一张嘴却比我更消极。 “你们如果也总是说这种话,那么我岂不是现在就打道回府的好!”我转回身和她开玩笑到,现在的情形远还没有糟糕到这个地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莺的双颊腾地一下变得火红,不知所措地解释着。我的情绪对她的影响非常之大,恐怕无论是她还是我都说不清这究竟是为什么。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我更加兴致高昂地逗起了她,这实在是一种调节情绪的好方法。随着地位的提升烦恼的事情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多,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里,天伦与闺房之趣可以说是最有效的解除郁闷的方法了。 “我是……总之不是这个意思了!”莺解释不出来,赌气的扭头撅起了嘴。如果是在10年前也许我这几句话就把她说哭了,现在她则学会了撒娇的方法,不过用10年的时间才学会也是够“笨”的。 “好啦!现在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把莺揽进怀里,同时又冲一边的阿雪招了招手。“事情应该不至于太糟糕,毕竟我们三路大军的实力要超过越后军不少。可强而败的事例在历史上也不少,必要的心里准备还是要有的,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殿下,您没有信心了吗?”阿雪坐过来也靠在我的怀里,虽然是在内室可她还是穿着武士服,只是没有着盔甲而已。“这似乎不是殿下的风格啊!这些年来对着人见人怕的织田主公……” “那怎么一样!”我把抱着她的那条手臂紧了紧。“主公虽然狂躁暴虐,但他想要什么我都知道,所以并不是太难把握!这个上杉谦信可是……”我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其实至少不用为她们两个人担心,凭她们的一身本事,脱身至少不会太难。我们就这么嘻笑细语,直到有人进来禀报说加藤段藏回来了。 阿雪和莺退进了里面的寝室,蒲生氏乡、山中鹿之介等几个主要将领随着加藤段藏一起进来。虽然我的心里很急,但从通报的程序上来看应该情况不是很糟糕。 “上杉谦信的情况怎么样了?”见众人坐定后我就问到。 “上杉谦信看样子非常沉得住气,目前还没有过手取川!”加藤段藏从怀里掏出了一份记录,上面写的都是一些详细的番号和地点。“上杉谦信本人率领大约18000人还在手取川东岸,另有大约每路7000人左右的分队在这边活动,可以说每路对我方的一路。现在城外牵制我军的是斋藤朝信,对付羽柴殿下的是宇佐美定行,而在正面的是上杉谦信手下的第一猛将柿崎景家。他们每队大约都有大约2000骑兵加5000足轻,配置相当合理!” “兵分四路主力待机,这……”翻来过去的看着那一张轻飘飘的松皮纸,又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可我怎么就看不明白呢!“氏乡!”我把目光投向“智囊”。“按道理讲:在两军实力大致相当的情况下,应该尽可能地集中全力分化敌人,以求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如果他是以小股部队牵制袭扰我军那我还可以理解,但现在他居然是几乎均分了全军,这不是大大的不合兵法吗?” “其实……其实这也不完全一定!”蒲生氏乡侧头沉思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上杉谦信行这大险也必有大利!他知道以八百一千的部队钓不上来我们这三条‘大鱼’,而这每队七千则我们无论谁也不敢掉以轻心。看来上杉谦信不但有把握我们谁也无法吃掉他的任何一队,而且也获悉了三位殿下之间的心结。叫我看来他的这步棋虽说是绝险,但也同时是大智大勇的绝妙好棋!”说完他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你说得过火了吧!”可儿才藏摇摇头有些不以为然。“上杉谦信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凡胎肉体,照你这么说他岂不成神仙了?以我看他这就是一步大昏招,我们12000人马里面不但有甲骑、轻骑,还有当世最强大的铁炮,吃掉斋藤朝信这7000人绝对不成问题!” “如果是他两阵对员的和你打自然是不成问题,但越后军真的会这么干吗?”蒲生氏乡并没有因为有人反对而生气,但眉头还是越结越紧。“我们进则斋藤朝信必退,这在几天前的那场遭遇战中已经被证明。一旦我们紧追不舍,他就会渡过手取川会合上杉谦信,在我们渡河时集中25000人的优势兵力一下将我军击垮!” “啊!”听他这么一解释,很多人都轻轻惊呼了出来。 “我们自然不会那么傻,他们既然过了河怎么还会再追?”可儿才藏还是很不服气。 “如果我军后退返回原行军路线,那么斋藤朝信也必然重新渡河尾随,一切还是首尾难顾的老样子!要是我军改变行军路线沿手取川河岸行进……”说到这里蒲生氏乡猛地一摇头叹了一口气。“那将更危险,甚至我军将面临灭顶之灾!” “这……有些言过其实了吧!”这回连一贯谨慎地山中鹿之介也产生了怀疑。 “一旦我们这样做,原先纠缠柴田殿下的柿崎景家将会立刻回头迎击我军!”蒲生氏乡掏出肋差和折扇放在榻榻米上,摆了个简单的示意图。“我军届时将分布于狭长的河岸滩地上,缺乏平整宽阔的区域给我们布阵,甲骑、铁炮的优势都无法发挥,唯一有用的就只剩哥萨克轻骑了。而在柿崎景家不计后果攻击我军前队的同时,上杉谦信必将集中全部25000兵马攻击我军漫长薄弱的侧翼。由于缺乏有效的屏障和依托,那时我军将是难以抵挡的!” “那样柿崎景家几乎是必死之局,上杉谦信下得了这样的决心吗?”我有些怀疑,毕竟这关乎到数千人的生死。 “损失惨重是一定的,但说到必死却未准!”蒲生氏乡的看法显然比我还严峻得多。“在我军无法发挥甲骑和铁炮全部威力的情况下,柿崎景家的这7000人只要能坚持一个时辰就可以了,我仔细测算过,这是最高的上限。即便是柴田殿下的部队迅速尾随柿崎部而来,恐怕这个限度也不会缩短。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即便柿崎部被歼灭,殿下这12000部队也将彻底崩溃。况且殿下与柴田殿下的沟通上也不可能作到完美无间,据我估计,从我方展开激战开始,至少要等三个时辰柴田殿下的援军才可能赶来!这里面既有我们与柴田殿下部队的协调问题,也有柴田殿下的35000人马的调集问题。所以无论怎样,我们都是最大的输家!”他没有避讳我和柴田胜家之间的矛盾,但用了比较含蓄的说法。 谁都没有可以辩驳的理由了,为柴田和羽柴这两个家伙作嫁没有人会愿意,可临阵畏敌也是无法推托的大罪!牺牲我这12000人换了越后军的7000人,这是把双方力量对比的天平更加偏向对方,岂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吗? “那两拨人有什么动作吗?”我低着头掰自己的手指,发出了一声声嘎吧吧的声音。 “柿崎景家一直采取守势,因而佐佐大人已经有些等不及想要进攻了!”加藤段藏也详细侦察了这方面的情报,只是没有落在纸上。“羽柴殿下的部队虽然也受到了袭扰,但守备有序因而没受什么损失。只是他们态度谨慎,反而向后退了半天的路程!” 事情已经非常清楚,那只“猴子”准备撤梯子了。一旦大战展开,柴田胜家随时可能遭到宇佐美定行7000部队从侧后部的猛击,以他的水平不可能独自抵挡。现在关键是我该怎么办,拼死援助他我还真是有些不甘心。 “嗒、嗒、嗒”这时门上传来急促的敲击声。 “什么事?”我提高声音问到。 “小川大人有紧急军情回禀!”守门的近侍回禀到。 在我的示意下,离门最近的津田一算替他拉开了门。 “主公!刚刚接到前线忍者紧急传来的情报……”门还没被全打开,小川孙十郎的瘦小身影就从缝里闪了进来。“今晨试探前进的佐佐成政部遭到越后军的猛烈攻击,柴田殿下援助不及先锋12000人马全部崩溃。不破光治大人战死,佐佐大人、前田大人受伤。现下柴田殿下的部队全部撤回手取川城,上杉谦信本队已经过河了!” “各位!”我转回了头,声音低沉地说道:“柴田催促我们前去会合的命令马上就回到,大家说说怎么办吧!” 59、龙战于野(一) 天正五年(1577)的九月二十一日,我离开上熊野城开始向手取川城进发。本来我还是心存犹豫,可柴田胜家在昨天一连给我来了五道命令,而且羽柴秀吉也作出了今天上路的允诺,那么保持平稳就应该是有些把握的。不得不说我对取胜还是没有多少信心,但有鉴于织田信长的“威严”还是得勉力试上一次。 我和部下们商量的结果是:不理斋藤朝信的诸般挑衅,转向南再折而向东,这样不仅可以远远地避开手取川,还与羽柴秀吉部的行进路线更加靠近些。光是斋藤朝信的7000人马我并不害怕,关键是已经逼进手取川城下的上杉谦信主力会怎么办?现在他会合了柿崎景家部后直接兵力已经达到了25000人马,而柴田胜家在失去了佐佐成政的部队后只剩了23000人,考虑到人数上和统帅个人能力的直接差距,上杉谦信要怎么做柴田那家伙都阻止不了。 “上杉谦信的本队有什么新情况吗?”我坐在战马上看着遥远的东方,尽管雾已经不下了可天依旧是灰蒙蒙的一大片,虽然不影响人的视觉,但严重地影响心情。 “昨天晚上扎营在手取川城以东五里处,据我们这里大约有三十里远!”小川孙十郎在我身后回答到。“加藤大人亲自在那里盯着动向,有什么不对一定会及时回报的。每一个时辰会有两个人来通报最新状况,所以还请主公不必担心!” “只要上杉谦信不动就好,对付其他人我倒是有绝对的把握!”因为一时不慎我说了一句极为泄气的话,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斋藤朝信有什么新的动向吗?我感觉今天早上的路程似乎太安静了些!”我伸手抚mo了一下战马的颈部,因为露水和潮湿空气结成的小水珠沾满了手掌。 “从我们今天一上路起,他就远远的跟在了后面!”蒲生氏乡也在马上回了一下身,但实际上我们身处中军的前列,所以根本看不了那么远。“今天的斋藤朝信似乎真的很‘乖’,不但没有来干扰我们的行军路线,甚至也没有像前些天那样的骑兵小队。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我们就可以轻轻松松抵达手取川城了!”回过身来对我笑着说到。 “氏乡,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了?”我看着他的的脸,但没有笑。“上杉谦信已经过了手取川,加上斋藤朝信的反常表现,这都说明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上杉谦信既然被称为‘军神’,那么不拿出些手段来恐怕也对不起这个称号啊!” “殿下说得不错,这样的感觉我也很强烈!”蒲生氏乡的脸上也慢慢收起了笑容,但却没有焦虑而是充满了坚定。“上杉谦信是个武田信玄也无可奈何的对手,但时至今日我们怕也没用,不如索性放开手脚和他着着实实的干上一场,未准我们就一定没有胜算!” “说得不错,我苦心经营的这支部队也绝不白给!”我也狠狠地一点头,现在也仅有背水一战了。“小川!昨晚上杉谦信的大营里有什么动静,会在今天进攻手取川城吗?”我又对小川孙十郎问到。 “上杉谦信的大营从来不会有过度活跃的表现,所以整个夜晚都是守备严密但毫无波动!但是……”小川孙十郎微微沉吟了一下,可能觉得这个问题反而会错误地干扰主将的判断。“在昨天下午的时候,上杉军整顿了一些大型装备,其中就有用于攻城的东西。在一般的驻扎准备中也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未必就能一定说明什么问题!” “这个我清楚!”我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要提醒我小心,但完全没有必要。如果我这么糊涂也到不了今天,上杉谦信如果这么简单能让人看明白也就不是上杉谦信了。“柴田殿下军队情况怎么样,还能坚持得下去吗?” “自从前锋佐佐队被击溃以来,中路部队的士气非常低落!”他看了看周围,把声音放低了些。“现在不光是一般足轻,就是低级将佐也人心惶惶。根据我们在城里的人回报说,现在柴田殿下只是以援军即刻就到来维持士气。不过据加藤大人估计他们也没了决战的打算,只是想会齐三路人马后就准备撤退了!” “佐佐成正这个蠢猪,把所有先手全都毁了!”我恨恨地骂了一句,心里冒出一股压抑不住的邪火。其实愚蠢不是错,但既愚蠢而又狂妄不自知就是不可救药了!“好在他们人数还算不少,就算个站脚助威的吧!只要我们稳得住阵脚……羽柴殿下部队到哪儿了?” “今天天没亮就出了井波城,刚才的情报说他们的行动很快!” “至少他能顶上劲儿吧!”不管对于“猴子”的人品怎么看,但他部队的素质还是可圈可点的,而且还有黑田官兵卫在边上支着招,总不至于全无还手之力。我抬头四下里看了看,这是一片荒芜的小丘陵地带,茂密的杂草一匝一匝地遍布四处。“命令全军加快行进速度,这么孤零零地飘在外面不是什么好事!”给我的印象上杉谦信是个野战高手,但似乎不太善于攻城。 “主公!”我的命令刚刚发出,就有一名传令兵飞马从后面跑来。“大谷大人命我前来禀报主公,一直跟随在我们身后的斋藤朝信部突然加快了行进速度,目前和我们的距离已经相当接近了!” “哦,是要进攻我们的后队吗?”我不经意地手上猛地一拉缰绳,战马没有注意受惊人立而起。 “看样子不是!”那个传令兵摇了摇头说道:“越后军是向我军左侧运动着的,大谷大人提请主公以防被他们抢占极度有利的地形,亦或是要与什么人会合!” “这倒是要小心……”我抬起望远镜向左侧望去,那里是正北面有一条小河。这是手取川的一条支流,因为没有高山激流所以水量不大,对于双方通过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上杉谦信近月未克一城,但骑兵的马蹄已经踏遍了越中全境,只怕该怎么打、在哪里打心里早就有了数。这点我就不行,尽管有忍者的详尽报告,可一来时间太短,而来得不够直观,总是有一种隔靴搔痒的感觉。 “殿下,我们也还是尽快行动吧!”蒲生氏乡在边上提醒到。 “主公!”这时又有一个人从前面骑马而来,却不是传令兵而是一个忍者。“回禀主公,上杉谦信正欲向此地赶来!” “什么!!!”以蒲生氏乡为首的几人一起惊呼到。 “怎么来的,有多少人?”我的音调出奇的平静,平静得我自己都感到了些许怪异。 记得我小时候经常和一些坏小子们打雪仗,曾经被他们几个将三个大大的雪球塞进了领子里。没被塞之前确实心惊胆战拼命挣扎,真到已经落了进去也就那么回事了,反正衬衣都湿透了倒落个痛快! “凌晨时分越后上杉本队全军出动直向手取川城逼近,我们当时还以为他们要展开攻城!”忍者开始陈述情况。“可后来敌军却从城边走了过去,只留下一半人在城北侧旷野里布阵,另外一半直向主公这边而来。加藤大人意识到情况不对,这才急命小的火速赶来禀报!”说着他交上了一个满是血沁的玉佩。 “你们怎么见得上杉谦信在这边一队里?”我把那块玉佩那在手里仔细把玩着,这是加藤段藏情况十万火急来不及写信的标志。 “敌军打着‘毘’字大旗,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忍者立刻回答到。 “一半,那就是12000人马!再加上斋藤朝信的……”我在嘴里小声叨咕着,周围的人紧张地注视着我。“段藏现在在哪儿?”我又问到。 “正在严密监视上杉谦信的动向,有新的情况会随时来报!” “上杉谦信现在到哪了?”我在心里反复衡量着目前这混乱的局势。 “距此不到10里!” “氏乡,你看我们该在哪里打这一仗!”我对身边紧锁着眉头的蒲生氏乡问到。我既没有问该不该打这一仗,也没有问怎么打这一仗,现在这都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上杉谦信作得准备相当充份,留给我选择的余地并没有多少,顶多也就是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 “前进两里的赤蛤坂,我们的前军部队说不定已经到达那里了!”蒲生氏乡想了一下又补充道:“那里的地势虽然空旷平坦,但实际土地松软并不太适合骑兵战力的发挥。属下之所以推荐那里,是觉得上杉军的轻骑优势过于巨大,而如果我们一味与其对攻的话会造成与本队、铁炮队的脱节。既然如此,不如限制敌军的运动幅度,发挥铁炮队的巨大杀伤力,甲骑和哥萨克的力量还是留到最后攻击他们的弱点。不过此举亦有相当大的风险,所以一切还得殿下定夺!” “就去那里,命令前军迅速抢zhan有利地形!”我并没有考虑很久就作出了决定,事实上时间根本不允许。“氏乡你亲自赶到前面去,抓紧时间布阵!我稍等后队随后就到!”我下达着命令。座下战马似乎也感觉到大战前的紧张气氛,而不住咴咴打着响鼻直转圈子。 “是!”蒲生氏乡答应一声后,立刻带着一小队卫兵向前而去。 “上杉谦信,我来了!”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在心里说到。 60、龙战于野(二) 赤蛤坂确实不适合骑兵的快速运动,要找出一片大一些干燥平整的地方都不容易。这一地区到处孳生的野蒿草在这里更为繁茂,形成支棱八翘的一大团非常的碍事,可能是根部长期处于腐败积水浸泡中的原故,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红锈色。 除了一条通往手取川的大道以外,相对平整坚实的土地大多不规则地零散分布在整个赤蛤坂上,面积由数丈到十数丈方圆不等。其他的地放倒也不是不能走,只不过遍布着浅浅的积水和湿泥,人踩在上面会非常不自在,战马在奔跑时也无法向平常那样高速飞奔。 我到达时蒲生氏乡已经建立起了一座小小的幕府,因为地势稍稍突起干燥的面积还显得大些,不过即便在最高处也就是比平地高出两米左右,连一座小丘都算不上。我的“宝座”就在这里,一棵孤零零的半大松树之下,把我的“摇钱树”马印靠在上面还能让侍从们省些力气。 因为这次是远距离的长途征战,我只带来了二十门10磅炮和五门15磅炮,如果是传统正规式的足轻大集团对战这就足够了,至少在近畿没人敢和我打这种战役。此时随前军一起行动铁炮队已经排好了阵势,就设在了我幕府前面的二十丈处,我看见人群中的津田一算正在跑来跑去地逐一校正着炮口的位置。 我带着中军和后队一起抵达了战场,士兵方阵自觉进入了预留的位置。主要将领们全向我这里集中了过来,大家需要统一一下思路。 “上杉谦信到了什么地方?”我第一个问的不是蒲生氏乡而是加藤段藏,他也是刚刚从手取川方向赶到了这里。其实这时明摆着的事情,他都来了上杉谦信还会远吗! “离此已经不足五里……”加藤段藏之所以过来确实是因为那边已经不需要他了,此刻双方的刀剑即将产生碰撞。“现在看来上杉谦信早就想要来迎击主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一直保持了匀速的状态。从各个方面看这都像是一场正规的合战,没有丝毫奇袭的样子!” “不知道这究竟是他尊重我,还是小瞧我的表现!”到了这个时候我的心情反而益发的平静,第一次独自面对一个可以被称为“豪杰”的对手居然是这样的感觉。两个真正的剑客手持利刃生死较量时不知是怎样的心态,可能和两名旗鼓相当的统帅对阵也是差不多的。只是我怎么也是这样的感觉,难道说是我已经自认为到达了上杉谦信的那个档次? “如果说他是尊重主公,那说明他‘军神’这个称号还恰如其分!”岛胜猛站在一边坚定地说到,扶着刀柄的左手关节处呈青白色。“如果他小瞧主公只能说明他是浪得虚名,我们会以主公的名义给他补上这一课!” “说得好!”我以军扇的边沿击打着自己的左掌。“上杉谦信不是穷20年之功,也没能替村上义清等人恢复北信浓的领地吗!他不是集结了关东十数万大军,也没能拿下小田原吗!今天我就样让他知道,对武田信玄和北条氏康做不到的事情对我同样做不到!” “愿为诸星家赴汤蹈火!”我几句话说得一时群情激昂。 “才藏为第一线、幸盛为第二线,即便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能放越后军过来!”我用手中军扇向前一挥,作了个以示坚决的动作。前排位置守不住后面的话铁炮备队也就完了,其他的问题一概不用再谈。 “是!”他们两个齐声回答的同时猛地一躬身,动作更像是僵硬的机器而不是人。我完全相信,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在,这道命令就不会出现意外。 “吉继守备左侧、赤井大人在右侧,时刻防备敌军可能的突袭,津田算正大人随时注意情况对他们进行火力支援!”我把大谷吉继摆在了将会面对斋藤朝信的左侧,而赤井直正的任务要轻松些,有根来铁炮众的支援应该不会有问题。此次我的部队比对手要少上七八千,所以不准备再留除骑兵以外的机动部队。 “是!”他们也没有提出意见,因为种种原因根来众和赤井直正也是可以信赖的。 “轻骑和甲骑在后面下马休息,尽量节省马力以待时机!”我还是把最终的赌注压在了骑兵上,与上杉谦信这样的骑兵高手过招不可能一味的躲避。不能总是依靠盾牌,该出手时一定要果断地刺出致命的一剑。 “遵命!”虽然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休息,可回答的语气却一点儿也不轻松。 “大家如果没什么事就各就各位吧!我也想休息一会儿……”我打了个呵欠。此时我一点儿也不紧张,而且紧张也没有任何用处。 除了蒲生氏乡和我近卫军的将领外,其他人都回到了各自的队伍。一些天性谨慎的人又开始再次检查自己属下的状态,其他人只是静静地等着,等着那个该来的人。等待别人是一件极为枯燥的事情,而无论等待的是谁。 “来了、来了……”我闭着眼睛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之后,身边终于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我拿出怀表来看了一眼,原来才过了刚刚10分钟。从行军马扎上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抬头望时却发现来的不是上杉谦信。 来的是斋藤朝信,7000人在北面两千米外迅速布成了阵势,枪兵在前骑兵在后,看来暂时不打算发起进攻。后藤又兵卫来到我跟前,等着我下达最新的命令。 “不必理他,各部继续待命!”上杉谦信说话就到,犯不着为一点小利牵动阵势。“嗯?”我转回身时猛然看到莺和阿雪一起站在的坐位的后面,腰间除了小太刀外又加了一柄长太刀。她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武士服和轻甲,穿阿雪的稍微显得有些紧。“你怎么也过来了?”我有些奇怪,无论是侧室还是忍者似乎都与合战不沾关系,而且以前她也没有表现出过这方面的愿望。 “殿下!”莺摆出如花笑语,和边上的阿雪相映成辉。“……如此有趣的的事情您却总是只带阿雪一个人来,这次既然让我同行总不能不见识一下吧!您放心,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你呀……”我摇摇头笑到,算是认可了她的这种“胡闹”行为。其实作为一个资深的忍者,她不可能不知道战争真实残酷的一面,之所以会这样说是用一种轻松愉快的方式表达着她的关切。甚至她可能在事前还想过用自己的身体替我挡住刀剑的可能,毕竟上杉谦信的名声她也是听说过的。我不是武田信玄,没有把握用军扇挡住那九刀。“那你就在这里老老实实地看着,看着你家殿下我伏虎擒龙吧!”我也用这种方式叮嘱了一句。 “殿下!”这边还没有说完,那边阿雪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如果今天还有率领旗本队出击的机会,请您一定把这个任务交给我!” “这是为什么?”我有趣地望着她,心里哪还有丝毫的不安。 “总是对付西国的那些废物有什么意思,不与真正的猛将交手又怎么显得出我的本事!”阿雪鼓着雪白的腮帮子说到。“好歹我也是剑圣塚原卜传大师的亲传弟子,如果无法建功立业岂不是连老师的威名也坠了吗?”她用手中的薙刀“蛭卷”重重向地上一顿,现了一派冲天的豪气,只是这种豪气中带着无限的可爱。 “好,你就好好等着吧!”我哈哈一笑说到,上杉谦信的“军神”形像似乎一下子矮了起来。 “多谢殿下!”阿雪把我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当成了承诺。 “殿下,上杉谦信本队过来了!”蒲生氏乡在我身后轻轻提醒到。 “哦!”我回头向东方看去,果然黑压压一大片军队如云彩般从天边卷地而来。 可能是因为已经两军临近的关系,越后军并没有摆出行进时惯常的纵队形势,而是全面铺开地进入战场。如林的大小“竹雀”旗中不时地夹杂着一些杂色旗帜和徽记,那面名闻天下的“毘”大旗居中处于最显眼的位置。虽然是成片的人群在一起进行活动,但是依然不见丝毫的散乱。 “能与这样的敌人交一回手,才算没有白在这世上走了一遭!”身侧的蒲生氏乡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 “哦?”我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果然在他脸上找到了浮动着的一丝兴奋。“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情怀!”我笑到。 “这确实不合将道,但是符合人心!”他倒是露出一股顽皮的神色。 “也许吧!”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怎么他们一个两个都得了这种乐观主义“传染病”。 “殿下,我们开炮吧!”在我还没有想清楚这是为什么的时候,蒲生氏乡又令人诧异的建议到。 “这么远?”我看看那边的越后军,前沿离我们至少还有两千米。这个距离上虽然也可以打到,但效果一定不会好。 “上杉军本队正在原地就位,看来他们并不想一下子与我们靠得太近!”他朝那边远远地指了一指。“阵动士气亦动,等到阵势形成人心也就完全安定下来了。不如趁他们立足未稳的时候来个下马威,至少可以对普通足轻造成一些心理压力!” “传令开炮!”稍加思索我就发出了命令。 61、龙战于野(三) 二十五枚炮弹以相互间隔不到3秒的密度倾泻向东面的上杉军本队,划过空中的尖锐呼啸和落地时产生的巨大轰鸣都产生了震人心魄的效果。虽然空气潮湿可硝烟还是冲天而起,弥漫的雾霭中各种旌旗一阵不自然的摇动。 我把新式的望远镜举到了眼前,急切地想要尽快看出个究竟,可模模糊糊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隐约见到有几匹战马带着身上的骑士从中军急速地跑来冲入硝烟之中,应该是带着上杉谦信的什么命令。顺便说一句,我炮弹的落点离那面“毘”字大旗还远着呢! 在我无奈的等待中硝烟终于散了,可出现的景像却并不是很令我满意。地上是东倒西歪的遍布着一些尸体,但不是很多,推算来每颗炮弹的杀伤力也就在五六个人之间,这也难怪,因为并没有排出类似抵御骑兵的那种队型而且尚在移动之中,所以每个人之间站立的都极为松散。最主要的一点是队伍恢复了平静,心理威慑好像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氏乡,你看怎么样?”我拿下了望远镜,极为隐秘地叹了一口气。 “越后军确实强悍啊!”他也无限感慨地摇了摇头,也显露出了一些无可奈何。“上杉军宁死不退的精神在五次川中岛之战中已经证明,只是没想到跟来的那些豪族们也有这样的定力。我敢保证之前他们谁也没见过大炮这种东西,但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稳定下来实在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佩服了吗?”我笑着问到。 “不得不佩服啊!”他点着头承认到。 “那你说我们下面该怎么办?”我转头看着他。 “难道……还能有其他什么别的办法吗?”他也转过头来看着我。 “哈、哈、哈……”看着看着我和他突然一起大笑了起来,只笑得前仰后合痛快之极,连眼泪都出来了。周围的人都惊异地看着我们两个,怀疑我们两个是不是疯掉了。“对,没有别的办法!”我止住了笑抬手再次举起了太极团军扇。“大炮再次准备,开火!”高举的军扇猛地向前挥去。 “轰、轰、轰……”二十五门大炮再次怒吼了起来,对面又是一阵硝烟弥漫。不过这次动静似乎比上次大了点儿,原本集中在一起的几面军旗开始向四面散去。 “这么……就完了?”等看清了对面的反应我有些哭笑不得。 这次造成的杀伤和上次差不多,只是越后军万人的足轻本阵作出了一定调整,前排在大炮射程以内的队型站得更开,每个人的间距达到了五米以上,这要是一炮下去岂不是顶多只能干掉两三个人了? “看见了吗?上杉谦信看样子是打算和我耗到底了!”我指着对面的那面旗帜对蒲生氏乡说到,真想不到我还有企盼和上杉谦信正面一战而不可得的时候! “我看……也是这个样子,这可真是糟糕啊!”他深深地锁着眉头,居然有点儿性格偶像的意思。“上杉本队停在了赤蛤坂的边缘,那面斋藤朝信也是一副笃定的样子,按理说他们的部队拥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理所应当速战速决才是!可向现在这样,明显就是拖延的战术。我在想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难道是柴田或者羽柴殿下那两路会出现什么问题吗?” “这可真是难说……”我本能的朝东面和南面分别看了看,东面是上杉谦信的大军,南面是一片茫茫原野。在这里不可能看到他们的情况,我只是抑制不住自己冒出的念头。“你说如果我们也这么一直等下去,究竟是利大还弊大?”问这句话的同时我自己也在反复衡量着。 “肯定是弊大!”对此蒲生氏乡倒是没有什么疑问。“至少上杉谦信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所以对于正反两个方面的变化都会有一套应对策略。与之相比我们就显得太吃亏了,好像一切都在听天由命一样!” “既然如此,我们就只能试试上杉谦信的应手了!”我说话的语气很重,好像这样就能增强自己的信心。 “是!只是……作为王牌的骑兵,现在就要提前上场了!”他的这句话既像是鼓励,又像是提醒。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对后藤又兵卫吩咐道:“去把胜猛、新八郎和霍思金给我找到这里来!” “主公!”他们的距离都不远,所以很快就聚了过来。 “现在我们要对上杉军进行试探性攻击,具体步骤听蒲生大人给你们安排吧!”我只简单交代了这么一句,就把“接力棒”交到了蒲生氏乡手上。 “诸位大人,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我们必须尽快掌握主动……”他也没有客气。“我的计划是:清彦大人率领500甲骑直攻上杉谦信本阵正面,虽然现在他们阵势疏松,但我估计到你接近时就会重新排列。你的主要任务就是试探虚势,所以视情况不必过于投入。当然,如果敌军守备松散也可扩大战果,不过一定要随时注意本阵号令!另外还要注意,上杉谦信的杀手锏是‘车悬阵’,所以在接近敌军阵势时一定要留意可能来自侧面的攻击!” “交给我,一切没问题!”新八郎兴奋得双目放光,一个劲儿地拍着胸脯。 “主公,还是把这个人任务交给我吧!”岛胜猛显然有些顾虑。 “这样的事,你怎么能跟我抢呢!”没等我和蒲生氏乡说话,新八郎就先嚷了起来。“说到经验丰富我是不及你岛大人,可直面冲击我诸星清彦自问不输于天下任何人!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次,您就退一步吧!” “就让新八郎去吧!”我也说到。 “岛大人率领其余甲骑部队出阵三百丈停住,随时注意接应突击部队!”看到岛胜猛不再说话,蒲生氏乡就继续安排道:“岛大人随时听候本阵的信号,尤其要注意斋藤朝信部在侧翼的情况变化!” “是!”岛胜猛点了点头。 “轻骑兵进至可儿大人和山中大人两部之间,分在两侧部署!”蒲生氏乡又对霍思金说道:“越后军的车悬阵以前只见于记述,我们谁都没有见过它到底是如何运作的。在侧翼进行闪击的部队极有可能不止一支,而且也许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所以你的任务是在出现对突击部队连续侧翼打击时,对这些敌军从两翼进行切入!” “没问题!”霍思金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本来轻骑兵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在敌阵缝隙间来回穿插。 “如果越后军因为惧怕我们的大炮,在突击队接近时没有来得及调整队型,你说会怎么样?”他们三个退下去后我忽然对蒲生氏乡问到。 “那可就创造一个天大的奇迹了!”蒲生氏乡一下子笑了出来,可能觉得不礼貌马上又忍住了。“以500骑兵突入越后军阵内,砍到‘毘’字大旗取得上杉谦信首级,那一下子就成了名垂千古的功业,这一战也必将在史书上大书特书一笔。可以上杉谦信那样的名将,您认为他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吗?” 想了想我自己也笑了,这确实有些异想天开。 前阵的足轻裂开了一个缺口,两千甲骑飞奔而出,重型的装备在这个时代里已经基本可以等同于重型坦克。地上因为过于潮湿所以没有腾起烟尘,不过泥点倒是随着马蹄翻飞四处崩溅,一大片平举着的盾牌就如一面活动的铁墙,倒是和地面隐隐的震动配合得恰到好处。 作为甲骑速度原本就要比轻骑慢上一些,为了维持队形的威力又刻意的减弱了一些速度。有时我甚至觉得,甲骑这种东西隐隐有些铁甲连环马的意思。 在大约一半路程的位置上,岛胜猛率领的1500骑停了下来,但依旧维持着三个锥形的进攻阵势,圆月般的马刀也均已出鞘搭在肩头。每一个人都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那些同伴,人与坐骑保持的状态就如一张张绷紧的弓! “冲啊!”在发起攻击的那个锥形中新八郎处于尖锋的位置,因此他手中舞动着的长长的“修罗之怒”才不至于碰到左右的人。能与一个天下都为之仰视的人对战使他今天异常的兴奋,整个人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燃烧了起来。 500米,越后军的前阵还是一副疏松的样子,看来他们也是在警惕着随时可能降临的炮击。 300米,越后军依旧没有动,面临着奔驰而来的恐怖骑兵他们还真是沉得住气。 200米,我都激动了起来,难道就这样成就了我一番不世功业? 150米,越后军终于动了,后五排的士兵急速跑过来补齐了第一排的空缺,一道相对完整的枪阵终于形成了,后排还有人不断的向前靠拢。已经晚了,这样的阵势对付甲骑未免显得薄弱,500甲骑左手挽盾,右手里出现了一支尖头闪着寒光的标枪。 可就在这时变生肘腋,距离100米时一支为数约有800的轻骑长柄队突然出现在新八郎左侧的位置,仿佛是天降地长的一般!好像一把拳击比赛中突然出现的匕首,无声无息但凶狠地刺入了甲骑的阵势,位于侧面的二十余骑一下被撞倒,翻滚在地上…… 62、龙战于野(四) 在这样的距离上才发起攻击,上杉谦信还真是沉得住气。如果稍稍出现一点偏差的话,新八郎率领的500甲骑就会冲进上杉的足轻军阵里,那时阻击的骑兵也就没有丝毫用处了。这不禁令我的心头回响起了两句话:“藏于九地之下,动于九天之上!” 对于侧翼可能产生的攻击,我的部队原就有着充足的心理准备,只是因为看到马上就要和步兵接触才产生了一丝松懈。在初始因受到突击而产生的些许慌乱过去之后,新八郎带领的甲骑立刻进行了反击。 从某种意义上说不得不感谢甲骑装备具有的超级“质量”,这种质量使进攻的速度不会太快,但也停下来容易。也是这种质量,使边缘的三十几名骑士被冲倒后,越后军的骑兵队就不得不无奈地停了下来。在最初的高速冲击力消失之后,越后骑兵感觉自己陷入了“礁石”群里。 “干掉这些家伙!”新八郎怒吼一声带转了马头,随手长枪将一名越后骑兵的脑袋削去了半边。在他的带领下甲骑们飞快地收起了右手的标枪,纷纷把弯刀拽到了手里。两军杂沓着,开始了一场混战。 “你看到这支骑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吗?”我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前面的情况一边随口问到。 “应该是在夹杂在左翼第二梯队中,因为那里在大炮射程之外所以队型较为密集,而且刚才他们也下了马!”蒲生氏乡其实也没有看见,只是凭借极为敏感的战场直觉估计出了刚才大致的情况。“上杉谦信用兵一向合‘兵道’而不合‘兵理’,阵形每每在‘鹤翼’、‘纺锤’这些经典中另加新意,更是独创了天下无双的‘车悬’阵。和他打仗最要小心的就是变化,同一个阵形今天和昨天使起来都会不一样。想不到作人那样古板的人,用兵却是如此地富于变化!” “也许这也算是一种人格分裂吧!”我在已经开始混成一团的骑兵队中仔细寻找着,顺嘴就答了这么一句。 “人格分裂……那是什么?”蒲生氏乡听到这个新鲜名词一下子愣住了,想着这是不是某种秘传兵法。 “人格分裂就是……”我想着怎么跟他解释。“我也说不清楚!”最后我也没有想清楚。此时我的心里获得了片刻宁静,因为这场小范围的战斗我正在取得优势。 日本战国中期以前的战争都是以农兵作战为主,仅有的骑兵几乎都是武士,既是门面也是领主维持统治的根本。基于上述情况骑兵战斗几乎形成了一种定例:双方的骑兵只是交错着侧面滑过,决不会进行生死相搏的正面交锋!不然一旦受到了伤筋动骨的伤害,失败的一方固然彻底完蛋,就是胜利的一方也无可避免地会被其他人清理掉。 上杉骑兵的战力确实是战国首选,长枪快马加上机动灵活的战术对足轻的杀伤也确实很大,但粗劣的装备使他们并不太适合骑兵间原地交锋的砍杀,在这一点上他们比武田的赤备都差得很远。 在双方停止了对冲,相互混杂的单兵格斗开始后,上杉800骑兵迅速的陷于劣势,手中的长枪连续不断地被大马士革弯刀锋利的刀锋削断,可怜的几下攻击也大多在雪亮的骑士盾上碰壁。就这样一个个越后骑兵浑身是血肢体残缺的掉落马下,战斗正在朝着屠杀的方向在发展着。 “杀死这些家伙,去取上杉谦信的首级!”新八郎大叫着甩手一枪将一名越后骑兵的脑袋砸进了腔子里,转身又向一个带队的武士杀去。 “看枪!”那名武士也是个用枪的高手,双手翻动将十字文枪舞出了个枪花。这个招数虽说复杂却被他使得是恰到好处,十字文枪上的小枝竟然锁住了“修罗之怒”。 “哈!”新八郎怒目圆睁大喝一声把对手吓得微微一抖,腕子连环转动手中长枪螺旋转动了起来。出自正宗大师之手的神器果然不凡,居然把对手的十字文枪小枝搅掉成了一把素枪。 “开!”那名武士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意欲横枪杆招架,却磕不开那恐怖的巨大枪尖被刺了个透心凉。 “杉原亲宪被讨取了了!”蒲生氏乡也举着望远镜在看着,我手下的主要将领现在基本人手一个。 “很有名吗?”我侧头问到,这个名字我以前没听说过。 “上杉二十五将之一,虽说才能一般但据说武艺了得!”他的心确实比我细,居然连这样的人也能认得。 “现在我们只损失了不到五十个人,而上杉骑兵的伤亡已经超过了六百!”我现在逐渐理清了脉络,人也为之清爽了起来。“……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前军马上就会被突破,上杉谦信会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应该不会吧!”蒲生氏乡皱着眉摇了摇头,咂着嘴说道:“无论是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上杉谦信好像没有对任何人退缩过……” “又一支越后骑兵!”这时莺突然在我身后小声说了一句,虽然没用望远镜但她的眼神实在是比我好得太多了。 “哦!”我立刻把脸转回去,仔细搜寻着这突发事件。 果然有一支人数也在五百左右的骑兵从本阵中心冲了出来,因为隔着混乱的战场所以不太容易被发现。这是一支与其他部队装备截然不同的骑兵,他们穿得都是清一色的玄黑重甲,这在北陆几乎已经是属于中级武士的装备了!这些骑兵手里也不是越后军惯用的长枪,每人每都提着一柄明显加长过的太刀。在这队人马里我马上注意到了一个人,他就是这队骑兵的首领。 这个人身材瘦消而且戴着半覆面式的头盔,不过从下巴上留起的胡须隐约看出是个上了几岁年纪的人。他的黑色盔甲和身后的人其实差不了很多,引人注意的是他那掩饰不住的冲天杀气。他和他身后的这五百骑兵都背着一面高高的白色靠旗,在那顶端上印着一个小小的“毘”字。 尽管手边的“障碍”还没有完全收拾完,但新八郎还是马上感觉到了迅速逼近的那团杀气。“来啊!”同样是浴血拼杀出来的他本能地迎了上去,带着渴望与对手一战的激情。 “那些是什么人?”我看着这支如此与众不同的军队,对蒲生氏乡问到。这支部队给我留下的感觉就像是一群来自地狱里的恶鬼,嘴里没有任何杀声和呐喊,但那股渗透出来的杀气却令人毛骨悚然。 “应该是上杉谦信的侍卫队,除第四次川中岛之战外就没有听说过他们上过战场!”他的左颊上的肌肉轻轻颤抖了一下,似乎有些心悸的感觉。“据说他们就是为杀生而降临人世,不需要用任何方法增加他们的信心或勇气。可以说他们是上杉谦信的一体两面,真真正正的毘沙门天王之剑!” “这不过是第一轮的试探,上杉谦信至于如此吗!他难道没有别的后手了?”我有些不解于这种行为,至少我从来没有一次押上过所有赌本。 “上杉谦信至少还有四千以上的轻骑,但他不能不这么作了!”蒲生氏乡的目光从激烈的战场移开,飘向那面高扬着的“毘”字大旗。“越后军是天下闻名的强兵,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他们因骄傲而产生的士气。在相仿的兵力下被对方打得全无还手之力,这是上杉谦信所无法接受的。正因为如此他才想用这种方法证明:越后军是天下最强的军队,正义永远是在他身后的‘毘’大旗上,而正义必胜!” “这样的人至今还没死,真是个异数!”我摇摇头把注意力转回战场,不再试图理解那个“怪人”。 此时前面的新八郎已经与那员老将交上了手,而且除了因兵器长度的关系第一枪是由新八郎刺出的之外,一个交错之间那员老将居然还了四刀。虽然封出新八郎那枪时是用左手推动刀背,但毕竟是把那全力而出的雷霆一击磕了出去,而且回手时刀刀都在枪杆上劈得火星四溅,可见手臂和腕子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更兼他一把太刀招术精妙迅疾,只把新八郎忙活了个手忙脚乱。 “痛快!”大喝一生后新八郎带马转了回来,此刻他的眼中再无旁人。这样的对手许久未曾见过,他兴奋的好像注射了标号四个九的******。“来者何人!”问话声和“修罗之怒”巨大的枪尖同时递了过去。 “鬼小岛弥太郎前来取你首级!”躲过攻击老将又摆刀与新八郎斗在了一处。 这支部队的加入确实大大改变了战场局面,虽然装备依旧比甲骑差的很远却用技术弥补了不足。与其说他们是一支部队,倒不如说他们是一个个剑客,在马上具有极高的格斗技巧。拼杀中他们刻意地避开了胸腹和盾牌,把攻击点锁定了脑袋、咽喉和两腋下。我部队的伤亡数字开始加大。 “看刀!”鬼小岛弥太郎一声怪叫马上斜身,太刀自下而上由新八郎的怀中钻了上来直取面门。新八郎虽然及时抬头仰身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但还是在颈间留下了一道三寸多长的口子,险一险脑袋就搬了家。 新八郎用手摸了模,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受伤。“你准备受死吧!”用舌头舔去手掌上的鲜血,双眼慢慢眯缝了起来,而后一催马直向鬼小岛弥太郎冲了过去。 鬼小岛弥太郎还是磕开了新八郎的枪击,并想着借错身之机如何反攻。可这次的情况不一样了,新八郎左脚一点马肩,“梦魇”面对面撞上了对方的战马。 那匹马远远不及“梦魇”的神骏,倒退了两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鬼小岛弥太郎被这突如其来变化弄了个措手不及,巨大的枪刃刺穿了他的前胸。望着半截闪着寒光的锋芒,他嘴角浮现出了一缕解脱的微笑…… 63、龙战于野(五) “眼看胜利在望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传令撤军……”正杀得性起的新八郎无缘无故被叫了回来,自然不会那么心平气和。虽然他还不敢当众直言顶撞我,但几句抱怨还是免不了的。 “氏乡,对于越后军的整体实力你有什么看法?”他的那些话我实在不值得回答,直接转向蒲生氏乡问到。 我原先的心里是对上杉谦信还存着相当大的敬畏,所以派出新八郎率五百甲骑试探,还另外命岛胜猛和霍思金接应。可经过一番小范围较量后,我发觉越后骑兵并不如我原先想象得那般强大,“车悬阵”也并非不可战胜。那么我现在就要适当考虑转变战术了,虽然不一定能在这里把他怎么样,但至少不应然如此被动地拖在这里。 “还是请岛大人他们先说说吧!毕竟他们都是骑兵行家,体味得想必更加真切。”蒲生氏乡看向了刚回来的几个人。 “现在我军骑兵战力依然有将近四千,论起综合战力当远在越后军之上!”岛胜猛也是刚从马上跳下来,神情中带着些抑制不住的兴奋,甚至都忘了把手中的菊池枪交给侍从。“此刻越后军人数是比我们多上七八千,但因为惧怕我军大炮的威力足轻阵不敢过于接近。如此他们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骑兵对战士气信心不足,足轻助战必然会有极为严重的伤亡!” “你看呢?”我又问霍思金。 “也许在日本的大名们来讲,越后这样的轻骑兵已经相当不错了!”他伸手揪了揪颌下打卷的红胡子,微微一笑说道:“但在我们哥萨克看来,对付这样四五倍的敌人绝对不成问题。在正面冲击中我完全有把握他们打个落花流水,而且不会造成多么严重的损失。当然,最后出现的那一股人马有些麻烦,不过刚才我也听说了这样的人不是很多,而且现在基本上也已经被打残了!” “这么说是你是有把握,粉碎来自任何方向的突袭了?”我马上又跟了一句。 “那是当然……哦!”霍思金刚刚说了一句就意识到了我真正的意思。“殿下,您是否在顾虑会像前几天那样他们在关键时刻脱离战斗?完全不必要有这样的担心!”他快乐地连连摇着头。“请您不要忘了此时他们的序列中还有大量步兵,而且为了防御大炮不能排列得过于紧密。如果越后的轻骑兵在作战中与我们脱离过远,那么他们松散的步兵队列将面临我们的直接冲击。而且您不要忘了,如果他们不借助特殊地形掩藏起来,将会很快被我们追上的!” “这就好……”我满意地点着头,开始思考进一步战略。 上杉谦信确实是个兵法奇才,但通过接触我觉得正面作战也并非像人们吹得那样神乎其神。当然,在奇谋诡道上他还是很有一套的,确实达到了神兵天降的效果。至于说到部队的战斗力上面……也不能一味依靠训练有素,先进的理念也是同样重要的! “殿下!”蒲生氏乡看出我已经成形的构想,不过觉得有必要加以补充。“末将以为虽然我军骑兵已经给了越后军一定的教训,但实际上对他们形成最大威慑的还是大炮!如果我们还仅仅是把它们当作一些‘摆设’,那未免就太可惜了……” “嗯……是有一定的道理!”我点了点头,但也不是没有顾虑。 虽然我现在的大炮已经全部安上了牵引架,而且有津田一算这样的高手来指挥,可就总体水平上比同时代的欧洲炮兵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交替式的掩进射击能够发挥效果吗?要是在前进过程中遭到敌军的侧翼袭击怎么办?要知道上杉谦信毕竟实实在在比我多上八千人的! “一算,在移动中攻击有把握吗?”我的目光看向一直站在后排沉默不语的津田一算,那其中满是期待。单靠骑兵纵使取胜也是惨胜,要想取得“完胜”就只有期待炮兵的表现了! “精确率是一定会降下来的,但面对如此宽阔的阵势想必也不会太离谱!”津田一算对于这点好像倒是有些把握。“……其实我们现在射击时也已经不再重置炮身了,而且即便是抵进射击时也要暂时停下,所不同者,是调试的时间更短而且来不及用石头卡死炮轮,影响应该不是很大。不过虽然现在铁炮备队也有自己配属的长柄队,但对于突然袭来的近战部队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除此之外,铁炮队必不会给主公脸上抹黑!” “这个你放心,我会让山中大人保护你的外围!”既然他自己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下了大干一场的决心。“前锋还是交给甲骑部队,氏乡你认为怎么样?”我再次向蒲生氏乡求证到。 “也唯有如此才有把握突破越后军连续数道的战线了!”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在具体实施上还有些建议。“甲骑虽可靠强力冲击突破越后军战线,但想必那时速度也是大为下降了。要是主公把甲骑分为平行两队,齐头并进地突入越后阵中,则一可以降低‘车悬’阵小队从侧翼攻击的效果,二还可以为跟进部队打开前进的通道。如果再命哥萨克轻骑一部从缺口处迅速穿插至上杉谦信本阵处,则大事一举可成!” “那样的话我们手里可就没有机动突击力量了,风险是不是大了些!”我还在想着在北面窥伺的斋藤朝信,毕竟那也是足足八千人马,而且还有两千人的骑兵。 “既然是突袭,有一千人也就可以了!”蒲生氏乡回答到,他的胆子比我要大些。“斋藤朝信的骑兵抗不住哥萨克八百人的对攻,步兵则不会有多么快的速度,再说他们还都在眼前摆着呢!” “既然如此,我就试试究竟有没有‘擒龙’的手段!”我示意蒲生氏乡代我传令,同时幻想起了以少胜多正面击败上杉谦信后的荣耀。 “既然殿下认可,那么就这么办了!”蒲生氏乡开始布置,在他开口前几个当事人就上前一步靠得更紧了些。“岛大人和诸星清彦大人各率领一半甲骑,分左右两路预备,间隔五十丈待命出击!” “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答应。 “铁炮备队在甲骑出击后,视情况前进射击!”蒲生氏乡说到这里又看了,山中鹿之介一眼。“山中大人率领本部负责卫护铁炮备队安全,但运行进度要听津田大人安排!” “是!”山中鹿之介毫无异色。虽然说他和津田一算的身份都是部将,但在排名上超出却不是一星半点,这样的命令虽说可儿才藏也会执行,但一定很别扭。 “霍思金先生亲自率领1000骑在中央阵前预备,随时准备待命冲击上杉本阵!”蒲生氏乡又对霍思金说到,但一般情况下作为副统领的大约瑟夫并不随时在旁边待命。“余者由副统领带领,在北侧监视斋藤朝信部的动向!”他也说不上大约瑟夫的名字。 “遵命!”霍思金点点头,在沟通上他没什么问题。 “我军人数上处于劣势,因此本队全部人马要随在铁炮备队之后……”蒲生氏乡想要再布置一下其余部队的前进结构。 “主公!”一个传令兵从东面飞速驰来,未及跳下坐骑就大声禀报了起来。“柴田胜家殿下的中路主力已被越后军击败,现柿崎景家部13000人正火速向这里赶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腾腾几步来到他面前大声问到,突如其来的变化不禁令我有些晕眩。 我不是没想到柴田胜家会败,而且历史上也确实是如此的,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败得如此之快而已。上杉谦信的本队在我眼前,光凭着柿崎景家的力量也不足以攻取手取川啊! “一个半时辰前柴田殿下出兵攻击城外的越后军,但中了对方的计策……”那个传令兵立刻完整地回答了我的问题,看来情况了解得非常全面。“柿崎景家先是装作不敌撤退,在引诱柴田殿下追出一段距离后,潜伏在侧后的三千骑兵突然杀出。柴田殿下措手不及,在半个时辰中连败三阵,手下将领多有伤亡,就连迴马众也被击溃。现在柴田殿下已经逃回了手取川城,人马可能还有一万八千左右!” “居然如此之惨……”我一时也无话可说了。看来上杉谦信一切早有打算,佐佐成政的府中众崩溃后柴田胜家的骑兵力量已经是几乎为零。应该是他想趁着上杉谦信的主力不在挽回些面子,不想反而输掉了全盘。 “柿崎景家部距此还有多远?”见我半天没说话蒲生氏乡替我问到。 “至多10路程!” “10里……那就是再有一个时辰!”我此时已经明白,完败上杉主力已经不再现实。相反上杉谦信倒是并没有小瞧我,而是准备了全套的计划。 “主公!”这时小川孙十郎突然匆匆赶来。“今天早晨羽柴殿下的进兵是假的,他用小股部队搞了一个疑兵之计,主力昨晚已经连夜向加贺方向退走了。我们的人和越后宇佐美定行部均上了当,但现在宇佐美定行也已经反应了过来,正在迅速插向我军后方的上熊野城,至迟今天下午申时二刻就能到达!” “后队变前队,全军撤回上熊野城!”我迅速地作出了这个看似痛苦的决定。“哥萨克轻骑保护两翼;铁炮备队边撤退边轰击尾随之敌;甲骑随时准备对逼近的敌军骑兵进行反冲锋!”说完后我又看了远处那面“毘”字大旗一眼。 64、龙驭归天 “越后军有什么新的行动吗?”我在看着面前一面用北陆道地图制成的屏风,若有所思的问到。在那代表越中的几十个城池的小方格里,几乎已经全部插上了一面面小“毘”字旗。 “没有了!”蒲生氏乡坐在我身边摇了摇头,指着靠西面边缘的一个地方。“自从十天前宇佐美定行攻破津毛城以来,越后军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据最新情报说上杉谦信的本队驻扎在富山城,已经有大约半个月没有动静了!” “唉……”我止不住地叹了一口气,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我这个人从来不让别人等我,因为我知道等人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可眼前的情况除了等下去我又是毫无办法。 我退回上熊野城已经有半个月了,在那之后的几天里上杉谦信的部队席卷了整个越中。随着津毛城的陷落,除了我所在的上熊野城和柴田胜家被困的手取川城外,再要找织田家的势力就要到国境那边去了,我们是真真正正地被陷在了这里。 向西去的地形较为复杂,越后军的总体机动性又远比我的部队高,我想要全身而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看着面前一大堆越后军频繁而诡异调动的情报,我不禁生出了一股有心无力的感觉! 樱井佐吉拉开门走了进来,替我们换掉已经凉了的茶水然后又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啊……”我端起洁净无暇的茶盏,解开杯盖泯了一口。一股清香轻轻刺激着味蕾和鼻腔,感觉真是好。“主公那里,有消息来了吗?”看着从杯盖缝隙中钻出袅袅升起的白烟,我目光飘忽地问到。 “信使已经不通了,倒是来过几个忍者!”他的情绪也不是很高,但看不出丝毫抱怨任何人的意思。“……对于殿下的功绩大加勉励了一番,也提到了将要发出援军的事情,只是没有说明具体的时间……” “这倒是值得相信的许诺,只要主公还力有所及……”我捧着茶杯嘴角牵动了一下,像是微笑又想是苦笑。现在我还能喝上如此上等的茶叶,可两个月后部队还能不能吃上饭就难说了。不是我的准备不足,是因为任何部队出征都不可能随行带上超过三个月的口粮。 织田信长的几大主力都被牵扯在了这里,还能动用多少人马实在是个严重问题。据我的情报显示:四国的三好又开始在摄津、播磨骚扰;毛利家也重新蠢蠢欲动;荒木村重的态度变得非常暧mei;织田信长只得把丹羽长秀和佐久间信盛的部队全部投入了那个方向。本来还有刚刚形成的织田信忠军团大约两万人可以动用,但东山道上武田家又开始大规模活动,看架式光靠明智光秀的兵团不能十分保险,所以织田信忠也被粘在了美浓地区。 近些日子来织田信长几次三番往返于安土与京都之间,不停地举行高级别茶会和觐见天皇。不明内情的人也许会敬畏于他的张扬,但政治嗅觉稍微敏感些的人就会察觉到:织田家的根基发生了动摇! “虽然只是几封信件,但还是觉得情况并不是那么悲观!”蒲生氏乡把茶杯放回了几案上,轻轻曲起右肘以拇指刮动着下唇说到。“主公的为人虽然极为张扬好大喜功,但是他的心中却也并不缺乏城府。近些日子往来的书信里虽然以稳定军心的成份为主,但我还是隐隐感到主公正在进行着什么计划。也许会有什么峰回路转的变化也说不定,所以我们还是要有些积极的准备才是!” “也许你说得不错,必要的工作我们也是一样也不会落下,只是现在的事情恐怕不是我们这里能左右得了的!”我虽然不敢确定织田信长的思维脉络,但对蒲生氏乡的把握还是要相对大些,所以他的看法也基本认可。但却一直没有这方面的直接情报,所以也不敢说如何如何,因而心里总是不能完全踏实下来。 “想来总是有办法的,这些年来织田家和您的运气都不曾差过!”具体的他也不完全清楚,因而只能拿这样的话来宽慰我,见我没什么其他表示就只好又翻阅起那堆积如山的公文来。 “唉……”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其实他并不清楚。 作为我这一系中的最高机密,能够了解渗透情况和“鼹鼠”身份的人员并不多。除了加藤段藏外只有竹中半兵卫能够部分掌握,蒲生氏乡则不在此之列。 作为重要的大型监控对像,上杉谦信和九州岛津家是最为困难的了,就连武田、伊达、最上,甚至德川家都没有这么费劲儿。好像这两家人对外地人都有极高的排斥感,要想取得些突破真的是很不容易。我并不是说我派出去的人会在其它地方身居高位,完全不是的!那样既引人注目,也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可即便是作为重臣们的亲信家臣,在这两家都无法作到,这就有些奇怪了! 因为连年的不停战争,有几分本事的野武士可以说极为常见,不少大名的重臣们都很喜欢招募这些人。一来可以提高自己的声势名望,二来也可以从中挑选出一些杰出的举荐给自己的主公,以此来壮大自己在家中的实力和影响。可在上杉和岛津家这两种作法却行不通,他们那里重臣们一般也只招募那些信得过的本地人。 在这样“非常”的时刻,我并不是没有想过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可对于处于轩猿里高手忍者层层保护之下的上杉谦信的脑袋,可真不是那么好拿的,稍有不慎还有可能受到他愤怒的报复。更兼上杉谦信神出鬼没身边影子武士无数,没有靠近核心人员的情报也不可能成功。 “我不敢尝试,那织田信长敢不敢赌一把呢?”我在心里忽然这样问自己,答案无疑具有相当大的可信度。 我在不久前才知道这样一个情况:织田信长手里有一支极为秘密的忍者部队,秘密到连织田信忠都不知道!这支部队的人虽不多,大约只有十来个,可却绝对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据说基本上都是各大忍者里的逃忍。这些人都有什么作用自然不言而喻,我也毫不怀疑织田信长会把他用在什么地方,关键是这个行动一旦失败,那么正处在上杉谦信眼皮子底下我们会受到怎样的待遇。现在我对这些事情根本无法把握,十几个行动诡异没有基地的忍者,就是想监控也是不现实的! “有关于‘猴子’的新情况吗?”想不出我只好不想,随口问了一句别的。 “有,只是变化不大!”蒲生氏乡拿起了一个黄色的大信封,翻动着里面的几张纸。“主公还是没有见羽柴殿下,只是把软禁的地点由广德寺转到了安土城的四之丸。他的部队已经按指令回到了播磨,还是暂时由羽柴秀长和黑田孝高大人指挥,不过在名义上划归池田恒兴殿下节制了。据我猜测主公不会真的严厉处置羽柴殿下,有不少人在替他求情……” “我的求情书信想必此刻也已经到了,看主公怎么决定吧!”我看似不经意实际是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织田信长肯定不会处死他,我也只得作这个顺水人情。其实如果我的意见能够起决定性的作用,我倒是乐于促成“废”了他,然后把这个位置正式交给池田恒兴。 “咦~!”蒲生氏乡忽然诧异地哼了一声,手里拿着一份情报愣在了那里。 “什么事?”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从所处的位置来看那是一份今天凌晨送来的报告,我还没来得及看过。 “有一支上杉骑兵昨天夜里越过边境进入了能登,从方向上看是想返回越后!” “哦……有多少人?”我问了一句,但并不是很紧张。最近上杉谦信已经基本全部掌握了越中的局势,随时可能对我发起围攻,不过要打我倒希望能够快些,趁着我粮草还算充足。 “近五六天来越后军总体上都是向东部运动,我总觉得这不是很正常!”他若有所思的说到。“人数虽然只有800,但按理说这个时候是没有理由退兵的啊!” “只有800而已,谈不上是什么退兵!”我的注意力又被别的东西吸引走了,拿起了一本厚厚的近畿实事动态。“这只骑兵的将领是谁?”我翻动着手里的东西心不在焉地问到。 “是上杉景虎!” “上杉景虎?”我一下子合上了手里的卷宗,也发起了愣。 上杉景虎并不是什么有名的主战将领,按理说他是否离开算不上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可是他的身份太特殊了,从北条家过继到上杉家,在上杉谦信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他是既有继承人的资格,又有这份参与竞争的实力。如果再联系起最近越后军的举动……我还是不能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运气! “主公,加藤大人来了!”后藤又兵卫的这句通报是和加藤段藏的身影同时出现在门口的,因开得过疾的原因隔扇门发出了一声难听的吱嘎声。 “主公,上杉谦信死了!”他虽然面色依然沉稳,但说出的话却是石破天惊。 我看了看蒲生氏乡又看了看他,然后用折扇指了指边上的一个空座位。“坐下,慢慢说……” 65、织田家后院的风波(上) 琵琶湖的水依旧是蔚蓝而浩淼,但湖边的树木都已经落去了大部分树叶。初秋时离开初冬再回来,终于是平安无事的又回来了。 上杉谦信死了,一代人杰鬼雄居然在入厕时遭到暗杀,这真是一个略现黑色的天大幽默!但上杉谦信毕竟是上杉谦信,在受到意外攻击身负重伤之后依旧当场斩杀了行刺的忍者,并于最后几天的弥留之中留下了隐秘撤军的全盘安排。 不过有一件事说起来更为可笑,虽然我没几天就获悉了这件事前后的大部分细节,可是最为关键的一件事却没有能弄清楚:上杉谦信的遗嘱究竟是要传位给谁? 上杉景虎和上杉景胜都声称自己是合法的家督继承人,双方纠集人马整备开战,御馆之乱的序幕正在徐徐拉开。上杉景胜虽然得到了直江、宇佐美、柿崎几位重臣的支持,可上杉景虎却为大部分外围豪族所认可,加上又有强大的北条家引为奥援,所以就目前情况下来看还是他站着优势! 我和柴田胜家都向织田信长发出了十万火急的上疏,柴田胜家的意见是趁丧出兵一鼓作气,直接平定越后根除上杉家这个心腹大患;我则建议不如见好就收先看看形势再说,还隐隐点出了上杉家的继承权之争,说不定就是瓦解甲、相、越三角同盟的一个关键契机。 织田信长没有经过多少考虑就选择了我的方案,柴田胜家继续留住越中观察动向,而命我带人先回来。我自然是乐不得的起程上路,并向织田信长又发去了询问下一步行动的请示。 开始我并没有着急,只是一路慢悠悠地走着,反正这一路还长着呢!可是慢慢地我觉得不对头了,越中、甲贺、越前、北近江一直到南近江,我的部队一个个走过这些国家,织田信长的命令却一直没有来。现在我已经到了离安土城不足半天路程的琵琶湖岸边,再走就要进入山城到达京都了,织田信长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现在正在为这件事烦恼,不得到命令就返回领地显然不太好,可就停在离安土城这么近的地方显然也不是个事,这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营帐就在湖岸边一处宽阔平整的地方,尽管是较为安定的区域营寨也扎得很合规矩。将领们大多在自己的营寨中作着自己的事情,所以我身面的人不是很多。一些旗本和近侍们正在看着新八郎练武,还不住地拍手喊着好。 我没有多少这样的心情,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大青石上发着呆。 “殿下,有什么不放心的吗?”蒲生氏乡和岛胜猛一起走了过来。 “还不是那些事,心里有些没着没落的!”对他们没什么可客气的,因而我就没有站起来。 “这个殿下倒是不必性急,想来应该也快了!”蒲生氏乡左右掰动了一下手指,神情随意而且自然。 “怎么说?”我望着这个织田信长的乘龙快婿,按理说有“内部消息”的话他应该在第一时间告诉我的,这点自信我还有。 “其实也没有什么,将心比心罢了!”蒲生氏乡正想继续说下去,那边却传来新八郎的一阵吆喝声。 此时的新八郎赤膊没穿上衣,将手中一条“修罗之怒”舞的虎虎生风风雨难透,锋刃过处近旁的草木岩石骨段筋折四处横飞,方圆十丈以内是再难进入。虽然初冬的天气已是很冷了,但他的头顶和身体上依旧冒着腾腾热气。 “清彦大人此番讨取了越后名将鬼小岛弥太郎自是威名更盛,天下第一武勇猛将的头衔只怕是别人争也不去了!”他忽然岔开话题感慨了一句。 “缺乏头脑的一介莽夫,威慑力量只怕是远远大约实际作用!”不是我客气,心里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在这个是火器日益兴盛的时代里,还有几个人会跟你一对一的单挑。 “殿下说得不错,正是这个威慑力量!”蒲生氏乡转回头来似笑非笑地说道:“此番手取川合战主公想必也会意识到一个问题,过去他是太自信了。在上杉谦信面前柴田惨败、羽柴不战而逃,唯有殿下尚可勉力一战。这一切都说明什么呢?仔细想起来就会发现背后许多值得玩味的内容!” “主公有麻烦了?但愿我能帮上忙!”一片已经干枯的黄叶飘落到我的膝盖上,我低下头伸手弹去。 “如果这次诸星、柴田、羽柴三大兵团都被上杉收拾掉,那么事情也就真的会变得不可收拾了!”蒲生氏乡双手抱肩看了看天,他此刻所说的话题还真是符合当下的时令。“织田家如今的基业是太大了,大到了有无数人觊觎,大到了即便倒下一根柱子整栋房子都会产生动摇。西边的事情已经闹了一个月了,至今也没有平复下来的迹象。一切都非常清楚了,没有强大武力军团的威慑,光靠丹羽殿下和佐久间那些人是撑不住局面的!” “日本这个狭小的岛国什么都缺,就是从来都不缺少野心家!”我也受到了他情绪的一些影响,感到了些落寞的无奈。 “如果缺少了强力守护的支持,那么天下的霸者也不过是一具木偶,足利大将军是这样,三好家也是这样!”他忽然像小孩一样双脚一跳,站上了我身边的一块巨石,遥遥地向西面望去。那里是京都的方向,可在这里却什么也看不见。“掌控朝廷,这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可也因此成了天下无数人必欲铲除的目标。现在对主公和整个织田家来讲都是一个关键时刻,进一步是辉煌的顶峰,退一步则是万劫不复!” “主公可以再提拔一些新人嘛!他老人家可是在这方面很有眼力的……”我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但是却以开玩笑的方式反问了一下。 “在尾张时或许可以,如今可没那么容易了!”他从石头上跳下来径直走到岛胜猛面前,身手相当的矫健。“岛大人!问你个完全假设性的问题,希望你……哦,还有诸星殿下别介意!”他问到。 “哦……请吧!”岛胜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搞得有些发楞。 “如果诸星殿下发生了什么意外,您接下来会对自己的人生如何选择?”蒲生氏乡一脸狡猾地问到。 “蒲生大人!!!”岛胜猛声音高了起来,脸也憋得通红。 “我刚才说了这个问题完全基于假设,大人不必发怒!”蒲生氏乡急忙解释到。“再说这也是为了帮助诸星殿下分析当前形势,所以还请大人不要隐讳!” “我自然是辅佐少主,继续振兴诸星家的大业了!”虽然蒲生氏乡作出了解释,可岛胜猛还是很生气。 “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蒲生氏乡好像泄了气一样坐到了刚才他站的那块石头上。“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不考虑夹在中间的诸星家这个因素,岛大人对于织田制霸天下的事业还会有多少信心和热情呢?” “这个……”岛胜猛身子一僵有些发楞。这是个关键性的问题,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上纲上线。“这个……我不清楚,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没有在我的脸上找到明确的表示,自己更加不敢随意回答。 “殿下您看到了吧!这就是没有答案中的最标准答案……”蒲生氏乡在看了看我后又看了看岛胜猛。“如岛大人这样掌握甲骑强力兵种的著名将领,都对自己与织田家是个什么关系不能肯定,那就更不要说那些下级武士和一般的足轻了!主公虽然是个勇于创新的人,但就他开创的这个织田家的基业总体来讲,还是个旧式的幕府形式。将军,或者换个别的什么名字,依靠管领、守护、奉行、武士、足轻一级一级的管理下去。就现在的情势来讲,要想抽掉中间的一环换一个方式,只怕是不太现实的!” “你这么说现在虽然让我暂时得到了安慰,但却同时也让我对将来更加担心!”我站起了身子,石头上坐得时间长了有些咯得难受。“照你这么说将来天下安定了以后,我岂不是也会受到足利义满对山名氏的那种待遇?那我现在还忙活个什么劲儿!” “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他也站了起来,并没有用织田信长女婿的身份来宽慰我。“不止是我,很多人其实都劝过主公,‘刚则易折’请他收敛些。尤其是治理天下,更加不可以率性而为!” “哦,他听了吗?” “以他的脾气,又能听得进去谁的话呢?”蒲生氏乡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是无奈。“不过主公虽然自信太过,倒并不是看不清形势的人,经此一败倒多少能使他冷静些。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近畿的那些‘小爬虫’们就想跳出来兴风作浪,敌视织田家的可是大有人在呢!” “这么说打了一场败仗,倒真是是件好事了?”我郑重反问到。 “好事,自然是一件好事!”蒲生氏乡听了我的话立刻点头。“反正现在上杉谦信也死了,越后这个威胁已经不复存在。让主公认识到近畿那些满嘴阿谀之词的人究竟是些什么货色,也好仔细考虑一下织田家的现实与未来。所以我说殿下不必为没有接到命令而焦虑,主公只是暂时没想到眼前最有力的这一子究竟要落在何处而已!” 66、织田家后院的风波(中) “但愿主公不要太看得起我!”我哈哈一笑心情轻松了不少,但还是要表示出一定的谦虚。“主公天纵英才,胆略自是比我大得多的。要是又突然产生了什么奇思妙想,下达个诸如让我半年内平定四国、九州的任务,那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别人或许不行,以殿下您来讲却未必作不到!”蒲生氏乡表现出了对我的极大信心,我并没有觉得他的话里有什么别的意思。“如今天下一统已经是大势所趋,人力为阻只怕无济于事。我一直认为殿下您是织田家的第一智将、福将,即便是群山挡道亦可一鼓荡平,何况如今还是顺势而为呢!” “那种地理环境下骑兵的作用只怕会受到很大限制,纯以铁炮为主力的作战我还不是很有把握!”我确实有些忧心忡忡,九州对我来讲既是充满了诱惑而又存在太多的变数。自古那个地方就十分的排外,而想要强力征服那里的外部势力又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没有什么把握,不过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们不是也成功了不少吗!”说到这里他忽然一笑说道:“现在考虑这样的事情未免长远了些,眼下主公的想法恐怕是再把近畿篦上一遍!” “你这么想?”我追问到。 这回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禀报主公,大殿派来了一个信使!”把手营门的一个足轻头进来禀报到。 “请他进来!”我对他吩咐过后就和蒲生氏乡、岛胜猛一起向中军营门走去,并没有通知其他人。 随着织田家的不断发展,现在织田信长派来的使者已经没有几个当初的那些同辈,所以无论在身份上还是资历上都比我低得不可道以里计。因此上对于使者我一般也不必聚齐所有人,恭恭敬敬地候在大门外了,能够等候在中军营门口已经很是作出了一番礼遇的姿态。再说今天来得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使者,只不过是个单身而来的信使而已。 离大门还有着很远一段距离,我们就看见一个相貌清秀文文静静的少年安静地等在那里,我以前见过的漂亮人物也不是一个两个,但能达到这种程度却是绝无仅有。当然,这话是指男人而说的!我心里猛地一动,脚下加快了几步。 “原来是森大人,这可真是没有想到!”我客客气气地向他作了个请的手势。 眼前的少年正是大名鼎鼎的森兰丸,他近两年在织田家内部的人气可是迅速攀升。织田信长对他的宠爱虽说还没有达到言听计从的地步,但要说对某些重大决策足以施加可观影响却并无过份,为此外间捕风捉影的传言不在少数,我做过一些求证,有的是事实有的纯属子虚乌有。 织田信长与森兰丸的神秘关系是他们的个人小节,我所关注的是这样一个人能够起到怎样的作用,关键时的一句话就可能改变历史,因此我并不介意别人对我某些表示“友谊”方式的指责。只是身份敏感的他外出的机会并不多,我的东西也不方便直接送到织田信长的鼻子底下去。 “诸星殿下实在是折煞我了!您是我的前辈,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森兰丸的态度中并没有丝毫傲慢,并不因为那些特殊的原因为人就跋扈起来。 “这怎么说!”我立刻连连摆手。“令尊森可成大人当年也曾提携过我,怎么论起来我与大人都应该是平辈相交。只是我近些年一直奔忙于外,少了机会与本家的诸位叙论前情。今天倒是个凑巧,请大人入内详谈一番如何?” “这个……我只是替主公传个口信,就不必了吧!”他显得有些犹豫。 “森大人就不必矫情了!”不等我发出暗示,蒲生氏乡就主动上前劝解道:“诸星予州殿下生性豁达为人四海,从来都是乐与君子相交。对于两位这都是难得的机会,还请森大人不要驳诸星殿下这个面子!” “如此……我就不恭了!”森兰丸稍微沉吟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织田信长女婿的面子不能不给。从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明,他这次来并没有什么急三火四的大事。 我们几个人走进了中军大帐,我还是没有通知其他的人。以森兰丸今时今日的身份太隆重了反而别扭,原本许多可以说的话也都没法说了。 在进入大帐门口的时候我对后藤又兵卫作了两个古怪的手势,他立刻停步绕向了左侧的另一顶帐篷。岛胜猛也在我的示意下离开了,只有我们三个人分入内分宾主落座。 “还是先说主公的令谕吧!”还未坐定森兰丸就把公事抬了出来。“主公说诸星殿下大军征战一路辛苦,可在此地修整一日。另于今晚酉时在城中设便宴款待殿下,请您届时到达!” “还有别人同席吗?主公是否需要作什么准备?”我问到。 “只是一般私宴,殿下不必过于拘谨。至于其他的……”森兰丸稍稍想了一下后说:“主公倒是没有交代!” “那我就安心了……”我神色轻松地连连点头,可是本能地还是觉得其中有什么事情。 这时后藤又兵卫奉茶上来,在来到我边上时身子稍微前倾当了一下,一只不大不小的木盒子从托盘下翻上来出现在我的手边。 “匆忙之间不及准备,还请大人不要见怪,亦不要见外!”我说着在桌面上将那只盒子推向森兰丸。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伸手去接,看着我的目光里有些许警惕。 “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一点小玩意儿!”我不当意地说到。 “哦!”他点了点头面色一松,这才伸手打开那只盒子。 盒子里静静地卧着一只和田白玉虎,长三寸高一寸式样古朴通体晶莹剔透,只是在背部有一块鹌鹑蛋大的金黄色土沁深入肌理,大小可以作镇纸也可以作摆件、把件。 在此时的日本武器、盔甲的价格普遍很高,也有些汉学造诣深的人热衷于字画、古籍,但对古玉的研究和爱好却远远还没有形成风气,所以这种东西说贵就贵说便宜也真便宜。 “这样我就谢谢诸星殿下了!”森兰丸毕竟还有几分小孩儿心性,看不过是个“小玩意”也就收下了,而且看着造型奇特也有些爱不释手。 “咳、咳……”我抬起手来放在嘴边,用力地咳嗽了两声。“越中的气候还真是不好,这些日子我觉得身体是越来越不自在。我想部队先回和泉,自己在京都调养一段日子,以大人看主公会答应吗?” “诸星殿下身有不适吗?那可真应仔细调养……”他闻言一愣,还真把我的话当真了。“诸星殿下一心勤于织田家的大业,实在是我等后辈的楷模,不过就更应该仔细保重!近来西边虽有小乱,可主公心中已有对策,应该对殿下的情况有所体恤……” “要不是确实力不从心,我也不会轻易向主公张这个嘴!”我满意而又感慨地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这才真正踏实了下来。一件北魏玉虎送的值了,寥寥几句话里已经传出了足够多的信息。 我并不认为织田信长会真的同意我在京都休养上一阵,对于这个临时出现的问题森兰丸只是在根据他自己的想法作出回答,但我已经可以感觉到缓过劲儿来的织田信长又想有大动作了!不用我,柴田胜家还在越中,丹羽长秀和佐久间信盛不太管用,那么该谁去不就不言自明了吗? “在下就不多打扰了,还请殿下不要迟到!”聊了几句后森兰丸起身准备告辞。 “大人何必着急,不如我们午后一道走吧!”我挽留到。 “主公那里可能还有吩咐,改日我再在殿下面前请教!”他和我的关系还很一般,并没有到传信过往就宴请的程度。 “如此我就不虚客套了!”我起身和蒲生氏乡一起送他出去。“大人的这匹座骑真是良驹,只可惜似乎在饲养上不甚得法!”看着侍从替他牵来的一匹东北种栗色战马,我故作高深地品评到。 “殿下果然好眼力!”森兰丸居然钦佩地连连点头。“当初买下这匹马时,我只是看它姿态神骏奔走如飞。可不想骑乘的时间长了这才发现,此马连续奔走20里后就会虚汗如浆,口角还会隐隐出现白沫。我向来喜爱好马,只是真正的良骑难寻啊!” “原来森大人也喜欢马啊!”我恍然大悟而后欣慰到。因为实验改良马种的关系我多少也有了些经验,刚才随口一问竟然找到了“脉门”。“我在山城桂川口的领地里倒是育有一些海外输来的好马,年下里正巧有一批要进献给主公。既然森大人喜欢,我便也给你挑一匹一道送来好了!” “既然予州殿下一片拳拳盛意,那在下就愧领了!”经历了片刻并不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森兰丸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反正是送给织田本家的一批,又不只有他一个人的。 “你觉得怎么样?”他走后我向蒲生氏乡问到。 “效果应该不错!”他点点头表示认同。“虽然并不止望他帮什么大忙,但要是有人在主公面前说殿下的坏话,他一定会本能地反驳,而且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这正是我想的!” “只是请殿下不要忘了……”蒲生氏乡又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补充道:“他还有两个弟弟!” 67、织田家后院的风波(下) 夕阳的光辉为安土城涂上了一层绚丽的金色,呼应着不远处的琵琶湖显得巍峨壮观,也许只有能够居住在这样一座城里的,才称得上是天下的霸者,至少应该是这样的。与之相比足利家的二条城虽说精巧,可也未免显得小器。 中国的历代王朝在南北建都的都有,可南方的那些王朝大多失之柔弱,纵然出了个气吞山河胸含沟壑的君主,这股气势大多也传不到第二代。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我个人觉得应该是有的。整日家看得是平原大川还是小桥流水,对人的性格总会有一定影响的,环境毕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当然,无论是十万大山还是武夷山脉,也都自有一番磅礴气象,只可惜置身于这样的氛围里,更加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高墙深锁安于桎梏的心态。 居住在这样的地方就算是天下的霸者了吗?好像也不一定,至少我觉得目前的织田信长就还有值得商酌之处。织田信长自己究竟是怎么看的呢?叫我看之前或许是信心满满,在经历了上杉谦信这一次后也产生了动摇,不管怎么说,对他今日的地位并不是天下所有人都从心里认可的。 “诸星殿下,主公在上面一层!”领路的森兰丸看我扶着栏杆发楞,就在一边提醒了一句。 “哦……这时的阳光有些晃眼!”我自嘲了一句以掩饰自己的失态,然后继续跟着他向前走。这里还是真大,一会儿走上外廊;一会儿又钻入内部;时不时的还要上一段楼梯,人在整个建筑里钻来钻去,就如一个非洲荒原上的白蚁窝。 织田信长是约我酉时来吃饭,但我还没有“实成”到等到正点再来。照我的想法,织田信长此次应该不会对我分配什么实际工作,但应该有一番必要的抚慰。增加威信虽然武力威胁是必不可少的,但也未必就是全部内容,有时稳定和谐才是王道。 我随着森兰丸一直上到了第五层,转入幽暗的走廊后停在了一扇并不起眼的门前,虽然在刚才拐角处站着几个守卫的近侍,但奇怪的是这扇门前却没有一个人影,里面也没有任何的声音。森兰丸停住了脚回头向我示意,他是要通禀一声。 “是忠兵卫来了吗?让他进来吧!”还没等他张嘴织田信长的声音就在里面响了起来,音调相当有穿透力。 “是!主公,是诸星殿下来了……”森兰丸边回答边拉开门,躬身让我进去。 “主公,哦……”我跨进门后刚想问候一句,却突然觉得眼睛一花,使劲儿眨巴了几下才逐渐适应了过来。 向西面的窗户大敞着,阳光直直地射进了屋子。这个房间里没有什么过多的家具,但是陈设却着实不少。墙上斜挂着一支支长枪,由长到短无一雷同;一柄柄太刀、肋差摆在架子或柜子上,因为数量太多有些干脆直接放在了地下,这其中有相当数量的武器都没有戴上鞘子,正是这些锋刃反射着一道道光芒。 织田信长穿一袭白绫小袖衣,兴致勃勃地站在屋子正中,手里拿着一柄长长的太刀正在仔细擦拭着。另有两名相貌俊俏的小姓,正跪在旁边摆弄着一大堆油脂、铅粉、棉布等东西。 “主公,您这是……”看到这个情景我有些发楞。 “喂!忠兵卫,你认识这把刀吗?”织田信长没有回应我的诧异,反而对我挥舞了两下那把大刀问到。 “这……”我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把大刀,宏大的刀身给人以一种压迫感,从刀锋的纹路与光泽也可以辨别出名家打造的气息,但我却没有什么印象。“主公,请恕我眼拙!”我摇了摇头。 “这可真是缺乏观察力,看来是长期安逸的生活已经使你失去了锐气!”织田信长好像非常不满意,前进后退间将那把长太刀舞动了起来,一时间刀气森森室内充满了寒意。“这就是那把‘大般若长光’,当年还是由你挑选送给足利义辉的礼物呢!想不到你居然不记得了,只怕是连那个足利义辉也已经忘掉了吧……” “哦!”叫他这么一说我才影影绰绰的想了起来,好像当年是有这么一件事。不过这却也不能完全怪我,这么久之前的事情谁还能记得?难得织田信长今天的兴致怎么这么好,居然想起要凭吊一番历史人物。 “……当年足利义辉的藏品几乎都在这了,那把‘童子切’就摆在那里!”织田信长停止了挥舞,但也没有把它还入鞘内,而是向另一边的墙角处指了指。“足利义辉这个人还是有些品味的,所收藏的几乎都是些精品。只是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即便是再留恋也是无济于事!” “这也是天命使然,不然怎么成就了主公这里的辉煌呢!”我恭维地说到,并向屋里四处一指。 “你的意思是说,我足以继承室町幕府遗留下来的这一切了!”他把“大般若长光”举至面前仔细端详着,如镜的刀身映照出了他的脸。 “当今天下除了主公之外,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资格呢!”我连忙回答到。 “别站着了,坐下吧!”织田信长把刀交给小姓自己走回了主位,小姓立刻把它收回鞘内郑重地放回到架子上。“这次在北陆你干得不错,不像权六和‘猴子’净给我丢脸!”织田信长垂下眼帘拿起一块手帕,仔细地抹拭了一下上唇八字型的胡须。 “全仗主公洪福,为臣只不过尽了自己的本份而已!”我恭恭敬敬地将“荣耀”归于领袖。“主公得以统御四海,是人心更是天命。不然即便强横如东国之龙虎,何以被上天轻易地收去了呢!”我自然不会傻到提起上杉谦信真正的死因。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你的这个看法,任何时候不识时务的总是大有人在!”织田信长像是欣慰又像是惋惜,或者二者兼而有之。“令我感到遗憾的是权六和‘猴子’他们太让我失望了,要是有两个你忠兵卫这样的也许现在天下已经被我平定了!‘猴子’对付一些‘草鸡’还差不多,遇到上杉谦信这种档次的对手一下子就软了。权六的忠诚是没什么问题,但政治眼光绝对不会比一只老鼠看得更远!唉……”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都是一些让我操心的家伙!” “任何人都难免犯错误,主公大可不必如此!”我急忙进行劝解,独自受到“重视”的感觉并不好受。“羽柴、柴田两位殿下其实对主公都是一片忠心,各人的能力从既往功劳里也不难看出,其实就微臣个人来讲,也未必就如何坚定秉持。对于柴田殿下我就一直无任何好感,甚至可以说相当的厌恶。此次越中的作战中,微臣可以说对他的任何指示都有一种发自本能的抵触,是否做到了尽心竭力微臣自己也不能完全说清楚!” “好恶人人会有,不耽误大事就好!”织田信长不但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反而主动来安慰我。“去把猴子叫到这里来!”他对小姓吩咐了一句后又对我说道:“看在你讲情和他以往的功劳份上,这次的事情就算了。可他还是得作出些成绩来!” “谢主公体恤旧臣!”我算是替“猴子”谢了一句。 那个小姓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带着羽柴秀吉走了回来。“藤吉郎拜见主公!”他跪在地上向着织田信长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听说你已经作了深刻的反省,那么这次擅自退兵的事情我也就不再深究了!”织田信长沉下了脸,但是没有发脾气。 “谢主公天恩浩荡!”羽柴秀吉以头触地。 “但是如果再有类似畏缩不前、贻误军机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再姑息的!”这间屋子里并没有矮几,因而织田信长重重地拍了一下手边的躺柜,空洞的内膛造成了一种轰隆隆的声音。“因为你的处事不当,播磨地区现在产生了波动……”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又说道:“三木城主别所长治已经谋反,现在正在攻打櫛田城,而且附庸追随他的人很多。你现在就去会合自己的部队,尽快平定这次的事件!” “属下一定火速进兵,在最短的时间内剿平乱党!”羽柴秀吉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却也……却也不必作得那样绝!”这回织田信长倒是一反常态地没有作出“铁血”的表示,反而表现得有些犹豫。“叛乱一定要尽快平息,但是手段也未必就一定要过于激烈,现在虽然还有一些不和谐音,但毕竟天下归一才是大趋势。如果能示天下以王道,那么就不必……就不必……”他一时想不起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臣下明白了!”作到“猴子”今天这个地步,自然不用把什么事情都说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 “主公!”织田信长一句话没说完森兰丸忽然一拉门走了进来。“刚刚传来的紧急军报!”他说着将一个折子捧到了织田信长面前。 “这样的情况也能算得上‘紧急’?”看过之后织田信长反而大笑了起来,冲着我和羽柴秀吉晃动了一下那本折子。“松永那个家伙也来凑热闹,看来他们是怕上杉谦信死后我们过于清净了!” “那主公准备如何应对呢?”我问到。 “你反正也要返回和泉,就稍微绕点路去处理一下吧!”织田信长好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非常随便的说道:“原则还是我刚说的那些……” 68、人与人(上) 松永久秀这个人也是个充满矛盾的人,我对他一直不能够十分理解,甚至更有甚于织田信长。从历史上的大趋势来看,他似乎一直与阴谋与背叛联系在一起,既背叛主君又背叛同伙。 这样的屡次靠出卖起家的人按说应该具有非常强烈把握时机的本能,至少他的前半生是这个样子的。可自从他归顺了织田信长之后,能力的发挥却是大失水准。他总是在该反的时候不反,明显不具备条件的情况下又反了,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他“阴谋家”的头衔是否有些名不副实。不过更令人费解的是他与织田信长的关系,残暴的信长居然对他宽容到了软弱可欺的地步,对比之下许多人都不得不为德川信康大抱委屈! 作为松永久秀这样的人自然不应该再提什么气节,可是最后那揣着“平蜘蛛”自爆的死法却绝对够“刚性”!“英雄”面对屠刀成为叛徒的例子不在少数,可叛徒是否也能……这个问题还真不是我这颗简单的头脑能搞清楚的! 就算搞不清楚也得进兵,在作战上我是不怕他的。不过松永久秀虽然举起了反叛的大旗但是行动却并不主动,因而我也没有着急,而是先率军进入了京都。在来之前我得到了织田信长的指示:为了显示这次行动的正式性,因此要带上一两个公卿随军! 在北陆的征战我的部队已经相当疲劳,反正联络朝廷也需要一段时间,我决定借此修整几天。 “您有必要去得这么早吗?”看着我已经把装束整理停当,莺有些奇怪的问我。屋角的时钟显示刚过早上八点,一般情况下公卿们是不会起得这么早的。 “去得早些还显得郑重,毕竟近卫阁下可是关白!”我最后整了整腰带,笑着回答到。 让哪个公卿去原本没什么差别,所不同的只是品级上的高下,这个问题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这就表明我这次行动的一个档次。我无意过度张扬,但也不能驳了织田信长的面子,所以一切还是按正常渠道来吧!我没有独自晋见天皇的资格,近卫前久就代表朝廷了。 “对了!”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对莺和阿雪交代道:“见完近卫阁下后我会去正亲町阁下那里,中午你们就自己吃饭吧!” “是!”莺答应了一声后又对我奇怪地问道:“您来得那天不是已经去拜访过他了吗?这次理应是他来回访才对呀!” “何必分得那么清楚,有些事在他那里谈也比在咱们这儿方便!”我笑答了一句就走出了屋子,感觉一阵神清气爽身体轻快。今天我穿得是一身华丽的武士服,对土豪可以装公卿,见了正牌的公卿我还是武士。 在跨院的月亮门洞里,我看见了正等候在那里的后藤又兵卫,他拿着一些必备的东西准备侍侯我出门。 “哦……”我愣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可想了想后还是停住了脚步。“你给你的父亲送封信过去吧!这次主公采取了宽大的政策,对于迷途知返的人不会过于追究。”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知道他父亲也参加别所长治的叛乱,而且也知道别所长治准备鱼死网破了。 “感谢主公和大殿的恩典,我已经写信去了!”他躹了个躬后满怀感激地说到。 “哦?”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果断。 “我对父亲说了我在主公这里的情况,而且对他说……”他没有抬起头来,因而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声音很平静。“我认为主公您是当世第一豪杰,有织田家在您会愈加兴旺,织田家不存在了您也会威震天下!我跟随主公将来会干出一番事业来的,请他放心不要挂念,只管去做他该做得事情……” “你……你这么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毕竟是父子亲情,毕竟是血浓于水,我虽然能够理解但绝对作不出来。“有这个必要吗?”好半天后我才问到。 “也许您从来没有把别所长治殿下看得多么重要,但我毕竟是在三木城长大的,对于他还有一定的了解!”终于直接提到了自己家世代侍奉的主公,后藤又兵卫不免有些惋惜。“在主公您来讲,别所殿下或许有些本事、有些野心,这在这个乱世里算不上什么罪过,对您也产生不了多少影响。可常年的相处我却知道:别所殿下虽然有野心却并不狂妄,对于形势还是能够看得清的!当年织田大殿甫一入京,他就派来了道贺的使者,这点很多人都清楚。至于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已经很难说清孰是孰非,但至少不能把责任全都推在他的身上。对于某些人的作法您自有明鉴,不需要我多嘴,我只是想说时至今日已经回不得头了。家父作为别所家的家臣,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舍弃自己的主公!” “你说得不错,也许这就是‘义理’吧!”我仰天长叹了一声,心中感到一阵虚无飘渺。“当年在我还不是武士的时候,就有许多人对我提到过这种东西。可一直到了今天,我想还是没能完全弄懂它。似乎每个高尚的武士都执着地追寻着它,而它呢!也可以叫人生,或者叫人死。可它究竟是什么呢?仅仅是儒家所谓的仁、义、礼、智、信吗?好像也不完全是这样的!” “请恕臣卤钝,主公不明白的事情臣自然也不可能明白!”这时后藤又兵卫突然抬起了头,我这时才看到他已经是满面泪痕。“其实属下窃以为:‘义理’这种东西在每个人心里都是存在的,不管他是高尚还是奸邪。它也没有必要被冠以多么高尚的借口,只要是心中不会考虑后果必须要做的事情,那就是你的‘义理’了!” “这么解释‘义理’……倒真是新颖得很!”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岛胜猛会不会认同这样的看法。“那你今后有其他的什么打算吗?”我又问到。 “回禀主公,我是一个诸星家臣!”后藤又兵卫回答到。 我看着他的脸,又更加仔细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的面容是坚定的,他的眼睛是清澈的,在那里面找不到任何的疑惑与动摇,看到这样的眼神可以使人的心灵迅速安定。 这样的表情和眼神我非常熟悉,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就是因为有无数这样的武士在支撑着我的这份基业。什么叫封建制度?就是因为一级级大小封建主们的隶属附庸关系。在这条通道顺畅时,就是迅速的扩张和膨胀,就像是生物学中的细胞分裂一样。但只要稍有不慎和放纵,这些分裂出来的“细胞”也可能变成扩撒的肿瘤,速度同样迅猛。任何一个封建势力打天下时或许还能隐藏下矛盾,作到众志成城。要是安逸的江山坐久了…… “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这次的事件不会株连过广!”我转过了身继续向外院走去,后藤又兵卫默默地跟在我的后面。“就算以后还有什么‘后话’,我也会替你应付过去的!” “是,谢主公恩德!”他感激地说到。 “其实如果愿意的话……”我忽然又想到。“你的其他家人也可以迁过来。我听说遵照主公的指示已经下达了《恩赦令》,所以这一路上也不会受到什么留难!” “我也把这个情况告诉家里了,一切看父亲的决定吧!” “好吧!”我作得也只能是这样了,织田信长最近的宽容并不等于他就不再疑心。恰恰相反,对于处理近畿事务一应方式的改变,反而说明他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了。据我看上杉谦信这次的事件对他震动很大,他开始锁定对自己有威胁的“重点目标”了。 “主公!”在大门的内侧,樱井佐吉和石河贞友并列站在卫队的前面,伊木半七则把我的战马拉了过来。他们天刚亮时就已经开始等在那里,一个大名要出门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一般在京都的活动我都是坐牛拉宫车的,明确以武将身份进行公开的活动还是应该骑马,就是仪仗队伍也要显示出武家的身份。这次我是请令出征的一方统帅,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这次军事行动的严肃性和正式性,所以也就更加的不能马虎。据说在几百年前,另一位伊予守就犯过类似的错误。 “又兵卫……”我的脚已经踏上了马镫又拿了下来,回身叫过了后藤又兵卫。 “是!”他立时紧走几步来到我的面前。 “这次拜见近卫大人虽然是以出征武将的身份,可也不能显得过于飞扬跋扈!”我对他吩咐道:“我由樱井佐吉一个人护卫前往,你和半七、贞友就不要去了!” “遵命!”他躬身回答。 “嗯……”见他神色如常我非常满意,这个年纪能够做到宠辱不惊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我回头会直接从近卫阁下府上去正亲町阁下那里,你就先把我昨晚准备好的东西送过去。另外再对他说我……”我非常详细地交代了一些事情,他边听边不住地点头。 69、人与人(中) 由200名骑士组成的马队,停在了太政大臣、摄政关白近卫前久的府门前,纵然是如此宽阔的街道也显得相当热闹。因为是刚刚达到上殿等级的末阶品位,所以队列也就不可能提上太大的规模,但就“质量”上来讲,那可是绝对上档次的! 不说武器、衣甲的华丽程度,仅就是那几个哥萨克武士就是绝无仅有的存在。他们都是已经正式加入我旗本队的立功人员,虽然人数不多但毕竟是个不错的开始。这样的“西洋景”足够吸引人们的眼球,街头巷尾有不少观众在指指点点。 “予州殿下,欢迎您大驾光临!”我的战马刚一站定,就有一个服饰华美、举止优雅、态度温和的中年人笑容可掬、不失热情地迎了上来。近卫前久当然不可能亲自站在大门前,这是他的管家高野安景。 “高野大人不必多礼,清氏冒昧打扰了!”没有等他牵起马缰绳我就自己跳了下来,并且客气了****了一句。宰相门前七品官,从这个角度上讲他的地位并不比我低多少。只可惜如今没有武力支撑的地位已经不值钱了,就连关白也堕落到了陪衬的地步。 “殿下的功绩如今天下已是无人不知,朝廷的倚重和期望不是光靠品级来衡量的!”说完高野安景就礼貌的把我向里引去,虽然有些巴结但并不令人讨厌。 我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思考问题。对于公卿的作派我自问已经学得相当到位,至少在那些地方上的小豪族面前是非常有自信的。可今天在这里我却有些泄气,就连个管家作得都比我正统,至少那个古典式的长音我就根本拉不出来。仆人是仆人,可也得看是谁的仆人! 近卫前久见我是在二进的花厅里,处于大厅和书房的中间,这说明我的拜见是公事但还在筹备阶段。不过令我有些意外的是,不但近卫前久已经早早等在了那里,另外还有十好几个公卿。 “近卫阁下太过多礼了,在下实在是承受不起!”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我在近卫前久等人走下台阶前抢先迎了上去。 “诸星殿下是有大功于朝廷的人,诸位阁下要表示一下对您的敬意我也不好阻止!”近卫前久走过来亲密地挽住了我的手臂,表现出了老朋友的架势,其实虽然之前我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少,但却实没什么交往。“其实也不算隆重,都是一些左近相熟的人!”说着他用另一只手想其他人指了指。 “搅扰诸位阁下了,在下实在愧不敢当!”我微微地欠了一下身,果然这里面大多数人都认识。 “诸星殿下才是日理万机身负千钧重担,我们这些闲人有什么可搅扰的!”因为是半公半私的场合,所以大家说话也比较随便。 “过于此次出征平叛的事,不知近卫阁下可已作出了安排?”一座下我就开门见山地问到,既然是织田信长的意思想来他们不会不给面子。 “诸星殿下果然是一心为国啊!”近卫前久又客气了一句后这才说道:“近来本已安定的近畿又有重新****的迹象,为此各方仁人志士多是心怀忧虑。此次织田内府派殿下当此大事,朝廷方面自然是再欣慰不过了!为了给殿下平叛以正名,也为了体察事态上报天皇,经内廷商议由山科、鹫尾两位阁下作为钦使随殿下一起出征!” “辛苦两位阁下了!”我立刻扭头对一边的山科言继和鹫尾隆康点了一下头,有两位中纳言随行这次的面子是足够了。 “是我们要仰仗殿下的武勇!”这两个人也客气的还礼。 说起来这两个人都不是纯粹意义上的政客,而是有些书呆子气的封建士大夫。随着步入老年长了一张“吊死鬼”脸的山科言继更加古板,而鹫尾隆康随着年纪一起增长的还有不少见闻,总体来说他们没有太多政治主见掺杂在里面,所以都应该还比较好相处。 “诸星殿下,在下有个问题意欲请教一下,不知能否不吝赐教?”鹫尾隆康现在依然不过二十出头,遇事还是有些沉不住气。不过也有可能是事先商量好让他来打头炮,因而他显得并没有丝毫紧张。 “鹫尾阁下是京都有名的才子,有什么您不明白的事情是我能解释的?”我听说近来公卿们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有必要这么急着“打秋风”吗?也许只是想过得更奢侈些,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如果有在下能尽力的地方,在下不敢推诿!”我看向他等着下面的话。 “这个……”他沉吟了一下,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在考虑措词。“不知诸星殿下可否游历过奈良吗?”最后他问出这样一句。 “有幸到过两次,不过是走马观花而已!”我点了点头。 “那可真是有些可惜了……”鹫尾隆康好像非常的替我惋惜。“奈良乃是先代天皇的古都,名胜古迹之多丝毫也不在京都之下。那时节天下太平皇室荣耀,所建诸多御苑寺院……”接着他就滔滔不绝地给我上起了文化历史课。 开始我只以为他是书呆子气犯了,出于礼貌静静地听着。可后来我发觉不是那么一回事,其他人不仅没有阻止甚至反感他的意思,反而略显紧张地观察着我的表情。当然,他们都是一些久历宦海的“老油条”,不可能表现得过于明显,这些都是我自己感觉到的。慢慢地我逐渐想通了这里面的关节,他们是在替盘踞在奈良的那些大寺院试探我的口风! 奈良诸大寺和朝廷关系还是不错的,不只以钱粮接济过落魄时的皇室,还曾经容留保护个别被追杀的人。不过随着世俗大名力量的逐步膨胀,三五百农兵之间的战斗场面近两年已经基本上消声匿迹,寺院当年可观的僧兵势力如今已经不值一晒,至少和我的军队比起来他们只能个屁! “鹫尾殿下实在是有一颗悲天悯人的仁心,千年古都遭遇战火实在是一件不幸的事!”趁他中途换气的时候我插了句嘴,一下子把话挑明。 “诸星殿下的称赞实不敢当,在下再怎么想也是有心无力的!”鹫尾隆康虽说年轻而且第一个发言,但并不代表他就糊涂或者鲁莽,我一称赞他立刻就表明这里没有他的直接关系。“诸星殿下是天下闻名的仁义贤者,又手握重兵掌万人生死。当此多事之秋,还望殿下本一颗慈悲之心为近畿多保留一份元气!”他想拿话套我。 “不知朝廷可有什么旨意?”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句话,而是转向了高堂正座的近卫前久。 “这个……倒是没有!”近卫前久一愣之下打了个磕巴,显然是没有想到怎么话题一下子变得如此正式。可他到底是长于外交辞令的政治家,立刻找到了最正当的表示方法。“当然没有这样的旨意,朝廷怎么会无端干涉内府殿下平乱的行动呢?但是……”在明确表示朝廷没有对权力的“野心”后,他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百姓不能得到和平安宁的生活,天皇陛下也每每为此忧心忡忡。本相在侍奉御驾的时候,就经常听到圣上的叹息:不能使自己的子民安居乐业,这让他感到愧对天地与历代先皇!为了圣上,我们这些臣子总要尽一份力所能及的心力才好。如今内府殿下有平叛的军令,各方均对此不会存有丝毫异议。但在诸星殿下阵前的一念之间,也许就存了千秋史书的功过是非啊!” “老狐狸!”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但又不能没有个表示。“诸星清氏受朝廷和内府殿下如此重任,怎敢不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奈良紧邻御都,清氏自当谨慎处置。不过叛军狡诈,或许会有借机复起的事情,那时候……在下也说不得了!”我事先就把话讲了出来,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这样我想已经足可慰籍圣上之心了!”近卫前久点了点头。 “我想……我想如果能兵不血刃息去战祸,那样才是最好的结果!”这时一个声音在后排响起,一个坐在座尾的公卿小心翼翼地说到。我看了看,白净瘦弱长了一对狐狸眼,他是仅有不认识的两个人之一。 “这位是……”我有些困惑地对近卫前久问到。 “这位是广桥兼胜阁下,刚刚受封中纳言……”他向我介绍到。 “哦……”我恍然大悟,这个人还真听说过。广桥兼胜以前也参与过织田家的外交斡旋事务,但因为次数很少加上阴错阳差所以我并不认识,最关键的一点是:在细川和三好当政的时代广桥兼胜和他父亲长期住在奈良,因而这一家和松永久秀有着极深的关系!“广桥阁下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含笑对广桥兼胜反问道:“这样的军国重事不要说我,就是内府阁下也要慎之又慎!广桥阁下这番见解自然大是高明,不知是自己的意思还是替什么人传话呢?” “不……不是……”听我这么一问他不禁有些慌张。 “就算是,也没什么关系!”我收回目光不再盯着他,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共建和谐乃是天下人的责任,无论内外、高下、远近都是率土之滨。不管过去犯过什么样的罪过,我想……内府殿下都会有最佳的决断!” 70、人与人(下) “正亲町阁下现在哪里?”在正亲町季秀的前院里我下了马,对着正巧看见的总管金泽问到。在这里如今我已经用不着什么通报,当然,我也不会随意就到人家女眷的房里去。 “诸星殿下,感谢您派人送来的礼物……”金泽满脸堆笑地一个劲儿的弯着腰,与近卫家的总管相比他更像个掮客。 “好了,一家人就不必说这样的话了!”我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与之相比他的主人倒是“坦诚”的经常让人受不了。“我之前派人说过要过来的,阁下他没有等我吗?” “那怎么可能!”金泽急忙摇头。“主人一直在花园的水阁里没有动过……” “啊!那里我知道,不用你们了。”我摆摆手没有让人带路,独自一个人向里面走去。 京都公卿们都是世袭十几代甚至几十代的古老门第,一般第一代是哪个品级后代也就是哪个品级了。因此作为排在摄关家和清华家之下羽林门迹,正亲町府的规模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离“宏大”一词还相距甚远。 我穿过前院和二进院子走入花园,远远地就看见正亲町季秀的身影。水阁的门没有关,他正坐在堂上。“刚两天的时间,找我来又有什么事?”还没进门我就大声抱怨到。 “你还是这么着急,先坐下来再说!”正亲町季秀今天不似往常的那般“轻浮”,放下手里的茶杯微笑着对我说道:“殿下大军出征举国瞩目,我之所以请你过府也不过是想尽一份力罢了!” “哦?”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原来屋里还有一个人,刚才因为被门挡着没有看见。 “诸星殿下,许久不见了!”那个人从座位上直起身子,白皙滋润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这是个衣着华美的和尚,却不是筒井顺庆是谁? “原来是筒井殿下,真的是没想到啊!”我真得是非常感到意外,对于他我是许久没有见过了。 这几年来他在织田信长面前“尾巴”摇得相当欢,就连织田信忠那儿也有他送去的一个侍妾。织田信长对他也相当够意思,这几年各地人氏关系风云变幻,可大和的守护却一直让他当着,在织田家举行的各种盛大活动中也总是让他参加,而且位置相当靠前。既然已经和主公相当亲密了就不该过多的联系那些重臣,不然就会让人怀疑到自己的动机,因而筒井顺庆和织田家的各方军队长们只保持了若即若离的关系。 “最近内府殿下非常忙碌,已经有快一个月没到京都来过了。筒井殿下,您怎么会如此闲在?”我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这时已经有仆人跟进来替我上了茶。说起来筒井顺庆并非向某些传言说得那么没用,但是我并不看好他的为人。 “这个……在下……是偷懒了!”我的话说得非常难听,筒井顺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怎么好看。不过什么时候他都不敢跟我翻脸,只能以尴尬的目光求援地望向正在微笑浅啄的正亲町季秀。 “我也是闲极无聊请一些朋友过来,筒井殿下也是老相识了!”正亲町季秀倒也没有推诿,叫他一看就立刻张了嘴。“……席间谈起近畿的局势,自然而然也就说到了你将要进行的平叛。筒井殿下对此事颇有一番不俗的见解,更兼又是世代祖居那里,所以我想见个面,双方谈一下总会有帮助的!” “哦!”这时我突然想起:面前这个人正是名义上的大和守护呢!我这次作战主要就是在他“的”地盘上,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得和这位地主打打交道。“筒井殿下,这次还真是‘打扰’了!”我转回来含笑说到。 “哪里、哪里,诸星予州殿下能够用的上我,就是我天大的福分!”筒井顺庆立刻又浮现出了一脸的笑容,并竭诚对我表示着支持。“予州殿下此次平叛虽说是功在社稷,但受惠最多的到底还是我们大和一国。为了能够早日平叛成功,有什么需要的话……” “按理说松永久秀兵马不过七千,我这万余部队应该也是够了!”我装模作样的考虑了一下,还掰着手指算了一下,然后才又抬起头来说道:“此番在北陆道与上杉军争斗数月,本已为大事平定可以回到和泉休养一番了。这场叛乱实在来的突然,虽说准备不足但我也只好勉力为之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我事先筹集的粮草已经基本告罄,不知筒井殿下可否支援我一万石?” “一万……好!殿下进入大和境内后,我就会把一万石粮草运抵军前!”筒井顺庆左颊的肌肉飞快地抽搐了一下,但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虽说看得出他相当肉疼,但是回答得相当肯定。 “这个……”他答应得如此痛快我反而一愣,感觉自己好像被将了一军。原来的狮子大开口是想把他给吓走,我总共一万两千人马,万石军粮够我吃上大半年的了。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他下这么大的本钱我可不敢随便答应他些什么。“筒井殿下如此的公忠体国急公好义,这个可是真的很难得!不知还有什么想法吗?”我没有一下子把门封死,还是先听听再说。 “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对于予州殿下的称赞我深感惭愧!”筒井顺庆可能已经对巨额损失的痛苦已经消化了下去,表现出了相当的“真诚”。“予州殿下大军威武勇名传遍天下,但是松永久秀却也不是个可以小瞧的家伙。为了使近畿一带早日恢复安定和平,集中全力是非常有必要的。在下不揣冒昧斗胆请求,愿以麾下引为殿下前驱……” “殿下能有这番心意,实在是感人至深得很!只是……”据我以前的认知这个筒井顺庆是个滑头,见不到足够的利益他是不会出手的,这次居然像狗见了骨头一样扑上来,那么他想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呢?“不知殿下能出兵多少?我无意打听殿下内部的情况,只是在下只有知道了个大概才好统筹安排!”我决定再扔一块“石头”,试试面前这滩水到底有多深。 “在下……”听我这么一说筒井顺庆明显犹豫了一下,翡翠念珠在手里发出了轻微的嘎嘎声,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他好像下定了决心说道:“在此国难当头之际怎敢不毁家纾难,在下愿以三千五百人襄助殿下!” “殿下还真是仗义……”我一时也无话可说了,这真的差不多搬出了他的全部家当。他回答得越痛快问题也就越大,我也就越发的不敢随便答应。 “世人如果等能有两位这样的仁德义行,天下恐怕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已经半天没开口的正亲町季秀忽然说了话,而且是一副感触很深的样子。 我没有马上接口,因为这明显是给筒井顺庆搭的“台阶”,不过我应该也可以从中听出一些内容。 “正亲町阁下您这么说,我就实在是惭愧无地了!”筒井顺庆果然反应飞快,立刻露出了一连苦相。“我怎么比得了诸星殿下这样的盖世英雄,四国守护即便是放眼天下也是鲜有及者。在下只是克勤克俭的谨守本份,可即便如此也是力不从心哪!”说完又是一阵摇头。 “真是辛苦您了……”正亲町季秀倒是对他表现出了相当的理解。“近畿虽说是皇都所处之地,但说到安宁却并不比外乡好多少。殿下作为一个守护,确实是实力薄弱了点儿!” “筒井殿下的难处我深有体会,力所能及之处我定当尽力!”看来他是想借机扩大些地盘,这我倒是没什么异议。反正这事结束后不管是个什么结果,大和一国我也是插不进去手的,只是替他说几句话而已。 “那么我……”看我回答得如此痛快,他也兴奋了起来。 “这里也不是商讨军情的地方,等我军进入大和后合兵时再说吧!”要给他分配个什么任务,我还得和蒲生氏乡他们商量商量再说。 ********************************************* “他是怎么找到你的?”筒井顺庆走后正亲町季秀留我吃饭,在酒席筵上我向他问到。 “他想借着讨伐松永久秀扩大自己的地盘,听说你是领军总大将就来找我了!”他替自己倒上一杯酒,吱喽一口喝了下去。“他是想把大和抓在手里,作个实实在在的大和守护!” “他想作?他想着做梦去吧!”我对这种不自量力的想法嗤之以鼻,嘴角快要撇到了耳朵后面。“执掌大和45万石,他以为他是谁?织田内府的亲儿子?那倒是还有可能,不过也得是特别招人待见的那一种!” “是啊!我也这么劝他……”正亲町季秀也笑了。“我劝他现实一点了,什么东西能拿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实在的!” “这话有理,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我问到。 “替他联系你500贯,战后分他一份土地不管多少,都再给1000贯!”他对我倒是也不隐讳。“真准备一下子干死松永久秀吗?” “主公现在没这个心思……” “那好!”正亲町季秀兴奋得一拍桌子。“既然早晚要谈和,那我就再找松永的人接触一下!说不定在调停中还能……” 71、捕蛇者说 织田信长的心思我大概是了解的,他此刻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了天下势力的综合平衡上。因此建立一个光辉的形像远比平定一两个反叛的豪族为急,松永久秀嘛……织田信长对他的重视程度还不及荒木村重。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甚至觉得织田信长有些喜欢他。 按照织田信长没有明说的意图,我在京都大张旗鼓很是造了一番声势,如果这还算不上名正言顺的话,那么这世间就没有这回事了。可总拖着也不是一回事,进入十二月份后我开始进兵,再慎着的话我可能就要在外面过年了! 大和的45万石国土有25万石在松永久秀手里,主要是西部的信贵山城、北部的多闻城和中部的大和郡山城为主要支撑点的区域。不能不说他在这方面的才能不凡,靠着三好家的力量替自己打下了一块地盘,还经营得有如铁桶一般。另外在伊贺、河内和摄津,也各有一小块国土被他控制在手里。 在室町时代出现过一个有趣的现象,大和的守护职落到了著名的兴福寺手里,虽然后来这一支有所衰落,但筒井家却是脱颖而出的一家有力分支。原本他们掌握着大半个大和,可后来被松永久秀挤出了中部地区。现在筒井顺庆只控制着以筒井城为中心的南部十余万石区域,凭借着险要的地形长期抗衡着来自北方“邻居”的压力。其他的就是一些处于各处夹缝中的小城主,实力上的差距使他们只能是墙头草。 我的兵马已经进抵多闻城下,在这里驻守的是松永久通率领的两千士兵。这里的地势还算可以,只是城防修得比较坚固,我命令部队分三面环列困住守军,自己则在不远处箸尾山上,想看看松永久秀的反应再说。 正巧竹中半兵卫从和泉过来晋见我,我就在山头上设了一席请他和蒲生氏乡来聊聊。这里是山顶的一棵大松树下,远近的景色可尽收眼底,真是山峦环抱中的沃野千里,一看就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 “多么好的一处地方啊!”我端着酒杯感慨到。“天下的好地方很多,可我最喜欢的就是近江和大和这两处。土地宽广人烟稠密,又靠着京都和堺町这天下一等一的繁华热闹所在。加上物产丰饶、人文荟萃,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控制了这两处不但可以掌握雄厚的资源,京都一但有事上洛也是极为方便!”蒲生氏乡含笑替我补充,他这个副军师的职务已经干得是有声有色。“要说需要大势力勤王的时候,谁也不如这两处地方的人来得便利。别人还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控制局面掌握了大义的名份。掌握朝廷的好处就是随时可以把对手打成朝敌、乱党,这个条件可真是得天独厚啊!” “所以主公才让大和分裂混乱,而把近江捏在自己手里吗!”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眯缝着眼睛继续巡视着这片不可能属于我的国土。“重治你怎么说!”我随口问到,半天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有一利的地方必有一弊,天下之事莫不如此!”竹中半兵卫拿一支筷子沾着酒水在桌子上轻轻地画着,我看了半天也没明白那是什么,既不像图画也不像写字。“掌控朝廷这颗‘果实’实在是太诱人了,稍有实力的大名就想伸手试着摘一下。可朝廷是天下大义之所在,即便是再衰弱也不能作为名义上的口实。那怎么办?也就只有从左近另选目标了。看看自应仁之乱以来的历史,被外蕃诸侯讨伐次数最多的就是细川家、三好家、六角家,以及现在的内府大殿。这是什么原因,天下众矢之地矣!” “当今天下能戴这么大‘帽子’的脑袋,也只有主公他老人家了!”我说了句略有马屁之嫌的笑话,果然他们都笑了起来。原来织田信长最怕的是武田信玄,上杉谦信也稍微有几分顾忌,但这两个人现在都死了,他立码觉得自己的形像高大了起来。不过这并不是说他就不疑心了,只不过把原本平视的目光变成了向下斜视。对于对手的慎重现在已经没有,不过现在他倒是开始考虑“家贼”的问题,可能身居高位掌握重权大财的人老了之后,都会变成这样吧! “我听说主公曾提到:松永久秀的那套把戏玩不出什么新鲜的来,有这样一个谁都不会信任的人在那里倒也不错!”蒲生氏乡忽然说到,同时向前探出筷子去夹桌子另一边盘中的一块松香鱼。 “那对于筒井顺庆有个什么看法?”现在筒井顺庆越来越活跃,我不得不考虑照顾一下他的积极性。至于蒲生氏乡消息的来源,他既然没有说我也没必要问。 “主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提到过他了!”蒲生氏乡夹到了那块鱼,放在嘴里嚼了起来。“其实别看他近些年来上窜下跳折腾得热闹,但实际在主公心里根本没什么位置。要不是在一些时候有人提醒,主公根本想不起这么个人来!叫我看如果没有别的因素出现,那么他的位置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要什么样的代价,这次就可以放过松永久秀?”我知道这条“毒蛇”这次又打不死了,无论是从织田信长的心意还是松永久秀的手段,这次怎么都只能让他跑了。不过我怎么都不能让这个老家伙如此轻松,至少也要刮他一层皮下来。 “一两件珍宝就可以了,不过一定得要名闻天下的东西!”蒲生氏乡对于这个情况知道得相当清楚,不过也可能根本就是织田信长有意让他传过来的意思。 “这样啊……”我有些若有所思,嘴里的菜一时失去了滋味。 当年我刚刚到山阴的时候,松永久秀给我下过小“拌子”,但立刻就被我还以了颜色,双方谁也没有撕破脸皮。总的来说这个家伙没有给我造成过什么太大的伤害,而且按照历史的发展他也到了才智和运气一起衰退的阶段。可我总是对这个人感到一阵阵发自内心的不踏实,而且他身体还壮,并不像宇喜多直家那样快死了。顺便说一句,后面这一点我求证过,说是恐怕没有几个月了。 “主公可是对不能借这次机会一举除去松永久秀,感到可惜吗?”竹中半兵卫毕竟跟随我已经十多年了,一下子就看出了我心中的忧虑。 “是啊!”我有些沉闷地点了点头,在即将远征四国的情况下留这么个家伙在自己的后院边上,确实令人非常的闹心。 “大殿虽然已经相当明确地表示松永这个人今后还有用,但同样也有教训教训他的话!”竹中半兵卫忽然说到,而且看样子已经有了腹案。“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作,只要我们抓紧机会就可以给他沉重的一击!” “怎么说?”我来了兴趣。 “松永久秀这个人狡猾多诈,但又具有贪婪的本性!”竹中半兵卫继续解释道:“想必他此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也明白主公即便占了他的城池,最后为了避嫌也一定会给他退出来。为此他想必已经绕过主公直接派人去了大殿那里,这样才能给他自己争得更多的好处!” “应该是这样!”我默默点了点头。前两天正亲町季秀派人送信来说:松永方面的人没有理睬他出面调停的试探,反而在通过劝修寺晴右联络太子诚仁亲王替他说话。这令正亲町季秀非常生气,希望我对松永不要“太客气”。 “可这一来一往就要耽误不少时间,主公可以……”竹中半兵卫诡秘的一笑,喝了一杯酒后说道:“继续发挥一下‘仁义贤者’的本色,大大地助人为乐一番。虽说主公不会对大和的领地如何如何,但未必别人也不能存这样的心思。我想主公已经想好这样的人了,现在只是需要再把火扇得更旺些!” “果然好计!”蒲生氏乡抚掌称妙。虽然竹中半兵卫没有说得太明白,可他已经是心领神会。 “这样的人倒是什么时候都不会缺的……”我心里也明白了。 ************************************************ 当天晚上筒井顺庆就来到了我的大营,这回我对他接待得相当热情。他是来听候我吩咐的,而且我也确实替他准备了一份“好”工作。 “筒井殿下真是积极,看来我以前是对你有些误解了!”我硬把他按在了与我并排的椅子上。“有殿下这样的耿直之士谋划,大和之事有望了!” “是我多有仰仗予州殿下之处……”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应该是你我相互扶助,过于客气的话就不必说了!”我热情洋溢的说了这番话后,忽然脸上又浮现出了一缕愁云。“此番平乱是个难得的机会,但对于近畿之重的大和到底如何安置,内府殿下恐怕还会有种种考虑。我很快还是会回到和泉去的,殿下要想有所图划唯有早着先鞭!” “这个……早了些吧!毕竟仗还没有开始打……”他被我“关怀”得有些发懵。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稍有马唬殿下可就要为他人作嫁了!”我都替他着起急来。“目前松永的兵势集中在信贵山城和多闻城两处,大和郡山城只有一千足轻守备。以殿下的力量拿下它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何况我还安排了……”我对他细细解释起来。 72、戏蛇(上) 外面一阵阵的炮声隆隆,直震得几案上的茶杯都一阵阵哗啦啦地响,所有碗碟都在随着这个节奏跳舞,还真是有个震撼性。 后藤又兵卫和樱井佐吉走过来挨个把茶具和果点盘子向里挪着,唯恐掉在地上摔碎了。我则是看着他们来回来去地忙碌着,心里还在盘算着这件事情的前后步骤。 筒井顺庆走后我又悠闲地过了三天,好像是个等待郊游结束随时准备回家的旅者。这使所有人都相信这场战争不必再打,只要等着上面的人作好交易就万事大吉了!不要以为我胡说,就连随我而来的两个公卿也于前天起程去了奈良。反正他们这样的文人对于游山玩水也是更有兴趣,我乐得拿出一笔钱来让他们去自在潇洒一回。 可就在昨天半夜,我突然下令猛攻多闻城,这回可不是作作样子,阵阵大炮的怒吼声中五千士兵展开队形发动了攻击!其中不但有可儿才藏、大谷吉继这样的主力,另外还有刚刚调来的忍军和大量甲贺众。光看架势,这实在是一场生死相搏了。也许经历了这回之后,松永久秀就再也不敢小瞧我了吧! “居然想跳过我直接和织田信长谈,还反了他呢!”我为我“脆弱”的自尊心抱怨到。 “殿下,该吃午饭了吧!”阿雪这时来到我身边轻轻提醒到,可能是见我一个人坐了这么久有些担心。 “哦!”我看了看怀表,下午2点48分。又侧耳听听,外面的炮声好像逐渐开始减弱。“不必着急,再等一会儿!”我摇了摇头。 “是!”阿雪勉强答应了一声,可她实在不知道我究竟要等什么。 “等等!”我忽然又叫住了她吩咐道:“去把午饭准备的丰盛些,大约再过半个时辰端上来。我们可能会有些‘贵客’要来,别让人家挑了理!” “是,我这就去吩咐他们准备!”阿雪一头雾水地走了出去。 “殿下,需要把地毯之类的东西拿出来吗?”尽管不知道谁会在这炮火纷飞的时候来作客,可莺还是本能地问到。 “这个倒不需要,不然就显得我们早有准备了!”虽然我确实是早有准备,可却不希望别人是这么认为的。 “殿下,赏些东西来吃吧!”这个时候蒲生氏乡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还没进门就大声嚷到,但声音里却有着一股兴奋。此刻的他略显得有些狼狈,脸上还弄黑了一块。 “开饭还得有一会儿,眼下只有这个了!”我把桌上的糕点盘子向他推去,还亲手替他倒了一杯茶。 “谢殿下了!”他也不多做客气就狼吞虎咽大吃大嚼起来,此刻的神态倒是和新八郎有几分神似。 “前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看他吃的差不多了我问到。 “差不多了!”他用一口茶送下了嘴里的食物,然后用袖子抹了抹嘴说道:“按照您的吩咐,从半夜起就开始炮击,外围的城墙被打开了两个口子,城兵伤亡惨重。这回多闻城是完了,看样子没个十年八年……” “不会要了松永久通的命吧?”我不无担心地打断了他,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这个殿下只管放心,事先进城‘保护’他的人早就安排好了!”他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松永久通这小子和他老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见到这么猛烈的炮火就根本没敢上城。到这会儿外围已经全部被突破,各路部队也都攻入城内展开巷战。看没什么事了我才回来,而且下了命令:既不能打死松永久通,可也不能让他跑了!” “这就好!”我舒了一口气靠回到椅子上,忽然又问道:“你说这会儿,松永久秀在信贵山城干什么?” “也许已经急得两眼冒火七窍生烟了吧!”吃饱喝足的蒲生氏乡斜依在交椅上舒展着四肢,彻底松弛了下来。“也许他此时正在后悔,后悔不该抖小机灵跳过殿下这一关。不过就算他再怎么补救也都是后话,现在我们可以完全塌实了!” “这次为了达到突然性的目的,让大家辛苦了!”看他吃得如此之香我忽然也觉得有些饿了,随手也拿起一块玫瑰酥饼咬了起来。“……我已经命令伙头军作了大量的饭团,现在想必已经分散送进了城里。” “只怕今晚还要准备一番庆功的酒宴才对!”他提醒到。 “就打了这么一场小仗,未必见得就至于这样!”我的心情此刻也是非常愉悦,但远远还未达到兴奋至张扬的程度。能教训一下松永久秀固然值得高兴,但这件事是否要大肆宣扬我还没有想好。 “有时候作了大事必须保密,而小事的大肆渲染倒是符合各方面的利益!”蒲生氏乡倒好像考虑得非常成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胜而恩抚才能显出主公他老人家的德行。就算殿下您不想,只怕很多人都会督促着您这样去作,给一些人看也是非常必要的!” “主公!”石河贞友快步从帐外跑了进来。“山科和鹫尾两位殿下回来了,急着要见主公!” “您看,‘观众’这不就自己送上门了!”蒲生氏乡笑着说到。 “快请两位阁下进来!”我含笑吩咐到。 山科言继和鹫尾隆康从外面几乎是“撞”进了门,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匆匆的行色。山科言继高高的立乌帽有些歪了,前沿已经压在了原本应该是眼眉(公卿的眉毛是剃掉重画的)的位置,热汗从那缝隙里滚滚而下,不过难得的是一张原本的“吊死鬼”脸此刻倒是通红,总体说来倒是好看了些;鹫尾隆康的鼻翅剧烈地忽扇着,眼睛大大瞪着充满了焦虑,如果不是怕过于的有碍观瞻,只怕还会吐出一条鲜红的舌头!两个人的折扇已经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朝服上也沾上了不少泥点儿,可以看出他们是骑马赶了很长时间的路。 “予州殿下……”山科言继先喘上了一口气,但说话还是断断续续。 “两位阁下辛苦了,请恕我军务繁忙未能亲自迎候!”我笑吟吟地打断他下面的话,并离座亲自倒了两杯茶送了过去。“其实两位不必着急,一些俗务不值得有污尊耳。两位都是高洁典雅之士,实在没有必要急着赶回来受这份辛劳。不知奈良之行的观感如何,有什么新奇的见闻吗?” “予州殿下,临行之时您可是说过一切如常的!”山科言继好不容易恢复了连续说话的能力,一上来就想表达对我的不满。但他还不敢随便指责我,所以用得是抱怨的语气。 “这不是也没什么大事吗?”我瞪大眼睛作惊异状。“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么敢让两位阁下脱离大军的保护前往奈良?事实上虽然叛乱尚未全部平息,但是少数逆贼早已是众叛亲离孤家寡人。叛乱和分裂是不得人心的,是逆历史潮流而动的愚蠢之举。内府殿下平叛的决定是无比英明的,符合广大民众最根本利益的必胜行动!在当前……”我利用他们出于极度疲劳的机会,开始口沫四溅的给他们上起了政治课。其实论起正统的口才,我并没有胜过这两位有才子之名的公卿的自信,因此才用一些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事实上他们听不懂的理论来给他们个当头棒喝。 山科言继和鹫尾隆康果然被我这套玄之又玄的理论搞得有些晕头转向,一番忠恕之道和以和为贵的说辞此时竟张不开嘴,好像一说出来自己就会混同于叛徒和机会主义分子(尽管当时没有这两个词,但这种人已经被人们所熟悉了)。 “予州殿下……织田内府的意思可是一切以安定为重的!”好半天之后山科言继才抽空说了这么一句。 “而这对我来讲,也恰恰是最高的原则!”我微微垂下头用右手虚抚左胸,摆出了一副虔诚的样子,同时瞥见蒲生氏乡躲在两个公卿后面悄悄地冲我竖起了大拇指。“正是本着贯彻内府殿下‘使近畿长治久安’的精神,我们才有必要彻底打击邪恶、褒扬良善,不然怎么叫治乱之道呢!”我有力地回答到。 “您……您不是要把多闻城里的人,斩尽杀绝了吧?”鹫尾隆康的脸色更加苍白。对于我的传言一般都是好话,但关于“屋代岛事件”的话题现在也时现坊间。 “这怎么会!”我立刻表白道:“对于松永一门的总原则还是以‘治病救人’为主,何况当年久通大人还曾以子侄之礼见我。所以一些主要事项我早就传达了下去,不会太难为他的。不信两位请听,炮声和喊杀声不是已经基本停住了吗!”说着我向多闻城的方向指了指。 果然,那个方向已经逐渐沉寂了下来,随着日头的偏西战斗结束了。 “主公!我们把松永久通……”新八郎这时从外面跑了进来。 “咳嗯!”我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同时向他使了个眼色。 “哦!”看到帐内两个惊恐的公卿,他这才突然反应了过来。“……大人‘请’来了!”他好不容易转过了弯子。 “这可就完美了!”我轻轻地拍了一下手作“欣慰”状,然后对他吩咐道:“还不快请松永久通大人入帐!真是的,一点儿眼力劲儿也没有!” 73、戏蛇(中) 松永久通的样子相当狼狈,不过败军之将也就难怪了!身上的衣服和甲胄已经有多处破损,头顶的武士髻也散开了半边,脸颊和衣袖上都沾了些血迹,不过看样子都应该是别人的。 “怎么……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我一脸“震惊”的神情,围着他转了一圈嘴里唏嘘不已。其实我此刻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一种解恨的感觉直冲胸臆。松永久秀你这个老家伙,今天终于落在了我的手里! “叔父大人!!!”正在琢磨着怎么继续取笑他一番的时候,突然一声岔了音的哀嚎把我吓了一大跳。松永久通跪下来抱住我的大腿放声大哭,不过马上被周围的侍从们拉开了,险些被人看作是要行刺。 “哦?!”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我,这个称呼结合此时此地的情景真是叫我哭笑不得。 “叔父大人,我可算见到您了!这些日子……”我还没有完全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松永久通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了起来。内容无非是他们父子一时糊涂,受了别人的挑唆(谁能挑唆得了他们父子?)这才铤而走险犯下了弥天大罪,后来一直想回头向内府殿下认罪,可又害怕受到严厉的处罚,所以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来下来。还说我是他们父子心中唯一的救星,就盼着我从北陆回来……诸如此类,云云!说起来我实际比他大不了几岁,可他一声声叔父大人居然叫得是声情并茂真挚无比。 因为战事结束松永久通也被抓住了,我手下好几个将领也一起回到了大帐,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不禁目瞪口呆,连他们也不免猜测我是否真的和松永一家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了!至于那两个公卿,看神情几乎已经是确认了这一点。 “先……先送久通大人下去梳洗一下吧!”我不得已叫人把他先带了下去,再听下去真是要把我给逼疯了。无耻的人我见过不少,但是无耻到了这种程度的真是天地间的“异种”! “怪不得予州殿下坚持要对多闻城发起攻击,原来是‘爱之深,责之切’啊!”那个“活宝”被带出去后,山科言继的那张“吊死鬼”脸也不禁为之动容。“松永久秀父子反叛朝廷,虽然我也感觉很伤心,但却比不上予州殿下这样的切肤之痛。看到自己最为亲切信任的人犯错,有时候远比仇人更加令人伤心。唉……天下的事啊!”他又感慨了起来。 “我其实不是……”我觉得给他留下这样的印象不好,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也是真没想到!”鹫尾隆康也过来凑热闹。“予州殿下在京都和多闻城下踌躇多日,原来是想再给他们父子一个机会。可后来见到他们的一意孤行,您当时难过的心情我现在完全可以理解了!您最后的极端手段看来是正确的,只有这样才能尽快把他们从迷途上拉回来。您的想法我终于明白了,还真是伟大啊!”他也接着摇头叹息。 “我……算了!”我放弃了解释的意图,看来一句话两句话是解释不清了。这眼下也没有办法,只能将来慢慢地调整了。 “殿下,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向信贵山城派出信使了?”好半天山科言继才抒完情,郑重其事地向我建议到。 “给他派出信使?又没有搞错,我们可是正经的‘王师’啊!”这时我正为松永久通的“苍蝇技巧”感到不自在,说话的声音就难免大了点。“我等奉朝廷圣谕和内府殿下钧旨讨逆,就要行正大光明的作为,也唯有如此,才能作到昭示天下正道的目的。得胜之后向叛贼派出求和的使者,天威何在?!公理何在?!朝廷和内府殿下的体面又何在?!”说完我自顾自地走回帅位坐下。 “予州殿下大可不必如此……”见我态度强硬他的额头上隐隐冒出了汗珠,唯恐这次的使命有泡汤的危险。“正如您刚才所说,对松永的策略应以‘治病救人’为主!既然如此您就该慈悲为怀给留他们一条生路,不要因为他们辜负了您的好意就过度惩戒。凡事还是看开些,使者怎么会是求和呢!应该是向他们宣示……”他开始喋喋不休地劝解,鹫尾隆康也过来帮腔。 不管他们怎么说我就是毫不让步,这要是我先派出使者还有面子吗?再说有些事的步骤正在关键时刻,能拖的话还是拖一拖的好。 “禀报主公,松永家的使者竹内秀胜求见!”直到一个门卫来通报才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让他进来!”我和另外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这就算是彼此都有了台阶。 “松永家使者竹内秀胜拜见诸星予州殿下,拜见山科阁下、鹫尾阁下!”竹内秀胜恭恭敬敬地向我行过礼后,又转过身向坐在另一侧的两位公卿见礼。毕竟他们在名义上是朝廷的钦差,应有的礼数是一样也不能少的。 竹内秀胜大约已经有五十多岁的年纪,但直观年龄绝对要比实际年龄老上不少,竹竿似的身材在此时的日本应该算高的,但严重的水蛇腰和驼背却使本来应该有的气势消失殆尽,两只发黄的小眼睛隐藏在浓密的皱纹里,下巴上长着几根稀疏的胡子。这样一个人进来后还不住的躹着躬,更增添了几分猥琐的气质。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没有带刀的瘦弱侍从,手里捧着两只不大不小的盒子。 “竹内大人就是代表松永家,来商谈归降事宜的吧!”我尽管使用了敬语但语气却很冷,脸也沉得像是一块积雨云。配合我的质询,两侧的武将也都扶刀对其冷冷而视。 “是、是、是!在下正是特为此而来……”竹内秀胜并没有介意我话中带有的污辱性成份,反而一叠声地连连称是。为了表示语气的诚恳,还右手握拳置于腹前不住地下捶。“鄙主上一时胡涂受妖人蛊惑,冒犯内府殿下天威铸成此弥天大罪。后虽懊悔万分,但又惊惧于内府殿下降罪不知所措。如今幸得予州殿下仁德教化……”他接下来也是一通悔过的诚意,以及我诸星清氏是松永家“大救星”的表白。 我对于这父子爷俩真是佩服万分,如此一致的口径不知道事先核对过内容没有。按照我行动的突然性来讲他们应该没有这样的机会,那这样默契的配合就实在令人羡慕了!今天面对的是我他们这样说,不过换个人的话也完全可能这个“完美的人”就是羽柴或者丹羽殿下。我也不禁暗暗叹息,什么时候我儿子也能作到和我如此心灵想通呢? “好了,我该作什么自己知道!”我打断了他的恭维和忏悔,听着实在让人腻味。现在既然主要目的已经基本达到,我也正好顺水推舟。是否要把松永久秀一棍子打死,那只能由织田信长作出决定了。“松永殿下既然迷途知返,那么是否有什么表示呢?我说得不是我,是指在内府殿下面前!”我的声音虽然依旧严厉,但敏锐的人已经能够听出内容的松动。 “当然、当然!”竹内秀胜立刻顺着“竿子”爬了上来,速度之快很符合松永家的一贯传统。“对于此次的错误(把罪行换成了错误还居然以为我听不出来)鄙上已经作了深刻反省,这点在来时他要在下一定在予州殿下面前申明。为了表示诚意,此间事了之后他将亲赴京都请罪。一切处置,但凭朝廷旨意和内府殿下的裁决!” “松永殿下自己就没个‘意思’?”我继续着问到。 “但凭处置,绝无二言!”他表现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看来松永久秀即便见到了织田信长也是要耍痛哭流涕这一套的。 “我父子二人都是这个想法,口不对心天诛地灭!”松永久通收拾完毕后又被带了回来,看到这个情景马上开始配合。 “就这样吧!”摆摆手示意他们留着这些话去和织田信长说,我实在是没有兴趣再听。如果真有“天谴”这回事的话,他们父子早不知道天诛地灭多少回了! “为了表示对于此次事件悔过的诚意……”虽然看见了我的表示,但似乎竹内秀胜的话并没有说完。“内府殿下和予州殿下都是品性高洁之士,政行天下自是本的一颗公心。但是往来的礼数却不可以荒废,因此鄙上还是准备了一番‘敬意’!”说完使了个眼色,那个侍从立刻将两只盒子放到了桌案上面。 “这就是松永殿下的‘敬意’?”我斜着眼睛问到。 “请予州殿下转呈内府殿下,实在是不成‘敬意’!”竹内秀胜深深地躹了一躬。 “既然是呈献织田内府殿下的东西,我看我就不必插手了吧!”我向后一靠双眼望天,一副划清界限的样子。 “这个……”竹内秀胜听我这么一说立刻紧张了起来,偷眼看了看两位公卿。 “予州殿下是内府殿下手下的第一重臣,又何必分得这么清楚呢!”山科言继只好顶了上来,看来也属于拿人家手短那一种。“再说此次殿下奉命平叛,于情于理都应该对内府殿下有个交代。圣命职责所在,殿下就不必推辞了吧!” “那……好吧!”我勉为其难的答应到,多少还是要给钦差一个面子。 “这可真是多谢予州殿下成全了!”竹内秀胜立刻快步走上前来,双手揭开了左侧较大一只盒子的盖子。按理应该有这么个程序,不然礼物是什么污辱性的东西或者损坏了,就会分不清楚责任。 74、戏蛇(下) 一只精美的汤瓶(其实就是壶)静静地躺在盒内,置于深蓝色丝绒衬地的周身散发着一种淡而典雅的光芒。这只汤瓶高于两尺,釉质细腻分为上下白黑两色,最为奇特的是在中部衔接的地方,两种颜色的边缘都如千百颗针尖一样刺入另一种颜色里,形成了一种略带诡异感觉的“锯齿”图案。 瓶体的格局高颈而扁腹,用于出水的“流”短小且置于肩部,这使作为整体的造型古朴只是略显笨拙,因为口高于流所以器内的水始终无法注满,而且倾倒时也不是很便利。从种种迹象上分析,这应该是一件中唐到宋初时期的东西。 “确实很漂亮,这是什么东西?”我诚实地称赞到,凭直觉就知道这不是凡品。 “这就是那件著名的‘九十九发茄子’,天下无双的名器!”尽管自进得帐来竹内秀胜一直表现得很低调,但在提到如此宝物时也不禁露出了一丝自豪。 “有了这件东西,我想内府殿下可以息去雷霆之怒了!”我点了点头,织田信长的面子已经说得过去了。“这又是什么东西?”我想既然可以和“九十九发茄子”并排摆在一起,那也应该有一定的身份。 “这也是一件茶具,希望诸星予州殿下能够海量笑纳!”竹内秀胜急忙又揭开了另一只盒盖,这回谄媚的表情更加明显。 这只盒子的个头比同伴小上很多,自然里面的东西也不会很大。在红丝绒衬地上有一只陶碗,酱紫色的釉色并不如何的吸引人,在碗内侧的平滑釉面上布满了一颗颗红锈色的斑点,就好像是金钱豹的毛皮。一般人也许看不出这只碗的好处,但我却可以确定这是一只晚唐时期产自福建的“天目碗”。 “在下无功不敢受禄,竹内大人还是带回去吧!”我没有碰那只盒子,甚至没有抬一抬手。 “这……这可是‘松本茶碗’啊!”以为我是嫌礼物太轻,竹内秀胜惊呼到。 我没有吱声,只是用冷冷的眼神盯了他一下。 “予州殿下筹谋社稷,怎么能说无功呢!”看我有可能翻脸,松永久通立刻抢了过来。“于国,予州殿下是拨乱反正;于私,您对我们松永家有再造之恩!如此‘微物’实不足道,可也是我们松永家竭诚悔过的一颗真心。无论如何请予州殿下笑纳,即便不是看在我们的面上,也请维护朝廷的尊严。您此番是代表朝廷率军前来,敬您就如敬朝廷!” “这番心意实在难得,就请予州殿下体恤吧!”山科言继为弥和各方关系可谓尽心尽力。 “如果是出于朝廷授予的身份,那么我就只好接受了!”我想了想,既然是众目睽睽之下应该没什么事。 我伸手想拿起来看看,但竹内秀胜却上前半步好像要给我讲解一下。余光中瞥见碗下露出了一张白纸的角,原来他是想挡住别人的视线。 “这是什么意思!”我拿起那张纸在众人面前抖了抖,那是一笔为数一万贯的巨款。 “这……这个……”竹内秀胜的脸色瞬间变得唰白,这个情况是他事先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的。 “予州殿下勤于皇室奔走四方,实在是太辛苦了!”血统的作用不能不说,松永久通在反应上要比他快很多。“仅就这数月时间以来,殿下您辗转千里征战不停,上万将士风餐露宿浴血拼杀。朝廷理应褒扬这等殊勋,但毕竟久乱初定朝廷只怕还无这等能力。当然如此浩大的一笔军费也不该要予州殿下一个人出,所以家父这才略表寸心以资不足!” “是、是、是,正是这个意思!”竹内秀胜伸手擦去了额头上即将流下的汗珠。 “哦,原来是军费呀!”两位公卿听到这个解释也都释然,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他们面上拂过的一丝钦羡之色。 “松永殿下贤父子想得还真是周到啊……”我把那张票据在右手指间翻动了两下。 “不敢当予州殿下夸奖!”两个松永家的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 “但是对于这样的‘好意’,在下却不能领受!”我话锋一转瞬间正色道:“尽忠皇室维护地方是我等朝臣的职责,不然朝廷何以赐我品阶,内府殿下又何以授我以守护?至于养兵之需大名自有藩国可依,如果随意接受他人的馈赠,这武士又是为谁而战的?!在下知道有人贪图这些私利,但在我这里如此乱政之举绝不可彰!” “予州殿下!我们父子真是……”以为我这是假撇清,松永久通急欲再加上一把火。 “久通达人且慢,我下面还有话说!”我一抬左手止住了他,继续接着说道:“我知道贤父子的悔过之心发自肺腑,朝廷处于暂时困难这也是实情。为了给松永家一个自新的机会,也为了使这笔款项用在最适合的地方。我决定代表朝廷接受下松永殿下的这番诚意,并马上捐献给朝廷!”说着我向山科言继挥了挥那张纸。“山科殿下,请您受领吧!” “予州殿下……我谨代表陛下和近卫阁下,接受您的这番好意!”在经过的短暂的震惊后,山科言继立刻快步上前接过了那张纸。他的手有些颤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孝敬”朝廷了。 “山科阁下您说错了,应该谢的是松永殿下!”我微笑着纠正他。 这里的一团乱麻还没理清楚,那边就又出了状况。一个传令兵急急的跑进来,单腿跪地向我也是向着众人禀报道:“回禀主公:一个时辰前,筒井顺庆殿下已经攻克了大和郡山城!” “什么?!”众人的脸上都变了颜色,其中尤以松永久通和竹内秀胜为最。此番作战谁也没把筒井顺庆放在眼里,都将他看作的一个跟着哄的角色,可眼下在我拿下多闻城的同时他也拿下了大和郡山城,情况就一下子变得诡异复杂了起来。 “没想到筒井殿下的行动这般迅猛,这回……这回麻烦大了!”我双手一按面前的桌子身体向前探出,一脸的震惊与焦虑。 其实没有任何可奇怪的,按照约定前天夜里山中鹿之介就带着三千部队秘密前往大和郡山城下协助筒井顺庆。大和郡山城的守军总共才有一千来人,再要是拿不下来倒是出鬼了!这件事我做得相当机密,至少在我全力把众人的精力都吸引在多闻城下时没人能注意到。这件事别说现在没人揭出来,就算将来摊开了我也有华可说:我是统筹战役的指挥官,支援一下友军没什么不对吧? “予州殿下,您看这件事该如何解决呢?”鹫尾隆康虽然年轻,但已经懂得了凡事由别人决定的道理。这个时候第一时间要我一句态度,以后结果怎么样自己都有话说。 “这个……还真是不好抉择啊!”我咂了咂嘴不负责任地说道:“我虽然受命负责本次战役,但是与筒井殿下并无直接隶属关系。从严格意义上来讲,筒井殿下甚至不能算是内府殿下的部下,而只不过是一位支持织田家的大名。我本次出兵大和,筒井殿下已经给予了多方的协助,也就是朝廷的有功之臣。在这种情况下,我如果强令他把作战而得的城池交出来,不但不合规矩,在情理上也未免说不过去!” “还请予州殿下一定出来讲句话!”松永久通在那里又快哭了出来。 “这件事也只有等内府殿下来裁决了,我能做到的只是在那个时候为松永家努努力!”我双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 “主公,大殿的使者已经到了!”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来通报。 “这下好了,终于有适合调解的人来了!”我安慰了松永久通一句后就对侍从吩咐道:“快请使者大人进来!” “恭喜予州殿下了,我一到这里就听说您又打了个大胜仗!”这回风尘仆仆走进来的是山内一丰,由于织田信忠逐渐接手权力他在本家的地位也日益重要了起来。 “我实在是不敢当,只是尽力效忠主公而已!”我把他安排在一张新设的桌子边上坐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宜和他表现得过于亲密。“山内大人来的正好,我们这里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正需要您来解决!”我没容他说话就把皮球踢了过去。 “我只是一个替主公传话的门丁小吏,您这样的封疆重臣都搞不定的事情我又能如之奈何!”山内一丰是个极度小心谨慎的人,听到“棘手”二字立刻警惕了起来。“再说您为织田家是屡建奇功,此番又一出手就平定了近畿的局势。仅凭这一点,即便您作出了什么决定,主公那里也不会驳回。我真是还有事情,就不多作打扰了!”说着他就站起来想溜。 “你不帮忙也不必急着走啊!”我示意蒲生氏乡拉着了他。“不管怎么说我们的交情还在,又有这么多阁下、大人在这里,你吃一顿饭的时间总该有吧!对了,你不是来我这里宣布主公命令的吗?” “我只是凑巧路过这里,主公还不知道您已经攻克了多闻城!”他勉强被拉了回来,但依旧是满脸的不情愿。“主公听闻筒井殿下此次立下了大功,已经决定把大和郡山城5万石领地划给他了。我这就是去向他宣布这个消息的!” 75、夕阳下的三好(上) 纷乱的天正五年(1577)终于过去了,近畿又恢复了安详宁静的氛围,在织田内大臣信长殿下的治理下,仿佛长达百年的战国乱世不过是南柯一梦,一切都是那样的虚无飘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于战争的谈论已经仅限于茶余饭后,切肤的伤痛似乎都已经痊愈了。在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的事情,至今想来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首先是上杉谦信上洛途中客死异乡,身后留下了壮志未酬的遗憾和纷乱的继承权问题;上杉景胜在山穷水尽的绝境中用一万两黄金的代价,买来了武田胜赖的援军,致使对手景虎在短短几天内就从胜利者的宝座上摔了下来,落了个兵败自刃的下场;为了弟弟景虎之死北条氏政和妹夫胜赖了翻脸,并且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织田信长以强大势力压服了近畿的叛乱,傲视寰宇似乎再无对手,因而对外部处置显出了难得的宽容,好像进一步整顿内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佐久间信盛、佐佐成政和林通胜被追放了!这难道是千古盛事到来前的先兆,似乎从此就可以天下太平了,但我知道一切都没有这么简单,在最后定局之前很多势力并不甘心就这样退出历史舞台。 我现在可以安心着手四国的事了,松永久秀不得不老实几天。他的实力现在被大大削弱了,不但土地减少还多了个老冤家——筒井顺庆在时刻看着他! 在这件事里我耍了个小小的花招,大和郡山城陷落的五天前我就给织田信长送去了一份公文,里面我对筒井顺庆大力称赞,说他在大和郡山城战役中英勇作战、身先士卒,如没有他决不可能取得这样的胜利……诸如此类的这些内容,好像没了这位筒井殿下地球就不转了一样! 织田信长看到有这样一位“能干”的忠臣自然高兴,加上筒井顺庆自己在安土该花的力气也都花到了,甚至织田信忠也为他说了话,所以很痛快地就把大和郡山城的5万石土地给了他。 可是如果仔细翻遍全文,也无法找到“大和郡山城已经被攻克”这句话,所有关于这个概念的形成都是引申暗示的作用。因为这样织田信长一马虎就来了个想当然,同样因为这样我利用松永久秀的多疑来了个时间差。事后织田信长自然明白了过来,但他肯定也不会承认自己有错误,像上次“上月城事件”一样哈哈一笑了事。 我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织田信长在松永、筒井这样他根本看不上眼的问题上,是怀有一种逗蟋蟀一样的娱乐心情。至于说到我,他可能在猜想是受了筒井顺庆什么好处。这不奇怪,这件事里自始至终也没有我的什么直接利益。 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新年,绝大多数家臣都见到了面,安土城和京都也顺道一并走了一趟,无外是送礼和收礼、拜望和接受拜望。地位高了的人一些推不开的俗事也就多了,忙忙碌碌也就过了几个月。其实织田信长更忙,眼瞅着新年就要接上五月节了,不过看起来他倒是显得很是受用。 三月初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消息,因而加快了四国战事的准备,而且新年时长宗我部元亲的使者也过来向我拜年,催促的意思已经表现得相当明白。是啊!不能再拖了,四月里各处筹集来的兵马开始向岸和田城集中,五月初我莅临淡路洲本城视察水军情形。 我独自坐在一间静室里喝着茶,眼睛却不断扫视着面前的一架屏风,上面绘制的是四国和其周边岛屿的地图,内容相当详细完整。 “主公!”后藤又兵卫的声音出现在门外。“九鬼嘉隆殿下来了,请求晋见!” “请他进来吧!”我没有亲自去开门,只是从矮几下的盒子里又拿出了一套茶杯。 “予州殿下,实在是失礼了!”九鬼家隆进来的时候茶已经倒好了,他的肤色比较黑因而脸红也不太显。“没能一直在这里迎候您的大驾实在是抱歉,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这不是什么大事,请不要往心里去!再说这件事本身也没有你的责任……”我向边上侧了侧身,以便不分主次处在和九鬼嘉隆并排的位置上。“我只是命令熊野水军的人员、船只向淡路集中,但并没有发出作战预备或者召开会议的指示。在你已经做得非常好,集中嘛……本来就是要逐步进行的!” “也就是予州殿下您啊!”这个经历了大海与政治双重风浪磨砺的中年海贼,从心底里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要在别的人眼里,这至少也是个大不敬。就算当面不说什么,从此‘小鞋’只怕也是不断了。丹羽殿下或许也没什么,要是赶上羽柴或者柴田殿下……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斗胆放肆了!” “别人的事情,且不去管他!”我大度地挥挥手,有如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是刚下船吗?我也没听说你要回来!” “是,是刚下船!”他点了点头。“大部分的人员船只都已经赶了过来,只是我临时又回了一趟志摩。其实神谷大人已经通知了您要来,我本来算计着能够……” “又不是正式的行动,接不接我无关紧要!”我不在意地安慰到,同时也知道以他的为人不可能诚心给我甩脸子。“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要是来不及的话你可以再忙一段,反正一个月内……” “多谢您的好意,该处里的事情已经妥贴了!”怕我不相信他又解释道:“我的一个族叔去世了,不得不赶回去处理一下。他也是我们这一族最老的长者,在整个熊野诸水军中也具有首屈一指的威望!” “这样的事谁将来都躲不过,节哀顺便吧!”既然能让九鬼家隆这么急着赶回去,想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过九鬼家到底算不上多么了不起的势力,所以并没有听到过什么消息。 “是啊!当年我兄长战死全族逃难,多亏了……”可能是因为到了一定年龄,九鬼家隆也有些受世态炎凉的影响,也是我给他的感觉比较轻松,他脱口絮叨起了一些这些年来的感触。 我非常理解他的感受,这些年来也见过了不少这样的人,所谓的强势人物得意时或许意气风发,一旦老境颓唐还远不及一般的平常人。虽然九鬼嘉隆还没有到称“老”的地步,但一旦过了中年依旧与权力顶峰无缘时,那么离“老”也就差不多了! “……两年前整合熊野水军时,这位叔父还曾多方奔走出过大力!不想这么短的时间就……唔!”九鬼嘉隆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您看我一下子变得这么唠叨,实在是让您见笑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什么!这不过是人之常情……”我理解地笑了笑,同时感到窗外的太阳变得有些昏黄。“无论多么了不起的人也免不了会有这一天,再说……你听说了吗?三好长逸已经死了!” “我刚听说,但据说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他肯定的点了点头,看来消息的来源也是相当的确切。“殿下您可真是鸿运高照,刚要进攻四国头号阻碍就死了!” “我正是因为得到了这个消息,才下令加紧进攻准备的!”我笑眯眯地说到,同时自我感觉也真是不一般。“当年的‘三好四兄弟’可真是风光无限,放眼天下谁又入得了他们的眼内?曾几何时,数年之内三好长庆他们兄弟几个先后陨命,大好的基业也就哗啦啦倾倒下来了!” “‘三好三人众’也算可以了,怎么说他们也杀掉了一个将军!”九鬼家隆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说不出是惋惜还是庆幸。“这几年来虽说三好家的主要势力被您赶出了近畿,但这三个人却没有断了来和泉、摄津、播磨等地骚扰。在您来说可能他们算不了什么,但其他人可未必能有这么轻松。我和他们打过几次仗,感觉非常的不容易!” “嗯!”我哼了一声表示认可,但这个标准既不是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也不是我。我本人虽然并不怎么样,但一来手下的能人不少,二来部队的装备好。“其实三好长庆死后,并没有太有资历和威望的人接上来。‘三好三人众’之所以能够控制大权,也不是凭借的众望所归,而是靠得铁碗手段!”我端起茶杯但没有喝,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我不否认他们是一片丹心,但是这样的作法并不一定好。许多固有的矛盾不但没有消除反而被激化了,和新出现的矛盾一起被隐藏在了‘铁幕’之下!” “可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然三好家可能都撑不到今天!”虽然当事人并没有在面前,但九鬼家隆还是替他们辩解道:“三好家最后应该是败在‘命数’上,三好长逸等人只是强撑住了这最后一口气。如今是织田家和您予州殿下当兴,这是谁也挡不住的事情!” “许多事情我也解释不清,天意也许真的如此吧!”我也显出了一定程度的得意,努力的作用真得是不如运气。“‘三好三人众’强力压制住的种种矛盾,随着三好长逸的死终于爆发了,三好政康一个人已经控制不了局面。刚刚得到的消息:三好家经历了一场政变,三人众仅剩的三好政康下落不明!” 76、夕阳下的三好(下) “这么说……三好家完了?”虽然刚刚亲口说过我的好运气,但这么快就被应验了还是把九鬼嘉隆惊了个目瞪口呆。他定定地望着我,似乎想确定我是否在开玩笑。 “哪有这么快,之所以老的被打倒就是因为有新人想上来!”我冲他摇摇手笑到,同时也理解他的震惊,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够充分了解我情报系统的强大。“三好家如今毕竟还是名闻天下的大族,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有道理会败亡得那么快。只是现在正是他们一个比较特别的时期,所以我们的战略上必须要特别慎重!” “殿下说得是,是我莽撞了!”九鬼嘉隆点点头,脑袋清醒了些。“但是现在三好家刚刚经历了这样大的一场****,我军的机会还是更大些吧?” “那是当然!”对于这点我倒是没有否认。“虽说在表面上维持了平稳的过渡,但是事关权力的划分没有那么容易解决。现在上来的几个人相互之间也有不小的心结,而且论起才能来也无法与三人众相比!” “有这方面详细的情报吗?”稍稍考虑过之后他觉得自己有资格问这个问题。 “虽然很困难,但我还是得到了!”我的态度微微有些揶揄,因为想到了其中一些内容。“这回上来的都是一些有趣的家伙,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只能用搞怪来形容。如果三好长庆知道了自己苦心孤诣建立的基业落在了这样一些人手里,也许会激动得从坟墓里跳出来吧!” “听殿下说就是件有意思的事,能够给在下讲讲吗?”九鬼嘉隆也受到了我情绪的感染。 “反正离吃饭时间还早,不如就当闲扯的笑话吧!”我举掌拍了两下,有侍从进来给我们换了一盏热茶。“这次新形成的权力核心主要有三股,首先要说的当然是那个家督三好义继了!这回罢黜三好政康就是以他牵头,‘三人众’可是他由来已久的心结,这回好不容易捕住了他们衰落的机会,自然是不会轻易的罢手了!” “只要这世上还有志大才疏、好高骛远的人,那么这位义继殿下就永远是个典型!”都是在这一带混的人,九鬼嘉隆对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我记得当年殿下还曾经捉住过他,只是后来又把他给放了!” “这样的人捉放都不碍事,放了只怕作用还大些!”我对三好义继的观感和九鬼嘉隆基本一致,虽然当年有过匆匆的一面,但这一辈子有那么一次也就够了。“这个三好义继一直想作个名副其实的家督,为此没少在下面搞小动作,加上他身边的那群小人,给内部制造出任何****都不奇怪。这次他的目的并没有完全达到,所以这里面只怕还是会有后话!” “那他现在最大的‘眼中钉’是谁呢?”九鬼嘉隆也算成了精的人物,一下子就看出了这里面的症结所在。 “第二股势力,筱原长房!”我看了他一样,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个筱原长房原来是三好义贤的副手,在阿波一国很有些基础,说到本事确也有一些,此次驱逐三好政康就是他的主力。现在整个三好家有一半的实力掌握在他的手上,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哦……我没听说过这个人!”九鬼嘉隆摇摇头有些茫然。 “这不奇怪,他从来没有来过近畿!”我理解他的疑惑,这次事件前我也没有关注过这个人。“这个人对权力的把持也不比三人众好多少,而且脾气臭得厉害,一闹起来就忘乎所以。最可笑的是他居然以三好义贤的继承人自居,把自己当作了阿波的主人,甚至还娶了三好义贤的遗孀岗本氏!” “他敢这样做?只怕隐患不小!”九鬼嘉隆也看出了这里面的问题,若有所思地说道:“三好义贤被誉为‘三好四兄弟’中最有智慧的人,据说当年唯一看透松永久秀为人的就是他。他在家中的影响相当深远,绝不仅仅限于阿波一国。我看这个筱原长房此举,实在是给自己找麻烦!” “麻烦是找了,只怕还不只是他自己的!”我从案上的一本书里抽出了几张纸,把它们递到了九鬼家隆的眼前。“第三股势力被称为‘小三人众’,他们是细川真之、三好长治和十河存保三兄弟。说是三兄弟其实只是同母异父,细川真之是前阿波守护细川持隆的儿子,而三好长治和十河存保却是三好义贤的儿子。不过说到他们的母亲,却正是那位被筱原长房娶了的岗本氏夫人!” “这个玩笑有些开大了!”九鬼家隆抖抖手中的那几张纸苦笑到。 “如果真是个玩笑倒也罢了,可很多人都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我收回了那几张纸,又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夹回到书里。“这三个兄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现在可是恨不得吃了筱原长房的心都有。可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力量与对方相去甚远,所以就勾结上了对筱原长房把持权力同样不满的家督三好义继。说来他们其实也瞧不上三好义继,但在这个问题上却是一致的!” “他们……他们会火并筱原长房吗?”九鬼嘉隆盯着我的目光闪闪发亮,敬畏有如天神。 “如果我们放任不管,这件事两年之内肯定发生!”我感觉腿有些发麻,就伸出来捶了捶。“可惜我没有这么长的时间陪他们玩,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的进攻甚至暂时缓解了他们之间的矛盾。不过没有根本解决的矛盾就会继续摆在那里,关键看我们如何利用罢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九鬼嘉隆真的感到很惋惜。 “这也没有什么,只要线收得巧妙还是有机可乘的!”说着我把他的注意力引向那张绘着四国地图的屏风,指着位于东南部的阿波说道:“全部作战准备再有一个月就可完成,我准备在六月中旬执行这一行动。选择首先进攻的地点就在这里,阿波国的抚养城!” “阿波国?那可是三好的老巢啊!”九鬼嘉隆面容一整,显出了一定程度的担心。“三好在阿波的经营已历数代,地方上的豪族几乎都会跟着他们一起行动,粗略的算一下至少可以动员两万以上的军力。四国多山地,殿下在去年跟我说过不打算动用骑兵,我本人也认为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可仅凭部队素质上和装备的优势,是否就能迅速取得胜利呢?至少我没有这样的把握。而且阿波距离淡路的海程较远,顺风也需要多花一天的时间,运兵和补给都会增加一定困难。殿下是否考虑过,讚歧的条件要比阿波略好些呢?” “我当然也考虑过讚歧的可能,但最后我还是放弃了!”我用手在地图上敲了敲,那正是他刚说的讚歧。“讚歧并不是三好的本家,控制那里的主要是刚才我说过的‘小三人众’。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不代表本家最高的领导权!我们即便把他们打垮了也没多大用,他们还是会跑到阿波去形成新的抵抗势力。可进攻阿波的结果就不一样了,失去领地的三好义继和筱原长房到了讚歧,就会产生一个新形势下谁领导谁的问题。‘小三人众’那时还会不会承认失去力量本家的权威,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作了。所以说我之所以选择阿波,不止是军事上的考量,还有一个政治上的权衡问题!” “予州殿下果然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九鬼嘉隆这时才恍然大悟,把整件事情全部联系了起来。“既然如此就请殿下下令吧!全体熊野水军一定誓死完成!” “我完全相信九鬼殿下的赤诚和熊野水军的能力!”我勉励了他一句,然后说道:“首攻阿波的计划还在保密当中,包括你我也只有五个人知道。为了行动第一步的顺利,我们不但要继续保密,而且还要使三好家确信我们的目标是讚歧。明天我就要返回堺町继续调集兵员物资并放出消息,而重治和师元两个人将负责登陆舰队的编整。至于这边海上‘烟幕’的制造,就要依靠熊野水军和你九鬼殿下了!” “原来予州殿下您是安排我再干干老本行啊!放心,在这上面我九鬼嘉隆倒是不会妄自菲薄!”他用轻松幽默的语气表示着自己的自信。 “九鬼殿下我自然是放心的!”话虽然这么说可我还是忍不住叮嘱到。“既然是引人上套的疑兵,架子自然就要拉得大些,所以行动不但范围要大而且要有重点。为了显示这是试探而非骚扰,目标必须尽可能锁定军事设施,可以着力袭击并捣毁滨海的防御工事。大型的海防城郭暂时不要去碰,我已经安排了忍者前去侦察并故意的被他们发现。” “殿下考虑得果然全面,不知这样做之后阿波敌军是否会部分北上?”九鬼嘉隆询问到。 “即便有也不会出动水军,以他们现在微薄的力量已经损失不起了!”我理解他的担心。虽然三好仅存的那点儿水军在作战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要真的开到讚歧水域的话,则有可能发现我军的真实意图。“只要完成了‘烟幕’的任务熊野水军就是大功一件,在这之后就是牵制讚歧可能对阿波的援助……”我继续说到。 77、门前的徘徊 天正六年(1578)六月十二日的中午,一支由六十九艘战舰组成的舰队行驶在濑户内海南部的水面上。所有帆蓬都收了起来,行进全是靠从船身两侧伸出的巨桨,没办法,因为现在一丝风都没有!这支舰队也看不清任何一面旗帜,因为都附卷在了旗杆上。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认不出他们的身份,在这一带的海面上没有别人拥有二十二只铁甲船。 我站在“日之丸”上那间豪华的办公室里,看着玻璃窗外白茫茫的一大片,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这还是中午吗?我实在不敢确定!外面已经变成了银白的海天一色,上面是水,下面是水,前后左右全是水。 开局就不太顺利,我的庞大舰队载着三万大军出海不久,就遇上了这场有如瓢泼般的大雨。倾泻而下的水流甚至掩住了满天乌云的颜色,就更不要说是前面的航向了。不得已我只好命令大部分船返航,仅仅留下了这几十只勘御风浪的巨舰。只是面对这样的局面,我还能按时到达吗? “主公……”竹中半兵卫来到了我的身后,听声音似乎有些焦虑。“这样的天气里在海上行船风险太大,请您再考虑一下我们这次行动的决策!” “回去不是一样要面对这场大雨吗?而且路程并不更短……”我继续看着银色的窗外,希望能找到一丝雨停的痕迹。“我们这些船花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才建成,如果连这么点雨水都抗不住怎么能行!现在的问题只是风小些,我们走得慢些,远远没有到必须返航的地步!” “如果只是臣等自然不怕,可是主公您……”见我的态度坚定竹中半兵卫更加焦急,我听到他身上的轻甲发出了一阵磨擦的声音。“主公您是万金之体,可现在海路茫茫我们不知所向!一但您有什么闪失,我无法向……” “我又如何,你们冒得险我就冒不得了?不要担心……”我转过身没有看他直接走到了办公桌的边上坐下,可能是怕他在我本人的脸上也找到“担心”两个字。“师元向我保证过:只要天气并不继续变坏的话,我们的舰队就既不会有危险也不会迷航!而无论是带路的向导,还是起航前我向九鬼殿下的求证,都说明这样的天气不可能持久。我们手中海图完善导航仪器先进,又有当地向导的双保险,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我总觉得冒这样的风险不值得……”竹中半兵卫换了一种说法。在要是再置疑行动的可行性就成了直接指责同僚,他的品性不允许他这样做。“三好家如今不过是风中之烛,我们光明正大的直接进兵也会必胜。眼前这样的作法似乎没有一定的必要,彻底摧毁三好家并不是多么大的难事!” “光明正大?这似乎不属于我一贯的风格!”我哈哈笑了一句。竹中半兵卫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时刻把自己的弦绷得太紧了,如果不是我时常主动地给他放松一下,恐怕早按照历史的正常进度驾鹤西归了!“三好家自然是不值一晒,不过我并不打算把四国打个破破烂烂。这可以说是今后一段时期的原则,切实保障四国经济的平稳高速发展!” “四国和九州同样地处边远,靠着那里支持在近畿的权力是非常靠不住的!”竹中半兵卫不愧为天才军师,仅凭只言片语就掌握了我的意图。“虽然也有细川晴元和三好长庆这样的先例,可他们的结果通常是首尾难顾,不是因为后继乏力被赶出京都,就是后院起火失去了根本。如今主公的领地已经相当分散,所以我建议您不如专心经营丹波和和泉的好!” “从历史上看确实是这个样子,但要攻略九州就不一样了!”可能是因为下雨的关系我觉得有些冷,拉起搭在椅背上的披风披在肩上。“九州一直是个地方豪族的独立王国,中央势力控制那里的努力从来没有成功过。我们很快就要与那里的家伙们打交道了,没有个作为跳板的地方可不行哦!” “主公您可真是急躁,四国还没有搞定就又想着九州了!”竹中半兵卫虽然也是在开玩笑,但实际上语气并不轻松。“室町时代被派到九州作探题的诸侯大多没有好下场,一色氏甚至流亡的日子比呆在领地里的日子还长。所谓过尤不及,主公还是不要贪图虚名揽这个差使才好!” “可这也不是我想推就能推得掉的,四国的事情已经套在头上了九州还跑得了吗?”我冲着他苦笑了一下,脸上满是无奈。“四国的事情完了后我一定会被派到九州,这个信不信由你!而且也不可能所有领地都归我,只会是四国切下一小块九州再切下那么一小块。到时候你再看,绝对数倒是不少,可比史上的畠山家和斯波家还乱!”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殿也有维护其本家的考虑!”竹中半兵卫很清楚这里面的利害,但在他也是无可奈何。“主公的领地最大,但分散在各处;柴田和羽柴的地盘虽然小些但集中,也足以和主公相互制衡了;丹羽殿下掌握着本家的中枢事务,但实际上领地比一般的小大名大不了多少!” “等着吧!将来我临老之前也可能进中枢主事……”我拿起桌上的一只茶杯咕嘟嘟地喝了几大口,还好不是酒。“那时候天下也平定了,信忠少主当上家督主公退居幕后。我的儿子们都大了,领地又分散在各地。主公就会找我来说:不要那么操劳了,把领地分给儿子们吧!你到安土这里来,既可以帮帮秀忠,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和我在一起聊一聊当年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老了,不服不行啊!就这样诸星家分成了几支,数代之后就算不自相残杀也会各自为政。如今的风声水气,那时就是烟消云散了!” “那您还要全力应对四国和九州的意图是……”他觉得这前后之间有些矛盾。 “很久以前我听过这样一句话……”我抬头看着前上方的天花板,陷入了有些模糊的回忆。“‘不要把所有鸡蛋都装在一个篮子里’,我想对于今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至少有个准备。九州和四国虽然偏远但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们豪族更迭的速度要缓慢得多。大友和岛津的可以追溯四五百年的历史,可在本州你见过平源战争时的那些强势大名的本家还有哪个存在?” “原来这就是主公的打算,可我觉得您想得太远也太消极了!”竹中半兵卫向前探出身子,想再规劝我一番或是提出什么新的建议。 可就在这时船体猛地一斜,靠墙架子上两个重心略微高些的摆设掉在了厚厚的地毯上。我双手撑在桌沿上稳住身子,竹中半兵卫干脆摔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我冲着门外大声喊到。因为我丝毫没有感到船底的碰撞,因而这不可能是触礁或搁浅。 “主公,是起风了!”门边的一扇小窗子被打开,石河贞友露出半张脸略带兴奋的叫到。 “是刮起暴风雨了吗?”竹中半兵卫迅速从地板上爬了起来,他的全部神经再次变得紧绷绷的。 “不是的!”为了排除风的干扰让我们听清楚,石河贞友双手扒住窗框把脑袋伸了进来。“风不是很大但云却正在被吹散,现在雨已经小了很多。神谷大人说,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可以把帆张开全速行驶了!” “哦!”我看了看窗外,雨果然小了许多。虽然黄豆粒大的雨滴依旧噼噼啪啪地打在窗玻璃上,但从间隙中已经可以看出很远,而且上面的乌云也在翻滚着飘向东北方。“你看!我早就说过,有老天保佑我不会有事的!”我轻松地向竹中半兵卫说到。 “主公果然洪福齐天,天佑我诸星家兴旺发达!”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还不是全无顾虑。“因为这场大雨大部分运兵的船只都中途回去了,如今我们的陆战兵力还不到一万。我们一旦出现在阿波海岸,三好一定会调集讃歧、阿波两国的兵马攻击我们。要是海上再有什么事,补给也可能受到威胁啊!” “不到一万?不少了,至少比你当年的那十七个人强多了!”我这个人受环境影响比较大,随着天气的转好我的信心一下子爆满了起来。“水兵上岸我们就有一万五千人,这个数字足以坚持甚至取胜了!再说与我们相比起来三好那边的变数更多,豪族的反叛;内部的意见分歧;长宗我部的进攻,都有可能招致彻底的崩溃!现在你应该把精力转到完善第一个作战计划上来。不要考虑后果,一切由我负责!” “主公……您变得有些有些像大殿了!”竹中半兵卫定定地望着我说到。 “我只少不会变得像主公那么残暴,虽然我很想学成那样!”我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波尔多白葡萄酒,也给竹中半兵卫倒了一杯。“现在我对一些事情也看明白了,你能看多远敢走多远,你就能到多远!现在离天下被平定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为自己多捞些东西。” “可四国的守护,不可能都安排我们的人哪!”他看看外面雨果然就要停下了,语气里的担忧也就变成了惋惜。 “两个,只要能有两个也就足够了!”我端起手中的酒杯泯了一小口。 78、打开的大门 雨果然停得很快,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的航速就非常快了,在下午三点半左右就到了阿波抚养城外的海面上。 我离开办公室走上甲板,这时船上的人已经差不多全都忙了起来,除了正常的帆手、炮手之外,还有许多水手在拿着大拖把刷着甲板上的积水。虽说这种船上已经有了相当不错的排水系统,但还是无法完全避免积水的存在。 脚踏在地上有一种呱叽呱叽的声音,让人听着极为的不舒服,可能是因为穿了沉重的全身重甲的关系,我脚下的声音尤其的响亮。我叹了一口气,向更高处的舰楼顶部蹬去,身后除了侍从近卫外还有穿着软甲的莺和阿雪。 “情况怎么样了?”我在舵轮前面看到了刚才先上来的竹中半兵卫,他是先期来作进攻准备的。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前面的抚养城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他回答时我架起望远镜向前看去,海岸上的城堡一片宁静。也许是太宁静了! “他们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了,不过不大可能有过于激烈的抵抗!”我自作聪明地分析到。 “主公说的不错,这么大的一支舰队大白天出现在海面上不可能看不到!”竹中半兵卫显然已经见过来接应的忍者了。“这次行动的隐蔽性非常之好,三好家丝毫没有察觉。根据最新情报这里并没有增兵,守军仅有五百人而已!” “也许已经增了,只是你不知道!”我微笑着把望远镜收了起来,四下里踅摸了一下。“师元到那里去了!” “刚才他对微臣说再去检查一遍装备状况,可能就快回来了!”竹中半兵卫没有听见我前面的半截话。 “主公!”这时新八郎忽然从下面的甲板上也爬了上来,穿着铠甲提着他那根“修罗之怒”。 多山的海岛作战并不适合骑兵的发挥,因而这次我准备以步兵和铁炮为主力作战。但什么事情都可能有个意外性,所以我也带了五百哥萨克轻骑和两百甲骑。连人带马可真是占去了不少地方,而这次甲骑带队的就是新八郎。 “主公,让我去带队攻击抚养城吧!”他跑到我面前说到。“自从到了甲骑备队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亲自带队攻城的机会了。虽说作为骑兵去冲锋也很带劲儿,但是总作一种事情也是会腻的……” “守备抚养城的只有五百足轻,这样你还感兴趣吗?”我直接对新八郎反问到,他心里想要的是什么并不难猜。 “只有这么少的兵力!”新八郎立刻愣在那里并张大了嘴巴。“为了这对么点儿鸡毛蒜皮的对手还值得打上一仗,我看你们都是闲得有些无聊了!那我就再去休息一会,吃饭时想得叫我……”他说着扛起长枪就准备转身下去。 我忽然觉得新八郎活得似乎比我轻松自在的多,这样的答案也许有些不可思议,但至少他有着极其喜爱的嗜好。我为什么就不能小小的刺激一下呢?“你先等等!”我叫住了他。 “现在就开饭吗?”新八郎扭头意外的问到。 “才刚几点啊!”我有些哭笑不得。“我想一会儿亲自参加第一轮冲锋,你给我开路怎么样?” “有这个必要吗……”新八郎有些奇怪。 “诸星大人所言甚是,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他还没说完竹中半兵卫就抢了上来,着急地劝阻道:“抚养虽然兵力薄弱但非小城,两军交战时刻会有流矢飞弹。主公乃一军统帅,实在没有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我又不是作冲锋的第一个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双手一摊作了个轻松无比的表示。“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都曾经面临相等的大军亲自攻击过,也没见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年桶狭间的时候,我也曾经追随主公内府殿下参加过对今川义元本阵的袭击,还因为奋勇作战负过些伤。这些年我是有些退步,但还远没有到一碰就倒的地步……”我口若悬河地吹起了当年的“辉煌战绩”,只说得周围的人都是一愣一愣的。反正他们当中不可能有人知道当年的真相,所见到的只有织田信长亲自签署的那张嘉奖令而已。 “主公您还是再考虑一下吧!”竹中半兵卫还想劝阻,不管怎么说他是知道我武功底子的。 “没什么了不起,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我的大踏步地走入抚养城!”我抽出“黛”向天举起,显出了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 “哎……”竹中半兵卫没有办法,只得转过身去叫过一大帮身手好些的旗本和卫士,亲自安排“保卫圈”的设置。 “主公,您看!”正在我不断yy的时候,后藤又兵卫忽然指着抚养城的方向叫我到。“城门正在打开,他们是不是要逃走啊?” “啊!”我跑过去急急地拉开望远镜,再次向抚养城瞄了过去。果然抚养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真的像是有人在进行活动。“快传令……”我有些着起急来。 “主公,怎么啦?”正赶上神谷师元从下面巡视回来。 “看见了吗?那边的抚养城的城门!”我一把拉过神谷师元指着另一边说到。 “看……看见了!”他让我的神情吓了一跳,不明白这有什么要紧。 “开炮把出来的人都给我吓回去,但不要伤着他们!”我飞快地对他命令到,仿佛是多么重大的战略决策。 “轰隆……”虽然神谷师元对我的命令大感费解,但还是立刻执行了。可他就是想不明白:跑这么两个人算什么大事,这样攻城不是更容易吗? 不过要说这几下威慑力还真是巨大,城门里一个人也没出来就又关上了。 “主公,又有什么事吗?”竹中半兵卫好不容易布置完毕急忙走了过来,他此刻是真怕我再出什么妖蛾子。 “没什么了不起,只是想让我的亲自上阵有点意思!”我现在真是感到有些意思了。虽然事先我已经打下了一些准备,但似乎远没有我这个临时动议来的有趣。 “敌人没有投降的表示,我们是否要对城堡进行炮击?”神谷师元又来请示到。 “不要那么麻烦,我们直接登陆攻过去!”我神秘地笑着摇头否定了这个建议。“去把小艇放下去吧,我要亲自登陆了!”我提着佩刀就准备从舰楼上下去。 “主公,还是叫可儿大人或者大谷大人的部队上去吧!”竹中半兵卫还是试图进行最后的努力。 “那还叫什么参战,我一定要随第一波部队登陆!”我坚决地否定了这一点。 “这……是!”他转过头对神谷师元吩咐道:“快去替主公准备小艇,一点要最稳妥的!”随即又使了个眼色。 我乘着神谷师元专门给我准备的小船向岸边划去,这是以往的惯例并没有什么奇怪,可渐渐我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头,可还是说不出来究竟为什么。直到我和近卫旗本们上了岸才明白,原来是那些桨手被吩咐了要故意慢划,此时可儿才藏和大谷吉继的部队已经打开了城门,进城的都有一千多了! 我进入到了城里,主通道的战斗此时已经基本结束,地上三三两两地伏着一些守军的尸体,但建筑物并没有损坏多少,可见交锋进行得并不是如何激烈。 我两侧是身穿软甲的莺和阿雪,再外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不要说我,就是提枪走在队伍最前列的新八郎也一个活着的敌人都没碰上。这已经算不上是参加战斗,但我完全可以理解竹中半兵卫和神谷师元他们的心情。 “主公请留步!”在本丸的天守阁下,一名足轻大将挡住了我们的去路。“里面还有几个敌军负隅顽抗,请主公先往二之丸歇息!” “如果我连一个抵抗的敌人都见不到,那还叫什么亲临战阵!让开!”我拨开了他继续向前走去。 一是因为刚下过雨,二是因为一直没有动用火器,所以各处都没有烧起火来。天守阁的楼梯上果然有二十几个浑身是血的三好武士正在抵抗,因为地形过窄下面进攻的人一时无法使出全力。 “新八郎,去!”我命令到。 “好嘞!”新八郎呼叫一声大步向前走去,守在下面的足轻一时不慎被他撞倒了好几个。他只把手中“修罗之怒”斜着一挥,就砸倒了三个阻挡的敌人和半扇楼梯扶手。 这二十几个虽然也是有些身手的武士,但在新八郎面前就像被砍切的瓜菜一样。排在后面的一个眼看情况不好,就倒提着佩刀向楼上跑去。 “嗯!”我回头向一个近卫使了个眼色,他立刻摘下背着的长弓抬手就是一箭,那名三好武士就叽里咕噜地滚了下来。 所有抵抗都被消除了,我缓缓登上天守阁的顶层,这里的大门紧闭着,从里面还隐隐传出人声。“住手!”我止住了一个旗本踢门的举动,回头对说有人说道:“莺和阿雪随我进去,其他人都等在这里!” “哦……”并不是没人对我这个决定没有异议,但在我严厉的眼神下都退缩了。 我来到门前缓缓地伸出了手,莺和阿雪握着武器紧跟在我的身后。 “夫人不要!”就在门被打开的同时,屋里传出了一声惊呼。一个衣着华美的女人正拿着一柄短刀试图刺向自己的胸部,另一个看样子是女侍的女人紧紧地托住了她持刀的手。 79、君子之辩证(上) 看到我们出现在门口,屋里的人一下都愣在了那里,以致所有动作都像电影定格一样。持刀的妇人眼睛大大地瞪着我们,而托住她手的那个则背向门口半跪在地上,里面墙角处还另外有几个侍女和仆妇蜷缩着呜呜地抽泣,也唯有她们还显得生动些。 “你们全都退下,不得惊扰城里的妇孺家眷!”喝退了门外的人后我并没有继续向里走,而是在门口处席地坐了下来。“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就是诸星清氏!我已命令部队不得侵扰无关人等,所以请夫人不要惊慌。” “我倒也听说过殿下的名声,自然也愿意相信殿下的话!”那个持刀的夫人缓缓放下了高举着的手,正色对我说到。“我等只是偶然来到此城的武士家眷,不知殿下是否可安排人送我等离去?”这个妇人倒还有些胆色,趁着她放手的机会跪着那个女人把她的那把短刀拿走了。 这时我才来得及仔细打量这个夫人,从各方面说她都可以算得上一个美女,四十多岁的年纪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也许大了些,但成熟妩媚的风韵却完全弥补了这一点。如云的乌发加上白皙的皮肤,猛一看不会有人怀疑她仅有三十出头,眼角见不到一丝的鱼尾纹,这使两只勾魂摄魄的大眼显得更加幽深。 “在下自然是绝对不会伤害夫人及随从,但您就这么回去真的好吗?”我谦和善良的微笑着说到,从任何方面上看都是时刻替他人着想的谦谦君子。“自己的亲人之间彼此仇视,这应该也算得上是人生之大不幸之一了。我是一个心肠极软的人,虽然没有这样切实的体会,但是设身处地也可以感觉得到。夫人多年以来置身其中,想来一定比在下感触更深。是不是这样啊?岗本夫人!”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这位现任的筱原长房夫人瞪大了眼睛,惊恐地连着向后倒退了几步。人也许会在某一时间战胜对死亡的恐惧,但对知晓自己所有秘密的人什么时候都会不自在。 “夫人不必惊慌,我对夫人完全没有恶意!”我继续舒展着脸上的微笑,此刻她在我面前已经无所遁形。“在下奉内府殿下军令出兵四国征讨三好,只是为了替朝廷扫除叛逆,实在没有屠戮无辜的意思。唯恐大军过处有约束不周之处,因而急急赶来保护夫人等。如今士兵均已退下天守阁,不信的话您可自己派人查看!” “对付我们几个弱女子,难道还需要持戈甲士么?予州殿下还真是‘慷慨’啊!”岗本氏冷笑一声,用轻轻眯起眼睛来表示对我的蔑视。“殿下既然无意难为我等,为何不送我们离开?恐怕是别有居心,想要要挟以为人质吧!” “哈、哈、哈……人质?对谁!尊夫筱原大人和三位公子吗?”我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虽说并没有冷言相向但却带着说不出的轻蔑。“当年三好家坐拥近畿时,政康殿下以万军伐我,却被我千余人马轻易击溃。如今三好氏已如风中之烛日薄西山,我挟数万大军兵临城下,夫人却说我意图挟持人质相威胁!您认为如今的三好军势更为强大呢,还是筱原大人和三位公子的才能更胜过政康殿下?” 岗本氏在我大笑时还对我冷眼斜视,到后来则是脸色越来越青,直至听我说完就已是白一阵红一阵了。“听殿下如此说来,扣住贱妾不去倒是为了我好了?”她强自镇定说到。 “是为夫人也是为了在下自己,而且也是为了所有的人!”我恢复了严肃,甚至显得有几分义正词严。“筱原大人与三位公子不和,这件事想必夫人比在下更清楚。在小事上尚且彼此拆台,面对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会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此番我率大军征伐四国,想必三好家内部对于如何应对已经闹翻了天。筱原大人和三位公子都是三好家的重臣,彼此之间又是矛盾重重,对于各方不是什么好事,夫人长久以来居中调解恐怕也是甘苦自知。如今夫人滞留我处,正是筱原大人和三位公子和解的一大契机,和舟共济一起对我用兵,这才是大利人和。可以说在下以一己之身避免了各方矛盾,这难道不是化解了夫人长久以来的心结吗?” “殿下还真是个仁义‘君子’啊!”岗本氏继续对我冷嘲热讽,我甚至觉得她是在逼着我杀她。 “君子不君子的就随他去吧!我倒是并不怎么在意这些……”我垂下头显得有些无奈。“我与三好家的争斗源于天数,并不是因为我和贵方的努力就可以避免的。既然如此,不如以吾之恶名解贵方之艰难。于贵方是大好事,于我也无可再损,这样的事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听起来殿下的话虽然是在情在理,但想起来未免令人匪夷所思!”岗本氏并不是一个糊涂的女人,我的话没有那么容易令她相信。“殿下是名闻天下的智将,这样为对手着想恐怕不合常理。此番双方交兵本就是你死我活,离间对手唯恐不及,又怎么会作出使对手和睦同仇敌忾的事呢?” “如夫人所说这确实是使三好家同仇敌忾的事情,这种情况下没有夫人的配合我又怎么离间呢?想来夫人不会写出这样的书信来吧!” “我自然不会这样做,可殿下又希望得到什么呢?”岗本氏还是警惕地对我问到。 “一战!如真正武士那样的战斗!”我对于岛胜猛和新八郎脸上经常出现的那种虔诚得类似进入神殿的表情是相当熟悉,因而模仿起来也是惟妙惟肖。“事到如今三好家的败落已经是无可逆转,那么就让它最终的结局灿烂而辉煌吧!在不可能取胜的情况下抛洒出头颅与鲜血,对于一个真正的武士来讲未尝不是一种最好的结局。三好长庆、义贤殿下当年的事迹我是仰慕已久,实在不希望他们建立的基业毁在瞻前顾后、委委琐琐之徒手里。我劫持夫人的手段让外人看来或许卑劣,但在下正是想以这种方式来激发筱原大人与三位殿下的血性。夫人您对几位亲人的了解自然是比我深,认为不用这种方法他们会拿出多少武士的气概一战?” “予州殿下的谋划……真的只有这样吗?”听到我一再肯定的答复,她对之前那些判断的信心开始动摇。 “夫人要是还这么认为的话,那我就无话可说了!”我低下脑袋摆出“思考者”的姿势,皱着眉头开始冥思苦想。“我可以向夫人保证不向三好家派出使者,就把部队扎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打。又或者夫人您写一封信派信得过的人送回去,无论是什么内容我都不过问。你可以放心在其中写上咒骂我的话,激励激励士气也完全由您。只是我想说明一点:我会在这里等着他们前来攻击,无论胜败都不会难为夫人!贵方若胜自可前来迎回夫人;贵方若败,一个月后我也将送夫人返回。只是关于这点我希望夫人不要在信中提及,以免泄了他们的士气!” “若是这样做,对殿下您可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了了!”患得患失中她又盯了一句。 “害是有的,但谈不到百;利虽然没有,但这点儿我却也不在乎!”我坐直了身子觉得“黛”长长的刀鞘有些顶得难受,就连鞘摘下来放在身边。“与三好战已经谈不到危险,我对他们的极力反抗不但不感害怕,反而是有着一种企盼。在武田与上杉之后天下真正的武士日益稀少,多的是松永久秀之类的营营苟苟之辈。为此我更加希望三好这样的大族能够全前世之英名,划一个完美的句号吧!” “予州殿下果然不希望通过我,分化并进而招降三好家诸部?”岗本氏难以置信地问到。 “这个自然,他们加起来也不是我一合之敌!”我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身边的刀鞘,发出了一阵哒哒的声音。 “既然殿下这么说,可否容我这就离开!”她的眼睛忽然一亮。 “回去?回去继续看着他们窝里斗吗?”我撇了撇嘴不屑的说到。“夫人回去只能努力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对于军国大事那是一点儿也插不上手。不但对筱原殿下和三位公子没有丝毫益处,反而使他们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救他们一命夫人做不到;看着他们一个个死于内讧夫人不忍;全他们忠义之名夫人之情难弃!面对这种种为难夫人还着急回去干什么呢?不如安心在这里住上一月,等到四国大事一定我定送夫人离去。若是他们中还有人健在,我就把您送到他那里;若是……就请夫人自选一处尼庵精舍,我当奉一笔香火以资供养!” “予州殿下真是好大的口气啊!”岗本氏的脸色此刻已是惨白,可尤自冷笑道:“殿下取得抚养城纯属侥幸,既俘获贱妾等自然是要要挟三好家。还拿什么大话欺人!” “这让我怎么说呢!”我站起来来回走动着。“三好家已在我股掌之间,难道夫人不相信吗?我渴望一战全诸位殿下名声,难道夫人不相信吗?为免夫人为难才将您接来,难道夫人不相信吗?”我每走一步就问一声,她不答只是冷笑摇头。“那好,我就让夫人心服口服!”我一笑之后突然高声说道:“晶荷,你这次干得不错!” “谢主公夸奖!”刚才阻止岗本氏自尽的那个女侍跪地回答到,抬起头露出了一对绿色的眼睛。 80、君子之辩证(下) “你?……茶若!”岗本氏噔噔噔连着倒退了几步,本想站住,可腿一软还是坐在了地上。她指着自己的心服侍女手指颤抖,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 “在下是诸星门下忍者虹绮晶荷,数月来受到夫人的照顾实在是感激不尽!”虹绮晶荷说完这番话,向着岗本氏盈盈一拜。 “原来你把我诓至抚养城,是为了……”此时岗本氏的表情有些怒不可遏。 “岗本夫人!”这时我叫了一声。“夫人真是应该感谢她,是她使夫人在即将爆发的战争中置身事外,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烦恼。如清盛入道相国那样的恒世霸者也无奈于天数,夫人这又是何苦呢?还是安心住在这里,等着看三好家的覆灭吧!” “哦……”我的话使这个女人迅速冷静了下来,她并不算糊涂。“殿下真的不是想利用贱妾,招降筱原大人和三个犬子吗?”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他无言微笑。 “瞧我问的这个问题,殿下的真实意图怎么会告诉我!”她的脸上浮现出了真正意义上的苦笑。“虽然今天是与殿下的第一次会面,但贱妾所能确定的第一件事就是殿下雄才伟略盖世雄杰,对于筱原大人和三个犬子确实不必放在心上。不过这样反而更使贱妾焦虑,真盼着予州殿下是存了这样的打算!” “这又是为什么呢?”我反问了一句。 “与予州殿下相较,筱原大人和三个犬子绝无胜算唯死而已!”她此刻的感觉就比死人多一口气,那是一种断绝一切希望人才有的状态。“不要说是三好家诸人,就是新近崛起的长宗我部元亲与殿下比起来,也不过就是蛟龙面前的泥鳅而已。殿下尚且如此,织田内府殿下的可怕也就可想而知了!四国乃至天下的大事已定,任何抗争都是无意义的了。” “夫人能有这个看法很好,何去何从不妨多想想再决定!”我转身向门外走去。“这段日子夫人可以安心住在这里,看我说的话是不是会一一应验!” “殿下,您真是了不起!”在从天守阁下来的楼梯上,阿雪心情激动地说到。此时各处已经完全安定了下来,侍从近卫们也早叫我哄到了楼下,因此只有我们三个人。“这个女人真是可怜,看着一个个自己心爱的人走向覆灭却无能为力。这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还好殿下您把她解脱了出来,不然就又是一场生生死死的痛苦!”她虽然没有亲自经历尼子覆灭时的情景,但从小就不断地被灌输“复国”的观念,因此对这种事感触很深。 “可是我对她的印象却很不好,两任丈夫死了她自己却还活着!”莺的感觉却是不以为然,她从小受的教育就是时刻记着用死来证明忠诚。“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肯定……”她说到这里猛地意识到了这话非常不对,惊惶失措地看着我。 “我倒是对这一点可以理解,毕竟还有支撑她活下去的东西!”我伸出手去握住莺的手臂捏了一下,以此来表示我的安慰。“细川持隆死后她家给了三好义贤,因而为自己的儿子真之保住了生命和阿波守护代的位置;三好义贤死后她嫁给了筱原长房,所以不但儿子长治得以顺利继承三好义贤的家业,还维护了三好家暂时的稳定。她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能要求她怎样?” “殿下!你真的是为了让她脱离困境并和三好家彻底一战,才把她赚到抚养城来的吗?”阿雪忽然忽闪着大眼睛对我问到。 “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我有些吃惊,她怎么想起问我这个了。 “我自然不敢怀疑殿下,可是……我总觉得那里不对!”她满腹狐疑地说到。 “那好!你先告诉我……”我停住脚一本正经地对她说道:“你先告诉我三个问题,第一、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第二、这个问题真的对你很重要吗?第三、你心目中希望得到的答案是什么?” “我……”阿雪被我问得一下子愣住了。“我……不知道!”想了半天后她最后老老实实地回答到。 “那好!等你想清楚了这些问题再来问我,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绝无隐瞒!”我好不容易忍住笑对她说到。 “嗯……好!”阿雪歪着脑袋边想边回答到。这时我们已经来到了天守阁下,一大堆旗本、近侍围了上来,我们也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因为依旧把主天守阁留给岗本氏,我就暂时住在了二之丸,虽然简陋些但也可以凑合,再说我也没打算在这里常住。一到地方莺和阿雪就开始手忙脚乱地安排起了我的食宿,虽然只是临时居所可也不能马虎,这就是身为上位者的规矩。本想先休息一下,但竹中半兵卫就又过来找我了。 “主公,一切已经都安排好了!”竹中半兵卫走进来时我正在吃晚饭,看他不正的脸色应该是一直忙到现在。 “先坐下,边吃边谈!”我指了指桌子对面的位置对他说到。有的人习惯不管怎么劝也改不了,只能慢慢潜移默化地影响一下。 “谢主公!”他倒是也不多作客气就直接坐了下来。“现在入城的部队已经全部安顿了下来,只是我们带的辎重过多,地方显得有些窄。现在还好说,一旦开战就会显得有些吃亏了!” “不要紧,我们把足轻本阵摆在城外就可以了!”我把一盘烤墨鱼丸子向他推了推,又替他倒上了一杯酒。“我们把随军大炮布在城头,这样射程还会更远些;足轻本阵背城而待,也占了地利的先手;等到关键时刻骑兵再从侧翼突袭一下,那么此战的大事也就定了。不着急,先喝口酒暖暖身子!” “真是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与之相比起来那些困难真的全是小节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其实他本不善饮酒,但现在可能是觉得有些冷了。“我的想法与主公不谋而合,此番和三好家的第一仗已经是赢定了!不过最妙的还是虹绮真的把岗本氏诓了来,这回即便是他们中有个别清醒的想不打都不行了。” “这么看我们还真是得感谢这场雨了,不到一万的人马正合适!”我也觉得这件事进行的太顺利了,尽管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你认为这场战役我们已经百分之百胜利了吗?” “没错,百分之百!”竹中半兵卫可能是真的饿狠了,没怎么吃菜而是拿起了两个饭团。“三好军队虽多又是本土作战,但如今只怕是更加混乱。不但一定会急不可待地打这一仗,还把战场的选择权交在了我们手上。这一战不但会赢,而且三个月之内阿波、讚歧两国都会被平定!” “我的看法更乐观,恐怕一个月就能解决问题!”我对他竖起了一根手指,在空中摇了摇。 “一个月?紧了点吧!”竹中半兵卫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四国多山地,三好家辖下又都是世居本地的土著。根据以往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是击溃易剿灭难,恐怕那些据险以守的要塞没有那么容易被攻克!” “如果要是当地人分裂了,有一半人帮我们呢?” “有一半……主公还有别的奇计?”竹中半兵卫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计’,只不过是‘坐以待对手毙’罢了!”我忽然想起了阿雪刚才的问题,不知道她知道这个结果会不会影响我在她心目中的形像。“重治,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件东西是你非常喜欢的,但又不得不与一个你非常讨厌的人共享。现在这件东西被其他人抢走了,你和这个你非常讨厌的人去一起夺回来,可结果却是因为他的过失使这件事失败了。那你心里会是个什么感觉呢?” “我自然是对这个令我讨厌的人更加恨之入骨!”竹中半兵卫有些奇怪我怎么会提出这么不着四六的问题。“不过我暂时不会和他闹翻,因为那个夺走宝物的人,这个我们共同的敌人还在!” “之所以这么说因为你是个冷静的智者,三好家的那几块料可没这样的智慧和心胸!”我面色一整不再打哑谜。“数天之内三好军必然来战,而此战之后三好家内乱必起。失去了制约的筱原长房和‘小三人众’必定相互攻杀,三好义继的日子也就到头了,我们只要等着接收阿波和讚歧就行了!” “主公果然高明,微臣受教了!”半晌之后竹中半兵卫才说到。 “我们和三好即将分出胜负,是否该和土佐的‘那一位’打个招呼!”我这时又想到了那位积极的长宗我部元亲。 “招呼还是应该打的,这样可以避免以后的麻烦!”竹中半兵卫想了想后马上又说:“不过此时即便来了恐怕也分不到什么,他想必也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臣以为他一定会百般推诿,然后抓紧时间攻取伊予落个实惠!” “非常有道理……”我思考之后点了点头。“那你就代我给他写封信,词句你自己斟酌吧!” “是!”他吃得差不多了就准备离开。 “你去告诉虹绮……”我又提醒道:“好好照顾岗本夫人的起居饮食,既不能让她跑了,也不能让她死了!” 81、兔子的咆哮(上) 天正六年(1578)六月十九日晌午,三好家27000大军来到了原本属于他们的抚养城下。他们是排成非常窄的队形从西北面山地接近的,是为了躲避可能来自海面上舰队的炮击。 原本人数还可以再多些的,但对于这场战役三好高层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三好义继和大多数地方豪族持反对态度,但筱原长房和“小三人众”坚持。一向不太对付的筱原长房和“小三人众”这回空前的一致,据说脾气暴躁的十河存保甚至在最高联席会议上拍了桌子,出兵的决议就是这样强力压服的结果。不过还是有人不买帐,讚歧天雾城主香川元景就没有来,不过正是大敌当前,强硬派也不好逼人太甚。 因为地形实在是太窄了,我只在城下布置了可儿才藏和山中鹿之介的6000足轻,分左右翼排列,另外还有新八郎的200甲骑躲藏在城门洞里,大约瑟夫的500哥萨克轻骑在不远处低洼里的小树林中埋伏。我自己则根本没有出去,津田一算指挥备队中的大炮也陈列在城头,不过铁炮足轻已经分散到前沿去了。 “他们还真是够谨慎的!”看着远处出营不远就停下来的三好部队,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的大炮对他们的心理压力太大了!”竹中半兵卫站在我的身边,神情无比的轻松。“据忍者传来的情报说:昨天晚上他们的作战会议开的很晚,其间一直吵闹不停!现在我甚至怀疑在我们发动之前,就会有相当数量的三好部众不战而逃。” “所以一定不要着急进攻,不然就无法在这次造成足够的心理威慑!”我的手轻轻捶着城墙垛口上的方砖,感到一阵舒爽。现在一切都在按着我的计划进行着,这场游戏实在是太简单了。 “主公所言甚是!”竹中半兵卫严肃地点点头。“击败三好家的主力不成问题,实际上现在这甚至已经不用考虑。可是四国有许多虽然狭小但却险要的城堡,现在它们大多掌握在一些地方小豪族手里。如果这次不能一次打掉他们对三好的信心,那以后将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那就先不要让大炮上场,等他们表演一番再说!”我看着远处的那一堆杂乱的旗帜,它们已经开始摇动了起来。“去把一算叫过来!”我对正巧站在身边的樱井佐吉吩咐到。 “主公,您有什么吩咐?”听到我叫津田一算立刻赶了过来,事实上他离得也不远。现在铁炮备队的基层指挥力量已经相当成熟,所以一般情况下他只是和炮阵在一起。 “如果在前面的平原上实行火力覆盖,那么能有多大的杀伤力?”我指着山坡下,足轻军阵前那一片漫长宽阔的小平原说到。 “如果只有五六千人散布在这样的区域里,恐怕是有些得不偿失!”他闭上一只眼睛简单地测量了一下。“但要是敌军这三万多人全部来攻蜂拥上来,那么末将有把握三个排炮打垮三好军所有建制!” “这可真是个大工程啊!”我有些为难,因为让胆小鬼成为勇士自古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嘟、嘟、嘟……”就在我左思右想的时候,对面的三好军终于决定不再等待。一阵阵急促的法螺声中,有五千军队开始向城下我的步兵军阵袭来。这虽然是一支由足轻为主体组成的部队,但是专业化的轻甲长枪手已经达到了一半左右,而且有百余人的骑兵夹杂其中。 “这是谁的部队,说得过去嘛!”我用手朝那个方向指了指。 “应该是十河存保的部队,在三好诸将中战斗力算是强的!”竹中半兵卫用眼睛一扫就得出了答案,这是一个军师的基本素质也是必备功课。“十河存保虽然并不是十河一存的亲生骨肉,但据说却继承了他的勇猛与暴躁。在用兵上他极少考虑后果,因而在对长宗我部家的几次战争中他都是主动提出去打头阵,虽说年轻但现在在四国境内已经很有些名声了!” “好一头蛮牛啊!”看着十河存保的部队脱离本阵开始进攻,我不禁婉尔一笑。他们明显是一颗试路的石子,身后并没有其他部队跟进策应。 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被从两侧夹击,十河进攻部队在靠近之前微微转了个弯,避开山中鹿之介的一侧开始单独与可儿才藏接触。在被前排的铁炮放到百十个人之后,双方的前排开始用长枪互刺。 “前面铁炮队做的不错,既没有把敌军吓跑也没有显得太假!”我回过头来称赞了津田一算一句后,又对竹中半兵卫说道:“虽说三好家是我们不是第一次交手,但随着‘三人众’的覆灭上来了一些新面孔。就算是三好义继这个老冤家,对我们的部队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只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第一印象非常重要,才藏这个毛躁的家伙会不会误事啊?” “主公不必忧虑,可儿大人也算是追随主公多年的名将了!”竹中半兵卫倒是充满了信心,好像完全忘记了可儿才藏以前闯过的那些祸。“之前对于此战的全部构想,我已与诸位大人反复的核对过,因此不可能再出什么问题。加之现在双方都没展开真实的实力,也不可能有什么东西刺激他!” “但愿如你所说就好!”我又把注意力转了回去。 双方的战斗在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着,甚至谈不上什么激烈,前排的士兵以长枪互刺,后排的士兵则原地踏步。陷于枪的长度和韧性,十河士兵被刺中的几率更多,因为护甲的厚度,我的士兵受伤的可能性更小,不过也就是仅此而已。没有惨烈的生死搏杀,甚至也连队型的改变程度也不大,叫无意经过的人看来双方这简直是在磨洋工! “这个样子不大好,似乎有些抬温暾了!”我看着下面的景象,也开始捋起了那刚留起不长时间的小胡子。仙芝她们几个认为我这个造型很帅,我自己也觉得似乎更威风了些。 “看来他们还是不太放心,得找点儿什么东西刺激他们一下!”竹中半兵卫显然也没有料到进展会如此缓慢。 他的话忽然使我脑中灵光一现。“重治,你说他们手里会有多少望远镜啊?”我问到。 “应该有不少吧!”虽然如此说可他自己也不敢完全肯定,只是主观地分析道:“九州、四国与南蛮的接触比堺町还早,还要频繁,望远镜这种东西应该不是很新鲜了。主公,您问这个干嘛?” “也许我们该体谅一下他们焦急的心情!”我看了看紧跟在身边的几个人,然后选择了莺。“你去跑一趟吧!到天守阁告诉岗本夫人:筱原大人和三位公子都来了,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亲自出来看看我前几天说得是不是实话。今天的太阳有些毒,记得上了外廊后给岗本夫人打一面云盖!” “主公真是奇思妙想啊!”莺走后竹中半兵卫笑着对我说到。 “也是将心比心嘛!”我也同样含笑作答。说来也奇怪,对这件事我心里并没有多阴谋过后的厌恶感,虽说这也的的确确算是一件阴谋。不过即便没有我这么作,这个已经濒临瓦解的政治集团还是会走到这一步,这也算是历史的必然趋势吧!“现在就看他们上不上钩了!”我真的不是很担心。 不久之后十河存保部果然亢奋了起来,足轻们在武士的督促下开始玩命,远方三好主阵的部队也是一阵躁动,只是依旧没有别人补充上来。可儿才藏的部队微微后退并产生了一定“动摇”,我回头向上看时果然见到了一面醒目的朱红色云罗伞。 “这样阴谋的气息是否太浓了?”竹中半兵卫忽然说到。“主公您看,对方的大部分人马依旧持观望态度,这说明对我们的战力还是心存疑虑。虽说为了防备对方本阵山中大人部不去支援,这个道理在逻辑上也说得通,但还是会让人产生摸不到底的感觉!” “那你看应该怎么办?”我也隐隐感到了这种状况,就虚心请教到。 “或许我们应该使个‘巧劲’,瓦解掉这场进攻!”他又观察了一下对方的阵势后说道:“我军这次不会带来很多骑兵,这一点对方或侦察或猜测应该有个概念,因此他们在进攻中才会摆出这种不顾骑兵突袭的阵型。要是我们派上几十个骑兵从侧翼猛地冲击一下十河部的本阵,那么就显得我们手里并没有多少本钱,是一副坚守待援的样子!” “有道理!”我点点头然后问:“你看是派哥萨克去,还是让新八郎露露脸?” “都不太好!”他摇头道:“这两种骑兵产生的威慑力都太大,很可能就此把他们吓回去。我看不如出动主公的轻装旗本,几十个人就行!” “那就……你带人去一趟!”我的手指向了阿雪。“你带50个旗本从侧翼袭击十河存保的马印,只要能把他们吓走就好!” “是!”阿雪兴奋地高声应了一句,她已经有很久没得到这样的机会了。 “主公……不必如此吧?”虽然这个建议是自己提出的,但此刻竹中半兵卫却有些犹豫。 “姬武士出现在阵前,更能刺激一下三好家那些人的神经!”我又对后藤又兵卫、石河贞友、樱井佐吉和伊木半七四个人吩咐道:“你们四个也都去!” 82、兔子的咆哮(下) 这支突袭别动队出城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是新八郎在看到后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两句。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太张扬的任务,所以他也没有很较真。 这样小的一支部队实在难以引起人们的警觉,那怕是骑兵也往往会被人本能地轻视,其实历史上有不少大军中的名将都是死于这种几个人的攻击,不过能够汲取教训的人好像并不多。眼下包括十河部的三好军就是这样,可能甚至把这当成了一小队传令兵。 “哈!”阿雪一马当先冲入了十河存保的步兵军阵,座下白马扬蹄踢翻了四五个长枪足轻。后藤又兵卫等也紧随其后,五千人的侧翼被打开了一个不大的缺口。 “站住!”一个手持太刀的黑脸武士迎了上来,这里正是他指挥的部队。虽然他还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本能地认为不能认这种势头如此发展下去。 “看刀!”阿雪举手中的薙刀“蛭卷”向对手的前胸刺去,人借马势这一刀显得相当凶狠。 对手也是一员久经战场的大将,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彼此在势头上的强弱,加上两件武器长度上的差距,对着强攻显然并不足取。“开!”他大叫一声立刀外磕,同时带马侧一侧躲开了阿雪冲击的正面。 “着刀!”见到这个机会阿雪刀头上挑接着外翻一抹,一尺多长的刀刃就奔了黑脸武士面门方向。虽说她的力量也不算小,但在这几乎清一色为男人把持的战场上却也算不上出奇,与新八郎那样的“怪物”更是没法比。所以冢原卜传一直是因材施教,她的武艺以招术精奇取胜。 “卟!”冰冷的刀锋从黑脸武士的颈间划过,从动脉喷出的鲜血形成了一团浓厚的红雾。他瞪大眼睛仰身从战马上摔了下去,甚至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的血迹染上阿雪的衣甲。 突然发生的变故终于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背后的混乱直接导致了前面作战士兵的不知所措,为之作战的主将是否还健在?这实在是一个值得每个一般足轻认真考虑的问题。前面已经有人开始向后跑,连带着整个阵势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散乱。 十河存保既不是个白痴,也不是个第一次上阵的“草鸡”,面临这种情况立刻开始稳定军心的措施。前面队伍中的下级武士们开始专心约束自己的手下,由后队集结起一支约100人的骑士迎向了这些“偷袭者”。 “那就是十河存保的近卫队,攻击那面马印!”即便是在纷乱喧闹的战场上,阿雪也敏锐地把握到了这一系列的变化,果断地放弃了手边已经失去抵抗意志的对手,将薙刀一举率众就向那个标志冲去。 50是个对100人,数量上的差距是明显的,但同样双方“质量”上的差距也不可忽视!两支骑队相向冲击交汇,然后马上就展开了血腥的搏杀。被十河存保自视为钢铁之师的精锐此刻却好像阳春白雪,在日光的直射下开始融化了。阿雪率领的50个人在几乎没有损失的情况下,在与十河存保的马印迅速接近中。 “当年三人众的部队怎么也不至于这样,看来三好家是真的不行了!”看着现在三好家主力之一的十河部队不过如此,我在城楼上不禁长叹了一声。 “虽然任何强盛的家族都不免有这一天,不过三好家盛衰之间未免都来得太过匆忙了!”说完这句话竹中半兵卫忽又话锋一转。“不过比较起来更加说不清楚的,恐怕就是对非功过的评说了!三人众虽说在长庆死后撑住了三好家的局面,但使其实力大受损害的却也是他们。在大殿入主近畿以来,他们不停地对和泉、摄津一带的沿海进行骚扰。可实际上这不但没有获得丝毫好处,反而折损了他们自己本部的百战精兵,最后是无法再掌控权力被赶了下来!如果当时他们全力经营四国,未必就没有喘息的机会。” “这说明他们很有担当,不忍见辉煌在自己手中断绝!”我嘴里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却在思考:如果是我处在那样的位置上,是否也能清醒的抉择? 很久以前我接触过一些邻里的“股民”,那实在是一群把“yu望”无限扩大化了的标本!在上涨的时候总是想赚到更多的钱;在下跌的时候又想着马上还会涨起来;不管是涨还是跌,都认为自己是最聪明、最有运气的一个!人哪…… “三好军怎么在这个时候行动了?”就在我深思恍惚的时候,竹中半兵卫忽然诧异地问了一句。 我定睛一看,果然这一会儿局势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原本半藏于山谷出口的两万多三好军队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也不整顿就这么杀向正在激战中的战场,只是因为距离较远又缺少骑兵还无法马上接近。 “三好军还真是带种,居然就这么突然一下子爆发了!”我的兴致越来越好,没想到费了这么大力气花了这么多心思想要达成的目的,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实现了。他们这是怎么了?打了鸡血,还是得了疯牛病? “原来是这样啊……”看着看着竹中半兵卫慢慢舒展了刚刚皱起的眉头,还轻轻地点了点头。“三好军的这个赌注下得好大,不过就一般来讲这实在是荒诞无稽的举动!” “怎么说?”我一时没有明白。 “三好军是想趁着我们这只骑兵小队出兵的机会,急速冲锋让两军混合起来!”竹中半兵卫指着那漫山遍野不成队形攻击过来的三好军说道:“现在这样作就是在赌,赌殿下您不会炮击自己的士兵!只要您不开炮说不定他们就有机会,就有机会在近战中取胜。” “他们这是想用超过三倍的人马,来淹死我们呀!”我这时也有点发楞,这实在是个胆大包天的战略。战国时代的诸侯们大多视人命如草芥,炮击自己的部队又能如何,何况还只是区区50人。不过既然他们这么执行了,就说明其中一定有个强力人物在其中推动。“很好,他们赌赢了!”我不可能向自己的部下开炮,何况那里面还有我的阿雪。 “是赢了,可也是输了,我们甚至已经用不到大炮!”竹中半兵卫难得地不再谨慎,那只并不算强壮的手里仿佛已经牢牢抓住了胜机。“军旅之阵在于把全部力量分出主次,使坚实而强悍的用于攻击;使敏感而脆弱的受到保护;运转间又可以使疲惫的暂时休息。可像现在他们这样队型松散走样,已经达不到应有的效果。混合起来或许可以使我们无法动用大炮,也能够提高一些人数上的优势,可不仅把薄弱暴露了出来通讯也受到了一定影响,要是突然出现什么影响军心的情况……” “好,你就下令吧!”我把一切决定权交给了他。 “命令可儿、山中大人两部收拢队形快速前进,直接冲击敌军中路!”竹中半兵卫将右手举在空中向前一挥,旁边法螺响起的同时令旗也开始频繁摇动。 就在6000步兵击破前沿开始嵌入十河部军阵的时候,阿雪的小队也在冲破重重阻力后逼近了十河存保的马印。此刻十河近卫军中的骑兵已经没有了,只有几个将领带着一些精锐些的步兵在保护着他们的统领。 十河存保骑在一匹高大的青色战马上,手握太刀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的部队完了,仅现在就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的战力,他虽然鲁莽可也不是白痴。他现在终于明白了筱原长房对他的用心,那个男人实在是比诸星清氏更可恨。 “十河存保,纳命来!”就在十河存保心里还在为究竟是冒着部队溃散的危险撤退,还是硬挺犹豫不觉的时候,阿雪已经催马来到了他的面前,雪亮薙刀如雳闪般袭向他的顶门。 “找死!”十河存保不愧是四国闻名的猛将,面对攻击不慌不忙,膝盖一顶战马就向前窜了出去,借着双方接近长刀不便的机会,斜刀削向阿雪的脖子。 “还有我!”这个时候后藤又兵卫紧跟着冲了上来,一摆手中的素长枪刺向了十河存保的前心。不得已之下,他之好回身招架,就这样他们三个人战成了一团。 十河家的几个家臣也想冲上来参战,但武艺上都平庸得很,被樱井佐吉他们三个挡在了外围。 十河存保确实勇猛,正常情况下就便是双战阿雪和后藤又兵卫也不致落下风,从心里来讲他也并不是太在意这样一个女人加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可现在他的心已经乱了,整个战局不是靠他的胜负就能左右的。 “主公!前军……啊!”一个家臣刚喊了一半就被伊木半七劈下马来,可就这半声也扰乱了十河存保的情绪。他偷眼看时发现自己的前军已经溃散,200个人马都穿着重甲的骑士带着一种轰隆隆的声势压了过来。 “这些该死的混蛋怎么还不来救援!”十河存保咬牙切齿的向后张望,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群鬼怪似的骑兵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后队的阵群里,正在不断呐喊着追逐一面又一面的马印和帅旗,随着那些标记和他们主人的翻倒,27000人的三好部队真正作战的已经是屈指可数。 “啊!”分神的代价就是后藤又兵卫一枪刺中了十河存保的右臂,太刀掉落他伏马败走。 战局进行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具有什么可观赏性了! ——————————————————————————————————— 冬天里的熊:有没有人做做好事,对着“挥剑沉江”那玩意儿也挥上一剑,害得我加精多翻了n页,还可能没找全! 83、战场上得不到的 直到天正六年(1578)六月二十六日,我依旧没有离开抚养城,该做的事情太多了,一时还没有准备好。不过可儿才藏率领的3000人马却在那场守城战后的第二天,就开始沿着阿波的海岸线北上,昨天已经攻陷了另一个海港城市德岛城。 “筱原长房真的死了吗?”我坐在天守阁窗前问到,手里捧着一杯淡淡的清茶。远处是蔚蓝深邃的大海,天气晴朗比我们来得那天好多了。 “真的死了!”竹中半兵卫坐在不远处,面前的小桌子上堆放着这几天从整个四国汇集来的情报。“‘小三人众’以商议军情为名把他诓到了名东城,在会议室里埋伏下了甲士。这次行动得到了三好义继的首肯,罪名是‘通敌叛国’!” “以一郡之材妄图治一国,虽说可惜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现在知道那天三好军最后的冲击就是他强力推进的,虽说鲁莽但也有几分血性。 “也不能算是可惜,他临死之前还在席前亲手斩杀了三好长治!”竹中半兵卫拿起了一张纸,上面记载得非常详细。“在得手之后十河存保和细川真之立刻袭击了筱原领地上樱城,结果城破筱原长房之子战死!” “都死了?”我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不过少了一个大族今后的统治应该能够更顺利些。 “也不是全部,现在长房之弟筱原自遁还在!”竹中半兵卫说完这句自己也笑了起来。“不过这个筱原自遁和长房可不是一路人,不但阴险狡猾还贪婪无耻。他早就和长房闹翻了,现在自己在外面,能不能算是筱原家的人还真不好说!” “小人?这倒是可以利用一下……”我听到这种品性的人本能的愣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一次得手之后就会对一种计谋模式产生本能地敏感。其实这种谋略用多了并不好,不但危险还早晚会泄漏。“这个人暂时先放一放,三好家剩下的几个人怎么样了?”我是到了考虑该如何收网的时候了。 “三好义继已经逃回了胜瑞城,手下大约还剩5000人马!”竹中半兵卫站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的卷宗,关于这方面的内容已经剩下不多了。“虽然前几天的战役中三好义继的直辖部队并没有损失多少,但因为我军的战力给了四国豪族们绝大震撼,加上这次筱原长房之死,所以已经没有多少人原意去追随他了。这几天里阿波有一半的豪族已经明确表示归降主公,其他的那一半大多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细川真之和十河存保两个家伙有什么打算?”这几天我之所以没有着急进攻,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在等一些事情的发生。 “他们两个倒还支持三好本家,并且正在努力聚集力量!”竹中半兵卫基本已经处理完了手里的东西,把所有文件归拢成了几摞。“细川真之现在正流动于阿波西部各城,而十河存保也返回了讚歧,虽然多方奔走,但实在是应者寥寥!” “真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啊!”我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人在这个时候心情最是孤寂,最需要亲人的安慰。你去安排一下,送岗本夫人离开吧!她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要有任何难为,但一定要把她安全的送到目的地!” “是属下一定尽快办好,请主公放心!”他回答完后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今天凌晨传来的消息:蒲生大人率领的两万援军已经启程,预计今天晚上就可到达德岛城。现在各项条件均已齐备,主公是该彻底解决三好家了!” “这样很好,届时我们两路大军围攻围攻胜瑞城!”我放下了茶杯站起身,准备去吃饭。“幽狐传来的情况你应该也看过了,我们来商量一下阿波、讚歧两国的地方人事安排……” “主公!”在门口后藤又兵卫迎住了我们。“宇喜多家的长船贞亲来了,想要求见主公!” “他自己说他是长船贞亲吗?”我站在了原地,怀疑他怎么敢如此的明目张胆。 “是的,他是如此通名的!”刚回答完又兵卫就意识到了我真正的意思。“不过他经过了一番装扮,而且只带了一个随从!” ************************************************ 长船贞亲还是那副老样子,球一样的身体使装扮商人变成了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他跪在候见室的中间等着见我,不过在他来讲跪着或者是坐着、蹲着并无太大区别。“外臣拜见予州殿下,贺殿下横扫四国武运昌隆!”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做派真的很像一个商人。 “不必客气,大人辛苦了!”我招手让侍从献上了一杯茶来,随即又把无关的人打发了出去。 宇喜多直家两个月前死了,家中并没有出现什么波动,幼小的八郎登上了家督的位置,但现在肯定是不能够理事的。织田信长命令羽柴秀吉暂时兼管宇喜多家事务,这只“猴子”也确实做得很尽责,实在是太“到位”了! “没想到宇喜多殿下走得如此匆忙,我竟然没有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尽管确实眼眶里没有眼泪,但我还是不得不作出一副悲戚的表情,仅仅是出于礼貌。他这次来的意图我大概都可以明白,但还是要让他自己说一下。 “先主在日最敬佩的就是您予州殿下,在训诫外臣等时更是每每提起!”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双手捧着向前递出。“先主一生最为遗憾的,就是始终没有交上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经常为不能畅解胸中的郁积而苦恼不已。好不容易遇到了予州殿下这样一个可以引为知己的人,却已是天不假年。弥留之际一再嘱咐下臣,要把这些东西亲手交给予州殿下。今后少主和宇喜多家,就拜托您了!” 竹中半兵卫接过了那个信封,但是看到严严地用火漆和印记密封着,就没有打开转而交给了我。 “这是什么?”我想这可能是宇喜多直家给我的一些表白,但似乎未免太多了些。要是这样他还真是能写,可我对他的任何赌咒发誓都不会感兴趣。一条“毒蛇”活着的时候都不能让人相信,死了之后他的话就能让人相信了吗? “信是主公生前封好了的,外臣也不曾打开过!”长船贞亲表示不能替里面的东西负责,不过马上又补充说道:“据先主自己说这是他一生中的所有秘密,而且写下了如何取得那些证据的方法。至于其他的就不必说了,相信予州殿下心里都能明白!” 捏着这个沉沉厚厚的信封我良久无语,看来这辈子我是不可能弄明白宇喜多直家这个人了。按说对这么个人说的任何话都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但他又能通晓人心,知道怎样才能让人相信。“宇喜多直家殿下希望我作些什么呢?”我最后问到。 “什么都不必做,至少不必刻意去做!”长船贞亲非常的严肃与郑重,一点儿没了上次那种小丑式的表演。“先主觉得现在宇喜多家这样的状况已经非常好了,不需要再有什么大的改变。只是希望在将来天下大事确定的时候,予州殿下能够记住今天的事,不要抛弃宇喜多家!” “难道今天的天下大事还没有定吗?织田内府殿下可是已经可以对大半个天下发布政令了!”我认真地提醒他到。 “可能吧!”他可能是想耸耸肩,但因为脖子太短这个动作不是很明显。“这样的问题内府殿下应该天天时时在想,予州殿下和先主可能也是反复认真地思考过,可外臣这样头脑简单的人实在不想费这个心思,而且我想了也没什么用!”他说这番话时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不知宇喜多家现在是个怎样的情况?”我和竹中半兵卫交换了一番颜色后问出了这个问题。老实说做这样的事有些见不得光,但实际上每个人都在这么干,有更广泛的基础就是拥有更大的实力,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 “所有大政方针必须要经过羽柴筑州殿下批准,但是日常管理还是由冈大人、户川大人和在下三个人掌握!”长船贞亲知道我要听什么,而且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必要隐瞒。“少主尚且年幼,因此夫人对家中事务具有很大的发言权,不过一切政令、军令只有通过我们三个人才能发布。冈利胜大人在武勋派的将领中非常有威望,可以左右八成以上部队的态度;户川秀安大人掌握着少主的近卫力量,实际控制着冈山城的安全;一般的行政命令均由我起草,同时负责和配下豪族们的往来!” “请问长船大人,支持这件事的都有那几位啊?”竹中半兵卫慎重地问到,如果这件事有什么插曲的话还不如不搞的好。 “请予州殿下过目!”长船贞亲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是一块污了吧唧的破布。我接过来展开一看原来是一份用血写的誓书,在上面署名的除了三老之外还有宇喜多忠家和春家的名字。“这件事是先主生前就定下的,我们全都没有异议!”他又补充到。 “你们是不是太不谨慎了?”我有些怀疑他们隐秘性。 “只有我们5个知道这件事,其他人不过是听从我们的命令而已!” “既然如此……”我提起那卷誓书的一角移到蜡烛的火焰上面,很快它就燃烧了起来。“几位大人的这番心意,已经留在我诸星清氏的心里了!” 84、逼近猎物 天正六年(1578)七月一日,我率领的8500军队抵达了胜瑞城以南十里处的石槌山,之前蒲生氏乡和可儿才藏率领的25000部队已经到达了。 我走得不是很快,并且在出发前就向阿波、讃歧的所有势力发出了三好讨伐令,上面规定日期在石槌山集合,无故不到者视为三好党羽。这实际上就是一份最后通牒,到底上谁的船是该表态的时候了! 三好家的时代马上就要结束了,但我实际上并不介意留下一两个姓三好的人。其实相反,如果能让他们看清形势老老实实地交出权力,那么我将会非常乐意给他们一个体面的下台阶,甚至亲自去替他活动也行。织田信长成立的那个参事府里,眼下可还没有几个人呢! “重治,三好义继还是那么强硬吗?”我从马上扭过头看着竹中半兵卫,询问起了向胜瑞城派出使者的事情。 “他已经疯了,完全不可理喻!”竹中半兵卫脸上激动得有些发红,能把他这样脾气好的人气成这样也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派出的三个使者都被他给赶了出来,最后一个甚至被他在脸上刺了个‘贼’字!他不但自己放肆辱骂内府大殿和主公,而且派了数百个嗓门大的士兵站在胜瑞城头上,每天轮着班的大声辱骂。虽然我们的大营距离胜瑞城尚有10里,可往来石槌山聚集的附近豪族非常之多,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很多将领都义愤填膺,蒲生大人几乎约束不住了!” “他都骂些什么?”我虽然看到了这份报告,但上面没有提及咒骂的内容。 “这……”提到这个问题他也有些犹豫。 “没关系,我只是想听听他能使出什么样的高招来!”这十几年来骂我的人不少,可直到如今也没见我少什么。 “他骂……他骂内府大殿是大窃贼、不知廉耻的暴徒、盗匪……”尽管觉得有些张不开嘴,可最后他还是说了。“他说主公是小窃贼、寡廉鲜耻的奸商、贪婪的恶棍……” “主公是不知廉耻,我是寡廉鲜耻,看来我在他心里比主公还要好上一些嘛!”我俯下身拍了拍“黄金”的颈部,发现有一根草棍粘在鬃毛上,就伸手取了下来。“居然想用这种方法来打击我们的士气,扰乱我们的军心?哼、哼……”我看着那根草棍笑了两声。“三好义继身边不止是没能人,而且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废物!” “上有好者下必甚之,有三好义继这样的主君,会出什么样的臣子也就不问可知了!”竹中半兵卫也苦笑着摇了摇头头。“经过这几次的事件后,三好义继现在是谁都不信了。不但反复猜忌本家领军的将领,反而益发宠信金山利泉这样的弄臣。三好家是想不败都不行了!” “无论自己多么聪明,还是得身边有几个明白人哪!”话已经说出了口我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没有之前的一些记忆我能看清谁是“明白人”吗? 长野业正、竹中半兵卫、蒲生氏乡是明白人,前田庆次、山中鹿之介、可儿才藏、岛胜猛是勇武异常的猛将,可如果少年时没有那些关于日本战国的知识,或者干脆说没有玩过那些这方面的游戏,我能知道他们都谁是谁?除此之外我对偶然事件发生概率的判断,对新鲜事物生命力的分析,我都能具备超过织田信长、羽柴秀吉和德川家康更敏锐的目光吗?不可能,这个我自己知道。就凭我这个连班干部都没当过的平凡人,扔到人堆里左拔拉又拔拉也找不出的普通人,会成为一个威震一方令所有人都侧目而视的大诸侯?恐怕无论是打死别人还是打死我自己,都不会有人相信……“主公!……主公您怎么啦?”看我半天发呆一句话也不说,竹中半兵卫叫了我几声。 “哦……没什么,想了些事一时呆住了!”我心里想的事没法跟他说,而且说了他也不可能明白,尽管是一位天才军师。“重治,你说我是不是有些老了?最近我经常觉得精力不济,莫名其妙地就一阵阵发呆。难不成是我也该走下坡路了?” “这怎么可能,您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嘛!”竹中半兵卫果然把这当成了我的多愁善感,并没有太在意。“在您这个岁数的武将大多正在建功立业的时候,主公您没有道理比他们差啊!不过您现在可以说已经功成名就了,那么难免操劳的多些。只要多注意休息,不碍的!” “那可不一定,四十多岁就引退的不是也大有人在吗?”我催了一下马可马上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复带住马对他含笑问道:“一般的那些公务可总是你们在替我处理的,难不成你是指我的姬妾太多了?” 虽然周围的人都刻意压抑着,可还是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窃笑声。今天莺和阿雪都没有骑马,不过她们乘坐的那辆车子也正在边上跟着,想来也听到了我这句话。 “主公!我真的没有……”竹中半兵卫有些发急,这类玩笑他可是不会开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抬手示意止住了他的不安,然后继续向前走去。“岗本夫人回去后去了哪里,都有什么作为?”我的话题回到了眼前的事上。 “一离开抚养城她就先去了细川真之那里,劝说他不要继续与主公为敌!”竹中半兵卫一怔之后,这才明白那句话不过是个玩笑。“……岗本夫人的话似乎对细川真之触动很大,细川真之还在犹豫当中,不过备战的速度却明显的慢了。之后她又去了讚歧,与十河存保的具体谈话内容没有侦测到,不过据推测应该和细川真之的内容差不多。之后岗本夫人就被软禁在了十河城的二之丸上面,十河存保依旧是我行我素,可能是会谈崩了!” “这倒是非常符合他们两个的性格,细川真之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十河存保鲁莽冲动不计后果!”我抬起军扇遮了一下西斜的太阳,绵绵的石槌山下十数座联营已经在望。 “主公说得是,他们两个的实力已经没有什么可虑了!”竹中半兵卫从我的语气里听出了对这两个人的轻蔑,也赞同地点了点头。“现在大多数阿波和讚歧的势力已经倒向了我们,您对这两国的统治基本得到了各方认同。今天早上蒲生大人送来的消息说:到达石槌山的豪族军势已达13000人,而且三天之内到达的还将有万人以上!” “这不就是说……我们攻击胜瑞城的部队,已经快要达到六万了吗?我都觉得有些像是在欺负三好义继了!”我又看了看四周的景色,这里比起近畿更加贴近原始的自然。总的来说我对这里的印象非常之好,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的话我就不准备“大动”了。 “主公!您看,蒲生大人来迎接您了!”竹中半兵卫对正在东张西望的我提醒到。 “哦!”在远处营门的方向确实有一群人等在那里,看样子真的是在恭候着我。为首的是不是蒲生氏乡我看不清楚,不过其他的事情倒真给了我个意外。 那“一群”实在是太大了,不算外围的士兵就足足有三百多号人。这样的阵势我还真是不常见,他们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样一下子出来这么多?”我疑惑地对竹中半兵卫问到。 “这都是阿波、讚歧两国的豪族!”竹中半兵卫确实心细,对这样的事情早就做到了心里有数。“四国的豪族和国人众势力都很‘碎’,所谓的大势力一般也都是许多小家族的结合体。而且这里旧式神社的势力也很强,佛门反而没有多大的市场。这样的情况有利也有弊,治安较难维持但大的叛乱也不怎么容易发生。虽然他们普遍比较排外,但站住脚也就好了!” “哦……”我心里轻轻地动了一下。这时那群人已经来到了跟前,我们也就停止了交谈。 “殿下!”那群人为首的正是蒲生氏乡,疾走几步来到了我的面前。今天他显得神采奕奕,看着统领豪族的架式非常到位。“阿波、讚歧的诸位已经恭候多时,就等着您了!”他急着替我拉住了缰绳。 “你真是辛苦了,也有劳了诸位大人!”我非常平易近人地下马走到了众人中间,前排的几个人几乎都点头致意了一下。 其实恭候多时的话并不正确,有很多人根本还没来。不过这并不要紧,只要我表示出一定亲和的态度他们就都会来。这是我统治四国的开始,一些怀柔是非常必要的。这些人虽然排外但并不强硬,之所以形成独立王国多是得意于四面环海难行的原因,在这点上和纪伊众非常的不同。 “殿下!”初见的混乱过去之后我们一起向里走去,蒲生氏乡用足以让周围人听到的声音对我说道:“此次征伐四国主公非常重视,在下临来之前他一再叮嘱:反叛朝廷的罪责只在三好一门,并不会肆意株连其他的人!只要对朝廷的治理予以协助,那么人人都是有功之臣!” “主公真是宽厚啊!”我应景地感慨了一句。 “为了宣示朝廷既往不咎的意志,主公还特地让我替您请来了一位客人!”他说着向即将到达的营门前一指。 85、义行天下 在门前孤零零的站着一个老者,虽然长得有些瘦但身体看上去还算结实。稍有经验的人一望便可得知,这位老者应该练过武艺,而且还保留着一种长期统领军队的那种气势。只是如今他已显得有些颓唐,不是身体上的原因,是精神上的问题。 “笑岩公!劳动您来了?”我跑了两步上前拉着了他的手,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激动”。这位老者就是三好长庆的族叔,现在三好一族的长者三好康长,入道后称笑岩。 三好笑岩应该算是个文武全才,既数十次领兵作战又曾经穿梭出使,只是因为都不算很突出,所以也始终不曾进入核心圈子。不过这个人的眼光还算是不错,几次重大抉择都选对了方向。先是支持三好长庆登位,可又在长庆弱小的时候致力于三好家与细川清元和和解,织田信长进京后他也是首先转向的人之一。后来他逐渐淡出了政坛,入道并隐居在京都附近,可以说没有什么用的“牌位”式人物。 “予州殿下客气了,这是老朽应尽的一点义务!”三好笑岩也挽住我的手重重地上下摇了两下,不得不承认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力气确实比我大。“三好一门不幸,子孙不肖忤逆朝廷,面对织田内府殿下的雷霆之怒仍不思悔改,劳动予州殿下亲统大军跨海远征。我笑岩已是身无长物,仅剩下这把老骨头,大的事情也作不了,就替予州殿下站脚助几声威吧!” “这是您老给我的面子,清氏感激不禁铭感五内!”我把胳膊从他的掌握中挣脱出来,变个姿势扶着他的上臂一起走进大营。 我的营寨建起来至少还需要一个时辰,所以只好先到蒲生氏乡的大帐里坐一坐。不过这里也显然坐不下三百多人,所以在帐门前又说了几句话后大多数人就都识趣地离开了。最后入帐坐下的只有不到四十个人,不过多少都是有些影响的。 “殿下,我再来替您介绍一下!”我坐在主位上并拉三好笑岩坐在了我身旁,不过马上蒲生氏乡就又领了个人来到了我面前。他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乱七八糟的人犯不上单独介绍。“这位就是讃歧天雾城主,香川元景殿下!”他侧身把正面位置让给了身旁的中年武士。 “拜见予州殿下,愿为殿下平叛效力!”香川元景不是躬身,而是俯身向我行了大礼。 “原来是香川殿下,请不必多礼!”我示意竹中半兵卫替我搀扶他起来。 香川元景的长相和气质确实不太体面,甚至脱下那身盔甲就可以混同于一般的农夫,不过说起他的氏源却确实久远,十河之前的讃歧守护就是他们家的。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抗衡后他们选择了妥协,不过也保住了天雾城附近一大块地盘,而且具有相当大的独立性。 “香川大人想必是刚从讃歧那边过来的,依你看会有多少人继续支持三好家……我是说三好义继呢?”我并没有因为直观的感觉就小瞧这个人,能在强敌久攻下屹立不倒自有其不凡之处。 “殿下体恤苍生不愿多造杀戮的心情,实在令在下感佩至深!”说到这里他真的是一脸的激动。“现在讃歧的民众多以看清了三好义继的真实嘴脸,没有多少人会跟他走上绝路。就像在下这样,大多数城主豪族都来了石槌山,还有一些在路上。真正会跟着三好义继的可能只有十河存保了,对着样的人您实在不必要再顾忌!”他说的这番话很有技巧,恭维我、吹嘘自己、打击敌人一气呵成,是个会说话的人。 “这样……总是不太好吧!”我皱起了眉头,眼神在帐内扫过最后停在三好笑岩的身上。“不管他们作出什么,总是一班朝廷的子民,不教而诛未免有失仁厚。即便是首犯罪大恶极法不容诛,总还有那些身不由己的足轻平民吧?我之所以命令大军远离胜瑞城布阵,就是想再给他们一个机会。现在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不再作些努力我实在是心有不安啊!” “予州殿下能有这番心意,就是三好家的历代祖先泉下有知也感激不禁了!”三好笑岩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三好义继倒行逆施自决于天下,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看来这是上天要绝我三好长支一门了,殿下……予州殿下您就看着办吧!” “笑岩公不必如此!让我们再来想想办法,或许……”我好言委婉安慰着他。 “主公!”这时一个传令兵进来通报道:“刚才十河存保率众进入了胜瑞城,现在全城已经加强了守备!” “不肖子孙……不肖子孙啊……”三好笑岩喃喃自语着不断摇头叹息。 “予州殿下,您现在都亲眼看见了吧!”香川元景是个聪明的人,我的直属部下还没开口他就抢先说道:“三好义继和十河存保这一干逆臣是存心要和朝廷对抗到底,事到如今您不能再犹豫了!对于这些人,是不杀不足以复朝廷,不杀不足以谢天下……” “香川殿下,你是在逼迫予州殿下吗!”蒲生氏乡沉下脸训斥到。“予州殿下是朝廷明诏任命的平叛大将,我等只能劲力辅助诚心建言,怎么能够肆意指手画脚呢?” “是、是、是,在下失礼了!”香川元景一头大汗地退回了座位,因兴奋而一时失去的理智终于回到了他的脑子里。 “虽然香川殿下是有些冲动了,可说的话还是句句都站在‘理’上的!”竹中半兵卫看了看一时无语的众人,然后缓解了一下气氛。“抚养城新败之后叛军士气低落,正是殿下破敌的大好良机,若不如此恐怕他们就会收集力量进一步顽抗。如今内府殿下催促日紧,要是有什么意外主公您要担的风险就太大了!”说这话时趁别人没注意他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笑岩公,依你看……”我一脸为难地看向低头不语的三好笑岩。 “事到如今,一切但凭予州殿下裁决!”他用低低的声音回答到,依旧没有抬头。 “这个……”我站起来在大帐的中间走了两圈,脸色几次变了又变。“如果……如果我允许您进城劝说他们两位,您自认为会有多大的把握?我可以保证在这期间不会发起攻击,如果他们归降朝廷也会既往不咎。不管成与不成您都不会有任何麻烦,就算有人在内府殿下面前说三道四我也会替您担保。您看这样可以吗?”说罢我对帐内的众人严厉地扫视了一眼。 “予州殿下……你这样的胸襟让我无话可说!”三好笑岩一时泪流满面,帐内其他几个三好分支的人也是戚动不已。“对于这几个逆贼我早已经是无话可说,予州殿下您更是作到了仁至义尽。与您的大仁大义相比,那几个畜生要是有丝毫良心,早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老朽恳请殿下尽快发兵,对着样的人老朽也是无能为力!” “是这样啊!”我走回了自己的位子上,脚步显得非常无力。三好笑岩都作了这样的表示,那么其他人也都认为攻打是唯一的途径了。“不行,我不能作出这样的决定!”就在所有人(或者有一两个例外)都认为马上就要开战只等着分配任务的时候,我却痛苦又无力地说道:“三好本家并非是是什么草寇盗贼,我实在不忍就这样见其烟消云散。为了维护正宗的宗祀法统,我们不能放弃最后的努力!” “予州殿下(主公)!”这简直是在拿国家大事开玩笑,众人都开始要激动了起来。当然也有不少人在暗地里开始了琢磨,究竟自己这次来石槌山是不是错了?这样妇人之仁优柔寡断的人能有什么作为! “主公,静水幽狐大人回来了!”这时有近侍进来通报。 “快请他进来!”我借这个机会暂时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主公!”静水幽狐一身朴素僧衣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虽然满脸的疲惫但又隐隐带着一丝兴奋。 “有什么进展吗?”我着急地问到。 “是有些消息!为臣刚刚从细川真之殿下那里过来……”他坐在侍从们刚刚搬来的一张马扎上并喝了口茶,帐内的人紧盯着他的嘴。“细川殿下表示愿意进胜瑞城劝服三好义继和十河存保两位殿下,不过为了有所保证他要求带兵进城,并且给他10天时间……” “放屁!”静水幽狐一句话没说完已经是群情激愤,可儿才藏甚至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简直就是拿朝廷大事当儿戏,存心想要主公一败涂地!说,你究竟受了三好家多少好处!” “大家都不要吵了!”我抬手止住了众人,转都对静水幽狐问道:“你相信他的话吗?” “微臣相信!”他依旧没有改口。 “那你愿意跟他一起到胜瑞城里走一趟吗?” “微臣愿往!”静水幽狐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辛苦你立刻回到细川真之殿下那里,说我答应他的条件了!” 86、可疑的迹象(上) 三好义继的心情非常不好,甚至可以说已经糟糕到了极点。按照以往的惯例,他就算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只要狂饮一顿再找个姬妾或者侍女发泄一场,第二天早上起来也就没什么事情了。可这回不一样,这样郁闷的感觉已经困扰他很久了。直到今天他也没有搞明白,他堂堂三好左京大夫义继怎么就会落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呢? 他刚刚继位时三好家可不是眼前这个样子,那时候他们可是真真正正地掌握着近畿的霸权。剑豪足利大将军义辉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夕之间就成为了历史! 可是自从让那个叫足利义秋还是什么义昭的家伙跑了之后,确切说是自从那个乡巴佬织田信长进京之后,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原以为和三好家抗衡多年的六角义贤怎么也能挡他一些时候,可不想没到半个月数万大军就完蛋了,这样的废物居然制霸了近江那么多年,老天爷还真是瞎了眼了! 松永久秀叛变了,荒木村重也叛变了,许许多多原来一直对着三好家“摇尾巴”的人都转而倒向了织田一边,近畿的局势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三好家退到了四国这么个偏僻的地方,还有个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长宗我部元亲一天到晚在边上捣乱,几次对近畿的反攻不但没有结果,反而闹了个损兵折将。实力大损的三好家已经维持不了往日的威风,现在任谁都可以来他头上踩上一脚,可这不能也不能怪他呀!自始至终他也没有翻过任何的错误啊! “哎!”他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叹了一口气,四周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喘不过气来。索性坐起身披上一件衣服,这时四周的窗纸上已经被映成了白色。他低头看了看睡在身边的宠妾镜姬,朦朦胧胧中她依旧沉浸在恬睡中。 三好义继轻轻地站起了身,将身上穿的袍子紧了紧并束上了衣带,来到窗子前拉开了一扇,立刻一缕阳光直射了进来。 这是一扇朝向东方的窗子,正对着刚刚升起的太阳。清晨的阳光并没有多少温度,倒是带着一股丝丝清凉的气息。好在这已经是盛夏里的日子,所以即便有凉气也并不刺骨。 三好义继将身上的衣服收紧了些,坐在窗台上眺望着远方。稍远偏南的地方有一片绵绵的山脉,他知道在那里面有一支数万人的大军正守候在那里,等着和他展开最后的决战。曾几何时不到一个月前还是他率大军去攻打别人,如今却让人堵上了门来,这未免有点儿太快了些吧! “诸星清氏,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暴发户!”一想起这个名字三好义继就是一阵的无名火起,差一点儿咬碎一嘴钢牙。 诸星清氏不过是个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小商人,就算是在织田家内部恐怕也没有几个能说清楚他究竟算是个什么出身。可自己是谁!堂堂名将“鬼十河”之子,三好家正统的继承人,居然就在这个小商人手里屡战屡败,只被他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一切都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殿下……”两只温柔的玉臂从后面圈住了他的脖子,接着就是感到后背一片温暖。“天色尚早,您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轻柔的声音带着缕缕香气吹向他的耳朵。 “所有人都准备开始作战了,我怎么能还闲着!”三好义继把手向下指了指,果然已经有大群大群的士兵城上城下地忙活了起来。 三好义继以前确实把带兵打仗看得轻松无比,认为只要挥一挥手中的军扇就算万事大吉了。可自从十年前那次耻辱的被俘以来,他真是进行了一番苦心孤诣的钻研,可惜依旧没有多少机会让他实践,只不过是把身边的百余人的卫队练成了一支精兵。 “殿下不必忧虑!只要我们万众一心,击退织田军是指日可待的!”那个声音轻柔地说到。 “指日可待?你说得还真是轻松啊!”三好义继回身将宠妾镜姬抱在了怀里。说来也奇怪,他身边正式的妻妾都不下于两位数,可只有怀里的这个女人可以给他带来心灵上的安宁。“如果论出身,诸星清氏确实算不上什么东西;可说到本事,那可是绝对的不能小觑!他出仕这近二十年来虽不能说战无不胜,但能让他触霉头的也就是武田信玄、上杉谦信那么寥寥数人而已。你真的认为在他面前我能够取胜吗?” “诸星清氏也不过就是凡人一个,殿下你犯不着太忧虑了!”镜姬的口气倒是大得很,虽是女流却很有些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架式。“就是武田信玄在打第一仗时,恐怕也没有谁对他有多大的把握。殿下虽然作三好家督已久,可又有多少政令、军令是按照您的意志发布的呢?前有‘三人众’专权乱政,后有筱原长房妄行独断,殿下的英明睿智得不到发挥,这才造成了三好家今日之局面。殿下您如今既然终于掌握了全局,那么胜利也就是可以预期的了!” “哦,真的?你真的这么看!”三好义继仿佛又恢复了信心,将手臂中的娇躯又楼得紧了些。 “殿下您不用这样,诸星清氏实在是没什么可怕的!”镜姬紧紧对视着三好义继的目光,眼睛里燃烧着一股通常只有男人们才有的火焰。“诸星清氏这些年是打了一些胜仗,那也不过是走运而已。其实这些年来整个织田家都是在走运,细推起来又有多少是凭着铁定无疑的实力?诸星清氏借着这棵‘大树’的光在一些地方捞了便宜,说到真材实料又怎么比得上殿下您!” “可眼下的情况让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副穷途末路的景象啊!”本来已经鼓起了一番勇气,可看到城下士兵们草木皆兵的景像三好义继又不禁有些泄气。“现在阿波、讚歧的豪族们绝大部分都已经跑到了诸星那边,我剩下的兵力还不到一万。天时、地利、人和均已丧失,我还拿什么力量去和诸星决战?” “那些墙头草殿下理他们作什么?”镜姬雪白粉嫩的小手抚上了三好义继前胸,上下滑动着好像是要让他平息心中的郁闷。“当年今川义元起兵上洛之际,不知道有多少东海道上的城主、豪族争相投效。织田信长的抗争被看作是最愚蠢不过的行为,有几个人会想到桶狭间那一夜的风雨?待到今川家呼啦啦如大厦倾覆下来,他们又都摇着尾巴急急地去舔织田信长的鞋子。织田家由三四千人的小豪族发展为控制京都的天下霸者,不过也就是匆匆五六年的光景。今天殿下虽然遇到了一些暂时性的困难,焉知不会再回到京都的朝堂上去?今天这些草芥一样的人背离殿下算什么,将来就是摄关这样的重臣也可能成为殿下门下的清客!” “你倒是很有信心嘛!”三好义继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眼前的困难也不是那么不可克服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男人,怎么也不能让个女人看扁了吧!“照你说说诸星的数万大军是不足惧了,可我们胜算又在哪里呢?”他半真半假地问到,在他的心里这个宠妾似乎比不少家臣更有见识。 “要胜利自然是非常困难,但我们也并非完全没有胜机!”镜姬微微扳起了脸,仿佛置身于朝堂而非男人的大腿上。“织田家虽然现在看似傲视群雄风光无限,但外有武田、上杉、毛利、北条、本愿寺窥伺,内有松永、荒木时时常怀叛逆,加之诸星、羽柴等重臣日渐坐大,可谓是暗流汹涌风雨郁积。若无事便罢,有事就是个溃决千里的局面!” 三好义继看着自己的宠妾有些惊异,似乎一时竟不能相信这都是她说出来的。 “再说说诸星清氏,殿下以为他现在的日子就好过吗?”镜姬的嘴角挂上了一缕盈盈的浅笑,像是在蔑视远处的对手又像是在嘲笑面前的男人。“不错!诸星清氏确实是织田家第一的武功重臣,可正因为如此他就更不得不小心谨慎。即要消除主君的猜忌又要提防同僚的中伤,可以说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对于四国的战事,他既不敢过于投入引起织田信长更大的怀疑,又确实要留下兵马看守住近畿和西国的地盘。所以殿下不要看他现在汹汹势大,但只要拖上个一年半载他自然会退兵而去!” “阿镜!你要是生为男儿身,真要愧煞我们这些昂藏须眉了!”良久的凝视之后三好义继叹了一口气,表情中真的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惭愧。“现在那些把持家政的老家伙们是都滚蛋了,但是这个三好家也被他们败得不成了个样子。只有你哥哥还有十河、细川还愿意跟随我,其他就连那些本家也都避我有如瘟神。天下的栋梁之材都在哪儿啊!” “殿下求贤若渴自然是好事,只是也不用妄自菲薄!”镜姬似乎有什么话还想对他说。 “殿下,十河殿下和金山大人已经在大厅等着您了!”近身侍女已经来到门外通报了。 “知道了,让他们再等一会!”三好义继站起身指了指搭在衣箱上的外衣。 “殿下,一切保重啊!”镜姬拿过衣服替他穿好,并嘱咐道:“殿下好不容易才收回权力,一定要仔细他人觊觎啊!” “知道了!”三好义继拿过肋差别在腰带上,开门走了出去。 87、可疑的迹象(下) 今天的三好家督实际上可能还不如个一般的城主,尽管议事厅依旧宽大辉煌可已经根本没有了几个人。在目前的这种局势下,为了显示万众一心的诚意,三好义继一天三顿饭都要和家臣们一起进餐,可却已经没多少人要来享受这种“恩典”了。 “主公!”三好义继走进大厅的时候早餐已经摆了上来,但是除了他之外却也只有可怜的区区五席。左右上手作得就是十河存保和金山利泉,“左右手”这个称呼用在此时此地真的是非常贴切。 “让大家久等了!”三好义继边示意众人不要多礼,边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筷子。这也是他最近养成的一个习惯,边吃边谈没那么拘谨。“守城的准备进行到了什么程度,诸星的大军可已经近在咫尺了!”他端起面前的茶泡饭,淅沥呼噜地拔拉了一口。 “已经基本就绪,主公只管放心!”金山利泉还是那么镇定,消极的情绪一直没有在他的身上出现。“因为可能面临长久的围城,所以全部士兵都按防守区域和班次进行了重新整编。好在我们自抚养城一回来就把附近几个城的火器、弓箭集中了来,因而装备方面并没有太大的问题。现在所难的只是部队人数还显得略有不足,虽然我们还有七千部队,但是在第一轮强攻的巨大消耗之后,还有多少持久力就非常难说了!” “兵贵精而不贵多!能在这个时候依旧不弃我三好家的,都是足以以一当百的精锐干诚!”三好义继自己的心里也很不踏实,但是不能表现出来信心不足来。“我们现在还有七千多人,这个比例用于防守时足够了!现在只是时间紧迫,再有两天应该还会有些支持我们的豪族率军而来!” “也许我不该这么说,但是不说出来我又实在是憋得难受!”十河存保还是虎着一张难看的黑脸,声调里带着一张压抑不住的愤懑。“现在这个时代那还有什么忠义可言,什么大义、什么武士的气节全是一些狗屁!这次我回讚歧调集兵马,那一个个家伙全都躲得没了踪影,谁还把我这个守护放在眼里?忙了一通居然只筹到了两千部队,说起来我都觉得丢人哪!” “没有什么,那样的人即便来了我还未必放心呢!”三好义继强忍着世态炎凉的感慨宽慰到,脸上还不得不摆出蔑视一切的高傲。“织田信长现在看来是不可一世,但是实际上却早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了。你们倒是说说看,从内到外究竟有几个人是真心服他的?外有强敌内藏暗疾,只要有一个火星迸发出来倒下去是很快的。诸星清氏我承认他兵强马壮,但根基毕竟不是在这里。遇变则必归,这一点是确定不移的,老巢和京都的霸业毕竟比区区一个南海探题更为实在。大家就放心吧,这四国还是我们的!”不知不觉间他用上了镜姬刚才说的理论。 “主公说得太好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誓死追随您!”说这话的是一个粗壮的武士名叫大石千藏,是个行伍出身的中级武士,早年做过山贼后来当了一名一般足轻。因为作战勇敢被三好义继调到了亲兵队,后来又被提拔成了武士。现在他是城里主要的足轻统领,除了三好义继谁都不放在眼里,虽说是粗人一个但却也忠诚可靠。 “主公实在是英明,我们这里储备充足坚守下去不成问题!”金川利泉不会放过任何表示和主公一致的机会,急忙抢上来补充道:“诸星清氏虽然富甲天下,但所需补给均需要渡海运输,光这笔花费就不是一半人承受得起的。现在阿波、讃歧都还为正式归附,他为了安定人心一不能就地征税、二不能削减地方豪族的军队,就这样拖也拖死他了!” “哼!”大石千藏横了金山利泉一眼,因为三好义继在场他不想把自己的轻蔑表现得太明显。在他看来之所以三好家会有今日的败落,就是因为金山这一班佞臣在作祟,现在又只知道顺情拍马屁。“现在战是一定要战的,但也要作好败的打算!”他知道自己应该做的就是把心里想的话实实在在说出来,尽管他没读过什么书,但作山贼的经历使他明白了“狡兔三窟”这个道理。“败并不可怕,就是丢了这座胜瑞城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丢了三好家的这面大旗,而主公您就是这面大旗!大不了我保护着您躲进山里,反正四国这也不是第一回有外人来了,早晚他们还是得走。所谓‘水流石转石不走’,四国还是主公您的!” “现在还远没有到那一步,一切还是以坚守胜瑞城为要!”三好义继不能当众鼓励大石千藏的说法,因为那会泄了大家坚守胜瑞城的气势。可他也不能打击千藏的积极性,现在这可是他最为“托底”的力量。“总之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坚守,哪怕是多一天也是好的!现在诸星清氏正在进退维谷,我们应该趁此良机尽快聚集力量。我昨天接到了细川殿下的通报,说是已经完成部队集结会尽快赶来……” “主公!既然已经提起了这件事,那么有句话我就不能不说!”十河存保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一张脸显得更加黑了。“论起来真之是我的从兄弟,对于这个人我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只是为人胆小谨慎些,原也算不上什么大毛病。但是这次我却有些感到奇怪了,或者说产生了某些怀疑!” “哦?怎么说!”在这个非常时刻三好义继的神经本就有些紧张,叫他这么一说就更加绷紧了。 十河存保原本就是个粗旷的人,要说这么详细的东西不免扳起了手指。“论地方他所在的西阿波比我的十河城要近;论麻烦我是消除了香川元景叛反的不良影响后才来的,原以为他会比我先到,可结果却是迟成了这样。本来对这件事我也并没有太在意,毕竟谁也说不准会遇到些什么麻烦!可现在这件事情却越来越令我感到不安:在诸星大军监视下进入胜瑞城,您认为这样的事情有可能发生吗?” “这个……”三好义继的心叫他这么一说立刻就翻腾了起来,这确实是不得不防。现在这个世道里能靠得住的人真是不多了,刚才镜姬的那番话又回响了起来。“应该不至于吧!”他的心里仍然作着激烈的斗争。 “十河殿下说得有理,我看主公您真的是要仔细考虑了!”金山利泉这时又插了上来。“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面对种种可疑迹象,主公您真是应该小心应对了!” “主公!”这时一个近侍送了封信来,直接交到了三好义继的手里。 “看,这不就是细川殿下的信息了!”三好义继将手中的信封向众人扬了扬,那上面确实写着细川真之的落款。接着他撕开封口抽出信瓤看了起来,可看着看着脸上的颜色却变得难看了起来。 “主公,有什么事吗?”众人都盯着他紧张地问到。 “你们拿去看看吧!”三好义继铁青着脸将那封信放在桌角,有近侍过来拿起交给了十河存保,接着又在众人手里传了一圈。 “主公,细川真之这家伙真的反了!”大石千藏第一个喊了起来。“亏先代主君和义贤殿下还让他继承了细川家和阿波守护的位子,想不到今天他居然作出了这样的事。主公不要再犹豫了,杀掉这个家伙吧!” “事情恐怕……”三好义继一时还拿不定主意,确切地说是对事态的发展还没有把握。 “事情确实不一定那么糟糕,可也不能没有完全的准备!”这个时候十河存保倒是最冷静的一个,可能是到底多上了几次战场的原因。“如果只是因为局势上的考虑而把诸星的使者引进来,那么这件事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我们现在处于大大的劣势上,和谈也是一种对敌的手段。尽管我本人坚决反对这样的作法,可对于不同的政见都要认真分析而不是一概否认。可关键是这里面是否还有别的因素,那么我们倒需要仔细斟酌了!” “依你看这里面会有什么?”三好义继紧张地问到。 “很可能是阴谋夺城的叛乱!”十河存保的右拳在桌子上重重一捶,震得杯盘碗碟一阵乱响。“现在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有两种可能都非常危险:第一、就是他的军队进城后发动叛乱,控制住要害所在令我们投鼠忌器,之后再和城外的诸星军里应外合;第二、在进城时直接夺取城门,然后接应诸星军进城。无论出现哪种情况,三好家就都完了!” “十河殿下所虑甚是,我看不如这样!”金山利泉又跳出来说道:“我们在细川部进城时仔细观察,要是有后缀的诸星军就紧闭城门,否则就放他们进来。一旦他们进城,就立刻引入左辅院兵营集中安置,并由大石大人率兵监视。十河殿下的部队接管城门,严防有什么不测。另外在主公会见细川殿下和诸星使者的时候,我们于侧室之中埋伏下甲士,稍有不对就先下手为强!”说完他看了看三好义继又看了看众人。“主公和诸位大人认为怎样?” 88、两条道路任你选 胜瑞城里戒备森严,这些日子其实一直是这样的。只是今天在外紧之外又加上了内部的汹涌暗潮,这一切都是从今天早上的那封信开始的。 三好义继坐在正厅里,努力压抑着胸中彭湃的情绪。今天恐怕就是决定三好家生死的时刻了,面对这种情况不管怎么心如止水的人也无法作到完全冷静,况且他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 如任何将倒的大树一样,猢狲们争相的散去,作为重要支柱之一的阿波细川家也不可靠了。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就连许多姓三好的人都改换了门庭,还能要求这个并没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怎么样呢!可三好义继心里一时就是转不过这个弯子来,就像大多数人一样通常喜欢记住别人对自己的责任。 “主公,细川殿下和诸星家使者到了!”守在门口的侍从在进行通报了,表示着大幕即将拉开。 三好义继的心猛地一颤,抓紧了肋差刀柄的手心冒出了一层冷汗。有一种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从侧室传来让他冷静了些,他知道那是埋伏武士的盔甲。“请他们进来!”他沉着声音说到。 门被拉开,一道走进来四个人。除了细川真之、十河存保和金山利泉之外还有一个和尚,想来就应该是那个诸星家派来的使者了。 这个和尚看起来很一般,但应该是比较高等的那一种。白面、圆脸、长眉,狐狸一样的细长眼睛,认谁也不会把他和苦行僧混同,但类似气质的外交僧人却并不罕见。身上穿一身细布宝蓝色僧衣,外罩深驼色木棉袈裟,手上的沉香木念珠几乎已经变成了黑色,但却光可鉴人。 “主公,这位就是……”细川真之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就想开始给双方进行引见。 “你就是诸星清氏派过来的人吧!”三好义继故意打断了他的话并且直接对上和尚,不顾细川真之的尴尬连续用了违反外交惯例的污辱性词语。“说说你的名字,再讲讲你的来意!” “贫僧是诸星家臣静水幽狐,为了消除战祸前来拜见三好左京殿下!”和尚对这种无礼并没有任何的不快,也可能是有不快但没有表现出来,也许在外交生涯中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吧! “消除战祸?说得真好听啊!嘿、嘿、嘿……”三好义继冷笑了两声,轻蔑和嘲笑的意味溢于言表。“天下人谁不知道织田信长残暴不仁妄图一口囊括天下,诸星清氏更是伪善狡诈嗜杀成性。若是珍惜和平他们来四国干什么?他们会想要消除天下的战祸?骗鬼去吧!” “千秋功罪公道自在人心,三好殿下一己之私出语未免偏颇了吧!”静水幽狐和颜悦色不温不火,但出语却是句句咄咄逼人。“究竟谁是乱臣贼子自应仁之乱始实际就已经说不清楚了,真心礼遇朝廷的在织田内府之前贫僧还真没有见过。远的就不说了,光是三好家先主长庆殿下执掌近畿就有近十年的时间,当时陛下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就不必我细说了吧!试看今日近畿的一番景像,孰是孰非又何用宣之于口。内服殿下和鄙主公为减少生灵涂炭的这一番苦心,三好殿下您就真的不能体谅吗?” 三好义继被这番话说得浑身有如针刺,明明是一番歪理却又无可辩驳。也是,乌鸦实在是没有资格指责猪长得黑。“这只能是说明织田信长的伪善而已,假天皇之名行一己之私的事情他难道还干得少吗?”他只有用这样的话来壮自己的声势了。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三好殿下难道就不想听听吗?”静水幽狐轻声慢语地说到,语气里充斥着一股蛊惑人心的意味。 “这个……”三好义继一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听这个建议。 “那就让我们听听,你这样的家伙肚子里还能有些什么货色!”十河存保沉着一张脸说到,紧握着的手仿佛随时会把刀抽出来。 “那贫僧就僭越了,有不周的地方还请殿下海涵!”静水幽狐也不多做谦让,见到一个“台阶”立刻就抢了过去。“如贫僧刚才所说,孰是孰非都已经是过往的事了,追辑源头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既然如此,贵我双方索性抛开它,一切都从眼前的实际情况出发!” “那究竟什么才是‘眼前的实际’呢?我们倒还真是想听听!”十河存保的脸色更加难看,太阳穴上的青筋已经突暴了起来。 “大家都不要激动,还是……还是让静水大师把话说完吧!”看到有可能闹僵,细川真之急忙出来打圆场。 “虽然本次予州殿下的行动名为讨逆,不过我家主公对此倒并不是那么执着!”静水幽狐的目光依次在几个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嘴角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殿下可以自己给朝廷写个东西,不一定非得叫‘请罪’,用其他名义也可以,比如‘御下不严’、‘办事不力’等等。朝廷照例也会下旨申饬一番,但随后又会说上一些念及以往劳绩免于追究的话。这样殿下就避开了与内府殿下之间的问题,可谓很有面子了!” “这样的‘面子’还真是少见,是否还需要我家主公对这番恩惠感恩戴德呢?”金山利泉出言嘲讽到。 “感不感恩的就不必了,鄙主公却也不贪图这些!”静水幽狐还是对任何冷嘲热讽直接予以忽视,眼皮下垂保持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还是先说说有关三好家的未来吧!”看到形势越来越紧张,细川真之坐立不安了起来。 “是啊!早该说这个问题了……”静水幽狐的语气里第一次不自禁地带上了居高临下的情绪,但是马上又调整回了温文尔雅的正常声调。“无论是朝廷、织田内府殿下还是鄙主公,对于三好殿下的威望、材德还是极为欣赏的。以三好殿下的身份早就该进入朝堂,辅弼于御驾之侧,成为擎天玉柱、架海金梁。为此织田内府殿下已经为三好殿下修建了宅邸,生活起居也自有人照应。贫僧此次临来之前,鄙主公已经一再表示:只要三好左京殿下首肯,那么无论是朝廷圣谕还是内服殿下的委任,全都包在他的身上!” 屋里的空气压抑的令人感到窒息,除了静水幽狐之外所有人都是满面的惊讶与愤怒。这是什么?这就是城下之盟,这就是不叫“投降书”的投降书,如果答应了三好家的大名历史也就画上了休止符。 “怎么……怎么,让主公他进京去?”细川真之此刻脸色煞白,黄豆粒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一层一层地冒了出来。这样的条件他来之前并没有听说过,此刻他感到一颗心沉了下去。 “这当然是必须的,有什么奇怪的吗?”静水幽狐反而奇怪地问到,好像置疑于他的记性和理解能力。 “这……”细川真之的头垂了下去,无形的压力使他觉得身上有如压上了整座富士山。现在周围无数的目光都在逼视着他,就差在脑门写上“叛徒”两个字了。 “细川殿下是为三好殿下的生活担心吧?”这时静水幽狐才好似“恍然大悟”,进而言辞切切地安慰道:“如今的京都再不是当年的混乱局面了,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冠绝全国的首善之区。更兼当今天子圣明、内大臣辅政有道,有许多过去的**********者现在都居住在那里。三好殿下是为朝廷和内府殿下看重的人,一干随行人等的用度自有朝廷支付。三好殿下尽可放心,今后就不必再为四国这样的偏僻小邑而操劳了!” 现在一切都说明白了,从织田信长到诸星清氏都不想再留下三好这么一家大名。三好家始终无法与那些藤原出身的上位公卿相比,到京都去只能作个不入流的守门小吏来了此一生。也许他不用去死了,但自三好长庆以来的辉煌也将就此断绝。 “是该下决心了……”三好义继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着,同时托起了面前的盖碗茶杯。这就是决定权,只要茶杯从自己的手中落下去一切就都轻松了,但此刻他又感到这个决定是如此的难下,茶杯与托盘之间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咯吱声。 忽然他一抬头,看到对面的静水幽狐正在看着自己,手中的沉香木念珠同样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那目光里面尽是轻蔑和不屑,那不是在看一个大名的眼神,而仿佛瞧的是一只刚刚挨完打的小狗。 “太放肆了!”三好义继一个激灵之后瞬间又充满了勇气,他不能再忍受这样的目光。有生以来他就没有多少机会自己作主,难道在这最后关头还要忍受耻辱像狗一样活下去吗?他不甘心,他要演绎自己的辉煌让后人传颂。 “三好殿下,您决定了吗?”静水幽狐反而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竟然开口催促到。 “我自然……”三好义继真的决定了,为了凸现气势还微微抬高了那只托着茶杯的手。就在此刻他看见了静水幽狐持续绽放的微笑,细川真之惊恐的面容。 “啪嚓!”茶杯被狠狠地摔碎在地板上,三好义继感到右背一阵剧痛,好在突然出现的警觉使他微微侧了一下身。回头看时,却是十河存保持刀狞笑着站在那里。“是你?!” 89、随烟化去 鲜红的血从三好义继的右背流了下来,他踉跄了几步向前冲去。十河存保提着刀向他逼进,身后还跟着破壁而出的十余个重甲武士。静水幽狐还是坐在原地纹丝没动,就像一个旁观的局外人。细川真之大惊失色,翻滚着跌坐在了地上。 “三好义继,你觉悟吧!”十河存保缓慢地向前走着,倒提的刀上还在滴着血。“你这个忤逆朝廷的逆贼!死到临头了还不悔悟,我今天就要替朝廷取你的首级!” “十河存保,你这个叛徒!”三好义继想退身抽出刀来,但腿一软坐在地上向后退去。随着背后伤口鲜血不断地流出,他感到自己身上的力气正在飞速流失,平时他就不是十河存保的对手,此刻就更加不可能取胜。“我中了圈套,必须冲出去会合自己人!”他咬着牙暗暗想到。 “叛徒?究竟谁是叛徒!”三好义继的话不知触动到了十河存保的那根神经,以致他的脸变得歪斜而扭曲。“究竟谁是三好家的叛徒?是谁把三好家的基业毁到了今天这个样子?你们这些不自量力的混蛋,葬送了我苦心带出的子弟兵啊!”愤怒中他抡起佩刀砍向三好义继。 虽然这一刀借助激动的力量凶猛是足够了,可也却因为冷静的缺失而没了准头。面临生死的关头三好义继产生了惊人的爆发力,向后一错用脊背撞开隔扇门来到了外面的游廊上。 这时三好义继听到了楼下传来了一阵嘈杂,好像还伴随着兵刃剧烈的撞击声。“这一定是叛乱被发现了,我的人来了!”狂喜中他回头看去,却马上如电影定格般木在了那里。 那里几十个他最亲信的武士正在受到围攻,大部分已经受了重伤。大石千藏浑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眼见是凶多吉少了。 “啊!”三好义继的后腰又是一阵剧痛,他猛地回身双手死死抓住那人的肩膀。“你……也反叛了!”他嘴里的话已经说不清楚了。 金山利泉脸色雪白的站在那里,双手和袖子已经被染成了红色。看到三好义继盯着自己的眼神他一哆嗦,向后退了半步从三好义继的身体里抽出短刀,再刺,再抽出,再刺…… 三好义继的双眼里逐渐失去了光泽,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已经绵软的身子沿着游廊的扶手下滑坐在了地上,几缕粘稠的血迹从鼻孔和嘴里流了出来。 金山利泉噔、噔、噔倒退几大步靠在了门框上,双眼外凸大口大口喘着气,同时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力气,形象就如一条刚被钓到了岸上的鲶鱼。 “废物!”十河存保小声骂了一句同时鄙视地斜了一眼,然后来到三好义继的尸体跟前举起了刀。刀的锋芒在阳光下闪烁不定,只要一挥三好义继的首级就会掉落下来。 “住手!”一声轻轻的呼唤制止了他,静水幽狐缓步从屋里走了过来。十河存保放下举着的刀让开了位置,他蹲在三好义继的跟前轻轻合上了那双大睁着的双眼。“找人给他整理一下成殓起来,但不要封口。予州殿下可能还要亲自过目!”他叹口气站了起来。 “是!”十河存保答应了一声吩咐人去办了。 “不知……不知予州殿下何时进城?”这时金山利泉也缓了过来。 “应该就在今天,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静水幽狐努力压抑住心中的厌恶情绪说到。 “火!着火了!”这时突然一个声音突然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把本来已经快要平静下来的池水再度搅起了波澜。众人扭头看去,只见内进院子里的主天守阁卷起了滚滚乌云般的黑烟,熊熊烈焰已将那栋建筑吞噬了一半。 “火!快救火!”金山利泉突然想起了什么,跳起来发了疯般叫嚣到。 “那里面都有什么?”静水幽狐严厉地喝问到,此时他再也不像是个僧人。 “那里面住着主……三好义继的全部家眷!”一个武士嗫嚅到。 “什么?!你们想毁了予州殿下的仁义之名吗!”静水幽狐一脚踢开那个武士然后率先向前跑去,边跑还边喊道:“所有人都到后面去,先救火!” 在众人来到内院门口的时候,实际上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不时有焦黑的房梁、椽子或者柱子倒下,溅起无数带着火星的炭屑。有不少人确实拿着盆、桶等工具想要救火,可扑面而来的热浪又使人无法靠近。 就在众人焦虑不安却又困惑不解的时候,金山利泉突然认出了一个刚好跑过身边的小侍女。“说!这把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他一把把她揪了过来。 “夫人……是镜姬夫人放的火!”这个小侍女正好是镜姬的贴身心腹,此刻她双眼红红心惊胆战地望着面前的人。 “你胡说!!!”金山利泉瞬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狂暴有如发怒的狮子,双手扣住小侍女的胳膊用上了全身力量。 “啊~!”小侍女不过十二三岁,立刻被掐得哭叫了起来。 “放开她!”十河存保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子,随手掼了出去。金山利泉的脆弱根基抵挡不住这股巨力,跌跌撞撞倒退了几步坐在地上。小侍女被这一带也摔倒在地,但好歹是恢复了自由。“到底是怎么回事?!”十河存保继续喝问到。 “是镜姬夫人让我把所有夫人、公子和小姐请了来……”小侍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显然她是认识十河存保的,但显然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后来镜姬夫人请他们用茶和点心,可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出来并把他们都锁在了屋子里。然后镜姬夫人就斥退侍从开始在四处放火,而且还一面放火一面狂笑!样子好吓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小侍女说话时口齿倒还清晰明了。众人终于是把经过听明白了,但是对于原因却更加糊涂。 “你这个蠢货!白痴!”十河存保又把刚才摔倒的金山利泉提了起来,怒不可遏地狂骂道:“你这个混蛋到底有没有脑子?!居然把这种事告诉女人!你知不知道一但泄漏的结果……”他越骂越生气,腾出一只手来狠狠地抽起了金山利泉的嘴巴。 “我没有告诉过我妹妹……”金山利泉一边解释一边试图抵挡,可他的力量与十河存保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很快他的两颊就布满了鲜红的巴掌印,血也从嘴角流了下来。 “注意些体统吧!”静水幽狐皱着眉头制止到,他终于没能忍住自己心中不满的情趣。这是自己第一个领衔执行公开的大型任务,本该是个完美无缺的阴谋,可现在让面前这几个蠢材搞的,怎么变成了一场滑稽戏的闹剧?“我们现在不妨先把事情弄清楚,至于究竟是谁的责任还是留待予州殿下判断的好!”他走上几步对那个小侍女和颜悦色地问道:“夫人是否还有什么交代,比如给某人留了什么话?” “夫人是有几句话,说是要转告金山大人!”小侍女的目光看向了一边,其他人也都随着她把注意力投向了金山利泉。 金山利泉此刻已经从十河存保的手中落到了地上,好像没了骨头一般瘫在那里。“你说吧!”他想抬抬手,只到一半就又垂了下去。 “那是在等诸位夫人、公子和小姐来的时候,当时镜姬夫人还显得非常平静!”小侍女此刻稍微镇定了些,而且她已看出这个神色和蔼的和尚实际在这里具有绝大的权威。“夫人让我转告金山大人:生在这个世道里是她的大幸,同时也是她的大不幸。说是大幸,因为这乱世里即便是女人也有摄取绝大权力的机会;说是大不幸,是因为上天始终没有赐给她这样一架通天的‘梯子’。过去协助大人所为,不止是为了兄妹之情,更主要是为了早日使义继殿下掌握真正的权力,这样夫人她自己也就可以借此成为一个事实上的大名!今日三好家败亡在即,无论如何努力也已抗拒不了‘天命’,既然如此,顾念到一母同胞的情份就不阻止大人了。至于她自己,可不愿意这样卑微地活下去,请金山大人也不必为她伤心,她已经随着自己的梦想一起逝去了!” 小侍女的话终于说完了,也难为她的聪明伶俐还能记得如此清楚。一个在三好家默默努力,却始终没能成功的女人死去了,但却因为这个死而变得从未有过的耀眼辉煌。更确切地说是因为她,才使本该在历史长河中淡然隐去的三好本家,竟然出现了一缕夺目的“慧尾”! 静水幽狐扫从那座正熊熊燃烧着的天守阁收回了目光,依次扫过身边众人。金山利泉已经陷入了痴呆状态;十河存保扭过了脸;一干武士都垂下了头。“予州殿下率军就要抵达了,把这里收拾收拾再统一一下对结局的说法!”他感觉很累,转回身向前面走去。 “轰隆!”一声巨响在他的身后响起,他回头看时却是那座天守阁已经倒塌了下来,烟尘、灰烬伴随着火星弥漫了天空,一时遮蔽了午后的太阳。“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他在心里默默念咏着这句诗,走出了内城的大门。 90、姬若子的困惑(上) “主公,您要出去啊?”我快要走出大营的时候迎面碰到了竹中半兵卫和蒲生氏乡,他们看着我一身如野武士的打扮都小小地吃了一惊。 “天气很好又没什么事,我想去掉两条鱼!”我背着手应了一声,继续向外走去。 “主公,这似乎有些不妥吧!”竹中半兵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手臂里夹着的一叠折子,那都是拿来想让我批示的。 “连续会谈我和各大城主、豪族也都累了,今天就放半天假大家轻松一下!”我一低头也看到了他手里的折子,就笑着说:“现在是战争的间歇阶段,拖一拖死不了人的。你们两个也偶尔偷偷懒,天气这么好不妨出去玩玩。公事就先放着,吃完晚饭我会看的!” “殿下,您是不是需要小心点儿!”蒲生氏乡看了看我身边还不到十个人的随从,不无担心的说道:“现在三好家刚刚覆灭,附近还隐藏着许多溃逃的浪人。您就这么出去……” “我并不到远处去,就是前面的那条小河!”说着我用手朝营门外远处指了指,然后又抖了抖一身布衣弹了一下头上的斗笠说道:“我穿成这个样子谁能认出来,再说还有新八郎跟着呢!三好义继的余孽现在都是惊弓之鸟,见到人早就远远躲避了。” “请主公(殿下)小心!”他们看我心意已决,就闪身让开了路。我带着莺、阿雪、新八郎和后藤又兵卫等几个随从,出了大门朝南走去。 三好义继如期覆灭了,最后镜姬的一把火些许打乱了我的步骤。一个女人居然能作到这样,确实让我大大唏嘘了一番。不过这并不是谁的错,这样的事虽不常见但在战国里也是时有发生,我好言安抚了十河存保和金山利泉几句,在暗中重奖了静水幽狐,最后的说辞也编得天衣无缝,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胜瑞城的这一把火把天守阁烧了个干干净净,但就城郭基础来讲这里还是阿波最好的,我安排人进行了重建,但一时半会儿是住不了人的。我继续引军向西行进,在濒临伊予南部的山区边缘扎下了营寨,一连十多天再无动静。 这里是一条安静的小河,下了坡就看不到两里外的联营了。几块巨石倒伏在岸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一个侍从立刻在最平整的一块上面铺了张席子。 “你们谁来陪我钓鱼啊!”我边拿起一根青竹鱼竿在钩上挂着蚯蚓边问到,这次确实带来了两根鱼竿和两个渔篓。 侍从们自然不敢并排坐在我身边,莺和阿雪在相互对视了一眼后也一起摇了摇头。 “新八郎,你呢?”我将鱼钩甩进水里,鹅毛梗做的浮漂摆动了几下冒出了一个小尖角。 “你知道我喜欢打猎,不会钓鱼的!”他百无聊赖地四处踅摸着,虽然换上了轻甲但还是把“修罗之怒”拿在手里。 “你们不愿意陪我就算了,反正会有人来陪我的!”我对于这种反应也不在意,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我的浮漂。 今天我的运气并不太好,过了半天才钓到两条鱼,其中一条还是不足一掌长的嘎鱼,取下时却被它背鳍上的尖刺把手刺出了血。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就快到了中午,这时却从西南方向的道路上传来了隐隐的马蹄声。 我的眼睛虽然依旧盯着水面却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耳朵上,那应该是奔驰着的马队正在向这里接近,人数不是很多只有十来个左右。“陪我钓鱼的人来了!”我手一抖就将一条斤把重的红鲤鱼拉了上来。“新八郎!去拦住他们,把他们为首的人请到我这里来。”我一边把鱼放进渔篓一边吩咐到。 “是!交给我了!”碰到这么有趣的事新八郎立刻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坡站到了道路的正中央。 我坐的地方离道路还不到十丈,因而那边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马队已经快要到了,不知道会不会为了避让行人而主动停下来。这个时代武士的马踩死个平民实在算不了什么事,一个野武士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手持巨大长枪的野武士呢? “站住!”一声大喝之后就是一阵错乱的马嘶,看来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混乱。新八郎的声音确实不小,我坐在这里耳朵都产生一阵嗡嗡的鸣叫。 “哪里来的蟊贼居然敢挡住大爷的马头,不想活了吗?”一个气势汹汹的“大爷”大声呵斥到,从声音里带着的毛躁就可以断定这不是什么大人物。 “我倒是早就不想活了,可至今也没有人能够‘成全’我!”新八郎这回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坚定冷峻,可我还是从里面听出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这小子!”“大爷”一下子就被惹毛了,从战马急促的响鼻上判断应该是要冲上来动手了。 “不要动手!”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这时响起,而且看来还有一些权威。“年轻人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这里距离诸星予州殿下大军的营盘不远,碰到他手下的武士你可就麻烦了!”这个人的人品看样子不错,虽说是训斥可让人听起来却像是长者爱护的循循善诱。 “无论是谁到此也没用,叫你们的头领出来说话!”可惜这回碰到的是新八郎这样一个愣头青,不但不领好意反而咄咄逼人。 “大胆狂徒居然如此放肆,看我取你的性命!”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暴起,还有一声清脆的拔刀声传来。 “先不要着急!”中年人还是止住了争斗,看样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带着一种欣赏。“小伙子!我看你也有一身了不起的本事,何苦做这样剪径的勾当。不如加入我家,不但可以挡上正式的武士,立功之后还会有一份不错的家业!” “废话少说,你们到底谁是首领!”新八郎被这种光说话不动手的行径搞得不耐烦起来。 “首领就是我,你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吧……”中年人并没有在意他的无礼,看样子在他看来没被管束过的野武士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你?你不配!”新八郎的哼声从鼻子里冒了出来,语气里带上了轻蔑。他为人虽然有时有些一根筋,但是眼力还是相当敏锐的。在众多的人里他很善于把气质不凡者挑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他突入敌阵斩将夺旗会有那么高成功几率的原因。 又是一阵纷乱的拔刀声和着战马的响鼻,看来是很多人都想动手了。形单影只的野武士拦在道路上大放厥词,这件事本来就透着怪异,好言相劝或许可以,但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主公去面对这样的风险吧?要真那样做也太二百五了! 这回新八郎反而没了声音,看来可能是在作势欲发。现在他的性子已经比以前好了些,但还是热衷于武斗。据我猜测他不说清楚事情的原委,根本就是故意的。 “尔等退下!”这时又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喝止了那片纷乱,虽不高亢却带着股威严。 “主公(父亲)!……”刚才的中年和年轻人一起惊呼,显而易见是想阻止什么事情的发生。 “亲泰、信亲,你们都退下!”第二个中年人坚持了自己的意见,从其他人没有再提出异议这一点来看他在家中具有绝对的权威。之后轻轻地响起了几声马蹄,可能是他来到了新八郎跟前。“我就是这些人的首领,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你?”新八郎置疑了一声,然后应该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很好,我的主公想请你过去谈谈!”他终于对这个人认可了。 “过去?……”这个中年人迟疑可能还在四周寻找了一下,然后应该是在道坡下看到了不起眼的我们几个人。“很好,我跟你过去谈谈!”然后立刻又补充道:“亲泰、信亲你们勿需多言,都等在这里!”跟着他就下了马。 这个人应该也没有穿着重甲,不但没有甲叶的声音脚步也并不沉重,仅有他和新八郎两个人向这里走来,其他人确实没有跟着。 虽然我已经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但要确切说出什么是“杀气”还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可能就是那种凉飕飕又有如针刺的感觉,它让人的心不自觉变得冷冰冰向下沉去。这个人此刻就让我微微有了这种感觉,不自禁间后背轻动了一下,但愿不要因此被他看轻了。 “予州殿下真是好雅兴啊!”这个人终于来到了我的身后,一开口语气并不像是在问候。我的侍从紧紧盯住了他,但是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长宗我部殿下,你喜欢钓鱼吗?”我的眼睛依旧盯着水面上的浮漂,但事实上已经做不到专心致志。 “谢谢予州殿下的关心!”他又向前走了一步,来到了我身侧的另一块大石前。“我是一个土佐人,在四国每个人多少都会跟渔产有些关系。小时候我还专门下过海,不过那时用的是拖网,而且鱼也比这里大多了!” “小溪与大海各自有各自的风采,其中滋味也只有置身其中的人自己能体味到!”我直起身一抬手,可钩上并没有鱼。“还好长宗我部殿下对此并不讨厌,可否陪我坐一会儿?” “看来予州殿下都已经为我准备好了,那在下就不客气了!”他坐上了铺着芦席的另一块大石,开始整理那根尚在闲置中的鱼竿。 91、姬若子的困惑(下) 长宗我部元亲的身量大约只有一米五左右,虽然有些发胖但却并不过份。仅就脑袋上面的构造来讲,他的面相有几分像画上的达摩,只是头发和胡子并不打卷就是了。衣服和佩刀都是不很起眼的东西,就外表来看他顶多也就是个中级武士罢了。不过我并不担心他是冒充的,这方面我已经一再地证实过了。另外他摆弄鱼竿的动作也很熟练,看样子就是个经历过风霜磨练的人。 “我以如此方式来迎候你,殿下不会怨我太简慢了吧!”我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水面上的浮漂。 “予州殿下这是什么话,难道是怪在下来得鲁莽了?”长宗我部元亲憨厚地嘿嘿一笑说道:“在下本就是一介粗人,对于礼仪上的事情一向是疏漏惯了的!之所以动身之前没有通知您,一是怕搅扰了您的正常安排,另外也是实在不愿搭理现在围在殿下身边的那些人!” “和我想的基本一样,长宗我部殿下果然是条直爽的汉子!”我的浮漂一阵浮动本以为要上鱼,可却又慢慢恢复了平静。“我这也是不愿意以虚情俗理惹殿下烦扰,所以在得知消息后就这样青衣素服地来迎候了。只有我们两个人倒还清净些,不如你我来比试一下钓鱼如何?” “予州殿下您这可是欺负我了!”他侧目向我的鱼篓中瞥了一眼,然后有些抱怨地说道:“予州殿下先入为主,钓得三条可谓占尽先机。这可让我这个后来者怎么办哪!” “世事无有绝对,后来者也未必不可以居上嘛!”我提起鱼竿换了块鱼饵,然后又投了回去。“听说殿下的大军已经攻入南予,而且进展还算不错。不知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这不是眼前就遇到了难事,来求予州殿下了吗!”长宗我部元亲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头,但我并没有感觉出他有多么担心。“毛利家应河野通直之请,已派出大军进入伊予。虽然统军的是赤川元康,可据可靠消息小早川隆景也已经到了汤筑城。眼看四国又是一番风云际会,所以在下这是向予州殿下求援来了!” “此次内府殿下不想展开与毛利家的全面对抗,所以不会有朝廷的旨意或者正是的军令过来!”我的眼神又被吸引到了边上,长宗我部元亲一上手就钓上了一条三斤多重的大青鱼。“所以无论是山阴还是近畿都不会再有援军过来了,就是我也不能过度接近战区!” “难道内府殿下就想放弃四国吗?”他把鱼放入篓中后又把钩甩进了水里。“四国虽说狭小贫瘠,但却位处山阳、近畿和九州的中间,可以说是个牵一发可动全身的地方。再说这里还有不少忠于朝廷的势力,内府殿下的作法未免叫人心冷!” “我本人不动未必部队就不可以动,毛利家的部队也是以附庸豪族自己的身份来伊予的!”我微微笑了一下,把钓点拉近了些。“我会让手下的竹中半兵卫和蒲生大人分别以个人的名义进入伊予参战,除了我直辖的部队之外,阿波和讚歧的部分豪族也会分别加入这两个序列。半兵卫是我的军师,遇事完全可以代表我;蒲生氏乡大人是内府殿下的长婿,自然就更不必说了。综合实力我们的部队远远强大于对方,长宗我部殿下这回该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我在这里谢过了,予州殿下您考虑得还真是周到!”长宗我部元亲叹了一口气,既像是感慨又像是惋惜。“以前虽然没有接触,但从这次进入四国以来殿下就步步料敌在先。直到今天让名震天下的诸星清彦大人当道拦我,可见一切均在殿下的掌握之中啊!”仿佛发狠一般他又把一条黑糊糊的大鲶鱼拽出了水面,这回足足有五斤重。 “哎!人怎么可能算过天……”我为他的好运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想着大兵压境胜券在握,派出使者谈和一定不会被拒绝。可谁又想得到三好义继居然想胁持我的使者,一下子闹了我个措手不及。好在他手下的一干人等不愿意再做这种违背信义的事,这才没有最后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他没有回应我的这句话,继续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贵我双反派出这三路大军,殿下以为是否有绝对的胜算?”我半站起身向前看了看,钓点附近这回连气泡都没有了。 “应该没有问题,毕竟诸星军的战力可是天下闻名的!”这回长宗我部元亲不但回答了,而且思考了一下显得非常郑重。“目前南予部分随着西园寺家的崩溃已是一盘散沙,攻打起来应该是快的很。现在最大的阻力还来自北予的河野家,背后有毛利的支持非常不好办!” “如果殿下认为有困难我可以让竹中部对河野、毛利联军进行牵制,但殿下觉得这种战略真的好吗?”我把钓钩拉上来,再次换了块鱼饵。“虽说西园寺家的势力已经不复存在,但南予的那十五家豪族依旧不是块好啃的骨头。听闻前两年殿下屡屡攻打但成果有限,还折了大将久武亲信等人。要是我竹中、蒲生两部在北予和河野、毛利联军苦斗日久,而殿下的土佐军团又迟迟无法从南面靠上来,那么我们岂不是成了个首尾难顾的局面?” “以予州殿下来看,最稳妥的办法是什么呢?”长宗我部元亲虽然像是很虚心的样子,但实际可以明显让人感到一种成竹在胸的自信。 “所谓‘最稳妥’实际并不存在,不过我倒是确实和手下商量了一个想法!”我看看自己鱼篓里的三个小家伙又看看他那边,心里面不无羡慕。“河野、毛利联军虽然已经开始集结,但实际上还没有作出马上作战的表示。我们不妨也就装个糊涂,集中全力先拿下南予,然后再尽量劝服宇中予的宇都宫氏……”我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一个由南至北的平推战略概念。 在我刚一提到竹中、蒲生两部进入南予的时候,长宗我部元亲的左眉尖就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后来他虽然没有其他的什么表示,不过这样反而更怪。既没有喜悦、欣慰,也没有生气、恐惧,难道这不奇怪吗? “予州殿下果然心细如发思虑周详,不过有些事情您可能还不清楚!”他用右手拿着鱼竿的根部,左手从怀中拿出一摞信封递到我的面前。“这是我最近拿到的一些东西,相信你看过之后就会有一些新的看法!实际上局势对我方更为有利,战略完全可以制定得主动些。” 我把鱼竿放在一边拿起那些信件翻了起来,这全是一些伊予小豪族写给长宗我部元亲的效忠信。“马立、新居、前川……哦!这里还有曾根相模和西川近江的……”我一边翻一边小声念叨着,看得非常仔细。 “最后面的一封是东伊予河野家臣妻取友春的,这下予州殿下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长宗我部元亲手猛地一抖,一条巨大草鱼的脑袋探了出来。立刻有侍从拿着抄网跑去把它弄上了岸,足足实实有十斤以上。“南予的战事不会持续很久,就是殿下的部队从东伊予出入也有了接应。这都是我十多年来努力的结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到的!” “长宗我部殿下真是气势如虹,我现在觉得自己是太保守了!”我将那些信件又还给了他,他随手揣进了怀里。“我现在对伊予问题确实充满了信心,是到直接攻击河野、毛利联军的时候了!”我也从怀中拿出了几个信封,递向了他。“我这里也有一些东西,请长宗我部殿下也指点一下!” 他接过来只看了一眼脸上就变了颜色,另一只手上的鱼竿也掉在了地上。他把信封一个个地从上面翻到下面,可新出现的那些原本在下面的信封却使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到最后他的手都微微发抖了。 我只看了一眼就把头转了回去,可水里面还是毫无动静。“东伊予的石川胜重、金子元宅,再加上作为宇都宫代官的大津城主菅田直之降服,中予实际上已经不会再有战事。而南予那方面土居清良、北之川亲安这两块大石头如今也倒向了我们这一方面,那么冈本、土居、三泷、猿泷、甲森、宗川、黄幡诸城实际上已经是打开了大门。加上长宗我部殿下的努力,南予十五将的联盟名存实亡。既然殿下可以自由出入南予诸郡,那么我就让竹中和蒲生他们在大津城下静候大驾了!” “予州殿下,鱼就钓到这里吧!”长宗我部元亲把鱼线收了上来,脸上又恢复了平静淡漠的表情。“想到殿下可能会有军事上的安排,所以我本就打算着轻装简从快去快回。这次我把弟弟亲泰和长子信亲都带了来,拜见过殿下您之后我们就准备连夜回去了!” “看得出来长宗我部殿下是个不在乎虚礼的爽快人,那么我也就不替你引见那班‘神道’了!”我也站了起来招呼侍从过来收拾东西。“既然有了鲜鱼,我们正好可以小啄一杯!”我弯下腰探头在他的渔篓里看了看。“殿下手段真是不凡,虽然也是三条可比我的大多了!”我站直身子对他微笑道:“怎么样,后来者未必不能居上吧!” 92、静待之狩 天正六年(1578)的九月上旬,连绵的淫雨提早给四国带来了秋天,虽说草木浓重的葱郁还死死抓住夏天的尾巴不放,但天气确实是凉了。 我穿着小袖箭衣站在山坡上,眼睛死死地盯住前面的灌木丛。手中的箭已经搭在长弓的弦上,因为绷得时间太长以致我的手都有些发酸了。 突然那片灌木丛轻轻一晃,一只肥大的灰色兔子窜了出来。见到面前的开阔地上站着这么多人它居然不跑,反而用后腿直立起身子,翻翻那对红水晶般的眼睛打量起了我们。 “这回看你往哪儿跑!”我偏偏头眯起一只眼睛瞄了一下,前手推稳后手一松,羽箭嗖地一声射了出去。只是这一箭在离目标还有两尺的地方卟地扎在了地上,那只兔子跑开了两步又站了起来,重新打量着我们。 “噗哧!”身后不远处响起了一声窃笑,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除了新八郎这个没上没下的家伙,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伊予的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竹中半兵卫和蒲生氏乡率三万兵马也早已开赴了前线。长宗我部、河野以及伊予的小豪族们固然是打得鸡飞狗走,就是我和毛利的部队也已交手有十数次之多。 这次的战争明着是长宗我部家和河野家的争斗,但实际上是织田与毛利争夺四国的霸权,但双方又谁都不愿意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只是明着申斥暗着怂恿附庸豪族们参战。就这样这场仗已经打了一个多月,可很多人还是说不出个子午卯酉。 他们都不急我就更不急了。主力被竹中和蒲生带走,小豪族们也去伊予的去伊予,回领地的回领地,不久前还浩浩荡荡的一座大营如今只剩了我们几千人。我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了下来,没事钓钓鱼、打打猎。昨晚我就让他们布置了这个猎场,今天本来说要请三好笑岩一道来的,可他推说身体不舒服。 “放猎鹰!”虽然只有新八郎一个人在笑可我还是觉得没面子,将手中的长弓朝那只兔子一指。 一只神骏的海东青从侍从带着皮套的手上飞了起来,双翼一抿俯冲向了那只兔子,双爪前伸如钢钩,带着破空的呼啸和悦耳的鹰铃声射了出去。受到重击的兔子向前打了个滚,颈骨折断死掉了。 “不要光知道笑话别人,你自己也来试试!”我回头对坐在那里大吃茶点的新八郎说到。 “现在我对这种小东西已经没有多少兴趣了,何况还是被别人赶到面前的!”他吞下一块奶油蛋糕后抹抹嘴,伸手拿过了那张神臂弓。“对于我这样的神射手来讲,这种狩猎的方法简直就是一种侮辱。像战场上要讨取名人、猛将一样,只有打那些大家伙才有意思!” “打猎有时候不光是身手、胆量,更重要的往往是脑子!”我对他鄙夷的撇撇嘴,有时候也必须要打击一下他的弱项。 “主公,又有猎物了!”身边的后藤又兵卫对我提醒到,同时又把一支羽箭递到了我的手上。 “噌!”这回是一只比“黑背”略大一些的小鹿跑出了灌木丛,因为受到惊吓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就向我们这里跑了过来。 “嗖!”这回我并没有太急着出手,等小鹿离我只有五六丈远的时候才射出了这一箭。这一箭正中小鹿的心脏部位,它咕嗵一下摔倒,四肢抽搐了一阵慢慢不动了。 “这回怎么样?”我炫耀似地向身后众人扬了扬手中的长弓。只是我隐藏起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我本来是瞄准它的脖子的。 “殿下弓马超群,不愧织田家第一名将!”莺和阿雪满怀喜悦地说到。 “这么近要是再射不着,不如再改行回去做生意得了!”新八郎照例阴阳怪气地讽刺一番。 “这就是统帅和将领的差别,你们多动手,我多动脑子!”这时我看见远处山谷里竖起了一面小黄旗对这边摇了摇,这是暂时没有猎物的信号。“你一个人在一场战役中能消灭多少人?三五百人也就顶天了吧!”我也走回了在平整草坪上搭成的幕府里,莺替我倒上了一杯茶,阿雪递上了一块雪白的湿手巾。“再说攻城,就算你神勇天下无敌,也不能用脑袋撞开城墙吧!而我这样的统帅就不同了,军扇指处攻城破寨血流成河。要是我们之间相比,未必谁是更大的英雄呢!” “我是说不过你,可我还是喜欢打仗!”新八郎对于这点倒是无甚所谓。他只是喜欢作战时的那种快感,但对是否扬名倒并不在意。“伊予的仗已经打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不派我过去?大家都是骑兵,可那些哥萨克就能跟着竹中大人去打个痛快,怎么偏偏让我在这里闲着!” “伊予中部多是山城,你和甲骑去干什么?”我擦净了脸,阿雪又把毛巾接了回去。“竹中和蒲生大人他们也只是在刚刚进入伊予的时候打了两次合战,还并没有见到几个毛利家的士兵。现在敌人已经改变了战略,只是固守城池等着我们去攻。不过这样也好,大炮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实际上现在那里除了十几个过于险要的城池被围困外,其他的小豪族只要吓一吓就投降了,之所以进行的这么慢,是因为要等等长宗我部从南面靠过来。没有什么好仗打,你去干什么!” “那也总比闲着好啊!”他的兴致果然小了许多,不过还是又问道:“作战要消耗掉大量的人力、物力,不是越快取胜越好吗?长宗我部既然不管来和不来都能取胜,你还等他干什么!” “这场战争是长宗我部与河野家之间的战争,自然要等他们来才算正式!”我没太在意他的这句话,只是活动着被弓弦勒得有些发麻的手。“在名义上讲竹中和蒲生大人他们只是个人在帮长宗我部元亲的忙,所以至少在面子上要以他为主导。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再让他们稳住的原因,这半个月来只是抓紧时间控制中予伊予、喜多、浮穴诸郡的城池……” “这有什么意思!仗捞不着打不说,完了还要把地盘还给长宗我部家……”新八郎极为不满地嘀咕到。 “谁说过要把占到的地盘还给长宗我部家了?”我惊异于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刚刚不是才说过这一仗是替长宗我部家打的吗?”他反而奇怪地望着我。“如果站住了伊予,那怎么会叫替别人打仗?我们出兵收些谢礼是应该的,但要是强制不去岂不成了鸠占雀巢了吗?” “我现在非常怀疑你和仙芝之间的血缘关系,当年爷爷怎么没有做点能变聪明的药让你吃?”盯着他看了半天不似假装,结果就是我被气乐了。“听着!这些地方小大名不识大体相互攻杀,结果导致战火蔓延越来越大,最后就连邻国也都卷了进去。然后为了平息事态救黎民百姓于水火,我出面进行调停,而且为了避免以后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我‘勉为其难’地在朝廷和织田内府授权下派兵监管上述地区。至于我为什么现在不去,那是因为目前刚发展到了‘纠纷’的阶段,我得等到需要‘调解’的时候再出面!” “好……好复杂啊!”新八郎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升起了一堆纷乱旋转着的小星星。“算了,我也不可能弄明白了!”他甩甩有些发晕的脑袋。“你就干脆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这个调解的阶段吧!” “当毛利军离开的时候!” “为什么要等他们离开?” “因为我可以在四国的小豪族们面前以仲裁者的身份出现,要是加入了毛利家的人恐怕就只能是对等的身份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到了他们觉得继续留下去无利可图时,就不得不离开了!” “那么……” “主公,有猎物来了!”后藤又兵卫的提醒终于把我解救了出来。我扭头一看,果然山谷中出现了一面红旗剧烈地摇动着。 “好,看我的!”我急急地拿起长弓逃离了这个“受难之地”。 这回灌木丛那边由小到大晃动了很久,而且驱赶队中的狗也叫得特别的欢。士兵们也在山坡的下面“哦呵呵!”地不停吆喝,看来驱赶这头猎物非常的费劲。 “这么大我再射不着!”我搭起箭紧紧盯住灌木丛,期望着一次露个大脸。 “噢~呜!”愤怒的吼声之后一只黑熊窜出了树丛,血红的眼睛一下子就锁定了我。人立之后这只黑熊足有两米来高,胸前的白色三角清晰可见。“噢~呜!”它又叫了一声,然后向我扑来。 “啪嗒!”我手中的弓箭掉在了地上,靠这破玩意儿怎么可能制得住黑熊。此时后面的阿雪和莺都急忙跑了过来,侍从们也蜂拥而上,可这次只是轻装的射猎,他们连稍微重些的武器都没有带。 “啪!~~~卟!”弓弦响处一支铁杆的黑色羽箭从后面激射而来,一闪之后箭羽即隐入了黑熊的左胸部位,前扑的惯性也不能抵消这巨大力量,黑熊的身躯居然被顶得反坐了回去。 “真是没想到啊!”新八郎兴致勃勃地从后面晃了过来,对着黑熊的尸体踢了两脚。“我昨天让驱赶队尽量找些狼、熊之类的大东西,没想到忙活一宿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他揪住从黑熊背部冒出的半截箭杆用力拔了出来,然后转头对我说:“姐夫,你没事吧!” 93、去者自去 伊予的战事到了天正六年(1578)的九月中旬,已经基本平静了下来,毛利家经历了两个多月的“痛苦折磨”后,终于选择在无声无息中体面的撤军。前两年毛利家在西国东部的角逐中损失严重,虽然勉强保住了西国霸主的地位,但兵力、财力都是大不如前了。河野家虽然是一个重要的盟友,但随着来岛水军的覆灭其实价值也是大大打了折扣的,面对这种情况毛利家的最高决策者们决定首先保护自己。 河野家光靠自己的力量连长宗我部元亲都打不过,就更不要说再加上竹中和蒲生的三万兵马了。在毛利军开始撤退时他们内部就产生了恐慌,名义上作为河野家臣存在的伊予豪族们开始忙着找起了自己的退路。 出乎意料的是敌人铁拳的打击并没有马上到来,竹中、蒲生不但自己消极怠工,还用实际行动迟滞了长宗我部土佐军团的进兵速度。只要有所表示的豪族们立刻受到了保护,印着“诸星丸”标记的旗帜被送到他们手上,并被告知只要挂起来就不会有事。虽然我还没有去过那个国家,可我的仁义之名却已经宣之于顽童之口。 长宗我部元亲在南予果然没费什么劲儿,到达中予喜多郡的时候竹中和蒲生已经等在了那里。面对失去后援的河野家他当然不想再等待,率领自己的土佐军团继续猛烈推进。可打着打着,他忽然觉得不对了! 河野家自然不是长宗我部军的对手,可虽有失利却并没有崩溃,长宗我部元亲虽然也攻陷了一些城池,但是连一个来归降的河野家臣、附庸豪族都没有。反观身后,竹中、蒲生的三万大军静静地呆在原处,中予和南予偏北的城池都挂上了表示立场的诸星丸旗帜,自己居然跨越了一大块不属于自己的土地来作战,这实在是透着那么点儿诡异! 长宗我部元亲给我来过信,我除了祝贺他的胜利外什么也没说。他也给竹中半兵卫和蒲生氏乡去过信,得到的回答是:予州殿下命我们来帮助您作战,可您现在并不需要帮助啊!我们在这儿看着,您别客气只管上!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在战争开始时降服他的南予和伊予东部的豪族们也变得态度暧mei了起来。不得已之下,长宗我部元亲只好在一连串胜利之后,又臊模搭眼地又撤了回来。 战争是结束了,可一切都没个结果!毛利军走了;河野家是战败者;竹中、蒲生是旁观者不想说话;中小豪族没有资格说话;长宗我部元亲倒是想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在伊予的诸位都闭了嘴,他们不得不在国外找起能说话的人来。 “嗯~咳!”因为是私下的场合所以我没让通报,但是在进屋前还是咳嗽了一声。“大人就不必多礼了,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还没坐稳就对中间一个伏地叩头的人说到。 “在下宇都宫房纲,特受伊予诸家城主委托特来拜见诸星予州殿下!”来人抬起头自我介绍到,对我表现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这是个介乎武士、公卿之间的人物,有些像足利义昭,只是为人显得更加弱势一些。 “是宇都宫大人啊!”我坐好后示意侍从上茶,然后说道:“虽然我以前没有听说过大人的大名,但是对于宇都宫家的名声我是久仰的。而且贵族一门世代居于中予,维护地方对朝廷是贡献良多。如今四国全境安定在即,还望宇都宫一门能够再接再厉继往开来啊!” “感谢予州殿下的褒扬,宇都宫一门愧不敢当!”宇都宫房纲既有些担心又有些欣慰的样子,看来不但不在意我那句“没听说过”,反而为我的直爽所感动。只是既然没听说过就说明了份量不够,那这次的任务还能完成吗? “宇都宫大人!……宇都宫大人?”我连叫了两声才把他魂游物外的思绪叫了回来。“不知大人光临鄙处,是有什么见教呢?” “哦……在下来的实在是冒昧了!”宇都宫房纲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不管怎说也得努力一下。“在下也身份卑微,不该这么冒昧的前来打搅殿下。可现在伊予的形势实在是危如累卵,所以在下受伊予众人之托……” “伊予?伊予会有什么事情?”我诧异地追问了一句。“自从阿波战事结束以来,我一直在忙着恢复的事情,阿波、讃歧的诸位城主纷纷告辞我也没怎么在意。后来才听说他们介入伊予的纠纷,我这才觉得事情不对,已经命竹中重治和蒲生大人赶去平息了。前两天的消息传来不是说已经停战了吗?这又是怎么了!” “是停战了……可是麻烦也是越来越大了!”宇都宫房纲一连苦相几乎快要哭了出来。“伊予一国分裂已久,作为守护的河野一门一再衰落,多年来内外争斗不休,各方积怨早已经不是一城一地得失的事了!早先虽有纷争,但大家实力大抵均衡也就没出什么大事。这次的情况却不同了,长宗我部家得殿下之助势力独大,大有一口吞掉我们这些伊予旧族之势。各家豪族城主现在均是人心惶惶,实在已经是到朝不保夕的境地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摸着上唇的两撇小胡子陷入了沉思,对面的宇都宫房纲紧张地注视着我。“我原想竹中、蒲生两军入境会使伊予恢复平静,看来是我错了!”好半天后我抬起头说道:“虽然竹中和蒲生辜负了我的信任,但我还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长宗我部殿下来找我时也是说得为朝廷维护地方,可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会引发旧有恩怨的升级呢?也罢,我命他们两个回来就是了……” “不、不、不,予州殿下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听到我要把竹中半兵卫和蒲生氏乡调回来,宇都宫房纲的脸都吓白了。“现在伊予之所以大家还能相安无事,就是因为有竹中和蒲生两位大人在。如若不然,三天之内就会有一半以上的豪族消失,请您千万不要让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吧!” “那您的意思就让我费解了!”我双手抱胸皱起了眉头,看着他一副不解的样子。“如果照大人的意思:是竹中和蒲生在不恰当时候去了伊予,但现在又泥足深陷走不开了!如果您真的这样看的话,为了维持伊予的安定我可以让他们留在那里,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啊!那可是三万人的部队,长期滞留领外不要说我,就是内府殿下可也是负担不起的。所以诸位还是早作打算的好,伊予的事情早晚还是得靠你们自己的!” “这也正是在下此次前来拜见予州殿下的主要目的,为伊予一国图一个长治久安之策!”宇都宫房纲终于放下了“包袱”,决定打开窗户说亮话了。“现在伊予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有影响之人出面主持大局。现在绝大多数城主均表示:唯有诸星予州殿下才是伊予的救星!一来您是内府殿下旗下重臣又向来为朝廷所倚重,您主持制定的方案送到京都一定不会被驳回。再者您德高望重又刚刚有大恩于阿波、讃歧、土佐众人,可以为伊予之安定制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其三你还有着强大的实力,给各方一定的……” “不好、不好,那不成了以力服人了吗?”我连连地摇着头。“别人若以武力强制干预虽然暂时会安定下来,但从长久看只是把所有矛盾隐藏了起来。如果不能从内部解决,早晚还是会出大事的。河野通直殿下目前还是伊予一国的守护,所以还是由他出面主持和解会议才名正言顺!” “请殿下出面正是为了彻底解决,为此我来之前确实征询了所有人的意思!”宇都宫房纲双手撑地向前挪了一步。“伊予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河野一家可以说是罪责难赎,若不是他们黯弱贪虐,何至于众叛亲离外敌觊觎。河野家如今已经没有这样的资格,予州殿下您才是众望所归啊!” “就算如此不是还有小早川殿下吗?我可听说他是人在伊予的!”我想了想还是摇头到。“我在山阴的时候曾经与小早川殿下有过接触,虽然当时大家有些许的不愉快,可我对他的人品气度还是大为钦佩的。毛利家执掌西国已久与四国渊源也颇深,这次战事旗下豪族亦有多人参与,因而由小早川殿下出面斡旋似乎才是正道啊!” “谣言,这绝对是谣言!”对面的宇都宫房纲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错是有一些山阳势力进入伊予,但是那不过是因为私人交情而襄助河野家的,而且现在均已离开了。临走时他们还一再表示:毛利本家对四国毫无意见,至于传说的小早川殿下之种种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这样……”我扬了一下脸,两道目光直射向宇都宫房纲。正赶上他也向我看来,接触到我的目光后立刻又把头垂了下去。“你们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无论如何请予州殿下您,就勉为其难吧!”他又伏下身去,额头触到了地板。 94、来者自来 “予州殿下,您终于来了!”我来到惠良城的时候,众多的豪族们都拉着我的手热泪盈眶的这样说到。 “大家要有信心,一切都是会好起来的!”我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握着他们手的时候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和蔼亲切。不是我要颐指气使,是他们自己把我推到了这个高度,就像视察灾区的中央首长。 虽然答应了宇都宫房纲的请求,但是我并没有马上随他上路,被他催急了的时候就以阿波善后事务缠身为由搪塞一阵。对这种事情他分不出真假,即便就算看出来他也不敢对我的决定有所指责。我是伊予各方的仲裁人,那么如果一请就到岂不是太掉价了? 不过这还真不是我耍“大牌”,我在许多时候更喜欢平易近人的感觉,只是这次事先我和竹中半兵卫、蒲生氏乡已经有了详细的计较,他们那里没有准备稳妥之前我又怎么能动? 看着宇都宫房纲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我既好笑又真是有些同情。终于,竹中和蒲生的信件在一天半夜里到了,我心里一块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第二天告诉宇都宫房纲可以上路了的时候,他激动得掉出了眼泪。 我的队伍并不算庞大,两千近卫军加上新八郎率领的两百甲骑,不过走在一片基本平静的国土上已经够了,对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我相当自信。伊予的局势现在相当微妙,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是彼此平衡制约着的。 我把这次“诸侯盟会”的地点选在了惠良城,这里是一个诸多势力都能够接受的地方。这座小城地处中予偏西的半山区,各方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都没有过大的军团离这里较近。长宗我部元亲从北予撤军后依旧不甘寂寞,继续向西开进了伊予郡的西部;在河野家的一再敦请下竹中半兵卫已经率军北上,而蒲生氏乡依旧驻扎在喜多郡一带;现在最为复杂的就要数南予了,心向长宗我部和我的人都有,还有部分暂时态度不明的。 “两位殿下劳你们久等了,实在是有一些不得已的事情拖住了!”我亲切地挽住了长宗我部元亲和河野通直的手,这次的事情能否顺利主要就看这对“冤家”了。 “予州殿下客气,是我们给您添了麻烦!”河野通直略现惊慌地说到,眼神也是在不停地在我和长宗我部元亲的脸上移动着,给人一种时刻准备跳起来逃跑的感觉。 河野通直的个子有一米七左右,足足要比长宗我部元亲高上一头,几乎都和我差不多了!可即便是如此还是给你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有些像个刚挨了打的孩子。 “今天的事情我只能做的尽力,如果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还望两位殿下和众位指正啊!”我说着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和周围其他的人,算是多少打了个招呼。 “予州殿下说得是哪里话来,我们全都是恭听您裁决的!”仿佛怕被别人抢了话表现不出自己的忠心,河野通直忙不迭地说到。 “这就太好了,您能有这个态度我很欣慰!”我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一边的长宗我部元亲。 长宗我部元亲和我上次见他时没多大区别,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一张“死人脸”的倾向更为严重。要是上次我欠了他500贯,现在这笔账就已经上涨到1000了。“既然已经请您来,那么自然就是要听您吩咐的!”在我看了他好半天直至把别人的注意力也全都吸引了过来,他才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说到。 “好,那么我就先去梳洗一下再谈!”我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向城里走去。 主城的天守阁自然是留给我的,我简单地擦了把脸,又换了身袍服去了小候见室。其实还有一些不算客人的“客人”要来,我因为时间太紧就交代给莺和阿雪了。 “你们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了,难得能够这样顺利!”我进屋时蒲生氏乡已经等在了里面,在正式开始会谈前我要与他在碰碰头。 “难得会有这样的任务,我个人不但不觉的辛苦甚至还感到十分的有意思呢!”蒲生氏乡急忙站起来抢在侍从前面替我倒了杯茶,捧到我面前嘻笑着说到。 “哦,真的那么有趣吗?”我接过茶杯示意后藤又兵卫他们退出去并带上门。 “按照预先的计划我们一来就开始积极联络各地的独立城主们,在南予那边要我们的人拖一拖长宗我部军的战略真是太正确了!”蒲生氏乡揉了揉两腮,可能这些日子真是笑得有些酸了。“我们的传信的速度自然是比长宗我部元亲部队运动得快,他还没有碰着中予的边这里就基本已经插满了我们的旗帜。其实不要也不必刻意的派出信使,刚放出点消息那些人就上赶着来了!就向一群苍蝇一样……” “可不能小看这些人,‘苍蝇’多了也是可以压死牛的!”我虽然也觉得有些可笑,但是毕竟这是现实。“什么是人心向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你身上落的‘苍蝇’多寡。不过这其中也是有些人很有作用的,土居清良、北之川亲安、金子元宅这几个人,这次起的作用就非常之大。当然,我们在他们几个身上的力气也是没少花!” “殿下说得极是!自近畿安定后织田家要想制霸全国,吸引地方势力降服就是最迅速的方法了!”蒲生氏乡也恢复了严肃。“现在伊予的事情几乎已是水到渠成,所差的就是把这个‘锅盖’揭开而已。收取各地豪族的效忠信已经整理好了,事情一安定下来我就给您送过来!” “这事不急,有些人并不希望看到现在的这个结果!”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略有担心地说道:“你来这里参加会议会不会有问题,部队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我临来时已经全权托付了山中大人,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蒲生氏乡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竹中大人在北上之前也和我反复核对过,这里的安排可谓完全。会议时完全可以照预定计划推行,到了您收取伊予的时候了!” “不是我收取,而是我替主公收取!”我微笑着纠正他不当的用词。“伊予不但是个大国,而且位置上得天独厚,无论是进攻山阳还是九州,都必需要从这里进兵。所以关于这里的人选我考虑了很久,相信主公也会特别的慎重。河野家已经没有资格再担任守护;长宗我部元亲倒是相当,可一来目前他掌握的区域还不够,二来主公和我都不会放心交给他。所以出于对各个方面的衡量比较,我决定向主公秘密举荐你来出任伊予守护一职!” “我?是否……您需要再考虑一下!”对于出任伊予这样的大国守护,蒲生氏乡还是有所顾虑。“如您所说伊予是四国的重中之重,对于这样的位置想必各方均会极为关注。如果由我这么个资历浅薄的人来担任,那要承受的各方压力恐怕是太大了!” “这个你放心,即便有压力主公也会替你扛下来!”我微笑着回答到,这是我多日以来经过对织田信长心理分析得出的结论。“你是主公的女婿,攻击你实际上就是攻击主公,所以那些人也不敢表现得太激烈,最多也就是几句牢骚话罢了。这要是换了我可就不一样了,说句有些犯忌的话,甚至主公会授意一些人表示他们的不满。不过我估计你还会继续担任我的副将一职,实际执行的伊予守护代还会另外协调!” “如果是这样我还安心些!”蒲生氏乡按照我的提示想了一下,这才逐渐安下心来。“殿下是否考虑过仙鲤丸公子的问题,算来这两年他也该元服了。以殿下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不但应该有官职,有一个役职也并不为过!” “这个……”我被他的话说得一愣,这个问题还真是没仔细想过。某种意义上说我的思维还有一部分停留在以前的时代,关注教育培养但总放不下心来压担子。是啊!这个时代里十二三岁应该是成人了。“今年新年我想领他回安土城拜见一次主公,这件事慢慢再说吧!”我决定再考虑一下这件事。 “那殿下您就再休息一下,我出去先准备一下!”事情谈的差不多了,蒲生氏乡准备暂时告辞。 “先等等!”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重治率军北上之前,毛利家的部队是否已经完完全全地撤出了伊予?” “是啊!我们反复确定过的!”他有些奇怪我怎么又提起了这间过了期的问题。 “那你们是否确定过这些部队,是否包含了小早川军团的全部精锐?”我非常认真地问到。 “是以小早川军团为主,但说到全部精锐则未必!”他想了想后回答到。 “那他们现在去哪了,都回九州了吗?” “这……应该是吧!”蒲生氏乡考虑了一下后说道:“他们刚刚离开还未全部就位,所以我们现在也无法确定他们是否是哪来的回哪儿去了!” “哦……那你先去吧!” 95、协调中的矛盾 吃完午饭后会谈才算开始,我站在三层楼上看着人们陆陆续续走进一楼的大厅。来的人达到了六十几个,但这依旧不是全部的相关利益人,即便称得上头脸的也还落下了几个。我相信他们中的大部份人都很紧张却又无可奈何,这就是交往中不对等关系引发的必然后果。 “主公,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不一会儿后藤又兵卫来到我身后提醒到。 “那就下去,也别叫人家久等!”我转身从窗前站起来,掸了掸早就已经准备停当的朝服,出门向楼下走去。“你怎么看待大厅里的这些人?”在走廊里我问到。 “想必很多人这时都吓坏了!”后藤又兵卫在我身后轻声笑了一下,数年的相处使他不再那么拘谨。“这也人大多没什么本事,不但不是个好武士甚至别的什么也干不好。这样的旧族里大多只是想守住一份衣食不愁的日子,对于是否还在祖宗的土地上当那个城主已经不是那么在意。其实主公来管理他们确是对他们最大的好处,他们向往的那种日子已经不远了!” “我打仗要是靠着这些人,那离足利义昭那样的下场也就不远了!”我们说说笑笑来到了大厅里间的上场门处。“嗯……咳!”我根据习惯又咳嗽了一声。 “拜见诸星予州殿下!”屋里大多数人都伏身行礼静待我的入座,只有三个人是例外的。蒲生氏乡身份特殊只伏了半身;长宗我部元亲半闭着眼睛点点头,算是作了个意思;河野通直原想施大礼的,但看看对面长宗我部元亲的态度又没趴下去,最终摆了非常怪异的姿势。 “大家不必在意,坐好了才好说话!”我微笑着叫众人免礼,但是已经把所有人的表现看在了眼内。大多数人的心里想什么我其实基本已经侦知,现在只是对照一下而已。“关于这次伊予和解的事务大家把我叫来,但我也只是基于道听途说而已。所有的事情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然后我再说说我的想法。至于之后对结果再有什么意见,大家还是可以直言相告。就是上疏朝廷或者内府殿下也可以,我说的话未必就为准的!”说完后我的目光开始在屋里巡视。 静,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唯余下各种频率不同的呼吸声。毫无疑问屋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但第一个说出来就未免显得有些愚蠢,周围敌对意见的人随时可能在准备抓语言里的漏洞,所以不得不小心从事。 “老夫土居清良,有些不明之处请予州殿下指教!”一个坐在相当靠后位置上须发皆白的老头终于沉不住气,犹豫再三后开口问到。 “指教不敢当,不知老大人有什么见教!”上午在城门外迎接我时我对他有个印象,而且对这个老者的观感很是不错。在已经崩溃的南予武士集团“西园寺十五将”中,他算是一个居于领袖地位的人物,而且对我的支持也相当大。 “老夫行伍出身生性粗鲁,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殿下不要见怪!”土居清良也不多作客气,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天大家聚集在此地可能会说出千百条理由,但是归根结底就是为的一件事,那就是关于未来在伊予的领地要如何分配!予州殿下虚怀若谷不耻下问,但老夫还是想知道关于此点的基础原则是什么?” “老大人为人直爽,在下深为敬佩!”我点了点头然后故意沉了一下,等到所有人都足够紧张后才说道:“这个问题确是关键,我在此只是先提一个方案:那就是万石以下的豪族们以现在实际控制的区域为准,除确有大功、极罪者外不准备再作大的变更;那些过去承担役职的大家族则需要区别对待,因为他们对伊予乃至四国今日的局势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最后一句加重了些语气,但大多数人却均是松了一口气,只有河野通直和长宗我部元亲明显有些绷紧了神经。“当然!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我们更要关注的是现在和将来。对于一些事情的处理必须呈报给朝廷和内府殿下,最终要由他们来定夺。不过请诸位相信:不管过去做过些什么,只要今后忠于朝廷就会得到朝廷的恩典!” 屋里又陷入了一阵沉寂所有人都开始了新的算计。我说的话已经相当清楚,到目前为止撑下来的小豪族都不会有大事,关键是长宗我部元亲和河野通直的出路问题。其实河野通直的将来也很清楚,守护是没的做了,但只要不炸刺就有他一口饭吃,我都不和他们计较了织田信长想来也不会太为难他。 长宗我部元亲会怎么样?这只怕是最大的悬念了。他想作伊予的守护,这件事只怕是连四国的兔子都知道了,可他真能如愿吗?这就不太好说了。不是他还能是谁呢?这可真得好好考虑考虑,思量思量。一点没看清楚押错了宝,那可就全玩完了。所以这次虽然小豪族们不会被触及目前利益,但他们却同样关心。 “怎么?没人有什么意见吗!”我捻上唇的小胡子笑了笑,然后半真半假地说道:“如果各位真的没什么可说,那么我可就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决定了。一旦上报朝廷和内府殿下造成了既成事实,诸位可不要再后悔呦!” 我的这句话造成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毕竟没有人想不经努力就面临失败。 “如果可以的话,那么我想先说两句!”在几个眼神交换过后长宗我部元亲的弟弟香宗我部亲泰开了口,他就是那天路上首先开口的中年人。 “既然香宗我部大人当仁不让,我们自然是洗耳恭听!”我微笑着向他作了个“请”的手势。 “予州殿下谬赞,抛砖引玉罢了!”他只客气了一句立刻就绷起了脸,完全不似那天在路上的亲和态度。“天下百年混乱根源在于朝廷黯弱,而朝廷黯弱之根本则是赏罚不明。今四国之乱尤甚天下,罪魁祸首不可不查!我长宗我部一家忠于朝廷,多年来为四国安定尽心竭力。可尤有窃冠宵小之辈居心叵测,勾结西国逆党阴以为乱。此辈不诛,何以安四国人心……” “亲泰,在予州殿下面前不可如此放肆!”长宗我部元亲适时地呵斥了一句。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至于河野通直,脸已经变成了猪肝的颜色。 看起来香宗我部亲泰的话是要把河野家置于死地,但隐含的内容还是替他大哥要求伊予守护这个位置。既然“罪”必须要罚,“功”岂不是更要赏了?更值得分析的就是长宗我部元亲斥责的那句话,是“放肆”而不是“胡言”,那就说明他也是支持这种论点的。 “河野殿下,您不想说两句?”我这个人可是相当民主的,正反两方面都要听一听。 “香宗我部大人一番慷慨陈辞实在是感人至深,我通直真是受教了!”河野通直毕竟也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虽说打仗不怎么样可政治上还是有一套的,稍一沉吟就稳定了情绪。“河野家对于伊予纷乱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虽为守护却屡屡无力维持,使周边觊觎者有机可乘。虽然予州殿下仁德宽厚,可我自己却不能规避不省。此间事了,我一定亲赴京都向朝廷及内府殿下请罪!”他这几句话也说得相当有力,既指出长宗我部是觊觎伊予别有居心,又点出他们是没有资格指责自己的乡下小武士。 “长宗我部殿下,你又是如何说的?”我再次把头转了回来。 “要说话我确实有满腹的衷肠,只是一时又无从说起!”长宗我部元亲低垂着眼皮缓缓地说到,看样子他是准备在我面前“摊牌”了。他的这话一旦要是说出口来,就代表了一方势力的最终表态,那么也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既然长宗我部殿下还没有想好那就先不要说了,反正我们时间还长得很!”我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就封住了长宗我部元亲的嘴,就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这才大刺刺地说道:“我原以为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各位早该有了成熟的腹案,不想不但彼此分歧颇大就是自己也没有完全想好。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放一放,今天我也累了,大家明天继续谈吧!您看怎么样,长宗我部殿下?” “……好吧!”长宗我部元亲木呆呆地盯着我看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此刻他已经没法说“我本不是那个意思了”。 ******************************************* “殿下累了吧!”我回到卧室后莺和阿雪急忙上来问到,并替我换上一套更舒适的内室袍服。其实这场会谈进行了还不到半个小时,根本谈不到累。 “还好,人都过来了吗?”我坐下问到。 “都来了,正在准备应用的东西!” “那就好了,我先要睡一会!”说着我就躺了下来。“今天的晚饭我要晚些,在顶层那间看得见四面景色的房间里摆上一桌酒宴。只邀请一个客人,你们都回避一下!” 96、酒未逢知己 风从四面敞开的窗子里轻柔吹过,清凉得使人陶醉。月挂在南面的山头,将光辉洒向茂密的森林。此时的一切是那样幽静,置身其间使人不免超脱万物忘去一切烦恼。 我此刻就独自坐在这里,独自享受着这一切的美好。是啊!多么幽静的环境,可我却很久都没有心情去欣赏了。现在突然间却冒出了这样的心境,难道是我老了?人老如果只是这样的恢复轻松的感觉的话,那好像也不错。我的手忽然碰到了边上的一个锦盒,随手托到了面前。 这是一只五寸长两寸宽的锦盒,蜀锦的封面翡翠的搭扣,可以说是极其的华美。对着这只锦盒我叹了口气,这么好的东西今天却要送出去,看来我的俗事烦恼并不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全部抛开。 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七八个小碟,每只里面都是一样精美的小菜,边上还放着四只青瓷酒瓶,瓶盖封不住淡淡的酒香飘了出来。另外桌子上还摆着两套餐具,不过都没有动过。“怎么还没来?”我看了看怀表,已经八点半了。 “主公,长宗我部殿下来了!”后藤又兵卫的声音从地板中央的一个方洞里传了上来,那里是连接着下面的楼梯。 “请他上来吧!”我收起怀表说到。 一连串脚步声伴着单薄木制楼梯发出的吱嘎,长宗我部元亲的那颗大黑头从方洞里钻了出来。“蒙您宠召还姗姗来迟,实在是失礼了!”他看到这个近乎于亭子的房间里居然只有我一个人,显得稍稍有些意外。 “把酒赏月的好时辰才刚刚开始,这又怎么能说是晚!”我请他入座后又对着楼下喊道:“留一个侍女上菜就可以了,你们都退下吧!” “没想到戎马倥偬之间予州殿下还有这样的雅兴,到底是京都过来的人哪!”长宗我部元亲感慨了一句,不过听起来怎么着都有些像是讽刺。 “我并不是京都人,不过就是很喜爱那里的闲逸风尚罢了!”我随口笑着说到,并没有把这种程度的调侃当成恶意。“很多人都觉得京都的风气骄奢做作,但殊不知只有这样才称得上是生活。人生苦短不过匆匆数十寒暑,又何必把自己赶得太累呢!” “活着、生活,予州殿下说得真是好!”长宗我部元亲嘿嘿一笑,看样子并不太领我的情。“如织田内府、予州殿下这样颐指天下的人当然可以纵情‘生活’了,而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能是每天为‘活着’而抗争不已。也许很多人都会认为我是贪心不足……” “长宗我部殿下其实有些事情您不必跟我说的,因为说了我也做不得主!”我拿起一只酒壶替他和自己斟满,然后向他敬道:“今天和殿下把酒赏月,尽可以说些不用负责任的心里话,就算有些牢骚也大可以发发。只是我即便答应酒后的话也做不得准,这点还请殿下不要见怪哦!”说罢我托一托杯子先干了。 “予州殿下如此坦诚,倒叫我无话可说了!”他看我喝了也仰头一饮而尽。“咳、咳、咳……”没想到是如此烈的酒,他被呛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想不到……予州殿下……居然如此擅饮……”他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说到。 “这是自明国输入的‘关东小烧’,比浊酒还要烈上许多!”我拿起一只酒瓶晃着对他说道:“此酒入口如火却后劲儿甘醇,我想与长宗我部殿下这样的豪杰应该是极对路的!” “在下对予州殿下倒是刮目相看了!”他喝了一口汤压了一下。“饮酒和赌博最见性情,想来殿下也能够明白我的苦处了!” “理解不敢说,但我对您这样自强不息的豪杰却是素来仰慕的!”我夹了一块寿司放在嘴里,新鲜的鲷鱼肉在齿尖留下了清香的气味。“我自小就缺乏这样契而不舍的毅力,为此不知道被父母教训了多少回。这么多年唯一不变的,就是痴迷于对生活的享受,除此之外倒还真没有什么看不开的!” “看来殿下和在下说不上是一路人了……”长宗我部元亲再次干了一杯,这次因为有了准备所以表现正常。 这时再次楼梯再次响了起来,一个侍女端着黑漆托盘走了上来。她放下了一碟烤黄花鱼干,撤掉了一碟仅剩残迹的墨鱼刺身。 “其实我觉得也不必把人强分成‘路’,希望获得更多的东西这是每个人都有的正常想法!”侍女退下去后我微笑着说到,可能因为饮酒的关系觉得有些兴奋。“殿下这次异军突起为人瞩目,想必已经有了不少的斩获吧?” “还好,大约六七万石吧!”长宗我部元亲倒不谦虚,可也没有丝毫沾沾自喜的意思。“我家数代苦心经营,这才有了今日土佐一统的局面。可是三好、细川、西园寺环列四隅,要想生存下去实在是太难了!为此我们只有不断的作战、再作战,不为别的,只不过是想要继续生存下去!” “殿下所说不错,应仁之乱以来天下确实是这个样子!”我放下酒杯点了点头,然后深有同感地说道:“我本来的兴趣是作个商人,能够在厘株之间图个三餐温饱就是乐不得的事了。不想世事难料,我阴错阳差地入了行伍,居然也随波逐流地就混到了今天!” “如予州殿下的这般境遇,只怕是许多人几世修行也求不来的!”长宗我部元亲又是嘿嘿一笑。 “看到今天的结果当然是这样,但一路上遇到的那些艰险想起来也是也不免叫人后怕!”我再次忽略了他话里的“刺”,作出一副沉湎往事状。“记得当年第一次出阵是随内府殿下奇袭桶狭间,风雨交加当中几乎人人都以为那是一条不归之路。奇迹虽然在最后发生了,但也是九死一生,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绝对不想再尝试第二次。自从踏上了这条路几乎就没有停过脚,好不容易才在今天看到了一丝曙光!” “乱世中的武将哪个不是如此,能够一直成功下来只怕也只能解释为上天的眷顾了!”终于在长宗我部元亲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点动容,我心里确实为这微不足道成绩欣喜不已。 “上天的眷顾,殿下果然说得好!”我又点了点头引下了一杯。“织田内府殿下是我的主公,我确实也一直认为他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即便是一个近畿的小民只怕现在也可以看出,天下承平有望了!除了上天的眷顾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长宗我部殿下您认为呢?” 他这回没有说话,端起杯子来好像也要饮酒。但仅凭我已经有些昏花的醉眼,还是注意到了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殿下不相信的话我们换个说法,不知此次全力出击您动用了多少部队?”我没有继续扩大发挥下去,这回夹了块炸虾放在嘴里。 “两万出头吧……这已经是我的全部力量了!”他豁达爽快地告所了我,其实这种事也瞒不住。 “驻扎离此远吗?”我突然发问到。 “驻扎在衣掛诚,离此不到10里……”说到半截处长宗我部元亲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陡然放大又瞬间缩小。望着我他慢慢眯起了眼睛,似乎准备要下什么决心。 “姑且按照殿下您刚才所说,面对三好、细川、西园寺的压力您不得不奋起迎战吧!”我装作没有看到他的反常表现,低着头自顾自地边吃边说。“那么下面就让我们来假设一下:这些人都被您消灭掉了,那么就这样完了吗?还有中予的宇都宫、北予的河野、讚歧的十河这些人必须面对,到了这步就放弃吗?不可能吧!你只能一场接一场地战斗下去,冒着失败的危险去和这些敌人作战。好了!这些敌人也消灭了,新的敌人自然而然地再次冒了出来。您的一生就这样过下去,这样的日子好过吗?” “那又怎么样?人不就是应该这样活着才有意义吗!”长宗我部元亲的声音变得低沉嘶哑,可我明显感觉他的火气逐渐冒了上来。“自古以来一茬又一茬的武士们前赴后继,为了天下大义而奋战不已!这就是武士的生存之道,勇往直前至死方休……” “天下大义?说得真好听,应该是天下大‘位’吧!”我还是没有看他,但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不错!那个位置确实是无比诱人,可是究竟有几个能够成功坐上去?能在万马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成功者,真的得有点上天的眷顾。十数年前或许大家都在大致相当的起点之上,今天有实力问鼎的还能剩下几个?我在这里说一句不怕长宗我部殿下你多心的话:就算是你连续再取得10个胜利,也只是平白的使天下的****再延长些而已。你认为这有意义吗?” “予州殿下真是好有把握,似乎已经替内府殿下定下了这个天下!”长宗我部元亲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就像是重重地吊着两陀铅块。“我长宗我部一门能在土佐七家里独自杀出,就从来没想过要替自己留什么后路。过去我们没有不战而降的先例,将来也……” “既然您这么有信心,那么我也就不再劝了!”我拿起手边的那只锦盒放在桌子上,推到了他的面前。“一点小礼物,实在不成敬意!” “予州殿下……太客气了吧!”他又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否接受全凭殿下,不妨先看看再说!”他说着替他打开了盒盖。 97、话却已投机 “这是……”长宗我部元亲原本已经绷紧的面部肌肉猛地一缓,呈现了一种哭笑不得的错愕表情。两只因饮酒已经发红的眼睛亮了起来,却说不出是惊讶还是责怪。 “怎么样,很不错的东西吧!”我忍住笑对他问到。 “予州殿下,您不是要嘲笑我吧!”长宗我部元亲看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神情自然不是那么好看。 “长宗我部殿下不喜欢吗?这可是南蛮商船舶来的精品啊!”我看了他一眼从盒中取出那个“少女”,拿在手里轻轻把玩着。仿佛这真是一件活物。 “哼!”长宗我部元亲的轻蔑之情已经不屑于遮掩。 “叮!”我右手食指轻轻在“少女”的脸颊上碰了一下,伴随着金属机簧的脆响一截刀锋从她的脚下弹了出来,微微的隆起的刀脊带着一股幽蓝色的荧光,双面的锋刃扑面袭来一缕慎人的寒气。 “咦~!”长宗我部元亲这么镇静的人嘴里也不禁传出了一声轻轻的惊呼,脸上的轻蔑瞬间消失不见。像他这样的武将分辨武器的优劣已经成了一种本能,而这样的武器却绝对是罕见的。“这把匕首……还真是难得一见啊!”他果然微微张开嘴巴这样问到。 “日本的大师们确实不会做如此格局的东西,这是一件流传自五百年前天方哈里发宫廷中的古物!”我不无炫耀地说到,为了让他看清楚将刀刃调换了一个角度。“虽然她可能有失检点,但即便是最坚固的铠甲也难以抵挡它的侵入。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缝隙的铠甲,而只要有缝隙它就能钻入!” “真是一件奇妙的武器,虽不能上阵搏杀但却可取人性命于无形!”长宗我部元亲向我伸出手,示意想仔细看一看。 “殿下小心,淬过毒的!”我意味深长地提醒到。 “毒!”已经将“少女”接在手里的长宗我部元亲猛地抖了一下,将刀锋凑在眼前仔细凝视了一番,又闻了闻。这把刀没有丝毫异味,只有斜着光线看才可见到点点银星。“殿下,对这样的武器有必要吗?”他略带惋惜地问到。 “这本就是一件杀人于无形的武器,淬毒只是为了更好的使它完成使命!”我对长宗我部元亲摆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可他的表情却益发的郑重了起来。“其实这把匕首淬毒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可以给被杀的人带来一个美好的归宿!” “请恕我的愚昧,予州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长宗我部元亲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一点儿也不放松,似乎要从那里面寻找出什么。 “不知长宗我部殿下可知到,这上面是什么毒吗?”我又替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但这次没有一饮而尽,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泯着。 “在下对此并无研究!”他严肃地摇了摇头。 “我也没研究过啊!不过我倒是认识几个精通此道的人……”看他有些草木皆兵的架势,我不禁为之婉尔。“他们告诉我这是两种毒药混合而成的,是一种蛇毒加上一种毒草,其中蛇毒为君草毒为臣,蛇毒是致人死命的关键!” “还这么复杂,是毒蛇的涎液吗?”长宗我部元亲关注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子,可看到我戏谑的目光又觉得有些不对,又拿起筷子来吃了两口菜。其实也难怪他紧张,日本传统的毒药里用到毒蛇的并不多,而且一般人本能的会对这些东西产生恐惧。 “这确是一种很特别的毒蛇,而且非常的罕见!”我看着被他放回桌面上的匕首,颇为玩味地说道:“这是一种产于南洋几个小岛上的一种蝮蛇,俗名叫做‘烙铁头’。这种的蛇的涎液虽然是无药可解的剧毒,但比起眼镜蛇或者竹叶青来也未必见得就更厉害,而且发作起来时间会更长,几乎要到半柱香的时间人才会断气!” “这岂不是让人死的受更多的苦吗?”长宗我部元亲看着我的眼神里出现了某种变化。 “不、不、不,我通常是极为反感这样的事的!”我连连摆手意图“打消”他的顾虑。“这种蛇毒并不会给人带来极度的痛苦,人在临死之前只是会浑身发热并陷入昏迷。所以说这是一种给人安逸的死法,何况还有另一种草药辅助呢!” “哦……”长宗我部元亲微一点头,这才想起了另一味药。 “说起这种草药确实非常有名,但真正见过的人却并不多!”看他半天没动杯子,我就直起身又替他倒上了一杯酒。“曼陀罗花,就是这种草药。严格地说起来它甚至算不上是一种毒药,其作用就是使人产生幻觉,一种美好的幻境,而‘烙铁头’蛇毒带来的血液高速循环就更能使曼陀罗花的效力事半功倍。想想看吧!人在舒适美好的幻境中沉睡过去,还有比这更好的死法吗?正因为能带来这样种种的好处,所以这把匕首的名字就叫‘绮梦’!” “真是……可怕啊!”半晌之后,我的听众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可怕吗?我倒是没有觉得!”我不再看他,把目光移向了窗外。那里青色的天际上挂着一轮玉盘一样的月亮,真是美啊!“这有些像是政治,使人不知不觉沉迷其间,不知不觉送掉性命。如果要我选择的话,死在这柄匕首下好像也不错。长宗我部殿下不是刚才也对自己信心十足吗?所以我把这柄匕首送给你,希望你能够善加利用!” “给我?予州殿下您要给我这样的礼物!”长宗我部元亲有些惊异不定,这是我见到他以来,他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吗?”我开心地笑了一下,因为是侧对着他也不知道他看见了没有。“一个人要干事就要向最好的方向努力,这不是殿下一贯的宗旨吗?我如今送给殿下这把匕首也算是恰如其分了,至少要比殿下现在怀里的那把好上不少吧!” 长宗我部元亲好半天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殿下心怀鹏程之志我可以理解,这些年来我也见过不少与殿下怀有同样心思的人!”我看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再给他讲故事。“他们之中不乏身份高贵的人,也有些文治武功可称一时之雄,甚至已经处在了天下触手可得的边缘。但他们一个个的都败亡了,殿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我等了半天也没听到答案,只得自己继续说下去。“那就是他们不受上天的眷顾,天命没有寄托在他们的身上。这不是人力所能够决定的,对此至少我是无话可说!” “咕嗵!”边上想起了一声巨响,我回头看时却是长宗我部元亲已经一个头磕在了地上。“谢谢您的宴请,也谢谢您给我这么好的礼物,在下就愧领了!”说着他就伸手取过了那只已经空空如也的锦盒,而没有再碰桌子上的那把匕首。“我元亲一直自以为胸怀可以包容天地之阔,却不想竟无法跳出予州殿下您手中的这只盒子。广博如您者都不存非份之想,可笑我这样的人还觊觎天下!这只盒子会作为我长宗我部一门的传家宝流传下去,同时也不望今日殿下的教诲。您可以放心,对整个四国我再无贪求,诚心作长宗我部家不战而降的第一人了!” “天色已经完了,殿下就回去休息吧!”我微笑着挥了挥手。 “是,告辞了!”长宗我部元亲把锦盒揣进怀里退了出去,自始至终也没有再看那把匕首一眼。 “有意思!”我拿起匕首在手中细细地把玩着。这确实是一把艺术与实用完美结合的珍品,让人爱不释手。“出来吧!”我轻叱一声。 “殿下!”一条纤巧的身影从窗外翻了进来,白袖飘起有如两只轻盈的羽翼,这是蜃千夜雪鹤。 “殿下!”墙角的一片暗影缓缓变了颜色,朦胧中浮现出两颗红色的眼睛,这是蜃千夜雷狐。 “这就是长宗我部元亲,你们怎么看?”我继续耍弄着那柄危险的匕首。 “他曾经有三次想要对殿下不利,有一次怀中的匕首已经出鞘半指了!”雪鹤客观地说到。 “也就是说你的暗器马上就要钉在他身上了?哈、哈、哈……”笑过之后我又对雷狐问道:“你怎么说!” “最后他下跪叩头时声音微抖鬓角见汗,出自真心的可能性相当高!”小狐的红眼睛在黑暗中连连地闪着。 “嗯,看来这个家伙是明白了!”我默默的点了点头,对今天的结果也是比较满意。“我的事情还很多,不可能永远把精力牵扯在这个地方。今天能够一举降服长宗我部元亲,四国的事情也就算定了!” “要通知蝶师妹,撤去在他们一行人身上下的‘禁制’吗?”雪鹤小声问到。 “先等等吧!”我又仔细思考了一下说道:“等到明天正式公布方案之后,看看情况再说!”匕首的锋刃叮的一声缩了回去。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98、耀眼的新生代(上) “大师您太客气了,这么小的孩子不值得用这么好的东西!”我对送我们一直到大门口的朝山日乘再三谦让到。 “予州殿下您这就说错了,要说谢的话是我要谢您的恩惠佛门!”朝山日乘向我双手合什,郑重其事地念了一句佛号。这个老僧如今依旧精神矍铄,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脸上的肉皮已经见松了。“予州殿下十数年来对佛门多有回护,夫人又每年捐献大笔布施,实在是大大地缓解了鄙寺的境况。老衲早已将殿下您视为佛门的护法尊者,日日为诸星家的基业诚心祷告!再者……”说着他垂手在一边的仙鲤丸头上摸了模。“仙鲤丸公子长眉慈目颇具宝相,实在是与我佛门有缘。今日老衲不过相赠一件法器,祈愿满天神佛随形相护!” “大师过誉了!”巧妙的好话人人爱听,我自然也不例外。“仙鲤丸,还不感谢大师的厚赐!”我提醒了一句一边的仙鲤丸,他此刻正摆弄着一串一百零八莲花菩提子的念珠。论东西虽然不能说多么贵重,但据说是一位印度高僧用过的东西。 “多谢大师!”仙鲤丸颇为大器地向朝山日乘躹了一躬,这几年他随长野业正历练得已经有些气势。 “大师您就留步吧!”我看车子已经驶到了跟前,就阻止了朝山日乘的进一步相送。 “请殿下转达老衲对付夫人的谢意!”他再次合什为礼。 我和仙鲤丸坐上了宫车,卫队护持着开始行进,沿着京都的大街缓缓向西走去。 四国的事态圆满解决,长宗我部元亲以令人瞠目结舌的合作态度接受了我的一切提议。我给了他南予已经实际控制的区域七万石,他放弃了对于其他地区土地和役职的要求。河野家不再担任伊予的守护,和其它伊予豪族之间也取消了隶属关系,只保留了汤筑城和其周围的三万石领地,算是保住了大名的身份。 四国这就算正式纳入了织田家的旗下,我把相关文书整理成册附上我的书信送去了安土。其中有一些推荐和建议,关于我自己则是只字未提。反正一切都摆在那里,就由织田信长自己掂量吧! 回信拖了一个多月,可见织田信长的心里也是经过了反复的权衡和斗争,不过和我原先预计的结果差不多。 长宗我部元亲再次补授土佐守护,新增的领地也得到了确认;蒲生氏乡被授予伊予守护,但因为继续担任我的副将,堀秀政调伊予任守护代;在我的大力举荐下竹中半兵卫任讚歧守护并财田城主三万二千石,算是半脱离我具有了小大名的身份,不过同样因为担任我军师的原因,讚歧守护代由中村一氏出任;我又被加了一个阿波守护,而且因为堀秀政和中村一氏另赴新职的关系,岸和田城也归还了我的治下,和泉一国终于完整了!胜瑞城也在扩建当中,不过我准备过个一两年就把阿波让给仙鲤丸。 原先织田信长许诺的南海探题被暂时搁置了,各个方面的激烈反弹使织田信长也陷入了犹豫。最后妥协的结果是我以阿波守护的身份指导四国事务,至于这件事讨论的原因也很有意思:幕府以前没有这个役职,还需要再讨论讨论! 我对此倒并不是那么在意,四国的实际情况摆在那里,有没有那个虚名也就那么回事了!不过四国的旧格局毕竟刚刚打破,新格局也不是很稳定,索性我把一切事情交给竹中和蒲生他们去办,自己回到京都躲清闲来了。他们几个新官上任,面对一些无理取闹也能拉下脸来。 数起来离新年又只剩了两个来月,这一年一年过得还是真快。我把仙鲤丸从丹波接了回来,呆几个月直接去安土。这些日子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带着儿子拜访起各方面的关系来。 称赞之声从各方面纷至沓来,我自然也是非常高兴,不过我也知道:我的儿子虽然不是笨蛋,但也算不上什么特立独行的“天才儿童”!至少比起这个时代的一些人来,实在是算不得杰出。好在****的时代已经快要结束了,他只要能守住我创下的这份家业就可以了。 “你喜欢类似念珠这样的东西吗?”在车厢里,我看到仙鲤丸一直在摆弄那串念珠就问到。 “不能说很喜欢,不过这串珠子的造型真是很奇特!”他向我举了举那串念珠,一百零八颗菩提子都扁扁的如九瓣莲花造型。 “那你喜欢刀剑、铠甲之类的武器码?”我又问到。仙鲤丸从小受到一些高手的指点,加之身体素质本来就不错,所以武艺在熟识的大名子弟中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只是我注意到他只是把这些当作功课来作,并没有显出什么特别的热情。 “也还好吧……只要作得漂亮我就喜欢!”仙鲤丸琢磨了一下,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我还是喜欢您收藏的那些奇珍异宝,单纯的武器我没有太大的兴趣。而且在武艺上我也不是太执着,对于比试的胜负感觉不是太上心。父亲,作为继承人,这样的情绪是不是很不好啊?” “也不一定就是不好……”我摇了摇头说到,心里也确实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不愧是我的儿子,连爱好都和我差不多。“一人一个活法,说到看法一个人都未准只有一个了,只要对任何事物的喜爱不构成影响对其他事物的正确判断,那么就都只是小节罢了。我一般不干涉你自己的兴趣爱好,只要你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就行了!” “哦……”仙鲤丸似懂非懂地哼了一声。 “这些天我们见了很多人,你感觉怎么样?”我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那串念珠问到。这段时间已经不短了,见过的人也算是形形色色,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很好啊!”仙鲤丸重重地点了几下头。“这些人对我都是赞赏有加,而且也经常送我礼物。这种感觉非常之好,我想没人会不喜欢吧?” “哦,这么说你对这些人的印象都不错了?”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仙鲤丸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看法未免有些简单了,以后慢慢教育吧! “只是还没有什么坏印象而已,总不见得无缘无故就讨厌一个人吧!”他放下了手里的念珠,认认真真地对我说道:“其实孩儿对这些人的观感并不重要,您对他们的观感才是重要的。他们之所以对孩儿如此友善,全都是因为父亲您的原因,如果你没有今天的实力、权势和财富,或者我不是您的儿子,那么他们只怕连看也懒得看孩儿一眼。他们无求于孩儿,所以孩儿喜不喜欢他们也不是什么大事,孩儿只是要注意不以自己的情感影响父亲您的判断就行了。等到有一天他们求的是孩儿自己了,那我倒要重新仔细判断权衡一下,从他们所求的事上再来判断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 “咦~!”我的嘴张成了一个“o”字,微微感到有些吃惊。这还是我的那个儿子吗?仅仅有这番见识,现在就已经可以交给他一些权力了。一个上位者缺乏知识并不可怕,反正有一群人帮助呢!关键是时刻保持清醒,知道该信任什么人。“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是老师告诉我的!”仙鲤丸诚实地说到。“在丹波的时候老师每天都要给我讲这样的事情,虽然他也会交给我兵法和政务,但最多的还是如何看人和作人!” “原来如此!”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原来还是长野业正的功劳。他居然也是以素质教育为主知识教育为辅,看来我把仙鲤丸交给他来管是正确的。“前面到什么地方了!”我感觉车子的速度在减缓,就撩开车帘问了一句。 “回禀主公,已经进入公卿的聚集区了!”后藤又兵卫靠近回答道:“再有两个路口就到山科阁下府邸了,请主公稍待!” “先不必急着走了,去看看正亲町阁下回来了没有!”我隔着车帘吩咐到。 “是!”后藤又兵卫立刻带马而去。 我这次来京都还没有见过正亲町季秀,他为了个什么“狗不咬”的差使到奈良去了。因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所以我也就没有细打听,只是听说他这一两天回来,现在既然路过就索性顺便问一下。 “你现在身边跟的只有全登(暂时没查到幼名)一个亲近侍从吧!”我看着后藤又兵卫的背影问到。 “是!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学习武艺和兵法都非常勤奋!”仙鲤丸对于自己仅有的几个少年伙伴都很体恤,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很好!能有从小一块长大的人在身边,将来你办事会顺手很多。”我又指指窗外对他说道:“不过他一个人未免单薄了点儿,我再把又兵卫派给你。一两年之内你就要元服了,那时我会先交给你一块领地,人手多些办事会比较顺手!” “是,谢父亲!”仙鲤丸规规矩矩地施礼。 “主公,正亲町阁下回来了!”正巧这时后藤又兵卫也打听清楚了。 “好,那我们先去他家!”在我命令后,车队转了个小弯。 99、耀眼的新生代(下) 正亲町季秀真的回来了,我和仙鲤丸走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小花园静室的廊上,一大群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在他最小的女儿带领下,聚集在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游戏。大多数小的在玩毽子球,几个大的则是在投壶。 “当了探题还这么清闲,可见武将这一行不是什么太难职业啊!”他背靠一根廊柱双臂抱肩,一脸揶揄调侃的笑容。 “还说我们这行不难!”我走过去在他肩上使劲儿一拍,同时在边上坐了下来。“连你这样的空头公卿都敢当面调笑我了,那里还谈得到什么体面!” “好歹我们是替天皇陛下办事的人,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他拿起手边的茶壶和一个空茶杯,替我倒了一杯茶。“这不是仙鲤丸长公子吗?我们也有三四年不见了!”他笑眯眯地对仙鲤丸说到。 “正亲町阁下,您好!”仙鲤丸站过来向他行礼,细论起来他比仙鲤丸要高着两辈。 “在我这里不必这么拘礼,这一点你可以看看你父亲是怎么做的!”正亲町季秀从来不知道给晚辈树立榜样,可奇怪的是他的子女家教都非常好。“我和你父亲要谈些很无聊的事情,你也过去和他们一道玩吧!”他指着院子里兴高采烈的孩子们说到。 “这……”仙鲤丸有些心动,可又担心地看了看我。 “怎么,这点事自己也做不了主?这可不是做大事的样子啊!”正亲町季秀笑着斜眼瞟了瞟我。“现在你还能和他们一道玩,过两年只怕就没这个自由了!” “去吧!”我认可了正亲町季秀的无状。“你总是这么没上没下的,我下次可不敢带着孩子过来了!”仙鲤丸走后我对他抱怨到。 “别把孩子管得那么规矩,不好的!”正亲町季秀一边品茶一边随口说到,他的此刻的神情真是说不上是正经还是玩笑。“看看现在天下可以称得上是英雄的人,包括这几年已经死了的,你看有哪个从小是规规矩矩的。仙鲤丸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但还是显得有些中规中矩了,远的不好说,我觉得至少是比你差远了!” “听你这么说,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我知道他说得是心里话,但还是故意扳起了脸。“我儿子可是从小受了无数名师指点的,论本领也算的上是文武全才。这些天也走了不少家,谁不是交口称赞,这么说话的你可是第一家!” “要是你连该信谁都不知道的话,那么我就收回刚才的评价了!”他撇了撇嘴非常不屑的说到。 “你到奈良干什么去了?好像那里的松永正在蛰伏当中,最近不应该再有什么大动作啦!”对于这个家伙有时候我还真是难以招架,他是直爽得让人看不透。 “太子诚仁亲王和御孙前阵子同时生了场大病,陛下忧心于此派我们几个到兴福寺作祈福法事去了!”正亲町季秀收回了目光,神色中稍稍带上了些忧虑。“神佛降幅之事原本虚妄,不过关系的国家宗祧就不能不极尽全力了。太子殿下的身体本就不好,一年中生病的时候倒是比健康的时候还多。不过御孙倒是一直很健壮的,所以这次就更加吓人。如果两位殿下同时有什么不测的话,那么就极有可能重新引发院、寺之间的嫡庶之争。要是再有别有用心的强藩势力插手其间,眼见着就又是一场大乱了!” “你倒是非常的用心,这里面有你的重大干连吗?”我觉得他倒真是上了心,这可是不多见的。 “承蒙太子殿下不弃,我现在参予辅弼御孙的工作!”说到这里他倒是显得很自豪,在正亲町家这个档次的公卿里这可是一种难得的殊荣了。 “为了让御孙顺利成长,你也可以向太子推销一下你那种理论嘛!”我靠紧了些,满脸坏笑地指着院子里一大群玩闹着的孩子说道:“你这么多孩子也没见着怎么特别关照,不是一个个也都生龙活虎的!可见让他们多锻炼锻炼自我发展,对健康成长才是大有益处。这就好比野猪要比家猪强健,‘放养’不见得就比‘圈养’……” “看着好了?挑一个去作儿媳吧!”他随手向前一指并画了个半圆。 “挑一个?”我瞠目结舌地说到。 “两个,或者三个也行!”正亲町季秀的表情非常严肃,不过我还是不能确定,很多时候他开玩笑也是这个表情。 “你刚刚还把我儿子诋毁了一番,怎么这么快就急着攀亲了?”我对他的这个态度有些哭笑不得,真分不清楚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这一点也不奇怪,他要不是你儿子我未必有看一眼的兴趣!”他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如果你一时眼花分不清楚,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候选。长子长媳自然是要求材德兼备的,比如那个……” “你既然那么看得起我,不如干脆嫁给我好了!”看他大有顺竿往上爬的意思,我急忙阻止。 “你还想娶吗?这个我倒是才知道!”不想我这一句话却使他更加兴奋。“……宏只是侧室的身份,所以妾室在辈份上有点出入也是可以被接受的,而且在一般大名来看,差个二三十岁也根本算不上一回事。不过我想你既然还是继续纳妾,应该是想找个年幼且有‘情趣’的,那么就是……” “你给我住嘴!”我被他缠得头昏脑胀,再不紧急“刹车”还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至今我都牢牢记得,他是怎么把那个女儿推销给我的。“你把儿女都当成什么了,我真怀疑她们是不是你亲生的骨血!” “这一切不都是很正常的吗?大名更是常常如此!”他看我反倒像是个怪物。“我这只是尽可能地给她们找一个好的归宿,同时也能够给她们的兄弟、甥侄带来些帮助。这个世道是非常现实的,靠着诗歌和幻想根本活不下去!” “我不否认这是现实,但凡事总得有个限度吧!”我非常不满意他的这个态度,简直是太儿戏了。“我的儿女将来当然也逃不脱政治婚姻的命运,但像商品一样买卖我还是受不了。仙鲤丸现在只有13岁,我不想那么着急!” “那你这事做得可不聪明,简直是自寻烦恼!”他连着摇了几下头,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十二三岁成亲一点也不新鲜,就算是等元服也不过是还剩一两年的事。现在你的身份可以说是举足轻重,关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虽然我相信你不会作出什么突然改变‘立场’的事,但是仅仅在一些朝廷之类地方的内部派系平衡上,你态度的作用也是足以倒置乾坤的。你既然已经把儿子带了出来,现在恐怕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既然这样你不如索性现在和我联姻,至少不用担心引起什么人的顾忌!” “嘶~~~!”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不得不承认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仙鲤丸现在还是小孩,但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看法,相信现在很多人衡量他价值的标准都和正亲町季秀一样,那就是他是诸星予州清氏、六国守护的儿子!“哎……!”我看着正在远处无忧无虑玩耍的仙鲤丸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在他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儿子,是爹连累你啦!” “主人,劝修寺晴丰阁下前来拜访!”我正待继续感慨一番,一个仆人进来通报到。 “快请他进来!”正亲町季秀并没有做作地准备一番,应该是也属于交往相当频繁的人。 “原来诸星殿下也在啊!”劝修寺晴丰很快就被仆人带了进来,见到我有些意外地招呼到。 “听说正亲町阁下从奈良回来,我就过来串个门!”我礼貌上要站起身来致意一下,而且也不好大家坐在走廊上说话。“阁下是这次的领办吧?真是辛苦您了!”我知道去奈良的人里他是为首的。 “身为臣子为皇室尽力是本份,辛苦却是谈不到的!”在向静室里面走的过程中,他亲密地过来挽住了我的手。“前个月我们在奈良时就听到了消息,百年为患的四国在殿下手中已经平定了。这样功在百代的奇勋,就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辛苦’可以形容的了!” “全仗陛下圣德,内府殿下威名,我只不过是借威行事而已!”我自然要谦虚一番,看来四国之战已经受到各方广泛的关注了。 “殿下实在是太客气了,如此武名已是传遍天下了!”为了加重话语时的语气,他把挽着我的手臂摇了摇。“朝廷之中的重臣屡屡盛赞殿下的仁义武勇,太子殿下也不止一次在朝会中提及,说:有予州殿下这样的豪杰出现,正是上天降下太平盛世的先兆!” “太子殿下实在是过誉了!”我自然要继续谦虚。 “对了!听说殿下的长公子现在也在京都,不知可否让我见上一见?”他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喏,就在那里!”我向院子里一指。 “哦!……果然少年英雄不同凡响,不知定下了亲事没有?”光芒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然后若无其事拉家常一样问到。 我和正亲町季秀对视了一眼。 100、婚事笑谈(上) 天正六年(1578)是个平淡的年头,全天下都没有发生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下半年我的平定四国之战勉强为人们增加了些谈资,其他几条战线上就实在是乏善可陈了。 织田信长急于通过一系列外交努力,树立自己“天下人”的形像,自然也就没有催促各大军团长拿出耀眼的战功来。因而大家也就抓紧机会,忙活忙活自家“小院”里内政上面的事。用池田恒兴的话讲:大家终于有机会享受一下“生活”了! 大多数人确实都安于了偷懒的状况,除了那只狂热的“猴子”又在山阳灭了两家小豪族之外,大家都在给自己找些假期节目。各人的领地状况自是各有不同,普遍来讲赶不上京都和堺町这两个地方,既然年关将近,许多人都开始找理由活动活动。 这时候又传来消息,年前织田信长还要来京都小住一段时间。这下大家更有了说辞,刚到十一月中就纷纷携家带眷地来到了京都。作为京都的地主丹羽长秀当然要表示一下,就在京都的新府邸里设了一场小宴。 “诸星殿下,谢您拨冗光临!”丹羽长重在门口替他父亲接待客人,见到我携仙鲤丸前来急忙上前行礼。 “长重大人多礼了,我们这帮来闹一下还不知要给府上添多少麻烦!”我算起来应该和他是同辈,处处摆架子也不是我的风格。“仙鲤丸,来给丹羽叔叔见礼!” “不敢当、不敢当!”仙鲤丸抬起的第一只脚还没有落下,丹羽长重已经抢先赶过来拉住了他。“如今仙鲤丸公子也算是京都的风云人物,我可受不得你的礼了!殿下还是往里请吧,我父亲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笑闹了几句我和仙鲤丸往里走,一直到摆着酒宴的中厅。这时前田利家和羽柴秀吉等几个人已经来了,丹羽长秀正在陪着。 “呦!这可是京都眼下大大的名人啊!”和羽柴秀吉坐在一起的浅野长政看见仙鲤丸就大叫了起来。“我们昨天才到的京都,可这耳朵里面都灌满了。我原以为你老子就够可以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更有女人缘。怎么样,看上谁家的女儿了?要不要我给你参谋参谋,这方面我可是极内行的!” “呜……”仙鲤丸毕竟刚刚13岁,对这种男女间的事还是似懂非懂,加上他的脸皮比较薄,叫浅野长政的话闹了个大红脸。 “浅野大人,你说得不对吧!”前田利家的儿子利长充满疑惑地说到。他今年15岁,也是在去年刚刚元服。“我父亲常常感叹诸星殿下的眼力,说当世少有出其右者。我母亲也常说诸星殿下的眼力从选女人就能看出来,娶妻纳妾既漂亮又一个比一个有本事。既然如此,如今仙鲤丸公子要娶妻,还用得着您给指点吗?” 他的话更加带起了一阵笑声,前田利家的脸一下子变得比仙鲤丸还红,急忙阻止自己的儿子继续“爆料”。 “哈、哈、哈!你小孩子懂得什么,诸星殿下眼界太高自然没有我见识广泛了!”浅野长政对这种问题才从来都是津津乐道,要不是丹羽长秀拦着还不知道会发挥到什么地步。 “仙鲤丸要选妻子?好像这件事在京度除了我之外,恐怕是连街头的贩夫走卒都知道了!”我在丹羽长秀和羽柴秀吉之间找到了预留的位置,对面坐的是前田利家。“最近几天总是有人来和我提起这件事,好像倒是我自己公布的一样。可关于这件事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仙芝商量一下,怎么就一下子变得这么轰轰烈烈了?这还真是让我感到费解!” “这有什么奇怪的,大家是‘爱屋及乌’了呗!”浅野长政又在那里说起了怪话。“……原来你的‘价钱’就不低,平定四国后就更加是一日三涨。现在好多人都在打着这个主意,想趁着明码标价的更正前抓紧时间囤积一下……” “玩笑开开也就算了,该想的事情还是要仔细考虑一下!”羽柴秀吉制止了浅野长政的调侃,但我总觉得他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哀愁与嫉妒。“现在决定仙鲤丸的婚事虽然说晚不晚,可说早也不能算早了。这里面有一个稳定问题,既是家族的稳定也是与外部关系的稳定。攀一门好亲事真是很有必要,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你手里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羽柴殿下说的不错,诸星殿下你该作个决定了!”丹羽长秀也在一边好心的规劝到,看着仙鲤丸时他的眼神显得更加慈祥,但也更加苍老了。“可能以你们这三十几岁的年纪还不觉得,看到自己的后代一波又一波的长起来真是一种幸福。这种幸福不是语言能够描述的,那是一种感觉到所有工作都有价值的真正轻松。像我现在长重已经能顶上事,我也就一切都安心了!” “照你们这种说法……”我低着头没算了一下,觉得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可我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不是没准备好让仙鲤丸当新郎,而是没准备好自己要当爷爷!长政你不要笑,我说得可是真事。如果现在让他成亲的话,至多再有五年我只怕就要抱上孙子了。你们不觉的奇怪吗?我那时可还是只有三十七八哎!” “这不是很正常吗?一般人求也未必求得来的!”前田利家奇怪于我的论点出言问到,只是没有注意到羽柴秀吉的脸上飘过了一缕淡淡的乌云。“你看看现在外面,不要说是有身份的大名,就是一般武将也没有人会在这种事情上拖拉的。子弟到了差不多岁数,马上元服接着就是成亲,这也是为了避免别人觊觎产业的主要手段。你现在的身份非同寻常,甚至可以说这十几年来发展的是太快了。这多少都埋下了一些隐患,你还是早些让儿子们自立起来的好!” “这么说也有道理……”前田利家的话说得这几天我本就有些活动的心思更加动摇,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我的家族确实发展的很快,某种意义上说也像武田和上杉家一样是维系在一个人的身上,外界有人觊觎这块“肥肉”一点也不奇怪,要是自己看不住却也怨不得别人。 “就仙鲤丸一个人的事也许没什么关系,可后面还跟着一大串事情呢!”这时堀秀政从外面走进来,刚好听到了前田利家的最后一句话。“丹羽殿下,我刚刚从四国赶回不想还是迟了!”他过来先向主人见礼。“四国的事情还有些首尾没有完全了结,蒲生大人和一氏到年底只怕直到年底也赶不回来了。他们让我向丹羽殿下说声抱歉!” “一切心照何须抱歉,还是要以公事为重!”丹羽长秀理解地宽慰到,并让仆人替他安排座位。 “四国的事情还是那么麻烦吗?”看他坐好后我就开口问到。虽然堀秀政和中村一氏是我的与力,但毕竟还是织田信长的直属家臣,再说这两年我又总是东奔西走,所以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我到京都的这一个月里没有接到四国任何不好消息的报告,可他现在又如此说,所以就随口问了一句。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却真是很麻烦!”堀秀政叹了口气显出了一派苦恼,但听语气却并不是什么值得背人的话。“四国的利益虽然是划分定了,但却止不住别人打一些其他的主意。我们都是外来的人,说不上关系和谁远谁近。这就使有些人开始动心思了,要拉关系联姻无疑是最直接的手段!” “你们那里也出了这种事?还真是遥相呼应呢!”我听着真是觉得好笑,似乎一下子从地里长出来了无数待字闺中的女孩子。要是粮食长得也有这个速度,那么也就不用担心有饥荒了。 “不要嬉皮笑脸的,说正经事呢!”看到我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浅野长政装模作样地吆喝了一声。“往上说这关乎国家稳定,往下说这是天理人伦,你怎么能是这么个态度呢!” “我这个人向来从善如流,连你都这么说我是得仔细想想了!”我笑说了一句就转向堀秀政问道:“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你先捡几件说来听听!” “首先是竹中大人想纳香川元景的三女为妾,中村想娶十河存保的长女为填房,这两件事都要请殿下作主!” “他们只要向主公那里报个备,我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理论上我是不必插手,但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重治纳妾自然是无可,无不可。一氏和十河存保的女儿……是不是差得大了点?” 中村一氏两年前丧偶,年龄和我差不多大,而十河存保的女儿现在周岁还不满十二。纳妾也倒无所谓了,可作为正室带出来实在是有些有碍观瞻。 “现在谁还有像你这样古板的,不是越小越有……”浅野长政还想继续的yy下去,可是被“猴子”瞪了一眼住了嘴。 “既然你们这么说了,那所性帮我再参谋参谋究竟谁家有比较合适的!”我拿起酒杯举了举,仿佛是拜托的样子。 其实我这也就是顺嘴搭音的一说,最多也就是看看他们对这件事严肃些的想法。不想我这句话刚刚出口,丹羽长秀和前田利家都是目光一闪嘴唇微张,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这可坏了!”我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他们这两位也是有适龄女儿的。而且这两位都是我比较尊敬的前辈,要是很正式地提出来我还真不好当面回绝。 “当然是我的女儿最好了!”正在我为难之际,忽然有人在门口扯着嗓子嚷了一声。 101、婚事笑谈(下) “你儿子要娶媳妇,自然是娶我的女儿了!”池田恒兴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看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刚刚赶来。“就冲咱们哥们这交情,你还能驳我这个面子!”他一过来就愣往我和“猴子”之间挤,最后还真是让他给挤出个位置来。 “你,你还有女儿?哪天生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羽柴秀吉的身子骨还真是挡不住他,不得不往浅野长政那边靠了靠。“你好像只有个儿子嘛!而且是也不过才三四岁,什么时候有女儿的?而且忠兵卫的儿子是现在就要娶,那就算有也不赶趟了!” “我有合适的女儿你不知道?再好好想想,动动脑筋嘛!”池田恒兴说着就要用手去胡噜羽柴秀吉近乎全秃的脑袋,但被他挡开了。 “池田大人不要开玩笑,我们可说的都是正经事!”前田利家劝解到。因为自己想说的话被池田恒兴打断而没有说出来,所以他和丹羽长秀微微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但本性敦厚的他看到池田恒兴和“猴子”闹得有些过份,还是出言劝解到。 “这你们就是想得窄了,焉知我说的就不是正经话!”池田恒兴突然将脸一扳,显得比这桌边其他的人都正经。“虽然我是没有亲生的女儿,但你们可都别忘了,我可是还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养女啊!” “啊!!!”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一个激灵,同时眼前也浮现起了三个倩影。 “嘿、嘿、嘿!”池田恒兴见到众人这个表情得意地连笑了三声,仿佛自己为那三次“成功制造”作出了多么大的贡献一样。“现在茶茶十一岁、小初十岁、小督七岁,和仙鲤丸的年龄正合适。至于说到‘素质’就更不必说了,‘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这句话倒是不假!”浅野长政双眼望天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其他人则是开始了默默无语的沉思。 我的心里也激烈地活动了起来,这个信息来的有些太过突然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阿市的三个女儿我都见过,最近的一次是在两年前路过摄津的时候,当时仙芝就在我身边,而且令我感到恐怖的是她对这三个女孩的印象还相当好。以一个实事求是的态度来讲,那三个女孩确实很漂亮……哦,对这个年纪的女孩或许应该叫可爱才比较正确。尤其是身为长女的茶茶,几乎已经隐约见到了当年阿市的影子。如果我不知道那段“曾经”的历史的话,那么我也一定会非常乐意接受这么个儿媳妇的! 可我偏偏就知道那段历史,而且是那样一段触目惊心的历史!这就对我本人提出了一个绝大的挑战,接受她作仙鲤丸的妻子需要不下于面对武田信玄的勇气。 可在现在的这种形式下,有些话我还没有办法直接说出来,第一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而且马上就会传出诸星清氏得了神经病的谣言;第二我要是这么评价茶茶的话,池田恒兴立刻就会跟我翻脸,以前的交情也就全完了。 “这件事我还是……还是要仔细考虑考虑!”我皱着眉头啃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作沉思状,其实不是在衡量这件事本身的可行性,而是在筹谋着推托的说辞。 “喂,考虑好了没有!”没一会儿池田恒兴就不耐烦了,拍着我的肩膀催促到。“其实您还有什么可考虑的,还会有比这更合适的亲事吗!不光是咱们两个的交情在这里,阿市还是主公最疼爱的妹妹,有什么……”他继续像祥林嫂一样喋喋不休地叨咕着各种“好处”,所有人都瞅着他皱起了眉头。 “主公……对了!”我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就拿织田信长来说事。“这件事只怕没那么好办,你究竟作得了主吗?”我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起了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池田恒兴被我看得有些发毛。“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她们的养父,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作不了主。而且阿市对这件事也是支持的,还能有什么……”他说着说着就把实话说出来了,这个“妻管严”! “话虽如此,可你毕竟只是她们的养父啊!”我极为“惋惜”地重重叹息了一声,然后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 “可她们的亲爹是浅井长政啊!难不成你还想去见见?”池田恒兴对我的轻视自然大感不忿,立刻反唇相讥到。 “我说得自然不是那个意思!”我连连摇了摇头,放下酒杯解释道:“近江浅井氏毕竟曾经风云一时,既然正支的儿子都不在了女儿可就带有了一定说法。阿市公主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含辛茹苦抚养这几个女儿想必有一定的想法。而且不是我瞧不起你,阿市公主对这件事的影响力远远比你为大……” “你的耳朵都听了什么,我不是说过阿市支持这件事了吗?”池田恒兴困惑于我的“不明事理”。 “可是阿市公主的娘家并非没人,所谓娘亲舅大……” “你没事吧?阿市现在几乎都不和主公说话……”他更加惊异我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想法。 “那就更糟糕!”丹羽长秀一下子恍然大悟,其他人也都点起了头。“诸星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主公真是未必会答应这样的事。虽然茶茶三姐妹也是主公的外甥女,和亲近的大名联姻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对那家小大名还是不小的恩惠。但关键在于主公与浅井家的积怨结得实在是太深了,作为进入诸星家这么有实力的门阀家族,而且是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继承人的正妻,就不能不多做琢磨了!” “难不成还能劝诸星家谋反不成?是有脑子的人就不可能会同意这种事啊!”池田恒兴还是极不服气。 “可同时兼具了主公的外甥女和诸星家督正妻的双重身份后,她是有资格和实力来影响织田家第三代乃至第四代继承问题的!”在此刻桌边的所有人里,前田利家的眉头结得尤为紧密。“作为浅井长政的遗孤,这种影响可能变得极为负面。而且现在……主公不可能不产生疑虑,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去触那个霉头的好!” “哦……”池田恒兴听他这么一说,一时也没了话,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建议有些太仓促了。 其实前田利家没说出来的那半句话很多人都听出来了,那就是: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以后,谁也说不准现在阿市公主对织田家是个什么感情!而偏偏在以后可能发生的诸多事件中,她的作用会极为重大。 趁着这个暂时沉默的机会,我轻轻舒了一口气,刚才的精神还真是有几分紧张。咦?忽然注意到身边的“猴子”表现有些怪异,这么半天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羽柴秀吉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失神,可见此刻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向了何处。他的脸上红一阵又白一阵,表情细微而又复杂。如果让我来判断的话,他此刻可能正陷于激烈的思想斗争当中,以致于一时不慎产生了真实情感的流露。不过至于他想的是什么我就不好猜了,毕竟刚才的话里面有太多内容值得他“动心”了! “羽柴殿下!”我轻轻叫了他一声。 “嗯……”他没有注意到,继续想着自己的心思。可别人都听见了,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羽柴殿下!”我不得不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 “嗯?……哦!”这回他终于听见了,只是魂还没有完全回来。 “其实这几天有很多人建议我替仙鲤丸娶个公卿门第的女孩,我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你怎么看?”我“诚心”向他请教到。 “哦,那当然是太好了!”羽柴秀吉的听了我的话也没仔细考虑,出于本能立刻点头赞同。“能够和公卿家联姻自然是好的,这也是对我们这么多年努力的一种承认。再说记载谱系渊源的时候……”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他的这种观点招致了其他人的一致反对,纷纷加以指责。 “作为武家要是沉迷于公卿的那种习气可就坏了,简直就是败亡的开始!”前田利家这么个随和的人,也旗帜鲜明地表示了自己的意见。“我和丹羽殿下比你们大上几岁,当年可是亲眼见到过尾张斯波氏和美浓土歧氏的情景。说公卿不是公卿,可又失去了武士的气概和武勇,那简直就是一群无用的废物嘛!” “前田大人说得不错,诸星殿下在这件事上你还真是得万分慎重!”丹羽长秀也一脸严肃地告诫道:“以低阶公卿的次女为侧室未尝不是一种建立关系的方法,可是把公卿之女娶过来作正室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们那些家庭的观念和我们差得实在是太远了,而这种差异将直接影响以后的继承人。贪图这种虚荣的武家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你可要汲取三条氏导致武田家内乱的前车之鉴啊!” “丹羽殿下的话绝对是金玉良言,你可真是要仔细了!”池田恒兴也严肃了起来,至少外表看起来是这个样子。“正妻一定要找个坚毅果敢的武家女儿,这才是兴旺家族的正途。茶茶的事我会去到主公面前再努力一下,不管怎么说主公也是亏欠阿市的!当然……”说了没两句他终于忍不住又露出了调侃的神态。“娶个公卿家的女儿作妾也是不错的,你要是见着有漂亮的也不妨给我介绍一个!” “你这小子!”我真不知道该把他的哪句话当真,至少对茶茶具备“坚毅果敢”这种品质表示严重怀疑。 102、妙语如斯 “阿忠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简直是不知检点!”仙芝皱着眉头数落着我,看样子是相当的生气。在她来讲这可是极为罕见的,何况此时边上还有其他人在场。“你倒是说说你自己!自己喝酒也就罢了,怎么还让仙鲤丸灌了这么多?他现在只有十几岁,要是伤了身体可怎么办!” “武将出人头地这也是必不可少的一课,你也不是不知道主公疯起来的样子!”我尤自为自己辩解着,可是心里也是有些不落忍。 仙鲤丸趴在地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两颊呈酡红的颜色。几个侍女、仆妇正在给他换衣服、擦脸,醺醺的酒气充满了房间。都是池田恒兴和浅野长政这两个家伙害的,我一时没有看住! “让我来!”一个侍女从外面端来了一碗醒酒汤,仙芝接过来亲自替仙鲤丸喂下,一边喂还一边心疼地抚mo着他的脸颊。 “池田恒兴这个家伙,一点正形没有还想作仙鲤丸的岳父!”为了转移目标,我开始抱怨不在眼前的人。“虽说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是在他家住了这么长时间恐怕也不会受到多少好的影响。而且看池田对阿市公主的那个样子,孩子只怕也是宠坏了的……” “哦!”听我提起这个话题,仙芝把空碗放回托盘并把所有下人都打发了出去,我知道这是她要和我讨论要紧事情的表示。“池田殿下虽说形骸无羁但却为人仗义,和你这么多年又是关系密切,仅在当年与武田交战那次我们也是欠了他的。现在池田家虽说势力弱些,可却是一股真正可以依靠的力量,从各方面将都是不错的选择!” “我不同意!”我坚决地摇了摇头语气不容有丝毫置疑,而且想必脸色也很不好看。“茶茶又不是池田恒兴的亲生女儿,我们之间的关系涉及到她反而是远了。加之丹羽殿下也推测主公会产生猜忌,所以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哎……”仙芝长叹了一口气显出了极度惋惜的神色,伸手又抚mo起了仙鲤丸乌黑的头发。再过一年仙鲤丸就要元服,届时发髻的样式也会改变。“去年在花隈城时阿市公主就委婉向我表示过这个意思,我自己也非常喜欢茶茶这孩子。她不但可爱漂亮,而且举止高雅仪态出众,和仙鲤丸真是非常合适的一对。只是后来几次偶尔提起的时候你立刻转移话题,不知道你怎么会对她有这么大成见的!” “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话刚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不应该用这种语气和仙芝说话,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她的错,她会有这种看法本也是无可厚非的。有些话我无法向她解释,也根本解释不通。 仙芝不再说话了,只是怜惜地看着熟睡中的仙鲤丸。她的这种态度反而令我的心中一阵阵刺痛。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话怎么说,也许只是我心中的一股错觉吧!”我还是决定向仙芝作出解释,哪怕是用假话骗她。“茶茶这女孩长得是很漂亮,要说什么明显的缺点我确实也说不出来。可我就是一看见她就感到心绪不宁,从第一面时就是这样!” “哦?”仙芝意外地抬起头盯着我,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我第一次见到茶茶时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当时我就觉得心头没来由的一懔!”面对仙芝专注的目光我有些愧疚,但还不得不把这个瞎话继续编下去。“……当时我就觉得后背一冷,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道眼神隐含煞气……对,就是一种妩媚中的煞气!还有我当时恍恍忽忽之中看见了一个影子,就在茶茶的身后,周围还未绕着一团血色的雾气。根据我的所知这应该是‘亡国之魅影’,茶茶一定是某种妖孽转世……”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谎实在是撒得太烂了,以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只有这种说辞才能打动她。仙芝这个人什么都好,而且也很聪明,但就是深深沉溺于因果宿命这种迷信观念当中。我偷眼看了她一眼,果然神色越来越不安。 “嗯……要是这样的话倒不可不虑!”听完我那套“鬼话”后仙芝的脸色有些发青,神情间也有些恍惚。“……这些年来诸星家异军突起,短短时间里就由一个一般武士一跃成为了海内瞩目的大名。这些都是神佛保佑的结果,这种时候实在没有必要引个‘晦星’进门招致神弃!” “就是、就是,我也正是这样想的!”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塌实,但嘴上我确是一迭声地应承到。 “既然这样池田家我们就不考虑了,可是仙鲤丸新娘的人选却不能再拖下去了!”仙芝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已经决定的事就完全抛开,但马上就又开始了新的计划。“我原来也是想再拖个一两年看看,但以现在的形势显然是不行了。仙鲤丸在京都甫一出现就受到了各方面的关注,甚至引起了一番私下的较量。再拖下去会出大事情的,所以一定要尽快下决心了!” “你说得不错,我也是这样打算的!”我点点头思索了一下,然后才对仙芝说道:“虽说有几家公卿的女儿也不错,但我觉得正妻还是应该在武将家族里找。丹羽殿下的四女和前田大人的三女都很出色,再斟酌一下就可以定下了。至于公卿那边也不能弄得太僵,还是找个下阶门第出身的作妾室。正亲町阁下虽然跟我说过两次,但也大可不必在一颗树上吊死。不妨……” “你想得是不是太远了,还是先把正妻的人选定下来吧!”仙芝没有随着我一起畅想,而且显然还有更深一层的忧虑。“丹羽殿下和前田大人都和我们关系密切,而且都曾经提携过你。这种问题上我们无论答应哪一家,都会无可避免地在另一家的心里造成嫌隙。再说还有主公的因素在里面,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造成结党的猜疑!” “应该不至于吧!”我并不完全认同这个看法。和后来的几个统治者不同,织田信长并不太在意属下结亲这样的事,以前的惯例也就是知会一声就可以了。 “此时一时也彼一时也,这可是关系着六国甚至更大地方的态度走向呢!”仙芝虽然笑了起来,但眉尖却依稀飘动着一丝乌云。“这毕竟是一个大动作,且不说主公会作何想,就是一般人也会从中刻意寻找你‘不轨’的痕迹。如果不在主公那里有所表示,这件事一定会造成严重的后遗症!” “主公那里我自然会打招呼,这种事怎么可能忘记呢!”我有些不满仙芝对我的轻视,好像我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是向主公打招呼,而是请主公对这件事作出决定!”仙芝一本正经地说到。 “请主公来作出决定?”我的脑中想起了织田信长耍酒疯时的样子,脊背上不禁冒出了一层冷汗。 “你是怕主公胡乱地替仙鲤丸指定一门亲事吧?放心,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仙芝紧盯着我,显出一派胸有成竹。“作为织田家最大一根‘柱子’的基础,主公对这件事只怕会比你更为慎重,既不会作为对强大外藩的和亲手段,也不会找个不信任的家族。同时在我们还避免了得罪任何人,因为这是主公作出的决定!” “这倒是有些意思……”我感到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信可以写的长一些,还不妨在上面诉些苦!”仙芝对我笑到,而且笑得有几分狡猾。“让主公知道我们的难处,然后再费心给我们挑一个媳妇。虽然选的人可能和我们自己挑的是同一个,可结果就是大大的不同了!” “是个好主意!”我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巧妙,想着想着就不禁笑了起来。“你觉得主公会替仙鲤丸选谁?”我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了! “九成九是他自己的女儿!”仙芝毫无隐讳直接了当地回答到。“面对现在诸星家这么强大的实力主公绝不敢掉以轻心,也不可能会轻易放手。在目前没办法直接自己掌控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尽最大可能把这个家族的继承人攥在自己手里。好歹女婿也算半个儿子,而且在第三代继承人身上也连接了自己的血统!” “这个可能的确非常之大,就算换作是我也极有可能会这样做!”又经过一番周密的考虑,我也想不出更为合理的可能。“那我就去写信了,这件事情年底之前也许就能定下来!”我站起身想去书房。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可能!”我的脚已经抬了起来,仙芝的嘴里却又冒出了另外一句话。“主公也许会选一个没有直系继承人家族的独生女,那样一切可就麻烦了!” “哦!”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有一种事以前也在大家族中发生过,那就是‘换子继承’!”仙芝此时忽然变得极度的忧虑,声音里也带着微微的颤抖。“在仙鲤丸之后可能就是虎千代,接着就是安排一个鸠占雀巢。若真是如此,阿忠你就要早作准备了!” “仙芝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用牙缝里蹦出的声音说到。 103、盛世繁花(上) “不要有什么担心,更不要被他吓住,轻松自然就好了!”我对身边的仙鲤丸不住地叮嘱到,他则是瞪大眼睛一个劲儿地点头。“没有什么可怕的,主公极为讨厌凡事委委琐琐的人……”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仙芝白了我一眼。虽然她自己在织田信长面前镇定自若,但对于儿子却紧张的很。“一会你要看清楚了,有什么想法都先私下里告诉我……”她一边说还一边整理着仙鲤丸本来就很整齐的衣饰。 “你说得这些就有用了!”我无可奈何地对她说道:“主公已经决定了这件事,今天的事情不过是走个过场。他喜欢或者不喜欢,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我和仙芝现在都不太镇定,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儿子,可能大多数的父母都是如此,想体会一下的可以去看一下高考时等在学校门外焦虑的人们。 我的信送到了安土,织田信长的答复也很快。他把自己的女儿鹤姬,作为正妻许配给了仙鲤丸,另外指定前田利家的三女摩阿作为侧室随嫁。 我们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其他人对此也是无话可说。大名们之间、大名与附庸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就算是彼此曾经共同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人,每过一段时间也必须重新“维护”一下。 “主公请诸星殿下入内!”一个近侍出来通报,态度比以往更加恭顺。 “好!”我答应了一声然后就随在他身后向楼梯口走去,仙芝拉着仙鲤丸也跟了上来。 织田信长现在来京都已经不常去住寺院了,而是明目张胆地下榻在二条城。过去的种种顾忌已经几乎看不到,人们更多地见到的是他的飞扬跋扈。有时候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已经是一位“大将军”了! “主公、夫人……”门被拉开后我们三口低着头走进了房间,屋子很大但却并没有几个人。 “进来,快进来!”织田信长今天热情很高,还没等我们问候完就立刻抢着招呼了起来。他和身边坐的浓姬穿着很正式的礼服,看样子也很重视今天的会面。“我们今天见面的意义不同,所以礼仪上也要适当换一种方式!”他用折扇指了指面前的三个座垫,位置摆得比平常近了许多。 “这是主公赐给我们一家的恩惠,微臣只有感恩戴德又怎么敢忘乎所以!”我还是带着妻子规规矩矩行了礼,大部分居高临下的客气都当不得真。现在我也是一个“大人物”,这个道理非常清楚。 “平常或许是这样,但今天可是大大的不同呢!”浓姬示意侍从给我们献上了茶,展颜微笑着对我们说到。 “哦……”我闻言愣了一下。因为以前和她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以致我一下子没听出来他这句话依旧是客气,还是意有所指。 “今天是给两个孩子相亲,一会儿说不定我们就是亲家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仙鲤丸,又看了看我。“如果你这个父亲没有作出个‘好榜样’,让孩子们可怎么学呢?作为诸星一门的继承人又是织田家的女婿,怯怯懦懦可就让天下人看轻了。这倒也还罢了,两个人的第一面往往就定着以后,你不会希望仙鲤丸在妻子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吧!” “哈、哈、哈……”织田信长毫不顾忌我的面子,底气十足地放声大笑了起来。“外间时常传言你就有这个毛病,这不会是遗传的吧!”他半真半假的问到。 “主公……取笑了!”虽然我的脸上明显感觉一热,但是心里却踏实了不少。这个开局貌似还算不错,一切应该会很顺利吧! “你就是仙鲤丸吧?过来让我看看!”织田信长忽然止住笑意将脸一扳,点着手中的折扇对仙鲤丸说到。其实我们两家人相距不过两米,他又不近视有什么看不清楚的! 仙鲤丸并不算胆小,在得到我认可的目光后站起身向织田信长走去,在织田信长已经变得严厉的目光注视下他并没有退缩,可能是我临进来前的那句话起到了一定作用。 “你的名字是叫仙鲤丸~吗?”织田信长拉着长声用半鼻音问到。 “嗯!”仙鲤丸抬起头来想答应,但是被织田信长直着一盯把话顶了回去,只是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织田信长缓缓伸出手按在了仙鲤丸的肩头,手指微曲开始用力扣下。他可是打出来的天下,武功自是有一番功底。仙鲤丸虽说也是自小练武可天赋上却不能说是出类拔萃,再加上现在只有13岁,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冒出了汗珠。 感觉到仙芝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我没有扭头但伸出手去与她的手握了一下,那只手上全是汗水。因为有仙鲤丸的身体挡住了前面的视线,这个动作没有被其他人发觉。 “嗯,很好!已经相当不错了……”织田信长终于收回了手,看逐渐缓和的脸色应该是比较满意的。“到底是从小生在武家的继承人,有基础就是不一样,虽然不一定将来在阵前破军斩将,但作一方镇守的大名这也是必不可少的。在这方面千万不要像你的父亲,论武艺他可实在是太差了!当年在尾张时我派他去买铁炮,结果他却被一袋金子打倒在地上……” 我的脸腾楞一下就成了红布,这可是实在太现眼了!当年我对这件事的感觉也没什么,甚至那时对当这个武士都不太感冒。可如今我是个天下“名将”了,这么丢面子的事就成了绝对的机密。本来只是我们两个人知道的事情,不想现在却被他捅了出来。 浓姬发觉到了我的尴尬,本能地觉得这不合适,虽然有必要活跃一下气氛,但弄得我下不来台就不好了。就算是出于显示亲和的姿态,她也不能白白看着织田信长如此“折腾”。 “你拉我干什么!”织田信长一抖袖子甩掉了浓姬拉他的手,撇撇嘴翘着鼻子说道:“难道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忠兵卫武艺之糟糕在尾张谁不知道!想当年……” “你说得话自然都对,但是现在可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作为多年的夫妻浓姬自然知道,织田信长这个“人来疯”是越顶越上脸,所以干脆避开这个问题往下说。“我们是见了仙鲤丸,可也总得让诸星殿下一家见见阿鹤吧!今天主要是来相亲的,叙旧的事以后自然有得是时间。” “我织田信长的女儿,还有什么可挑的?”话虽然这么说,可他还是对站在门边的侍从吩咐道:“去把阿鹤叫来!” 原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织田一家自然也不可能没个准备。织田鹤没过一会儿就在两名高级仆妇的陪同下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据我估计她们应该是一直就呆在隔壁的房间里。 我不能说我没见过织田鹤,但确实是没有几次,所以对她的印象几乎就是一片空白。这其中的主要原因就是我一直没想到过会和她扯上什么关系,相比起来我对于织田家的几个男丁却是时刻留意的。 织田鹤长得属于白净秀气那种类型,也可以说比较可爱,但离出类拔萃的漂亮却还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一张瓜子脸上有一对大大的眼睛,其余的轮廓因为她一直低着头我看不太清楚。“拜见父亲、母亲!”穿着华丽有如人偶娃娃,轻声细语真是没有一点织田信长的影子。其实她不是浓姬生的,但是必须对父亲的正妻这样称呼。 “阿鹤,先要向客人行礼!”浓姬在那里微笑着提醒到。 “诸星殿下、夫人……”阿鹤一下子有些结巴,一张小脸变得比我刚才还红。她自然是清楚我们来此目的的,不然也不可能知道我们是谁。 “不敢劳公主殿下!”我和仙芝都侧身回礼,现在她还不是我们的儿媳妇呢! 不过要说的是我对这个女孩的印象还不错,因为她母亲只生了她一个的关系,所以与其他任何织田家的儿子都没有太密切的关系。这一点看似平常实际上非常重要,免得我以后难作。 这个时候织田信长突然扳住仙鲤丸的身子向后一转,我们其他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喂!阿鹤,你可要看清楚!”他对织田鹤大声喊到。“这个小子就是我们替你找的丈夫,不过还是要你自己看清楚。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我是会考虑你的意见的!” 我们都被他的这番举动闹了个措手不及,极为尴尬地彼此瞅着,至于仙鲤丸和织田鹤两个当事人,就更加是满地的找开了缝隙。织田信长从来都不是个顾忌别人感受的人,在决定联姻对象这种大事上更加不可能听子女们自己的意见,所做的这一切其实不过是恶作剧的心理在作祟罢了!织田鹤性格上只是一个很一般的女孩儿,自然不可能回答他的这种问题。 “怎么?你不满意吗!”织田信长继续装模作样地问到,在还是没有得到回答后又把仙鲤丸扳回来自己看了看。“也对,这个小子是没有这么出众的地方!”他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这件事就算了,我马上把他们都赶出去……” 104、盛世繁花(下) “你这么说实在是太过份了!”浓姬这时也有些挂不住了,看着我和仙芝哭笑不得的样子她使劲儿又拉了织田信长一把。“阿鹤,过来!”她又冲着几乎已经趴在地板上的织田鹤招了招手。 织田鹤何不容易总算是算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走到浓姬身边去,可那样又必须经过起我们一家三口的身边。经过好一番踌躇和,她开始绕圈子,一个半径足有三米的圈子。她的下巴紧紧贴在胸前,以致我坐着都没有看清她的面容。 “阿鹤,有什么就说出来!就是不愿意也没关系……”这个大“洋娃娃”好不容易绕了过去,浓姬把她揽在怀里喁喁细语道:“父亲给你选的仙鲤丸公子有着很好的家世,而且本人也是相貌英俊的文武全才,将来一定会成为受到朝廷倚重的守护重臣。你要是嫁过去一定是会幸福的,愿意吗?”尽管她百般“诱导”,可织田鹤还就是低着头红着脸,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要不这样吧!”浓姬终于找到了变通的办法。“你要不愿意就摇摇头,要是愿意呢就继续沉默!” 我觉得有些有趣,似乎有着那么点儿“作秀”的意思。以前虽然不曾在意,但自从接到织田信长的信后我就命人重新整理了织田鹤的全面资料。 可以说织田信长的这个女儿和她母亲本来都不是很得宠,在织田信长众多的子女中实在是平常得再平常不过了。之所以会选这个女儿给我儿子,实在是因为适龄女儿中没许人的就只有她了,这么关键的联姻要是认个义女可就是差点儿“意思”! 等了好半天织田鹤还是红着脸没有吭声,这时大家都稍稍松了一口气。其实浓姬的这个问话方式很有技巧,如果她问的是“同意就点点头,不同意就继续沉默!”只怕还是得到这种没有回应的结果。 “好,就这么决定了!”织田信长高兴地一拍大腿叫到。“明年这个时候就给仙鲤丸元服,同时给你们举办婚事!”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把肋差,拉过仙鲤丸的手塞在里面。“这是备前名师金吾制作的名刀——兰芷小金吾,是天下少有的利器。现在我把它交给你,要是我的女儿有什么不满……哼、哼,你就用这把刀自己了断吧!” “主公不必担心,臣保证不会让鹤姬公主受到任何委屈!”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脱口而出的玩笑,但我还是感觉后背上冒出了一阵冷汗。织田信长在面对关键问题时决不会出现犹豫不决的状况,在这点上他确实比我有担当,可一旦面临生死绝决的时候,我也唯有奋起迎战了。我又抬眼看了看面前精神矍铄的织田信长,仅凭岁数一样我也应该比他有优势。 “现在我们两个就是儿女亲家了,你的事情我也会另眼相待!”织田信长的神情似乎也亲密了多,挥挥手命侍者撤去了作样子的茶点。“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强人所难,不过现在手上没事又能派上用场的人就只有你了!” “是,但凭主公吩咐!”我对织田信长行礼,不知道他这次又会出什么难题给我。 “四国的事情已了,可天皇陛下还是盼着我们早日彻底平定天下呢!”织田信长此时表面上看很无奈,但我却知道他是越来越兴奋的。“九州的事情现在变得越来越难办了,你还是要加紧进攻。现在萨摩岛津家势力膨胀很快,不但消灭了相良家、赶走了伊东义佑,上个月冲田啜合战中龙造寺隆信也被打死了。岛津家的这四只‘小老虎’看样子有些本事,现在居然把大友和龙造寺家逼入了绝境之中。靠着大友他们那些废物是不行了,我们不能等到岛津和毛利瓜分了九州再来行动!” “四国还不能说百分之百掌握,那些小豪族们……”我觉得消化四国至少还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把他们都赶到九州去战死好了,用不着那么费心!”织田信长现在只要提起地方豪族就是一脸的轻蔑,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十余年前自己是什么人。 “本是大喜的日子,说这些打打杀杀的干什么!”看大家的神情已经完全自然了下来,浓姬也把仙鲤丸从织田信长的面前“解救”了出来。“今天我们只谈喜事,那些那些军国大事不如留到幕府中去谈。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就请诸星殿下一家去用饭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时候向来已经准备好了!”说着织田信长就抬起手来,重重地拍了两下。 “主公……”门开处进来的却不是手捧美食的侍从,而是一脸焦急的森兰丸。“主公,五德公主从冈崎捎来了紧急家书!”这时我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拿了封信。 “没想到这么快就回信了!”织田信长兴致勃勃地拿过那封信,一边拆一边对我说:“这件事我也写信告诉了家里其他人,想来这几天贺信还会陆续到来!” “让主公您费心了!”我面上一片感激心里却在不住的嘀咕,从这个举动看他安排的这个“相亲”更加是个过场。使这个消息尽快传遍天下就是要证明,织田家上上下下是一块“铜墙铁壁”。 “嗯……”织田信长看着手上的信,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这是一封足有五张信纸的长信,以致他足足看满了三分钟。“女人还真是絮叨,一点点儿小事就罗罗嗦嗦了这么一大篇!”看完后织田信长强笑着向我抖了抖那手中的几张信纸,然后就把它们装回信封放在了手边。 “诸星夫人还在这里,你这么说实在是太失礼了!”浓姬当然也意识到发生了情况,但还是轻描淡写地替织田信长遮掩了过去。 “也是,我们先用饭吧!……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织田信长对着依旧站在那里犹疑不去的森兰丸问到。 “主公,我……”森兰丸一副惴惴不安有话说不出的样子,走上一步似乎想提醒些什么事情。 “啪!”一个清脆响亮的嘴巴打在了森兰丸白净细嫩的脸上,他向后摔倒脸上立时出现了一个红肿的手印。“滚出去!”织田信长极度暴躁地吼了起来。 “是!”森兰丸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让你们见笑了,现在的手下都太不懂事!”织田信长脸色变换不定胸部剧烈起伏,但还是强笑到。“别让这件事坏了我们的兴致,今天你可得陪我多喝两杯!” ******************************************** 我们吃完饭出来的时候,看到森兰丸还站在房间门口,因为织田信长在里面叫他所以就没有说话,点点头就错身走了过去。可不想刚走到下一层,他又慌慌张张地从后面跑了过来。 “森大人,刚才……真是委屈你了!”我站住脚步,微笑着对他说到。 “哦……诸星殿下!”虽然可能有些急事,但既然是我叫他却也不能视而不见。“都是属下办事不力,平白地招惹主公生气,哪里谈得到什么委屈!”他可能在我们刚才吃饭的时候去冷敷了一下,脸上的印子已经下去了不少。 “主公平时的脾气是暴躁些,可今天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因为我,所以于情于理我还是要说声抱歉的!”我说着微微向他躬了一下身,身后的仙芝和仙鲤丸也一起欠身行礼。 “不敢……实在是不敢当!”我的这番礼遇使森兰丸一时手足无措,同时还有些许的感动。“诸星殿下身为朝廷股肱,织田家柱石,却还如此谦恭礼下,实在是我等后辈楷模!今日公务在身无法久谈,改天一定专程到府上请教,告辞了!”说完他一转身,又朝楼下跑去。 他跑得真的很快,我们在二楼的时候就听到他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你,还有你!快去传德川家留守的酒井和大久保大人来,主公马上要见他们!”他大声吆喝到。 “听声音这么急,主公又是那副表情,看来是出了什么大事呢!”我指着楼下的一团人喊马嘶对仙芝说到。 “好像一切都是由五德公主的那封信引起的,不知道上面都说了什么!”仙芝侧头若有所思地说到。 “嗯?”我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但嘴上还是说道:“别人的事我们就不要多管了,还是赶快回家吧!” 我们三口一直出了内城上了宫车,一路向府邸行去。我的嘴上虽然没说话,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犯开了合计。“看来那件事要发生了,我该怎么办呢?”一直到车进了院子,我才打定了主意。 “雾蝶,去把雾蝶马上给我找来!”一进内室我就忙不迭地叫到。 “殿下,我来了!”听说我找,蜃千夜雾蝶立刻赶了过来。“相亲进行得还顺利吧?恭喜殿下、夫人和少主了!”她行礼贺到。 “相亲的事情没什么问题,现在是我要找你!”我已经换好了衣服,并坐到了床上。“我由今天开始就生病了,而且是卧床不起,你现在就想办法给我调一副药!” “你生病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仙芝有些诧异,拉过我的手号了号脉。 “你真的没有发觉吗?还是名医呢!”我笑着一歪倒在了床上。“别着急,等我吃了雾蝶的药后你就看出来了!” 105、繁花落尽(上) 我脸色蜡黄目光暗淡地靠在竖起的枕头上,沉思片刻后对竹中半兵卫问道:“你说德川信康……是个怎样的人呢?” “这个……倒不可以一言以蔽之!”他沉思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 四国的事情虽然没有尽了,但是作为刚刚收服的领地自然不能在第一个新年就没有表示,所以在留守的几个人商量之后,就由竹中半兵卫代表四国地区来向织田信长道贺了。而他一来就听说我身患重病闭门谢客,所以急急忙忙地赶来探望。既然我是在“病”中,就把他叫到内室来见面,谈着谈着就聊到了德川信康。 “德川信康这个人性格刚毅武勇但又急躁暴烈,因为如此平时在言语上得罪过的人不在少数!”竹中半兵卫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正如德川家康殿下是一个我始终无法看清得人一样,信康殿下也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他不但对许多德川家老臣都曾经口出不逊,甚至因为寻花问柳与五德公主大吵过数次,并失手杀死了公主陪嫁的侍女……” “还真是有性格,仙鲤丸只怕打死也作不出这样的事来!”我此刻脸色非常的难看,想必笑起来也不怎么样。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上了些年纪的关系,动不动就想起孩子们的事。 “少主亦如主公仁德宽厚,自是不会作出这样暴虐之事的!”在竹中半兵卫自然是只能多说些好话。 “亦如我……他要是能及淂上我一半,那么我也就安心闭眼了!”沉思片刻后,我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并不是我过于自恋,仙鲤丸在处理事情的理念和手法上还远不成熟。上中学时我本并不喜欢《马克思主义哲学》,不过以现在看来,辩证唯物主义倒真是树立正确人生观的一大法宝。 竹中半兵卫没有接着句话,他对这种事不太好发表意见。 “这么说来……德川信康岂不是和武田胜赖很是相似了?”我忽然想到了一个类比,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历史上一般来讲对德川信康的评价还是普遍很高的,不过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对他早死产生的同情。 “倒也……倒也不是这么说!”竹中半兵卫轻轻眯起了眼睛,沉思中仿佛在仔细衡量比较着。“武田胜赖我没见过,但我们对他的情报却是相当的全面。此人自以为智勇双全,但实际上刚愎自用,而且耳朵里只听淂进顺他心思的好话。加之他心中遗留其父信玄公的阴影颇深,这更加促使产生了对一班老臣的逆反心理。为臣以为他只是个国守之材,作为有能力争夺天下的武田家来讲……他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照你这么说,德川信康岂不是还不如武田胜赖了?”我有些置疑他的这个论点。“德川信康可能为人是鲁莽了些,但是恐怕也不能说是个一勇之夫吧?当年长筱之役时,他一举攻克鸢尾山……” “我丝毫没有这个意思,相反认为德川信康比武田胜赖高着不是一星半点!”听我这么一说,竹中半兵卫连连地摇头。“德川信康此人虽说暴躁易怒,但又从善如流,只要你说的有理,他并不介意接受并改正自己之前的错误。在用人上他能分得清贤愚,对天下大势也有一份清醒的认识。所以为臣窃以为:仅具此两点,德川家在他手中兴旺并不是一件难事!” “那这可真是德川殿下的一条臂助了……”我不再往下说去,一颗心沉下又浮起,浮起又再次沉下。 德川信康这个人我也仅见过三次,还都是场面上客气的点头寒暄的方式,要说多么了解也谈不上,不过据得来得信息是正面的多,负面的少。在我以前的记忆里,德川家康在关原之战最紧要的关头曾说:要是信康还在就好了!受到德川家康这样的评价,应该说是不容易的,他似乎极少给另外几个孩子好脸。 “外界对这件事情,都有些什么评价?”我把后背靠在枕头上幽幽地问到。竹中半兵卫是老部下了,我这个姿势不能算是失礼。 “说什么的都有,大家现在都在谈论这件事!”这时侍女替他端上来一杯茶,竹中半兵卫看了看屋里其他的人。 “你们都退下!”我把左右都打发了下去。 “德川殿下素来的人缘非常好,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对他同情的人居多!”看到屋里只剩了我们两个人,他果然谈吐轻松了起来。“德川殿下已经将那几个人拘禁了起来,但是还在为最后的结果努力。现在德川重臣十数人在京都及安土附近奔走,四处托人调停!” “替他们出头的人多吗?”我想象着此刻德川家康的心情,随口问到。 “虽然不少人畏惧大殿的威严,但却不过情面出头的人却也不少!”他的表情此刻非常严肃,好像还在忧虑着什么。“丹羽殿下和羽柴殿下曾经一起前去拜见大殿,但没有求下来,据说还受到了一番申斥。事后丹羽殿下是不住的摇头叹息,羽柴殿下甚至曾对人说:‘德川殿下这样的忠厚之人居然落了个这样的下场,想想还真让人寒心啊!’” “‘猴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发烧了还是怎的?”我一时没有克制住,脱口把实话说了出来。“你怎么样?”我平静了一下心情后又问到。 “果然如主公所想,为臣一到京都本多正信就找了来!”竹中半兵卫立刻点头答到。“他一再拜托为臣,正赶上为臣也正好要去拜见大殿,就和他一道走了一趟。虽然大殿没有准但也没过于苛责,只说了句‘回去和忠兵卫商量商量再来!’” “主公……还真是了解我啊!”我叹息着感慨道:“如果我想去,那么我一定会在第一天就去,不然不如干脆不去的好!主公知道我不想去参与这件事,但又不便明说,所以我一直‘病’了这么多天连个来问的人都没有。” “主公……这么一直避着也不太好吧!”竹中半兵卫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可最后还是说道:“在京都、安土两地的织田家各路重臣都去了,甚至连附庸的各路大名也都去了,如今只有主公隐遁不出,未免……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主公的心思我大概了解,其实即便去了也就未必……” “未必就真能替他求下来,是这个意思吗?”我微笑着仰起头,看向那华丽的天花板。“其实我去了也是实在无话可说,假话主公一眼就能看穿,故不必说;真话嘛……在眼下的形式下也说不出!德川信康不可能去作武田的内应,这一点主公不清楚吗?实际上他非常清楚!之所以他会用这个借口,是因为真正的原因他说不出来。德川家与织田家的关系,是因为德川殿下与主公结盟而形成的,并不表示整个德川家对织田家有什么责任。一旦信康继位,很难说这种局面还会继续维持下去,因为信康殿下从心里来讲并不怕织田家,甚至怀有一定的恶感。这一点极有可能是来自于筑山殿的影响,并从他对待五德公主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来。主公不想留下这个织田家的祸患,同时也想借此再来检验一下德川殿下的心意,所以这样平白惹人讨厌的事情我是不作的!” “可是如果一味地躲着,总是在德川殿下面上有些看不下去的!”竹中半兵卫皱紧了眉头,看来还是觉得不妥。“德川殿下现在得到了大多数舆论的同情,如果主公在这时没有个态度的话,那对您的‘贤者’之名……” “态度不能没有一个,只是时机和方式……”我自己其实这几天也是一直在考虑,总不见得就这么丢了这么多年挣回来的名声。 “主公!”门外一个侍女呼唤了一声。因为我和竹中半兵卫是静室密谈,所以她不得不在走廊靠外的地方提高声音传报。 “有什么事情吗?进来说!”我的侍女没练过气功,我这么听着非常费劲儿。 门被拉开了一条小缝,侍女闪进身子但并没有继续往里走。“德川家的酒井忠次大人来了,说是无论如何要求见殿下!”只看了我一眼她就立刻地下了头,好像有几分害怕。 “没人跟他说我现在重病卧床,不见外客吗?”我这几天都是这么安排的,想不出今天有什么必要例外。 “樱井大人是对他这么说的,可他就是不走!他……他还在外厅跪着不起来,说是见不到殿下的面就长跪不起!” “主公,要不要我去……”竹中半兵卫看了看我。 “不必,是时候了!”稍加思索我就作出了决定,看来这个时机不错。“你出去推搪一阵,之后就把他带到这里来!” “是!”竹中半兵卫立刻站起身走了出去。 “立刻把雾蝶夫人叫到我这里来!”我对还在那里傻站着的侍女命令到。 这几天雾蝶一直在随时待命,所以很快她就端着一只碗走了进来。“殿下,请用药吧!”她将碗递到了我的面前。 “呜……”我一口就将药喝了下去,随后咧了咧嘴。“下回能不能找点好喝点儿的,这东西实在是太难入口了!”我感觉胃里一阵阵的翻卷。 “臣妾一定再想想办法,不过药基本上没有好喝的!”她把这当成了我的一道命令,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 16、繁花落尽(下) “嗯……”雾蝶的药真是效力强劲,在酒井忠次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是神思昏昏四肢无力,哪还用装,实实在在就是一个病人。“酒井大人啊……请坐啊!”我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榻边一米外的一个座垫。 “予州殿下身染贵恙在下还来打扰,实在是太失礼了!”酒井忠次黑猩猩一样的脸上充满了极度的尴尬,在座垫上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酒井大人就不必多礼了,予州殿下前几次未见大人实在也是不得已!”竹中半兵卫把他拉了起来,然后两个人并排的坐下。“予州殿下正在病中,无法久谈,还请酒井大人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予州殿下原本也是无论如何无法会客的,只是听说德川家出了惊天大事,这才强撑着会见大人的!” “是!予州殿下的恩德,在下没齿难忘!”酒井忠次连连点头,激动得眼角溢出了泪花。 “是关于信康殿下的事吧!我前两天听家人说起了一些……”我艰难地撑起身子,手一软又歪了下去。竹中半兵卫急忙过来扶住了我,竖起两个枕头垫在我身后。“影影绰绰听说是主公怀疑某些人勾连武田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有个武田家的奸细化装成医生潜入冈崎,有几个人受到蛊惑作出了这样的事!”酒井忠次艰难而苦涩地说到。“这件事都是出于今川家出身的筑山殿对内府殿下的仇恨,而且几个西三河的豪族也与织田家怀有宿怨,但这件事确实和少主无关!作为内府殿下的女婿他怎么会……” “难办啊……你认为内府殿下会相信这个说法吗?”我感觉脊椎一阵阵发酸,只好无力地靠在枕头上。“内府殿下最为仇恨的就是武田家,一切有关他们的事情都足以使内府殿下产生猜疑。现在不但是暗通武田家,而且还拿到了确切的人证、物证。眼下德川殿下作出什么表示没有,如果一切等到内府殿下命令就不好了!” “是,鄙主公也是这么想的!”酒井忠次直起身子,此时他再也没有了德川四天王之首的气势。“这件事情一经查实,鄙主公就把一干人等拘禁在了冈崎城,这其中不但有冈崎总管大贺尔四郎,甚至包括少主和筑山殿。全部情况已经呈报了安土,德川家上下是真正诚惶诚恐听候内府殿下裁决的!” “这就好……这就好……”我点了点头可又觉得份量不够,就更加重重地点了两下。“德川殿下这样作很好,充分地表达出了自己的诚意。有了这一点之后我们从边上说话的人也就好办了一些,至少可以把此次德川家的主体依旧作为同盟者来看待。听说丹羽、羽柴、池田几位殿下都已经去见了内府殿下,不知结果如何,态度有些松动吗?” “几位殿下都被赶了出来,内府殿下异常震怒!”酒井忠次的脸上迅速变幻着红和白两种颜色,虽然觉得难以启齿但由不得不说:“内府殿下在这件事上拒绝任何人的调解说项,而且很多人都因此受到了申斥。我们甚至因此而前去拜托了信忠殿下,可是……可是……” “是这样啊……”我无力地扬起了头。雾蝶的药劲儿实在是太大了,我感到颈椎也开始酸疼。“既然如此坚决,只怕就算由我出面……” “予州殿下,请千万不要这么说!”酒井忠次听我要打退堂鼓,立刻大惊失色地连连叩首。“此时此刻能够对内府殿下施加影响的,也唯有您诸星予州殿下了!以您今日的实力、地位、功绩,以及在织田家内部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内府殿下必然会对您的态度慎重考虑。在此我代表鄙主公和整个德川家,求您了!”说完他又是一个劲儿地叩头。 “请起、快请不要这样!重治,替我把酒井大人扶起来!”我探起身子要去扶他,也因为手一软又摔在了榻上。这一下可忙了竹中半兵卫,只得又先来扶我。“既然酒井大人这么说,我就不得不尽一份力了!”我又靠在枕头上长长喘了口气。 “谢予州殿下!”听我这么说酒井忠次也塌实了不少。 “只是……”我长而又惋惜地说了句只是,可一下子又把酒井忠次的心抽紧了起来。“只是眼下内府殿下正在气头上,要想平白的放过信康殿下只怕也不现实。你们还是应该有个心里准备,可能会要求信康殿下隐退甚至出家,不过这总是一个权宜之计,只要拖过了眼前的这一关以后总还有办法。毕竟信康殿下是内府殿下的女婿,时间可以平复一些事情,另外也要请信康殿下注意收敛一下他的脾气,努力弥补一下与五德公主之间的关系。其他的人嘛……请恕我就爱莫能助了!” “这就好、这就好,只要能保住少主无不可为!”酒井忠次的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脸上的神情换成了难以描述的兴奋。“诸星殿下的大恩大德天高地厚,我们德川一门永世也不会忘记。只要能保住少主的性命……” “保住性命?这是怎么回事!”我一脸诧异地看着竹中半兵卫问到,表现出了足够的“困惑”。 “因为主公病重,前几天有些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说!”竹中半兵卫和我配合多年,自然不可能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之前大殿已经传下话来,一定要信康殿下剖腹谢罪。为此外面物议纷纷,诸多殿下均觉此事不妥。为臣也曾联络多方筹划运动,但是……人微言轻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痛心疾首地捶着病榻,一下又一下。“主公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天下间怎么能够发生这样的事情啊!……咳、咳、咳……”因为激动我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主公保重!”竹中半兵卫急急忙忙地捧起矮几上的茶,递到我的手里。 “如此说,予州殿下您是答应出面了!”酒井忠次忧虑中夹杂上了一丝兴奋。 “我这就去……”掀开被子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此刻空虚的体力完全不足以负担这样的运动。一个趔趄我在此摔在榻上,一连串剧烈的咳嗽之后由鼻孔里流出了两道血迹。 “主公(殿下)!”竹中半兵卫和酒井忠次大惊之下,一起凑上起来扶起了我。“主公,保重啊!”竹中半兵卫激动地说到 “看来我是无法立刻去见主公啊……”我拿起一块手帕擦去了上唇上沾着的血迹,可鼻子里还是充斥着一种暖呼呼腥烘烘的感觉。“我现在就写一封信你带给主公,但愿能够动摇主公的决心。只要先能够把这件事压下来,留出来给我们想别的办法的机会就好!” “也只好如此了!”这个结果虽然不能让酒井忠次完全满意,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也只有如此了。 我的卧室里原本就有笔墨,竹中半兵卫取过来替我研好,之后又把纸铺在矮几上端到我的面前。面对着面前一摞薄薄的白纸我思绪万千,真是不知道该从何处落笔。有一瞬间我甚至真的想搭救德川信康一把,可是想到德川家一旦坐大的后果心就不禁又凉了下来。这个时代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还是不要那么多愁善感吧!我用手在最上面一张纸上抚了抚,使它更平整些,然后俯下身开始动笔。 “咳、咳、咳……”我再次咳嗽了起来,这次声音大得已经传到了屋外。鼻端一暖几滴鲜血流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刚写了半页的信纸上。 “主公!”竹中半兵卫直起身子惊呼到,身旁的酒井忠次也露出了不忍之色。 “殿下!”走廊上一阵轻轻的跑动后也传来紧张的问讯声,但没有我的吩咐不敢贸然开门进来。 我对竹中半兵卫摆了摆手,接着又向门外喊道:“我没有什么事,尔等皆退下!”说完又继续写了起来。 屋外的人答应了一声是,但显然并没有离开。虽然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是隐隐约约的人影被映在了隔扇门上。 “好了!”我放下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想必显得极为疲惫。断断续续下这封信写了半个小时,足足七大张纸,可以说得上是声泪俱下,有两张上还沾上了我的血迹。“把这封信拿去给主公,之后我身体稍好就亲自再去一趟!”我当着酒井忠次的面把信装好,交到他的手上。 “谢予州殿下!”酒井忠次慎之又慎地把信收到了怀里。 “重治,你也陪酒井大人走一趟!”我勉力对竹中半兵卫说了一句,然后就无力的靠回到枕头上。 “主公,那您……”竹中半兵卫不安地问到,看样子非常担心。 “此事刻不容缓,我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吁吁气喘地冲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又拿起茶来喝了一口。“你们两个人马上就去,我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主公(殿下)保重!”竹中半兵卫显然还是有些担心,但在酒井忠次拉了拉他的衣袖后还是一道退了出去。 “雾蝶!雾蝶!”在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后,我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下这么大劲儿的药,不是诚心要我的命吗!”我喃喃自语地抱怨着。 107、挺进九州(上) 天正七年(1579)五月二日,庞大的诸星舰队已经遥遥把濑户内海抛在了后面。如今这被两岛环绕的半开放“大湖”已经快成了我的私家池塘,该到外面去晃晃了。而且我在被关了几个月之后,也迫切地想要到处走走。 德川信康死了,我的情并没有求下来。织田信长几把就扯碎了我的那封信,随即摔在了竹中半兵卫的脸上。大骂一番之后他向我下达了禁足令,美其名曰“安心养病”。就这样我踏踏实实歇在了京都,任他外面雨疾风骤。 为朋友作到这样可谓是仁至义尽,在人们普遍叹息德川家康的不幸之余,也对我的“仁义”交口称赞。德川家康是个“忠厚老实”的君子,而诸星清氏则是个“仁义豪侠”的贤者。来看望我的人络绎不绝,在安慰之后祝我早日康复。我也是表现得恬静淡薄,一副无为、无欲的样子! 其实我在那封信里真的是动之以情,真是闻者伤心、观者落泪。在里面我从当年德川家康滞留尾张时两人的交情,一直到桶狭间之后双方结盟导致的共同大发展,最后再到儿女姻亲以及五德公主未来的幸福,感人至深,绝对是感人至深!一般人绝对会被感动得淅沥哗啦,救下德川信康似乎应该是不成问题。 可织田信长根本就不是个一般人,经历了如此多血雨腥风的他早已经变成了一个偏执的实用主义者,如果说在他的意识里还残存着一丝温暖的亲情的话,那也是被层层重甲包围束缚着的。再说德川信康只不过是他的女婿,两者并没有血缘关系呢! 我的信里有亲情、有友情、有交情,唯独没有任何入情入理的客观证据和分析。满篇纸里不但没有说过德川信康不可能背叛,也没有对本次事件可能造成后果的预测,只是说无论如何请织田信长饶过信康这一次,要是看那后面的意思不就是等于说已经确定了德川信康的罪行了吗?这样一封信交到织田信长手里,除了被他看作是不知所云、糊涂之至外,不可能有丝毫别的作用。 人情是卖过去,织田信长甚至为此怀疑到了我的智力。既然禁足令已经下达给了我,那我也就安心地在京都住了下来,甚至因为“病”体沉重连安土城的除夕夜宴也没有去。不过并不是说我就此放下了工作,在一封封指令和密信之下,四国各地的不安定因素逐步被剔除了出去。 随着温度的回暖,京都的各项交流活动进入了下一个循环阶段。就在我准备放开领地的事情,再次展开京都的上层政治交往的时候,一个来自遥远九州的消息打乱了我的计划,随之织田信长的新命令也到了。 从寝室了走了出来我仰头看了看,天色蔚蓝如洗,比我去年征伐四国时可是好多了。几个近侍已经等在门外,等着我每天早晨照例的巡视。 “殿下!”我刚要向前走去,阿雪从里面追了出来。“甲板上风大,请殿下保重!”说着她将金丝天鹅绒披风替我披上。 “你们再休息一会儿,下午到了府内城后还会有些不得已的应酬!”我嘱咐了一句后,就带着侍从们竟自走了开去。 登上舰楼,较高的位置使眼界一览无余,大群大群各种型号的战船簇拥在我这只“日之丸”周围,壮观的气势更加增添了我的信心。这次出兵除了我的诸星舰队外,还有熊野水军和四国本地的土佐和伊予水军,总船只数量达到了六百余只。 天下就要被平定了,所有人都想赶在这最后的时刻为自己尽可能地多捞些好处,可天下的国土只有这么大,而且还都是有主的。既然是这样的形势,那怎么办?只有从别人的手里去夺了! 原本掌握北九州五国的强势大名龙造寺家,在当主隆信死后迅速败落了,锅岛、大村、有马等几个有力家臣开始各自为政,主家的权威仅仅维持住了名义上的统一。面对岛津和毛利这分别来自南北的两大威胁,龙造寺家几个主事的人经过一番商量,选择了和老对手大友家携起手来。 大友家和龙造寺家走到一起真是出于类似的处境,虽有一干名将但也仅仅就是守住了丰后一国的土地。 其实在我心里的评价来讲,对大友家的综合评价是要超过龙造寺家的,不光是大友家的名将多些、向心力强些,就是大友义镇的个人能力也是要超过龙造寺隆信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晚年都犯了糊涂,龙造寺隆信的猜疑嗜杀我多少还能理解,大友义镇怎么就被几个天主教的传教士给唬成这样了呢?还日本第一“主之国度”,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愿他的思维现在还正常,不然我可就有些难办了。 自己抵御强敌看来已经不太现实,大友义镇现在应该叫大友宗麟,向织田信长发来了求援的请求。织田信长自然是乐不得的事情,立刻命令我支援大友,打击毛利和岛津。 经过近两个月的准备我筹划除了这只部队,足足有四万大军。这个数字够唬人的吧?但也仅是听起来而已。因为我的领地过于分散,所以不可能抽调过多的直辖部队,不过同样因为我所辖地域广阔的关系,能拼凑的势力也就多了起来。长宗我部元亲3800人;细川真之1500人;十河存保2000人;香川元景1700人……,另外还有前田庆次率领的纪伊混合军团5000人,这么七拼八凑的算下来,我真正直辖的部队也不过就是万人出头而已。 远远的海平面上出现了淡淡的云雾,我知道那是陆地的标记,一个新的战场就要展开了。 “予州殿下!”一群问候的声音响起,从楼梯口陆陆续续又上来几个人。 “这次要有劳诸位殿下了,多多拜托!”我转过身离开了船舷,侍从们已经摆上一圈马扎。 “主公这话就又说远了,对我您还用得着说拜托吗!”我刚刚坐下还没发出表示,前田庆次就自己大刀金马地坐在了我的身边。他这时没有穿铠甲但别着大典太,论气质还是像个野武士。“我算起来已经有两三年没有随主公一起出战了,浑身上下的骨头还真是痒痒。这次征伐九州,您可不能再把我晾在一边啊!” “九州军战力强悍,民风又多是宁折不弯,这仗可是有你打的!”我挥挥手冲其他几个人示意了一下,他们这才依次坐了下来。“主公命我等出兵九州,主要是意在帮助大友和龙造寺家,并在这一区域内恢复势力的平衡。现在大友家和龙造寺家都已经表示出了对朝廷的恭顺,那么在九州的事情上就需要更多的依靠、扶助当地人……” “恕我无礼再挡您一句,您为人就是太谦让了!”前田庆次抱肘冷笑了一声,神色间流露出一股抑制不住的轻蔑。“以前您就是这样,遇到好事、容易的事情就让给那些‘杂兵’,要是艰苦奋战的事就让我们的弟兄自己来。都是多年追随您出生入死的老部下,有什么奖赏上的差别也没人会太在意。可是禁不住耽误事啊!那些不成器的家伙把简单的事搞成复杂的事,反过头来还得要我们去‘擦屁股’。与其这样还不如一上来就由我们自己来,那些‘杂兵’还是去作些力所能及,站脚助威的事情吧!”说完他又嘿嘿冷笑了两声,浑然不在意这些话对别人的伤害。 “前田殿下,您这话过了吧!”长宗我部元亲的一张脸愈发的黑了,不但瞪起眼睛眉峰还一抖一抖的,可见他对前田庆次的话非常生气。“别人的事情我不敢说,自问也说不着。仅就我们土佐武士来讲,是不怕与天下任何人作战的。承蒙诸星予州殿下看得起,此次九州之战我土佐之军自当不落人后,靠嘴巴是打不赢毛利和岛津家的!” “不靠嘴巴打仗,这话可真是说得好!”前田庆次摸了摸脸上留起来的胡子,声音里带起了一种嘎嘎类似金属摩擦的声音。“我前田庆次的武名也是天下皆知的,走南闯北不知会过了列国多少英雄。毛利、三好怎么样?压制西国、南海群雄算是够强了吧!还不是在诸星大军面前落花流水?从没有离开过枯井的蛤蟆,就不要再吹了吧!” “你!”这回不光是长宗我部元亲,边上的十河存保也变了脸色。 “庆次,你这么说就太过份了!”我现在不能不说话了,虽然昨晚我让他适当刺激一下其他几个参战的势力,可显然他并没有掌握好这个“适当”的尺度。“既然是一起作战就当同舟共济,哪有相互猜忌的道理?或许大家各有所长,但这并不能成为彼此轻视的理由。我相信本次来的所有人都会全力支持我诸星清氏,是不是呢?长宗我部殿下!” “是,一切听从诸星予州殿下号令!”长宗我部元亲不好再说什么,不过还是瞪了前田庆次一眼。 “庆次,你说呢?”我又扭头问到。 “是!”前田庆次毫不在意地答应了一声。 “这就好!”我表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向对面的蒲生氏乡使了个眼色。 108、挺进九州(中) “正是予州殿下的这句话,同舟共济才是合阵之道!”蒲生氏乡还了我一个心领神会的眼色。“本次合战九州,可以说是数年来朝廷第一征伐重事。虽然我们准备充分又由织田家第一名将予州殿下统率,也不敢说一定就能旗开得胜。自源平之战以来,镰仓、室町都曾遣大军征讨九州,可无不半途夭折。时至今日,九州几成独立王国。我等要是能够为朝廷解此数百年大患,那就是千古的奇功了!” “予州殿下放心,我们四国武士之武勇是决不会让您失望的!”十河存保信心十足地说完这番话后,也撇了前田庆次一眼。刚才他一直没有说话,但并不表示他对前田庆次的话没有看法。 “我正是要倚重各位,为朝廷分忧解难!”我又郑重地拜托了一遍,以此表示对对他们的重视。其实除了鼓舞士气之外我一直还想就一件事摸摸他们的底,看今天的气氛不错就顺着说道:“此次作战其实还是准备不足,在我个人筹算这样的一场战争,至少要一年之久的。可大友宗麟殿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朝廷请命,内府殿下也一直忧心于九州的局势。没有办法,我这才不得不勉力为之。论本人的才具实在是力有不逐,担此大任确实是勉为其难!” “予州殿下过谦了,唯您可当此大任!”众人理所当然地要恭维一番。 “是啊!大友殿下在信上也是一再这么说……”我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我原想就出兵日程上再与大友殿下情商一下,但他却一再强调形势危急。最后他竟然表示愿意拿出一笔款项助饷,以此弥补筹备军资之不足。” “哦?”除了蒲生氏乡之外几个人均是一愣,这件事我并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提起过。 “推辞不过我只好答应,不然倒好像我贪心不足似的!”我用目光扫视了一圈,几个人虽没有大的神情改变,但都表示出了足够的关注。“你们倒是说说看,我是这样的人吗?”我问到。 “予州殿下廉洁高义,自然不是贪图小利的人!”十河存保这回抢先说了话,眼睛转了几圈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啊!”我深深地点了点头,好像终于找到了“知己”。“大友家和龙造寺家一共提供了17万贯军费,又凑了600支铁炮装备部队。这点东西原本也入不了我的眼,但过于推辞又怕大友、龙造寺两位殿下多心,也似乎对不起随同前来的四国诸位。考虑再三之后,我只好先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予州殿下所虑甚是,大战在即军心是不可泄的!”我的话音刚落蒲生氏乡就立刻接了上来,配合得可谓天衣无缝。“我到伊予虽然还不足一年,但却已深感四国武士之悍勇。所差者,就是装备补给不足,这可是大大影响了战力的发挥。现在这些装备来得正是时候,对战力、士气都是大大有益!” “蒲生殿下,你这话有些先入为主了吧!”前田庆次冷冷地说到,并没有因为蒲生氏乡的特殊身份就留几分面子。“全军出战,‘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是基本的常识,怎么能战端未开就先分了厚薄呢?要是有人功过众人,那么自然无话可说。可如果是先入为主的话,嘿、嘿,只怕对全军士气不但没有好处,反而先添了彼此间的隔阂。诸位殿下,你们说是不是呢?” 前田庆次的话令几个四国豪族更加不快,但又偏偏无可辩驳。 四国的经济并不发达,因而普遍装备低劣,甚至在一般足轻中连木杆长枪都很少见,将就更不要说是铁炮了。这次出战虽然由我担任统帅,但名义上却是受织田信长任命节制四国兵马,所以在我并没有义务一定要负担军饷、粮秣。出于政治上的通盘考量,在近畿时我对四国发出的命令是别家兵马的粮草由我负责,但却没有对军功的奖赏进行表示。大友家进行“补贴”是后来我返回四国途中才发生的情况了,也可以作为九州势力对我个人的一种“表示”。现在我说给谁不给谁实际上都在两可之间,而前田庆次的话在理上也完全站得住脚。不要忘了,现在我可还不是南海探题呢! 十河存保、细川真之、长宗我部元亲几个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都不想在第一次共同行动中就表现得斤斤计较,但人穷志短的情况下又说不出太提气话来。 “功赏过罚这话原是没错,但此次出兵我是代表朝廷,自己不能受各方供奉!”我脸上虽然是一脸严肃,但实际上非常满意前田庆次刚刚说的这番话。只有这样“红白脸”的效果才能体现出来,没有一点阻力岂不成了我上赶的买卖了。“此次我麾下直辖兵马,还有纪伊军团的补充和赏赐,均由我自己调拨,不占九州一丝一毫。至于大友、龙造寺两家的那些馈赠,就作为邀请四国诸位参战的谢礼好了。为了最大效果的体现公平,一到府内城就会将600支铁炮按四国各家出兵的多少发放下去,17万贯钱就留待战事结束作为军功奖励。就这样好了!”最后我做了个到此为止的手势,制止了前田庆次下面的话。 “没见过这么打仗的……”前田庆次低头咕哝了一句,然后就不说话了。 “予州殿下慷慨厚赐,我等一定奋勇效死!”十河存保和细川真之非常兴奋地说到,长宗我部元亲侧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家各自尽力就好,我不会太难为大家的!”我宽宏大度地说了一句,暗中对蒲生氏乡作了个“继续进行”的手势。 “说起来大友殿下还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这么一大笔酬劳啊!”蒲生氏乡非常感慨地说到,明显让周围感觉到了他的羡慕。“过去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己当了还不到一年守护,险些就没给愁死!”他转过头去对身边的十河存保说道:“说起来伊予也是个三十余万石的大国,但着着实实是个烂摊子。近几个月来我没干别的,光是听着地方上诉苦了,其实大家辛苦我都知道,可空手我也变不出钱粮来啊!” “是啊!”十河存保仿佛受了他的传染,情绪也消沉了起来。“四国各地其实都差不多,山岭纵横而且土地贫瘠。说起来是十几、二十几万石,但要取得同样的收成劳力差不多得是近畿的两倍。要是按同样的赋税比率恐怕领民就都要饿死了,还拿什么来养手下的家臣?真是羡慕那些九州人,上万贯过手好像玩笑一样!” “九州四国毗邻,情况就差这么多吗?”我极为“诧异”地问到。“我从没去过九州,只是听说那里的情况似乎不错。你们也算是多年的邻居了,知道些什么先跟我说说!” “予州殿下您还真是抬举,我们四国怎么好跟九州比的!”细川真之可能是想苦笑,可给我的感觉是光见苦不见笑。“……且不说九州土地以平原为主,亩产稻米的数量几乎可以媲美近畿,光是硫磺一项的产量就相当可观。另外九州连接多条海上航道,第一流的大型商港就有平户、博多、府内、鹿儿岛四个至多,像神谷、岛井这样全国知名的豪商也有二十余个。我们四国可是没的可比,德岛町连人家博多的四分之一都不到,商人的档次更是不用提了!” “差距这么大吗?我的物资调运统一交给了贞胜负责,倒没听说阿波出过什么问题……”我困惑地在他们脸上扫视了一圈,表示出了极度的“匪夷所思”。 “予州殿下这真是‘膏粱不知萧稼苦’,您手中仅和泉一国两町的收入就远远超过整个四国了!”长宗我部元亲终于开了口,听话音似乎是顺着我的意思来说的。“四国的农事艰苦不差于甲信和东北,不过比起那两处地方来四国更加艰难,因为这里没有金矿。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造就了武士坚韧不拔的本色,我认为这两者之间绝对是有因果关系的。诸位不信可以想想,自古好像以大势力入主京都的武士集团都是来自这些地方。当然,好日子人人喜欢过,如果有机会的话还请予州殿下能照顾一下我们这些乡巴佬!” 我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长宗我部元亲,这个人确实不简单!十河存保和细川真之还是云里雾里,他就已经大概猜出我的意思了。 “其实大家的辛苦我都会尽力的,只是看有没有机会而已!”我决定直接把话说明白,也好看看他们各人的见识、气魄。“九州边远历朝以来就是祸患之地,朝廷的心意是图个长治久安之法。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派些已经表示了忠贞的家族过去为好。不过俗话说故土难离,有些其他的想法我也完全可以理解!”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一时间几个四国豪族都有些面面相觑。 “长宗我部殿下,您怎么看?”我已经不太在意细川和十河的看法,直接跳向关键人物。 “九州比四国强上不少这谁都知道,能有迁过去的机会当然是好的!”长宗我部元亲回答得相当干脆,看来是刚才已经考虑的相当成熟。“不过嘛……”他的话音陡然一转。“我是个乡下的粗胚,和那些近畿的贵人只怕相处不来。如果是合得来的人,比如说您诸星予州殿下执掌这些地区,那么我是去九州还是留在四国,全凭您的一句话而已!” “我们也是这个意思!”细川真之和十河存保立刻跟上来一起点头。 109、挺进九州(下) “予州殿下,可把您给盼来了!”我的脚还没有踏上九州的土地,大友宗麟就跑上跳板迎住了我。他紧紧拉住我的手,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大友宗麟已经不年轻了,圆圆的大脑袋上剃得锃光刷亮,但你要人为他像一般大名那样出家入道可就错了,因为在他短而粗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黄金十字架。应该说他长得还是很有几分气势的,粗眉环目,狮子鼻头,还有一张大大的蛤蟆嘴。不要小看这个人,想当年织田信长还在为统一尾张而奋斗时,大友宗麟(当时还叫大友义镇)就是可与武田、上杉、今川比肩的大大名了!只是这两年…… “大友殿下不必如此,我只是奉朝廷和内府殿下之命来尽一份力!”为了烘托气氛我想扳住他的手臂摇一摇,但却没有摇动。从每种意义上说这个已经退居二线的老者,比我更加符合武将这个称号。 “能有予州殿下前来,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大友宗麟反过来摇了我摇的手,我拗不过只得随着他转了两下。“请予州殿下随我来,我替您引见一下!”他就这么拉着我向下面走去,其实他本人也是自我介绍的。“这是犬子义统!”一个小一号的“大友宗麟”被带到了我的面前。 “拜见予州殿下!”大友义统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非常实成的人,刚见第一面就在父亲的示意下要跪下给我施大礼。 “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我使劲儿挣脱了大友宗麟的“束缚”,抢上前去扶住了大友义统。他的岁数比我还大着几岁,而且身为左兵卫督、大友家正牌当主,我实在没有厚着脸皮受他一礼的勇气。 “殿下乃朝廷重臣,这样的礼节是应当的!”大友宗麟在一旁继续劝解到。 “大友殿下和左督殿下要是一味如此,那我唯有立刻就起程回去了!”说罢我装作生气的样子真的转身走了几步。 “那……哎,一切就但凭予州殿下吧!”大友宗麟看似无奈地又拉住了我。 “这就对了嘛!”我转“怒”为喜地扭头随他们向栈桥后面的码头走去。 这时除了我的坐船“日之丸”外,其他几艘主要的战船也都靠了上来,这次随我出战的重要将领也都陆陆续续上了岸,等到我走上内侧正式码头的石阶时,身后已经黑压压地跟了一大群人。 “这位是吉冈长增;这位是……”在这里迎接我们的人数量一点儿也不比我身后的少,大友义统开始依次给我介绍,其实这还是具有城主以上身份的人,不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我的记性不能算是很好,这里面大多数人一转眼就分不出谁是谁了,不过有两个人却给我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第一个是个穿着一身黑甲的和尚,脸色青灰还有一点点不是十分明显的小麻子,总是保持着不苟言笑的神色,不过眼神却是十分的锐利。这个人六十多岁的年纪,腿跛得相当厉害,仅在被介绍时向前跨出的那一步,就重重地歪了一下。不过他的嗓门倒是相当洪亮,应是时震得我耳朵嗡了一声。他就是立花道雪。 第二个人相比要年轻的多,可能还不到四十岁。他是一张赤红脸还穿着一身暗红色铠甲,身体不胖但是周身的骨节都很粗大,和躯干比起来手臂甚至显得过于粗壮了些。看到他的这副样子,我在心里暗暗和煮熟的龙虾作了个类比。他的名字是高桥绍运。 一番礼仪性质的开场白后我们经入了府内城,在经过城下町时我着意地观察了一下。平心而论,这里的规模比不上堺町,也比不上石山,但是比起那两处地方来讲却是别有一番味道。 秩序,就是秩序!堺町和石山从很早以前就是商人自治的状态,因而焕发出自由经济的勃勃生机。府内町则一开始就是大友家刻意与葡萄牙人交往的窗口,在统一的意志支配下具有着和谐平稳的氛围。也许这里只能勉强挤入一流末等商埠的行列,但是作为政治经济交杂的功用却是最合适的。地处九州的中部;足以容纳庞大舰队的良港;地缘辐射山阳、四国和近畿;陆路可以迅速抵达九州的所有重要区域……如果九州需要一个“首府”的话,没有比这里再合适的了!我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一点。 “听闻九州烽火将起,不知眼下的形势如何!”一进入府内城的议事大厅,我就开门见山地询问到。 “既然予州殿下如此关怀九州,那么长增你就来介绍一下情况吧!”坐在我身边的大友宗麟感激地说到。虽说已经把家督的位置让给了儿子,但实际上他还是掌握着大友家绝大部分权力。 “是!”吉冈长增一副学者的样子,在说话前向上面高位的人颔首致意。因为今天是一场“团结”的大会,所以他居然一连点了十一下之多。“现在九州的逆党主要来自两个方面,南面的岛津家和北面的秋月家。岛津家原是萨摩、大隅一带的中型实力,可近十余年来先后击败相良家、伊东家和肝付家,控制了肥后和日向的大片领地,实力迅速增强,现在他们的全部兵力大约有五万人……” “请恕我请教一下!”蒲生氏乡忽然插口问道:“您所说的这个五万,是指常备军的数量,还是全民皆兵的数量?” “哦,对不起!是我没说清楚……”吉冈长增显得极为尴尬,擦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回答道:“五万是岛津家在打大型战役时会动员的人数,平时轮流服役的常备军是在六千到八千之间浮动。如果要是到了生死关头动员所有16至60岁男丁的话,那么人数应该能够达到八万以上!” “哦!”蒲生氏乡点了点头,这才和我们得到的情况相吻合。 “再有就是北面的秋月家……”吉冈长增在被大友宗麟瞪了一眼后明显有些慌乱,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冷场,稳定一下情绪后他继续说道:“秋月家在毛利支持下复辟还不到一年,目前仅仅是盘踞在筑前部分地区,他们的兵马在一万左右。不过最大的威胁还是眼下已经进抵丰前的毛利军三万余人,虽然还没有明确做出表示,但他们实际上随时都有可能直接参战。但是九州北部的几个国家这些年战事不断,小型豪族的态度左右摇摆,他们是不可能再大量扩军的!” “大友殿下,您的兵力还有多少?”我转向了大友宗麟。 “我辖内的兵力有两万五千,不过马上还能再动员一万!”大友宗麟急忙回答到。 “这样南北两支敌军加起来就有将近十万兵力,我们在人数上甚至还是处于劣势当中!”我低下头啃起了手指甲,一脸愁云作沉思状。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信心,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九州人担更大的人情。算起来岛津、毛利联军似乎汹汹势大,但大部分不过是刚放下锄头拿起竹枪的农兵。且不说我的部队如何如何,就是前田庆次的纪伊军团也是由强悍的国人众组成,四国人马虽说各家人马少些,装备差些,但也基本是职业(为别人打仗他们不可能耽误自己的生产)的士兵。 “这些家伙人再多也没什么用,凭我们的精锐之师干掉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前田庆次再次自告奋勇担当起了“主战”的角色,不能让大友和龙造寺这些人失去信心。 “打是一定要打的,不过关键是个怎么打的问题!”为了避免他们头脑过热,蒲生氏乡开始“败火”。“目前我们的优势是在士气旺盛,分兵就成了最末一等的办法。从各方面权衡考虑,只有先集中全力击溃他们中的一路才是上上之策!”说完他看了看众人。 一时之间屋里陷入了沉默,这实在是个问题。不过对于这个问题的考虑多是从各自的利益角度出发,尤其是九州诸位的切身利益。 “在下伊东义佑,斗胆向予州殿下建议!”紧挨着大友义统坐的一个人首先说到,他不是先自我介绍我还真不记得他是谁。“虽说敌军分兵南北,但这其中还是有差别的。毛利军背靠筑前、丰前的港口,进退自如可攻可守,我军近则敌退,我军退则敌复来。所以在下以为只有先彻底攻灭岛津,才能作到……” 我一边听一边含笑点头,好像很欣赏他建议的样子。其实我心里明镜一样,他是个被岛津赶出来的丧家之犬,只有打倒了岛津才能恢复他在日向的领地。偷眼看看别人,好几个已经皱起了眉头,都是些领地在北面的豪族势力。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原来的大友优势就是这么被扯碎的。 “好,果然有见地!”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我点点头表示肯定。不管“见地”是真还是假,总之是不符合我的战略意图。不过也不用我直接说出来,自会有别人反对。“‘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其他大人还有什么看法吗?”我再次发问。 “伊东殿下的意见在下不敢苟同……”果然有一个胖子跳了出来,他好像是叫“田”什么什么。 “紧急军情,筑紫家的信使到了!”就在“大辩论”即将展开的时候,有侍从进来通禀。我看了看大友宗麟,毕竟他才是主人。 “快请进来!”他也显得有些紧张。 “拜见大友殿下、予州殿下!”筑紫家的信使背着个包袱行色匆匆,看来确实相当紧迫。“岛津义久亲领三万大军进攻筑紫家,在下奉命特来求援……” 110、九州的早晨 九州的天气确实比近畿温暖很多,刚刚五月的天气已经完全是盛夏的状态。虽然现在是清凉的黎明,而且是在山里,穿着单衣服到处走,却也没什么关系。 我穿过密匝匝的大片营寨,在卫兵的致敬中走出营门,来到了一条小溪旁。四下里看看,山岚薄雾还没有完全散去。 岛津家的进攻确实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不过作为朝气蓬勃的几个年轻人却也可以理解。先下手为强给我个下马威,打通筑后、筑前一线会合毛利军,对我形成三面合围之势。如果我真得被他们围在了丰后这块“滩头阵地”上,那么四分五裂的龙造寺家情况就可能有变化。 本来还想再调和一下与九州势力之间的关系,现在看来也是没那个机会了。在众人的一番磋商下,我决定采取蒲生氏乡“避实击虚”的战略。大军先向西再折而向北,首先进攻在筑前的秋月种实。这一笔乍一看来有些突兀,实际上却是整个九州的“棋眼”。 毛利军之所以进退有据,就是因为占据着丰前、筑前两块濒海的藩国,漫长的海岸线上随时可能出现能岛、因岛以及毛利家自己的水军,正因为随时可以走才坚定了打下去的勇气。一旦要是我打下筑前,和龙造寺家联手从西面压过来,大友宗麟再带着留在丰后的两万人马北上,这三万毛利军可就真的“歇菜”了。那时候我也不用再为流窜不定的西国水军烦恼了,舰队直接封锁丰前外海,他们彻底绝了出路。 但这条策略也不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如果一直到岛津兄弟突破筑后时,我还不能搞定秋月家,那么几大势力也就被彻底割碎了。我被粘在筑前,大友宗麟被堵在府内,龙造寺家的人未必再敢掺合进来。那时敦克尔克的凄凉景象,只怕就要在我身上重演了! 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我命令前田庆次全力援助筑紫家,并把大友系统的立花道雪、田原亲贤、志贺亲守划到了他的序列,总兵力超过八千,命令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岛津军突破筑后! 说真的,我并不是太担心毛利的那三万人,因为他们会动的可能性极其微小。向西援助秋月家的话,那么大友宗麟一旦北上,那和筑前陷落后被围困在丰后的后果是一样的。向南攻击府内呢?大友宗麟两万人马依托城池,还有我诸星舰队的大炮在海上支援,他那三万人马……还真是够一呛! 沿着河边散了一会儿步我停了下来,欣赏起了左近的风景。其实说是山区却也算不上山,只是些缓慢隆起的丘陵斜坡。因为驻扎了数万大军的关系,原本那些稀疏的灌木丛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变成了满山遍野的一座座营帐。说真的,实在是太难看了! “殿下,这么早啊!”正在我为被破坏掉的环境而惋惜时,一个声音在后面叫了我一声。我一看原来是蒲生氏乡、大谷吉继、山中鹿之介,和那个龙虾似的高桥绍运四个人,叫我的是蒲生氏乡。 “前几天我在船上睡得有些多了,以致现在想多睡也不行!”我转身迎上了两步,笑着对他们说到。“你们怎么都聚在一起了?”看他们这么齐我不禁有点意外。 “今天就要进攻秋月城,昨晚就请高桥大人到我那里请教一下筑前的情况!”蒲生氏乡指了一下身边的高桥绍运,后者向我点了点头。“大谷大人也是九州出身,原本就与高桥大人相熟。我们不知不觉就谈了一宿,出来时碰到巡营的山中大人才知道主公已经出来了!”他的眼睛是有些红,不过精神还算好。 “是秋月家吗?有什么有意思的内容!”我一听也来了兴趣。确实我的档案里这家人的资料也不多,因为他们是十余年前被大友家灭了的,刚刚才恢复起来不久。 “其实也没什么,十几年前秋月家灭亡时秋月种实还是个小孩子!”看蒲生氏乡一再示意要他自己说,高桥绍运这才不情不愿地张了嘴,不过我还是一眼看出他是个拙于言词的人。“我和他交过几次手,应该说这个人的能力还算可以,手下的家臣团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普遍素质应该算是高的。至于说到现在他们的老巢秋月城,是这次他们复兴后新建的,三面环水地势险要。其他的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秋月城是新建的城池?那他们原来的居城是在什么地方!”我对这种举动感到有些奇怪,尽管两处的情况我都不熟悉,也无从比较。“据我的经验所知,大多数复兴的家族都会尽可能选择老的居城为据点,哪怕是必须重建也会选择原址。这样作对聚集人气确实有不少好处,可以使人们记起这个家族过去曾经的辉煌。这个秋月种实还是在筑前起事却换了地方,这里面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这个……我也说不太好!”高桥绍运在木讷之中更加了慎重,但是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秋月家原来的居城是在古处山城,论起地形地利可以说和现在的秋月城各持胜场。不过古处山城的位置更靠南,几乎快到了与筑后的边界,基本锁住了筑前通往肥前、筑后、丰前的通道。秋月城是在山区与平原的峡谷当中,顺着水路向北可以抵达海岸边狭长的平原地带。我想之所以他们会选择这里,是因为信心不足,想要更便利地获取毛利家的援助!” “毛利家他们暂时是不用指望了,他们要动至少也得等到岛津攻破筑后之后!”我想起毛利现在的尴尬处境不禁笑了起来,可马上又想到了一个严重些的问题就对蒲生氏乡问道:“岛津军似乎推进得很快,现在已经到哪一步了!” “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他们已经占领了筑紫家的一半领地,前田大人昨天傍晚已经开始和他们交火了!”蒲生氏乡立刻回答到,看来是昨晚与高桥绍运的彻夜长谈也没耽误了他办公。“前田大人在取得筑紫殿下谅解后,主动放弃了一些地区,现部队分三个城池形成了稳固的防线。他在信上一再保证,决不让岛津军再前进一步!” “这我就放心了!”我点了点头。前田庆次的军团里有根来的铁炮众,而且立花道雪这样熟悉当地情况的名将也在那边,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殿下还是应该迅速结束筑前之事,岛津军可是拥有大炮的!”蒲生氏乡忽然提醒到。“虽然数量不多而且前田大人那里是石头山城,但是如果岛津军不计后果的话,还是可能会造成极大损失。如果不能以绝大优势完胜岛津的话……以后会很麻烦!” “哦!”我愣了一下,真没想到岛津会有大炮,而且也知道他说的这个“麻烦”是什么。“有没有可能诱使秋月种实出战呢?”我忽然对高桥绍运问到。 “九州人虽然憨直,可以并不都是傻瓜!”他回答的语气有些“冲”,但并没有看出生气的样子。“几个月前我也曾奉主公之命攻打过秋月城,亲自索战他们依旧闭门不出,最后只得无功而返。我还是当年攻破古处山城的仇人呢!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反应。” “殿下!”蒲生氏乡也认为这个战略不甚可行。“这个秋月种实既然能忍辱负重十几年,那么想来也不会是个缺乏城府的人。想必他此刻已经清楚了形势,太浅显的计划只怕没有什么作用!” “主公!既然时不我待,那么就请下决心吧!”山中鹿之介忽然大声建议到,声音铿锵顿挫。“现在每一时一刻都是至关紧要的,甚至关乎成百上千人的生死。攻克秋月城是个无法绕开的关键,犹疑不定只会坐失良机。请主公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属下不成功则成仁!” “哦?”我微微有些奇怪,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山中鹿之介是个极为沉稳的将领,按理说不可能如此的不冷静,这种精神固然在作战中必不可少,但也往往使人丧失正确的判断能力。可当看到他的那双眼睛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肯定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他的心底里在渴望着与毛利家的再次战斗。“三万毛利军就在丰前,只要拿下了秋月城就可以把他们引来!”这个念头在内心中像个魔鬼一样在诱惑着他,使他下意识地说出了那样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他,虽然理解但不能认同。 “氏乡,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我忽然意识到蒲生氏乡既然去找了高桥绍运,应该已经有了一定想法。 “我一直在想高桥大人说的一件事!”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对山中鹿之介意见的评价,而是完全断开去谈了另外一件事。“秋月城三面环水并且是在山谷当中,这种地形可是并不常见。特殊的优势必有特殊的缺点,我们可不可以想办法利用一下呢?” “哎……真是太可惜了!”我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而且真得是非常惋惜。“可惜这次并没有把诸星特种备队带来,大坪八郎可是个工程上的奇才啊!” “九州粮食以稻米为主,所以有不少人懂的水利!”大谷吉继这时开口说道:“我家出身是个低级武士,从小没少干农活。这样的人我也认识几个,主公需要的话我可以找些来!” “还是这样好!”我松了一口气,忽然看到山中鹿之介低下头露出了些许惭愧之色。 111、耳川(一) 九州的六月已经是骄阳流火,仅仅是上午九点半钟整个南面的天空就让人无法仰视了!南方的海岛型气候让空气中的湿度居高不下,加上今天又没有风,使人仿佛置身于蒸笼一样。你千万不要随意走动,不然就会切身体会到大闸蟹入锅后的感觉。 盔甲是没有办法贴身穿的,从理论上讲,应该在盔甲里面再穿上一身薄棉衣才对。因为甲胄自身的内衬通常情况下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在里面穿得厚实点儿既可以避免擦伤皮肤,又可以降低冲撞时造成内伤的可能。 一个问题随之产生了,究竟是冒着中暑的危险穿上盔甲,还是冒着受伤甚至死亡的危险不穿盔甲?这可实在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通常情况下是级别越低的人可供选择的范围越小,而一旦选择错误后要承担的后果却越严重。 天正七年(1579)六月二十三日,在日向国耳川畔我和我指挥下的八万三千军队就面临着这样痛苦的选择。其实也不止是我们,同样的问题也困惑着河对岸岛津军的四万五千人。 “这个鬼天气!”我狠狠地咒骂了一声,拿起一条干净毛巾伸进领子擦了擦,再拿出来时已经带上了微微的酸味。同时我手边还有许多条这样的毛巾,而用过被拿走的已经忘了有多少。我里面的衣服都是轻薄透气的螺绸,但还是湿漉漉地粘在了身上。“为什么要在今天作战,早知道不如放他们走了!”汗水顺着眼眉的缝隙向眼睛流去,我喃喃地咒骂到。 十天前秋月城陷落了,水淹之计虽说费了一番力气,但是却是在毫无损失的情况下破了城,一切全都值了。其实很多人的认识上都有误解,除非是特别有条件的地形,不然水不可能会淹到城头上,能到半截就很不错了,而且也是足够了。想想看吧!街道上全都淹满了齐膝深的水,睡觉、吃饭只能在屋顶上,对了!吃饭,根本没法生火,一切都只能吃生的,这样的城还能守吗?至少……你会去守吗? 在秋月城破的那一天,一直驻留在丰前的毛利军逃走了,集中所有水军船只并在半天之内上船而去,丢下了大批辎重,以致我都没来得及对应。既然走了就由他去吧,反正留在这里也没他们什么事。我还是留下力气,去对付岛津家的那几个吧! 岛津义久也是想跑的,但是前田庆次的小幅主动出击粘住了他,等到我率领会合了大友宗麟、锅岛直茂、大村纯忠的部队赶上来时,他刚刚进入日向。不得已之下他只得反身迎战,另有岛津义弘率兵一万五千会合其中。 “那些岛津逆贼不会体谅殿下的这番好心,选这么个地方停下来合战只怕是早有预谋的!”坐在我身边的大友宗麟抖擞着脸上的肥肉对我微笑到,大滴大滴的汗水从双下巴上流了下来。虽然不直接作战的大群豪族、城主、武士围在四周,人非常的多,但却只有我们两个人打着伞盖。“岛津家的人素来狡诈,一向并无信义可言。两年前就是在这里,在下中了他们的诱敌诡计。这次他们又选择了这个地方,而且布阵似松实紧,紧守住了所有前进的通道,还望予州殿下详加体察!” “嗯、嗯……”我无意义地应了两声。虽说听清楚了他的话,可昏沉沉的脑袋此刻却并不适合思考。拿起一杯茶来咕咚咚喝了下去,虽说陷于条件没法冰镇,但增加一下体内的水份总是好的。“大友殿下原来也来过这里,那有什么实质性的建议吗?”我反问到。 “还是稳扎稳打的好,毕竟我们的兵力要超过他们一倍……”尽管因为身体过胖受到炎热更加残酷的折磨,但他还是详细地向我阐述起了自己的看法。为了今后在九州的位置,他要尽可能地现实出自己的价值。 我虽然静静地坐在那里,但实际上并没有在听,这么作只是为了显示一种对他的尊重而已。具体的战略在两天前已经制定完毕,不过他并不在知晓内情的人员之列。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照着预定的“剧本”演下去,同时等着几个配角进入剧情。 “大友殿下,那里是什么地方?”等他好不容易说完了,我指着河对岸约有百丈之外一个高崖上的小型城堡明知故问到。“那座城堡虽然不大,但位置险要而且突兀。确切的说是我看它非常不顺眼,您认为可以先拿下它吗?” “这个……只怕是非常困难!”大友宗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我想赫勒拿岛上的拿破仑在提起滑铁卢时,也不过就是如此了。“那里是高城,可谓是全日向最坚固的城堡了。在两年前的那次合战当中,我军也是猛攻那里,可结果却是久攻不下消磨掉了士气。其实后来我想,还不如分出一小部分兵力先把它围起来,那样的效果可能反而会更好些!” “哦,没有拿下来吗?”我“困惑”地连连眨了几下眼睛,好像极其难以理解。“那当时一定是力量不足吧!双方各有多少兵力?”我都不得不佩服我自己了,居然可以作得如此“真诚”。 “这个……既然是在日向,还是由伊东殿下来介绍吧!”大友宗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就把“皮球”踢给了伊东义佑。 “予州殿下!”看到联军的两位统帅看向自己,伊东义佑急忙走了上来,其是他一直站得也不远,时刻在注意着前面和这里的状况。 要说对于战局的紧张关注程度,伊东义佑甚至比我还有关心。在已经将近七十的高龄被赶了出来,实在是人生一大悲哀,虽然身体不错但不知道还能撑几年,毕竟已经是这个岁数了,所以他是最盼着我能够在今天一击而胜,以致连炎热似乎都感觉不到了。光胜还不行,还必须显示出自己的价值,至少要表示自己对织田政权和它的代言人是无比忠诚的,不然凭什么把十几万石的土地给你! “伊东殿下,有件事想请教一下!”我对他和蔼说到。这颗“棋子”我本能地感觉后还有用处,但是怎么用还没想好。 “在予州殿下面前不敢当‘请教’二字,竭成效力而已!”感觉到了一定的自我价值,他的语气里略略带上了兴奋。 “那座城池殿下看到了吗?刚才大友殿下告诉我它叫高城!”我再次指着河对岸的那座小城说到。“那座城池的位置过于难堪了,我军无论进退都会受到它制约。我想在第一轮进攻中就先拿下它,殿下知道其中的详细情况吗?” “在下略知一二……”见我提起那里他的神色流过了一丝失望,但还是详细介绍道:“高城确实是一座老城了,修建时就地取材用的是附近山上的石头,其实在日向中南部的城堡大多是这样。高城也不大,守军一般会在五百到八百之间。因为地理上的重要,岛津在侵占日向后不久就派来了猛将山田高信担任城主。如果殿下有命的话,用五倍左右的兵力围城在下有把握在10天内攻克,要是在对垒的同时……” “在下还需要再考虑一下,不过就不劳动伊达殿下了!”我真不知道这个垂暮的老人怎么会有如此“浪漫”的想法,还把军队交给他?败了自己的家业难道还想来败我的!“命令前面的部队准备进攻,看来岛津军是不敢在我面前先出手了!”我说着摇动了一下手中的军扇,传令兵向前面的几个集群跑去。 这次因为是多势力协同的大兵团作战,所以一线不可能是由我一家独对。在综合平衡之后,前田庆次、大谷吉继、香川元景、锅岛直茂、志贺亲守被摆在了第一线,对岸那边因为地形山岭纵横区域较窄,所以第一排只有三个集群。 在不久之后,我方的五支部队开始缓缓地向前推进,前沿的部分人已经下到了河里。虽说在烈日炎炎下又穿着盔甲,但还是走得相当快,包括那些素质不是那么高的部队。稍后一些我才想明白,原来是下了水可以凉快些。 耳川中的水虽说不是很深,不过河底却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行至河中心时,部分队列已经出现了散乱的趋势。 “嗯?”我忽然皱起了眉头,从马扎上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用军扇遮住了阳光。 “让予州殿下见笑了!”看到我不悦的神色,大友宗麟有些惴惴。“九州的部队实在是无法与诸星旗下部队相比,真的是天壤之别。请诸星殿下传令申斥,以求……” “大友殿下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非常疑惑地于前面的情况,除了前田庆次和大谷吉继之外的队伍都相当密集。“不是昨天已经通令过了吗!岛津军也有大炮,务必疏散队型。怎么还是这样?” “这……这已经是很疏松了啊!”对我这个指责他有些手足无措,同时又有些费解。“常识上一旦再要分散,将无法面对骑兵的……” “大炮一响还用得着骑兵,就等着……”我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按理说大友家也有不少使用火器的经验啊! “轰隆!”我这里还没有和大友宗麟掰斥清楚,对面一个小坡上的阵营里闪起了一道红光。炮弹还偏偏就落在了志贺亲守的队伍中,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哀嚎…… 112、耳川(二) 岛津军的两颗炮弹落在了志贺亲守的方阵里,因为是在河里所以没有硝烟,但是浪花却溅起了一丈多高,落下来覆盖了相当大的一片。 片刻的沉默之后,志贺亲守的部队乱了起来,普通足轻哭爹喊妈地开始转头逃跑。完全不见了队形,豚奔狼突也不过如此。这种势头像瘟疫一样开始蔓延,没有经受到打击的香川元景也约束不住了部队,锅岛直茂要稍为好些,但是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掉转了头。 逃跑的人有些会忽略方向,只要不是前面哪里都行。甚至有些人开始影响大谷吉继的部队,但在开头的几个被长枪刺死之后渐渐没人再朝这个方向来了。虽然前田庆次的纪伊军团也是国人众为主,但一来素质较为剽悍,二来又有大谷吉继三千人阻隔了乱军,所以也没有发生太大的事情。 “就这么是第一阵?”看着眼前的情景我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素质的部队啊!我原以为九州的士兵眼界会比东国山里的“野猴子”开阔些,可怎么也就这么被摧垮了信心。 虽说是有些匆忙,但我还是辨别出:岛津军的大炮只有两门,而且不是什么高级货色!不但射程近而且落地不开花,纵然是在志贺亲守密集的队形里,两炮造成的伤亡一共还不到15个。所以说那些可恨可笑的家伙,完全是被那豪华的“排场”下破了胆。要是九州所有的部队都是这样的素质的话,那我光凭自己的一万人完全可以“平趟”了,二十多门正宗的陆军用炮可还没有说话呢! “嘟~嘟~嘟……”还没等我二线部队前进稳定局面的命令传出,对面岛津前军就在一连串法螺声中展开了行动。以中路三千人为首,打乱队形成散兵状向前冲来,如果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是一群土匪在作战。 “殿下,请您赶快命令开炮吧!”蒲生氏乡脸色铁青的大声对我说到,虽然此时因为各方面的势力在身边都有,他不方便发出过于严厉的指责,可我看得出他非常愤怒。“部分素质低下的部队被对方的大炮吓破了胆,再不用事实证明我们比对方更强大,所有人的士气都会流失掉的!”说完他严厉地向周围扫视了一眼,不少人都惭愧地地下了头。 “命令全部大炮开火!”战机稍纵即逝,我知道此时犹豫不得。一旦有什么差池,我连哭都找不到庙门。 处于本阵和二道战线之间的铁炮阵地爆发出了巨人般的怒吼,浓密的硝烟从前面飘来严重地遮蔽了视线。每个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硝烟散去的时刻,就像一群等待放榜的学生,有几个人还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效果应该是不错,至少听声音是这样的。 硝烟终于逐渐飘向了我们的身后,景像慢慢清晰了起来,效果果然还不错。 我的大炮质量远远优于对方,不但威力更大而且射程更远。论位置,我们双方距离河床的是相等的,而他们只能打到(像刚才)河里,而我的炮已经到对岸并延伸了六七十米。 河中的那些豪族士兵有些晕头转向,但却逐渐镇静了下来。自己一方也有那种恐怖的武器,而且似乎比对方更加强大,那似乎就不是那么糟糕了吧?他们站定转过身,逐渐开始应战。 岛津的部队显然是受过面对炮火的训练,满山遍野的散兵队型大大降低了火炮的杀伤力,而且这种方式使死伤看起来没那么扎眼,在倒下两百多人后还是全力(也许是出于九州人的呆傻愚蠢)地冲了上来。 “吁~~~!”我长长嘘了一口气坐回到马扎上,感觉的浑身很无力。我知道这并不完全是天热的关系,而是紧张过后的疲惫。 “到底是名闻天下的诸星军,这战力实在是……实在是……”大友宗麟刚才已经苍白的脸上又恢复了一些血色,只是口齿变得有些不清晰了。可能是想表达对我的敬意,但是一时没有找到太适当的恭维话。 “大友殿下实在是过誉~了!”我也知道应该更加正式一点儿的表示出自己的谦虚,但实在是没有这种心情,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刻。 再说他们军队这样的素质实在是令我感到恼火,居然两块声音大点儿的“石头”就把吓成这样,这还算是一支军队吗?九州的士兵确实有一股韧劲,这与当地人的性格是分不开的,但同样因为士兵职业化的程度低下,这些人从实际来讲还是一些农民。农民即便再强悍还是不能算真正的士兵,最多算是盗贼。 没有过多的去应酬大友宗麟,把注意力移向了战场,双方的进攻部队已经激烈的厮杀了起来,地点就是宽达五十丈左右的耳川河里。既然阵形、士气都得到了恢复,那么我的心也就放了下来,毕竟我的联军人数超过对方一倍,虽说身边的这些家伙素质实在不敢恭维。 我们的大炮就不必说了,就是岛津军的那两门炮也可以打到河里,所以我们双方都不敢把部队再次聚成军阵,以免遭受灭顶之灾。 没有队型就等于是混战,一大片混乱杂沓的靠旗让我有些眼花缭乱。在日本的各地军队中白色的靠旗最多,几乎占到了总数的一半,其它依次是黑的、红的、蓝的,还有个别黄的和绿的,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不过白布最便宜。不过这就给我造成了很大的视觉混乱,很难一下子分清楚究竟谁是谁。 “似乎……似乎不大对头啊!”一阵恭维过后大友宗麟一下冒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但大概意思我是听明白了。 “哦!”我的身体微微一震,猛地瞪大了眼睛。大友宗麟到底是本地人,对于双方部队的特征应该是比我更了解。 慢慢地我也发觉事情有些不对,位于左侧的志贺亲守、香川元景的部队正在步步后撤,就是有名将之称的锅岛直茂也发生了一定动摇。这个可是不应该,前锋部队五部共计有一万四千多人,可岛津军仅有八千多人啊! “真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家伙!”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我把目光慢慢向右面推移。只要大谷吉继和前田庆次取得优势,我就可以在侧翼再投入一支部队进行迂回。“啊!”微微惊呼了一声,眼前的情况太让我难以置信了。 大谷吉继的两千部队并没有优势可言,面对大致相等的部队居然勉励才能稳住阵脚,这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对面的又不是武田或上杉军! 唯一让我有些欣慰的是前田庆次,能够占据上风的部队就是他了。纪伊军团已经把对手赶到了岸上,只是因为怕遭受对方的炮击而停了下来。 “糟糕,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蒲生氏乡忽然猛地一捶大腿,失声叫了一声,好在声音不算很大。 “氏乡,是怎么回事?”我疑惑地向他问到,能有人替我解惑那可就太好了。我的军队不如面前这些九州的家伙,这是我既不愿承认也不能承认的事情!还好有人能够迅速看出来,不然不知道战局还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上去。 “长度!殿下,是长度!”蒲生氏乡激动中拉住了我,精神处于极度的亢奋当中。“十数年以来,各地大名之合战人数越来越多、战法也越来越正规。因而为了适应森严战法的需要,各家都逐渐以一丈五尺以上的长枪替换了短枪。可今日之战双方都有大炮这种恐怖的武器,所以无法避免的前沿交锋将以参差混战的方式进行,因而长枪就不及短枪了。在下事前疏忽了这一点实在是有负殿下,可岛津军居然事先全部换成了五尺短枪,可见其中必有见识高明的人在!” “你有办法吗?”我急急地问到。此刻没有心情去想他们的高人,只要能够战胜就好,不然可能打乱我的全盘计划。 “有,那就是‘以本伤人’!”他一字一顿地回答到,很有些发狠的意思。“我军炮火远胜敌军,不断攻击就可阻断他们的增援。那么只要我们加大兵力的投入,就可以用积沙填海的方法压死他们!” “传令铁炮队,以炮火压制敌军任何增援的企图!”我几乎是立刻就传下了命令,思考的时间略微显得少了些。“十河、细川、可儿、大村、田原、高桥诸部,立刻前进一线攻击敌军!” 我第二次投入的军队数量超过了一万五千,纵然是有所准备岛津军也是再难抵挡。且不说有可儿才藏的三千训练有素的专业士兵,更主要是其中各家队伍中都有大量长于近战的武士。刚才之所以前田庆次能够取得上风,就是因为纪伊众本来就不是打长规战的部队,连根来铁炮众都一人别着一支打刀,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撤了!岛津军撤了!”我身边的伊东义佑喃喃自语中眼中有泪在转动,神情就像精神恍惚的祥林嫂。 岛津军确实退了,虽然还在疯狂抵抗,可确实是在缓步后撤当中。主阵方向岛津的帅旗也在动,而且看上去相当的慌乱。 “嗯?”我忽然注意到岛津阵营中一个区域,那里的混乱尤其严重。之所以我会注意到它,是因为那里是刚才岛津军大炮发射的位置。“进攻,优先攻击那里!”我手指着那个方向说到。 113、耳川(三) “这就是岛津军的大炮啊!还真是‘简朴’……”我围着这两门战利品转了一圈,还伸手在上面拍了拍。尽管我感觉相当的不屑,可周围却射来不少贪婪的目光。 随着前沿部队的败退,岛津军开始全面向后逃去,满山遍野丢下了军械辎重,其中最为抢眼的就是这两门大炮。 这两门炮是葡萄牙的产品,大概是属于每门净重两百到三百斤重的那种等级,而且看上去相当的陈旧。炮口的外沿已经出现了相当程度的磨损,看周围剩下的一些炮弹也不会是很重的类型。 “就因为这么个玩意儿,险些坏了我的大事!”我突然之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狠狠地在其中一门身上踹了一脚。就这么两个已经快进博物馆里的东西,居然就能给这些豪族的部队造成如此巨大的心里威慑,我之前可是实实在在没有想到的。 在九州铁炮的装备规模确实是东国比不了的,不要说大友家、岛津家,就是已经败落了的龙造寺家也比东面的武田家为多。可这里的将领素质实在是比那边差得太远了,绝大多数士兵对他们的统帅根本谈不上什么依赖,就更不要说什么誓死捍卫的信念了。一群打胜不打败的“胡子兵”,早知道不如我就先用威慑手段了。不过早用也未必成,从刚才的经过上看,似乎岛津家有高人已经制定针对火器的办法并开始实施了!这件事一定要认真对待,说不定还能挖出些什么内幕。 “嗯?”我偶然回眼间看到周围的众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我那一脚是踢在了他们的身上。这真是一群没见过市面的乡巴佬,彻头彻尾的守财奴。“岛津军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装作没有发现他们的表情。 “岛津军已经全部向南败退,我们两翼10里都没有发现敌踪,看来不会有什么问题!”蒲生氏乡向前走了两步,嘴角上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显然他也是发现了周围这些人的心里思维,向我使了几个只有我能看懂的眼色。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就全军出击吧!”我满面微笑用无比轻松的语气说到,这个决定仿佛再自然不过。“岛津军挟风雷之势而来,却先受挫于筑后,后大败于耳川,此刻想必军心士气都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只要我们迅猛出击行动迅速,说不定在日向这里就可以全歼岛津主力。这可是立下不世奇功的机会,还望诸位尽力报效朝廷呦!”说着我的目光扫向或远或近的几十张脸。 “诸星予州殿下实在是太高明了,在下诚心拜服!”伊东义佑又是一副老泪纵横极为感动的样子,从他的眼中我确实看到了见到“大救星”的光芒。“岛津乃九州祸乱之源,今日一鼓荡平西海从此安定。能为您的无上功业作一个历史的见证,实在是我等累积万世的荣耀!只请您吩咐,我伊东义佑万死不辞!”他的态度很好也确实说得慷慨激昂,只可些他这个寄人篱下者手下只剩了微不足道的两百来人。 “予州殿下,是否还要慎重些……”大友宗麟迟疑不定的说到,与其说是迟疑还不如干脆说是痛苦。他还有几十万石的身家,自然不可能像伊东义佑那么冲动。“岛津氏素来奸诈,用兵之处多以诡道见长。两年前就是在这里,他们装败诈逃并丢弃大量辎重,这才使我上了他们的大当。如今我军虽为强势,但岛津军却并未力战。其中是否还会有别的变故,甚望予州殿下详查!” 他的话得到了一片赞同声,其中还有龙造寺系统的几个人态度更加明确。他们吃亏的时间离得更近,所以想必是愈发的记忆犹新。 我并没有作出太强硬的表示,但同时注意到攻击部队已经按照分路追击的编排重新集结部署了。为了今后的合作愉快我不想表现得过于强硬,但必须要让他们认识到我比他们更高明,也更加强大。 应该说这么追击确实存在一定的危险,岛津军的实力并没有受到伤筋动骨的损伤,虽然所谓的那套“钓伏野”战法已经在九州用的是不能再滥了,可眼下他们已经没了别的办法。我这次行动虽然并没有带甲骑过来,但是一千八百名哥萨克轻骑可是一直隐藏在我的后军之中。刚才在耳川中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哥萨克们已经从下游远远地绕了过去,现在只要岛津军伏击和诱敌部队一出击,大事几乎就算定了! “以我们如此强大的战力,即便岛津军有埋伏又怎么样!”我高高地腆起胸脯不屑一顾地说到,对面前众人的谨慎表示出了一定程度的蔑视。“岛津军仓皇而逃,能战人马恐怕已经不足两万。我方不仅士气高涨而且配置齐全,只要部署得当就不会出什么问题。朝廷和内府殿下对九州可是非常重视的,还等着诸位建立奇功呢!”我在最后又用织田信长威胁了一句。 “这个……”众人一时面面相觑,看来这次是搪塞不过去了。几个头脑快的此时已经意识到,这实际上是个原则问题。 “大家加把劲儿,这两门缴获的大炮就作为首功者的奖励吧!”我心血来潮地想利用一下岛津家的遗留,而这极有可能原本是他们给我下的“饵”。 *********************************************** “你说这些家伙们,会全力以赴吗?”看着四散而去各路大名的背影,我对身边正在刚刚安排完攻城工作的蒲生氏乡问到。 “全力则未敢说,但过于偷懒却绝对不敢!”他又看了看南面不远处被围困住的高城,万余部队正在作攻城的最后准备。“毛利家已经退出了九州,岛津家就算赢了此战又能怎样。这些人必需要考虑清楚:是保留存实力留下个对织田家三心二意的印象好,还是干脆在织田家这一棵树上吊死划算!何况还有殿下临时加上的筹码,对这些人来讲这不能不算是个大诱惑!” “不错,这正是我的打算!”我点了点头,远去的部队只剩下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和烟尘。“其实这些人已经和织田家绑在了一起,只是一时可能还在心里有些本能的抵触。我就是想打破这层障碍,让他们仔仔细细认清自己与织田家的关系!”我忽然想起这和*似乎有些相似,实在是个极为怪异的联想。 “殿下,又想出什么奇谋妙计了吗?”蒲生氏乡看到我一脸诡秘的笑容,就近前小声问到。 “哦?没有……没有!”我急忙驱散了一脑子的胡思乱想,转而严肃地说道:“岛津家九成九要垂死挣扎一下,我们的准备还是应该要严密些!” “殿下放心,在下一切都安排妥帖了!”蒲生氏乡微微一笑,然后替我补充了一点。“据属下来看岛津军的反噬是十成十的,而且只怕还会有些其他的变数!” “哦,何以见得呢?”我不置可否,只是反问了一句。 “这一招几乎对九州所有人都使过,如果在要是原方不动地端出来,未免就是小觑殿下了!”蒲生氏乡微垂着头,但我感觉出了他语气中隐隐的得意。“我想岛津内部事先一定是争议不断,眼瞅着就是一番灭顶之灾,不过岛津一向是靠铤而走险取胜,这次恐怕也不会甘心不试一次就束手而降。当年对相良、伊东,以及后来的对大友、对龙造寺,岛津家都是以少胜多的奇袭取胜。他们对这一套是既有经验又有运气,这次又怎么可能不拼一下!” “运气?这种东西我一向也是不缺的!”我的心情愈发的轻松,似乎岛津家是要测验我的强项。既然蒲生氏乡这么有把握,那我也就不再问了。其实从前几天的秘密调集命令上看,我已经可以大概猜出了他的意图。 “殿下,可以开始了吗?”蒲生氏乡向我请示,他指的是进攻高城的行动。 “哦!”我朝那个方向望了望,阳光更加刺眼,炎热也愈发的严重。“非得赶在这个时候吗?有些难为士卒们了吧!” 围在高城城下的是前田庆次、细川真之、大村纯忠、立花道雪、田原亲贤、香宗我部亲泰诸部,总兵力大约一万五千人。虽说攻取的兵力是足够了,但是他们大多刚才已经进行过战斗,马上再命令攻城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殿下爱兵如子固然令属下等钦佩,可眼下这却不是时候!”听到我的话蒲生氏乡猛然抬起了头,似乎看见了一个大怪物。“请殿下不要忘了,此战乃是关乎九州安定的关键之战。如果到了这个时候却松懈给了岛津以可乘之机,那可就是悔之晚矣了!” “哦……”我自然听出了他话里埋怨的意思,自己想想却也是一时糊涂。岛津军最后的“杀手锏”还没有使出来,附近难保没有什么奸细在窥测着,要是让他们看见我没有攻击高城反而全军戒备,那么说不定就会发生另一种结果了。“还是你去安排吧!我可能有些热糊涂了……”我摇了摇头,静下来一感觉确实有些昏沉沉的。 “是!”躬身过后他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是觉得越来越看不透了。 “等等!”我忽然又叫住了他。“再仔细核查一遍,不要出什么漏洞!” —————————————————————————————————————————— 冬天里的熊:老熊的新书《福星魔法师异世界见闻录》(书号:1011612)即将面临新书榜的挑战,期待着您手中的推荐票! 114、耳川(四) 为了看得更加清楚,我调整了一下临时幕府的位置,其实就是刚才岛津义久的指挥位置,因为这里确实不错,视野开阔而且进退通畅。这里的地势略高,也就是比耳川两岸的第一制高点高城略矮一些。在我完全安顿好了的时候,对高城的第一轮炮击已经基本结束了! “想不到啊!这个山田高信还真是有点儿意思……”我坐在马扎上微微向后一靠,没想到脑袋却碰到了马印的旗杆上。从上面掉下来一枚金小判,啪嗒一声砸在我的头盔上。 高城在被三轮炮火攻击之后,已经基本失去了城的样子,无论是敌楼还说垛口都变成了一堆碎石瓦砾,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地震的洗礼。至于天守阁是否还存在我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下半截被城垣挡住,但上半截是确实不复存在了。不过如果你仔细看得话就会发现,城垣的基础还算完好,我用望远镜观察也没有发现许多横飞的血肉。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防御工事的基础还在,敌军正埋伏在下面等待着近距离的搏杀。 “要是在近畿的那些人,这时只怕不要说投降,能够不疯掉就算坚强的了!”我对于岛津军又有了一个新的概念,看来这确实是一股平衡九州诸势力的关键力量。原来我只是不想把他一棍子打死,可此时的我忽然有了一种把它捏在手里的yu望。 “这些城堡确实修得不错,就像那些九州人一样,又臭又硬的!”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在我身后响起,似乎略略带着点儿怨恨。 “哦?”我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不是蒲生氏乡,因为他正在前面布置攻城。“阿雪,你也来过九州吗?”我有些意外地问到。 “当然,我们剧团来过这里两次呢!”叫我这么一问阿雪微微撅起了嘴,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想起来还是感到不高兴。“府内、博多、平户这些大海港还是不错的,人来人往很是繁荣。可只要一进入内地,尤其是南部一带,对外地人都极其的排斥。我们的剧团走了一个多月,十几个镇子的收入还敢不上别处一个镇子的多……”接着他就喋喋不休地抱怨了起来。 我的精神已经不那么集中了,感觉事情变得有些扎手。请不要误会!我不是想着怎么去替她出气,堂堂诸星予州殿下还没有那么小器。我考虑是怎么把势力在九州扎下去,不能自己忙活了一场轿子最后却叫别人坐了。 不能把岛津一下子打死,不然三五年内九州就会完全被大友所控制。别看他现在在我面前低眉顺眼地装得像个“窝囊废”,可事实上他没那么容易降服,至少是没那么容易服了我。我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先利用我把敌对势力打倒,然后再迅速把九州掌握在自己手里。到时候织田信长倒了自己就再争取一把,要是织田信长立住了也可以得到个方面的管领,那可就是和我平起平坐了! “岛津家不能灭,必须要用他来制衡大友家!可怎么才能让他们踏踏实实作我链子上的鹰犬呢?这可真是个麻烦的问题……”可能是午后的太阳更加歹毒,我微微感觉有些头疼。 “殿下!”蒲生氏乡从下面快步走了回来,看神情应该是一切进展的不错。 “里面的山田高信搞定了吗?”我收回思绪对他问到,好像前面的喊杀声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怎么会这么快,那里的地形使我们的人数优势不太容易发挥出来!”他来到我身边坐下,拿起侍从递上的一杯茶咕嘟嘟地喝了起来。虽然没有直接拿刀动枪,但是在这个天气里跑上跑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里的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山田高信被上万部队困住量他也翻不出花来。现在我关心的是前面,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 “哦,时间到了吗?”我掏出怀表来看了看,下午两点二十二分。 “算着脚程应该在半个小时前就到了!”蒲生氏乡对着南面曲曲折折的官道望了望,尽管这里地势不低可还是看不见。“根据忍者对这一地区的详细探查,岛津军会进行埋伏地方也只有那里了。好在只是些小丘陵和沼泽,不用过于担心会有火攻!” “也不能排除一个照面就被打回来的可能,那些没用的家伙什么人间奇迹创造不出来!”想起刚刚九州豪族在大炮面前那副可笑的样子,我心中还是有些忿忿。 “他们是被大炮的威力吓住了,可毕竟对传统战法还是有些经验的!”可能是因为一切全都回归到了正轨上,蒲生氏乡反而替那些人辩解了起来。“客观地说四国的长宗我部部,九州的锅岛部、大友系统的立花部、高桥部,都是很有一些素质的部队。殿下只要运用得当,制衡九州应该不是一件难事!”他没有提起岛津家,因为之前谁也没有明确建议过改变岛津家敌人的身份。 “让立花和高桥从大友家中独立出来?真是个好主意!”我揪住他的“话把”半开玩笑地说道:“回去以后我得向主公好好夸奖一下你,这么有远见谋略真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要是您总是这么看问题的话,我以后可就什么都没法说了!”他知道我这是句笑话,九州势力的划分没有这么简单就定下来,这是一个多方关注和角逐的目标。 “禀报主公!”就在我们开着玩笑的时候,一个传令兵飞马来报。“我军追击岛津的部队在十里外的财津浦受到伏击,现正处于激战当中!” “终于来了!”我和蒲生氏乡对视了一眼。“现在情况如何?”我缓声问到。 “因为敌军突然出现,我军阵形出现了一定混乱!”传令兵此时还能语气平稳镇定自若,这就说明前军将领还是能够掌握局势的。“目前我军大谷、可儿两部已经顶住了敌军来自两翼的压力,边缘部分基本稳定。中部四国、九州诸路人马开始是有些慌乱,但长宗我部、高桥、锅岛在退后一段后发现两侧阵势稳固,立刻反身杀回,这个举动对整个中路的士气起到了很大的振奋作用。现在我军虽然在缓缓后撤,但阵线起码是稳住了。岛津军怕受到来自两侧的攻击,因而中路也不敢过于前出!” “好了,你下去吧!继续严密注意前方动态……”我打发走了传令兵之后,又转头对蒲生氏乡说道:“如果岛津家的几个人不是笨蛋的话,那么就该意识到光靠‘钓伏野’已经无济于事了。之所以强撑不退就是还有别的打算,你真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殿下只管放心,其实昨天夜里我们就掌握了岛津‘杀手锏’的动向!”说到这里他终于缓缓露出了笑脸,用手指了指东面。“就在那面五里之外,隐藏着岛津的一千精锐骑兵。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他们,就是怕岛津义久绝了念想全力撤退。现在估计时辰也差不多了,考虑到传令兵往来的耗费,哥萨克轻骑此时应该已经从侧后对岛津军主力展开了突击!” “哦,这倒是不错!”我朝他指的那个方向望了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好像是觉得那里隐隐有些不正常。“但愿他们能来,不然我在这小城之下所受的辛苦岂不全都白费了!” “应该……”蒲生氏乡看了看高城的城头,那里的白刃战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虽说地方狭小不太利于大兵团展开,但这一万五千比五百的差距也未免太大了,此时破碎的城门不见了踪影,大股的后续部队正在灌入。“应该就快了,高城真要陷落他们也就没了机会!” “禀报主公!”又一个传令兵来到了我们面前,单腿点地回禀道:“我军轻骑刚刚对岛津部发动了袭击,岛津岁久部一合便告崩溃!” “敌军有什么对应吗?”这个时候我的心思已经完全沉稳了下来,慢条斯理地询问到。 “全部向南面上伊形城逃去了,但主力还未溃散!” “命令各路,全力进击!”我仿佛看见九州在我面前,变成了盘子里一块烤熟的金枪鱼。 “殿下,我们的‘客人’来了!”蒲生氏乡忽然轻声提醒到。 看向他刚才指的方向,一支千人左右的骑兵飞速朝我这里杀来,此刻我身边只有两千左右步骑混合的亲兵,奇袭的时机似乎选择的不错。 “岛津家的骑兵似乎不错嘛!”我仔细分辨了一下,素质好像还说的过去。与较为普及的铁炮形成鲜明的对比,九州各家的骑兵通常得用“凤毛麟角”来形容。 “这在九州算得上是头一份,可也就到今天为止了!”蒲生氏乡撇下正在逼进的岛津骑兵,向我请示道:“殿下,可以开始了吗?” “好吧!”我点了点头。 “旗本保护殿下!枪兵就位,铁炮准备袭击!”随着他的几声大喊,旗本们赶上来把我围了个严严实实;一千多枪兵横在道路上布成了两派枪阵;两百铁炮则在枪阵后面作好了射击的准备。 那支骑兵更加提高了些速度,因为我的位置有些上坡,所以这样做是必须的。只有三层长枪,这不足以挡住高速冲击中的骑兵;铁炮在近距离不值一晒;地上的旗本又能怎么样,一切看来是胜利在望了! 就在这支骑兵将要逼进目标的时候,突然地上腾起了大团的烟尘,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停了下来…… 115、耳川(五) 缓缓落下的尘土中出现的是五排长枪,用木栏固定斜支在地上,原本埋在土中,在骑兵接近时才突然被拉起。 由于事出突然再想刹车已经停不下来了,即便有个别机动灵活的家伙也被后面的同伴碰撞着踉跄向前。最前面的三十几个人无一例外地撞在了雪亮的枪尖上面,跟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先被扎上的人被串到了下面,猛一看去就像是签子上待烤的鹌鹑。有些人刺中的部位无法一下致命,因而在那里发出了阵阵凄厉的哀嚎。 这个装置是早就制造好了的,为了方便运输可以拆装。这本是由拒路马衍生来得一种防御性武器,要比用人排成的枪阵稳固不少。不过这个东西最大的优势就是隐蔽性,事先可以平放在地下并盖上浮土,在敌人骑兵逼进时突然拉起,往往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砰、砰、砰……”在付出了八十多人伤亡的代价后,这支岛津骑兵终于停了下来,但随即遭到了铁炮的射杀。原本守备在那里的长枪足轻似乎也松懈了下来,让出了不少位置给等候在身后的同伴。 “后退!快后退!”一个武士在纷乱杂沓的人群中大人喊到,可是由高速运动中突然停下来的战马,又立刻遭到了凶猛的打击,一时间只是在原地转着打起圈子。 “啊!”位于后面的几个人终于拨转了马头,可还没有走几步就纷纷从马上摔了下来。刚刚他们跑过的路上崩起了根根绊马索,相互纠结有如蛛网。 铁炮轰鸣再次从两侧响起,路边的荆棘草丛中幽灵般的冒出两三百人,每人的手里也都握着一只铁炮。他们用冷酷的目光看着,刚才还意气风发现在却变成了一群可怜虫的人,同时射来的还有成片的枪弹。 铅丸在火yao巨大的作用力下形成了恐怖的威力,简易的盔甲和肉体在它门前显得脆弱不堪,硝烟中惨叫声伴随着腾起阵阵血雾,虽然大部分都打在了马的身上,可人的生存数量也在迅速减少中。 “没有别的后手了吗?”看着眼前的这个屠杀场面,我想的只是要快些结束。燥热中血腥味直接冲击着我的神经,胃部阵阵抽紧有种要吐的感觉。之所以现在还能压抑得住,似乎是火yao中的硫磺味对此有一定抑制作用。 “没有了,岛津军这已经是尽了全力!”蒲生氏乡可能是也不太适应这种味道,下意识地用手绢擦了擦上唇。“岛津再强大毕竟还是九州的地方豪族,加上多年的不断作战不可能有太多的储备。经此一役精锐尽丧,想来只能是任殿下宰割了!” “这就好……”他的回答令我的神经好过了些,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血腥场面是暂时告一段落了。想来岛津义久这时已经可以接受我的任何条件了,我该怎么办?是只给他留下萨摩,还是再加上个大隅。 “禀报主公!”就在我合计着九州未来的规划时,一个传令兵恰时地传来了消息。 “哦,前线的战斗结束了吗?”我心里忽然一动,要是捉住了岛津义久似乎事情会更加简单一点儿。 “是的!”传令兵半跪在那里,可能是因为疲惫单手撑住了地。“恭贺主公,我军大获全胜!岛津军伤亡上万浮尸遍野,各部均有大量斩获……” “都抓住谁了?”我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放在心上,斩获再多又能怎样,还能多得过我自己吗?现在就看捉住谁了,要是岛津义久入手这仗也就在今天到头了。 “是!大谷大人捉住了海北国兼、田尻但马守,可儿大人捉住了阿多盛仁;长宗我部殿下……” “岛津义久!我问岛津义久怎么样了?!”我有些沉不住气。这个传令兵是谁挑的,怎么报告情况还分不出个轻重缓急。 “回禀主公,岛津义久……逃跑了!”传令兵没有抬头,而且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跑了?”一阵巨大的失望向我袭来。怎这回运气这么差,在哥萨克的快马之下还让岛津义久跑了,虽说别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效果就差很多了。 “殿下,好事多磨嘛!”蒲生氏乡凑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值此大胜之时,殿下万不可因一时意气没了士气。再说据在下所查,岛津四兄弟中最为了得的是老二义弘。若把他捉住了功效只怕还在岛津义久之上,殿下对属下们就不要过于苛责了!” “嗯!”我压抑了一下烦躁起来的情绪,沉着声音继续问道:“岛津义弘拿住了吗?” “……”传令兵没有说话,可是摇了摇头。 “也没抓住!”晒了一上午太阳积攒在体内的火气腾腾地冒了起来,我想我的眼睛此时已经红了。“那岛津家久、岛津岁久呢?”我厉声问到。 “……”回答我的依旧是沉默。 “饭桶!一群的饭桶!”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破口大骂但不知这是骂部下还是骂我自己。这就像是一个赌徒摔牌、骂骰子,并不一定有特定的目标。 “殿下请息怒……”蒲生氏乡想劝我,但情况不明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起,因而只说了半句话。 前面聚歼岛津骑兵的铁炮声依旧在响着,这更加使我心烦意乱。“住手!”我一下子吼了起来。“就这么几个人你们还想磨蹭到什么时候?!赶快给我解决了!”令人奇怪的是我居然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竟然一时趁铁炮发射的间隙传遍了当场,说完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能在我来讲只是一时的发泄,但作为部下这就是命令。在几个指挥者的简洁命令之下,路两边的铁炮手迅速收起了手里的铁炮,转而拽出了背在身后的打刀,杀向已经倒成一片的人、马肢体。又是一阵的血肉横飞,片刻短促的哀嚎之后逐渐归于了平静。 “嗯……”我回到自己的马扎上有了下来,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此刻我的感觉越发的不好,只想找到个安静、清凉的地方休息一下。 ********************************************* 直到晚上十点之后天气才逐渐清凉了下来,甚至还挂起了带有丝丝潮气的海风。经历了一整天的劳碌与疲惫,此刻我本该是睡下的,但因为精神亢奋反而睡不着了。虽然事情的大概经过我已经听了忍者的报告,但还想从直接参与的人员那里得到些更生动的说明。 “殿下,您找我?”通报之后霍思金从帐外走了进来,此刻他也已经卸去了哥萨克骑兵的胸甲制服。 “是,想听听白天的情况!”我指了指面前的一个小凳子,位置不高,因为我不喜欢总是仰着头说话。“打扰你睡觉了,可有些事不弄清楚我自己就睡不着了!” “这是在下应尽的本份,还请殿下不要客气!”他弯了弯腰后就坐了下去,可看着还是比我要高。“老实说今天的战况确实使我震惊,没想到一个地方豪族居然有这样的军队!”他知道我想听什么,因而不等我问就直接说了出来。 我听着他的叙述,放在桌子上的手有些发抖。 “当我看到第一支大约三百人的部队时,并没有感觉十分的惊讶。过去的战争中也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说至此处霍思金微微显出了一些感慨的神情。“……他们由长枪和弓箭兵组成,就那么聚集拥塞在道路中间,因为人少甚至谈不上阵势。这种程度就是一支断后小队,我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就指挥部队杀了过去。虽然他们也很勇敢,但是仅仅十几分钟就被我们全部消灭了。我们继续上路,可在仅仅一里之外又看到第二支……” 我依旧静静地听着,只是手已经有些发抖。 “在消灭了第十二支这样的部队后,我不得不命令部队停了下来,因为远处已经看见了上伊形城的城墙!”这个时候他的感慨已经渐渐变成了感伤,出于一个军人对其他真正军人的敬重。“你的敌人带着大约两万部下逃入了上伊形城,不过这是他用近五千名忠诚士兵的生命换来的。这样的敌人值得尊敬,因为事先没有思想准备所以没能达到预期的目的。对于自己的失职我不想辩解,任何处分都愿意承担!” “这件事确实你有责任,不过我的责任更大!”我确实无可奈何,这实在是一个无法责怪任何人的错误。这场战争我是赢了,可达到的效果却大大打了折扣,士气是提升了,可我的心里却隐隐产生了一种彷徨。“对这样的对手我也没有想到,看来事前准备的还是不足。好在我们这一仗是打赢了,总还有回旋补救的机会!”我虽然心里觉得有几分不妥,但还是故作轻松的说到。 “关于这点我并不想多说什么,论到战力他们也确实还构不成对您的威胁!”霍思金沉思了一下,可最后还是说道:“这种精神实际最可怕的是生生不息的繁衍,只要这个家族不灭亡,这种精神或许就可以作为口口相传的事迹永远传下去!战力不足、装备落后,这些都可以通过训练和发展赶上来,这种精神实际上才是最大的威胁!” “永久的‘威胁’……”霍思金走后很久,我还一直在想着这句话。 116、受阻的推进 天正七年(1579)的七月,九州已经进入了多雨的季节,通常三天里就会有两天下雨,林木花草全都疯狂的生长着。 岛津四兄弟退入了以上伊形城为核心的一片小山地,人马还剩两万三千余人。在经历了一段防守与整顿的动荡后,部队终于从大战失利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虽然不能说完全恢复了士气,但起码使士兵们面对敌人再次拿起了武器。“坚持就是胜利!”这是忍者探查后,告诉我传播在城里的口号。 面对我的八万三千大军,他们的这些部队数量处于绝对的劣势,一般来讲,六万是个根本无法弥补的人数差距,尤其是在合战的时候。不过在攻城战上四比一的比例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岛津军的坚决防守给我添加了不少麻烦。这里的城池基础基本全是岩石,加上因为连日的雨水使大炮难以有效发挥威力,因而一个多月的进攻也没有取得什么突破性进展。 “这几个家伙还真是顽固,至今还没有意思投降吗?”看着上方那座几乎与山石合成一体的青灰色城堡,我感慨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费力强攻不是智者所为,我素来喜欢政治谋略相结合。 “岛津一门叛逆朝廷而且死不回头,看来真是死有余辜罪不容诛了!”大友宗麟在我身后咬牙切齿地说到,虽然没回头我也完全可以想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早在岛津忠良时代起,岛津家就开始有计划地鲸吞蚕食周围邻国的土地,朝廷任命的那些守护、地头和代官们从不会放在他们眼内。更兼其心肠歹毒手段残忍,原有豪族尽门殄灭者不计其数。今日幸得予州殿下挥长胜之师而至,才为我九州解这累卵之危。我再次代九州所有黎民百姓恳求您,********哪!” 我回头看了看他,叹息一声但对他点了点头。 这几天里这个家伙几乎对我是人盯人防守,除了晚上睡觉总是在我眼前晃。他的心思我很清楚,那就是消灭岛津独霸九州! 我也曾装作无意地试探过他,对于击退毛利夺回的北九州领地要怎么办,是否对于各藩国和郡的守护、代官人选有个打算。可这个老家伙的“门槛”非常精,立刻就跟我装疯卖傻,说什么全心效忠朝廷、追随内府殿下云云,这些事一定会遵照谕旨、军令行事,就是作为朝廷和内府殿下代表的予州殿下指示也行,自己是全无意见! 全无意见其实就是不予支持,也不打算参与迁移本地豪族的事宜,这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行,老小子!总有一天我要不让你彻底服了我,我就永远退出九州! “知我意者唯有大友殿下,但望殿下也能谅我之心!”我长长叹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两步想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石头上有积水,侍从们立刻抢在我之前铺上了席子。“我这个人生来谨小慎微,九州之人唯有大友殿下才可值得信任,九州之事也唯有交给你大友殿下我才放心!” “是,谢予州殿下对大友家的这份信任!”见我示意他跟上两步坐在了我身边另一快事头上,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 “但有些事情……”我看了看他,这番演技确实很有几分火候。 外间传扬这个大友宗麟已经变得昏聩不堪,所有的智力和体力都花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再也不复当年的枭雄本色。我则以为不然,他沉迷女色或许是真的,但决不能小看这只当年的山中猛虎。前两年他或许做过一些倒行逆施的事情,但更多的是出于一个强势者濒于老年时的糊涂,这种例子古今中外并不罕见,包括我们一些心目中偶像级的人物。不过之后当大友家面临覆灭的危机时,他再次恢复了极度的精明,先是迅速取得了织田信长的信任,而后对着我这个派遣军司令摇头摆尾,可实际上又时刻准备再次夺回九州的控制权。我的结论就是大友宗麟这个人,绝对的不简单! “有些事情并不是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我“无奈”而又“真诚”地说到,决定用“悲观”对付他的“幼稚”。“岛津氏在九州是四五百年的名门,根基可谓是深厚,南部五国的豪族当中同情、支持他们的不在少数,所以必须要慎之又慎。加上数代岛津家主生性任侠,对体舍流、示现流等剑术流派多有资助,这些人虽然说起来不过是些野武士,但遍布乡间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这次要真是不作任何准备就把岛津家彻底铲除了,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不要说大大小小的叛乱,仅就治安一项就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内府殿下可没有那么多兵力常驻九州,届时大友殿下你恐怕也不会那么轻松吧!” “予州殿下……公忠体国,这番见识实在不是我所能够理解的!”大友宗麟满怀感触地对我微微一躬,但在下面偷擦了一下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他并不想让别人注意到这一点,但我还是看见了。看来他是明白我话里的“深刻”含义了,对这一点我非常满意。 “不过大友殿下也不必担心,九州今后的事情毕竟还是要以你为主!”我看火候差不多了就抛出了一颗“甜枣”,有压力有希望才是收放自如。“……按理来讲这话不该我说,但是想来也不过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大友殿下你没上过京都,但朝廷中对你的评价还是颇高的,内府殿下尤为如此,认为殿下是稳定九州的‘定鼎之石’。还望殿下继续为朝廷效力,今后内府殿下你的倚重之处将会越来越多的!” “内府殿下的恩德我铭感五内,予州殿下您的关爱之处大友家也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大友宗麟感激涕零的说到。 “大家共同携手,共同为朝廷尽忠吧!”我用“公仆”的语气对他回答到。 我这番话他自然是未必相信,但至少在他作出决定时会受到某些影响。人就是这样,面对高风险率的诱惑时可能会嗤之以鼻,但肯定之后还会不断的想起。 “大友殿下,我军是否有通过肥后进攻萨摩的可能?”我望着地上的草丛忽然问到,一滴雨水从草叶上滑下来落在了我的鞋上。 “这……在下还真不好说!”大友宗麟沉吟了一下,没敢一下子作出明确的答复。“肥后一国是相良家世袭的领地,地方豪族多受其恩惠。我原想岛津家就算攻下了那里也会难于统治,谁成想这么多年也就过下来了。所以这话在下不敢说死,但殿下也可以派人先到那里联络一下试试。毕竟岛津军两万多人还被困在城里,我军没有办法抽出太多的军队攻击肥后!” “派个人过去嘛……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微笑着抬起头,并随手向他身后一指。“我之前已经派了个人去联系肥后的势力,而且他现在回来了!” “哦?”诧异中大友宗麟本能地一回头,只见一个白衣的和尚在卫兵的围护下向这里走来。 “拜见主公,拜见大友殿下!”因为刚刚下过雨地上很湿,静水幽狐非常偷懒地行了个佛礼。 “怎么样,有人愿意投效过来吗?”我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问到,但语气不是很急。 “微臣惭愧,未能达成主公的意图!”静水幽狐的脸红了红,叹了口气后说道:“本来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三个领主答应投向我军并联络其他的人。可后来不知道怎么会事,一些下层家臣和野武士煽动起了一大批足轻和领民,将这三个人都杀掉了。他们甚至还主动接应岛津军进入肥后,并且组织了由大量民众参予的自卫队。民众的热情在一天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揆的性质,其他的豪族看到这种情势自然也都不敢动了!” “进入肥后的岛津军多吗?”我问到。 “大约有一万,不过多是刚刚组织起来的农兵!”他想了一下忽又补充道:“岛津的援军里有很多是一月前在耳川被击溃的逃兵,进入肥后之后大肆污蔑主公的人品。虽然都是一些诸如吃人妖怪之类的无稽之谈,不过倒真是达到了同仇敌忾的效果。现在肥后境内真得是已经达到了全民皆兵的状态,连老人、妇女和小孩儿都拿起了武器!”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我觉得这个战略好像非常熟悉,似乎被封闭在记忆最遥远的深处。虽然并没有记起来究竟是什么,但却隐隐有一种“亲切感”。“知道是什么人主导的吗?”我是真想见见这个人。 “这个并没有搞清楚,而且进入肥后的岛津将领中并没有任何高级人物!” “看来岛津家不但没有因为四兄弟被困而混乱不堪,相反还开始进行了有条不紊的反击!”我站起来微笑着对大友宗麟问道:“殿下,你知道这是什么人吗?” “不!在下不知道岛津家会有什么人,能有如此手段!”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这件事看来必需要小心应对,备不住其中还会有什么别的变故!”我看向西面,那里正是肥后的方向。“这里就交给氏乡来办吧!我想请大友殿下和我一起,分兵三万暂时返回府内城。既然他们已经作出了选择,我怎么也不能没个姿态啊!” 117、尔尔之策 自那次和大友宗麟谈话后的第三天,我就带着他返回了府内城,不是为别的,仅仅是让他不至于在前面干扰蒲生氏乡的指挥。 留下五万人马按道理是够了,只要不强攻岛津四兄弟应该翻不出天去。而且我还把可儿才藏、前田庆次、铁炮备队、哥萨克轻骑都留给了他,岛津义久就算想跑也不太可能。 回到府内后我整顿兵马,并又从军舰上卸下了大批物资,真的开始筹备进攻肥后的各项事宜。大友宗麟也表示出了极大的热情,主动向我推荐了几个九州中西部的豪族。我也见了几个暗暗来的代表,并对这种行为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我真得要进攻肥后吗?回答当然是否定的。虽然我自问手里的军队强于肥后那里的“民兵组织”,但在人数上可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进入一个每个平民都是敌人的地方,实在是未免有些太冒险了。险不是一定不能冒,但关键是要冒的值得,我手里还有一张“王牌”没有用,为什么平白的去冒险呢? 我有一支强大的舰队,完全可以直接开到岛津家的老巢里去,内城周围也有适合登陆的地方,把部队运过去就应该是万事大吉了!虽说根据我的计算萨摩还有三万多由各种人员组成的“军队”,但是我们将直接出现在他们的背后,没了防御纵深连个屁都顶不上。 不过根据这几天的情报传来,萨摩和大隅也出现了全民总动员的情况。这究竟是有目的的步骤,还是单纯出于恐惧的自发,我一时还拿不定主意。虽然手里的情况很全,但我还想再听听目睹者的亲口讲述。 “主公,伴长信大人请求晋见!”樱井佐吉在门外禀报到。 “请他们进来!”我把摊满桌面上的一大堆文件扫到了一边,然后大声对门外说到。之所以用的是“他们”这个词,因为我知道伴长信是带着个人来的。 “主公,失礼了!”伴长信进来后果然身后跟这个人,并示意那个人先站在门口。“您要的人我带来了,就是他!”说着他又转向那个人。“赶快向主公见礼!” “拜见主公!”那个人咕嗵一声跪在了地上,用五体投地表示着自己的虔诚。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人,中等身材圆圆脸不见丝毫特异之处,如果你在一家店铺里见到一群人,那么首先也会向他询问柴米油盐的价格。这是所有锁链中极为微小的一环,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他一辈子也没资格来见我。 “就是你吗?属于哪个部分的!”我看着他问到,因为明显这不是专业忍者。 “在下从家祖起就加入了日木流,是在萨摩南部的联络人!”可能是因为紧张,他的回答十分简练。 “你叫什么名字?”我对这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要把他鉴别出来真是需要极高的眼力。 “菜屋权吉!”果然是个小商人的名字。 “对于九州的情况,你都了解吗?”我看向了刚刚划开的文件,那里的东西实在是有些乱了。 “属下的店铺是在鹿儿岛町,与内城隔海相望!”他并没有显得沾沾自喜,但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大多数命令一传出来我就会知道,怎么执行的也会随时掌握。不过内城的守卫还是非常严密的,我虽然可以看到进去和出来的人,但他们在城里都作些什么就不知道了!虽然我曾经装作捐助物资混进去过一次,但因为时间太短又有人看着,所以也没探听出什么。” “那进来出去的都是些什么人哪?”我并不感到特别的奇怪,加强人力、物力的储备,进行高度戒备,这都是非常老的套路了。 “进城的主要是武艺高强的野武士,体舍和示现两流都在全力支援岛津家!”菜屋权吉看了看我桌子上那一大堆文牍,稍微犹豫了一下,可最后还是说道:“体舍和示现都是门下众多的大流派,根据属下这些日子暗中的统计,进入内城的野武士已近两千之众!” “哦……”我愣了一下,不过这也并不值得特别担心。这类剑客似的人物虽说战斗力不低,但打起仗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而且通常素质参差不齐纪律散漫,未必就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不过这倒是可以从侧面反映出来,岛津家是在动员一切手段了。“那出去的,又都是什么人呢?”我继续问到。 “最近岛津家陆陆续续遣散了一些老人,分散回到了原籍!” “详细说说这方面的情况!”我提高了些注意力。这个情况我接到情报里也有,只是对于他们的意图分析很是模糊。 “是!这些人里什么人都有,并不限于战斗人员!”看出我对此事的关注,他也益发打起了精神。“使女、侍从、花匠、足轻甚至厨师,这些人里可以说无所不包。他们各自返乡后就迅速活动了起来,用带出来的金钱并着力煽动,带动自己家乡的人全都组织起来准备对抗主公的进攻。现在整个萨摩和大隅已经全部动员了起来,所有人都拿起武器每日操练!” “他们具体都作些什么?”至今都觉得匪夷所思,居然还会有人给我准备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主要是埋藏粮食和一切有用的东西;在一些地方修建简易工事;把河流的堤坝在要害处拆薄……” “这是为什么?”听到这个情况我非常不解。 “据打听来的消息说,他们是要视情况随时准备水淹主公进攻的军队!” “好了,继续说!”我自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有就是所有路口都有当地人把守,随时核查可疑的人!”看我脸色越来越古怪,他简单说了一句就带了过去。“另外就是岛津内城里拿出了大量的黄金,用于购买萨摩、大隅沿海的所有船只,现在基本已经被他们买绝了。据他们自己人说,这一是为了杜绝奸细从海上传递消息,二是为了串成大小不等的串,沉入海中阻断水军的航道!” “这是哪个‘天才’想出的主意!”我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声音情不自禁的高了起来。 还阻断航道,茫茫大海他们能当得了多少?大不了我在十里外登陆,他们还真能把海给填了!杜绝奸细的话就更是痴人说梦,区区几个“儿童团”就想封锁住忍者?既然路上能走的通,谁还会费劲儿去走海路。 “你都确认过了吗?”我继续求证到。 “他们很多铁链、锚绳就是从我店里买的,而且属下亲眼看见他们在内城和鹿儿岛之间的海湾里沉了不下两百条船!” “还真有这样的人!”我一下子被气乐了,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 为了防备我的进攻,岛津家真是不惜血本,光是买下大大小小数千条船就不知花费了多少。也难为他们会有这么大的动员能力,这么高的人气指数,居然让他们把所有的老百姓煽动了起来。可他们怎么也不想想,对抗职业军队连狂热的僧兵现在也退出了历史舞台,靠着这些老百姓能行?只要稍微死伤几个人,他们就要尖叫着四散逃开了。 如果岛津留守的人员按兵不动,那我倒真要仔细考虑一下了,现在这么折腾一番,反而更加坚定了我登陆萨摩、直取内城的信心! “好!你辛苦了,领过赏后下去休息一下吧!”我对菜屋权吉说完后,又转向了伴长信。“你也下去加紧准备吧!出去后把师元给我找来……” ********************************************* “主公,您找我!”听说我找神谷师元匆匆赶了来,最近这几天他非常的忙碌。 “计划已经定下了,我们就是要登陆萨摩!”我让他坐下后,递上了一份我刚刚写好的清单。“不过情况发生了一点变化,我们看来是无法取得一座内城附近的港口了。因此我们要在临近的一片海滩登陆,你要准备更多的登陆小艇。还有其它一些增补的东西,你也必须要抓紧!” “还真是不少呢!”看过那张清单后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要准备这么多的东西光靠我们不行,必须取得大友家的全力协助!” “缺什么东西只管去要,我会事先打个招呼!”我立刻表示全力的支持,打岛津家自然不能让大友宗麟坐视。“你的主要职责就是保证时间,一定要在五天内全部完成!” “这个只请主公放心,家父在博多也可以全力支援!”神谷师元看来在我征讨秋月这段时间是等的不耐烦了,尽可能的想要有所表现。 “我会动员一万五千部队参予这次行动,途中的一切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认为事情就算到此为止了,因而又扯过了刚刚那堆文件。 “主公是不是要请蒲生殿下在前线配合一下,这样可以进一步提高我们的隐蔽性!”临退出去之前,他又站在门后向我说到。 “这个……”我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从军事观点考虑这确实是一项不错的建议。“我会再和他确定一下,以便进一步协同彼此的步骤!” “是!”看来他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就出去开始进行自己的工作。 118、遗珠合浦(上) 天正七年(1579)六月二十九日的凌晨,我的水军抵达了日本最南端的萨摩外海,其实说是诸星水军,但实际上铁甲船只来了两只中型的,其他的多是熊野和四国水军的木船。 这次的目的意在登陆,而且事先就知道了内城和鹿儿岛附近的几个港口已全被堵塞,如此再用大舰就会有隔靴搔痒之嫌,还是为步兵上岸方便为主。再说由府内到萨摩也没有多远,对付萨摩的那几个水军完全没有问题了。 晨曦已经在东方的海面上已经泛起了白色,迎面吹来的海风还是相当的凉爽,我全副武装地在甲板上来回走着,检视着静静呆在甲板上等待上岸的足轻们。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日之丸”的恢弘宽大,这艘隶属第一集群的铁甲船我总觉得有些憋屈,匆匆几步就走到了尽头,给人一种很不过瘾的感觉。其实这艘船并不能算小,除了“日之丸”和“月之丸”外已经是日本第一流的战舰了。 “主公!”看见我走过来,正在对一些低级将领布置任务的大谷吉继迎了过来。“我军已经整肃齐备,就等主公一声令下了!”他向我指了指自己身后黑压压的一片。 “这次就全靠你了,加油干!”我使劲儿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又一员大将可以独当一面了。时间过得可是真快,转眼都快10年了,不过细论起来他的年龄还不到三十岁。我正在考虑这次之后的九州各国守护的人选,看来还是会有一番激烈的争夺。 “请主公放心,傍晚之前一定拿下内城!”大谷吉继豪情万丈地回答到,这还是他第一次担任前敌总大将。 “那攻城的时间可就不足四个时辰了,你有把握吗?”我微笑着反问到。这么说并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想试试他的打算。 “微臣仔细研究过主公送来的资料,自问还是有把握的!”大谷吉继手按刀柄扫视过身侧的士兵,仿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内城虽大但兵不多,士虽悍勇但众难御。只要情况不出现太大的变化,那么我就有把握在极短的时间内击破他们的序列,破城也就是探囊取物了!” “能这样就太好了!”我满意地点点头后,又对跟在身后的神谷师元说:“这样你可就更要仔细了,千万不要在登陆上拖了后腿哦!” “微臣已经反复核查过,段时间内登陆不成问题!”神谷师元的眼睛有些发红,这些日子的觉确实睡得少了些。“这次的船只一半左右属于轻型,抵进海岸登陆会节省不少时间。虽然准备时间是短了点,但微臣已经训练过所有小艇水手的协同运作。”说着他偷偷往远处了望了一下。“再有一顿饭的功夫就到登陆地点了,请主公看我们水军的表现吧!” “哦!”我也极目朝那个方向望去,虽然光线还有几分迷蒙,但大概的景物已经可以看清楚了。那是一片大约两三平方公里的沙滩,相对算是比较平整,虽然再前面有坡但不是很高,那上面稀稀拉拉长着几棵树木。“那里叫什么地方?”我边看边问到。 “叫‘离合浦’,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地方!”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这时我才想起前天得到过一份报告。“这里的登陆场所较宽阔,虽然因为沙滩形成慢坡使大船无法靠近,但好在我军也有相当数量的中小型木船。最主要的一点是这里附近没有村落,被人发现的可能性较小,容易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内城距此仅有八里,就算他们马上发现也来不及准备了。” “好……好!”我忽然发现自己这几天脑子很昏,所有精力都被对战后九州势力的争夺吸引走了。好在我手下的将领都很专业,不然可是很容易闹出笑话的。“怎么这么近了接应的忍者还是没来,这可太疏忽了!”我忽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昨天傍晚启程前,伴长信大人倒是亲自来和我核对过情况……”神谷师元这么说到,大谷吉继也表示赞同地点了一下头。“岛津家收缴了所有船只,他们直接出海接应已经不现实。要是在我们到达之前有太多的人在这片海岸上活动,很容易引起他人注意泄漏了消息。所以之前我和伴长信大人逐项核对过各种事宜,实地接应的人只有让他们自己视情况掌握了!” “这么作……也好!”我低头仔细想了一下,确实谨慎些也对,萨摩和大隅此刻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有可能被敌军察觉。还是自己来吧!内城是个大地方,也不怕找不到。 就这么交谈着,舰队逐渐接近了那片海滩,前面的船只底部已经偶尔蹭到了沙子。虽说这次是以小船为主,可在怎么小也是足以运兵的战船,离着二百多米就不得不停下来,至于两艘铁甲船就只得停在三百米开外了。 所有船都抛了锚,各自开始放下小艇准备登陆,此时天已大亮,我靠在舷上仔细看起了四周的情况。“哦?”我看到西面是个插入海中的小海角,居然是个郁郁葱葱的小山岗。“怪不得这里的水面如此平静呢!那里是什么地方?”我问到。 “那里是一个无人的海角,连名字都没有!”神谷师元看到第一个人安全地到达了岸上,长吁一口气放松不少,放松了绷紧的面部肌肉对我说道:“不过这个海角虽说名气小,作用却一点儿都不小。绕过那里就可以远远看见内城的影子,所以就是它使我们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内城的眼皮子底下!” “哦,原来如此!”我一下子明白了,不然怎么会有个这么好的地方。看来老天都在帮助我,我又怎么能不成功呢? “主公!我要过去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这时刚刚又去收拾了一番的大谷吉继走了回来,已经整理得紧身利落。 “嗯……好!”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海岸上,此时已经有大约千人上了岸。因为此次是多家的部队协同行动,又是这种非常规作战方法,些许的混乱是避免不了的,因此是需要个人赶紧过去主持大局。“你自己小心些,关键时刻不可手软!”我仔细叮嘱到。 “是,主公放心!”他答应了一声就顺着绳梯爬了下去,紧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士兵。 我目送着他的小艇撑开渐渐的驶向岸边,那里有着再一次成就我一番功业的契机。 海岸上的部队越来越多,但秩序却逐渐安定下来,几个主要的将领登上岸并简单地碰了个头,然后就开始各自收拢自己的部下。以几面高高的马印为目标,分批登陆的足轻们也有了聚集的方向。渐渐的人数大约达到了七千多人,几个序列的雏形已经基本形成了! “好了,我也该过去了!”我正了正头盔扶着佩刀向舷梯走去,正依次等在那里的足轻们自觉给我让开了道路。这种感觉真好,我耳边仿佛听到了一声声“让列宁同志先走!”的吆喝。 “主公,还是不要这么着急吧!”神谷师元有些着急。虽然他不敢像前田庆次、可儿才藏那样直接拉住我,但还是挡在了我的身前。这里他是唯一还可以上些档次的将领,所以这话也只有他来说了。 “这还能有什么事,那里不是已经就位了吗!”我有下巴朝熙熙攘攘的海岸上一甩,然后说道:“现在各军统领已经基本上都到了,我在不过去可就要影响军心了!” “这……”我的话确是很有道理,他也再找不到阻止的理由,只得折中一下说道:“请主公自己多加小心!请到这边来,我再调集两只小艇在周围护卫主公!” “好!”我觉得这亦无不可。 “等等!”一直跟在我身后的莺忽然拉住了阿雪。“这次就由我保护殿下上岸,你安排好后续的亲兵对尽快赶来吧!”说着她就抢前一步说到。 “这……好吧!”阿雪尽管不是很情愿,但是莺的话她又不能不听。她的出身虽然比莺好,但莺却是入门在先又最得仙芝的关照,而且确实是由她指挥亲兵队较为合适。 我们上到小艇上,除了我和莺之外还有六个侍卫,和一头一尾两个撑船的水手。前后左右还有六只小艇紧紧护卫着行进,坐得也都是我的亲兵。 “九州啊……你是我的了!”看着岸上的军队,我有了一种执掌乾坤的感觉。 忽然岸上的一处区域出现了一阵小小的混乱,那里几十个人发出了大声的喧哗,虽然是在大军登陆中的滩头阵地,可这也太过份了! “殿下!前面看来发生了情况,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莺也立刻注意到了这个情况,有些紧张地说到。 “几军会合,这也在所难免!”莺毕竟是女人,我随口安慰了她一句。不过我的心里也有点儿别扭,这些地方上的人实在是太让人操心了。“快些划!”我不耐烦地催促到。 可上面的那些人一点儿也不体谅我,不但将领们没有制止反而嘈杂声越来越大,混乱已经发展到了十几处,波及的范围也越来越广了,惊呼、喊叫声此起彼伏。 “殿下,真的不对啊!”莺这回真的急了。 “我……” 这一个我字还没有说完,我的身边就发出了“轰隆!”一声巨响…… 119、遗珠合浦(下) 这是大炮!毫无疑问是大炮,可舰上大炮怎么会攻击我?不过这个问题,却是我飘在空中时在思考的。 这枚炮弹紧挨着我乘坐的小艇落了下去,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上立时揭起了一股巨浪。小艇是承受不起这样近距离冲击的,剧烈的摇晃了两下后还是扣了过来。我在经历了短暂的“瞬移”之后,还是落到了海里。临入水之前,我听到了无数的惊呼声。 早晨的海水是冰凉的,而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的海水都是不好喝的!激灵灵一个冷战之后我本能地张开了嘴,一股海水灌进来险些使我的胃部抽了筋儿。周围似乎有许多人,我的腰、背和肩都被连着碰了好几下,吃痛之下我歪歪斜斜地向下面沉去。 我是会游泳的,虽然这些年没怎么练过,但至少“狗刨”的水平还是具备着的。我知道只要能够再次露出水面,就会被有保护我的人来把我拉起来,那样我就得救了。 可不管我怎么手扒脚踹,身子还是一直向下沉去,惊恐中又灌了两口水。也感到我四周出现了几只手,意图阻止我下沉的趋势,可都没有成功。 因为我刚刚离开铁甲船不久,这里的水还是比较深的。可能是下沉了五六米我才停了下来,因为已经落到了松软的海床上,一切都是因为这身甲胄装备,我急急地伸手乱扭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 “我要死了!”虽然我的手脚依旧在拼命挣扎,但心却和身子一样沉了下去。我知道我们遭到了袭击,一段时间的混乱是免不了的,而且通常混乱的时间会比我憋气的时间长。“可笑我还是没有逃脱被淹死的命运,只不过是晚了十九年!”我只感觉手脚越来越无力,身子越来越软,只是可怜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忽然我眼前出现了几道黑影,虽然在这盐度极高的海水里我无法完全睁开眼睛,虽然因为不断的翻船、落水泥沙泛起,可我还是隐约看到了,或者是感觉到了。我知道救我人来了,本渐已绵软的手脚再次活跃了起来。 十几只手几乎同时拉住了我,我的身体也被这些力量拽了起来,但也仅仅是站了起来,再往上就成了一件极度困难的事情。不错,在水里是有浮力,而且在海水里浮力还会更大。但另一件事同样不容忽视,在脚落不到实处的情况下人能使出的力气变得微不足道,而一身披挂的重量早已严重的改变了我在海水中的比重。 在水里的不断游动中,几个人很难做到力量的协同一致,几次努力均归于失败。我此刻已经濒临极限,模糊的意识中只剩下双手死死地抓住了身边的两个人。这个动作丝毫无益于我的获救,反而使那两个人也陷入了危机。 忽然我的面前又是黑影一闪,身边的水流剧烈地晃动了几下。接着就是沉重的甲胄一松之后,四分五裂地沉了下去,我的身体猛地一轻。 托住我身体的十几之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我的身子持续向上浮了起来,即便是在仅剩的一丝清明中我依然感到了兴奋。唯一不完美的插曲是有两只手顶得不是很到位,致使我在肺部压强扩张中又喝了两口水。 “哗啦!”一片水声之后我的头终于钻出了水面,似乎在极度的纷乱中响起了许多欢呼声。我此刻已经顾不得再想别的,只是一个劲儿通过鼻腔把新鲜空气抽入肺腔。 我这个时候是真不想动,可这一切并不能以我的意志为转移。随着我浮出水面,七手八脚上来帮助的人越来越多,我先是被架上了一只小艇,摇晃了没几下后又被吊上了铁甲船。 “哇……”双脚踏上了较为坚实的地板后我再也支持不住,趴在船舷上大声呕吐了起来。进攻前吃下去的早餐全都伴着海水吐了出来,是不是还有海藻或者小螃蟹之类的海生物,那一时也就不得而知了。 “哦……”反身坐在了船舷下脑子里一阵接一阵的晕眩,感觉身边有人想要扶我,但被我抬手阻止了。此刻我依旧想吐,可胃里已经没有了什么可吐的东西。抬头朦胧中我看到一个身影,是莺! 莺也是浑身精湿,软甲的缝隙里还在淅沥哗啦地流着水,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苍白的脸上,两只大眼睛里全都是惊恐。在她的微微颤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小太刀。 “……”我想说话,可是苦咸干涩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对着她微微点了一下头。看到她手里的刀,我明白自己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了! “转舵!全军后退!把它撞开……”一个声音在声嘶力竭的喊着,是神谷师元。好在我的部下还能有一定的决断力,不然在这个时候…… “什么?!”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两句话意味着什么,激动之下居然奋而站起,晃了几下之后就被周围的人扶住,跌跌撞撞之下向那个声音跑去。“你怎么敢下令撤退!谁给你的这个权力?!”愤怒中我不知从那里迸发出了一股力气,本已面软的手居然死死抓住了神谷师元。 “主公!再不撤我们就都要葬身在这里了!”他并没有挣脱我的手,但是却从颤抖的嘴唇里这句悲鸣。一对瞪圆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血泪,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 “殿下!”阿雪与莺一起从两侧架住了我,用悲戚的声音哽咽道:“我们已经救不了大谷大人他们了,再不走的话……” “你胡说!”我疯狂地想要推开她,但此时(其实什么时候她的力量也比我大)已经不具备这样的力量了。“我诸星清氏怎么可能败在……”本想叱责他们的妄背无礼,但触目所及的景像却使我的话嘎然而止。 此刻海面上已经是红光一片,却不是因为太阳的原故。西面上千只小船燃着熊熊的烈火,乘着强劲的西南风向我的舰队扑来。处于外围的木制战船已经是一片混乱,靠近外围的急着驶出这个海湾,靠内侧的则是争先恐后不停地挤撞。舰队与海岸之间的海面上,倾覆的登陆小艇已经是不可胜数。 “开炮啊!”我歇斯底里地摇晃着神谷师元。 “没用的!他们每只小船上只有一个水手……”他摇摇头,脸上一片惨然。“在遭受炮击之后,突然从西面的海角后绕出了无数小船,一出现就散开向我们围了上来。我当时立刻就命令开炮还击,可因为他们数量太多无法阻止。之后就着起了大火,看来他们是想把我们烧死在这里。好在敌方只有藏在远处树林里的一门炮,我们还有机会……” “那岸上的部队怎么办?!就抛下他们吗?!”理智告诉我神谷师元的处置没有错误,但我还是无法接受。 “您自己看看吧!”他无奈的向岸上一指。 岸上正在进行着一场混战,刚才还林立的马印此刻已经倒下了一半,三万以上穿着乱七八糟衣服的“军队”正在进攻我的人,手里同样拿的是五花八门的武器。可就是这样一支初级到不能再初级的军队,却打得我的七八千人(现在已经剩不了这么多了)马毫无还手之力。 正规军队要胜过杂兵,这是毫无疑问的。可人挨人、人挤人的混战中,一支五米的长枪绝对没有一把锄头管用。现在就是处在这样一种形式下,混乱的景像甚至就是一场大规模的流氓群架,虽然九州、四国的那些士兵比一般民众的素质高一些,还是极为有限的。 那些袭击我们的“暴徒”中有一些人极为强悍,在这样的环境中简直如鱼得水。虽然这批人的数量并不是很多,但是足以破坏我部队中任何一股重新结阵的企图。在我的注视下就眼睁睁的看到一个不得不舍弃长枪的足轻,被铁匠锤击飞匕首,然后死在了一堆纷乱的竹枪、锄头、粪叉之下。 “撤退……命令岸上的部队停止抵抗,投降吧!”我不忍再看,也没有脸再让他们无谓的去送死。 “是!”神谷师元答应了一声命令士兵向岸上喊话并打着旗号,各处的抵抗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逐渐降温。不过对于撤退的命令并没有发布,因为即便在我刚才的叫嚣中他之前的命令也没有终止。 “殿下!”身旁依旧紧紧攥着我手臂的阿雪叫了一声,颤抖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恐惧。“殿下适才落水只怕是受了重伤,请赶快入内让医官诊治!” “哦……好!”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再看这个场面,而我确实留下来我也确实没有什么作用。 “主公!”这时随军的忍者首领小川孙十郎忽然来到了我的身后。 “什么事?”我站住了脚但没有回头,现在还可能有什么事情会更糟糕吗? “蒲生殿下命人用飞鸽送来的消息,昨日午夜前田大人攻克了上伊形的支城南执!”本该是一个天大的喜讯,可此刻被他说来却是极为沉闷。“此战俘敌两千并捉住了岛津家久,蒲生殿下请示……” “还好,没有完全输掉!”我苦笑了一下走进船舱。“我居然抛弃了自己的部下……”身后的门刚刚关上,我就觉得眼前一黑。 1、黯然之旅 房间里黑黝黝的,四周静悄悄无声无息,我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桌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知道我心情不好,外面的人走路做事都很小心,即便是这么大条船这么多项工作,也仅是偶尔传来一阵轻微的吱吱木板响动,还不如远处海面上海鸥的叫声听得清晰。 九州的征伐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离合浦一战烧毁战船百余只,被俘五千余人,这其中还包括大谷吉继和九州、四国大量重要豪族。要不是在最后关头蒲生氏乡在上伊形城下取得突破性进展,这次就彻底输到家了! 没查出这次岛津家是什么高人出了这条计策,实在是太狡诈了!不但作了一整套“烟幕”让我放松了警惕,还不着痕迹地给我留下了唯一的一个窟窿。火船埋伏在海角之后,三万余伏兵埋伏在远处几道小丘和土岭的背面,另有一百个武艺高强的剑客藏于沙滩的坑里,覆盖木板撒上薄沙,准备在关键时刻跳出来,一下子打破我军可能结成的阵型。 事情稍稍出现了一点意外,一个剑客被无意间发现了,对方不得已只能提前发动攻击。虽然在一番激烈的搏杀后那些剑客都被武士围攻致死,但也达到了破坏我军阵型的目的,混战中士兵们的训练程度退到了次要水平,加上手中武器不利近战更在人数上受到了压制。另外要说的是敌军确实只有一门口径不大的小炮,不过确实使用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上。 岛津家被俘的是岛津家久和几次战役的三千多人,相比之下在谈判中他们就占据了不小的优势。我不能放弃大谷吉继,不能放弃我辖下的近三千军队,不能不顾被俘九州、四国豪族们的生死,因而失去他们的支持。正因为我的不能、不舍、不忍,所以谈判中条件只能由着他们开。 我的军队解除了对上伊形城的围困,后撤后开始谈判。最后的结果是承认岛津家对于萨摩、大隅、肥后和南日向的统治,并撤出在筑后和北日向的全部军队作为安全区。实际上这已经是明白无误地服了软,我在西海和南海的声望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这个世界是极为现实的,九州中部、南部的豪族们大多明里暗里地倒向了岛津家,龙造寺家的几个人也在说了些感谢和抱歉的话后回到了肥前。还有情报说毛利家又有异动,看来再次侵入九州也就是个时间上的问题。 看着人心涣散的九州豪族,士气低落的四国豪族,我感觉这个仗是没有办法再打下去了,不顾大友宗麟的一再恳求我开始撤军。不过我也不能太卷了大友家的面子,就留下了山中鹿之介率军三千留驻府内,并答应以水军时时在九州东海岸巡弋,以求对岛津家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 “九州,我一定会再回来的!”我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到。 虽然我人在九州,但是近畿的情况却时刻也没有放松过。无论是京都还是安土,一股针对我本人和我这系统势力的逆潮在暗中涌动。其实我也知道,我的敌人不来不曾彻底消失,只不过有时隐藏起了行迹而已。 我必须回到近畿去,去保卫我所拥有的一切,而且这个行动必须要快。在吩咐神谷师元用船把四国的部队送回去后,“日之丸”就像个孤独的旅者一样离开了大队,它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岸和田城。 是啊!一件多么丢面子的事情,这也是我为什么不选择堺町登陆的原因。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无论是在船上还是到达目的地之后,我实在是有太多事情需要考虑了。 “砰、砰”门板被轻轻敲了两声,阿雪在外面说道:“殿下!已经快要到10点了,您是否需要用早饭?” “我现在还不饿,你们自己吃吧!”我用刚刚能让外面听到的声音回答到,其中带着说不出的慵懒。这些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坐在屋里,几乎没有任何体力上的消耗,所以不饿也是非常正常的。 “殿下……保重啊!”阿雪依然没有离去,声音里带着无可名状的焦虑。对她来讲,对很多人来讲,我就是“天”! “我不要紧,中午之前就到岸了!”我知道这一切的关键都在我,所以不能再给他们增加压力了。“想来迎接我的人已经等在了那里,我想再休息一下才出去。这两天我的精神不大好,需要自我调节一下。你只管放心!中午我不但会大吃一顿,还要好好和他们喝上几杯!” “是,我这就去安排!”阿雪终于兴奋了些,噔噔地跑走了,一时忘记了要轻走禁声。 “近畿究竟有什么在等着我呢?这可真是个难猜的问题啊!”我再次陷入了沉思。 我过去的声望、势力膨胀过快,引起了不少人的嫉妒,也挡了不少人的路。这些人过去慑于我的强大实力和周边势力的共生关系,他们一时是拿我没办法的,因而不得不收起獠牙、利爪甚至对我摆出谄媚的笑脸。现在有了这样一个天赐的良机,他们会放过吗? 我失败了,这并不可怕!我的声望降低了,这也并不可怕!要说打仗,恐怕没有任何武将不曾输过;说到声望不要说军团长这一级,就是织田信长被背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有多少人能够容忍我的失败;有多少人在担心我的失败;有多少人会窃喜我的失败;有多少人会对我的失败直接落井下石! 在所有的这些“关键”问题里,织田信长的态度就是一个最大的关键。只要是他的态度明了,那么一切也都会迎刃而解了!不过在我回到近畿之前,那些其他的“关键”想必也不会闲着。 “主公!”这回来叫门的是樱井佐吉。“我们的船已经到达岸和田外了,现在正在进港!” “哦!”我站起身来到穿衣镜前,随手打开了旁边的窗子。射进来的阳光把我的影像映照在了高大的穿衣镜里,英俊潇洒仪表不凡(自我感觉)。这可是我花了一个小时精心整理的杰作,绝对不能让那些人看笑话。 “所有的人都各就各位了吗!我可是让所有人都拿出最佳精神面貌的!”一出门我就对侍立在那里的樱井佐吉询问到。 “主公您只管放心,我们不会给您丢脸的!”他高高地挺起了胸膛,仿佛在接受我杀敌的命令。 “作得好!”我赞了一句,然后就向舰楼走去。虽然此刻我这艘船上没有几个高级将领,但是我还是要让近畿看到我并没有趴下。 不过在码头的栈桥上并没有盛大的人群,仅有两个人身边站着必要的士兵和水手。难道是我丢脸的样子不值得一看吗?这可真是个意外的结果。 **********************************************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难不成我已经落魄到了这个样子吗?”我下了船对迎上前来的竹中半兵卫和长野业盛说到。 “附近几国的豪族多有前来的意思,不过被微臣打发走了!”竹中半兵卫看似平静地问到,把关切掩饰得很好。我知道他是不想刺激我,对此我心里流过一丝暖流。 “主公……保重啊!”相对地长野业盛在这方面做得就差一些,眼神不经意地扫过了我的腰间。那里原该挂着名刀“黛”的,只可惜已经丢失在离合浦了。 “这样也好,现在我也没有这样的心情!”身边没有外人我犯不着再继续“绷”着,神情立时显得有些委顿。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微臣恳请主公千万不可懈怠!”竹中半兵卫正色说到,因为紧张竟然微微攥紧了拳头。“此番我军折兵九州,各种敌对势力纷纷抬头。不少人在大殿面前不断地诋毁主公,当然为主公说话的也不在少数。正因为如此主公应该即刻前往安土,亲自向大殿请罪,这样才能争取主动!” “我之所以没去四国而直接回来,也就是存了这个意思!”他们说得这些我也想到了,只是心里一直很别扭。“我准备明天就走,既是请罪也就不用那么正式了……” “如此正好!”竹中半兵卫频频点头,松了一口气说:“之前我赶到丹后和老师商量了一番,认为主公此行务必要低调,带三五十随从护卫即可,也不要有过多的仪仗。而且请主公启程一定要早,至于行程,那是能走多慢就走多慢!” “能走多慢就走多慢?”我诧异地看了看他。 “即要显出心灰意冷,又可以给大殿留出足够的考虑时间!”他用百分之百确定以及肯定的神情说道:“此刻大殿想必也在动摇当中,却也正是主公的莫大机遇。请主公带上少主一起前往安土,收到的效果会更加完满!” “带上仙鲤丸?”这个建议使我一下子迟疑了起来,织田信长会不会一下子把我们爷俩一齐软禁起来。现在几近成年的仙鲤丸勉强可以代我发令,要是“一锅端”了,甚至只要是长期拘禁起来,那都是会产生难以想象的后果。 “老师也是这个意思?”我向长野业盛疑惑的问到,年纪大些的人不是应该更加保守些吗? “父亲确实也认为这样是最好的对策,要不是身体不便他就亲自来了!”长野业盛立刻肯定地回答到,不过马上又补充道:“而且父亲有一句话,要我当面转告主公!” “什么?” 他郑重其事地对我说道:“先入关中者,未必为王!” “我明白了……” 2、山间小憩(上) 高大的林木包围着这栋小小的院落,大门外的官道上袅无人迹,从琵琶湖上吹来的风本就带着几分舒适的潮气,经过浓密的森林过虑后,吹到这个山谷时更加增添了一种空明清幽的感觉。 这是观音寺山中一座不算小的客栈,因为处于京都通往安土的官道边上,时而会有一些路过的大名或公卿在这里休息,所以环境和设施还是相当不错的。 在奈良和飞鸟时代,中央集权下的政府在地方上还是有一套体系的,尽管不是非常的完善。在那个时代各大官道上有一些驿站,负责接待往来的官员,可自平源战争之后就逐渐废弃了。不过路过的人无论怎样都得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高贵”的人就更不能马唬,所以私人的高档旅店也就随之兴起。不过据我个人推测,这样消息灵通的地方恐怕有不少各大名的奸细。 这间叫“上州阁”的旅店因为处于最繁忙的一条黄金路线上,所以规模档次属于相当高的那一种。不但有两幢小楼作为客居的主体,甚至还有一个专门招待贵客的精巧独院。 我此刻就躺在这个小院的一条檐下走廊上,闭着眼睛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仙鲤丸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着书,嘴里念念有词并不时用手在地板上虚写一个字。日头已经偏西了,院子里很静。 我按照长野业正和竹中半兵卫的建议,从堺町接了仙鲤丸就开始了这个慢慢悠悠的旅程。沿途我轻装简从避开一切要塞、镇町,也不接受任何人的接待宴请,甚至连京都绕了过去,真是一副“待罪之人”的模样。就这样磨磨蹭蹭的,短短的一段路到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 “吱~呀、呀……”院子的小柴门轻轻地被打开,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他没有再出声,不过我感觉到他是再向仙鲤丸打着手势。 “是佐吉吗?”我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但知道这个时候不会有别人。 “是的!主公,是我!”见我实际醒着,他这才用正常音量说到。“外面的侍从已经准备好了,请问主公和少主何时上路!”可能是怕我没有想到,他最后又提醒了一句:“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再不走到达安土只怕就要入夜了!” “今天我们不走了,你去安排一下大家住下来!”没有经过多少思考就作出了这个决定,此刻我真是希望这条路能够再长些。 “是!”樱井佐吉答应了一声就准备转身出去,尽管他并不明白这么早有什么马上投宿的必要。 “这附近有什么地方,适合建一座寺院吗?”我忽然问到。在日本好像很多大人物在人生的重要事件后,都要建一座庙以资纪念。我过去一直没有这样的习惯,不知道这是不是运气开始衰败的原因呢? “这个……属下不知,得去察访一番!” “嗯!”挥挥手我把他打发走了,这件事并不是很急迫。 “父亲!这个时候去拜见主公,会遭受到责罚吗?”再次剩下我们两个人后,仙鲤丸关切地问到。“这次九州战事父亲失利,几乎把已经到手了的九州又送了出去。虽然之前主公在九州也是一无所有,但是得到之后再失去就便成了另外一件事,而且主公他……”想到织田信长可能的“愤怒”,他的身子微微战栗了一下。 “怎么样,害怕了吗?”我坐起来转了个身,直面着他说道:“现在真正能让我害怕的人并不太多,但主公绝对可以算是一个。我可以说清楚他的心思,但却拿不准他会怎么作,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故意做上一些出乎常理的事情。你还年轻,害怕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老实告诉你……”我故作神秘地说道:“我第一次上战场事在桶狭间,那时可是足足哆嗦了一宿呢!” “我……不怕!”仙鲤丸的脸色有些发白,但是声音和身体却没有抖动。 “你放心,不会有太大的事情!”我对于他能有这个表现已经很满意了,没有本事并不可怕,如果连气量都输了就没的救了。“在现在这个基本还是大利的情况下,主公不会冒着全面崩溃的危险处死我。最大的处罚也不过就是幽禁我,也就是这样了!” “幽禁您?”仙鲤丸有些发傻。 “幽禁,并且叫我隐退!”我点了点头,语气略显沉重。“在近畿或者尾张找上一处地方,然后让我以出家的身份住下来。那时诸星家的家督就是你,不要忘了你可是他的女婿!” “可是……可是……”这回仙鲤丸反而结巴了起来,神色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从小起他就一直被灌输着“未来责任”之类的内容,但一旦真的面对这个位置他还是显得极为紧张。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一旦你坐上那个位置就一定要把它坐稳!”这个时候不能有丝毫含糊,我正色对他说道:“不错你的威望不足,但也不是没有长处。主公为了牢牢控制诸星家现在的势力,必须要抓住你这面‘旗号’,而一直追随我的那些家臣也不会甘心失去现在手里的东西,所以你就是他们双方之间的‘平衡点’。这条路确实很不好走,但我相信你能走成!” “父亲!我……” “好了!我不要求你现在就有成熟的想法,不过你确实从现在就该开始想这些问题了!”我止住了他可能说出的泄气话,继续说道:“这件事还不一定,我估计实际发生的可能性还不到一成。毕竟直接把我拿掉就是织田家所有派系的大换血,现在主公未必就作好了这样的准备。不过你要有个心里准备,这样的事情早晚是要发生的!” “是!”这回他只是点了点头。 “不过这回不管结果会怎么样,你的分量都是会大大提高的!”为了缓解一下他心中的压力,我哈哈一笑开起了玩笑。“转眼已经近了八月,按照以前的约定你可是就要元服了。这次到了安土主公可能就要安排你的婚事,你自己有什么想法?阿鹤公主和前田大人的女儿都是出众的美人,你的心里想必已经乐开花了吧!” “父亲您安排就好了,我一定会尽力作好!”仙鲤丸的脸上虽然像块红布一样,但是并没有显出扭捏的神色,相反有些兴趣缺缺的样子。 “哦?”我猛地一怔,不过随即也就释然了。 仙鲤丸对于鹤姬没什么兴趣,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可以说他们两个人之前根本不认识,自然是谈不到什么感情。不过在这个时代这一点也不奇怪,政治婚姻从来就是这个样子,作为家主的我和未来家主的他,都必须这样选择,这是我们肩上的“责任”。 “想来在婚礼之前你的官职也会下来了,这又是一番盛事……”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他们自己的感情只能靠他们自己去磨合。 “这也会是个极为热闹的聚会吧?”一直低着头听我讲话的仙鲤丸忽然问道,神色间还有些“热切”。 “那是自然的!各方人氏不过愿意不愿意,也都要多少有个表示……”我没有注意到他的不正常,只是沉浸在自己已经转好的心情里。“即便是我引退了,主公也会大肆铺张这件事。一来是为了替你接掌诸星家制造氛围,二来是要向天下显示织田家最强大的诸星军团一如既往。这也是身为一个统治者基本的手段:在平稳时要让手下时刻战战兢兢,动荡时反而希望别人感觉这没什么!” “那池田殿下会来吗?”他好像并没有听清我的谆谆教诲,一直在想着他自己的心思。 “当然回来,凭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也不可能漠视!说不定此时他人已经在安土了……哦!”回答了这个问题后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诧异地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确实是大了,心中有了自己的想法。过去我推辞掉茶茶的那桩婚事只是出于自己的考量,并没有真正思考过仙鲤丸自己的想法。“不过这些事情谁说得准呢?也许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在心里用这样的话安慰着自己,看到未来有时候也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你以后还会有许多际遇和自己选择的机会,那时就自己珍稀吧!”我只能这样说。 “是,父亲!”仙鲤丸答应了一声,显然这回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晚饭前我们出去转转,看看佐吉和贞友他们都在干什么!”我站起了身向门口走去,此时太阳已经不是那么明晃晃地了。 “请大人原谅,鄙主公现在不见客!”我们刚刚走出小院,就听见伊木半七在大门外与什么人交涉着。 “我与予州殿下也是老相识了,既然在路上碰到又怎么能不过来见个礼!”一个略带沙哑的男中音还在作着努力,显然是不想就此放弃。这个声音我确是有些印象,但似乎谈不上熟悉。 我又向前走了几步,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一些门外的景像。在大道上停着一队四五十人的队伍,为首的两个武士正在和伊木半七说着话。 “是他!”我认出了这个人。 “予州殿下!”两个武士中较为靠前的那个也看见了我。 3、山间小憩(下) “这还是真是巧遇啊!”看着当先一个身材略高的武士向我走来,我随口感慨了一句。而伊木半七见我没有拒客的意思,就也把其他人放了进来。 “本来想专程去拜见您,但是又听说您不想让人打扰,所以就没有敢造次!今天既然在这里巧遇,在下等怎么也得向您问候一声才是礼数!”那个武士紧走两步,但是在我能够着他的距离之外就抢先行了个礼,却原来是黑田官兵卫孝高。 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就是过去见面也是极为匆匆的场合。至今我还记得当年在杂贺城下第一次与他相见的情景,一个略显阴沉的年轻人,这个印象给我留下的太深了,以致在我的脑海里他就是这个样子。 实际上随着年龄的增长,黑田官兵卫的形像已经变得“阳光”了不少,虽然脸型五官都不可能有多少大的感便,单眯起的眼神已经没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感觉,渐渐在额头眼角增加的皱纹,也使整个脸型增加了几分笑的感觉。 他身旁还跟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年青人,给人的感觉文雅而且谦恭,只是在穿着打扮上,略略带着那么几分浮华的气息。 “我只是个等待主公处置的待罪之人,禁足谨言只是本份而已!”我的表情无怨无悔,无欲无求,真的好像一个心灰意冷的人物。 “胜败乃兵家常事,殿下一代名将公道自在人心!”黑田官兵卫很懂谈话的技巧,劝慰了一句后立刻转移了话题。“这位您可能还不认识,是鄙主公新近提拔起来的年轻将领,名叫仙石秀久。他对予州殿下您的威名、功业可是仰慕已久的,见到您在这里无论如何求我引荐,还望您不要怪我冒昧呦!” “能够拜见予州殿下,是我素来以求的幸事!”他的同伴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哦!”我看了一眼这个人,原来他就是“天下第一胆小鬼”。 其实这个仙石秀久追随“猴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只是一直仅是担任亲兵、侍从之类的小角色。以前他是见过我的,而且不止一次,只是没有资格说话而已。 “既然两位大人如此诚恳,我也不能太矫情了!”说着我对手下人示意接待,然后就引着他们向里面走去。“在这路途中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招待的,还请两位大人不要见怪。我们这多少也算是他乡故知,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补上!” “予州殿下客气,倒是我们搅扰了!”他们两个也算的上是亦步亦趋,神色间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 ************************************************* 酒宴算不得丰盛,因为这毕竟是在旅途当中,不过好在客人不是很多,四个人吃就有了便宴的意思。之所以说是四个人,因为仙鲤丸也入席了。 “听说殿下回来的消息后,我就想着前来拜望!”黑田官兵卫端着酒杯一脸诚恳地说到,此刻他已经不见了两年前还时而流露的阴戾之气。如果说谁还能有这等技艺的话,那也唯有松永久秀了。“不过多次请求都未获允准,主公另派了他人前往问候。后来听使者回来说予州殿下闭门谢客,在下闻后更为不安。好在今日在这里巧遇,见殿下无碍这才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对羽柴殿下和诸位大人的一番关切,在下心里是非常感激的!”我点点头算作表示,还感动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其实还有许多殿下,也都派人来致意过了。只是这次在九州栽了个大跟头,连带着也大大丢了主公的脸,我着实是感觉没脸见人。身体上倒是没什么,可在这个时候还是少见几个人的好!” 其实我虽然这些日子深居简出,但消息却从来不曾断过。外间对我的各种传言都有,不过最为合理,也普遍得到众人认同的一种是:我这次的过失一定会遭到织田心战的处罚,但应该不会到达必须“铤而走险”的程度。综合来看似乎极有可能得掉下一块“肉”,守护的役职只怕是要去掉一个了! 许多人的眼睛全都瞪了起来,并且犯起了鲜红的眼色,这未许就算是一种攻击我的行为,不过为自己的争取利益却是天经地义的。因为地缘关系“猴子”自然也不会干等着,眼前这两个人就担负着随机应变、浑水摸鱼的使命。 “予州殿下,您这么想可就不对了!”仙石秀久急急地说到,看样子真的是对我这个“偶像”极为关切。“您予州殿下的材能功绩天下谁人不知,即便是当年的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也不敢轻视。九州之失卑职认为不过是瑕不掩玉,岛津小儿凭借地利人和侥幸而已。予州殿下织田家第一能臣可谓实至名归,早晚九州还要等着您去平定呢!” “不行啦!老了……”我长叹一声脸上出现了一股萧瑟,还用手抚了抚脑后的发髻。尽管那里依旧浓密油黑,但我还是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好像那里真有无数的银丝。“这两年我明显感觉体力不行了,精神越来越不济。看来许多事我都是有心无力,不如及早放开的好。好在现在四海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天下之大总有放得下我一张卧榻的地方!” “老了?您这可真是说笑了!”仙石秀久看着我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眼睛却微微闪了一下。不过我不敢确定,那究竟是不是反射的烛光。“予州殿下刚过而立,怎么能谈得到老?织田家的大业还等着您来支撑,激流勇退可不应该是您的作法啊!” “还不老?你看我的儿子都这么大啦!”我指了指身边的仙鲤丸,看似无奈的叹了口气。“过去的蓬是扯得太满了,以致一下子就折断了桅杆。现在的心可没那么大了,不如逐渐放手让孩子们早些上来的好!” “那……”仙石秀久皱着眉头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我已经注意到了他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 “只怕您想休息也没那么容易,大殿那里就不会同意的!”黑田官兵卫此时双手抱肩坐在那里,看似不经意地打断了仙石秀久下面的话,神情绝对是个客观公正的局外人。不过照我的感觉,他对我的话是一个字也不信。“当今天下的安定只是有了个雏形,要说四海升平却还差得远。武田、上杉、北条、毛利和岛津这些‘大老虎’还在,予州殿下采菊东篱的想法未免早些!” “早些、晚些,还不都是那么回事吗!”我示意侍从替他们两个人再次斟上酒,然后举起被子晃了一下。“如今的日子是十几年前想也不敢想的,富贵至斯可谓到了极至。人之一世求的还是什么,总不见得奔波操劳就这么下去吧!”我不管你是信与不信,反之我是一装到底了。 “既然殿下打定了主意,卑职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黑田官兵卫用非常“诚恳”方式表达了他的惋惜,然后想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殿下这十几年来转战四方,对于现今朝廷政令所及的地方都走了一圈。这次殿下既然想暂时休息一下,不知属意何处,也好让我们有个地方前去问候!” “这个……我倒还是真没想过!”我一愣之下没敢随便答复。 “西国怎么样?也好方便我等随时请教!”他真是显得非常殷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非常热情。“殿下在西国的事迹可谓深入人心,至今即便是黄口小儿也是耳熟能详。要是您能够……” “哎呀!我的腰……”我忽然用手撑住了自己的后腰,向右一歪就倒了下去,样子极为痛苦。 “主公!”在对面两个人的目瞪口呆中樱井佐吉急忙过来扶起了我,仙鲤丸也急忙的靠了过来。 “我没事!”我“挣扎”着从怀中摸出了一瓶药,吞下一片脸色才好了些。“今天见到两位大人是近些日子少有的高兴事,因而也就忘了我这风湿必须要少喝酒。这就是当年在山阴风雨潮湿天气中作战造成的结果,一辈子不回去我都不会想了!” “如此……是在下唐突了!”黑田官兵卫若有所思中摇了摇头,不知脑子里想了些什么。 “主公……”就在这时伊木半七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我这个样子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发生了什么事?”我乘势在众人的扶持下坐了起来,装得太过就有些假了。 “主公,大殿的使者森兰丸大人到了!”他禀报到。 “快,快请他到这里来!”我既然是“犯病”既不能一下子好起来,不过必要的尊重还是应该表现出来的。 “予州殿下,您怎么啦?”森兰丸甫一进门,也被我的脸色吓了一跳。 “没什么,一点小毛病!”我表现出了“轻伤不下火线”的精神,但这样更让人无法忽视我“病人”的身份。 “予州殿下有恙?这倒也是凑巧了……”他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我正是奉了主公的命令来通知殿下:主公携夫人一起避暑去了琵琶湖中的露缘岛,殿下不必跑安土这一趟了!” “主公只是这样吩咐吗?”这个结果令我感到一些意外。 “主公说请殿下可以到京都去暂住一时,现在看来对殿下养病也是有些好处的!” 4、放松一下 我在京都的宅邸原是买的一家落寞公卿的旧居,他们本就是人丁稀薄后又被贬了档次,不得已在流落外方去作食客前把房子让给了我,好歹算是筹集了一笔路费。 刚接手时这里可真是看不得了,房倒屋塌残垣断壁,也就是原先的格局还算说的过去。我找来角仓了以帮忙,很是经过了一番整修才逐渐恢复了一些模样,又经过这几年花草树木的自然生长和人为修整,总算是扫除了所有不合时宜的痕迹。 转眼我到京都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时间进了天正七年(1579)的九月。总算是度过了京都难耐的酷暑,秋凉渐起草木却还依然茂盛。这一个多月里来拜访我的人不少,但大多数情况下我依旧是高挂“免见”,而织田信长那里却没有来过任何消息。 虽然是午后的两点,但太阳已经不那么歹毒了。午睡后的我一个人坐在花园的静室里,手捧着一本《道德经》在细心研读着。“妙……真是妙啊!”看至精彩处,我不禁用手在桌子上轻轻打起了拍子。 我个人觉得《道德经》写得并不算深,有些古文基础的人基本上都能看懂。不过对于这个“懂”字究竟要如何解释,那可就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了!而似乎刚出蒙的童子能看明白大概的意思,而耄耋的宿儒却也不敢说是通晓,这似乎有些像围棋,仅黑白两色却已穷尽了天道。 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却正好看见旁边的一本《逍遥游》。老子的无为、无思、无欲,再加上庄子的逍遥无极,应该是已经囊括了宇宙间的一切道理,至少是人生的所有迷茫吧! 插入页签后我把书整理好,放在了桌子的角上,看书这种事每天不必太多,但最好也不要间断。“谁在外面?”我端起茶杯揭开盖,吹了吹飘浮在上面的茶叶梗。 “主公,您有什么吩咐?”门开处伊木半七跪坐在外面,看来今天是他在当值。 “去看看仙鲤丸起来了没有,把他叫到这里来!”我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品味了一下然后又放回到桌子上。仙鲤丸元服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我想让他自己出去拜访几个人。虽然目前我的意图是保持低调,但在他则未必一定也要这样。 “回禀主公,今天少主没有午睡!”伊木半七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稍稍显得有些不安。“午饭后少主说要出去走走,然后就换了一身衣服离开了,因为主公在午睡所以就没有禀报。当时总管井上大人询问了几句,但少主只是应付地答应了一声!” “都有什么人跟着?”听了他的话我微微愣了一下。因为在京都所以我对仙鲤丸管得不是很严,这么大的人也该有些自己的事了,不过没有事先告诉我这却是没有过的事。侍从们可能是想在我注意之前,仙鲤丸就会自己回来了。 “是后藤大人和明石全登!”看到我有些不愉的脸色,他又急忙补充道:“不过已经安排了五个剑术高强的侍卫化装跟随,而且另有十个忍者也散布在周围保护!” “哦!”我这才点了点头,在京都这样的保卫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看着窗外随风轻轻飘动的松枝,我又陷入了沉思。 仙鲤丸虽然基本上属于中规中矩的孩子,但毕竟正处在叛逆性格(不知道此时有没有这个词)最强劲的时期,渴望自由摆脱束缚也在情理之中。“我是不是表现得太谨慎了?作样做会不会反而让人觉得更假?”不知怎么我忽然间联想到了我自己,想着想着居然越来越憋屈。“今年我不过34岁,未必就得一天到晚装成个老头子!潇洒地活上一回,也不见得谁还能把我给吃了?”打定主意后我对依旧跪在那里的伊木半七说道:“我也要出去走走,你先去准备一下!” “是,主公!”伊木半七半俯身行了个礼,接着又问道:“车驾卫队马上就可以准备好,请问把先导派往哪个方向!”他以为我闲极无聊要去拜客了。 “不,不是的!”我摇了摇头站起身,向着屋外走去。“我想到街面上走走,不张扬,用秘密的身份。人也不多带,就你和贞友、佐吉三个人就可以了。你们也都要穿得朴素些,不要让别人认出来!” “主公!这……只怕不妥吧!”现在已经是初秋时节,可他的脑门上却一层一层冒出了汗珠。“主公万金之体,稍有差池不是属下能够担待得起的!” “这毕竟是近畿,会有什么大事!”我准备先回卧室去,所有替换衣服都放在那里。“再说也可以带些忍者在周围,只要不干扰到我的行动就好了!” ******************************************** “终于又轻松地沐浴在阳光下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地从嘴里吐出来,感觉无比的轻松。实际上下午街道上的空气已经谈不到新鲜,反而还有几分溷浊,只是此时此刻的感觉,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好了。 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这样不被人注意地在街上走,是哪年哪月什么时候了!真的是实在太久了,以致这种感觉对我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亲切。我仿佛又变成了一个普通人,那一个个市井小民就是我的邻居。 “不要这么神经兮兮的,是不是怕别人认不出来我们!”在一个人少的地方我申斥了那三个家伙一句,简直就是破坏我的心情。 “是,主公!”虽然他们满面通红地答应了我,可还是过了很久才松弛了下来。看来还是处在权力核心周围的时间太久了,角色一时半会转换不过来。 我们几个这次出来各自穿得都是一身细布衣服,而且佩刀也都换成了黑皮鞘的一般样式,粗看起来就是一个过得比较好的野武士(盗贼)或者一个中下等的武士。说起来这还全仗近畿的安定和织田信长的开明政策,穿绸挂缎的行人在这京都的街道上并不罕见,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商人,这在过去可是不行的,就是再有钱也不行。想想当年在尾张的时候……还真是往事如烟哪! 京都和以前相比真的是变了很多,可以说一时不注意就变了一个模样。其实我一直不是在府邸里就是在轿子里,所以对于京都真实的面貌也说不完全清楚,至今只有两次的印象比较深刻,一次是第一次带着仙芝和我最初的几个家臣来京都公干,另一次就是随织田信长大军入城的那次游街。 正是因为哪两次的影响太深了,我的某些观念还停留在那个破败的战后京都上面,虽然房屋兴建的速度如雨后春笋,但对一般人们的心理状态并没有新的体会。一个地方的兴复与否,关键还是要看人的! “哦?”我正醉心于自己的社会观察中,忽然感觉有人在身后拉了拉我。“怎么啦?”我问神情有些诡异的樱井佐吉到。 他向街道对面指了指,那里有一个极为平常的野武士在某个摊子边上选择着什么小东西,另一个应该是他同伴的人正靠在一面墙上。 “有什么不对吗?”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样的人在京都街道上一抓一大把。 “他们是府上的侍卫,上泉老师的学生,刚才保护少主一道出来的!”他说完又向四周打量了一番,看样子是在找什么。 “嗯……化装得不错嘛!”我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仙鲤丸现在不能让他自我感觉太好。能让孩子有一点自我平凡的感觉是非常必要的,不然将来经不起挫折。 “现在少主可能就在那家店里,主公要不要进去看看?”观察了一会后他终于确定了下来,转头问我到。 “那就过去看看!”我也想看看儿子在外面的样子,就向那栋大房子走了过去。 “殿下,您可是许久没来了!”我刚到门口就有一个老板模样的人揭开门帘迎了出来,对着我是不住的点头哈腰。 “你认识我?”看到他的表情我不禁一愣,在印象里并没有这个人。 “您是贵人多忘事,几年前小店有幸曾得到过您的光顾!”老板没有因我的疏忽而感到丝毫不快,继续保持着亲切的职业微笑。“当时池田殿下和前田大人都在小店,您还和池田殿下交谈过一阵。后来他们两位还数次光顾,您却不曾再来了……” “哦!”我仰头看了看门楣上挂着的招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风铃馆”。原来这就是当年阿国在京度演出的地方,我都一点印象也没了,不想他却还记着我。 我随着老板进到了屋里,一下子就看到仙鲤丸,他坐在第一排一个显眼的位置上。虽然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这已经足够了,我确定不会看错。 “等等!”我的手按在了樱井佐吉的肩上,他正要过去通报。“我们不要打扰他,到后面去!” “您这边请!”老板应该是看出了我的意思,但识趣地没有问,而是把我们带到了后面的小单间里并放下了竹帘。“这里没有你的事了!”茶点上来后我把老板打发了出去,并没有别人注意到。 舞台上的节目并不精彩,仙鲤丸坐在那里精神也并不集中,后藤又兵卫和明石全登侍立在他的身后。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他那一桌上还有另外两个人。 5、年少轻狂时(上) “这两个是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我不禁有些奇怪,不记得仙鲤丸会有这样的朋友。这点你不用奇怪,这个时代和信息化时代的四百多年后不同,未成年子女认识人全部都是父母安排的。 那两个人也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看来也是以坐着的那个为主导,此刻他正与仙鲤丸在那里亲切交谈着。 坐着的那个人穿着一袭黑衣,外面还罩着一件简朴的粗布羽织,虽然已经是初秋时节可天气还是很热,这么穿他也不怕热,看来是走了很远路的外乡人。虽然是坐着看不太清楚身量的高矮,但是从单薄的身形上看似乎也未成年。他腰上挂着一把刀,虽不华丽但看得出来是古物。 另外还一点奇怪的地方,他头上带着一顶软边的折沿草帽,挡住了大半个脸。这种草帽其实非常常见,是武士们外出旅行常见的装束(以致后来在江户时期发展成了一种奉行武士制式钢盔的式样)。不过现在是在剧场里看演出,再戴着就显得有几分怪异了。 他身后站着个彪形大汉,细腰乍背扇子面的身材,偶尔侧头时我看到他还微微有些络腮胡子。不过实际上他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十七八也就顶天了! 他的怀里抱着一支七尺短枪,虽然头上带着套子我还是认出那是一支枪。从他站立的位置、姿势上看,应该是坐着的那个“草帽男”的保镖。 “主公,是不是我去把少主请到这里来?”见到我对着仙鲤丸身边的人不住地打量,樱井佐吉又疑惑我是不是产生了什么疑心。 “不用!”我摇摇头止住了他。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也不愿意作个事事横加干涉的父亲。“你出去向暗中跟着的人打听一下:这两个是什么人,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不干涉并不等于不闻不问,毕竟我还是个父亲。 “是!”他答应一声揭开竹帘走了出去,捋着墙边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场子里并没有坐多少人,却是缓慢但持续地增加着,可能是要等过了比较气闷的午后人才会多起来。舞台上两个矮胖可笑的男人在演着类似相声的滑稽戏,节目内容的戏剧性还赶不上他们的长相。观众们显然对这种程度的表演并不感兴趣,京都的观众毕竟还是很有些文化素质的。 “主公,问清楚了!”没过多久樱井佐吉就走了回来,看神情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那两个人是少主在半个时辰前认识的,不过聊得非常投机。之后直接就来了这里,看样子也只是为了找一个方便谈话的地方!” “这样挺好,不要去打扰他们!”我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就让他重新去吩咐那些暗藏的护卫和忍者注意掩藏,不要随意暴露了身份。 之后我继续注意着前面的情况,并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仙鲤丸与那个“草帽男”是交谈的主角,后藤又兵卫也会偶尔插上一句,至于明石全登和那个抱着枪的侍卫则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对这个神秘的客人愈发增添了兴趣,仅从表象推测他应该有着不凡的学识。这并不是我想自夸我的儿子,而是据我所知仙鲤丸对于市井黎民的话题能接上的并不多,这还是近两年在长野业正门下多少接触了些,搁在以前,还真未准会问出“不食肉糜”之类的话来。可句句都是书上的东西未免会叫人厌烦,尤其是一个为生计不停奔波的野武士,那么他们是野武士吗? 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已经达到了四成的上座率。这时从外面走进来十来个嘻嘻哈哈的少年,一进来就造成了比台上还热闹的喧哗。他们大约从十二三到十四五的都有,穿着花哨佩着刀,但我一眼就看出这些不是野武士,而也是一些吃穿不愁的“干部子弟”,红润的脸色和闲极无聊的情绪都说明了这一点,他们就是来找机会发泄过剩精力的。 在座的大多来自都市平民阶层,对这些人不敢有什么不满。他们也不自觉,一上来就占据了最前面的两张桌子,就在仙鲤丸他们身边。在呼喝茶坊伙计的同时,这些小子还不停地指手画脚,竭尽所能地干扰着演出。可能是因为自己对演出也没什么兴趣,仙鲤丸和他的朋友看了他们一眼就回头又谈起了自己的事情。 身边的几个侍从再次紧张了起来,惴惴不安地观察了一下我的脸色。不过只怕又要令他们感到意外了,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略略显露出了一些兴奋。 “真是令人羡慕的时光啊!”我在心里暗暗感慨。想当年这样的事情我和几个伙伴也没少做,诸如在漆黑的电影院里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匪哨,或者用强光手电干扰一下投影,在微微的骚动中,我们不但不觉讨厌,反而有些自得其乐的感觉。 那两个滑稽戏演员终于退了台,新上来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虽说算不得什么沉鱼落雁,但确实有着七八分姿色。最主要的是她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带着一股浓烈的青春气息。她表演的是一种市井民调的歌舞伎,而且明显舞台经验不足,见到场子里的情形不免有些紧张,一张嘴调就有些不准。 那群少年见到这种情况哄起得更加厉害,小歌女害羞的样子使他们益发的兴奋起来。这么大的小子可能都是这个样子,不过我们当年并没有敢,或者说并没有发展到这个样子,不能不说我那时的社会治安还是更好的,无产阶级****铁拳还是令人生畏的。也许他们并不是一定想如何如何,仅仅是初期雄性荷尔蒙分泌不太受控制而已。 小歌女越来越紧张,一颗颗汗珠顺着鬓角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舌头也好像短了一截,声调里的颤音强度也在逐渐加大,有些像在水桶里拨拉铁片的味道。不过终于坚持着算是把一段唱完了,还好没有出现明显的错误。 “再来一段!”就在小歌女松了一口气准备下去的时候,一个“坏小子”把两手拢成喇叭状向上面大喊到。他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同伙们的一致响应,混乱有持续扩大的趋势。 经营这种生意的人通常应变能力都很强,刚才接我进来的那个老板立刻跑上台去和剧团的团主进行了沟通,结果就是不顾小歌女可怜巴巴的眼神,让她再演一场。 我不得不佩服那个小歌女的神经,明显已经胆战心惊的她居然坚持完了第三场,恐怕这也就是她的极限了。第三场结束后团主不得不亲自出来道歉,声名小歌女所会的曲调已经全部演完了! 下一个节目是杂耍,一个矮小男人站在一块滚动坛子上的木板上,头顶再顶着一个装满水的大碗。这个节目显然引不起那些小子们的兴趣,但这回却奇怪的没有起哄,而是在下面嘀嘀咕咕地策划着什么。 仙鲤丸和他的“朋友”已经瞪了那群人好几眼了,显然对这种“玩闹”行为极是不满,尽管他们对节目也是兴趣缺缺,但是本能地鄙视这种小痞子的行为。不过我却意识到了另外一点:那个“草帽男”的反应似乎和仙鲤丸差不多,那他们所受的教育,所处的环境也应该是差不多了? “啪嗒!” “咕嗵!” “唉呦!” 果然那帮小子又憋出一个坏主意,将一只空茶杯扔上了舞台。滚动的坛子触到茶杯后发生了偏离,顶碗的演员叽里咕噜地摔了下来。看到他狼狈的样子,那些这场恶作剧的制造者们全都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无巧不巧,那只呈满水的碗飞起来正好落在仙鲤丸一桌的跟前,碎裂后崩溅出来的水偏偏洒到了“草帽男”的身上,并不是很严重,仅仅是打湿了衣襟的下摆。 “放肆!”首先爆发的却是那个抱着枪的侍卫,圆睁的双眼可能是已经是义愤填膺了。这个时代在下级武士中“主辱臣死”的观念还是相当严重的,所以这更加深了我对他们彼此身份的判定。“赶快谢罪,不然就准备受死吧!”他用包住的枪头指向对方,话音里带着浓重的外埠口音。 看到对方用武器指着自己,那些小子明显地楞了几秒钟,稍后可能意识过来自己的武士身份并且也佩着刀,这才又恢复了嚣张的气焰。“哪里来的乡巴佬,这京都也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可能是为自己一时的动摇感到羞愧,坏小子为首的一个厉声咆哮到。 “外乡人又怎么样,外地武士的武勇可不是你们这些‘绣花枕头’可比的!”在这边的五个人里明石全登的年龄最小,但是脾气的暴躁可却是头一号的。他浓重的西国口音至今也没有改过来,并且时时以此为荣。 “西国人……毛利奸细……”对方开始小声嘁嘁喳喳议论了起来。 “织田大军早就进入了西国,可笑你们还就这点见识!”后藤又兵卫用纯正的京都口音大声说到,义正词严不容辩驳。因为我几年前就迁离了丹后,一般人很难再联想到,所以这个对“猴子”的暗示可说是相当明显了。 “羽柴家又怎么样,难道我们还怕你不成!”对方的头领色厉内荏地叫到,并没有报出自己的出身名号。他身边的几个人也都把手按在了刀柄上,脸上的肌肉全都紧绷了起来。 “别动!”我制止了身边几个人助拳的意图,小声吩咐道:“命随行的护卫悄悄退出去,让忍者仔细注意别发生意外情况!”我知道这出不了什么大事,正好看看这些小家伙的应变能力。 6、年少轻狂时(下) 看见这些少年武士有可能随时动手,那些安分守己的平民哄的一声都散了,这是可能被误伤甚至送命的事,无关人等自然不会无故上前。老板站在那里干搓手,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在那两拨人都属于“麻竿打狼,两头害怕”的类型,并没有马上动手。这样就给周围的人撤退留出了时间,淅沥呼噜中暗藏的护卫也都随着人流走了出去,没有引起对峙双方人员的注意。二十几个忍者藏在梁上、柱后、柜台下等等隐秘的地方,手中握着没尖、没刃、不会要命的暗器,随时准备解救双方陷入危险的人员。 “这回可以了吧!”那个抱枪的保镖虽说耿介,但并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他非常清楚在这样的闹市区动武要担多大的风险,要是再引起大规模流血就更是不得了的事。此时剧场里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他想的迅速解除“麻烦”,然后离开也容易些。 套子在他手中一层层打开,先是一层麻布,然后是一层牛皮,最后是一层油布,终于全部打开了,里面是一截一尺余长的雪亮枪尖露了出来。我虽然不知道那支枪的名字,但看来也不是平凡之物。 “我看可以开始了,谁想先送上脑袋!”保镖横枪身后冷冷地说到,枪尖斜指下垂,缀缨耷拉到了地上。 对面的人虽然超出这边一倍还多,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就有拔刀相向的勇气,或者说作好了砍人的准备。一般所有小混混都是这样,一时冲动的白刃相向或许可能,但是以搏杀为目的的格斗他们却未必有勇气参加。迟迟疑疑当中,几个人开始把刀往外拉。 “我看我们还是换一种方式吧!”这时后藤又兵卫缓缓开了口,他甚至手都没有碰一下刀,而是冷静地抱肩站在那里。“一旦动了刀我们双方都不得善了,除非有一方完全躺在这里,否则谁都没办法从这里走出去。要是耽误了时间让治安奉行官插手进来,那么对谁都没有好处!” “那……你想怎么样?”坏小子的头领在和手下嘀咕了几句之后,转过头来大声问到。很显然就算抛开“流血牺牲”的恐怖不谈,闹到他们各自的家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两个办法!”后藤又兵卫向对方伸出右手,竖起两根手指并且晃了晃。“第一,我们另约时间地点,最好是在野外没有人的地方。这样有几个好处,第一不怕有人干扰,第二有什么‘后果’的话也免了麻烦!”说罢他就冷冷地盯上了对方。 这个“后果”的含义是什么不言自明,对方听这么一说更加犹豫,因而半天也没有说话。出去?有埋伏怎么办! “看来你们是不太属意这个主意,没关系,那再听听我的第二个建议!”后藤又兵卫又开始说第二个主意,虽然看起来神色严肃甚至有些阴狠,但根据我对他的熟悉发觉了他隐藏起来的那丝狡猾的微笑。“我们双方不动武器,赤手空拳地在这里较量一下。哪方输了就向对方磕头赔罪,至少眼前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当然,如果不服的话以后还可以找场子。一会儿结束后双方留下姓名,以后再找打个痛快!” 我在里面暗暗点头,后藤又兵卫果然心思缜密。既然这么半天了对方都没有报出姓名,那就是根本没打算暴露身份,所谓以后找场的话,不过是为了双方下的台阶而已。从那些小子的做派就可以看出不会有多高的本事,自己这方应该能够拿得下来。另外他还用眼神在几个隐秘的地方扫了扫,看来已经发现了暗藏的忍者。 “这……”对方非常痛快的选择了第二个方案,但这边那个提枪的保镖反而犹豫了起来。他扭头向那个“草帽男”看了一眼,征询请示的意思非常明显。 “既然又兵卫兄出了这么好的主意,那么我们就这么办吧!”“草帽男”看似没经过什么考虑就答应了下来,并后退两步来到墙边,首先将佩刀连鞘摘下放在墙根上。 “正等着呢!”明石全登急火火地也走到那面墙下,也将自己的佩刀放了下来。他此刻脸憋得通红,看来也是急着一展身手呢! “可以了吗?”虽然刚才的交涉仙鲤丸一直没有出声,可等到各就各位时就显示出了主将的地位。他左面站着又兵卫右边站着“草帽男”,沉声向对面问到。 “那就开始吧!”对面的首领话音出口的同时,一只茶壶从他藏在身后的手里飞出直奔仙鲤丸面门而来。这些小痞子虽然决斗可能是瞻前顾后,可是打架绝对是行家里手。 “啊!”我都不禁惊呼了一声,脱离街道斗殴多年我都忘记有这一手了。 可惜仙鲤丸身边有一个身经百战的后藤又兵卫,在那只茶壶出手前他就已经把仙鲤丸拉到了自己身后。其实他从来没有放松过对敌人的观察,包括那只偷偷藏在身后的茶壶。“不错啊小子!”他“夸”了对方一句。 “这可是打架哎……啊!”趁着他得意洋洋的时候,后藤又兵卫抢前一步一拳击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身子直直地向后摔去,幸好被在那里的同伙挡住了。 “谢谢,你的提醒!”后藤又兵卫嘿嘿一笑,同时一脚踢向了旁边另一个人。其他人尾随而上,双方展开了一场混战。 在这些人里面最富战斗力的无疑是后藤又兵卫,长期在生死搏杀中锻炼出的人绝对不一样,那种用血换来的反应从来也可以保住你的鲜血。在战斗中他不但游刃有余,而且有选择地下手,开始的几下打翻了前排最有准备的几个,而后又巧妙地把后面两个迟疑中的对手让到了仙鲤丸面前。 那名原先抱着枪的保镖虽然赶不上又兵卫,但显然也是经历过战场磨砺的,而且他下手往往更狠,可能是因为身为外乡人大不了可以一走了之。在混战中他总是寸步不离那个“草帽男”,家臣的身份已经是勿庸置疑了。 “草帽男”出手极少出手,但是一旦出手却又决不含糊,在他手下已经有两个人失去了战斗力,倒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哼哼,从远处看应该是断了一两根肋骨,但也不致于落下什么残疾。由小可以见大,这个人对时机和分寸掌握可以说恰到好处。 明石全登在学武上有相当了不起的天份,但是毕竟刚刚十岁出头,在这个年纪上的孩子差一岁往往身材体力就会差上一大块,所以单靠正统招术他是相当吃亏的。可他并不想吃亏,在所有人里他最先恢复了对武器的使用,一根由矮桌上掰下来的腿。这件武器虽说短小但足够强悍,在一个对手的腹部受到猛力一戳之后,立刻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地变成了一只“龙虾”。 这里面最“笨”的就是仙鲤丸了,包括那些对手在内,只看得我是一个劲儿的叹气。街头打架和足轻的混战有些类似,但和前后左右都有卫护的大将交手绝对是两码事。仙鲤丸不但交手时只注意眼前的那一个对手,而且招呼的位置也绝对“正统”,人挨人、人挤人的状态下自然是免不了吃亏。终于在后藤又兵卫被两个对手前后抱住之后,他的左颊挨了重重的一拳,自左眼以下的一大片立刻青了起来。 “开!”后藤又兵卫大喝一声双臂齐震,把抱着他的两个敌人推dao在地上,紧走两步揪住仙鲤丸对手的后脖领子,抬起一脚踢了出去。他的眼睛不住在向四周扫视着,可能心里相当地焦急而困惑。 “谁也不许出去,命令忍者也不许主动攻击对方!只要没有出现重度伤害的迹象,拳拳脚脚的就让他们打去!”与此同时,我也再次对身边越来越躁动不安的几个人强调到。 “主公,再不出手少主他们是要吃亏的!”石河贞友压抑着嗓门嚷到,身后的两个人也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吃亏?也未必见得就是一件坏事嘛!”我故意低下头表现得对外面的事很轻松,同时替自己倒上了一杯茶。“吃小亏总比吃大亏强;眼前吃亏总比将来吃亏强;打架吃亏总比战场吃亏强。难得有眼前这样的机会,吃一次亏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啊!” 尽管对于我的这番奇谈怪论存在异议,但我既然这么肯定他们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与此同时外面的一场混战已经到达了如火如荼的地步,并且受到明石全登的启发后越来越多的人拿起了“武器”。 “嗨!”一个人舞动一只拖把劈头盖脸地砸向“草帽男”,后者立刻闪身躲避。可不想另一个人从后面将他拦腰抱住,这时他的保镖也被缠住,眼瞅着就躲不开了。 “啊!”“草帽男”非常机警,斜着一侧身带的身后的人一踉跄。不过毕竟躲闪的幅度小了点,拖把碰掉了那顶草帽后,又在他肩头不轻不重地来了一下。 “我先回去了!”我站起身后,又对樱井佐吉说道:“你在这儿看着,仙鲤丸再挨个三五下后你就到外面去大喊:‘治安奉行官来了!’” 7、约定(上) 我站在池塘的南侧悠闲地喂着鲤鱼,快半个小时了仙鲤丸他们还没有回来。换好了衣服后我就等在这里,因为身后十几丈处就是花园的角门。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轻松愉快了,尽管今天闯祸的主角并不是我,可我还是非常的高兴,甚至是一种发自心底的窃喜。这是一种来自内心的欢愉,至少我的心境还没有完全老去。 “要是我也亲自到街市上打上一架,然后再被别人揭发出来,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呢?”想着想着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以致把手里的渔食撒在了衣服上。这实在是个有趣的想法,说不定哪天我真会去试一试! 不过我毕竟是个成年人了,而且是个责任很重的成年人,一些事情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甚至连想也不能想得太多。因为有着太多的事情需要我去考虑,这种轻松幽默的yy恐怕也只能是一种调剂品了,而且是像味精一样不能放得太多的那一种。 “那个人应该也会过来吧!”我在心里这样的问着自己,这也就是我这样人的悲哀。稍稍轻松一下又会立刻陷入自寻的烦恼当中,真不知到这种状况会持续到哪一天。其实在我的心里早就有一个声音告诉过我:“到你此生结束的那一天!”只是我本能地不愿意承认而已。 我所说的“那个人”就是仙鲤丸的朋友,就是那个神秘的“草帽男”。在那顶草帽掉落的一瞬间,看似平静如水的我心里就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别误会,我之前并没有见过他!只是看到了他的面容之后,我马上想起了他和他保镖那古怪口音的出处,从而也就更加确定了他的身份。那种口音我以前确实接触过,只是因为时间太久忘记了而已。 自从确定(85%确定)了那个人的身份后,我就一直心里谋划着某些事情,不过无论从各方面来说都似乎远了点儿,也许这正说明我是天生的劳碌命吧! “吱~呀!”我身后的那扇角门响了一下,应该是被打开了。不过接下来就没了别的声音,既没有说话声也没有脚步声。 “就想这么溜回去吗?回来了居然也不问候一声!”我唰得一下将鱼食抛向了水面,撒成扇子面形噼噼啪啪地落入水中。 “父……父亲,我……我没有看到您在这里!”仙鲤丸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里面夹杂着抑制不住的紧张。 “是没看到我还是不想让我看到,这其中可是有很大差别的!”我把装鱼食用的方木盒放在了一块巨石上,一边掸着手上的残渣一边转过身。 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仙鲤丸,他脸上除了左颊上的那块淤青又增加了一小块伤痕,是在下巴上,估计是中了一个“冲天炮”。 “怎么样,赢了吗?你可别告诉我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我笑眯眯的走过去,丝毫也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其实输也不要紧,毕竟天下无敌的人只是极少数的一部分。我就是曾经输过不止一次,但事后想起来都是没有可遗憾的地方。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啊!”我探出手去装作是要抚mo他的脸,实际上是在他的一块伤痕上按了一下。 “啊!”仙鲤丸疼得大叫了起来,还双脚并拢向后蹦了一下。 “哎呦呦,伤得还真是不轻啊!”我揶揄地围着他转了一圈,作极度惊奇状。“那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人吧?是小早川隆景还是上杉景胜,再不然就是武田家或者北条家的名将了?说说看,也让我替你荣耀一回!” “……”仙鲤丸的脸已经一直红到了耳朵后面,低着头看样子是要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如果不方便说你的‘敌人’,就先介绍一下你的‘战友’吧!”事情要适可而止,我结束了使他难堪的教训。“不管怎么说你们刚刚并肩进行了一场战斗,这也是一种‘缘份’哪!” “晚辈失礼!”那两个人这才从我这些听似莫名其妙的理论中清醒过来,一齐弯下腰向我行礼。“在下是东北来的野武士一岛腾次郎(片仓小十郎)见过大人!” “看来你们也是相识匆匆还没有来得及介绍,那就由我先开始吧!”我脸上和蔼的微笑不曾有丝毫或减,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说道:“在下是诸星清氏,欢迎两位光临舍下!” “诸星清氏?!”两人弯下去的腰有如安上了弹簧,唰的一下就绷直了起来。“您……就是诸星予州清氏殿下?”“草帽男”颤着声音问到,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冷静。 “应该是吧!”我“天真”地挠了挠头,不是十分确定地说道:“诸星在我之前并不是什么大姓,因而除自己之外我还真不知道有另一个诸星清氏!” “是我们失礼了,冒犯予州殿下!”他们两个人迅速恢复了冷静,就准备跪下来施大礼,不过明显速度偏慢。 “礼就不必了,我本来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我也过场似的阻止了一下,反正都是面子上的事情。 “人言予州殿下仁德宽厚,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啊!”“草帽男”听似感慨地说到,看着我的眼神中接连闪了两下。 其实此时他的那顶草帽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露出了一张白皙的窄条脸,只是挺文静的一副相貌上还是有些不足,一个黑色的眼罩斜着挂下来挡住了右眼。加上一口浓重的东北土腔,你总该知道他是谁了吧? “是有很多人这么说我,不过其中相当大的一部分是想用这条‘绳子’绑住我的手脚!”我嘴上说着的同时也在留意着他的表情,这也是个值得关注的人物。“两位既然到了我的家里又是仙鲤丸的朋友,我总得有一番表示。请里面坐坐,用一顿便饭如何!” “予州殿下操劳国事,我们就不作打扰了吧!”身为保镖的片仓小十郎自刚才起就极少说话,可这时看主人一岛腾次郎(目前先用这个称呼)一犹豫他终于忍不住提醒到。 “都已经来了,哪有连一顿饭都不吃的道理!”仙鲤丸不禁皱起了眉头,在他来讲是很希望有这样一个不在意彼此身份的朋友的。 “就是啊!”后藤又兵卫也在一边说道:“刚才的事情还不知道完了没有,那帮小子备不住就会再找什么麻烦。虽然以两位的本事并不会怕他们,但一来双拳难敌四手,再者两位身处客乡还是少惹麻烦的好!” “不错!”我也以和蔼长辈的姿态邀请到,其实也是想了解一下这个人现实中的一面。“为这种无聊的事情招致一身麻烦实在不值,两位都是做大事的俊杰,犯不着把精力消耗在这上面。我看莫若两位就在舍下先住下,旅阁里的东西我回头会遣下人取来。想来两位不远千里由东北而来,我琢磨着总是想观摩一下近畿的风土人物。随后我也给以给你写几封介绍信,想学什么、看什么也可以事半功倍。这不是我诸星清氏夸口,在近畿一带我还是有些办法的!” “好吧!那我们就讨扰了……”一岛腾次郎终于点了点头。 ******************************************* “两位果然不凡,这等人物我在近畿也是没见过几个!”花厅的便宴上还是只有我们几个人,席间我对那两个人夸赞到。为了气氛的和谐,后藤又兵卫和明石全登也上了桌。 “父亲说的正是,我也是一见面就觉得一岛大人见识不凡!”仙鲤丸听到我夸他的朋友自然是高兴,至少这也是说明我认同了他的眼力。“无论是兵法还是内政,藤次郎都是颇有造诣。老师在传授我时时常加上自己的见解,许多都和藤次郎不谋而合,甚至还有一些更独特的看法。这些至少我是自愧弗如,藤次郎兄的才能实在是在我之上啊!” “刚才还未曾细谈,一岛大人和片仓大人还都未曾出仕吧?”后藤又兵卫忽然“关切”的问到,虽然那两个人之前不止一次地自我介绍过。 “高不成低不就的也没有办法,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一岛藤次郎轻描淡写地回答到,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破绽。“不过这样也好,一旦出仕也就有了束缚。一直憋在东北那样的地方,眼界其实比一个井口也大不了多少,来近畿这边见识一番也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心愿。出仕的事情不急,俸禄再多总有花完的时候,本事这东西在自己身上却是跑不了的!” “可惜了……”后藤又兵卫极为惋惜地喃喃自语到。 我知道后藤又兵卫的“可惜”是在暗示我,尽管在他的身份不好把事情说得太明白。不过由于我掌握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信息,所以就直接导致了我们两个人出发点的不同。 “如果两位不弃的话,我愿意诚邀你们加入我们诸星家!”仙鲤丸突然开口说到,并一脸热切地望着两个人。可能是他真的对他们感到很投缘,不过这样一来一下子就没有了回旋余地。 “这个……”一岛腾次郎为难地沉吟了一下,把目光飘向了我,所有人都把目光飘向了我。 8、约定(中) “仙鲤丸!既然二位有自己的想法,还是不要强求了吧!”我目光如水般流过,依次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而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古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我是越来越有体会了!如今我也算是有了几分地位,可是顺情说好话的人越来越多,真正倾心相交的朋友却越来越少了。仙鲤丸,你能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应该珍惜,用一种固定的模式束缚住彼此未必是一种好的方式!” 仙鲤丸虽然点头称是,但是我看得出来,他的心里和后藤又兵卫一样困惑。 “予州殿下这番体谅之心‘仁义’二字已不足以评说,真可称得上是悲天悯人了!”一岛藤次郎唏嘘不已似是极为感动,但我却捕捉到了一丝极为微妙的神色变化。那是欣慰之中带着些许的遗憾,非常值得玩味。“在下二人年纪尚浅心性未定,一不具备替殿下分忧的才干,二也没有足够的经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为诸星家贡献的地方。不过这也只是我年少不知深浅的妄谈,说不得将来还会求着殿下赏一口饭吃呢!” “是啊、是啊……”片仓小十郎一张油乎乎的嘴里叼着一只鸡腿,不住地连连点头。刚才他听到那些招募的话时显得极为紧张,但又实在插不上嘴,直到后来取消了议题而又没有谈崩,这才又放开襟怀开始大吃大喝。 “谈不上一个求字,仙鲤丸的邀请也就是我的承诺,永远是有效的!”我的话里留下了一个引子,不知道面前的这两个人听出了没有。“山与山难相见,人与人总相逢。将来的事情会怎样谁也说不清楚,大家不如先不要把话说死!” “以今日诸星家的声望地位,殿下怎么会出如此消极之语呢?”一岛藤次郎连连眨着眼,一脸“困惑”地问到。 “我‘消极’了吗?也许有些吧!”我不禁笑了起来,这个人的头脑确实灵巧,“早生二十年”的话是有些过份,但这也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人生的际遇谁也说不准,臣属和加入的话不妨先搁在一边。只要你我有心,将来总会有一些‘验证’的!” “受教了!殿下的话实在是让我受教了!”一岛藤次郎作“诚恳”状。 “大人记住我诸星家的大门对你永远敞开就行了,尽可以无限期地考虑下去!”我微微一笑揭过了这一页,不过对这个人的内心还是要再试验一下。“不过二位的话也不错,现在的世事日新月异,趁着年青多多见识一番是非常有必要的。尤其二位从东北远道而来,在这近畿相信有很多东西可以参详。不知你们对什么东西感兴趣,看我可以帮些什么忙!” “既然殿下如此诚恳……”一岛藤次郎犹豫了一下,显然是有着不小的思想顾虑。可见他自己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会极为冒昧,但还是禁不住眼前这个机会的诱惑。“我们东北那里极为荒僻,各种物资均是极为奇缺,即便是糜费巨资买到几只铁炮,但维修和使用也是甚不得法!”说到这里他猛地一抬头,目光炯炯地望着我。“久闻诸星铁炮备队天下无敌,在下等素来怀有仰慕之心,不知殿下可否开恩俯允我们见识一次,虽死亦无憾了!” 他的这句话一出口,屋里所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就连片仓小十郎都停住嘴瞪大了眼睛,仿佛已经不认识了自己的这位同伴。如果我有杀人的想法,仅凭这一句话就总够了! “两位想参观一下我的铁炮吗……不过那就得去和泉了!”我揪了揪自己的小胡子,然后缓缓说出了一段让在座几个人目瞪口呆的话。“自九州归来后我的几支部队损失都不小,所以我命他们驻扎在堺町附近,也好就近补充人员装备,这其中就包括铁炮备队。算起来这个时候建制已经重新补充齐备了,我的统领津田正在加紧训练。你此时前往也算正是时候,应该可以看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我这就给你写封……算了,我还是派个人送你们过去吧!” “啪嗒!”一只鹧鸪翅膀从片仓小十郎大张着的嘴里掉了出来,在他胸襟上碰了一下后又掉在了桌子上。不过此刻他已经顾不得弄脏了的衣服,因为他的两只眼睛也快掉出来了。 “主公……一岛大人说得是……”后藤又兵卫的表情有些机械,磕磕巴巴想要提醒我注意。 “我自然听明白了,而且也作出了正确的决定!”我淡淡的说到,可能此刻这屋里表情最轻松的就是我了。“一岛大人既然当面问我,可见就是心底清明坦荡无私。不过是一支军队,战争的胜负还是要看如何使用。不要怕别人知道,说不定一岛大人返回东北后,还会为繁荣堺町作一番贡献呢!” “予州殿下的胸襟气量按理说我不该也不能怀疑,而且这样的大恩唯应有不尽的感激!”一岛藤次郎脸色变得有些死板,但那那只独眼睛却射出了炯炯的光芒。“殿下纵横海内以兵起家,自然应该知道军队的强大对于武家的意义。殿下今日将‘国之利器’轻易示人,不知是存了怎样的想法呢?” “你问的是这个呀!”他这样的表现却使我更加轻松,因为此刻我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这时他虽然显出了一定气势,但那不过是极度自信之人在失去自信时,才会作出的自我保护表现。“我的铁炮队建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多人早就想获取它的秘密,不过最后都不得不放弃了。因为这只铁炮队从装备采购、人员招募、战术设定一直到基础训练,很多东西都是我独有的,别人即便是想学也学不去,最多就是个东施效颦而已!其实不止是铁炮备队,我的甲骑、轻骑也多是如此。一岛大人想看什么只管看,不要说在偏僻的东北了,就是在近畿的人要想复制我的铁炮备队也不可能。或许某一个环节可以,全套的绝对不现实!” “即便是如此殿下的这份胸襟气度,也不是一般人比不了的!”一岛藤次郎在恍然大悟的同时,还是不禁唏嘘感叹道:“这不仅是个能与不能的问题,至少说明殿下已经不把天下谁放在眼内。别人或许会把殿下看作是狂妄,但我确实是五体投地了!” “狂妄?如果大人了解我素常的为人的话,就知道这个词与我绝对是不沾边了!”我谦逊的摆摆手,同时示意侍从替他们斟酒。虽然他嘴里已经出来了“五体投地”,但这不是心里,我还需要再给他加上一把火。“之所以有这一份自信是因为我在之前下了一番功夫,这支铁炮备队可以说是为我自己量身定制的。我的装备、我的人、我的将领,这一切都只适合我。有什么必要怕人学呢?无能的人学了没用,高明的人会另外创造适合自己的方法,一岛大人,你认为我说得对吗?” “殿下所言正合……是!”兴奋中的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嘴里的话猛地打了个迟。他又抬起头来看了看我,那里面有困惑、有猜测,但更多的是震惊和恐惧。“予州殿下学究天人,不知还有何言以教晚辈?”他试探着向我问到,第一次下意识地把自己摆到了晚辈下风的位置上。 “教训谈不上,我们大家相互探讨一下罢了!”我放下手里的杯箸挺直身子,真的带上了那么一点长者的味道。“既然两位对铁炮感兴趣,并且愿意到和泉走这一趟,有一个地方是不可不看的。不是走马观花的那种看,而是细细的体味观察!” 屋里所有的人都仔细倾听着,一岛藤次郎尤为仔细。 “一般人都知道堺町是铁炮的集散地,也知道购买的不同批次铁炮会有一些差异,但对于究竟差在哪里恐怕就没有几个人说得清楚了!”看到有如此多的“好学生”,尤其是还有个未来的“达人”,我的自尊心极度膨胀了起来,不过还是小心压制着。“根据多年的经验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二位,各家生产的铁炮相互之间具有极大的差异,不好说谁优谁劣,关键看你是要用在何处。也许一只铁炮你看着及远而且力猛,不过也许它的后作力是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的呢!” “是!是……”一岛藤次郎再次感到震惊,不过这次他已经不敢随便接话了。 “所以说这里面的学问不是那么好学的,要是再有特殊的构想那就更需要捉摸!”我早就已经注意到了他的不自然,按理说天下能给他造成这种压力的可没有几个人。但我并没有放弃的打算,能得到这样穷追猛打的机会可是天上掉下来的。“现在堺町能制造铁炮的商户大约有七八家,有两三家质量是比较有保证的。和南蛮商人比起来他们有个绝大的优势:那就是可以按照你的要求特制铁炮!内府殿下就特别制造过‘大筒’,而且效果相当不错。不过我需要提醒你的是,想要什么要事先制定出详细的计划,一种成熟的兵种制式武器要经过长期反复的试验。要是想直接通过战场检验它的实用性,那可就是拿着身家性命作赌博了!” 一岛藤次郎的张了张嘴,可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他的脑袋里有些发傻,想必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大人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你们走弯路的!”我看着他的表情,感觉火候快要到了。“我就让又兵卫陪你们走上一趟,大部分人他都是认识的!” 9、约定(下) “殿下的大恩大德,在下是没齿不忘的!”一岛藤次郎绕过桌子来到当中的地上,跪下去着着实实地磕了一个头。“我们二人远道而来身无长物,现在报答二字实不敢说的。不过在下在此以血立誓……”说着他将右手中食二指伸入口中咬破,然后高高地举了起来。“他日若不幸与予州殿下兵戎相见,我当先退避三舍!” “那你可是相当吃亏的呦!”我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句。其实只要在他心里留下一个阴影就好,我倒是不贪图将来那虚无飘渺的九十里地。“一岛大人都如此说了,我自然也不能小气。大人还有什么想法,就请只管说出来!”既然我的形象已经如此高大,那么就索性再向“光辉榜样”努一把力。 “这已经报答不过来了,怎敢再有所求!”一岛腾次郎连连摇着头,看样子是真的没有要求了。 “那好,你们明天就去堺町吧!”看他这个样子我一笑置之,扭头又对后藤又兵卫说道:“明天你就陪他们二位到堺町去,无论他们想看什么、知道什么,你都要尽量满足。如果你还有什么搞不定的地方,只管拿着我的信去见增田大人,他会替你想办法的!” “是!”后藤又兵卫尽管依旧惴惴不安,但还是明智的没有马上询问。 一岛腾次郎轻轻眯起了眼睛,可能还是在考虑我如此“大方”的原因。片仓小十郎想的东西显然没有他那么复杂,见到一路奔波的目的这么轻易地就要达成了,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 “哦……对了!”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可能更加达到火上浇油的效果。“你们结束堺町的事情,怎么也得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可以顺道到桂川口城我的马场去看看。如果两位不嫌弃的话,可以各自选择一匹……” “这就实在不必了,我们都各自有了坐骑!”一岛腾次郎急忙阻止,并似乎终于拾回了一些自信。“我的家乡就是盛产良马的地方,虽说现在我等还没个进身之处,但家里却还薄有积蓄。如果殿下有兴趣的话请赏光看看我们的马,这可是在东北都人人羡慕的啊!” “就是就是,东北人去看近畿养的马未免搞笑!”片仓小十郎也急忙补充到,同时表现出了极高的家乡优越感。“我在家乡每年都会看到大批买马的商人,毫无疑问是为南方大名们采办战马的。可以毫不过分的说,是我们东北垄断着近畿军队的腿脚。如果予州殿下有喜欢的话,我回去就可以替您挑几匹送过来!” “哈、哈、哈……”我仰天大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常滑稽的事。 “哦?”他们叫我这一笑,都给笑愣了。 “北陆、东北确实是向整个日本提供战马,这一点自古亦然!可不知两位想过没有,在日本之外会是个怎么的样子,又都有些什么呢?”我嘴里说得是两个,可眼睛却只盯着一岛腾次郎一个人,第一次露出了咄咄逼人的神情。 “这个……”他不知道我有何所指,没能回答上这个问题。 “日本自古并无大规模马种输入的记录,可书总还是有的!”我止住了笑意,并不想留下轻浮的印象。“……《汉书》上武帝以十万大军请天马的故事,我是从小憧憬向往的,后来逐渐有了些能力,就开始让人谋划。可是回来的人告诉我那一种的‘天马’已经开始退化了,不得已这才遍访天下引进了另外几种良驹。不是我在这里自夸,我那里任何一匹都可称得上是上得了谱的宝马!” “殿下的手段……我等佩服!”他们两个看样子是真的很意外,这件事看来他们确实没听说过。关于我的事情各地流传很杂,真的假的都掺和到了一起,有些还是我刻意放出的谣言,一些真实情况反而没人注意了。 “不过功夫是下到了,可是预期的目的却完全没有达到!”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我的想法原来是要建立数支专业化的骑兵,各有所长以达到相互辅助的目的。可要这样作,改良马种就成了当务之急!经过近十年的不懈努力,我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败了,一些日行千里的好马虽然被培养出来,可却根本无法普及。顿顿必须大麦、骨粉加鸡蛋的饲料,试问天下有几个人能够供得起这样的军队?” “予州殿下,原来早就有特种骑兵的打算了……”一岛腾次郎本已恢复正常的脸色,再次有些发白。 “是啊!”我装作没发现他的反应,继续娓娓道来。“日本的土种马大多身小力弱,很难背负起过于沉重装备,许多新式的武器都无法和日本马相结合,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既然我改良马种的计划失败了,那么索性不如不作的好。对于不伦不类的东西我可没兴趣……” 随着我滔滔不绝的讲述,一岛腾次郎的面色越来越差。我就差把“骑铁”这个名字直接说出来了,他自然感觉不是那么好。不,应该说是心惊肉跳!看样子他连身边的片仓小十郎都没有说过,可现在却被我批得体无完肤。不错!他的自信心已经被我戳出了无数大窟窿。 “你不喜欢这份烤海鲈吗?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我突然指了指他面前的一只盘子,那里面一条金黄色的鱼还一动未动。“这可是在北野流的传统技法上又加了新意,不但添了两味南蛮佐料,而且还用松枝替换掉了一般柴火。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道菜,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不,只是我一直胃口不好!”他强笑到,声音里带着那么点儿牵强。 “好,那么就说定了!”我双手一拍对他说道:“明天你们走时我就不送了,后藤又兵卫会全程陪同你们在近畿的旅程。恐怕你们从堺町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忙碌了,不过有缘的话总还有见面的机会。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直接和又兵卫说就好了!” “对于您的盛情我真是无话可说,如果有什么吩咐请直接讲出来!”一岛腾次郎这时只能是表示感谢。不过他说得应该是心里话,这种事情让我碰到也只能用无话可说来形容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向阁下请教一件事!”我看了看那两个人,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我这个人从来不敢夸耀自己多么聪明,可是值得骄傲的是做事非常谨慎,因而大多数事情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作的。但有一件事情一直困扰着我,怎么想都没有搞明白。后来我才想清楚,原来是我自身的出发点有问题。正好今天两位到我这里,并且谈起了这个问题,那么就请你们替我解释一下吧!” “予州殿下是闻名天下的智者,有什么事情是我能替您解释的呢?”可能是我刚才那些话产生的效果,一岛藤次郎显得有些紧张。 “在你们二位这不存在什么对错,只是个人观感判断而已!”我说完后向仙鲤丸看了一眼,然后诚恳地说道:“他是我的继承人,而且今天你们也认识了,不久之后他就将元服,同时一些责任也会落在他的肩上。对于自己的儿子我一般总是看着他好的,不过有时还是有些担心的。就是这样的矛盾使我自己也有些糊涂,他究竟足不足以堪当大任呢?我请问两位如何看待我的儿子,他能够担得起一方天地吗?” 屋里一是陷入了沉寂,这可实在是个太敏感的问题了!我问的人一时无法开口,旁观者也在紧张地关注着。 “这个……让我如何说呢?”半天后一岛藤次郎闪烁其辞地说到,他知道一味的恭维可能反而会引起我的猜忌。 “这么说吧!”我仔细观察着他,终于把一把“底牌”摊了出来。“如果是你们两个人发生了冲突或者竞争,你愿意臣服在仙鲤丸的手下吗?不要顾虑,请直接说出来!” “我……从心里讲是不愿意的!”一震之后他迅速恢复了平静,然后毫不退缩的对上了我的目光。屋里的温度随着这句话在急剧下降,甚至敏感的人可以察觉到丝丝的杀气。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一股无奈的情绪使我的心里感到些许酸涩,但某些事情却不能犹豫。 “我只是说不愿意而已,但就我个人来讲并不具备逆天的魄力!”他一下又显得很落寞,而且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处于对等的位置上,我自问与仙鲤丸殿下竞争将占据上风,而且对这种想法我有相当的自信。可今天见到了殿下我才知道,下次再见到他时我将站在深谷中仰视山峰。面对如此之大的差距时,我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哦……那你是想提前下手,直接与我竞争吗?”我含笑对他问到,若真如此事情到真的简单了。 “这就是我的无奈之处啊!”他终于移开了目光,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在殿下面前无论作何事,都有一种被殿下捏在手里,置于眼前的感觉。无论之前我有多少雄心壮志,面对殿下都没有信心了!” “可你不是依旧没有下最后的决心吗?”我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不免微微笑到。 “那就一切留到将来吧!”一岛藤次郎正襟答到,像是作出承诺。“如果没有特殊的际遇,将来无论是面对殿下还是仙鲤丸殿下我都只能低头。如果得到了上天眷顾使我具备了超常的实力,那么旗鼓相当的情况下我想斗胆争这一日之短长!” “如果大人有意我们只好奉陪,若是将来得你让上一步……”我侧着头想了想然后说:“那我就把一个女儿嫁给你,两家结一份姻亲吧!” “一言为定!” 10、赛翁与马 “好早啊!”又站在了花园里的池塘边,我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虽然气氛是如此地压抑,但是只有零零星星地小雪花飘落下来。触在脸上,凉丝丝地非常舒服。 我嘴里的这个“早”就是形容这场雪,进入十月后气温就开始急剧下降,以致这第一场雪终于没有拖到十一月。和此刻的天气一样,最近的气氛一直也是处在这种不阴不阳的状态下,也许要一直等到过年才会好些吧! 我从地上拿起一块小小的石子,轻轻地抛向池塘的水面。“啪嗒!嚓、嚓……”因为份量太轻石子不足以一下破开刚刚结起的浮冰,在混合着水渍的冰面上艰难地滚动了尺把远,然后停了下来,慢慢沉了下去。 不知为什么我此刻心境竟是平静中略带伤感,和这眼前的景致居然如此的一致,突然升起了一种作诗的yu望,张了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底子太差了!”对于诗的感悟实在是太少了,我不禁有些泄气。 “父亲!”正在我考虑着是不是回到屋里去憋出一篇《河塘月色》之类的散文时,仙鲤丸却已经走过来站在了我的身后。 “哦,有什么事情吗?”我回头看到他脸色有些不愉,就随口问到。 仙鲤丸因为元服在即,最近偶尔会自己去拜客,开始的时候总会有些不顺利,这种事却也无法完全避免。看到他情绪不高的样子,我以为是又碰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刚才接到了又兵卫的信函,说是藤次郎他们已经起程返回东北了!”仙鲤丸从怀里拿出那封信递了过来,然后说道:“因为要赶回去过新年,因而来不及过来当面向您辞行。对此他们感到非常抱歉,并一定请求您的谅解!” “哦!”我抽出那封信瓤来在上面扫了几眼,果然就是一些客气话。“这没什么关系,有缘分总会再见的!”我收起信又还给了他。“山水总相逢,我预感将来会有一些事情发生。再说主公制霸天下的大业曙光已现,这样的事说来也是快得很。再而且你与主公有翁婿之谊,又眼看元服在即,这远征东北的总大将一职说不定就会落在你的头上了!” “真的会这样嘛?老实说我并没有这样的信心!”他抬起了微垂着的头,似乎想要从我这里找到一些支持。“我与藤次郎虽然也是初交,但是却看得出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无论谈吐见地,均有新颖独特之处。心里话我并不相信他这个野武士的身份,但这其实并不重要。像您这样不管他是大名还是别的什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他心悦诚服胆战心惊。我想只有您这样才能使诸星家兴旺发达,可我却……”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暗自皱了一下眉头,没想到那天打击伊达政宗的信心时也给仙鲤丸造成了一定心理压力。“不要把他那句不服你的话放在心上,那算个什么。自从永禄三年我出仕以来,不服我的人多了去了。最后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一个都叫我打服了?现在你是还没有经过努力,手里掌握的资源也不够。不要怕,将来你也能轻易捻死他们!” “可是和许多人比起来,我都觉得自己没有材能……”仙鲤丸的脸上还是有些惶惑,就像我以前常见的那些即将面临高考的学长。 “材能?才能这种东西可不止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我哈哈笑着冲他一招手,然后领先向前院走去。“无论文武,老师、竹中大人,乃至任何一个重臣恐怕都要超过我很多,可他们现在不是都忠心耿耿的为诸星家在效劳吗!如果说那个藤次郎仅仅是因为你口中所说的材能,而不肯对你说那个‘服’字,那我这又算什么呢?” “这个……”仙鲤丸为我这“真理”的语言所疑惑,一时对于定位问题产生了动摇。 “其实你跟本不需要自己一定要懂什么,或者是必须会什么,因为那其实并不重要!”我们这时已经跨出了花园的月亮门,穿过一条游廊向书房兼办公室走去。“你可以想想看:要打仗,你不但武勇还要懂谋略;搞内政,你就得对水利、农耕、建筑、律法都有研究;外交你要掌握礼仪;朝政你要会引经据典博通古今,你倒是说说看,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那该是怎么样呢?”听到不用学那么多东西,仙鲤丸一下子兴致高了不少,就向学生听到了一个作弊的窍门。 “你只要知道别人想什么就行了!”我话一出口仙鲤丸就是一愣,看来他又想深了。“这看似很难,但如果分解成两部分就简单了!”我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解释:“第一,他需要什么。这其实并不难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yu望和需求,你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然后就是留心一下,看能不能提供给他。第二,就是他的性情和秉持的原则是什么。于你有利的要积极鼓励,不利的也要小心注意,不可轻易触及其底线。以意驱人,无往而不利也!” “原来是这样!”仙鲤丸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怪不得父亲在主公面前游刃有余呢,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他忽又皱起了眉头。“可是这次父亲兵败九州,主公把父亲一置两月不闻不问,是不是您这招不灵了?” “那倒是未必!”我摇了摇头,嘴角不自觉地撇了一下。“我原来也是非常的担心,可这些日子来我有了许多难得的空闲,得以想了很多东西,很多很多。现在的心里是越来越塌实了,这件事我看不会有丝毫问题!” “真的吗!这怎么说?”仙鲤丸喜中带忧的问到。 “不信你就看着!”我看了他一眼,说得是自信满满。 这时我们已经到了书房,刚刚坐下来樱井佐吉就过来回事了。 “主公,山内大人来拜访您了!”他站在门口说到。 “快请他到这里来!”说着我就和仙鲤丸一起又收起了已经摊开来的文件。 “诸星殿下,可是许久不见了!”山内一丰春风满面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盒子。 “过去身不由己的话我就不说了,能在这个时候来看我,我就永远念着你的好!”说完我又转向仙鲤丸。“还不见过山内叔父!” “不敢,这可实在不敢!”仙鲤丸还没开口,山内一丰就忙不迭地阻止。“仙鲤丸公子是主公的爱婿,我再不识趣也不敢如此狂妄啊!” “随你吧!”我也一笑置之没有强求。他这个人为人还是不错的,只是近些年限于身份私下过往少了很多,对于这点我也能够理解。“这是什么?”我拍了拍他带来的那只盒子。 “一点怀旧的土产,只怕是您已经忘记了!”他伸手打开了盒盖,触目一片油亮。“咱们尾张的栗子,制法还是当年您发明的!” “真是好东西啊!”我真是有些感怀,可能是因为已经到了怀旧的年纪,伸手拿了一颗拨开放在嘴里,真是纯厚香甜。“来看我还带了东西,真是够朋友。不过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直说,这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对别人自是有一番‘丑表功’的说法,不过咱们之间也就不必走这个过场了!”虽然知道这里不可能有外人,但他还是本能地扫视了一圈。“其实最近有些关于你的事情发生,少主命我先来过个话!” 虽然早知道他一定带着某种使命,但乍听这话我心里还是忽悠了一下。“还烦少主和你惦记着,感激不尽!”我貌似轻松地说到。 “怎么,你不关心吗?”他很是有些意外。 “少主特意命你赶来,总不见得是件坏事!”我低下头,继续拨着手中的栗子。 “圣明无过你予州殿下,我真是服你了!”他咔吧一声掰开了一个硬壳,带着几分神秘地对我说道:“主公已经定下了天下布武的最后步骤,第一个定下来的方面人选就是您予州殿下,就是管理西南的西海探题,只怕这会儿已经形成书面文件了!” “这可真是主公的宏恩浩荡,光耀我诸星一门了!”嘴里做着应有的表示,我侧头和仙鲤丸对视了一眼。 这应该是织田信长刚刚作出的决定,不然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不知道,所谓已经行诸笔端的话并不确实,毕竟我养的忍者也不是白吃饭的。织田信忠第一时间里就向我派来了使者,其目的不言而喻。这会不会是织田家最后一次“洗牌”非常难说,不过很多人都要加紧活动了。 “当然,对于信忠少主的这份体贴我也是感激不禁的!”不能让老朋友白跑一趟,该表达的意思我一定不能漏过。 “这个你不说我也明白,好歹我们也算是一道出生入死过的!”山内一丰看样子这回带来的消息相当多,以致我总感到他的话意犹未尽。 “还有什么事,就一次说出来吧!”他不说我只好自己问。 “那自然是仙鲤丸公子的事了!”山内一丰看了看一边的我儿子。“别忘了,他可是主公的女婿啊!” 11、百尺竿头(上) 清风吹过,庭院里几株樱花树撒下阵阵华雨,应和着阵阵人声,把今天这喜庆气氛推向了极至。我和仙芝站在正厅的门前,享受着巨大的喜悦。事情没有白来的,我这可是花费了巨大代价的。 天正八年可能不会是个好年景,已经到了三月中旬还是滴雨未下,近畿一带麦子的减产已成定局,只是不知道赶在插秧前能否有所缓解,那样的话秋天里的稻子还有些指望。为了维持我庭园中的景致,仅为浇灌草木担水的人就增加了一百个。这样的情况是原本许多人期待的昂然*大大地打了折扣,不信你就走出我的府邸去看看,不要说那些娇嫩的花卉,就是壮硕的樱花树也都打了蔫,仅仅把几片皱了吧唧的花瓣挂在枝头。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气候呢?就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也不曾记得有过。这个时代自然是不会有所谓“厄尔尼诺现像”的困扰,而向来对气象没有多少研究的我也不能给出什么恰当的解释。日本好像也没有在这方面特别著名的学者,至少是我没有听说过。 既然是没有官方发布的权威消息,百姓们就只能用自己的猜测来解释这一切,因为这是严重关乎他们生计的大事。各种迷信的说法纷纷出笼,什么怨灵作祟、旱魃降世不一而足。最可笑的是居然有人和我做起了联系,说我是阳火太盛烤干了近畿的灵气,这才出现了如此局面。虽说可笑但我也不得不小心应对,派出手下的忍者散布另类的谣言。真是的!如果连我都这样,那么织田信长这么多年又该怎么说? 不过说我“火”倒不是无因而起,这段时间我确实是散发出了夺目的光彩。去年十一月正式发表我担任西海探题之后不久,织田信长就把我召到了安土,一番杯觞流光的欢庆之后,又携手再次进入了京都,短短一个月间仅天皇就觐见了三次,可谓一时荣宠无双。 其实有不少人都心存不解:打了胜仗南海探题没有拿到,这么这惨败之后却当上了西海探题呢?对于问出口的和没有问出口的我都是一笑置之,这就是政治嘛! 这还不算完,转过年来又有了新动向! 天正八年(1580)一月,仙鲤丸元服,拜领织田信长一字取名诸星信清,织田信长亲自出席典礼。 二月里,朝廷任命诸星信清为左兵卫督尉,授从六位,俗称“诸星左督尉殿下”,我随即宣布将阿波守护的位置让给他,一颗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这又到了三月,他与织田鹤的婚期也到来了,织田信长和浓姬夫人都一定会来参加,由此就已经可以推测其盛况了。今天就是正日子,我和仙芝正在一起接待宾客。 一般的客人如今已经用不到我在大门口迎接,那里站着从堺町赶回来的增田长盛、长束正家和藤堂高虎,而本次的总负责人是村井贞胜。 “恭贺主公和夫人了!”当面走来的是竹中半兵卫和前田庆次,自己的家臣总归是来的早些。 如今我的地盘大了,而且不是新收服的领地就是边缘的地方,最早的一批家臣大多数都分散在了各处。战国这样的乱世里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被攻杀于喜庆典礼上的事情并不是没有过,所以即便是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大多数人也没办法回来,只能是各大区域来上几个代表而已。不过和泉、纪伊、丹波这样的地方要好些,所以来的人比例也高一些。 “新郎在哪里?怎么也不出来让我们见见!”前田庆次找了两圈没见到我儿子,就扯着大嗓门嚷了起来。“仙鲤丸……哦,如今该叫少主信清殿下了!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还躲着不见人,堂堂一国守护怎么能如此腼腆!” “刚进去换衣服了,这就出来!”仙芝解释了一句后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装作嗔怪地抱怨道:“我的女儿在哪里?别是被你丢在路上了吧!”前田庆次的长女嫣然已经被我正式收为养女,认仙芝为母。 “阿国病了,又不放心我一个人带嫣然上路,也只好过些日子再送来了!”说完后他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显得十分惋惜。“阿国不知道怎么比我还笨,居然出了个这么大的馊主意。要是嫣然不认主公为父,就也可以嫁给少住了!我们岂不是……” “嫣然虽好可才五岁,我们是等不起了!”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我将来一定替她结上一门好亲事,这个你尽管放心好了。但愿她将来像阿国多一些,要是你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样子可毁了!” “那自是不能……”前田庆次对这个问题好像极为敏感,急着忙着就要辩解。 “予州殿下,恭喜了!”第一个外客明智秀满这时大步从外面走来,立刻有人过去接待了他的随从。“近来与武田家交接的信浓山区有些不稳,我的叔父实在是脱不开身,让我一定向您表示抱歉!” “明智殿下有些过于多礼了,这些事情我还能不明白!”我大度地对他说到,而后就向前田庆次使了个眼色。 “现在主公正忙着,我们不如先到里面喝上一杯!我可是听说你小子酒量是不错的……”说着前田庆次就勾住了明智秀满的脖子,强拉着就像里面走去。明智秀满还想说些什么,但不及他力大硬被拉了进去。 这时织田家的一些打前站的命妇来作为新人的前站,仙芝告了一声罪就离开了。 “美浓的情报你也都看过了,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避开堂口向边上走了两步,我们来到了一颗粗大的樱花树下。“少主最近似乎加快了上位的步伐,美浓的事情似乎变得相当微妙。尾张的情况比较单纯,当初植根那里的大族几乎都随主公出来了,可美浓的情况不一样,盘根错节树大根深的多了去了。这种时候还是老实点好,别到了末了再有个什么差池!”我远远望着堂内明智秀满晃动的影子说到。 “主公明鉴,我也是这样认为!可是……”竹中半兵卫面容有些苦思,但还说不上是什么难言之隐。“我自己就是美浓出身,所以对那里的情况还比较清楚,虽然是内部豪族势力繁杂争斗不已,但还是很有一些能人的。要不是接连摊上几个昏庸黯弱的守护,道三、义龙这样的雄主又是天不假年,说不定就真会在天下占个一席之地,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各地都是佐杂。如今好不容易赶上中纳言殿下(指织田信忠)在此上位,很多人就再也忍不住了……” “把自己都当什么人了,也太不知深浅了吧!”我皱着眉头把手使劲儿在树干上捶了一下,粗糙的树皮咯得我手生疼。“少主现在的作法,不过就是想要把美浓基层的力量尽可能多的抓在手里。还能真让他们跳出来代替我们这些外方的军团长了,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且不说现在,就算他将来有了这样的实力,那又将主公的班底至于何地?现在就是谁跳得越勤死得越快,可笑还有那么多人争先恐后!” “主公教训得是!”竹中半兵卫微微地下了头,不过在瞬间我也捕捉到了他脸上的无奈。 “现在我们的根基已经离开了那里,太过关心是有些也不太好!”我平复了一下心绪,刚才的语气有些略显太重了,何况还是在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别人的事我们不好管,也没有资格去管,不过你最好在私下里劝一劝安藤殿下。他的一些作法太不好了,而且也太张扬了,我很难想象一个如此精明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来。这件事已经引起了明智殿下的不快,还是请他收敛些吧!” “我这个岳父啊!真不知到该怎么说他……”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甚至右手还抖了抖。“他确实是一个精明的人,但是再精明的人要是被利益蒙蔽了眼睛也就是个傻瓜了。自中纳言殿下去年底任命他为管理美浓全部田赋收入的代官后,他的脑袋就热了起来。虽然这期间我们只通过两三封信,而且他也没有明着说出来,但我从他信里的语气和下人的只言片语中就可得知:他是惦记上未来中纳言殿下大总管的那个位置了!” “那个位置绝对不会是他的,早些死了心或许还好些!”我听到大门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可能又会有客人马上就来了。“这两天我会很忙,那么就在三天后我们再详谈这件事。这期间你可以利用同乡的身份,多接触一些美浓旧族的人,尤其是稻叶、氏家、不破这几个有影响的势力,看看他们都是个什么样的看法!” “我会做得不着痕迹,而且会尽量消除对我们的不良影响!”竹中半兵卫严肃地点了点头,完全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 “这样就好!”我点了点头,这正是我想要做的。如果仅仅是探听一些消息,他作得肯定不会有专业忍者好,他的作用就是撇清这里面关系人可能对我产生的猜测,我可不想趟到那滩浑水里去。不过我也不想在此事上引起织田信忠的不满,那就两面不是人了。 “我说予州殿下,怎么看着新郎官像是你了!”这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而且相当宏亮。 “主公,我先进去了!”在可能引起其他人关注前,竹中半兵卫闪身进了内堂。 12、百尺竿头(中) 这回从门口走进来的是池田恒兴和羽柴秀长,不知道他们是从路上就走到了一起,还是在大门口才碰上的,摄津和播磨倒是离得不远。 池田恒兴这一年多胖了许多,而且也白了不少,真有了一些中年后的稳重。不过不能张嘴,一张嘴就都漏陷了。“怎么不见仙鲤丸,倒是只显得你一个这么上心!”他来到我面前大大咧咧地说到。 “只怕就是他在这里你也看不到,这个地方太阻碍视线了!”趁他不注意我一掌向他的肚子拍去,那里已经有些“将军”的气派。 “住手!”他突然大喝一声向后跃去,身手矫健得仿佛像是个忍者。这一嗓子真是有如晴空霹雳,院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甚至有人以为发现了刺客。 “怎么啦?”我弯着腰探出一只手,姿势古怪地僵在了那里,真是被他给吓了一大跳。“你小子是不是吃什么不消化的东西了,这么一惊一乍的!”被无端地吓了一跳,我的气自然不会很顺。 “这可是阿市亲手替我做的,可别弄脏了!”池田恒兴一边说一边上下左右的检查着,看完了前面又使劲儿扭过头看后面,但因为人类颈椎普遍的生理结构问题,他扭着头原地转了两圈也没能看清楚。 “你小子……别是有病吧!”被人用怪异目光看着的感觉并不好受,我赶紧结束了自己的“行为艺术”讪讪地说到。 “诸星殿下你可不知道,池田殿下可是引人注目一路了!”羽柴秀长和浅野长政不同,平日里并不是爱开玩笑,不过可能是今天池田恒兴的表现过于另类,他也有些忍不住了。“……就今天这气候,池田殿下楞是穿着斗篷走了一路!骑在马上一头的大汗,可偏偏把斗篷捂得密不透风。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依旧的自顾自谈笑风生,只是一张脸唰白还直冒虚汗!” “他倒是……干得出来这种事!”我这时才注意到他那身,和平时略略显得有些不同的衣服。 老实说这身衣服并不是很显眼,用料虽然还算讲究,可手工却实在是乏善可陈,如果仔细看的话,甚至可以发觉针脚的走形。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池田恒兴对阿市的爱恋,已经到了盲目而丧失理智的地步! “池田殿下的披风可是临进门前才脱掉的,之前还犹豫了好久!”羽柴秀长继续的调笑着。 “真是难得啊!”我无可奈何地笑到,这也是别人干预不了的事情。“这么一场小小的典礼还劳驾您跑上一趟,真是大大的令我感到不安。最难得的是居然令殿下离开阿市公主身边,这真是……” “阿市也来到京度了,只是听说主公会出席她就不过来了而已!”池田恒兴抢着理直气壮恬不知耻地说到,丝毫也不觉的被女人拴在裤腰带上是一种多么大的耻辱。看那样子,反而有几分沾沾自喜。 “就你这个样子,真亏得怎么有人放心……”这样子的真性情确实少见,我的嘴角已经挂上了一丝揶揄的笑意。忽然我的心里一动,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阿市公主些年真是苦了,出来走走散散心也是一桩好事!”我看似无意地随口问到。 “还不也是为了儿女操心,要是去年说成仙鲤丸的亲事有也不会有这些事情了!”看来他最近是真的很烦,所以话一出口就带着一股子怨气。“阿市几乎是不会去见主公了,但是眼瞅着茶茶的婚事又不能绕开他。这次阿市过来就是想先和浓姬夫人谈谈,怎么也不能在拖下去了!” “有属意的人家了吗?”我这可真的不是做作,这件事确实值得关心一下。 “前些日子夫人传信说:德川殿下携公子近日会来近畿,似乎有人在主公面前有所建议。可阿市对主公提出的所有事都有些本能的抵触……”可能难得的碰到有吐苦水的机会,池田恒兴滔滔不绝讲述了起来。虽然他和阿市的感情很好,但作为主外的男人想必他在家里也是撑得很是辛苦。 把茶茶嫁给德川家康的一个儿子,这个主意听起来似乎很是不错!真正历史上德川家康的继承人问题好像也是引起过一场小小的波动,只是被他以强力手段压服了下去,关于秀康和秀忠的才能孰优孰劣,一直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既然如此,如果德川家康没有真正的异军突起,那么在强大外力的干扰下是否会出现某些变数…… “嗨!”看我双眼发直半天不动,池田恒兴推了我一把。 “哦?……哦!”我身子被他推得一晃这才缓过神来。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从长计议小心应对,眼下切不可露出声色的好。“我看你还是换一身衣服的好!”我微微作了些掩饰。 “为什么?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呢!”他不解地看了看我,又朝自己的身上看了看。 “你小子一喝起来就没了品,我是怕你喝来弄脏了!”我说完哈哈一笑,又对羽柴秀长嘱咐道:“盯着一点这家伙,不然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把他们送进去后客人是一拨拨的来,我继续站在厅口迎候着。在近畿附近的织田重臣都过来了,所以我一刻也不得离开,只站得腰背都慢慢疼了起来。 “滋味不好受吧!”在一个人潮涌动的间隙,正亲町季秀从外面晃了进来。他不但没有作特别的穿着甚至连一个从人都没带,不知道的人还有以为他是混进来吃白食的呢! “这个滋味……确实不好受!”看着周围没别人我迅速伸了个懒腰,感到身上轻松了些。“我第一个儿子都已经这样了,真不知到你那么多子女是怎么撑过来的!”我看着他,无限同情的说到。 “我和你可不一样,没那么招人待见!”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和池田恒兴算得上是一类人,那就是对别人觉得丢人现眼的事情从来不觉的是耻辱。“你以为如今还是几百年前,凭着一个姓氏就可以得到别人的尊敬?现在要是不能带来好处,或者是能叫人感觉害怕,那么鬼都懒得理你。知道什么叫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吗?你和这所宅子原来的主人就是两个活生生的例子!” “请您嘴下留德,给朝廷和你自己留些体面吧!”看到又有人走过来,我急忙地拉了他一把。“你怎么这样就来了,你的礼物呢?”那人走后,我看着他一身“单薄”的打扮问到。 “知道你不缺我的这点儿,所以就直接省了!”正亲町季秀毫不在意地抖了抖手,仿佛是在作着进一步说明。“你也知道我的进项有限,仅有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还都是扰您的。我把你的东西再原方不动的拿回来,那不是明着拿你开涮吗?” “行,你真行!”对于这种把无耻说得这么义正词严的人,我还真是无话可说。“东西不东西的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只是今天是我儿子的大喜日子,你可不要给我添出什么话把儿来!” “事情的轻重我自是有一番计较,这个还不劳你一再的叮嘱!”他似乎不满意我的唠叨,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不过说到喜事,我倒是很想再给你添上一笔!”说着他拉了我一下,我们两个人又来到了那棵樱花树下。“最近你老弟的价钱飞涨,俨然就是织田之后的天下第二武家。有不少人都是趋之若骛,只是看你老弟肯不肯结这个缘了!” “怎么说?”我被他一番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愣。 “你的二公子不是已经入继波多野家了吗!”他转了一下身子,对着树干说到。“长子为了巩固织田家内部的关系无可厚非,这个庶出的次子想必内府殿下就不会那么在意了吧!不过再过几年这位龙王丸公子也是10万石的大名,所以还是有不少人看好的。” “哪一家?”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这后面好像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是滋野井家的三女,人品还算不错!”正亲町季秀说这话时微微侧了一下头,可能是出于无意。“老实说我是想再把我的一个孙女嫁过来的,但是……有些情况还是要顾忌的!” “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不知是谁主持的!”看着他难得出现的不自然的表情,我有些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了。 这次随着对我西海探题的任命和仙鲤丸的婚礼,朝廷中对我的力量作出了重新的评估。这原本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看起来这些利益群体的意见还有些分歧,如果是不是太一定的话我还是比较偏向眼前的正亲町季秀,毕竟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 “是……太子殿下!”尽管回答得比较犹豫,但正亲町季秀还是说出了口。 “这个……”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犯开了迟疑,这可真是得仔细考虑一下了。涉足皇族内部的事务我现在是否有这样的资格可是难以决断,稍有不慎就是一场塌天的大祸。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需要我考虑的问题来。“这不是件小事,我还需要从长计议!” “这件事不急,过后还会有别人跟你谈!”正亲町季秀倒是很随意,看样子也就是跟我提前打个招呼通通风。 这时一阵响亮的鼓乐从大门外面传来,远远的看见几个被布置在门口的人赶过来。我知道新人的仪仗已经到了,就和他简单招呼了一句迎了出去。 13、百尺竿头(下) 在悠扬的喜乐当中,织田鹤被迎了进来,织田信长、浓姬夫人和一众宾客缓缓进入大厅。不得不说日本的很多礼仪传统都是照搬中国的东西,不过也有许多的不同,仅就婚礼而言,某些习俗就是南辕北辙的差异。 比如说这吉服,男黑女白,放在中国还不让人误以为是进入了葬礼程序,一直到民国以前比较传统的家庭都不可能被接受。不过这倒和西方的习俗比较接近,只是这个时代来说他们之间不可能存在什么关系。 音乐的调子也不太对,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要是能来上一首唢呐《喜洋洋》,或者是一曲广东民调《春江花月夜》,那气氛可一定是…… 在我脑子里不断yy的同时,仙鲤丸……诸星信清携着他的新娘缓缓走入了正堂,我第一次觉得他真正是个大人了,那神情、那气度、那举止,尽管称不上身姿伟岸龙形虎步,尽管事前经过了长时间一系列的演练,但我还是明确感到了他的成熟。虽然还不能用英雄豪杰来形容,但是确确实实是一个大人了! 阿鹤走在信清的身边微微垂着头,一身雪白的拖地礼服,而且头上也用白色丝绸作了个极为夸张的巨大头饰,这也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日本传统。据说嫉妒的女人头上会长出魔鬼的角来,戴这样的头饰是为了遮掩一下。重重遮掩之下她的脸上还画了很浓的妆,这就更加让人看不清详细的样貌,以致我对她还是一年前那个腼腆小女孩的印象。就是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打扮,怪不得自古就演绎出那样多李代桃僵的传奇故事。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见到自己第一个孩子成人的父母,都会产生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反正现在我的头脑里就是这样一忽儿、一忽儿地冒出这样的奇谈怪论。摇摇头想甩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在撇眼之间看到我身边的仙芝正在流着眼泪。 仙芝站在那里不时的用手帕抹一下眼睛,但这丝毫无助于缓解脸上的潮湿程度,泪水不断地从两处“源头”冒出来,虽不湍急但却持续。她此刻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呢?我又开始了新的胡思乱想。 作为一个母亲仙芝此刻应该是幸福的,看到自己的努力终于结出果实,她的会有如许的成就感是自然而然的事。一些心酸和感慨也应该是有的,还应该想到了爷爷和早逝的父母,这些年说起来我们的发展是一帆风顺,但其中的担惊受怕和辛劳甘苦却是唯有自知。能走到今天的这一步,一路上滴洒的汗水、泪水已是数不清了。 想到这一切我的鼻子也有些发酸,悄悄伸出手去与她紧紧握在一起。这一路,是我们肩并肩一起走来的! 仙芝的身子剧烈地震了一下,泪眼婆娑中望向我,但那里面却已经全是笑意。 “……礼成!”这时一个庄严的声音响起,我和仙芝一起回过头去,原来是村井贞胜在宣布仪式阶段的结束,换一句话说,就是宴席该开始了。 这个部分倒是一般国家的差不多,就是把一大帮客人按照亲属远近,分成不同的桌子,然后就是新郎新娘挨着桌子的敬酒。当然,来客的多少,与婚礼主家的声望财富也是息息相关的。“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个道理,也是古今中外亦然的。 信清的酒量并不好,但是在袖子里藏着几粒绿豆粒大小的醒酒药,再加上身边捧着托盘的侍女其实都是忍者,偷个梁、换个柱什么的绝对不成问题,所以我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主公,请再用一杯!”我直起身双手举起杯,恭敬而虔诚地敬到。第一桌自然是织田信长公母俩,我和仙芝一起陪着。因为某种原因织田信忠没有来,另有丹羽长秀在一边陪着。 “酒我可以喝,但是该说的话却也一句也不能少!”织田信长一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干净,然后端着架子对我说到。“你虽然不是尾张的旧人,但是算起来也是跟随我二十余年的老臣了。因此有些什么话我也不会忌讳,咱们之间也犯不着这样!” “是、是、是,主公正是该这样对属下!”我连连地点着头,好像唯有如此才能表达出心中的“诚意”。“属下这几年虽然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但是愚顿如我还是作了许多的蠢事。想起来还真是怀念当年在尾张的那些日子,随时都可以得到主公的耳提面命。还是那样的日子好啊!在您的亲自指导下我们永远都不会犯错误……” “少在这里拍马屁!”织田信长虽然声色俱厉,但却没有瞪眼。而且我还注意到他的胡子边缘翘了翘,这说明他的心里是非常得意的。 “主公,诸星殿下说得在理啊!”丹羽长秀这时却接上了话,无限感慨地叹息到。“当年在尾张的时候,我们随主公四处征战,虽说是出生入死,但却从来不曾放在心上。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今日之富贵,不如换来当年的谈笑一战!”说着他还揉了揉眼睛。 “是啊!是啊!正是如此……”我嘴上连连地赞同,但是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如果不是为了今天的富贵,那还要打仗干什么?但也不能说丹羽长秀说得就是口不应心,这只能表明两个问题:第一是丹羽长秀确实是对织田家感情深厚,第二就是他确实老了! “我知道你说得是心里话,这种心思我也完却可以理解!”织田信长伸手在丹羽长秀的肩上拍了拍,后者垂头点了点。“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都大起来,我们怎么能不老呢!数十年的浴血拼杀今日总算是看到了眉目,天下终于平定在即了。你们这些老臣还需要再努上一把力,就可以把这人间极尽的富贵留给儿孙。你们都放心,我信长立誓与你等永不相负,富贵荣华可万世相传。到时候我们都把孩子们扶上来,然后一起回到尾张去,我给你们每个人建上一座大大的府邸,过一过悠闲的日子……” “主公天高地厚之恩,臣等永不相忘……”我们感激涕零的说到,心里却是“果然如此”的想法。 织田信长真得是打得这个主意,让我们把基业交给自己的孩子,且先不说那些晚辈现在有没有足够的威望撑住局面,备不住还有“兄弟均分”的把戏在后面。这一手……确实是“长治久安”之道啊! “主公确实是体恤臣心,都到了这把年纪了称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呢!”丹羽长秀倒真是心如止水了,摇动的头颅有如一颗朽木,发髻上的花白头发好似秋风中的落叶。 “臣亦作此想!”我赶紧附和,这时候可不能表现得太突出。 “现在信忠大了,你们也都有了继承人,我是比较放心了!”织田信长忽而又转向我,一时又提高了声音。“我信长一生从没有作过对不起别人的事,只有别人有负于我(这话鬼才相信)。如果一定说有的话,那就是我这些儿女了!”说着他向那边的新婚夫妇看了一眼。“作为父亲我实在是亏欠了他们,所以今后我会尽力的补偿!” “臣明白,不敢让公主殿下受丝毫委屈!”词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所以我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 织田信长的意思实际是他“尽力”让我们“补偿”,看看五德在德川家的所作所为就该完全清楚了。 “明白就好,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说完织田信长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似是略带内疚地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对不起的人,那就是我的妹妹阿市。因为当年我的一时疏忽,看错了浅井长政这个卑鄙的家伙,使她受到了一生都无法挽回的伤害。这一点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总是想着补偿。现在好在有恒兴在照顾她,我想再替他的女儿找一家好亲事!” “主公此言甚是,为臣亦深有同感!”丹羽长秀立刻精神一振,似乎突然有了什么灵感。“德川殿下是本家多年来的盟友,多少风风雨雨都相互扶助共同承担,虽然经历了一年前的冈崎城叛乱事件(他巧妙地避开了具体的人名)双方都有些尴尬,但这份情义还是应该维系的。所以臣斗胆请求,请主公与德川家再结姻亲!” “年龄不太合适吧?”织田信长有些犹豫。 “德川殿下次子于义丸年当10岁,和茶茶小姐还是合适的!”丹羽长秀力主结下这门亲事,因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于义丸比茶茶小两岁这个事实。 “忠兵卫,你怎么看这件事!”织田信长想了一会儿,然后又找上了我。 “这个……”我磕巴了一下看了看那两个人,他们也都在盯着我。“老实说,我觉得这件事不太合适!”我不理丹羽长秀的眼色继续说道:“据臣下所知于义丸殿下属于庶出,而且十分不得德川殿下喜爱。虽然他确实很有才华,但是照正常来看他是不可能继承家业的!” “这……那倒是应该再考虑一下!”听了我的话丹羽长秀也二糊了。 “你这话肯定吗?”织田信长的眼睛猛地一亮,向我急急地追问到。 “于义丸原先一直寄养在本多家,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要是让茶茶小姐嫁给他,岂不是……”虽然我很用心地在解释,可织田信长的心却已经飞走了,嘴里轻轻叨念起了什么。 14、同是天涯沦落人(上) “丹羽殿下、诸星殿下,要不……您二位再喝一杯茶?”池田恒兴满脸尴尬的神色,左顾右盼的不知该说什么好。犹疑的目光始终不敢与我们相碰,嘴里哼哼哈合地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必了!千万不要客气……”我和丹羽长秀齐声地阻止,声音里带着某种恐惧的成份。 我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尽量做到不引人注目,可是某种感觉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的汹涌袭来。偷眼看了看身边的丹羽长秀,看表现应该和我此时的反应差不多,脸已经发红了,而且有些微微的气喘。之所以我们在这里受这样的罪,是因为我们摊上了一个倒霉的差使:作为中人,联系池田与德川家的联姻事宜! 这件事可以说很不招人待见,说不得有可能两面不讨好。 在德川家,信康的事情过去并没有多久,连外人谈论的热情都没有完全消散,更何况是有着切肤之痛的当事人呢!作了织田家的女婿不但不见得是靠上了一棵大树,反而有可能是在床头安上了一双“警惕的眼睛”,这种感觉可不是谁都受得了的。这哪里是什么幸福之旅的起点,简直就是一张泰坦尼克的船票嘛! 男方如此,女方也未必好得到哪里去!在池田家这类事情作主的,不用问也知道是阿市,可当初她自己就是织田信长挑人给嫁出去的,现在会有什么样的情绪也就可以想见了。 因为我们先到的是女家,所以也就有了上面的那一幕,池田恒兴陪着我们坐了两个小时,阿市依旧不见踪影。一连喝了三大壶茶,我们现在是一个劲儿的想上厕所。 为了转移一下注意力,我把目光投向了门外的庭院。不得不说的是这里确实相当雅致,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很有几分清幽气象。通过对池田恒兴为人的了解,所以我知道这里肯定是女主人没少上心。看来阿市的心结正在逐渐解开,这件事还是有成功希望的。 “嗒、嗒、嗒……”一串脚步声不急不缓地从走廊的尽头传来,虽然脚上穿得是草地的鞋子,但因为是走在悬空的木板上,声音还是听得非常清楚。我的精神被吸引了过去,侧着头仔细听着,现在已经可以判断出这个人体重适中而且姿态非常优雅。 “这应该就是阿市吧!”我在第一时间里就作出了判断,心里不免微微产生出一些紧张。看了看旁边的两个人,池田恒兴低着头眼皮微微颤抖,丹羽长秀嘴唇紧闭并绷紧了。屋里一时陷入了沉寂,只有那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劳烦两位殿下久等了!”进来的果然是阿市,仅仅简单地这么说了一句就走到池田恒兴身边坐了下来。虽然嘴里说得是一句抱歉的话,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 “阿市公主说笑了,臣等怎么敢对公主有丝毫抱怨!”看我垂着头没有丝毫要表示的意思,丹羽长秀只得自己开口说到。 “丹羽殿下不愧是织田家的老臣,我也是素来敬重您这样的前辈,为了内府殿下的一句话就如此尽心竭力,不愧是后辈们的楷模!”阿市仪态万千地对丹羽长秀嫣然一笑,可说出话来却比刀子还厉害。 “这个……这个……”丹羽长秀原本就有些涨红的脸色变得更加生动,一般情况下织田信长也不会对他这么冷嘲热讽。阿市几乎是摆明了骂他是奴才,叫他怎么能不颜面扫地。 “阿市公主实在是过奖了,我等只是尽了一些臣子的本份!”这个时候我突然开口了,而且泰然自若坦然受之。 “哦……”阿市和池田恒兴都是一愣,不知道我怎么会突然跳出来抢着挨骂,只有丹羽长秀感激地看了看我。 我这么作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从阿市咄咄逼人的话里我反而听出了一丝情感的松动。浅井长政刚死的那段时间里,阿市的状态只能用心如死水来形容,那时候和他说什么话都是白搭,没有反映的;之后自己的儿子不知生死,她的想法可能只是不停地思考着,怎么才能宰了织田信长;直至后来自己的孩子有了着落,又得到了池田恒兴这样一个依靠,她的情绪这时才开始逐渐产生了松动。现在她对织田信长的感觉只是厌恶而已,这和刻骨铭心的仇恨已经有很大差别了,毕竟血浓于水,事情总还是有缓的! “说一句身为臣子不该说的话,希望公主殿下能够容臣一言!”趁着他们一时不明所以的空当,我加紧了“攻势”。 “诸星殿下请吧!”阿市脸色变了两变,最后还是给了我一个台阶。仙芝和阿市的关系一直不错,而且可能还私下里讨论过子女婚事的问题,及至后来那件事告吹,所有的责任也全都由织田信长承担了过去,所以我反对的态度她应该并不知道。 “其实有一件事臣今天明说出来,公主殿下您其实在我们很多尾张旧臣的心中,都是如天神一般的人物!”不理池田和丹羽两个人的惊讶,我当面说出了最肉麻的奉承。“……其实主公心目当中对您亦是无比的钟爱,后来的是是非非我就不提了。今天我只是想说一件事:难得公主殿下您要以自己的心结,阻碍女儿的一生的幸福吗?” “诸星殿下这是从何说起,别忘了我可是她们的母亲啊!”阿市虽然沉下脸,但语气却生硬而不坚决。“我的孩子都是自己拉扯长大的,这么多年也没要别人的‘怜悯’来过活。她们的未来我自有打算,也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 “公主殿下您说得这就是气话了,完全不切实际!”感到一丝胜券出现在了手中,我说话的底气也稍稍壮了些。“以公主和三位小姐的敏感身份,婚姻大事怎么可能跳得过主公这一关。就算主公本人并不介意,而列国之内又有谁敢胆大包天地不得到主公一句明白话就结这门亲事?所以公主还请仔细想想,不要因一时气愤误了三位小姐的青春啊!” “这回我的那位哥哥给安排了谁?”沉思片刻后阿市缓缓问到,似乎不得不面对现实。 “是德川殿下的次子于义丸殿下,一个非常不错的年轻人!”我注意到了阿市眼眉间的微微跳动,但还是故作不知的说出了下面的话,而且非常诚恳。“实话说于义丸殿下我也只见过两面,但留下的印象非常不错。不瞒公主殿下,这位于义丸命运多舛,从小并没有得到多少家庭的关爱,不过这并未影响他的性格,在艰难的逆境中依旧独自坚强地成长。因为上次的事情德川殿下此刻对主公可能亦有伤心的感觉,但敦厚如他依旧保有着一颗赤诚之心。也许这门亲事将来并不能使茶茶小姐具有无限的风光,但经历了相当境遇的两个人不是更容易彼此敬爱吗?” “总不能仅凭殿下的一句话,我就……”阿市开始犹豫,不过依旧嘴硬的说到。 “那怎么敢,一切总要殿下您亲自看过才能定下来!”看到出现了机会,丹羽长秀也急急地出来帮忙。“这位于义丸殿下虽说传闻不少,但是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这件事最终还是要您来作主,就是主公也是这个意思!” 阿市又陷入了沉思,微微蹙着秀眉,这回的时间未免有些太长了。我和丹羽长秀都有些沉不住气,池田恒兴倒是在那里悠哉游哉。 “嗯~~咳!”我低下头咳嗽了一声,暗中对池田恒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该说句话了。 没想到这个小子居然装没看见,故意的把头扭了过去。 “嗯~~咳!”我又向着他使了个眼色,而且这次相当严厉。这小子居然敢不听我的招呼,小心我叫你好看! 池田恒兴不敢再装聋作哑,向后仰了仰身子到了阿市余光看不见地方。苦着脸冲我摆了摆手后他又指了指身边的阿市,向我表示他无能为力。 “这个废物,就知道怕老婆!”我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把手悄悄地伸进怀里,我有办法整治这个小子。 我的手从怀中再伸出来时,指缝里已经夹上了一枚铜钱。将这只手放到榻榻米上,我轻轻地敲了两下,同时用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看到我这个举动池田恒兴变了脸色,他欠我的钱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还得清的。拿人家的手短,他只好鼓足勇气对阿市说道:“这也……这也是一件好事,你……我们还是先见见本人再说吧!” “哦……”阿市可能是对池田恒兴的表现有些意外,想来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那……好吧!”她赏了池田恒兴一个面子。 ********************************************* “呼……终于说成一边了!”从池田恒兴府上出来后我和丹羽长秀一起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前我们已经解除了一定的“负担”。 “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依旧是一件为难的差事啊!”丹羽长秀不无担心地对我说到,看来是又想起了德川信康的遭遇。 “船到桥头自然直吧!”我的心情倒是比他轻松很多,相比起来那边似乎应该更简单些。 “也只有这样了!”他点了点头,又马上想起了什么。“以德川殿下的敦厚为人,总不见得再让我们等这么长时间了吧?” 15、同是天涯沦落人(下) 作为织田家的“亲密战友”,德川家康在京都和安土都有相当正式的宅邸,不但有留守的重要家臣,就是管家、仆从、花匠、厨子一直到侍妾,也都一应俱全。正规的体制可能就能加强一种归属感,只是不知道这种感觉求得是自己心中的,还是别人眼中的。 我和丹羽长秀乘车到达时,酒井忠次、本多正信和本多重次已经恭恭敬敬地等在了门口,如果不是臣属大名的身份其实用不到如此。此次虽然担负着“上命”,但这次的拜访却并不正式,所以德川家康本人不必等在这里。 “恭迎两位殿下!”为了表示尊敬我们在距离大门十丈的地方就下了车,前面几个人快步迎了上来。“两位殿下大驾光临,实在是感激不尽。请两位缓步,我家主公正在整装,即刻前来迎候!”本多正信代表其他几个人连连地表示着歉意。 “我们又不是什么值得见外的人,德川殿下在哪里等又有什么关系!”我哈哈笑了一句,就和丹羽长秀并肩向里走去,那几个人除酒井忠次抢在前面领路外,其他的自然而然的跟在后面。一句客气话不能当真,再傻也不能真就在这里等着德川家康出迎。 “丹羽殿下、诸星殿下,家康实在是失礼了!”德川家康站在二门外的位置上,作为平级相交的非正式拜访这就算可以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个谨慎而“本份”的人,在这种小事上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两位的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在下……” “都不是外人,就不要来这一套了!”我走过去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这个举动反而使他礼节性的欠身变成了极为“真诚”的举动。 德川家康还是老样子,除了表现出憨厚本份外和谁都不近,和谁也都不远。作为我曾经两次赴远江协助德川家抵抗武田军,虽说第二次去的人很多,但是在作战中却是处在较密切的协同位置上,因而外界普遍认为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比较近,但这也仅是个一般性的默认而已。 “丹羽殿下我不敢代表,只是我个人来讨扰你不觉得讨厌就行了!”完成了前面的动作后我小小地退后了一步,这样做可以既不使我前面的动作太突兀,又自然地把丹羽长秀推到了正面的位置上。 “能光临舍下就是看得起我德川家康,诸星殿下您这是骂我轻狂了!”在向丹羽长秀颔首微笑的同时话却是向我说的,德川家康表现得非常得体。 “我们来得这么冒昧,还是……”别人没有指责丹羽长秀自己却有些尴尬,想到这件差使脸上升起一丝窘困之色。 当年信康和五德的那桩婚事,他就曾经参予联络,不想后面却发展成了那样的结果。虽然他的外交经验可谓丰富,但还是没有作到甘于无耻的地步,尽管当年他也对于营救德川信康不遗余力,但是今天见到本家还是非常的不自在。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们还是边吃边谈吧!”德川家康倒是丝毫不以为意,依旧春风满面地发出了邀请。 这时我们才反应过来,我们两个在池田家磨蹭到了中午,他们居然连一句留饭的话都始终没有。也搭着我们在哪种气氛下急着解脱,竟然没有注意到。尽管我们实际上也不会真的继续留在那里,可没有一句客气话未免过份! “还是……”丹羽长秀还是想推辞,在这里别人没什么表示他自己反而觉得心神不安。 “还是德川殿下想得周到,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我立刻接上话,坦然接受了他的邀请。 ************************************************ 一场不是很隆重的筵席上,主客间推杯换盏,只是半天了还没说到正题。这不是我们磨洋工,这件事实在是不太好说。 对于这件事织田信长其实也并没有十分拿定主意,而且他还给了阿市极大的发言权,所以这件事就把德川家摆在了一个完全的被选择地位,怎么看面子上都是不大好看。再说还有上一次的事件,所以只怕德川家内部也会有不小的抵触情绪。 “德川殿下的二公子于义丸殿下,这回也来京都了吗!”我看准一个机会说到,既然来了总得把这番意思大概说出来。“当年虽然有幸数次前往远江,但都是来去匆匆,以致未能详尽领略二公子的丰采。如今岁月过往如梭,只怕是已经一员赳赳虎将了吧!”我的话明显有恭维的成份,现在实际上他刚刚10岁。 “犬子无识,不敢当诸星殿下的赞誉!”德川家康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现得非常“谦虚”。“于义丸虽已10岁,但于文于武都还没有什么建树。现在作为我德川家最长之子,也只好加紧督促。此番奉诏前来京都前我带上了他,也是为了让他长长见识,在各位前辈面前领教一二!” “德川殿下是过谦了,德川家累世名将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我对他的说法表现得极为不以为然,极力地为这位于义丸殿下辩解着。 尽管德川家康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情绪沉稳得比乌龟壳还严紧,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他真实的情感。其实这也不是我有多高明,只不过是在充足的情报下刻意寻找而已。 于义丸的母亲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女,本身的降生源自德川家康的一次酒后******。德川家康本人也极不喜欢他,在他落生后只是草草取了个小名后就让人抱走了。之后的几年间这个孩子一直在本多重次家寄养,直到长兄德川信康了解情况后萌发了正义之心,这才又把他接了回来。就是这样后来还是有几次德川家康想要抛弃他,不过阴差阳错的都没有执行罢了。 知道织田信长想要和这个儿子联姻后,德川家康可很是焦虑了一阵子,这极有可能造成对他属意的继承人的威胁,而且凭织田信长的个性非常有可能这样做。可织田信长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那就有可能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 及至知道这个对象是阿市的女儿后,德川家康这才稍稍放下了心,织田信长总不见得会愿意看到浅井长政的女儿,成为德川家督的正室吧!而且把这对新人放在京都也不错,既可以消除这个儿子在本家内的影响,又可以不必担心人质的安危。 我有时觉得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的这种合作关系非常好笑,就像是一只狐狸和一只黄鼠狼合作去偷鸡。 “德川殿下比我好像还大着两岁,总不会对这个最大儿子的婚事没个考虑吧?”饶了好大一个圈子之后,我终于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事实上这时午餐已经接进了尾声。 “怎么能不想啊!”德川低垂着眼帘叹了一口气,像足了一个心灰意冷的人。“自祖父清康公起我德川两代家督均是横死,嫡支的人丁极其凋零。我是非常盼着孩子们早些长大,快点成家的,不然可实在太危险了。不过这毕竟是神佛保佑才能达成的事,我能作的只是每日诚心的祈祷了!”说到这里他真的双手合什闭上了眼睛。 我和丹羽长秀彼此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地相对摇了摇头。德川家康虽然并没有明确提到信康的名字,但是话里话外带着的都是一股怨气,他是个很懂得掌握人心的人,而且很善于使自己处于优势的地位上。 “其实我们这次来还有一件事……”事情总拖着显然也不行,丹羽长秀顶住他的压力还是说了出来。“过几天主公要召开一个小型茶会,想请德川殿下携二公子一同前往。这也是主公的一番好意,想要关照一下于义丸公子!”他的这番活可以说什么都没说,也可说什么都说了。 “内府殿下还真是体恤我们德川家,我在这里仅表谢忱!”德川家康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感动,这个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只是于义丸年龄还小,似乎如此早就进行婚配并不恰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即便再着急也是没有用的!” “事情当然不必就定下来,先看一下总是没有坏处的!”德川家康只是想表示一下委屈的意思,我也乐得“哄”他一下,反正将来还帐的是织田信长,不过是应个景而已。“这次只是小范围的集会,所以德川殿下不需要太担心,主公丝毫没有强加给殿下些什么的意思。而且这次还有主公最为宠爱的阿市公主一家,请殿下务必给个面子!”说完我就抬起目光,注视着他的表情。 德川家康怔怔地愣了一会儿,然后脸上僵硬的线条才慢慢舒展了一些。“既然内府殿下和诸位为我家康考虑的如此周到,我也唯有诚惶诚恐谨遵受教了!”他笑着回答,但是笑得极为勉强。 “德川殿下如此顾全大局,我们感激不禁!”尽管我知道他这不过是装装样子,但还是不得不和丹羽长秀一起这样说。 “不过关于于义丸这孩子的将来……”德川家康显得依旧不是很放心。 “虽然在下不敢作出什么保证,但一定会对他的将来尽一份心力!”不等他说完我就抢着回答到,暗下决心将来一定会对他照顾到令你这个父亲“发指”的地步。 16、平凡的爱 织田信长的小茶会如期召开了,进程还算顺利,此刻他正高居在主位上,看着德川家康的次子于义丸频频点头,看样子是非常满意的。 阿市的脸色还不是很好看,只是在进来时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之后就再也没有搭理过织田信长,不过这也就可以了。她今天来了,坐下了,没有对于义丸表示出明确的反对,那就说明她初步认可了这桩婚事,你还能要求别的什么呢? 德川家康还是一如既往,对织田信长的意思唯唯诺诺,执行起来丝毫也不打一点折扣。今天这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织田信长杀了他第一个儿子,他又带着第二个“心爱”的儿子送上了门来!这想必也是他希望给别人留下的印象。 于义丸个头不矮,而且看体格的架势应该是有些武功底子的,不过他的一张脸却长得极其白净文雅,甚至有些太文雅了,使他看起来带着一股忧郁的气质。他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恭敬礼貌,但一双大眼睛可怜之中时时带着一丝警惕。 我对这个于义丸的感觉还不错,并说不上什么明确的理由,也许只是德川家康讨厌的我就喜欢,不过说起来似乎有点强迫症的意思。不管怎么样该我做的我都尽力了,剩下的事情只能看发展。 “我出去方便一下!”趁着别人都在闲谈没谁注意,我对坐在旁边的丹羽长秀低低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偷偷溜了出来。其实我只是半天坐烦了,想出去溜达一圈。 这里是本能寺的一座小庭院,景致也还说得过去。因为直到现在今年近畿依旧是一场雨也没有下,所以为了维持这里的景色也没少下功夫。不管怎么说织田信长也是执掌近畿的霸主,得有一个这样的地方来举办某些活动。 我来到了一洞月亮门前,把守的警卫并没有拦我,这里属于政务活动区域,我是可以到处走的。 “哦?”出了月亮门我就来到了花墙之外,正想向前面花厅那边走,忽然余光瞥见了身后有个人影。这里属于不碍眼的地方,因而有许多岗哨在这里作着外围的保护工作,而且这里那些各人带来的高级随从也可以来,所以人来人往并不奇怪。不过这个人看穿着并不是原属这里的护卫,而且这时候同来的侍从们也都应该在前面统一接受款待,那么这个人是谁,又在这儿干什么呢? 这是一个身姿极其雄伟的武将,穿着一身漆黑的铠甲但没有戴头盔,腰间挂着一柄长大的太刀,光看尺寸就知道主人力量不凡。此刻他站在花墙边的一孔荷花瓦叶窗前,专注地向里面看着。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我来到了那个人身后,轻轻地叫了一声。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岗哨、侍卫,不用担心出现什么“后果”。 “啊!”虽然我的声音不大但他还是受到了一定惊吓,迅速转过身露出了一张五十来岁老者的脸。我对这张脸并不陌生,他就是德川家的大将本多重次。“原来是诸星殿下,在下失礼了!”他神色一怔,随后掩饰地说到。 “茶会还要有好一会儿时间,大人怎么不去找地方歇歇!”我向前走了几步,从刚才他站的那个地方向里望去。 “呆的实在气闷,我是个闲不住的人!”他向旁边靠了靠,想要把我的注意力从那扇窗子引开,脸上的神色还没有恢复自然。 “大人真不愧是克尽职守的楷模……”我嘴里答应着他的谈话,眼睛却继续透过窗子进行着搜寻。最后终于被我找到,原来这里正是看着于义丸的最佳位置。 我这时终于想起,幼年时被遗弃的于义丸正是被眼前这位本多重次抚养的。史书上对于以武扬名的这位“鬼作佐”的记述,多是一些鲁直的粗线条事件,真没想到他还有着如此细腻的感情。不过于义丸毕竟是他养大的,会有这样的感情原也并不奇怪。 “怎么,大人在担心于义丸殿下吗?”我转回头看着他问到,语气非常坦白。 “这……是的!”本多重次这个在三文原掩护德川家康撤退的勇士脸唰得一下白了,嘴唇抖了两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有非常重的心事,这不需要多少眼力就能看出来。 “我们到那边走走,想得太多也没有用!”我转过身向池塘边走去,这里人太多什么也没法谈。本多重次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此时高大的他即便身着铠甲也一点都显不出威武。“你的担心我可以理解,但有时候对于有些事情我们是无能为力的!”我在一棵大柳树下的巨石上坐了下来,巡视着面前的一方水面。 “于义丸殿下是我从小看着长起来的,他是个好孩子,一个有才能甚至可以说是天才的好孩子!”本多重次也望着池塘的水面说到,此时因为缺水比往年已经下降了三寸。“只是……这个孩子的命运实在是太坎坷了,一降生就被苦难纠缠着。但这实在不是他的错,也不该由他来承担啊!” “某些事情我听到过一些传闻,尽管不是很清楚,但对于义丸殿下的境遇也是深表同情的!”我看到本多重次这个表现,心中没来由的颤栗了一下。在内心中我总是把德川家当作潜在的敌人,按道理不应该对其中的任何人有什么同情才对。“虽然不能提供多少实际的建议,但我个人还是觉得:就眼下方方面面的情况来看,于义丸殿下还是……还是早些离开德川本家的好!” “是吗?……既然您予州殿下都这么看,那么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了!”他先是迅速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我,好半天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也许这次真是一次难得的契机,但是我心中还是对此事充满了惶恐。那件事过去的时间并不长,我实在是怕……” “你是怕他遭到信康殿下同样的待遇,是这个样子吗?”我理解他的担心,但这似乎并不太必要。“对于这件事我是无法提出切实的保证,内府殿下一旦下了决心的事情是谁也阻止不了的。但我觉得就现在的状况来看,发生这样事情的可能性非常之小。所以大人只要告诫于义丸殿下小心谨慎,应该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请予州殿下指教,何以会有这种看法呢?”本多重次急急地问到,对这个问题显然极为关注。 “内府殿下是个敏锐的人,于义丸殿下在德川家的处境他心知肚明!”我顺手扯下了一片柳叶,因为天旱即便是在这池塘边叶子也带着一股病央央的黄色。“于义丸殿下不可能在大事上影响德川殿下,比如谋反之类的问题。因而内府殿下对他的细节态度反而不会在意,只是想通过一个有继承权的人来牵制德川家而已。按理说我不该对你说这类的话,不过只要仔细想想的话,这个结果谁都很清楚。相反作为双方彼此平衡的‘筹码’,坏大家不会为他撕破脸,好反而说不定有个‘进一步’的机会。本多大人你可能觉得我这话很难听,但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不敢指教两位该怎么做,不过大人却可以用这话去宽慰一下于义丸殿下,不要过于的忧虑!”感觉话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我站起身准备回去。 “殿下语重心长,不知在下可否请求您一件事情?”本多重次呼一侧身挡在了我的面前。 “大人请说,只要在下力所能及!”看到他略略显得有些激动的表情,我已经大致猜出了他所要要求的事情,因而立刻答应了下来。这正是我希望的,何况还有“力所能及”的前言。 “殿下虚怀若谷海量雅藏,重次心中素来敬仰!”本多重次脸色变了两变,忽然扑通一声给我跪了下来。“于义丸殿下小小年纪,却已经历过了许多成年人也承担不起的磨难。可叹我重次堂堂七尺空负勇力,却是对他起不到丝毫帮助。此番公子能得到这个联姻织田家的机会,我实在是又喜又怕,唯恐有什么意料不到的变故。予州殿下名震海内贤德无双,实为朝廷和内府殿下所倚重的第一重臣。我恳请殿下您能对于义丸殿下施以援手,重次在这里叩谢了!” “大人不可如此,我清氏愧不敢当!”我使劲儿把他往起拉,但是非常的不容易。“在下能力有限,不敢说一定能起到什么作用,不然信康殿下(说着这个名字时我脸红了一下,但本多重次低着头没有看见)也不会就这么走了。不过今天大人既然托到了我这里,那我一定会尽心竭力维护于义丸公子的周全!” “谢予州殿下!”勇将本多重次听到我这简单的几句话,既然双目之中流出了几滴泪水。 “不过有一句话,我还是要当面讲清楚!”我忽然脸色一正,声音中充满无奈地说道:“据我揣测,于义丸公子最大的隐患,不在内府殿下而在德川家内部,而这样的事我们这些外人是说不上话的。大人若想保得于义丸公子长久平安,主要的还是得靠你自己想办法!”说完后我绕开他自己向茶会现场走去,留下本多重次一个人愣在那里。 “德川家这块铁板,原来也是有裂缝的!”我向前缓缓走着,不禁微微笑了起来,却看到森兰丸正站在我刚才出来的那个月亮门外,探头探脑地不知道在犹豫着什么。 17、对侮辱的反击 茶会结束后车辆把阿市、于义丸等无关的人分别送了回去,不过德川家康、丹羽长秀、池田恒兴和我却被织田信长留了下来。一直到了晚上八点半他还拉着我们不放,慷慨激昂发泄着过剩的情绪,只是似乎忘记我们该吃晚饭了! 织田信长一直是个“热情”的人,而今天表现得尤为明显。之所以引发他这种热情如火山般喷发的,是因为森兰丸向他禀报的一个消息:自己当年因仰慕武田信玄而送过去的养子胜长,被武田胜赖从甲斐送了回来!这个潜台词非常明白,我们武田家看不上你们织田家的人。 “……武田胜赖这个混蛋小子,我与他不共戴天!”织田信长终于暂时结束了对近千里外那个人的破口大骂,不是因为已经消了气,而是他想要喝口水。 “主公所言甚是,照我看武田胜赖这个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池田恒兴立刻插空当接上了话话,而且看表情兴致很高。“胜赖小子狂妄无知,实在是可恶之极。长筱之役过了这几年,我看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如今天下十成主公已得七成,下决心干掉他吧!” 池田恒兴今天很高兴,事情的结果使他近一段时间以来“夹板气”的困扰终于结束,借着这个时机再能找个倒霉蛋出出火的话,那一切就太完美了!这家伙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参加过大型合战了,所以可能是有些静极思动。 “池田殿下所言甚是,这一仗是一定要打的!”我接着池田恒兴的话头开了口,但主要原因是因为不想再听织田信长骂大街了。池田恒兴的话可谓是火上浇油,织田信长借劲使劲叫骂一宿也不是没有可能。“武田家一直是主公天下布武前进大道上的一块绊脚石,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灭的时候了!可是武田家毕竟是实力雄厚,甲州军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更兼甲信之地群山环绕易守难攻,所以微臣请主公一定要谨慎从事!” “你有什么成熟的建议吗?”织田信长皱着眉头向我问到,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 “这个臣没有仔细想过,不过我们这么多人总会有办法的!” “没说一样!”织田信长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不过好在激动的情绪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可这也不能怨我啊!”我双手一摊,作绝对无辜状。“臣的领地主要在山阴和四国,东山道上的事情臣怎么会知道!主公您给我的工作也是面向九州……对了,这事应该多听听柴田殿下和明智殿下的意见!” “等到制定详细方案时我自然会问他们,今天我们只是就大政方针进行探讨罢了!”织田信长果然又翻了我一眼,不过说的话却相当冷静。 “诸星殿下所言甚是,主公应该多做考虑!”丹羽长秀严肃地说到,从一开始他就在认真的考虑这件事,至少是比我认真很多。“不过今天既然有德川殿下在这里,那我们也不用多做麻烦了。以他多年对武田家的了解,一定会得出切实可行的良策来!” “啊!”我们几个齐齐的点了点头,竟然一时全都忘记了这还有以为武田问题专家呢!不过他也真是沉得住气,居然这么半天都一直没有开口。 “既然内府殿下和诸位不耻下问,那在下就班门弄斧一番!”看到众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德川家康却也不作客套。 “正该向德川殿下请教,我们洗耳恭听!”织田信长以少有的谦虚态度说到。 “其实在下比较倾向池田殿下的看法,现在这个时候进攻武田家正在其时!”德川家康双目炯炯,但我却注意到他的嘴角在最后紧紧泯了一下。“……武田胜赖骄狂无知背信弃义,在御馆之乱中已经彻底得罪了北条家,可笑他还妄图使些小计,不过都是些被人一看即破的白痴之举。前年我进攻远江高天神城时,武田胜赖不敢派兵援助反而传假信欺骗守军,最后导致守军全数战死高天神城破。目前虽然武田家还维持着东国第一强藩的架势,实际上早已经是大厦将倾了。如今只要内府殿下大兵压境,在下可以保证,甲信诸国一定是众叛亲离!” “德川殿下果然高见!”我和所有人一起频频点头,但是心里却在飞快地计算了起来。 德川家康自然不会反对对武田家用兵,他盼着这个日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上杉家是否会援助武田胜赖呢?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吧!”丹羽长秀不无忧虑地说到,看来他还是对武田家有些阴影。“上杉景胜继位不过数年,而且他是靠着武田家的帮助才成事的。正因为如此他想必会认为,武田家倒了他一定是下一个被攻击的人。那可是东国第一庞大的骑兵,请诸位千万不要忘记这一点!” “我看这种可能性不大,上杉景胜只怕没有这个胆子!”我模仿织田信长的动作摸了摸上唇的小八字胡,不知为什么总没有他那种非常霸道的感觉。“上杉家经御馆之乱后内耗严重,上杉景胜只是勉强地压制住了反对势力。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是出兵协助武田家,就要冒着内部全面爆发叛乱的危险。当然,如果再给他三到五年的时间,那么所有事情可能就不一样了!”说罢我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他们果然大多数都在点头。 织田信长看来是下决心要干掉武田了,应该说确实也到了时候,没有别的什么偶发事件的话,这件事的结果也将是毫无悬念。虽然今天来参加这个会议,但不可能让我把全部主力抽到这边来,既然是出小力挣大名声的事情,干嘛不顺水推舟呢?不过我也不必表现得太睿智,一些话我不说别人也是会说的。 “忠兵卫的意思不错,我可以让权六在北面对上杉进行牵制!”织田信长果然是这样说,哪怕是有些冒险如今他也输的起。不过对于这个战略别人并不都看好,谁都知道光凭柴田胜家的力量不可能挡得住上杉景胜的全力攻击。 织田信长说完这句话后出现片刻的冷场,以此表示对于他这个策略的异议。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沿着杯子口上的一丝缝隙向德川家康看去,果然看到他的嘴唇抖了几抖,看来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其实上杉景胜并不足惧,内府殿下还有一张‘王牌’可以动用!”德川家康虽然提出了建议但是显得很谨慎,他是不想在之后遭到什么猜忌。 “德川殿下有何妙策只管说!”织田信长表现的很感兴趣,可见他对德川家康还是非常看重的。 “其实就算上杉家出兵也不可怕,内府殿下可以另找一支力量与他抗衡!”德川家康诚诚恳恳地说到,丝毫看不见任何自命不凡的得意。“自御馆之乱以来,北条家就退出了甲、相、越三国联盟,两年之中双方关系持续降温,乃至数次兵戎相见。如果内府殿下遣使相约,那么北条家必定出兵同击武田。有了这一支力量在东国共同行动,上杉景胜如果还清醒的话,他就不得不多掂量掂量!” “北条家,这可能吗?”丹羽长秀皱着眉头再次发出了疑义。“当年北条氏康时倒是还曾数次与主公联系,相约共同围困武田,可到了北条氏政当政以后,反倒把鼻子翘到了天上。主公的数次遣使他不但不理不睬,反而还在言辞之间多有轻慢。这样一个丝毫没有远见的人,会答应和我们联合吗?”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短视,我们花得代价反而会更小!”德川家康看了看丹羽长秀,并且歉意地笑了一下。“北条氏政为人自视甚高,但实际上眼界浅薄没多大的见识。内府殿下只要对他给个面子,再许以小利,那他就会急不得地插上一手。两年前北条氏政与武田绝交,有一定一时冲动的因素,谁都知道面对内府殿下的强大压力三家合力或许才有一线生机。但是在去年,武田胜赖居然抢先攻打北条领地,这就一下把双方推到了毫无余地的境地。在下可以保证,此刻北条氏政一定是对武田胜赖恨之入骨了!” “那德川殿下认为,要给他怎样的面子呢?”织田信长虽然有时很冲动,可也并不缺乏足够的冷静。 “那就是双方合作出兵,不要分出主次!”可能是怕同样好大喜功的织田信长不悦,德川家康又立刻补充道:“北条氏政对于没有成为关东管领一直其心耿耿,只要殿下在信上夸他两句,实际作战中也可以对他们说是因为秘密合作不公开宣扬……” “那么要给他什么实际的好处呢?”织田信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且并不十分在意。 “只要答应事后把武田家占领的武藏北部和上野西部划给他,那么也就足够了……” “真的只有这样就可以了!”织田信长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能相信。 “这个在下可以担保!”德川家康十分明确的保证到。 “看来北条家也为期不远了!”织田信长对北条氏政表示了一番轻蔑后,旋即又正色道:“长秀现在就安排人去和北条家联络,再把权六、光秀招来,还是要作个详细计划的!” 18、虎之弥留(上) 广阔的夜空上挂着一轮冰盘似的明月,加上明暗相间的繁星点点,这许多光源聚集在一切,把原本应该是漆黑的天穹照耀成了藏青色。 这是一个月朗星稠的夜晚,因为已经过了子时,白昼里残留的一丝热气已经完全消去,代之以一阵阵清凉的风。这是一个清凉的初夏之夜,无眠的人在野外走走倒也是有一番诗意。如果此时是在京都或者奈良的街上,应该会遇到不少这样有钱有闲,又无病呻吟的人。 可惜这里是在丹波东部的一小片山区,虽说是因为处于京都进入丹波盆地的入口,山势不算险峻道路也很宽阔平坦,但毕竟也算是山区。道路两旁高大的树木把自己奇形怪状的影子映照在路面上,好似重重叠叠晃动的鬼魅,真是会吓退那些胆小的人。乱世毕竟还没有结束,没有十分急事的人犯不着赶着山区的夜路,事情留一些到明天去似乎也没什么,何必把自己赶得那样紧呢! “嗒、嗒、嗒……”就是在这一个谁都不该来的时间和地点,一支三十余人的骑兵策马由京都的方向飞驰而来。就是这踏碎沉寂的急促马蹄声,惊醒了这一片沉睡的土地,扰乱了树林里夜行动物的作息安排。 这是一支没有明显标志的骑兵,不过从那精良的装备上可以看出他们必有一番不凡的来历,这么匆匆的赶着夜路,看来使命也是有些费猜疑。 这支骑兵正是我和我的亲卫队,出于谨慎和紧急我没有让他们打出旗号,就是我此刻身上穿得也与身边的侍从一般无异,并不是惯常那种拉风的铠甲。其实这几天我本来也是忙的头昏脑涨,原该是没有心思在这寅夜急奔的。 织田信长决定了攻打武田的大政方针后,就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去了,给我下达的指示是制定几套可行的具体计划。这事说起来倒是简单,可作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人员、物资的调配;敌情变化的分析;周边势力的态度调查;……总之非常的繁琐。这些事平常都不是我自己做的,怎么可能替他来操劳? 一个以竹中半兵卫为首的参谋班子赶到了京都,整合情况开始安排步骤。不过我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不然织田信长详细问起来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面子上也是不好看。织田信长还总是添毛病,过个一两天就会送过来些新的情况和指示。 好不容易事情告了一个段落,柴田胜家、明智光秀再有一两天也将抵达京都,我正在作着最后的整理。就在这个时候,从丹波传来了一个消息:长野业正的病情突然恶化,弥留之际他想要见我一面!获悉这个消息我没有耽搁,当即骑上了战马,一路上除了两顿饭就没有停下来过。 “主公,是否要休息一下!”樱井佐吉的马向我的身边靠了靠,在我的耳边提出了这个建议。因为马蹄急促加上风声过耳,使这个本该的耳语变成了大声喊叫。 “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把!”我的腰实际上早就已经僵硬了,但是心中的焦虑还是使我无法安宁。 长野业正是我的第一个军师,也是我最重要的军师,早在尾张我还是一个跑前跑后的奉行时,他就开始默默地起到了把舵的作用。及至后来,他逐渐淡出了对具体战术策略的制定,但每每在关键时刻对晚辈给予提醒,可以说至今我的智囊体系,每个部分都留下了他的痕迹。我也知道人力不可以抗拒天命,但此刻我的心里总是感到无可名状的悲哀。 “唏溜溜……”当头的开路马一阵嘶鸣过后原地打起了圈子,我们一伙人已经来到了山中一座庞大巍峨的城堡之前。 “来者何人!”城头上的灯火一阵晃动,有一个人扯着嗓子大声喝问到。 “我等乃是诸星予州殿下传令使者,怀有紧急公务,速去通报长野大人!”石河贞友也对着城上大声回答到,虽然是仰着脖子朝上喊,但是在如此寂静的夜里应该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何以为凭!”城上的守卫训练有素,对于一切情况都保持了相当的谨慎。 石河贞友从马鞍右侧摘下了一张长弓,将一支早就准备好了的羽箭嗖地射上了城头,那上面绑着一个小巧的木牌,以烙铁烫出了特殊的花纹。 随着一阵吱吱拗拗的门轴声,巨大的城门被缓缓退开了一条缝隙,等不及门被完全打开,我勒马率先冲进了漆黑的门洞。 “主公,你可算来了!”我的马停在天守阁的门口时,正好长野业盛从里面急急地跑出来。见到我匆匆点了一下头,就上来替我拉住了马缰。 “老师现在怎么样了!”我跳下马扯落头盔,一甩手就向身后抛去。此刻我已顾不得许多,反拉住长野业盛的手向前跑去。 “父亲前天夜里突然昏迷,并伴随着阵阵的窒息和假死!”长野业盛直直地引着我向里走去,随走随着介绍病情。灯光下映照出他焦黄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可见他近来的情绪。“后经全力抢救,总算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依旧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稍有意识就是呼唤主公。我和几个医生都谈过,只怕……时间不会太久了!” “稳定下来就好,我们再到京都去请名医!”我用这种话安慰着他,但也知道这已经不是药石之功能够解决的。这种事有时就像打仗,明知不可为也要竭尽全力,只不过这是场谁都知道终究会失败的战争。 我们来到了天守阁三层长野业正的卧室外,还没开门一股浓烈的药味就扑鼻而来。里面明亮的烛光中人影频繁地摇动,看来是还在忙着什么。“唰啦!”门面被拉开,里面的两个医生和三个下人一起向我行礼,可此刻我的眼睛里却只有病榻上的那个人。 长野业正躺在屋子靠里的地方,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被子,正因为如此我无法看清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何种程度。一张露在被外的脸在烛火映照下,竟然显得有几分阴森可怖,我几乎认不出了他的相貌,当年苍劲如松的面庞已经失去了勃勃生气,密密麻麻的皱纹好似在一段乌黑枯木上雕下的刀斧痕迹;一头曾经飘逸不凡的浓密银发变得斑驳不堪,露出了大片带斑的头皮;最是当年那如剑似电的双目,也已经紧紧闭了起来。 “老师……”来到他的身边刚刚唤了半声,我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自己也觉出其中的沙哑不堪。 “嗯……”长野业正的鼻翼里发出了一声轻吟,紧闭着的眼皮也微微动了一下。 “老师!”我稳定了一下情绪又叫了一声,看来是还没有到最后的地步。不知为什么我感到此刻好像有无数的话想要和他说,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啊……”我这一声不大的呼唤,貌似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长野业正居然有了反应。颤巍巍中眼皮轻轻张开,露出的瞳孔也微微动了两动。 “老师!是我来了,您好些了吗?”我的心中不禁一喜,但为了怕过度刺激他依旧不敢大声。 他的目光游弋中逐渐聚光在了我的脸上,慢慢的一丝神采在其中恢复,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可能是想要说话。“主公啊!”他的嘴里居然发出了声音,虽然不大但很清晰明确。 “老师您这不是好了吗?没有什么关系的!”我弯下腰把嘴凑的更近了些,对他鼓励到。 “是啊!老臣没有那么容易死……”不知是不是我的到来真的起到了作用,长野业正本已灰暗的脸上竟然再次闪起了一股生命的光泽。虽然说话依旧很吃力,但是却已经不是那种垂死的样子。“老臣的心中还有很多事情,这些事情不了,就是到了地狱我也会再爬回来!”说着他从被子下面探出了一直黑瘦有如枯枝的手,缓缓地向我探了过来。 “老师!”我一把拉住了那只手,感觉着上面已经残存不多的生命力。“我在这里,有什么心愿您就对我说吧!”我的声音和我的身体一起抖了一下。 “你们……”长野业正努力地抬了抬眼皮,想要对屋里的其他人发出指示。 “你们全都退出去,我和老师单独说一些事!”我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急忙对周围的人命令到。 医生和下人都放下了手里正在忙着的事情,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走在最后面的是长野业盛,他从外面带上了门。 “武田家……要灭亡了吗?”长野业正吃力地半抬起头,两眼定定地望向我。 “……”我无言地点了点头。 “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的头无力的落回到枕头上,但声音却突然爆发地大了起来。“武田晴信,你也有今天!我终于看到这一天了,看到你的基业土崩瓦解……” “老师,保重啊!”一阵莫名的恐惧突然袭来,我试图阻止他的疯狂。 “老臣无事,老臣这是高兴的!”长野业正的声调逐渐恢复了正常,精神似乎也好了很多。“武田家将要灭亡了,但这绝对不止是武田的一家之事!很多人恐怕不能最后看到天下的和平了,不知主公是否已经作好了准备?” “这……想过一些,但并不完整!”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19、虎之弥留(下) “老臣也想的不很充分,但是还想尽最后一丝力量!”说完这番话他好似耗尽了全部的力气,闭上眼睛喘息了很久。“主公以为,织田大殿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论主公……”我微微想了一下,但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自问我还是比较了解他的,可是又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主公可以说是个世所罕见的枭雄之材,奇思妙想人所不及。我这并不是说他文武无敌,恰恰相反,在这两方面胜过他的人不在少数,我指得是他不拘一格敢为天下先的行事作风!面对强大的敌人时他也害怕,比如说武田信玄,但他依旧采取积极主动的战略与其抗衡。在他心里也许没有什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站到了今天的这个位置上!”在长野业正面前我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也不想刻意贬低织田信长。 “主公说得不错,织田大殿确实是这样一个人!”长野业正陷入枕头的头颅微微颤动了一下,可是是想点一点。“但大殿这个人的缺点和优点同样明显,他的眼睛只看得到和他同样级别的人物。殊不知世界上许多大事的最终走向都是决定于小人物,忽视这样的人往往会是致命的错误!”长长地换了一口气后他继续说道:“织田大殿竭尽心力对付天下的英雄,他们一个个倒下后大殿最终站上了权力的顶峰!因为大殿的眼睛里没有小人,认为他们的能量微不足道,因此在他脚下的阴影里就躲藏、聚集起了无数的小人……” 我看着长野业正那苍老的脸上浮动的神采,忽然联想到了一截最后燃烧着的木炭。 “大殿的那个位置实在是太诱人了,任何稍有野心的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长野业正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我急忙到了半杯水给他喂了下去。“多谢主公……”他感动地看了我一眼。“小人未必就没有野心,而且往往会更大。织田大殿的狂妄在击败众多的英雄后,变得无可限制的膨胀了起来,对于那些小人物也更加不放在眼里。老臣今日在此断言,织田大殿不久必死于宵小之手!” “那然后呢?”我下意识地失了一下神,茫然无知的问到。关于织田信长的结局我也有所预感,但是又不知道到底会向什么方向发展,明智光秀发动本能寺之变的可能在各个方面都变得微乎其微,那么究竟什么地方会出现一颗“炸弹”呢? “具体的老臣也说不清楚,总之该来的总会到来!”长野业正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不知是不是也在下意识地轻视“小人”。“我刚才说了小人并不止有一个,这个不动手那个也会动手,所以这并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就像是阴天下雨一样无法控制!” “那您说我该怎么办呢?”他的话令我有些无所适从,如此看来这件事岂非无法避免了。 “小人之所以是小人,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他们总是希冀阴谋的得逞,而不去体味天下大势而为!”长野业正脸上的微笑更加浓重了,好像在笑那许许多多并不在面前的人。“他们会认为,只要除掉了织田内府一人,自己就会有取而代之的机会,至少也将使天下的动乱延续下去。殊不知天下四海已经走到了该平定的时候,就算没了织田内府也会有别人再擎起这面大旗。尽管织田内府由于重重性格上的缺陷恐怕没有办法作这个人,但是这个人一定会是继承他事业的人,而非他的敌人。主公,要作这个继承织田事业的人哪!” “那我要怎么作呢?”他的话好像在我面前撑起了一幅图画,可以且又都是那样的模模糊糊。 “主公您是么都不用作,机会自然会出现在您的面前!”他又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可能是真的有些累了。“机会会出现,但是如何出现,在什么地方出现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这是一定会出现的,主公只要抓住就可以了!” 我感到一阵阵的迷茫,他的话说得我更加似是而非。一件大事就要发生了,可我还没有作好完全的准备。 “一点儿实际的建议都没有提出,这样好像在主公面前实在说不过去!”长野业正奋力想要撑起身子,但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我急忙凑上去,把他扶住。“那里,最下面的抽屉里!有两个信封,请主公拿给老臣!”他指着墙角的一个小柜子说到。 我把他的身体放回到榻上,走向那个墙角的小柜。其实说是柜子还不如说是书匣,仅仅只有上中下三个抽屉,立在墙角一般人都注意不到。东西非常好找,最下面的抽屉里只有这两个信封。“是这个吗?”我把信封递向他的面前。 “就是这个,是老臣向主公提出的最后建言!”长野业正并没有去接那两个信封,而是安心地躺下欣慰的看着我。“老臣德微材薄再无余力呈奉主公,对于今后天下的走向也不能看得十分清楚。只是有两件事我思考了很久,这才斗胆向主公提出建议。这是在一个月前写成的,没想到还能亲自交到主公手里!” 我把两个信封拿到眼前,这才注意到上面各有一行小字。屋里燃着好几支大蜡烛,所以看得非常清楚。“东国之凭属真田……天下乱源在德川!”我用极小的声音分别念了出来。 “这就是我想向主公提出的建议,详细步骤都写在里面!”长野业正脸上的笑意更浓,似乎刚刚完成了一项杰作的艺术家。“真田家是在北信浓及上野一带非常有影响的豪族,他们会全力辅助懂得他们价值的人,当年真田幸隆脱离豪族联盟投向武田,老臣还曾亲自送了他一程。武田家的败亡已经无可逆转,是到了真田家重新选择的时候了。只要主公抓住这一股力量,将来就足以牵制在东北、关东、东海道东部、北陆道北部的全部敌对势力,使他们无法放心大胆地向近畿进发!” “真田家真的有如此大的能量吗?”我犹犹豫豫疑疑惑惑地问到。虽然知道史书上记载的一些真田家的事迹,但他们毕竟只是一个地方豪族,照长野业正的说法,那几乎是囊括了真个上杉、武田、北条的领地而且更多。 “老臣的意思不是压制,而是制约!”长野业正看了看我手上的信封,然后指出了我的误解之处。“对于真田家要尽可能的重用,但却不必过度的封赏,使他们成为五十万石以上的大藩,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但请相信这些‘山猴子’的生存能力,即便是面对十数万的大军,也未必能把他们在群山之中的根基彻底铲除,稍有放松还会破土出芽。有这样一颗忠于主公的‘钉子’扎在那里,谁还能毫无顾忌的向西而来呢!” “啊……”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也想起了史书上德川秀忠那迟来的三万大军。 “那您看德川……”我把手中的另一个信封翻到了上面。 “德川家康啊……那可是个真正有意思的人!”长野业正更加欢乐地笑了起来。“天下是一只桌子,但却是有一条腿短了一截,使这张桌子摇摇晃晃,就好像是这乱世。织田内府就如一只沉重的大鼎,放在这张桌子上使它稳定了下来。要问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短了的那条腿下面垫着德川家康殿下,一只足以负重的乌龟。他的存在让这张桌子平稳了下来,但这也是身上重压的结果。要是一旦那只鼎松动了,这只乌龟又会重新爬动使桌子倾覆。如果有朝一日主公成为了桌子上的那只鼎,虽然替换掉这只乌龟不一定是个好主意,但也千万不要忽略了应该给他的重压!” “哦……”这可是个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的比喻,在他心里居然已经把德川家康看得如此透彻。不错!那就是一只乌龟,但并不是谁都压得住的乌龟。我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的那个信封,那里面应该是一块永远压住乌龟的巨大“石碑”。 “好了!老臣言尽于此,主公请回吧!”片刻之后长野业正把手收了回去,灰暗再次整个笼罩了他的脸颊。 “老师……”我没想到他会下逐客令,不禁愣了一下。 “猛虎应该死于深山之中,而不是人的眼前!”长野业正一度睁大的眼睛再次闭上,似乎整个房间的光线也随之暗淡了下来。“老臣想再积攒些气力,多等些时候,有些事情我还没有看到呢!” 缓缓走向了门口,慢慢拉开了门。外面站着长野业盛和几个医生、下人,随着门开他们的目光一下子全都投向了我。“老师……保重啊!”我缓缓说到。 “主公请放心,见不到武田家覆灭臣死不了!”长野业正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清晰地从身后传来。 “嗯!”我迈步走出了门,没有再次转身。医生和下人进了屋门再次被拉上,长野业盛无言地陪我向大门走去。 大门外我的亲卫队已经重新整装待发,我的战马也被拉在了面前。我搬鞍认蹬跨上了马背,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那两封信,它们使我的心坚定了起来,就向东方正在缓缓升起的太阳。 20、另有内幕(上) 这是安土城里的一间略有些幽暗的小会议室,满打满算这里坐的还没有10个人。对于宿敌武田家的进攻本该是一件大张旗鼓,显示声威的事,可如今搞得却像是一场密谋。 织田信长还没有来,各怀心事的几个人全都眼瞧着自己对面的人在发愣,我的对面是丹羽长秀,看着还算好些,明智光秀定定地瞧着柴田胜家可不知道是个什么感受。我坐在右侧第二席,上手是织田中纳言信忠,对面的第一席坐的是德川家康。 制定的方案在前天就送了进去,但是我已经知道这个计划肯定是要被改变的。其实这个改变的因素早在五天前就已经确定,织田信长之所以没有马上通知我,恐怕是为了造成一个高深莫测的效果。而我呢,自然也不会随意去打破他的顽童心理,装糊涂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稍稍转了一下脸,我的目光从丹羽长秀移到了德川家康的脸上。他此刻眼观鼻、鼻致口、口问心,一派心如止水无欲无求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老僧入定,但实际我非常清楚,他兴奋地几乎要颤抖了起来。 难怪有很多人用“乌龟”来形容德川家康,从他出生那天起就被一块又一块大石头压在身上。从今川义元、到后来的织田信长、武田信玄,每一个人都不是他所能抗衡的,而每一个人都不会给他发展空间。今天终于好了,武田家灭亡后东面的大门就打开了。织田信长已经许下了把整个骏河给他,富足金矿加上通往辽阔关东的走廊,超越今川义元的八十万石领地,想必他此刻已经快要疯了,只是不知此刻他是否想起了儿子信康? “诸位久候了!”我正想继续分析别人,织田信长却大步从里面走了出来。这回他例外的没有让近侍通报,而且赤脚走在地板上没有什么声音。“这回我们就是要讨论一下对武田用兵的时,三五天之内朝廷的旨意也会下来。现在我先公布一下大家的任务……”说着他将手里拿着的几张纸展开,放在面前的矮几上。 “哦……”我有些意外于这种情况,往常不管是不是走过场都得要先讨论一下。今天看来他是已经下了决心,但有必要表现得如此急迫吗? “作为此次进攻的主力,我将率我本部及南近江、山城、河内兵马,共计三万余人,走东海道进攻武田家!”织田信长看了看的一张纸,然后抬起了头。“我将在浜松会合德川殿下,首先攻取骏府,然后分别从富士山麓和天龙山麓进入甲斐南部。相对这是最好走的一路,请德川殿下至少配合一万五千兵力,没有问题吧!”他看了看边上的德川家康。 “内府殿下但有所命,我三河武士至死无悔!”德川家康还是没有表现出欣喜若狂来,但是想来私下里对自己这方面的要求却已是表示过了,并得到了满足。这次光别的不说,仅协助说服北条家一项他就居功不小。 “似乎薄弱了点……”池田恒兴在嘴里嘀咕了一句,声音很轻别人都没有听到。 我听见了但没有侧头看他,或者其他的任何表示,此刻这间屋子里的人信息极为不对称,所以有任何想法都不奇怪。 “下面是第二路的安排!”织田信长看众人大多没什么表示,就继续往下说道:“第二路的部队由信忠任总大将,忠兵卫为副将。兵力构成为信忠辖下的美浓、尾张兵团两万人,忠兵卫的直辖部队八千人,光秀的三千人。这一路经东美浓走东山道,穿越南信浓直攻甲斐武田腹地!” 因为房间里人很少,所以没有造成“翁、嗡、嗡”的效果。无论东进还是西进,走东山道的作法都会被认为是极为白痴的举动,过去的斋藤道三和武田信玄都没有在这里取得过什么进展,那么在zhan有优势情况下去走这条“死路”似乎显得有些不智。 “忠兵卫!”织田信长找上了我,但用的是一种类似托付的口气。“这一路上不会很好走,你的担子更要重些。虽然这次要你动用的部队并不多,但是责任却不轻!” “主公重托忠兵卫敢不尽力,但是……”说到这里我踌躇了一下,而且我在这里必须踌躇。之前我给织田信长的方案并不包括这路的进攻,因为许多事情我还“不知道”。“东山道上路途艰险,少主统领此路似乎并不合适。相对的经骏河入甲斐更应该施以全力,不如以少主为此路锋将为宜。反正东山道上不过是牵制的疑兵,有臣和明智殿下就应该足够了!” “不错、不错……”很多人都点头对这一点表示赞同。 东山道的作用普遍不被大家所看好,那么织田信忠来率领似乎就没了什么光彩,要是等南路攻破了新府城(武田家的居城已经由踯躅崎迁到了新府)这边还在东美浓转悠,那未免是一件太丢脸的事情。别人丢脸还自说的过去,湮没了织田家未来家督的风采似乎就不那么合适了!与其这样这个丢脸的任务不如由我来干,反正我是由西边调过来助阵的。 “这件事我已经下了决心,你也就不要多说什么了!”织田信长似乎并不想考虑我的建议,而且在其他人开口之前就转向了织田信忠。“这次的机会非常难得,你要向诸星、明智两位前辈多多学习。不要认为你是我的儿子就如何如何,织田家的继承权我不可能交给一个废物!” “父亲大人请放心,儿臣不会让您失望的!”织田信忠转了下身,正面朝向正位上的信长,恭恭敬敬但又坚定地低头说到。 “好了!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听什么‘不合适’之类的废话!”织田信长表现的既是个“明主”又是个“严父”,一下子封住了所有人的嘴。“下面就是第三路的安排,由权六担任大将出兵北信浓进行牵制!” “是!”柴田胜家一如既往的没有对织田信长的意见提出异议,但你要以为他白痴到了这种程度可就错了。“臣只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主公:一旦上杉景胜出兵进攻臣的侧翼,臣应该先与谁来作战呢?”他非常技巧地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个你不必担心,一旦上杉出兵你就退回加贺好了!”织田信长非常轻松的安慰到,而且说得不是反话。“我们已经和北条家取得了联系,他们会以三万兵力从上野方向进攻武田家!在侧翼出现了这么强大的势力后,上杉景胜如果清醒一些就会多加考虑自己的行动。”他像个玩笑似的说出了这件事,但大多数人都在前些天听德川家康提起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才告诉柴田胜家。 “臣定不负主公所望!”柴田胜家这时才明白,自己在这出戏里不过是陪角里的陪角。 “这次我们一定要一击必胜,所以大家要做出必要的准备!”池田信长的话听起来像是要进行总结发言,看来是不准备再听别人的意见了。“因为此次我亲自令兵出战,所以留下长秀镇国。其他应该也就没什么事了,还有人有问题吗?”虽然这么说了,但是听语气他什么也不想听了。 “大殿!臣还有一些下情想要回禀……”在最最的末位,一个声音响起,却原来是黑田官兵卫。 这次因为“猴子”没有被分配到任务,所以织田信长特别允许他派代表过来参加会议。实际上这样作只是为了情况上的沟通,毕竟在织田信长东进后他就是卫护近畿的唯一主力了,尤其是关于西边的问题。 “有什么事?你说吧!”织田信长皱了皱眉头。 “主公要我回禀大殿,请您关注毛利家最近的动向!”黑田官兵卫低下头不看任何人,犹如一个单纯传话的书吏。“两年来毛利本家未经大的战事,休养生息之后已经集聚了相当的力量。就在臣下这次动身之前,吉川元春部的一万八千人马已经开始向备中东部移动,山阳中部地区的小豪族也有蠢蠢欲动的迹象。主公恳请大殿,谨慎西国可能出现的变故!” “一万八千人?一万八千人就把‘猴子’给吓住了?”织田信长挺直身子抱起了双肩,上翘的嘴角挂起了那惯常的玩世不恭的嘲笑。“这家伙实在是越来越长出息了,他的手里不是至少还有两万人吗?是不是他的胆子都和头发一起掉光了!你回去之后好好告诉他:要是想作一只‘秃鼠’的话,还是及早躲到地洞里去吧!” “大殿恕罪,主公实在是一番公忠体国之心!”黑田官兵卫连连叩着头,但我直觉他并不如何惊慌。 “主公,臣也认为羽柴殿下说得很有道理?”丹羽长秀开口阻止了织田信长的继续发挥,但这样作极有可能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如今在近畿西部还有很多原先敌对的小豪族,没经过几代人的转化很难说他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现在几乎是把全部本家直臣的军队调往东国,主公不能不作一下必要的安排!” “长秀!你……算了!”织田信长先是瞪大了眼睛,而后撇着嘴摇了摇头。“你们既然都这样担心,我就按你们说的安排一下!我会命令松永久秀殿下集结部分大和、近江、河内的留驻豪族部队,开入摄津以稳定局势!” “啊!” 21、另有内幕(下) 不理其他人脸上千奇百怪的表情,织田信长继续说道:“这下西近畿的局势可以稳定了,而‘猴子’的二线也有了充足的后援。长秀坐镇安土,南近江至京都一带可保无事,再加上还有筒井殿下在大和,还能有什么意外发生呢!”说完他的目光再次得意地依次在众人面上扫过。 “主公!这似乎有些不妥……”丹羽长秀的胡子有些颤抖,苦涩地咧嘴说到。 “对了!忠兵卫,你离开四国的那些猴崽子不会翻天吧?”不知道是不是兴奋中的织田信长耳音有些背,居然没理丹羽长秀直接转向了我。“四国毕竟刚刚平定不久,又都是骨头生得很野的家伙,这次你离开后,会不会有人借机生事呢?” “好在主公体恤这次只征集我八千部队,所以稳定局势应该还有余力!”对于织田信长的主动“关心”我不免感动,也想表示一番自己的能力。“虽然直辖部队调走可能会影响一些地方的比例,但我还可以从丹波和纪伊调过些人去。主将我打算任命前田庆次,他虽然生性有些乖张但能力绝无问题。再说他又是出身尾张,还是前田大人的侄子,所以请主公不必担心!” “好,你的能力我向来是非常放心了!”织田心战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是马上又补充说道:“不过不能就是这个样子,我还是要给你再加些担子。‘猴子’担心的毛利家确实不可不防,但却不是在山阳,而是九州!” “九州?”听到这个我的伤心之地,直接的反应是微微一愣。 “对,就是九州!”织田信长又抽出折扇在矮几重重一击,但发出的却是沉闷的“卟”地一声,原来是意外地打在了那叠纸上。“近畿实力充裕毛利决不敢来,他们最多也就是在九州偷偷捞一点儿便宜,何况还有岛津家虎视眈眈遥相呼应。所以你至少要再抽出一万人来,赶往九州协助大友家。已经落到我……归属朝廷的地方,绝对不容许再有失!” 我也感到脑袋微微有些发胀,难不成织田信长真是疯了?“主公!是不是……”看来我也得申请些援助了。 “我知道你有信心,但我还要考虑稳妥,所以就不再给你加码了!”织田信长深刻“理解”了我的意思,充满爱护地对我说到。“我们两个再商量一下细节,其他人就都下去准备吧!”他又转头对织田信忠说:“你也去吧!” ************************************************ “你的心里是不是不明白我何以会如此,甚至猜测着我可能是已经糊涂了?”屋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以后,织田信长轻摇折扇莫测高深地对我说到。 “主公睿智鸿图,微臣不敢妄自揣测!”尽管我的态度一如既往,但是叫任何人听着都是隐隐有一股致气的味道。是啊!如此的安排叫谁都不会舒服,心里没点想法就不正常了。 “果然是你忠兵卫的作风,就算不满意也会自己下去想办法!”织田信长看着我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又感到了以前那种如鹰如狼的气势。“要是放在‘猴子’身上一定死缠烂打,长秀至迟今天晚上也一定会再来。还是我们两个配合得最默契,就算相互不理解最后也一定会踩在同一个步调上!” “主公,原来您还是另有深意啊!”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好像这时才是“恍然大悟”。 “哼!近畿的一些人正在蠢蠢欲动,难道我会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吗?”他用鼻子哼出了一连串冷气,仿佛面前正对着某些人。“以为得到机会想要把我搞掉,某些人还真是有想象力,要是我织田信长如此的不谨慎,那么也不会有今天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具体都有什么,但毫无疑问松永久秀这个家伙的嫌疑最大,既然如此,我索性给他的机会,看看他到底敢不敢跳出来。居然把我当成空壳的足利义辉,还真是瞎了他们的眼!” “主公的意思是……”我疑惑地问到,确实之前不知道他的具体计划。不过既然单独把我留在了这里,那么肯定这出戏里还有我的角色。 “自然是准备把他们一锅端了!”织田信长狠狠地咬着牙,似乎有一块肉含在那里。“我估计出现的最坏一种情况,就是毛利家和松永、荒木共同行动,一旦对‘猴子’形成合击确实比较麻烦。早在几个月前,我就以安抚阿市的名义给恒兴那里送去了大量物资,还包括很多的火器。就算是松永久秀和荒木村重同时围攻,他坚持两个月也是不成问题的。只要没了这个后顾之忧,我相信‘猴子’是对付得了毛利家的!” “大军远行之后此举还是甚险,稍有不测就是满盘皆输的局面!”他这个胆大的计划险险让我冒出汗来,要完可是连我的家业一块完。 “当然不止是这些,你也以为我会这么傻吗?”他用扇子冲我点了点,我来到了他面前的矮几对过。“你立刻着手安排,前田庆次的人马到达四国之后就不必去九州了,但要以再次组织九州征伐军的名义筹集三万人马。这些人上了船后就直接向北,统一运送到淡路待命,一旦西近畿有变,立刻登陆摄津作战。想必那时叛军正全力聚集于花隈城下,受到这股突然的袭击一定会土崩瓦解!” “主公真是高明啊!”我在感叹之余,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这次对付武田家这样关键的战争上,居然只让我出区区八千人马! “如果你留在近畿那些人未必会信,但是由前田庆次来应该不会有什么破绽!”织田信长双眼望天,一把扇子又开始哒哒在桌面上敲起了鼓点,这是他思考并最后完善计划的表示。“把氏乡留在四国稳定后方……嗯,一氏也留在堺町监视海上的动向……对了,你把甲骑也全都留下!”他突然一拍脑袋又冒出了一个灵感。“甲信山国道路难行,甲骑过去也未必能有多大作为,既然如此,不如留在近畿,一旦在叛军攻城时进行突击,一定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主公果然神机妙算,这回可就真的没什么漏洞了!”我恭维了他一句,然后又问道:“以主公来看,松永久秀一定会谋反吗?” 这个问题我真得是有些想不明白,松永久秀这家伙实在是太滑头了!对于他的监测是我手下秘密工作最重要的一部分,每个月也会有大量的情报传来,但时至今日,依然没有切切实实抓住过他的手脖子,所有情报都经不起推敲。至今我的感觉是:松永久秀时时刻刻准备要反,也为此接触过很多人,试探过他们的不满情绪,但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比牢骚更严重的话来! “这个……我也说不准,这样的人谁又说得清楚呢?”织田心战想了想后摇了一下头,但好像对这一点并不十分在意。“他好像一辈子都在反来反去,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名誉已经是看不得了。就算他瞅准一个机会揭起反旗,可除了毛利家这样的大名会有浑水摸鱼的想法之外,究竟还有几个头脑清醒的人会信任他呢?不过有他这么个人在似乎也不错,不然近畿这么大的地方不是太无趣了吗!” “也唯有主公才有这样的胸襟气魄!”嘴里微显肉麻地恭维了他一句,但暗中我却揩去了一把冷汗。织田信长还真有些“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偏执,不知道如果真的被他平定了天下,会不会也来上一场“*”。 “如果没什么事你也可以走了,抓紧时间回去部署!”他伸了个懒腰把折扇插回要带上,自己先站起来准备走了。 “是!哦……主公,其实属下还有一事不明!”忽然我又想起了之前会议上的情景,有些事情还是应该当面锣、对面鼓地再敲一下。“如果主公意欲在东山道布置疑兵,以迷惑武田和叛军的耳目,那么似乎也没有必要下这么大的本钱。不管布置得如何周全,此战还是应以速战速决为好,耽误下去有可能夜长梦多!”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吗?”织田信长站住了脚,饶有兴味地望着我说道:“还有什么,都说出来吧!” “还有少主在这一路也不合适!”我微微低下了脑袋,但是却让他瞥见了我皱起的眉头。“东山道上崎岖难行,虽说守敌不强但皆是易守难攻的堡垒,恕臣说一句歇气的话:大军走上两个月并不什么不可能的事!微臣反正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谁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可少主不一样,他肩上可是担负着……” “你能这么想很好,作为第二路的副将有些话也该和你说清楚!”织田信长再次坐了下来,脸上出现了少有的郑重。“我也知道信忠目前的威望还不是很高,因此我这么做正是为了增加他的人气。武田家是天下闻名的强藩,也是我一直的心腹大患,击溃武田本家的荣耀绝对是令世人仰望的!几天前我得到了切实的保证,武田信玄的女婿木曾义昌愿意投降,并送来了人质。如此南信浓几乎已经是不设防的区域,经东美浓可以轻而易举地抵达甲斐腹地!” “啊!”我张开嘴,表达出了足够的“惊讶”。 “任命你担任副将是我相信你的能力,可不要让我失望哦!”说着他又横着盯了我一眼,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搞砸了让你好看! 22、副将的身份 天正八年(1580)的五月,我率军开入了入了美浓境内,说来好笑,所有序列的部队中,居然我是动得最早最快的。这时织田信长的步子刚刚迈出安土;德川家康在浜松的巢穴里磨着刀;柴田胜家刚刚越过边界进入加贺境内就停了下来;只有我,穿越了整个近畿进入了美浓。 美浓是近畿平原与甲信山国交界过度的地方,西面还是沃野千里的景象,东面就已经是崇山峻岭。某位名人似乎说过“天下用武之地”之类的话,看来是很有些道理。 不过今年似乎有些特例,近畿的几大“粮仓”全都产生了危急,美浓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从年初到现在,近畿大地居然一场雨也没有下,沃野变成了赤地。原本应该生机盎然的田地中此刻只有龟裂板结的硬块,零星倒伏枯死的秧苗变成了深深的紫黑色,不仔细看绝对的辨别不出。 这样的年景还要打仗,真是…… “重治,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看着道边一个面黄肌瘦挖野菜的人,我心中仿佛压了一块万斤巨石。“你来时四国安排的怎么样了,秋下能够调集出粮食吗?”可能是有些眼花,我似乎看到了那个人变成饿殍的情景。 “主公不必过于忧虑,有蒲生殿下在那里不会出错的!”竹中半兵卫听了我的话后沉吟了一下,但是回答得还是宽心的话。“今年四国地区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旱灾,粮食上应该是自给自足略有盈余。之前已经公布了主公的命令,按照土地的石高半量征集豪族们的存粮。我们自己的人再勒紧些,应该可以挤出50万石的粮食,丹波、和泉和纪伊的饥荒应该不致于演变的不可收拾!” “你们都作得很好,真是辛苦了!”我点了点头忽然看到了他已经被马缰勒出红癍的双手,这时才忽然意识到我们正走在他的家乡。“可这还很不够,我们还需要再加准备!”我不得不狠下心,继续给他加大压力。 “主公,有什么其他打算吗?”竹中半兵卫有些诧异,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去作天下的“救世主”。 “看到了吗?”我抬起马鞭向四下里一指,凄惨的景象几乎使人潸然泪下,不过这却已经比山城、河内、近江等地好上许多了。“即便是今天晚上就下雨,秋天的产量也至多是正常年景的两成,虽然现在还估计不出程度,但一场大的灾荒已成定局。偏偏今年还会发生很多事,由讨伐武田家开始一件接着一件,想停也停不下来。我们不能仅仅从救荒这个角度去考虑问题,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必须作出应对大事的准备!”看他张嘴我急忙又补充道:“不要问我将发生什么事,也不要问我具体打算作什么,因为我现在既不知道,也说不清楚!” “主公还真是干脆,臣其实也是有感觉但说不清楚!”他听了我的话想笑一下,但是看看四周笑容又僵硬在了脸上。“再要是动员就不是单纯我们自己领地上可以解决的了,必须要通过商业渠道来筹集。所以主公如果有什么打算的话还请及早吩咐,属下等也好及早着手进行!” “那就……动用商业手段吧!”经过片刻的犹豫我终于作出了决定,这是一次由本能来驱使的决定。“通知贞胜,不惜代价到关东和九州收购粮食;要津田、今井、末吉等豪商的船队到朝鲜和流球买粮;至少要再筹集100万石,之后全部运到淡路去!” “1……100万石!”他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100万石加上50万石,一共是150万石,这个数字说少不少,可说多却也不算多!”这个数字并没有让我自己感到多么有气魄,反而心中是一阵空落落的感觉。“如果真的和我们估计的情况一样的话,这些粮食不足以救所有的人,但是却有可能替我们自己买下一些东西!” “是,属下这就去办!”确认了我不是在开玩笑后,竹中半兵卫郑重地回答到。“如果这个天下由主公来管理,天下的情势可能会更好些!”之后他叹了一口气说到。 “因为干旱和饥荒就不进攻武田家?如果是我来作出决定,恐怕和主公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我摇头苦笑自己也感到很无奈,以为这本身就是个无奈的选择。“事情发生了我们只有一种选择,或者说没有选择,尽可能地把事情作好吧!……松永久秀怎么样了?”我这个问题是问得有点跳跃性,但也确实是由刚刚的感慨引申而来。 松永久秀这个家伙还真是行事出人意料,任何人恐怕都无法准确把握他的脉门。10天之前织田信长亲自召见了他,宣布由他统率两万豪族军队赴摄津稳定局势,像这个是个人都应该可以看出试探的意味,就算是作样子你也得推辞一下吧?可他偏偏就和你想的反着来,泪流满面感激涕零地一口答应,并且信誓旦旦的表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如果是故作姿态未免拙劣,如果是真情流露未免匪夷所思,他究竟要干什么?织田信长和我都费起了思量。好在计划都是之前确定了的,也就先由着他表演吧! “关于他一天传过来三份情报,但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竹中半兵卫提马离我近了些,聚在周围的其他卫士等却都自动离远了些。“松永久秀到达摄津后,并没有把所有兵力聚集在自己手里,反而分派出去协助原有关隘防守。要知道这都是一些豪族的兵马,他要真想反叛这样不但分散了力量,而且还有泄漏消息的可能!不管以前他为人怎样,为臣还是真看不出他这回有什么异处。” “没有异处可能就是最大的异处了,这个人……哼!”我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形容,只能无奈但气愤地哼了一声。 “主公不必挂怀,关于他的各项安排已经相当完善了!”一时半会也讨论不出个结果,竹中半兵卫向前面张望了一下换了个话题。“没想到武田信玄死了还不到十年。令天下人为之侧目的武田家就走到了尽头,不过世间事盛盛衰衰原也平常,借助他们最后的绚烂也正好成就了主公的威名!” “是成就信忠少主的威名,这一点可千万不能搞错了!”我挥挥马鞭严肃地纠正到。 “中纳言殿下居于大将位自是无人可争,但主公只怕也是轻闲不了!”竹中半兵卫并没太在意,可能是把我这又看作是“伟大的谦虚”了。“但中纳言殿下至今武名不著,现在的美浓、尾张兵团也普遍被看作是混编的杂拌部队。本次主公随中纳言殿下同行,只怕世人的眼光会更多的聚集在主公身上!”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主公希望的‘副将’也不该是这样!”看着眼前的这只部队,我更深地皱紧了眉头。虽说此次随我出战的只有八千人,但论战斗力绝对在织田信忠的两万人之上。“主公之所以派我来,是绝对不允许有失的意思,但抢了风头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现在我担心的是武田家死而不僵,真出现几个拼死力战的,我还真是脱不开身!” “恐怕这种情况一定会出现,想躲也是躲不开的!”他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沉思,放松缰绳由着战马向前走去。 我并没有催他,自己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织田信长叫我来作织田信忠的副将究竟是什么意思,恐怕并不止是“保驾”那么简单!老实说我和织田信忠的关系只能谈得上是平稳,离推心置腹还差得远。不过这也并不奇怪,织田信忠和所有大势力的军团长关系都是平稳友善,只有一个相对弱些的丹羽长秀是个例外。 目前看似称得上是他心腹的人,居然是筒井顺庆和安藤守就两个人,甚至偶尔会让他们短期到自己的幕府参予谋划些事情的谋划。让这样的人来作未来织田政权的主政大佬?似乎很是不合适,他们也仅仅就是个中佬之材。那么让我和另外一两个人来中枢主政?可这样我似乎在地方上的实力就有些过大了。 这样的问题对我是个难解的方程,织田父子最后也没有办法绕过去,所以我私下里认为这次就是一种试探,一种尝试,目前我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主公!”竹中半兵卫忽然抬起了头,张张嘴又有些犹豫。“微臣这里倒是想到了一个方法,只是不知道是否……” “没关系,妥不妥当的我们再商量!”看他的样子我就知道他也拿不准,不过有主意总比没主意强。 “是这样的……” “主公!”他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声大喝从前面传来,一看这次是新八郎从前面策马跑了过来。 本来这次出兵并没有动用甲骑,所以新八郎本来也是不该出来的,但一听是征伐武田这样的大事,他自然不会坐得住。经过了上窜下跳的一番折腾,我最终不得不把他带了出来,算是暂时借回我的近卫营听用。 “主公,中纳言殿下派接您的代表来了!”他带了一下马缰让开身子,我果然见到了一脸堆笑的安藤守就。 “怎么敢劳动安藤殿下……”我飞快地和竹中半兵卫对了一下眼色后,就立刻带马抢前迎了上去。 23、主副的和谐 因为织田信长把居城迁到了安土,所以岐埠(原先的稻叶山城)这里我已经有四五年没有来过了。其实原先我也没有在这里住上多长时间,因为拿下美浓后不久,又应足利义昭的请求起兵上洛,争天下去了!而我在那一次后就开始代城主、城主、守护代、守护,直至成为今天的西海探题,原本应该是常住的地方也就成了往来歇脚的“驿站”。 细说起来当初的稻叶山城,还是在我的运筹帷幄下攻取的,想一想经历了如此密切的一场渊源后却有随风化去,人这一生的际遇还真是令人感叹!不过这也不光是人和物或者地方,人和人之间的缘份好像很多亦是如此。 岐埠城还是当初的那座岐埠城,坐落在稻叶山上依旧的雄伟壮观,只是在看惯了安土城的宏大后,似乎在这里不再具有当年那样的良好感觉!人还就是如此:只要眼界看开了,一切也就都无所为了。 作为主人织田信忠在这里接待了我,如今这里已经是实实在在成为了他的地方。就像岐埠城是安土城的一个起点一样,织田信忠也有几分小号织田信长的架式,“主人”这个词用的很确实,就是天下的主人。 织田信忠力邀我与他并排坐在主位上,可是死说活说我也是不答应。一番翻来覆去的推让后,在上手斜着的位置上添加了一席位置,算是半主半客的身份。其余还有不少他那一方的陪客,主要的就是稻叶一铁和安藤守就。这回明智光秀等在前面监视动向,所以就没有走这一段“回头路”。 “诸星殿下我敬您一杯,这次的战事多多拜托了!”织田信忠到底是年轻比我反应快些,第一杯酒居然让他抢在我前面端了起来。 “少主这样的敬意我可不敢接受,实在是让我诚惶诚恐!”我把杯子放在桌面上并用手掌压住杯口,态度坚决地连连摇头。对于平级的人我一般都不受这种礼敬,何况还是织田信忠呢! “这个……”织田信忠将在那里显得很为难,犹豫了半天叹了一口气,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此战经东山道讨伐武田,真应了那句话是‘任重而道远’。我年少识浅少知兵事,原想着全力依靠诸星殿下您这样当世名将的!现在您如此客气倒叫我不知……” “少主您说这样的话,可就不对了!”我第一次扳起脸拿出了“长辈”的意思,有时候恭维也可以用教训的口吻说出来。“我诸星清氏原本就是织田家的一介家臣,受到主公的一再提携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少主和主公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您的话对我来说就是命令。此次主公名为担任本路副将,就是要我来全力辅助少主成就功业,有什么话您只管吩咐就好了!” “叫您这么一说,倒显得是我矫情了!”他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下去,像是自罚但没有把话挑明。“武田家虽已今不如夕,但军队战力依旧是东国之冠,加之许多名将尚在,所以战事艰苦也就可想而知了。所以本次我想有劳殿下率部先行,为我大军开出一条路来,以成此不世奇功!” “不好……这样不好……”我深深地锁着眉头,一边摇头一边说“不好”,把其他人搞得也都紧张了起来。 搁在平时不管真的假的,这还真是一种倚重的表示,虽然前锋艰苦可毕竟是难得的荣耀。可这会的情况不同,我的名声本来就比织田信忠要大,要是再一马当先地打过去(有内应的因素并非不可能)不是更要没谁提起他了?这样织田信长的意思可就完全拧了,真要落得费力不讨好的地步。 我用审视的目光四周看了一下,果然众人都在密切的关注着,看来这番话确实有试探的含义,心里缓缓定了下来。虽说时间比较紧迫,可我在进城安顿整装的一点时间里,还是抓紧时间听取了竹中半兵卫的那个计策。稍经思考我就决定了下来,虽然从长远看不是没有隐患,可眼下这却是最好的。 “此次我既受命辅佐少主,那么自当是全力以赴,绝对不会有什么推辞的话!”我终于开了口,语气里带着老成谋国的深沉。“但是少主这样的安排似有不妥,极易引起各支部队之间的心结,不利于整个战事的进行。为臣窃以为:既然主公命令少主与我同路作战,不如就不再分出什么彼此。可选一名身负众望的大将担任先锋,在选取适合的部队归其统领。我以副将身份虽少主同行,出出主意供您参考,一切大事还当少主亲自裁度!” “您这么说……”织田信忠一下子有些发愣,听话音似乎我是要把全部部队建制打乱归他调配,这样子似乎他可就真是名副其实的“主将”了,一切胜败的荣辱也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不过对于封建大名们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就是织田信长也没有求过军团长拆散过自己的序列。“照您的意思来看,该由谁来担任这个先锋呢?”既然想不明白,他只好继续问到。 “我看就由……”我的目光在我自己这边的将领身上依次扫过,他们都以镇定的神态等待着。“我看就有稻叶殿下来担任吧!”我的话锋突然一转,眼神盯在了织田信忠手边的第二个人身上。 “哗……”人们稍稍哗然了一下,马上又都安静了下来,全都在等着织田信忠作出最后的决定。 稻叶一铁现在完全属于织田信忠领内的附庸豪族,他的功劳自然也是要归属于织田信忠的名下,而且论起来他的资历名望却都足够,担任先锋基本就不会再出现副先锋分权的事情了。 “这个……”事情一下子变得太好,织田信忠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稻叶殿下勇武过人经验丰富,担任这个职务是再合适不过了!”我看着那边的人的表情微微一笑,大致解释了一下我的想法。“稻叶殿下身经百战,早在数十年前就曾多次与南信浓的豪族们作过战。此次我们既然走的是东山道,这些经验无疑是极为宝贵的。少主请不要再犹豫了,这个职务舍稻叶殿下还能有谁呢?” “既然是诸星殿下这么说,那么就偏劳稻叶殿下了!”毕竟稻叶一铁的资历摆在那里,织田信忠也要客气一下。 “感谢少主和诸星殿下信任,我稻叶一铁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稻叶一铁绕过桌子来到了当中,深深地伏下身拜谢到。 这几年来稻叶一铁在美浓的排位已经有所下降,有点寂寥的情绪一点儿也不奇怪,虽然自己和安藤守就一直关系不错,但看着别人超越自己对一个一直占据首位的人来说总不是那么舒服的事情。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处理繁琐的政务和对形势进行分析并不是他所长,对于织田信忠这个正在走在通往权力顶峰阶梯上的人,谁更重要自然是一目了然。 现在好了,他又获得了一场大战的机会!这是一场与武田家进行的战争,作为先锋他的荣耀将会是他一生的顶点。 “殿下的武勇我是深有体会的,另派日根野宏就、蜂屋赖隆、轻海光显归你节制!”这是起兵发布的第一条重大命令,织田信忠显得非常正式。 “再把藤堂高虎的两千人也派过去吧!毕竟在这种狭窄漫长的通道上,先锋随时都可能遇到意外的突击!”既然已经提出了就要作到底,我自觉进入了副手的角色。 “这样……也好!”虽然有些意外于我会如此主动,但织田信忠稍微迟疑了一下就立刻答应了下来。“您还有什么见教,请继续不吝赐告!”他继续向我问到。 “见教不敢说,一时却也想不起来了!”我用右手食指轻轻拂了一下胡子,眯起眼睛真的想了想。“我的军帐紧随少主行动,有什么事情再随时向少主请示。只不过两军初步协同作战,主要的徽记、令牌模式有必要尽快协同统一。除此之外,也都可以慢慢商量……” “在下这里还有一条建议,请主公和中纳言殿下批示!”这是竹中半兵卫突然开口说到。 “哦……”织田信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可能是感到有些意外。难道是我的作法属下还有异议?这在一下庞大的势力中倒并不罕见。交出详细建制的指挥权不是一件小事,有些波折也可以理解。“竹中大人请说!”织田信忠自然是认识他的。 “东山道路途艰险,攻坚当中火器的作用不可忽视!”说到这里竹中半兵卫向津田一算看了一眼,他坐得位置相当靠后。“现在两家的铁炮队各自为政,这极不利于发挥功效。相比之下诸星家铁炮实力更强,津田一算大人在这方面也是别有专长。我看不如把两家的铁炮备队暂时合编为一,交由他统一指挥吧!” 他的话引起了片刻的冷场,许多人都在猜测这意味着什么。也许有许多原本极为简单的事情,叫人们想着想着就变得复杂了! “我也同意这个建议!”在众人的错愕中,我旗帜鲜明地表明了态度。“一算跟随我多年,他的能力我是深知的,铁炮队交由他指挥不会出错。再说铁炮备队携有大炮,一定要随中军本队共同行动,一切还有少主作最终决断嘛!” “就这么定了!”织田信忠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直接指挥诸星铁炮队可是很多人做梦才会想到的事啊! 24、等待来的结果 这是一个充满迷雾的广阔山谷,因为连日淫雨霏霏的关系,四周飘动着一种白纱似的雾气。清新潮湿的空气非常好闻,可以使人的心境清纯宁静。就是在这个山谷里,我们第二路武田讨伐军已经驻扎了三天。 我从一条两座营盘之间的小路上走过,因为没有特意清理过还长着过膝的茅草,草叶上沾染的水滴已经打湿了我的裤子。看看四周繁茂的草木,据向导说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五场雨了。 “哎!”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老天的不公感到一阵无奈。刚刚得到了消息,近畿地区依旧滴雨未下,粮价持续飞涨,几乎已经是正常年景的三倍! 我安排的筹粮工作已经全面展开,各种型号张满风帆的船只驶出堺町的港口,朝着四面八方而去。它们承载着无数的希望,更承载着无数的生命。大大破费是免不了,但此刻我已经顾不得这些。 “诸星殿下您来了,中纳言殿下正在等您!”我来到了织田信忠的内营门前,一个侍大将迎住了我。 “哦,别人都来了吗?”我看看内营的院子里清清静静袅无人迹,有些奇怪的问到。 “还没有别人来,您是第一个!”侍大将摇了摇头,头盔上落下了几点水迹。“……之前中纳言殿下只请了您一个人,可是后来还是决定把明智殿下和安藤殿下都找来。这样就晚了,去通知他们的人刚走。外面的水汽太重,请您先入内休息!” “好吧!”我点点头带着樱井佐吉走了进去。“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啊!”看着越来越近的帐门,我心中暗暗想到。 “您来了,先请坐!”看到我进来织田信忠立刻热情地招呼到,并站起来向前迎了两步。“这里的天气和近畿真是差得很远,您先喝一杯热茶驱驱潮气!”说着他向侍立在一边的小姓作了个手势。 “谢少主的关怀!”我感激地点点头,坐在了一张靠近书案的马扎上,双手结果了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虽然现在是阴天帐内的视线不是很好,但我在进来的那一刹那还是看到了他脸上面部神经的瞬间松弛,看来他的心里还是存在是一些忧虑,只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努力掩饰罢了。 “少主年纪轻轻就如此笃定,真是天生的大将之材啊!”我转了转手里的茶杯赞叹到,对于织田信忠的镇定表示出了赞叹。“还是少主的命好,我年轻的时候可是没这么多历练的机会。在您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东跑西跑地不知道忙些什么,当时是贪图不用动脑子,可后来一旦自己独当一面的时候就不知所措了。记得那是在胜龙寺城,我面对来袭的三好政康,那可没有今日少主的气度!” “哈、哈、哈,诸星殿下真是说笑了!”随着一阵大笑织田信忠真的轻松了下来,我的话多少增加了他的自信,就算不是为了军事上的韬略,至少也可以为瞒过我这样“老江湖”的城府。“虽然我年轻没有赶上,但关于您当年的事迹父亲大人可没少向我们讲述。胜龙寺之后的事情就不去提了,这些如今即便是近畿的贩夫走卒也早就耳熟能详。只说是桶狭间的那个风雨之夜,恐怕没几个人会认为那样的行动会成功,是有许多将士奋勇争先,但那不过是是一种求死之举。唯有诸星殿下您,每每于千钧一发之际机变百出,足可见智勇。要不是如此,即便讨取了今川义元,也未必就能够一举摆脱危局。说起您的那些手段,父亲大人至今每每赞叹不已!”说着他还冲我使劲儿地眨眨眼。 “当年的那么点儿事情,主公居然还能记得!”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因为他的态度诚恳我倒是不觉得有多么尴尬。 织田信忠确实相当有材能,不是他父亲那种另类的材能,而是在一般人里综合能力比较突出的类型。他以前也作过大军的统帅,只是多为占据车、马、炮优势的那种,就算发挥不是太正常也不会有多大的危险。这次的武田家依然在表面上维持着“庞然大物”的姿态,天下人许多还对他们心存着畏惧,所以织田信忠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少少有些心神不定,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诸星殿下,您说木曾义昌这个人可靠吗?”玩笑之后总会谈到正题,织田信忠以一种非常委婉的方式表示了担忧。年轻人的思维模式是普遍事前比较冲动,但是并不是说事后他们就不会害怕。 “这个……微臣还真是说不清楚!”我向后靠靠身子微微向斜上方仰起了脸,思索片刻后还是微微摇了摇头。 “哦……”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织田信忠脸上明显一黯、同时也有些诧异。 这次这次出兵不久,也就是刚到达岩村城的时候,木曾义昌就派来了接应的使者。按照使者传话的意思,木曾义昌是希望前后夹击消灭木曾地区的武田势力,然后合兵攻击伊那地区。 可在一番讨论后织田信忠力排众议,指定了前军五千人先行,分批走小路会合木曾义昌军后,先拿下伊那的门户桐原城,然后再以大军主力随后跟进横扫木曾地区。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达到迅雷不及掩耳的效果,武田家也就失去了南信浓所有的先要地利!这么作要冒一定的风险,讨论时也有不同的意见,不过我却给予了坚决的支持。 可现在我们在这个隐蔽的山谷已经停留了三天,前去会合木曾义昌的稻叶一铁还没有消息。织田心忠虽然嘴上没有说出来,但心里却开始有些不踏实了。 “木曾义昌这个人我以前和他没有过任何接触,就是间接的几乎也没有过!”我不顾听者的心情,无可奈何地说道:“而且木曾义昌这个人也没什么名气,他的情况我并不曾留意过。不过据我估计他耍我们的可能性并不大,首先关于他的倒向主公就不可能不反复确定过!” “嗯,我也这样想!”织田信忠笑一下点点头,不过感觉还是有点沉闷。虽然我说的话并没有错,但这实在是个不能称为理由的理由。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我个人感觉这并不像是有陷阱的样子!”我看了看帐里此刻没有别人,刚才他的小姓也退了出去。“要是真是武田家的阴谋,不会这么长时间无声无息,至少应该给我们些或顺利、或困难的表示,只有这样才能把我们引到他们预设的战场。像现在这样我们呆在易守难攻的地势里,还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您所言甚是,我也是这么想的!”织田信忠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眉头还是没有完全解开。 此刻织田信忠已经是越来越依靠我,这是一个年轻人面临重大责任常见的表现,希望自己的想法得到有经验人的赞同。虽然也有不少叛逆的人偏偏反着来,但实际那是一种没有做好承担失败后果的表现。 “忍者有什么特殊的回报吗?”我慎重而仔细的问到,虽然通过另一套系统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不过当面问一下还是有必要的,我不想表现得比对方过份的高明和有能力。 “忍者的报告倒是一切正常,武田军并在南信浓并没有特殊的调动!”他回答得非常快,也非常随意,可见对这点并仔细。“……但是我觉得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实际上在武田家这样的对手时,误导很多就是来源于忍者。武田信玄就爱搞这一套,武田胜赖未许就不会也来上一手!” 这就是织田信忠,一个用正统方法培养起来的武家继承人,看重武家谋略而轻视忍者情报工作的力量。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我儿子也有这种倾向。武田信玄和织田信长就不会这样,他们都是身处光明但精通黑暗的人。我也知道忍者们送来的情报不可全信,要仔细的求证再求证,不过要是就此看轻他们无疑是愚蠢的! “那也未必就是……”我本能地想要再开导他一下,毕竟他是我们这次行动的统帅。 “主公,明智和安藤两位殿下来了!”一个近侍这时进来通禀,打断了我要说的话。 “你们正巧也来了,我正在和诸星殿下商量!”没等他们见礼织田信忠就抢先说到,可能是想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种强势。“目前的形势非常微妙,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经过我的思考,决定这样来……”说着他走向书桌摊开了一张图。 “这到底是织田信长的儿子啊!”我不禁在心里微微感叹,同时又有着某种落寞。虽然他还不成熟,但已经可以不经任何人的参予就独自决定,那么我以后的日子…… “禀报主公!”这时那个近侍再次跑了进来,而且神色之间有几分兴奋的慌乱。“前军稻叶殿下十万火急通报:桐原城已被拿下,请主公火速进兵!” “中纳言殿下真是神机妙算,居然事先就料到了……”安藤守就不失时机地恭维到。 “如此……就不存在冒动的忧虑了,我命令全军立刻进兵!”织田信忠稍稍缓了一口气后坚定地说到,但是用极其隐秘地看了我一眼。 25、即将崩溃的堤坝 信浓国有大约37万石的农田,在天下的藩国之中已经可以跻身大国之列,加之这里多山而少农地,所以要是在一面地图上看的话,那可是一片相当辽阔的区域。 在信浓的大部分地区,都是依照南北走势的一条条漫长的山谷,每条山谷中又大多会有一条山水形成的河流。随着这些山谷最终的合并,河流也已一条条汇集在一起,然后呈放射状流入临进的藩国并入海。仅就我所知,南面的三河、远江,西面的美浓,北面的越前、加贺、越中,都有源自信浓的大河流过。 这样一个国家要想统一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凭着那些天然的山谷豪族们自然比较容易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且经过几十甚至上百年的发展,有些势力(尽管也是全民皆兵的动员方式)已经相当的强悍。在武田信玄攻陷这里之前,能达到两千左右动员力的就有诹访、小笠原、高远、金刺、高梨等等,甚至还有更强大的村上氏。 原来的木曾氏在南信浓的豪族中只能算是中等偏上,自打武田信玄清理了大部份人后他们才开始崭露头角,不过论起氏源他们可是绝对的够古老。我不清楚现在的这一支人,和当年名动天下的木曾义仲是否存在清晰可辨的关系,不过据说追溯上去也可以查到源氏一门的影子。 得到桐原城陷落的消息后我们立刻启程,当天擦黑时就已经来到了木曾谷城,木曾义昌和稻叶一铁已经在等着我们了,不过后者也是匆匆赶回的。 “降臣木曾义昌,率全族参见织田中纳言殿下!”在双方一见面的时候,木曾义昌离着很远的时候就咕嗵一声跪了下来,其身后也呼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 木曾义昌长得不高,但也不能算很矮,一个各方面都本该很平常的人,因为长期练武的关系身子骨倒是异常的强健。不过人亦不可貌像,这个人一直以来在武田家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和武田胜赖心结颇深。 “木曾殿下功在社稷,是我应该向您道谢!”织田信忠居然跑了两步,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如果是不殿下,朝廷平定天下至少要迟滞5到10年,东国百姓不知道还要受多少苦难,此举真是功德无量啊!”他感慨地拍着木曾义昌的手臂不住叹息,而后者也是一再表示着自谦。 我在旁边看着这一切,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在日本战国史中,我最先知道的就是这个武田家,源自一部相当古老的大和剧。现在这个家族作为一股大势力就要完结了,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境地,我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不忍,也许……并不一定要完全断绝信玄公的血嗣吧! “我们初到此地还要事事仰仗木曾殿下,不知这左近的木曾地区是否已经完全掌握了呢?”正经的事情总是要谈,在进城坐稳之后织田信忠终于耐不住性子向木曾义昌追问了起来。 “武田胜赖已经尽失人心,中纳言殿下请只管放心好了!”木曾义昌虽是主人却极为谦卑地把自己摆到了左手第三个位置上,以致说话时不得不稍稍扯起了嗓子。“木曾地区现有大小势力二十二家,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七家与我暗中约定,共同迎奉织田家军队进入信浓。两天前稻叶殿下的部队到来,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此举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待到桐原城破之后许多人这才恍然大悟,不过要想有动作也晚了。至殿下大军入城之前,绝大部分豪族都表示了合作的态度,仅有四家至今没作表示,看来是想抗拒到底了!” “还有可能再努力一下吗?”织田信忠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是立刻就又把语气放缓变得极为亲切。人的心总是不那么容易知足的,刚拿到了一手好牌,他马上就想糊“清一色”了。 “这……只怕很难!”木曾义昌自然也是想表现得完美些的,可略一沉吟还是选择了实事求是。“这四家和武田家的联系都比较紧密,其中两个还是甲斐那边直接派过来的。要想他们全都倒过来只怕不太现实,至少目前某些人还对武田家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样啊……”织田信忠有些犹豫,一时有些权衡不清。 我注意到对面的安藤守就一直在密切地注视着织田信忠的表情,两只眼睛不时地转动一下,此时可能是感觉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张开嘴像是要说什么。 “殿下,我看这点小事不足为虑!”没想到在他说出来之前,稻叶一铁却先开了口。“木曾地区现在已经基本控制,剩下的四家顽抗者辖下最多者也不过百十号人,虽然草深林密一时清剿不易,但是量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此时我军已经取得了先手优势,理应因势利导尽快挺进伊那,一旦错失良机将悔之晚矣。至于那几个草寇,请木曾殿下派遣可靠的归顺豪族剿灭就完全可以了!” “稻叶殿下所言有理,中纳言殿下您就下决心吧!”明智光秀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多等,给予了稻叶一铁非常明确地支持。 “现在也只好先这样了,我们与内府殿下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毕竟大事要紧,织田信忠终于点了点头。“木曾殿下,这里的事情就麻烦你安排了,不过伊那的战略您也不能置身事外。就以您的观点来看,伊那地区的攻防重点在哪里呢?” “殿下海量垂询,在下甚感惶恐!”木曾义昌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但在别人明确注意到之前就控制住了自己。“伊那和木曾不同,不仅是甲斐的门户,而且土著居民对武田家并无好感。因此数十年来武田家对那里的统治相当严密,几乎任何可能心思有活动的人都被看得死死的。所以这次自始至终,我也没敢和那边的人取得联系!” “原来如此!”我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心里对木曾义昌的认识更加明显。因为与武田胜赖的矛盾,木曾义昌可以义无反顾的投入敌人织田家的怀抱,可是并不表示他立刻就能对昔日生死与共的战友下刀子的决心。“木曾殿下,我想中纳言殿下的意思是在伊那地区确定出几个重点,能避免的战斗还是要避免的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他退后,我伸手推了他一把。 “不错,我说的正是这个意思!”织田信忠的眼睛猛地睁了一下旋又眯起,看来他也明白了我话里的潜台词。 “是,这是中纳言殿下的仁慈!”木曾义昌垂下了眼帘,硬着头皮说道:“现在桐原城已经掌握在了我们的手中,因而所有地利已经可与武田军对等。现在武田家控制伊那地区主要凭借三个支点,之后就算武田胜赖就算从甲斐发兵过来也必借助这三点来布局!” 屋子里没有人借口,都在仔细倾听着他下面的话。 “这三个人都是武田胜赖绝对信任的人,而且能力也是绝无问题的!”木曾义昌自己也是个知名的将领,能被他如此评价的想必价值不低。“他们就是大岛城城主武田信廉;饭田城城主保科正直;高远城城主五郎仁科盛信,这三个人对武田胜赖的忠诚不容置疑,寝返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希望!” “在伊那地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能为内应吗?只要能打破他们的信念就好!”我还是觉得有些不死心,这样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合常理。虽然我也不记得这几个人是反叛了武田,但这种时候总是该有些众叛亲离的迹象。 “也许……下伊那的松尾城主小山田信岭有可能!”在思索了良久之后他终于说到,而且说得非常不肯定。 “就这么决定了,大军进发的同时小山田信岭进行策反!”织田信忠没有再问其他的,非常坚决的作出了决定。“能够成功自然最好,不然我们就算费力气也要尽快解决伊那问题。不过也不要放弃对其他人的希望,向武田信廉、保科正直、仁科盛信的使者也要派出,可以许诺他们:保证安全保全领地,同时赏赐黄金千两!就算没有什么实际效果,至少可以搅乱一下他们的军心。” “是!”我随着众人齐声称是,这确实也是一个比较稳妥的战略。 “回禀中纳言殿下!”这时一个传令兵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单腿点地跪在了当场。“武田胜赖发兵18000前来迎战,先锋山县昌满3000人已经进入伊那!” “确实是武田军的风格,动作好快啊!”织田信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把身子坐直。看他脸上微微变动的颜色,看样子正在紧张思考着什么事情。“我决定了!”他突然大声说到。“我将率领全军主力赴桐原城迎战武田军,请诸星殿下率本部人马在桐原城西南五里的岩下原布阵,与我形成犄角之势!” “中纳言殿下!”不少人都惊呼了出来,似乎要阻止他的冒险行为。 “就这么定了!”织田信忠不想听别人的劝告,看来是要独自承受这份天赐的“礼物”了。 “少主!”我是这支部队的副将,有些话也只有我能说。“为了达到最大的效果统一的铁炮队就由少主带领,从正面对武田军进行轰击效果一定是最好的!”我不得不考虑他的安全,再说手里有哥萨克轻骑应该可以应付某些突发事件了。 “好吧!”织田信忠点了点头,接受了我的好意。 26、高远孤烟(上) “这就是高远城啊!似乎不是特别……”织田信忠站在开善寺前,望着对面的另一座山坡上的高远城似乎略略感到有些失望。 高远城只能算得上是一座中型城堡,而且地势也算不得特别险要。因为必需要照顾到建筑规模的考量,所以实际地势还要比我们站的位置稍微低一些,以致我们在这里用望远镜能看清楚那里面大部分情况。 “毕竟这里不是武田家的根本所在,城池能有这样的规模就算不错了!”我站在他的身侧微笑着说到,能够不攻城对我来讲总不见得是件坏事。我知道织田信忠心里不是很满意,因为时至今日依然没有给他太露脸的机会。 织田信忠原本准备在桐原城前好好表现一下,为了这个目标甚至稍稍把我调开了些,不过依旧背靠城郭兼有重炮,人数上又比对方多着两万多人,胜利似乎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击败的是武田家督率领的武田军主力,这完完全全的足够了,人们流传时一些“小细节”会被忽略并淡忘的。 胜利确实没有成为问题,但形式发展之迅速反而有些事与愿违。行动迅猛的武田军先锋山县昌满部抵达了桐原城,以三千人对抗有准备的三万人结果可想而知,获悉这一情况的武田胜赖减缓了速度,看来是产生了犹豫。 就在这时小山田信岭正式揭起反旗,率领一些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在距离桐原城不远的隘口鸟居峡埋伏并袭击了武田本队。还居然让他成功了,武田胜赖兵退20里损失不小。 这并不构成伤筋动骨的损害,武田胜赖整顿兵马意图再战,我们这里借着连续胜利的气势,作好了全面迎战的准备。就在这时又有一个消息传来:镇守骏府城武田家亲族重臣,穴山信君未经抵抗就向织田信长投降了,现下织田、德川联军五万人已经逼进了富士山麓,武田家的老巢甲斐变得岌岌可危了! 武田胜赖不敢恋栈,偃旗息鼓卷席而去,一下子可就将满腔豪情的织田信忠闪在了半路。不止如此,随着武田胜赖全力保卫甲斐的命令,饭田城主保科正直、大岛城城主武田信廉先后不战弃城,南信浓就这么有些莫名其妙的落在了织田信忠手里。不过好在仁科盛信并没有受命,坚持独自在这里拖住织田信忠,不过据说他的真实意思是:决不能不战将城池交在敌人手里! 织田信忠以四万大军团团围住了高远城,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当然,以三十几倍的兵力拿下高远城,那似乎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要是仁科盛信能够不战而降,产生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原因在于仁科盛信的身份,他是武田信玄的第五个儿子。 木曾义昌是武田信玄的女婿,但是毕竟在档次上只能算是比较近的一门众,而且他是在事先就被织田信长寝返了的,看似和此路的主将信忠殿下也没多大关系。仁科盛信可就不一样了,他身上流的可是真真正正信玄公的血脉,要是把他能够在阵前收服了,织田中纳言信忠殿下可就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光彩! “如今高远城中的守军已经不足两千,凭我们的兵力拿下它那是唾手可得的事情!”看着织田信忠在那里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的神情,我忽然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谈心”机会。“……虽说之前就有了木曾殿下倒戈的因头,但殿下入南信浓以来的兵不血刃,却也绝对是一番了不起的作为。自武田信玄称雄于世以来,未闻甲州军有过不战而逃的先例,今天武田胜赖在少主面前却掩旗而走,这不能不说是足以震动列国的奇事。如今少主胜而不骄恬淡如水,依旧要给仁科盛信一线生机,这等胸襟气度实非常人能及啊!” “就算真的这世上大多数人不及,但我想这里面绝对不包括您诸星予州殿下!”织田信忠扭回了头,看着我的神色中带着一种“不必如此”的微笑。不过我还是看出了他一闪即逝的得意,看来我的这番话并没有说过火。“天下谁人不知那个不晓,主星殿下的仁义襟怀旷世少见!在您手下超升的必死之徒不知凡几,如今又怎拿这话恭维起我来了?予州殿下,晚辈这不过是向您偷师了几招罢了!” “微臣不敢……”我脸上真的出现了一丝红晕,但是属于有意造成的效果。“少主的确果然明察秋毫,微臣对于如此忠义之士也是有些于心不忍。仁科盛信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继承了别家豪族,在这上面似乎有可以情商之处。甲斐武田氏毕竟是数百年的名门,自古出现过无数的英雄豪杰,如果然他们就此断绝了似乎有所可惜。如果少主能够开恩保全一二,实在是一件功德无量之举。只是……”说到这里我迟疑了一下,又显出了一定的顾虑。“只是主公那里不知能否通融下来,这似乎并不是很有把握!” “予州殿下放心,父亲只是恼恨武田胜赖一人而已!”织田信忠一扭头,面向四周的群山显得非常有豪气。这是他最近经常刻意表现的神态,可能是想使自己看起来形象更加高大。“父亲一生最为敬重的武将,就是武田信玄殿下了,甚至每每为没能当面交一次手而抱憾不已。所恼恨者,武田胜赖夜郎自大狂妄无知,与余者并无干系。武田家其他的人只要诚心归顺朝廷,接受父亲的一应‘安排’,那么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比如眼前的这位仁科盛信:只要他出城当面请降,我当亲自在父亲面前为他保全!” “少主果然仁厚……”听了他的话我唏嘘着点点头,眼睛不自觉地又看向了对面的高远城。 老实说我对于日本战国史的记忆并不很完全,所熟悉的主要就是《太阁立志传》中主线的进程,至于有关武田家的内容,也就是川中岛到武田胜赖自尽于天目山的这一段。关于武田信玄几个不出名儿子的生死,我记得并不是很清楚,也许本来就有几个逃出升天也为可知。 “但愿父亲能够与我所请……”不知道是出于对自己过度自信的反思,还是对织田信长的真实态度也不太托底,总之织田信忠的态度忽又表现得有些暧mei。 “主公豪情万丈披靡天下,少主仁心厚德雄才伟略,都是旷古罕见的真豪杰!”我随口说了一句套话,可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问题。 “诸星殿下!”织田信忠突然猛地一抬头,双眼直勾勾地盯住了我。“如果父亲对于我的请求不予理睬,甚至大加申斥,你愿意和我共同进退吗?” “当然如此,我始终会和少主站在一起的!”我飞快而且坚决地回答到,但实际上并没有听得太清他说的是什么。 这是我总结出来的一个经验:如果是在两个人私下里谈论立场问题时,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想也不想地表示认同!如果你稍一迟疑,那么即便以后你再尽心竭力也会在对方的心里留下阴影,这就是所谓的费力不讨好。反之你至少可以暂时消除对方对你的戒心,哪怕一转脸就去告密呢!不要小看那这件事,不少人死就死在这上面。而且两个人的话并不好取得什么太扎实的证据,引起对方戒心后你就算想告密,也是有力使不出了。 “嗯……有诸星殿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看了我半天后他终于又点了点头,看来是确定了我的“可靠”。 “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也终于确定了:他这话只是看看我对他继承人地位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意思。“不过刚才少主关于与臣共同进退的话,臣以为非常不妥!” “哦……诸星殿下这话是如何说?”他感到非常意外。 “当然是这样了!”我一脸正义振振有辞地说到。“……无论什么时候,臣都不可与君并称。少主如要进,臣当引为前驱;少主如要退,臣当拼死殿后;为臣者当克死以尽……” “诸星殿下还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织田信忠几乎有些忍俊不禁,这类的话他应该也是常听。不过我说得有点假正经的意思,不招人讨厌,还有几分喜剧效果。 “少主,诸星殿下!”我们正在说说笑笑的时候,山内一丰从半山腰设置的临时辕门处走了来。“木曾殿下和小山田殿下来向少主请安,此刻已经到了门外!” “哦……请他们进来吧!”织田信忠脸上快乐的神情慢慢隐去,代之以浅浅的公式化的笑容。每个人生来就有自己要走的道路,一些职业先天要求其从业者必须永远带着面具走下去。 “拜见中纳言殿下!”十几个信浓的豪族从下面被带了上来,为首的就是木曾义昌和他身边的小山田信岭。 小山田信岭和木曾义昌长得属于同一类人,只是略微要矮一些。这个人以前并没有听说过,是一个不见经传的地方豪族。不过这一次他算是立了个功劳,居然在鸟居峡成功伏击了武田胜赖的本队。 “诸位殿下请起吧!各位都是朝廷的有功之臣,是我要向诸位表示感谢!”织田信忠对面前的人们客气了一句,然后立刻就向小山田信岭问道:“向高远城的使者已经派出去了吗?是否有什么消息!” 276、高远孤烟(中) “回中纳言殿下,进去已经快有半个时辰了!”小山田信岭唯唯诺诺地说到,虽然是低着头但说话中还是不时翻起眼皮,观察一下织田信忠脸上的表情。 小山田信岭虽然已经明确地投了过来,但是常年以来在武田家强大威势的统治下,形成的心理威慑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除的。织田信忠原本是想让他进城劝降仁科盛信的,目的就是达到一个现身说法的目的。可说死了他也没有这个胆量,百般强调客观之后推荐了一个信浓地区和武田家有旧的和尚。织田信忠因为正在努力招抚各地势力当中,对他也不好逼迫过甚。 “……到现在城里还没出现什么异常的动静,可能是已经有些进展了!”说完他又看了看织田信忠。进去的使者是他推荐的,自然是尽量往好了去说。 “我准备的那些礼物,是否已经都带进去了?”织田信忠非常仔细地查问着,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可以对眼前的这个人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看法,但是这一件事却又不能不重视,而且必须依靠眼前的这个人,这些人。 “我亲自盯着装箱上封的,不会有任何问题!”小山田信岭立刻保证到,现在他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积极表现。 “这就好……”这时侍从们替织田信忠拿出了行军马扎,他坐了下来也示意周围的人们落座。 这回织田信忠为仁科盛信准备了两千枚金小判,可谓是下足了本钱,在东国这里即便是守护之间的馈赠,通常几十枚金小判也就到头了,上杉景胜的一万两黄金可是买来了武田家的两万大军和自己上杉家督的位置的。 “咦~~!”站在织田信忠身后的一个侍从突然发出勒诧异地怪声,声音之大足以引起了在场其他人一起对他产生了注意。 “嗯~~~咳!”织田信忠责怪地看了看他并咳嗽了一声,意思是让他注意一下所处的场合。 “少主……您……你看!”侍从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还是伸手指着前面的方向表情怪异地说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是高远城的位置,因为刚才的晋见和谈话,所以短暂的一刻大家都忘记了它的存在。现在被这么一引大家又转了回来,不过吃惊的程度并不下于那个近侍。 “嗯~~~咳!”这一声是我发出的,不过淹没在众多的嘁嘁喳喳中并不明显。我下意识地离开马扎向那边走了几步,眯起眼睛还是看不太清楚,把右手向边上一伸,脑子里不禁作起了种种猜测。 因为这是在甲信的山区,上午九时的天气虽然还不是很热,但阳光却已经的开始耀眼。从高远城的城头冒出一片闪光的亮点,呈天女散花状落向城前不远处的大军。看样子是用小型投石机一类的装置抛射出来的,难道是城内的守军开始反攻了?亦或是他们想突围? 樱井佐吉把望远镜递到了我手里,我凑到眼前开始调整焦距,景物在镜片那边逐渐变得清晰。“啊~~~!”我再次惊讶了一下,真是人只要活着就总会有新的见识。 城里撒出的是一片片“金雨”,从天而降的金小判有如神的恩赐落在织田军的阵营里,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混乱,而且来源不问可知。高远城的守军已经作出了选择,而且他们的这个举动足以值得在史书、杂记留下鲜艳的一笔,只是不知道作为配角的“我们”会被怎样描述。 肯能是里面的投石机型号太小,以致足足打了十几次才把金小判抛完,我扭过头看看织田信忠,正巧他的望远镜也刚刚离开眼睛。 织田信忠的脸色自然不会那么好看,一阵红一阵青地不断变换着,嘴里的牙齿也在进行着磨动,距离三米远的我都清楚地听见了咯咯的声音。周围其他人也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关注着他,等待着他最后的决定。 “诸位各自回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开始攻城!”约十分钟后织田信忠缓缓地说到,刚刚松开的手指关节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的血色。这时他已经没有了愤怒,不过却充斥着解不开的失望与无奈。 ************************************************ “当……当……”开善寺的大钟不知这是第多少次鸣响,余音在四周的山谷中忽忽悠悠地飘荡着。这往常本该是宣扬慈悲天理的****佛音,此刻却成了杀戮的律令。 在第一声钟响之后下面的部队就开始了移动,前排的士兵们开始呐喊着向前冲锋,看样子士气很足,不知道和刚才投下的金币有没有某种关系。高远只能算是个半山城,我方又是占据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所以攻城战的打法显得有些传统。 “诸星殿下你看要多久,我们才能拿下这座高远城呢?”现在身边又恢复了清净,织田信忠显得有几分无聊。战斗现在正式开始了他反倒没了精神,跌坐在那边的马扎上打了一个呵欠。 “应该在天黑前就能够解决吧,毕竟我不知道他们手中有什么法宝!”我故作轻松地回答了一句,心里的感觉有些怪怪的,面对着眼前的这座拦路虎,竟说不清心里是想拿下还是不想拿下。 “虽然很是惋惜但却并不意外,似乎信玄公的儿子就该是这个样子!”虽然织田信忠这话说得有气无力,但我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真情实感。虽然彼此之间是相互攻杀的敌人,可这并不妨碍彼此间的欣赏。 “少主说得不错,我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我一时没有注意,脱口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时攻守双方的前沿已经展开了搏杀,一上来就是异常的血腥和激烈。虽说是一座半山城,但是到了城墙地下还是余地不够宽阔,熙熙攘攘的进攻者中最多可以同时立起十来架云梯,下面的士兵只能一个个向上爬去。 长枪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制式武器,无论农兵还是精锐的足轻,大部分都是拿的这种武器,其中的差别只是质量上的优劣而已。但这种武器并不适合攻城,不仅再长对城头上的敌人也造不成威胁,爬梯子时又绝对是个累赘。其实针对日本满山遍野的大大小小城堡,我倒是认为应该大规模加大基层建制中的攻城武器比例。 事情果然是这样,大多数爬城者在梯子的中途就被刺了下来,翻滚着落到了下面的人群里。只有极少数的武勇者到达了城头,多是些手拿太刀的低级武士,不过面对局部上的人数弱势,也马上就被杀死抛尸下来。 简单看来这是一种单方面的消耗,可因为巨大的数量比例被忽视掉了,一个人倒下马上又会有十个人顶上来,甚至已经产生的几百具尸体都淹没在人的海洋里。反观守军那方面,虽然看似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可倒下一个就是一个,不可能再有什么补充。 城门的方面战斗情况要好些,换而言之就是对于守方更加残酷,这里紧闭的木制城门虽然坚守着岗位,却无法直接对进攻者造成什么伤害。一大群士兵聚集在那里挤撞着大门,即便是在喧嚣的喊杀声中,依旧可以隐约听到沉闷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仿佛是撞击在人的心上。 如今我也算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军事家”,仅凭这声音就知道高远城守不住了。空洞的声音说明他们的城门并没有用石头和土方砌死,从城上落向进攻部队的也以轻飘飘的羽箭为主,从各方面看他们并没有经过长时间的准备,防守也不是武田家历来的战斗风格,不过在今天,仅这一条就足以致命了! 真正残酷的战斗将在稍后的时候展开,那是在城墙里面曲折的巷子里。 “主公,我是否可以带上些人过去!”新八郎悄悄来到我身后,用不符合他性格的小小声音说到。 “你……”我看了看他,他一脸的热切。我又看了看织田信忠,他闭目养神并没有注意到我这里。 新八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战场菜鸟,我察觉到的事情他同样也注意到了。这次他暂时编入我的近卫营,就是为了能够一展身手与名将作战,可如今信浓都快平定了也没找到机会。 “这样的小城里能有几个人,你也感兴趣吗?”我不置可否只是向他反问到。 “虽说人少却是强敌,难得有和武田家人过手的机会!”他于兴奋之中有几分紧张,手中“修罗之怒”转动中闪过点点异彩。 “看!快看!”这时周围响起了一阵兴奋的低呼,我本能地立刻扭过了头。 城门已经被撞开了一条缝,虽然细小但却是在不断扩大着的。一名性急的武士侧身向里挤去,但马上就受到了来自里面的攻击,接着他就倒下了,不知是死还是伤。后面的人立刻递补了上来,这足以改变命运的大功似乎已经是触手可及。 就在这所有人以为一切以成定局的时候,位于城门上的几扇小窗子突然被从里面打破,连窗框一起掉了下来。三十几个身着铠甲头缠白布条的武士从形成的大洞里跳了出来,把城下莫名其妙的进攻部队砸得人仰马翻,接着就在密集的人群里挥刀砍杀了起来…… 28、高远孤烟(下) 进攻一方的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得有些晕头转向,后面的部队面对突然几乎碰到自己鼻子尖的敌人,尴尬地摆动着自己五米多长的武器,以致伤害到战友的几率数倍于对敌人的攻击。至于前面已经进到城门洞的那些人,甚至根本都没有发觉这些从天而降的敌人,甚至被从后面砍翻时也是做的糊涂鬼。 “真是……”我的眼睛有些直,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扭头正好看见才缓过神来的织田信忠。“少主,是不是有些出人意料了?”我明知故问到。 “有这样的忠义武勇之士,武田家居然……哎~!”织田信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出的惋惜中带着浓浓的羡慕。“我久闻东国武士之悍勇,不想竟至于斯。即便是在甲信之后,关东、北陆、东北还有无边广大的地区。说真的,我现在是有些对天下没有信心了!” “少主不必如此,即便强如武田如今不也到了覆灭的时候吗!”我虽然也被这种景象震撼了,但是却并没有影响到我的信心。“武田家的武士确实了得,但这也不过就是使他们的覆灭添上了一抹壮丽而已。天命没有负在他们身上,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 “愿如您所说吧!”织田信忠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前面,我也重新关注起了战况。 那三十几个武士从高处跳下来不可能不受影响,但他们就是凭着一股毅力聚集一起死死堵住了门洞。在门边的百余名织田军尽被杀死之后,这些武田武士并没有退入城中,反而又反身面向了潮水般用来的敌人。曾被打开的城门又被缓缓的掩上,那三十几个武士却变成了一堆血肉。 “少主……该下决心了!”我没有转过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虽然不忍但我毕竟还是这支军队的副将。“主公那里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我们不可能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武田军这个样子的打法,持续下去很难说我们的人不会受到气势上的影响!” “命令各路将领:派遣属下近卫武士组成敢死队,集中攻击城门!”织田信忠要比织田信长多愁善感些,但也绝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听到少主的命令了吗?”我向着已经有些坐立不安的新八郎说到,“修罗之怒”在他手里已经不知道翻来覆去倒了多少次。“你带上两百名近卫旗本,听前面指挥将领的统一安排!” “就由清彦大人作为突击领队吧!”织田信忠突然在那里又说到,把刚才看似被迫的决定变成了完全主动的行为。“诸星家武士的武勇早已传遍列国,清彦大人更是被父亲誉为‘天下武勇尽其半’的战国第一猛将。今日之事就全托大人,希望你能够再次建立令天下瞩目的奇功!” “定不负中纳言殿下厚望!”新八郎抱枪想织田信忠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身向山下大踏步走去,另有人安排了我和织田信忠两方面的参与武士急跟了下去。 作用是明显的,效果实现住的!新八郎率领着各方拼凑起来的一千三百多个武士一到达前线,战场的形式立刻就被改变了。两百多个人在挥刀砍断刺来的长枪同时,迅速爬上了城头,与那里的守军展开了激烈的搏杀,随后又有更多的人爬了上去。新八郎亲自带人再次撞开了大门,这次大队人马顺利的进入了城内。 厮杀并没有消失,只是变得更加隐秘也更加残酷了,一切都被挡在了城墙的里面,外面逐渐平静了下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和织田信忠只能在这边无奈的等着。这个时候我们帮不上什么忙,总不能亲自去指挥街头巷战吧! “怎么还没有拿下来,前面的人都在干些什么?”织田信忠皱起了眉头,显得极为不耐烦。从开始到现在,传来的消息都是“xx在激战”、“xx在反复争夺”,可以说有进展也是蜗牛式的。 “是有些慢了!”我看了看表,距攻入城门已经过去了三个半小时,这样的速度实在不能叫人满意。 “回禀少主,前方各处战况激烈!”这时一个织田信忠的亲信近侍跑了回来,他是织田信忠派到前面去寻找原因的。 “少说些谁都知道的废话,直接讲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织田信忠变得有些暴躁,这在他可是极不常见的。 “回禀少主!武田军防守得非常坚决,任何一处建筑都要与我军反复争夺……”灼热的汗滴顺着那个近侍的额头流向了眼睛,可他甚至来不及擦一下。“武田军全都是凭着本能在作战,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指挥,就是坚守着每一处可以坚守的地方。没有任何一道门的进入,是我军可以不流血的。只要还能动的武田军就会同我军战斗,重伤无力的人也会自己了断自己,所以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抓到一个俘虏!” 织田信忠和我面面相觑,一时都没了话说。武田军现在还应该有六七百人,加上城里地形复杂还不打到半夜去。 “诸星殿下,你有什么办法吗?”织田信忠向我问到。 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表示无能为力。 “你们呢?都有什么好办法!”织田信忠又扩大了范围,向着周围附属的次一级人员问到。 大多数人都低下了头,仅有一个人似有话说。“中纳言殿下,在下斗胆提一个建议!”竹中半兵卫在得到我的认可后,开口说到。 “竹中殿下,有话请讲!”织田信忠迫不及待地说到,语气非常热切。 “在下的一点浅见:既然不能强攻,我们就不妨智取!”竹中半兵卫下意识地往山脚下望去,那里有几个纹丝没动的队列。“我军可选百余名精干铁跑足轻,进入城内的制高点,比如城门的敌楼,外城与内城间的刁斗等处,居高临下射击院落门后的敌军。武田军悍不畏死,我们尽可以让一般足轻逼近引他们露头!” “这个主意不错,现在也只有如此了!”织田信忠来回走了几步,然后说道:“既然现在铁炮备队统归津田大人指挥,那就由他安排人手吧!诸星殿下你看呢?” “全凭少主安排!”我爽快地说到。既然已经把铁炮队交给他来指挥,我自然没有必要再在这些小事上说三道四。 竹中半兵卫的战略还是非常有效的,下午五点四十分左右战斗全部结束,因为是夏天,所以太阳还挂得很高。织田信忠想进城去看看,我心里也对这位从未打过交到的武田信玄之子有着几分好奇。 城内的几处地方依旧冒着未息的黑烟,看来是之前守军曾经想过放火,不过应该很快就被扑灭了,并没有造成他大的损失。主要的损坏都是源于战斗中的搏杀,因此就是一些门窗、墙壁之类的地方,并没有涉及基础和根本。我和织田信忠一行人走过街道的时候,士兵们正在来来往往地做着清理工作,主要是双方士兵的尸体。 “怎么会有这么多女人?”织田信忠忽然停住脚,指着一个院落的门口说到。那里确实倒着许多女人,有穿盔甲的也有穿布衣的,各个年龄层次的都有。 “回禀少主,这些人也都是死于战斗当中!”一个正在这里指挥善后工作的侍大将立刻跑了过来,向我们解释道:“……敌军的抵抗非常顽强,即便是女人也都手持武器力战至死。所以在进攻中我们每一步都……” “还是一个战俘也没有抓住?”织田信忠的眉头皱得更紧,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了起来。 “是……是的!”那个侍大将微微显得有些口吃。“我们本来是捉住了一个受伤的,可后来一时不慎又叫他自尽了,还刺伤了一个守卫……” “既然这里有这么多女人,那总还有些没有战斗力的小孩吧!他们都到那里去了?”织田信忠还是不死心。 “在粮仓附近的一个院子里,不过都被刺杀死了!看尸体僵硬的程度,应该是昨天晚上的事……” 出现这种情形也是无话可说,我的目光游弋了开去,一个倒在楼梯上的女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这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身穿铠甲一身是血,手中紧紧握着一柄薙刀,身上还残留着六七支断了的枪头。 “经归降我方的信浓人辨认,这是诹访胜右卫门的妻子,一个人居然砍杀了我们五六个人!”那个侍大将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在回答完织田信忠的问题后向我说到。 “嗯……”默默点了点头,如此惨烈的战场在我的军旅生涯中也是绝无仅有的。“仁科盛信的遗体在什么地方?”我对这个人的兴趣更加浓厚,怎么也得去见识一番吧! “就在天守阁的内室,不过……那里的景像实在是凄惨!”可能是想到了那个情景,侍大将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栗了一下。“仁科盛信本已足部受伤退入内室,并用‘十文字’法剖开了腹部。可随即追兵立刻就攻入了内室,他居然又拿起太刀开始拼杀,结果伤口迸裂鲜血溅得到处都是,肠子崩到墙壁上……”随着他的话,我觉得胃里有些东西一阵阵向上翻涌。 “传令厚葬仁科盛信,诸星殿下您代劳一下,我就不过去了!”织田信忠说完后,脸色铁青地立刻向城外走去。 看着那座烟雾与残阳掩映中的天守阁,我的腿也不禁有些发沉。 29、凄雨天目山(上) 天正八年(1580)的六月七日的深夜,我带着自己的部队六千七百余人行进在山间的小路上。这边的雨水真是充沛,居然在下午停了之后,于两个小时前再次淅淅沥沥地又下了起来,路的两边完全都是茂密的森林。 之所以只剩下了六千余人,是因为以我的铁炮队为主体组建的混编铁炮部队被织田信忠带走了,不过我手下还留着一千八百哥萨克轻骑这个强力兵种,所以也不如何的担心。此时武田家的主要力量已经被完全摧毁,几十上百人零星的残余势力难以对我形成威胁。 撤回去的武田军并没有能挽回局势,在织田和德川联军突破富士山麓的隘口后,甲斐领内的豪族们就纷纷背弃了武田家。守备新府城的力量不断削弱,织田信长的五万人还没有到,武田胜赖手下就剩了不到两千人。 面对这种情况,任何人都清楚新府城已不可能再守下去,武田胜赖也不得不另作打算。在经过和手下的一番谋划后,武田胜赖放弃甲斐中部向北逃去。织田信长的到这个消息后立刻下令:进攻信浓的部队分兵进剿,配合追击部队阻截武田胜赖! 得到这个消息后织田信忠就和我们几个重要人物商量,提出:我进入佐久、小县地区;明智光秀北上信浓中部;而他的本队向上野边境方向进行追击。虽然知道此时武田胜赖一定已经逃出了我所负责的区域,但还是愉快的接受了这个提议。这是个荣耀但招人嫉妒的功劳,也只有织田信忠得到才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道路并不是那么好走,简直就是崎岖难行,如果没有木曾义昌派给来的向导的话,别说打仗,走着都会迷路。不过说到打仗,现在倒是真的没什么事了!除了偶尔冒出的几个狂热的武田分子,其他绝大多数头脑清醒的豪族都选择了较为合作的态度。掌握一定力量的一般都是清醒的人,这是一个类似“1+1=2”的基本常识。 “这个鬼天气!”身上感觉湿乎乎的非常难受,我不禁暗自咒骂了一句。抬起头来想看看天,正赶上一滴从树叶上滑落的水珠掉入了左眼,使劲儿眨巴了几下,我这才又恢复了视力。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天上还是密布着彤云,雨虽说不大但也足以打湿衣裳,浸了水的铠甲显得益发沉重。前面势力除了投降就是已经逃远了的,没有什么值得我要操劳的地方,可织田信长还是一天三道命令的催,好像离了我地球就不转了一样。 “少主的部队已经到了什么地方?”我在马上打了个寒战,为了不睡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旁边的樱井佐吉聊了起来。这样湿寒的野外要是睡着了,那是一定会感冒的。 “临近傍晚时有一次例行通报,中纳言殿下今晨已经抵达了雁田城!”樱井佐吉立刻说到,而且底气十足。“而且根据最新的情况,大殿和德川的部队已经完全控制了甲斐全境,今天下午本队进入了新府城。我们这里一直到武藏边境一线,都已经没有大的敌对势力了!”到底是年轻,奔波了一天半宿他居然还是神采奕奕。 我拿出怀表来看了看,已经是六月八日的凌晨两点半,所以樱井佐吉刚才的说法并不准确,应该是昨天。织田信忠进到了什么地方并不重要,我也根本不关心,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遭到什么意外,那还有什么可重要的呢!现在我只是想休息一下,可是和织田信长规定的行程已经差了很多。他的心思我心里清楚,他就是怕北条家多占了他东边的地盘。 “主公!”这时竹中半兵卫带着一小队人从后面策马而来,看样子应该是刚刚检视完辎重队的情况。“主公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再走了,还是歇下来明天再走吧!” “可规定的行程……”虽然我的上下眼皮也是直打架,但是一想到织田信长那对鹰一样的眼睛就又犹豫了。 “可我们的精良装备在这种雨天极易损坏,届时部队的战斗力将有极大的下降!虽说现在主要的战事均已结束,但要是万一……”竹中半兵卫担极其担忧地说到,对于这支军队他倾注的感情一点也不比我少。 “万一?……对,就是这个‘万一’!”我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明天一早派人飞马呈报主公,就说我们昨夜遭到身份不明匪徒的袭击。虽说应变得当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但是为了避免万一不得不放缓行程,请主公宽宥!走的时候别忘了,叫他们把斩获的那二十几颗狂徒的首级也都带去!”转头我对竹中半兵卫笑道:“现在我们有理由休息了!” ******************************************** 半个小时后部队按规置扎在了一个小山坡上,当然只是简易的营盘,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扎好。不过能够休息一下就是值得庆幸的事了,因此没有谁发出抱怨。 手下们居然在这里找到了一栋小木屋,经过清查后我就下榻在了这里。换下的衣甲自然有人拿去处理,我换上了干燥的衣服后终于松弛了下来。虽然非常的疲倦,可怎么也得喝上一口热的再睡啊! 竹中半兵卫又去部队里巡视了,我坐在屋子一阵阵“磕”着头。这种山间的房舍火塘都是在屋子当中,虽然这个季节里不用生火取暖,但在潮湿的雨天点上点儿也不会觉得过热。这时阿雪正在上面煮着一锅味噌汤,莺则是在仔细地擦拭着我那身华丽的铠甲。 偶然间我一抬头,看到墙壁上固定着一支枪,不是那种一般足轻用的五米长枪,而是一支武士近战用的七尺短枪,不但如此,还是一支表彰武士功勋的“朱枪”。枪身上的油漆已经大部分脱落,但是却呈现一种油亮的光泽,枪头更是闪烁着隐隐寒芒,可见其主人平时相当爱惜。 “这里原来住的是什么人?”我又看了看墙壁的木板和屋顶的茅草,和这附近动辄上百年的原木屋比相当新,绝对不会超过10年。 “刚才隐约听说是一位独居老者,但是当时并没有太留意!”阿雪侧头想了一下然后说到。 “让侍卫请他过来,我想和他谈谈!”我又看了看那支枪。 “参见殿下!”不一会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被带了进来,凭第一印象应该不会低于七十岁。 “老丈是本地的人吗?一个人耕种非常辛苦吧!”我看了看他露在衣服外面的脖子和双手,筋肉相当的结实,一看就是常年练武的人。 “我一辈子游走四方,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算是哪里的人了!”老者憨厚的笑容反射着闪烁的火光,给人一种类似同版画的感觉。“终身行伍所以老夫并不善于农事,虽然有一小块薄田但也打不出多少粮食,好在每年这个时候可以在山上收到许多鲜笋和山菌,晒成干后会有近畿来的货郎收购。多年的出生入死让我有了些积蓄,所以日子还过得下去,再说我也活不了多少年了!” “哦……”我诧异地看了看这个老者,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承认了。其实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这不是个一般的人,走南闯北阅历丰富的人和一辈子没去过县城的乡巴佬,就像水和油一样容易分开。“按照这片地域和您的年纪,是当年诹访氏或者高远氏的旧臣吧?”我故意试探着问到。 “要是那样我只怕几十年前就作回农民了,又怎么会有后来的那些冒险经历呢?”老者露出了一些笑容,使他脸上的皱纹看起来舒展了不少。“我当年在京都甚至还见过您的,不过那时您可不像现在这般出名,只是一个非常一般的下级武士!” “嗯?”我大感意外,这个老者我并没有任何印象。这并不是说他不可能见过年轻时的我,只是那时我各方面都不显眼,他又怎么会记得。 “那是在京都二条城的院子里,您作为织田家觐见义辉将军的副使,捧着礼盒从我身边走过!”老者抬起右手屈食指在自己太阳穴上敲了敲。“我虽然上了几岁年纪,但这个脑子和眼睛却是绝无问题的,见过的人和事绝对不会忘记!” “那你是……”我真是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当年足利义辉手下的武士。 “不!我是武田家的武士……” 莺和阿雪手中的武器都被攥紧了,从这个老者一进来她们就时刻警惕着。我对她们摇头示意,意思不必紧张。 “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但在15岁时就成为了武田家的最低一级武士!”老者似乎没有发觉周围的情况,继续说道:“不过我在这个位置上,一呆就是一辈子!” “怎么会这样呢?”看他的景况当然是这样,不过我还是感到奇怪。 “当年信虎殿下被流放时,我是唯一一个自愿跟随他的侍卫!”老者的声音很平淡,好像把这一辈子的问题都已经看开了。“信虎殿下是一个残暴的人,但他对我却是恩重如山。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还是会这样选择。当年之所以会见到殿下您,正是因为信虎殿下正在作将军的御伴众!” “哪你……”我对这个人越来越感兴趣,正想继续问的时候樱井佐吉却突然走了进来。 “回禀主公!”他跪下来急急地说道:“刚刚得到消息:武田胜赖在天目山被追兵追上,两个时辰之前自杀了!” 30、凄雨天目山(下) “咕嘟、咕嘟……”火上的味噌汤翻滚着发出了声音,锅的盖子被热气顶得一张一合。不过屋里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刚刚得到的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人感到震撼了。 “终于结束了啊!”我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这个人的心肠是非常软的。 记得在少年的时候,我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从来不看悲剧结局的电影和小说,虽然显得浅薄了一点儿,但大团圆结局的东西才是我的最爱。记得偶然的一次看了场电影《西楚霸王》,结果好不容易坚持回到家里,自己躺在床上心里难受了好久。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但看到武田信玄与他手下众多名将建立起来的基业,就这么随风消散了,我的心里还是颇多感慨。是感慨但不是难过,可见我到这个世界以来心理素质是明显增强了的。 “……”我缓过神来的时候,却正看见樱井佐吉跪在那里正等着我的指示,眼睛里闪动着激动的光芒,喉结不断上下蠕动着。莺和阿雪一时陷入了沉思,竟然忘记了应有的警惕。只有那个老者依旧神色如常,如果我们不是刚才谈过话,还以为他已经是老年痴呆了呢! “啪、啪”我用手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然后笑着对阿雪说道:“喂,我的味噌汤好了吧!” “啊!”阿雪惊呼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揭开锅的盖子替我盛了一碗。因为一时不慎忘记了拨小火焰,手指还被烫了一下。“殿下,请用!”她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一只碗放到了我的面前。 “也不小心些!”我抓过她那只被烫了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作为一个武将她对武田信玄自然也有着一份崇敬,所以我完全可以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殿下……”阿雪红着脸把手抽了回去。 我喝了一口,味道相当不错。“替这位长者也盛一碗吧!”我指着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老者说到。 “多谢殿下厚赐!”老者结果阿雪递过的碗对我谢到,恭敬但没有感激,到了他这个年纪确实能激动起来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具体是怎么样的,你说来听听!”我又喝一口,精神变得好了起来,就对一直等在那里的樱井佐吉说到。 “哦,是的!”樱井佐吉有些发愣,可能是不理解我何以会如此冷静。这可是武田家的覆灭,怎么也得震撼一下吧!“武田胜赖在新府时接到了小山田信茂和真田昌幸的邀请,经过一番考虑后决定……”作为主君我有不可理解的特权,他作为家臣只能小心适应。 一边喝着汤一边听着,事情的经过和我以前知道的并没有太大的出入。武田胜赖在关键时刻作出了错误的选择,和儿子、妻子一起凄惨但壮烈地死在了天目山,随着他的死甲斐武田氏正式的法统被认为断绝,即便是直至最后关头依旧忠于武田家的豪族们此刻也不再担负责任,也开始寻找自己的出路。当然,任何时候都会有些死心眼儿的人,何况还是在这民风憨直的甲信山国。一些在战争中被打散了的武田家臣躲进了山里,积极串联并且据说还在寻找武田家血统最近的继承人。 “你下去吧!”我挥手打发走了樱井佐吉,该知道的我已经大部分都知道了。光凭临时的战场监测不可能知道这么多,长期潜伏的情报网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武田家已经灭亡了,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门被从外面关上后,我对那个老者问到。 “回禀殿下!”老者已经喝完了自己碗里的汤,我示意阿雪再给他倒上一碗。“我只是一个年老无用的人,连字都不认识,又怎么会对殿下您有所帮助呢?” “识字的人我手下有很多,可却像你这样有经验的人却是很少!”说这话时我忽然想起了长野业正,不知此时他的病怎么样了。“你是甲斐的人,又在近畿等地呆过很长时间。现在和你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武田家也不复存在了,总不见得再有什么顾忌了吧!不过如果真的你心里还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话,不说什么我却也可以理解。” “既然殿下信任,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老者放下手里的郑重地对我说到,虽然他的嘴里没什么文雅的语句,但是朴实的言词却同样令人重视。“武田家是灭亡了,但我不觉的有什么可惜。虽然我终生追随信虎殿下,和他感情较深,但还是不得不说:在他手里甲斐不可能有称霸天下的机会!信玄殿下虽然没能成功,但却是死在了通向成功的道路上,没有他这个人甲斐不能威震天下也未必会有今日的涂炭,是非功过就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够说清楚的了!” “那依你来看,武田家还会复兴吗?”我轻轻地转动着手里的碗,里面的味噌汤只剩了一个底。 武田信玄给大名们,给这个天下造成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虽然现在武田信玄死了,甲斐武田家也灭亡了,但在今后一段时间里这个“幽灵”依旧将四处徘徊,至少我是不能完全放下心的。 “嗯……也许吧!”老者对这个问题似乎没有考虑过。“不过即便是复兴了也不再是原来的武田家,而且我想不应该是在甲斐!” “为什么?”这是谈话以来我得到的最为惊讶的一个答案,如果稍微神情恍惚一点我就会以为这是在和一个名将在交谈。 “这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啊!”老者憨厚地笑了笑,还是那个退了役的老兵。“处于现在的形势武田家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复兴,那么扶持它的大诸侯必然有自己的目的。可他又怎么还能把武田家的继承人放回甲斐,再出一支天下无敌的‘赤备’,再出一个睥睨天下的‘甲斐之虎’吗?” “哦……”我一下子卡住了,确实叫我也不可能这样作。 武田家已经灭亡了,但是留下来的躯壳却还是可以利用,数以千计的武士集团还是可以利用的。织田信长未必会在意这一点,但是别人绝对不会就此放过,德川家康很快就会招揽这些人重建赤备,而上杉景胜是武田信玄的女婿!和他们相比我似乎有些鞭长莫及,但就这么放过这个机会吗?如果想用又该怎么利用呢?就算突然出现某种机会给我,我又能够驾驭得了吗? “你认为……武田家的那些武士们,会有多少愿意改换门庭为别人效力呢?”这个问题像个魔鬼一样盘踞在我的心里,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大多数人是可以的,毕竟就算是再忠贞的武士还是要吃饭!”老者低着头平静地回答了我这个问题,但我感觉他是看透了我的心意。“……但是我必须要提醒您:这样强大的一支家臣团,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却是极不稳定的!武田信玄殿下给了他们太多的荣誉,这种信念没有那么容易转变过来,所以一旦有人重新举起‘武田菱’旗帜,那么很有可能造成崩溃性的流逝。对于这种情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办法,只有等待岁月来消除这种痕迹了!” “感谢你的直言相告,让我来再敬你一碗!”我端起了手里的碗,心情一下子变得霍然开朗。几句简简单单的话,在我来说就是一把“金钥匙”。“再煮些味噌汤和可以充饥的东西来,现在我的胃口好得很!”这时我注意到不但自己的碗见了底,就是那只小锅也快干了,就对正准备收拾东西的阿雪和莺吩咐到。 “是!”尽管不明白我怎么一下子又恢复了精神,可她们还是立刻就改变了工作的进程。 “如果你不是很疲劳的话,我想多打听一些甲斐和信浓的事情!”我对着那个老者说到。 “这是在下的荣幸……” ******************************************* 第二天黎明的时候我走出了那栋小木屋,虽然一宿没睡可却是依然神采奕奕。半夜的畅谈后我给老者留下了100枚金小判,可买到的东西却远远超出这个价值。 “总是熬夜可是不好的,即便的是战争结束还是有很多事情的!”看到竹中半兵卫从已经列好的部队那边走过来,我把已经踏上马镫的一只脚又拿了下来。 “觉我是睡了的,只是起的早了些!”虽然竹中半兵卫是这样说,但看他鲜红的眼睛就不难猜出早到了什么程度。 “就冲你这个样子,只怕今天遭到‘偷袭’后我们就得更早地宿营了!”我说的是笑话也是实话,已经违反了命令就并不在意再违反一次。 “主公!”这时石河贞友快步跑了过来,他刚才去看了一下前军的情况。“忍者刚刚向前军通报:有一支部队正向我们这边过来,而且在山头上已经可以看到了!” “哪里的部队,有多少人?”我有些诧异地问到。 “两百人出头,是信浓的豪族!” “这也能算是一支部队,你还真是会说话!”我因为心情好没有训斥石河贞友,又转过头对竹中半兵卫说道:“你看看,我们这不是又有早些宿营的理由了吗!” “回禀主公!”竹中半兵卫还没说话石河贞友又补充道:“他们虽然带着武器却没穿盔甲,看样子不是来和我们打仗的!” 31、颦鼓声声 诹访湖畔燃烧着数百堆的篝火,熊熊火光间不但晃动着许多人影,也影影绰绰地映出了远方群山的轮廓。食物的香气和人们的欢笑声,不时地也从那周围传来。 “咚、咚……”四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各自敲着一面小鼓,围住篝火跳着节奏明快的舞蹈,宽大的简式布褂随着舞蹈徐徐飘动,衣襟因下摆太短露出了雪白粉嫩的匀称长腿,弹跳中显得健康有力。这是青春的舞蹈,确实赏心悦目。 把收回的目光投注在面前的桌案上,那里放着一只深色的木碗,碗里也盛着味噌汤。我端起木碗放在嘴边,浅浅地尝了一口,浓重之中带着一种山野湖泽的新鲜气息,确实是别有一番风味。阿雪的厨艺老师是京都某世家的名厨,所以作出的东西偏于精细的路子,这里面并没有明显的高下之分,各有不同的风格而已。 “予州殿下,还和您的胃口吗?”在我下垂手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圆圆脸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直在关注着我。此刻看到我稍稍露出些欣赏的样子,就忍不住对我说了起来。“我们信浓这样荒野的地方很少出产,实在拿不出什么有特色的东西。按照传统的粗鄙作法调制出来饮食,还请您不要嫌弃!”他十分愧疚地说到。 “很好的味道,我在其他地方真是没有尝到过!”我感叹地叹了一口气,贪于享受是我一生也戒不掉的嗜好了。“不是海鲜,也不是山珍,这种浓浓的田家味道真是精到。不知道这个汤头是用什么吊的,恐怕特色就是在这里吧!” “予州殿下真是个高雅的人,这么点儿事情都瞒不过您!”他堆起笑脸说到,很为献上一种能够引起我兴趣的东西而感到欣慰。“诹访湖里有一种特产,就是个头奇大的田螺。这种东西肉虽然略显干硬,但用来作汤的底味却是再好没有了。很多到信浓来的人都喜欢这种味道,所以今天才用来款待予州殿下!” “很多人吗?”我看了看碗底的两个大螺壳,又看了看在篝火旁欢快舞动着的击鼓少女。“你所说的来信浓的人,应该是指得武田信玄殿下吧!这个舞蹈是否也是他喜欢的?”我含笑问到。 “这……”他的脸上微微有些变色。 这个人是信浓小县地区弥津城主,名字叫弥津直兴,同时也是今天早上来迎接我的人。武田胜赖之死使一切都变得明朗了起来,弥津直兴代表身后的一大批人承认了现实。织田信长乐于见到这种情况,我也乐于见到这种情况,反正来管理他们的差使不会落在我头上,只要眼下让我顺利完成任务就好了。 “弥津大人不要多心,我对于信玄公也是发自真心仰慕的!”看到他担心我也觉得有些过份,不过这应该算是他多心误解了我的意思。“信玄殿下确实一代旷世人杰,可惜天命不为其所归,这确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对他的文韬武略,我唯有深深的叹服。如果我有什么和他不谋而合的地方,弥津大人不必介意只管明言,我不但不怪反而会感到高兴的!” “予州殿下的这番胸襟气度,真是在下生平仅见的!”弥津直兴明显地松弛了下来,我这样说了至少不会因此产生什么负作用。 “说到胸襟气度,当今的天下只怕是再没有人赶得上内府殿下了!”我看着他笑了起来,为了缓和气氛开了个玩笑。“现在能够和织田内府殿下抗衡的人,几乎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天下大势的走向明眼人一看便知。如弥津大人这般深明大义者,这实在是这一方百姓之福啊!”织田信长命我安抚附近地区的豪族,那我就从这个人开始。 “殿下过誉了,在下愧不敢当!”弥津直兴是个聪明人,因而并没有显出沾沾自喜的样子。无论什么时候寡廉鲜耻的人都不会被其他人所认同,所以聪明人即使是这样,也不会表现出来。 “小县、佐久一带是否都不会再有叛乱,只要大人一句话我就可以安心了!”我对这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不禁出言试探了一下。如果他通过了这个试探,那么我就会交给他更多的任务,也会向新的关东管领举荐他。 “应……应该不会吧!”他打了个迟,说得不是那么肯定。 “真的没有?”我双眼逼视着他又问了一句,如果再次回答“是”我就只有对不起了。 “只是……土屋和山县两家还有些不稳!”他避开了我的目光,暗中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土屋和山县正在聚集人马加固城防,看样子是准备有大的动作。不久之前有三个想要投靠内府殿下的豪族,也被……也被他们杀掉了!” “事情不太好办啊!”我心里也是有些惋惜,不再是为弥津直兴,而是为了山县和土屋。山县昌景和土屋昌次的后代也要覆灭了,这实在是一种悲哀。“有劝服他们的可能吗?我说得是短时间内的!”我权衡着这里面的利弊,同时算计着织田信长留给我的时间。 “如果殿下能给我一个机会,那么我愿意拼死一试!”弥津直兴飞快地扬起了头,用略显颤抖的声音激动地对我说到。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再考虑一下吧!”我没有作出肯定的答复,所以看到了他有些失望的眼神。 之所以我会这么说是因为他刚刚给我的答复,有决心但没有信心。时至今日我走到这一步,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某些情绪,国家大事是不能仅凭个人好恶来决定的,阴沟里翻船的事情以前和以后都不会少。看着眼前这个人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情。 “弥津大人,你有关于真田家最近的消息吗?”我的嘴在低头喝汤的同时问出了这个问题,尽量不带出过份的关注。“之前真田昌幸大人曾想迎接武田胜赖,后来阴错阳差的没能成行。现在武田胜赖已经死了,真田家又不是武田家的世袭家臣,总不是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他的态度还不明朗,只是有向西上野沼田城转移的迹象!”弥津直兴对这个问题并没有隐瞒,相反回答得非常坦诚,甚至坦诚得有些过份了。“……沼田城位于群山之谷,四面都有隘口中间是一片肥沃的土地。从各方面讲这里的条件,都要比现在真田的居城上田城要好,至少是更加便于长期防守……” “嗯……嗯……有道理……”我一边听一边频频地点头,但脑子里实际上却在盘算着另外的事情。 真田家和弥津家关系并不一般,当年武田信玄纳这个弥津直兴的姑姑弥津里美为侧室,就是真田幸隆一手促成。现在的情况就像当年山内上杉和诹访家倒下一样,要说在这种时候他和真田昌幸之间没有“猫腻”鬼都不相信。而且刚才我一提到真田家他的眼神就闪了一闪,虽然速度很快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主公,大殿来了紧急命令!”弥津直兴还没说完,我也没有想出应用这些资源的方法,石河贞友就带着一个传令兵从篝火的外围走了进来。 传令兵向我递上一封简单的书信,我撕开封口扯出信瓤看了起来。 “弥津大人,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收起信交给樱井佐吉收好。“内府殿下传令全军:尽快平定甲斐、信浓等地,有不服从朝廷者一律诛杀!所以按照这个指示,我将派兵讨伐土屋和山县,希望你能够率众协助。” “这……是!”弥津直兴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屈服于了我的压力之下。 “重治!主公召我去新府城议事,这里的事情就偏劳你了!”我见天色已晚,就从桌边站起身来。 “主公放心,我一定尽快解决山县和土屋的事情!”竹中半兵卫跟在我身后说到。 “你……”我忽然心中一动站住了脚,扭头向刚刚左侧第二席看去,我的儿子仙鲤丸也刚站起来。 这次出征是我这个长子的初阵,但是连我都只是个副将自然不要说他了。不过我还是本着锻炼他的目的为主,交给他八百人立了个独自的营盘。在织田信忠对阵山县昌满时他也有出阵,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现在倒是一个机会,就让他由小到大慢慢来吧! “都只是一两百人的小城砦,就交给信清去办吧!”我感叹着说到。这次我连高级一些的军事会议都没让他参加过,现在是些时候了。 “主公!可山县和土屋的部下都是……”竹中半兵卫显然不放心我这个意外的决定,在他看来仙鲤丸还是应该收到严密的保护。其实我也知道,利用军师的身份他给了仙鲤丸的备队很多照顾,即便是行军也是夹在我的近卫队和哥萨克轻骑之间的。 “是鹰总是要飞的,我们就放手吧!”我们这时已经快走到我的寝帐,不相干的人难以靠近这里。“你可以关照暗中随行的楠木他们,要特种备队先‘处理’一下!” 32、我办事,你放心吗? 新府城是一座新建起来的城堡,建立起来还不到两年。据说这里有什么不吉利的地方,才导致了武田家的灭亡,不过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就无法求证了。 来的路上我倒是也路过了踯躅崎城,那里交通便利但并不利于防守,甚至城墙也显得有些残破了。看来武田胜赖之所以修建新府城,是有利于防御上的考虑,仅从这一点上来看,武田家就已经出现了败亡的端倪。 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的两路大军,再加上沿途加入的一些势力,现在人马的总数量已经接近了七万,这样多的人总是不能都住进城堡里。按理说大军环列应该有一番巍峨壮观的气象,可是眼下看来似乎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些部队从装备、素质,一直到旗帜、阵法,有着太多和太大的不同。这样许许多多夹在在一起,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杂乱。如果你想找一找那种感觉,就想象一些历史电影里,数百年前阿拉伯地区大都市的类似景像。 “诸星殿下,主公正在等候您呢!”在进入营区的外围时我遇到了一个侍大将,看样子是专门在这里等着接待的。“请您跟我来,您的卫队也全部住在城里!”他看了看随着我不过五百来人的卫队,就领着路穿过营区向城里走去。 “已经回来的人多吗?”一边走我一边向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见到那几个特殊的旗号。柴田胜家是离得太远,织田信忠和我应该是前后脚的事,可现在明智光秀却也没有到,就连随着信长本队的泷川一益等人旗号也没了,真不像是个开会的样子。 “有些已经回来过了,有些马上可能就到了!”这时我们已经来到了大门边,那个侍大将因为和门卫对口令所以没有回头。 “回来过?这么说现在已经走了!”我反问了一句,心里也有些诧异。 侍大将并没有听见我的话,经过门卫的审核后我们一队人继续向里走。这里面的感觉虽然不像外面那么杂乱无章,但是一水的织田本家的人员走来走去也是显得很忙碌,一点儿也没个安定平稳的气氛。 “这是谁啊?”我在经过内城城门的时候一不小心,险些被上面掉下的几滴鲜血沾到身上。抬头一看,原来在门楣的横梁上挂着两颗人头。 “这是前来觐见主公的小山田信茂父子,在一个时辰前被主公命令斩首了!” “这样的无义小人,也正是该有这样的下场!”我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是微微一动,织田信长心里想到的并不会像他说的这么简单。但这却可以看作是一种姿态,也许我的那个建议这时提出就正是时候。 “你来了,快进来看看!”织田信长见我时居然是在一个大储藏室里,看见我站在门口立刻点手让我进去。“看见了吧!这些就是武田家的珍藏,甚至还有武田信玄真正用过的东西。真没想到甲斐的山猴子也会有这么多的储备,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他们呢!”说着他又弯腰揭开了一只大箱子的盖子,欣喜的拨拉着里面的东西。 “不愧是传续数百年的源氏名门,还真是不同凡响啊!”顺着他的意思我赞叹了一句,也用转身四处欣赏了起来。 武田家的藏品主要以武士用品为主,真正意义上的财宝相当少,如果不是当年马场信房在骏府的那把大火,说不定东西倒是能丰富不少。其实这里真正最有意义的,就是武田信玄的那身盔甲和军扇、佩刀,以及立在其后面的金丝绣武田菱帅旗,出于名人效应武田信玄已经把他先辈们的光辉都淹没了。 “主公,不知会议什么时候开啊?”我看着一柄快要断了的长枪问到。 “这次不开会,你们把自己现在控制的区域控制好就行了!”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好像还在鼓捣着什么。“让你们过来,就是让你们每人挑一件纪念品。光秀和一益都拿走了,你现在也挑一件吧!” “什么?”我愕然的扭回了头,有种被耍了感觉。就为这么点小事居然把统兵大员都叫回来,这简直是开玩笑!不过看了织田信长的表情,那明明并不是在开玩笑。“那……明智和泷川殿下都选的是什么?”既然看不明白,我就试探着问到。 “他们啊……光秀拿的是茶具,一益选的是把肋差!”织田信长很随意的说到,不过微微下撇的嘴角却泄漏了他心中的不屑。 “我明白了!”我的心中霍然开朗,原来是织田信长在用另一种方式发泄着对武田信玄极度畏惧而产生的自卑。他不想把武田信玄的威势再作为一块石头压在心上,而是要打碎这块“石头”分散到个人的手里,让每个人都看得见、摸的着。对于能够时刻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东西,谁还会在心里产生畏惧呢?“我就要这个吧!”我向墙边一指。 “这个?”织田信长反问了一句,眼睛中闪起了异彩。 我走到武田信玄的那身铠甲前,伸手摘下了挂在最上面的那顶白牦尾金盔。“您看我戴着怎么样?”我把头盔戴在头上扣好护带,还冲着他晃了晃脑袋。 “哈、哈、哈……”织田信长向后一跳坐在了一个大箱子上,哈哈笑着对我说道:“看盔甲武田信玄应该是比你高不少,却原来脑袋长得差不多大,不错、不错,你戴着非常合适!” “既然是没什么大事,那么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我也找了一只盖着的箱子坐了下来,并且把摘下的头盔随手夹在了腋下。通常我是不会如此不拘小节的,今天这样作只是为了迎合织田信长。 “该做得你自己都知道,总不见得什么都得我过问!”织田信长果然显得很满意,姿态更加放荡形骸。“信浓东部的边界怎么样了,不会让北条家占我的便宜吧!” “那怎么会呢!”我急忙保证到。“现在靠近武藏的边界已经完全稳定,这里的北条军并没有什么异状。虽然还有几个不识时务的小子闹事,但我来时已经做了安排。这次有个叫弥津直兴的人,对于我军平定小县地区出力很大,希望主公能够给予奖赏!” “这个人能够在边缘地带独当一面吗?”织田信长从边上抽出一把短刀,用刀尖剔起了指甲。 “这恐怕不行,而且北条家看重的也不会是这里!”我虽然想要提携弥津直兴,但是却不能替他做这样的保证。“小县和佐久地区本身情况也很复杂,有这样一个人在会比较利于管理,如果主公能够栽培一下,他一定会感恩戴德的!” “那我就不出面了,交给即将上任的关东管领来办吧!”织田信长轻轻地摇了摇头,注意力依旧专注于在指甲里滑动的刀尖上。 “是!”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多问,不过我估计现在他自己也没有肯定人选。 “那你认为未来几年的北条家,会把注意力主要放在哪儿呢?”片刻的沉默后织田信长问到,语气已经恢复到了完全的严肃。 “北条数代致力于整个关东,所以上野的位置显得尤为重要!”我抬眼看了看他,他面无表情地示意我继续说下去。“上野是枢纽关东的大国,而且遥望北陆和东北,北条家未来若想放眼天下,为臣以为首要于此。而且臣认为本家最好的办法,是既不要过度刺激北条家,也不要让他们轻易得手,还是找一个‘缓冲’的好!”说到这里我住了嘴,实际上最后一句已经有些过份了。 “那你认为谁是这个合适的人选呢?”好在织田信长好像并没有见怪,继续不紧不慢地问到。 “臣认为这个合适的人选就是真田昌幸,从各方面考虑唯有他们可以胜任!”我的语气轻松可鬓角却微微渗出了汗迹,这已经是关键时刻了。“据臣所知真田昌幸灵活但不失忠义,在目前的情况下应该能够认清形势。最主要的是自真田幸隆起就和北条家有仇,被他们寝返的可能性极小。现在原属甲信的名将已经不多了,能够信任的……”我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织田信长也不可能放松一个与武田家有有姻亲关系的人。 “他有对抗北条家的能力吗?”织田信长想了一会后问到。 “正面抗拒不足,捣乱则足以!”我的心渐渐松弛了下来,织田信长既然这么问就应该没有问题了。“只是为了能够使势力平衡些,您是否可以考虑在招降他们的时候……” “适当增加他们的领地吗?”织田信长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拿着那把刀冲我比划了两下。“依你的意思该是多少,不过想着不要太过分!” “他们现在的领地是5万石,您看增加到15万……” “不可能!最多到10万石!”织田信长一口回绝,并且说得斩钉截铁。“我只是想要他作个前线的缓冲,并不是让他们来当屏障。有10万石就足够了,这件事你就去办吧!” “那臣就照主公的意思去筹划了!”我一般性地应了一声,能够有这样的结果就很好了。不过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还是问道:“那您看关于人质的问题……” “你自己看着办吧!”织田信长并没有当作一回事。 33、浅草夜话(一) 又是一个空气中飘动着潮湿味道的夜晚,又是在山林间的一次行军,只是这次的规模要小很多,随行的不过就是五百余卫队近侍。我还真是命苦,才从新府城回来就开始巡视信浓东部山区的地方,因为这个区域的道路很迂折,所以我的行程也是有些混乱。 山县家和土屋家覆灭了,随着他们的故主与信念一起湮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大多数小县和佐久的豪族们参与了这一行动,尽管提供的力量大多是极为微小的。这就行了!只要有个明确的态度就行,我并不会太为难他们。与武田家的感情不可能在一朝一夕消除,但只要知道自己该作什么也就行了。 五百人的队伍不可能有多长,前锋停下的时候那座寺院我已经看得非常清楚。引队的伊木半七与和尚的对话从十几丈外隐隐传来,一切情况看起来都很正常。 “小僧迎候予州殿下大驾!”一个四十多岁的和尚被带到了我的面前,看样子是这里的主持。“接到消息后鄙寺就作了一应准备,但偏僻之处难有什么侍奉。请殿下移驾寺内,先用些茶点!” 四周一切正常,早先来侦察的忍者也在暗处发来了安全的信息。“一些俗务,打扰大师的清净了!”我推鞍跳下战马,仙鲤丸和新八郎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后,我们一起随着和尚向寺里走去。 “能接待殿下是鄙寺的荣幸,只是实在简慢了!”和尚穿过士兵组成的“胡同”当先领路,并没有任何胆怯和委琐的神情,看样子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寺院虽然古旧却并不算破败,七八栋房舍立得倒还安稳。在进入大门前我仰头看了看,巨大的牌匾因为油漆脱落变得极不好辨认,借着月光我隐约觉得可能是三个大字“浅草寺”。 这样的一所寺院并不可能让所有人全都进来,在不着痕迹地确认过安全性后大多数人又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我、仙鲤丸、新八郎,和十几个近身的侍从。“那边的人有什么消息吗?”我坐在正堂地板上对和尚问到,抽出佩刀放在了手边。靠里的位置上释迦牟尼低垂下目光看着我,而我的视线也可以通过敞开的大门看遍整个院子。 “一个时辰前来人通知说已经上路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到!”尽管这不应该算是他的错误,可和尚还是歉意地对我躬了躬身。“弥津大人联络会见把地点安排在了鄙寺,实在是件荣耀无比的事情。因为我考虑不周居然让您来此就等,真是极为失礼。请您稍稍宽坐,我这就命弟子去路上迎一下!”说着他一招手,一个小和尚端上了茶和茶点。 “大师不必不安,这也是非常平常的事!”我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没有丝毫的戒心。“我诸星清氏怎样,就等不得别人了?为武士者奔走天下是为了朝廷百姓,难道作一点儿份内的事就变得高贵了吗!” “殿下的仁德,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和尚双手合什作了个揖,非常感慨地对我说到。 “大师就不必在此相陪了,我们在此自己等候!”我并没有多少听他恭维的愿望,客气地作了个“请”的手势。 “那贫僧就少陪了!”和尚也非常识趣,又施了个礼后退了下去。 “你们两个也坐下歇歇,待会人来了再‘装’上一点儿就行了!”因为骑了半天的马我的腰有些酸,一歪身靠在了一根柱子上,看到仙鲤丸和新八郎笔挺地站在门边,就对他们招了招手说到。 新八郎也不推辞,一屁股就在我面前坐了下来,伸手到盘子里抓起一块米糕,丝毫也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合适。仙鲤丸明显犹豫了一下,但看看新八郎的态度就也随着坐了下来。只是他既没有吃也没有喝,看看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新八郎,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啊?”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来,我所幸把头也看在柱子上闭目养起了神。新八郎并不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感情的人,虽然一直没有说什么,但是今天撇嘴的次数明显别平常多了很多。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顶多算是郡代的豪族有什么可见的?而且还是个主家刚刚败落了的丧家之犬!”新八郎一开口大嗓门就声震屋瓦,我摆手示意他放低些我听得见。“就这样的人还用得着您亲自来,就是我见他都有些掉价了!”虽然依旧是气哼哼的,但他的声音还是明显小了很多。“他比木曾义昌也高不了多少吧?再怎么也赶不上穴山信君啊!你看看大殿和德川殿下是怎么做的,再看看你自己,真是有些太迁就他了。不投降又怎么样?大不了把他消灭了。小山田信茂上赶着投降都被宰了,能给他个机会是看得起他!” “虽然我也讨厌小山田信茂的这种作法,但是杀了他效果未免不好!”我摇摇头表示不认可织田信长的手段,然后又对仙鲤丸问道:“你怎么看这件事,是不是也认为我这件事作得有些过了?” “这……是的!”仙鲤丸脸色变了变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杀小山田信茂的作法确实不好,至少是不应该眼下就杀。大殿的行为让不少‘墙头草’的心思又活动了,极有可能在未来与北条家的摩擦中出现变故。但父亲您的态度同样有很多隐患,那些地方豪族也会认为您软弱可欺。织田家的根基远在近畿,即便派过来几个人也无法全力支援。软弱不力的印象一旦形成,他们就会放手发展自己的势力,星火燎原之势将不可逆转!” “那不是也挺好吗?反正这里也不会让我来管!”我说完这话就看见了两张古怪的脸,他们居然没有听懂我这个笑话。“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但是世上有些事情是不能讲‘道理’的!”我只好又恢复了严肃。“……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就像是世上没有两片不同的叶子,只不过有些人太微不足道了,犯不着为他们花那些心思。另外一些人就不一样了,对他们的方法足以产生重大的后果,与那些能达到的价值相比,这看似隆重的投入实在是微不足道的!” “你认为真田家具有这样的价值吗?”新八郎终于提到了那个名字,表现出了极度的困惑。“真田幸隆那条老狐狸已经死了,老大、老二两个儿子也都死在了长筱,只剩下一个真田昌幸的孤零零地在那里,还能有什么作为?我怎么看他们都是人丁稀少的小豪族,夹在未来织田、北条、上杉三大势力之间,能够生存下去就相当不错了!” “正因为他们的位置特殊,其价值也不可小觑!”虽然我嘴上是在训斥,但心里却相当高兴,以新八郎能够想到这些,那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真田家在这个地区已历数代,和旧族、武田氏等都有很深的关系。虽然主公现在控制了甲信,但这里还不是我们的地方,还需要至少一个这样的人!” “但真田昌幸真的值得这么大代价吗?”仙鲤丸还是对这个决定存在疑义,他多少还是经历过一些外交事务的。在京都的时候,我曾带着他会见过许多的大名、公卿和僧侣,以前我似乎没有如此的隆重过,和那些人比起来真田昌幸似乎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首先,我对人的看法是不是一贯比你们准确?”我的反问似乎有些强硬,但这是个他们无法给出否定答案的问题。“这不是说我比你们聪明多少,只是我通过一些手段比你们更了解那些人的潜在价值而已!”这里没有外人,因而我露出了些许自鸣得意的浅薄。“一般在做生意中,如果你发现了一件商品的特殊价值而其他人还没有注意到,极有可能会想赶紧用低价将它买下来,因为大多数人都将会这样作。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如果真的真样做了,你将永远是个投机取巧的小商人!给予这件商品远远高于一般人眼中的价格,那样你叫得到的是永远控制这种商品的权利,只有这样的利润才是最大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新八郎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因而也不再想了,自己找过一只杯子倒上了茶。 仙鲤丸听懂了一部分,但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瞪大眼睛愣了半天后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您……你要给真田昌幸更多的好处和礼遇?” “不错!我要给他的好处和礼遇,是他自己做梦都想不到的!”我说得毫不含糊,这个决心虽然难下可我还是下了。 “哪……”仙鲤丸还想再问,但是时间却不允许了。 “主公,真田昌幸来了!”伊木半七进来通报。 “仙鲤丸,你和主持一起到大门外去迎接!”我总不能亲自去迎接他,这样只会令他瞧不起。 “是!”尽管还有很多疑问,但是仙鲤丸还是立刻走了出去。 我下意识地把手伸到了怀里,但是却什么也没有摸到,长野业正的那封信自然不会带在身上,这样作只是找一种感觉。“老师,一切要开始了!”我暗暗长出一口气,站起身缓缓向院子里走去。 34、浅草夜话(二) 真田昌幸是在仙鲤丸陪同下走进来的,虽说他有了一个世称的不错官职,但在世人眼中比起已经担任阿波守护的仙鲤丸,从六位诸星左督尉信清殿下来,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了。他也是知道彼此的情况,因此自觉不自觉地和仙鲤丸错后了半步。 真田昌幸长得还算不错,浓眉大眼相当威武,只是一张脸长得略长了些。他的身材属于单薄类型,不过如果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佩带的武器都属于力量型的,稍有不慎还就会造成疏忽大意。因为院子里的光线不是很亮他站的又靠后,我只隐隐约约地见到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不过看不清样貌。 “真田殿下,好不容易见到你了!”我站在院子的正当中,背负双手对他含笑说到。 “让予州殿下久候了,在下真是罪不容恕!”这时真田昌幸才向前抢了两步,虽然意思是要向我跪拜施礼,但做的却并不低三下四。 “真田殿下言重了,真是言重了!”我也极为配和地探身扶住了他,这是外交上的惯例,就像那张历史性照片上周恩来接住尼克松的手。“能够见到真田殿下东国的安定就有望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嘴上说着不咸不淡的客套话,我们两个人手把手向里走去。诚然这种话是对他起不到什么作用的,要想感动别人就要使出足以感动自己的手段。 佛前的灯火比外面亮了许多,这时我才有条件细细打量他身后的人,其实别的人我也没有兴趣,只有两个酷似真田昌幸的少年才真真是我关注的焦点。他们的名字也不用我说,想来任何人都会立刻反应出来。 年长的少年约有十五六岁,同样的一张长脸比真田昌幸要白上许多,但是棱角线条却更加坚硬,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自有一种慑人的锐利。我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至少从面向上是给了观者一个这样的感觉。 另一个要小上一两岁,而且装束上也表示他没有元服,一张家传的长脸产生了一些许的变异,在两腮处收拢了些,因而稍稍有了几分瓜子的形状。就是这样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子,却带着一种不拘一格的懒散气质,微微眯起的细长眼睛;带着玩世不恭微笑的嘴角;微微斜依在柱子上的身体,都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看破红尘的感觉。这种感觉既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也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以武士为终身职业的人身上。 “关于殿下的事我从弥津大人那里听了个大概,大人有什么具体的想法还请当面明言!”客套的开场白说完我观察得也差不多了,对着真田昌幸坦诚询问到。“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谈不到谁对谁错,作为今后的事情,只怕有些事情要委屈真田殿下了。实话实说,我受命而来是带着内府殿下一些‘要求’的,但作为我来讲并不想强人所难。所以如果殿下有什么难处和顾虑还请对我讲,我能解决的就解决,不能解决的我们商量着再想办法!”虽然看起来老些但他的实际年龄却比我小三岁,所以我也就用上了些讯慰的口气。 “予州殿下如此宽仁大量,倒叫我不知说什么好了!”真田昌幸并没有被我突变的话锋搞乱,但是却表现得非常谨慎。他的两个儿子则没什么特殊的表示,那个小的甚至好像没有在听。 “想什么就说什么好了,不然我也没有办法尽力!”我的语气关心但不急迫,一个不可能作关东管领的人太热心就不合理了。 “这可叫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至少我应该了解内府殿下想要我作些什么!”真田昌幸说得很诚恳,也很无辜。“我就在几天前还是武田家的家臣,到今晚则什么也说不上了。我不想说早就如何如何,或者对内府殿下由衷地怎样怎样,事实上我对于武田家是个忠臣,从没在行动或者心理上有过反叛的意图。对于我这样一个出于生存目的,刚刚投效果来的人,如果说为织田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之类,不要说织田内府殿下,就是我自己也无法相信。信任是相互的,并且是要经过长时间考验的。所以我非常想知道内府殿下究竟想要我作什么,以及我是否能够做得到!”说完后他闭紧了嘴巴,把眼睛紧紧盯住我的眼睛。 “好呀!说得真好!”在众人的困惑中,我抬起手啪啪拍了两下。“自从地位提高了以后,身边接触的人就越来越虚伪,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么真诚的话了!真田殿下,您让我想起了……” 真田昌幸这招“以退为进”用的非常高明,作为武田家臣中比较后表态者,他自然对自己的处境有个考虑。既然靠“摇尾巴”不一定能拼上根好骨头,那就不妨装得凶恶点,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不过这世上既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至少眼前我还还不信任他的忠诚,而在我祭出“法宝”之后则说不定会有变化。我的几句话多少对面前的人产生了一些效果,唯有那个小的是个例外,他居然侧过脸去打了个哈欠。 “真田殿下这话说得有理,那么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我终于收起了笑容,作得比真田昌幸更加诚恳。“武田家是灭亡了,但是这并不是说争霸天下的路就走到头了,恰恰相反,说不定还会变得更加激烈。织田内府殿下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希望真田殿下既然归顺了织田家,就要真真正正为织田家着想,实实在在替织田家效力!” “这说起来确实很简单,但作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真田昌幸并没有被我的话说服,而且话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嘲讽。“织田内府殿下固然是天下的霸者,但是他却不可能把大本营搬到甲信来,这里只会安排一个代理,实力能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织田内府殿下的意思想必是让我,作为对抗北条家和上杉家的前沿。就凭我真田家五万石领地、两千余人的势力,您认为我可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真田殿下说得确实有一定道理,但是否想得太悲观了?”我对着他反问到。“甲信是深入东国的要地,武田家多年的经营使这里具有了不错的素质,稍后内府殿下会派遣干员前来执掌。只不过不管谁来都都是浓尾或者近畿人,自然需要真田殿下这样的豪杰作为臂助!” “内府殿下和您太看得起在下了吧?”真田昌幸微笑着揉了揉下巴,短而粗硬的胡茬使那里看起来黑糊糊的,和他比起来我对自己的保养程度相当满意。“武田家灰飞烟灭土崩瓦解,曾经强大不可一世的家臣团已经风liu云散。要恢复信心士气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只怕在对抗大势力时是指不上了!” “看来您对内府殿下是心结颇深啊……”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否表现出了足够的“难过”。 “不是我不想尽力,可实在是力不从心啊!”真田昌幸并没有被我的“真诚”所感染。 “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内府殿下,他可是个气量足以囊括四海八荒的人!”我用“虔诚”的语气说下去,故意不去看真田昌幸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并不是因为我是织田家臣,才这样的评价内府殿下,事实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人出现。文治武功在这里我暂且不谈,仅就用人一项就是亘古罕见,只要你真是有本事的人,他从不吝惜赏赐。殿下只要看看荒木村重和松永久秀就知道了,他们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内府殿下确有千金买骨的风范,关于这一点我从不怀疑!”真田昌幸看了看我,明显带着不信任的语气说:“总不能……” “真田殿下是想见点儿实际的吧?这个非常好办……”我截断了他下面的话,一切都说明白那意思就差远了。“内府殿下高瞻远瞩,自然已经想到了您的难处。在经过反复的考虑之后,内府殿下已经决定,把北信浓的耳取城、岩尾城等交给殿下,领地增加到10万石!” “10万石!已经决定了吗?”尽管真田昌幸是个深沉的人,但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有些失态。增加到10万石虽然和周围几个邻居依旧不能相比,但是也可以表达自己的态度了,真田家再不是那个随意受人摆布的小伙计。 “如果真田殿下不相信的话,那就只当我是在开玩笑好了!”我的哈哈缓解了气氛。“内府殿下对真田家期望颇深,仅从领地的安排上就可明鉴,还请真田殿下不要辜负了这一番期望哦!” “内府殿下和予州殿下的大恩大德,昌幸没齿不忘!”真田昌幸站起来再次对我施礼。 “记住内府殿下的好就行了,我可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我说着再次拉他坐下,气氛迅速和谐了起来。 我知道真田昌幸是决定投靠织田家了,但是忠心现在却还谈不到,到底事情会向那个方向发展,就要靠我下面的行动了。 “这就是信幸长公子吧?”我的目光缓缓移向坐在他身边大一些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问到。 35、浅草夜话(三) “在下正是真田信幸,以后还望予州殿下多多指教!”真田信幸沉稳而恭谨地向我施礼,话语中带着面对生死的觉悟。 真田昌幸既然把两个儿子都带了来,自然对某些事情已经有了思想准备,附庸豪族,尤其是刚刚归降的附庸豪族,交纳人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要说织田家已经给了他这么大的实惠,就是一毛不拔地叫他送人质过来,他也得照办。作为一个聪明人必须清楚,什么事可以顶一顶,什么事必须低头。 “犬子无状让予州殿下见笑了,如蒙不弃还请提携一二!”真田昌幸不住痕迹地表达了愿意送子为质心愿,同时又暗含着请求我在京都加以保护。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可以理解,作为一个领主这又是必须的。 “人称真田家累世名将,果然又是一位少年英雄!”我哈哈笑着称赞了两句,但是并没有作出切实的表示。虽然我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但是表现得也不能过于突兀。“当年幸隆殿下的谋略,就是武田信玄也是自叹弗如的,之后各位也是各有一番胜场。信幸公子家学渊源,文韬武略自然是有一番不俗的见识,既然久居关东甲信,不知对这里的态势可有什么高见吗?” “在予州殿下这样的名将面前,实不敢当‘高见’二字,只是在世代祖居之地,多少有些熟人、熟事罢了!”真田信幸直起了身子回答到。 “好,果然有魄力!”我禁不住又称赞了一声,他的意思实际上有了随我出题的表示。 儿子的话并不是很客气,因而真田昌幸自进门来第一次有了患得患失的表情,毕竟是担负着家族责任的当家者,纵然魄力十足也不可能再如年轻人的不计后果。事情基本已成定局,似乎再顶撞我有些不智,在织田家内部毕竟还需要我的斡旋。 一边那个小子似乎倒是无所谓,甚至一切好像与他没什么关系。不管怎么暗中观察,我都没有在他的眼中找到哪怕一丝情感的流露,就像他根本听不懂也不关心我们说得话一样。 将这一切看在眼内,我暗暗地点了点头,某些事情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们不妨作个假想敌,这里面丝毫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先作了一下澄清。“北条家是现今关东最大的势力,不但地域广阔人口众多,四代家主编织的体系也是难以轻易撼动的。特别是一座天下第一的小田原城,即便是上杉谦信和武田信玄也是无可奈何。我想请问公子的是:如果要在一次战争中消灭北条家,至少需要多少军队?” “如果是交给我的话,十五万兵马可成,不过还必须给我一个得力的助手!”回答我如此严肃的问题,他居然连想也没有想。 “十五万……说少不少,可说多也不多啊!”我对这个答案叹息了一声,有感于他的应变、果断,以及敢于指挥十五万军队的自信。“我刚才已经说过,上杉谦信也曾攻打过小田原城,并且他的军队也是达到了十五万的。那一战虽然上杉军如入无人之境,但换而言之就是一拳打在了空气里,并没有对北条家造成太大的损失。那时上杉谦信手下可是有名将无数的,公子如今只言一个副手,是不是有些考虑不周了?”我稍稍斜了斜眼睛,意思是“你行吗!” “予州殿下刚才问得是我要用多少人,但是可没提还是否用别的条件啊!”真田信幸眼中闪过一缕狡猾的神采,就好像在棋局中刚刚成功偷机的孩子。“小田原城坚不可破,即便是动用再多的军队,强攻也会碰得头破血流。我只说是十五万人可破小田原城,事实上还必须有一项决定因素:那就是时间!”他逐渐严肃了起来,这才像个讨论学术问题的样子。“北条家在小田原城的军队,总是保持在两到三万左右,要把他们困住至少也得有十万人。另外的五万人在一个得力者的统领下,三个到五个月可以拿下北条领内所以重要支城。再以后就是困城,困得北条军人心惶惶士气丧失。只要自家领地无后顾之忧,在拿下北条领地之后许多粮草都可以就地解决,花费看起来不会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大!” “确实不错,最稳妥的办法也就是这样了!”我捻髯颔首,这个方法与小田远的陷落不谋而合。给我的感觉是他的各项素质均属上乘,确实当得名将之列。“难得的是你小小年纪就有全局观念,用兵规划不拘于一国一城。如有机会在广阔天地里锻炼一番,那前途绝对是不可限量!” “予州殿下谬赞了,在下惶恐之至!”虽然并没有显出特别的得意,但在礼貌上他郑重地道了谢。 “如果予州殿下看着孩子还堪造就,那就拜托您费心了!”真田昌幸迅速接了上来,敏锐的政治嗅觉使他迅速察觉了一个机会。既然我这样守护六个国家的武将对他的长子表示欣赏,那么真田家说不定就靠上了一棵“大树”。 “是啊!不如……”我突然停住话头又在真田信幸脸上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番举动使他自己也有些糊涂,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模,以为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在下冒昧地问上一句,不知信幸公子可曾定亲了没有?”我终于收回了目光转向真田昌幸,在众人的注目中问出了一句。这话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当事者本人都露出了难得的惊讶。 “这两年倒是说过两个,但是最终都没有说成。”作为父亲真田昌幸代他表示到,放慢的语速说明他心里正在作着飞速的运算。 要是按照真田家原来的身份,长子信幸极有可能娶一个武田重臣的女儿作正室,当然也可能从武田家得到一个公主,不过那要看当事人是否得到赏识。 目前的情况自然已经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看来真田信幸作为人质的命运看来已经不可逆转,如此之下要是通过一种联姻的手段,那不但很有面子,而且安全也就多了一层保证。 “如果真田殿下不嫌弃的话,我倒是很想和您结这门亲!”我没有容他想的太多,直接把话说了明白。“其实我和内人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一直没有这样的福份,后来就从京都正亲町家认领了一个,血统方面是决不会有可说的。不是我自夸,这个女儿的聪明伶俐更胜于我的儿子,也就是今日见了信幸公子这样的少年英雄我才会舍得!” “如此是我真田家的荣耀!”真田昌幸由衷的笑了出来,结下这么亲事真田家将安如泰山。不管谁来作关东管领,就算是柴田胜家,也不敢轻易动我的亲戚。“信幸这孩子山野出身没见过什么大事面,到了京都之后还请您……” “真田殿下,您这话就说错了!”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对着莫名其妙的真田昌幸等人说道:“即便是这桩亲事成就,也应该是我送女儿过来,怎么能够反叫信幸过去呢?再说甲信大事初定,真田殿下这里也需要信幸辅助,远行的事并不妥当。毕竟这也是儿女们的终身大事,不让他们相互见见就决定总是不好。明年开春内府殿下会在京都召开一次盛大的茶会,届时请信幸公子光临近畿,那时也可以让他们自己作出决定!” “明年春天?”父子两个忍不住一起问了出来。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既不符合人质的惯例,也不符合一般结亲的规矩。 “不让内人和小女见一下信幸公子,我自己也不好太武断的!”我忽又对真田信幸笑道:“我自己的女儿自己看着当然是百好千好,但总不见得所有人的眼光都一样。你到时自己看看不但省得我在那边落埋怨,你也不会心里打鼓想着我会‘冤’你!” “予州殿下……取笑了!”真田信幸终于失去了稳定,脸上红得像着了火一样。 真田昌幸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感动,唯有那个小的只是露出了些许感兴趣的神色。 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在子女的婚姻问题上我甚至只能影响,而无法产生决定性的力量。长子的婚姻我没有给他自由选择的权力,而在养女即将按照我目的婚配时我却给出了一个看似怪异的方法。与真田家联姻是长野业正留给我策略的一部分,但我却作出了改动,也许是我心里觉得这样效果更好吧! “真田殿下,你认为这样合适吗?”我看着已经结束了猜疑的真田昌幸。 “但凭予州殿下吩咐!”真田昌幸此刻应该感到了真诚的友谊,不过依旧不能完全相信。 “这就是二公子吧?”我终于看向了那个玩世不恭的小子,他也抬起头来看着我,目光中不见丝毫的敬畏与退缩。 “这是次子源二郎,还未元服!”对于次子的态度真田昌幸似乎有些无可奈何,看来平时也不怎么管得住。“这小子从小顽劣不堪,还请予州殿下不要怪罪!” “特立独行并不一定是一件坏事,他再怪还能怪得过内府殿下小时候?”我继续与源二郎对视着,这个小子确实有些性格。“我现在也想向源二郎公子问一个问题:你觉得令兄刚才的关东谋略如何?” “你是问我吗?”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坏坏地一笑说道:“那完全是一条庸俗得不能再庸俗的计谋…… 36、浅草夜话(四) “放肆!”真田昌幸一下子暴怒了,小儿子的这几句话极有可能把眼下的大好形势给断送掉,本来是不想带他来的,可又说不准织田家的代表会挑谁作人质。“予州殿下您不要见怪,这小子从小做事说话就没深没浅,而且净交一些狐朋狗友。我回去以后对他一定会严加管束……” “真田殿下,请让他把话说完!”我真的是很感兴趣,看来就算他老子也还没有完全认同他的价值,现在想必正在后悔怎么没有在来之前对好口径。不过一边真田信幸倒是并没有对弟弟的指责表示出丝毫不满,反而满是欣慰地看了他一眼。“从近畿到关东并不只有一条路,每个人的看法不可能完全相同。我很想知道你的策略,不过可否先告诉我为什么你对信幸公子的策略会有这种观点?” “这个原因很简单:如果处在那样的优势下还用你去打吗?”源二郎没有看见他父亲频频使来的眼色,或者他是故意不去看的。“……聚集十五万军队并长期作战,那恐怕已经是得到整个天下了,以天下敌一隅,自然是无往而不利。‘天下人’的事我没有想过,作为一个武将我想得是以弱胜强,至少是匹敌而胜!” “你的意思是我有些明白了,原来是想用奇兵!”我微微点了一下头,但并没有作出赞同的表示。“可是你也不要忘了,上杉谦信也是善用奇兵的。面对北条家如铁桶般的关东防御体系和小田原城,你有把握取胜吗?既然你说得这么有把握,那究竟需要多少人马呢!” “两万五千吧!要是不行……两万也凑合了!”他还真是低下头去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然后装模作样地对我说到。 “两万?”我不禁目瞪口呆,真怀疑这是不是印象里的那个人。在战国时代虽然两万人马绝对不是个小数,但是北条家的大部分邻居却都有这样的实力,如果仅凭两万人马就可以平定关东八州,那么如今该是个什么样的局面啊! “是啊!就是两万!”源二郎不理我的惊讶,居然还点点头作实前面的“妄语”。“……其实光是取得一次胜利的话,根本用不着这么多人。只是如果没有这个数字,那么得到的战果马上会在接下来北条家的反扑中丧失,那样只是平白的便宜了其他人而已!” “那你倒是给我说说看,这两万人马你可怎么用?”我嘴里问着眼睛却看向真田昌幸,他的脑袋上已经冒出了汗珠,看来确实不是事先合计好的。 “那予州殿下可否知道,北条家是如何起家的呢?”源三郎并没有被我的质问干扰,反而问了我一句。 “好像是最早是北条早云向今川家借了士兵百名,用计巧取了小田原城,经历数代才有了今日‘八州太守’的实力,对吧?”我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也就说得很简单。 “予州殿下所言不错,但也不是那么简单!”源二郎点了点头,显出了远远超出其年龄的成熟。“北条早云确实一代人杰,不但奇谋妙计出众还极具战略眼光,小田原城的攻占和之后的不断拓展,为北条家的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不过在北条氏康之前,北条家一直陷于不停的苦战之中,西面的今川已经反目;南面的里见氏苦斗不止;北面还面对着两上杉家的强大压力,是什么使这一切发生了改变呢?” “是什么?”仿佛被施了催眠魔法,我下意识地问到,直到话已出口我才意识到这不对。 “自然是河越之战,改变整个关东格局的河越之战!”他继续说到,嘴角也挂上了浅浅的笑意。“河越之战以后上杉家败亡,北条氏康成了关东的主人,小田原城和箱根天险替他挡住了西边的敌人,而关东枢纽河越城的取得使他北攻东进占尽优势。所以我的战略就是倾两万人攻占河越城,然后守住它!” “再以后怎么样?”我觉得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了,因为那等于什么都没有说。 “之后什么都不用干,等着就好了!”我的劲头上来了,可源二郎却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形态。“一旦占据了河越城,也就完全压制住了北条家的生存空间,他们不得不在多方面极不顺手的状态下应付别人的进攻。过去北条家的那些敌人,如佐竹家、宇都宫家、结城家等,都将把握机会疯狂掠夺北条家边缘的领地,就好像一头狮子倒下后会扑上去一群狼。我只要等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北条军出兵决战的机会,而为了维持领地不致土崩瓦解,他们必然会给我这个机会。其实北条家也清楚,西边的敌人固然不易攻过来,可他们同样不易攻过去,要想强大必须稳住东边和北边的地盘!” “之后你就夺取小田原城?”我明白了他的战略,可似乎觉得有些得不偿失。“你花费了这么大代价,可好像只取得了河越和小田原两座城池,往大点儿说吧!也就是武藏半国和相模的一部分,撑死了也就二十万石出头。可打败北条家的主要成果,两百多万的领地,全都落在那些搭顺风船的家伙手里,你不觉得亏了吗?” “真的亏了吗?我自己倒不觉得!”可能是时间长了腿有点发麻,源二郎把腿由后面转到了前面,改跪坐为盘膝,这一下就成了和我平等下棋的姿势。他老子拽了他一把,可他毫不理会。“别看地方不算大,但只要占据了小田原和河越城,我也就拥有了现今北条家的所有优势。既然北条早云能够凭借箱根山和小田原,挡住所有今川和武田的进攻,那么我也行;既然北条氏康可以河越城为依托,进而坐拥八州之地,那么我也行;既然这关东数百万领地可以姓北条一姓,那么我就也能让他改姓真田。那些只会争抢骨头的野狗们,都让他们都见鬼去吧!” 我坐在那里半天不动,感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吗?我怎么有一种好似面前坐在武田信玄、上杉谦信、毛利元就,这样把天下括于掌中的豪杰的感觉。之前我也见过了伊达政宗,可他没有给我这种感觉,甚至织田信长的感觉都不一样。 真田昌幸和真田信幸看看我又看看源二郎,眼睛中惧色渐浓。这番话的意思可大可小,只要我在织田信长面前歪歪嘴,真田家可能就彻底完了。甚至我都不用得到织田信长的命令,自己就可以动用佐久、小县等地的势力,发兵把真田家灭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子里安静得有些过份,压抑的感觉使一些人几乎喘不上气来,院子里双方的侍卫离得较远,并没有发觉这里的不对。仙鲤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源二郎,没有作出任何表示。新八郎双目微睁射出冷冷的光芒,“修罗之怒”就立在手边不远的地方。 “两万人就可取得关东,进而就能取得天下,你说得是这个意思吧?”我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问到。 “大概是吧!”他点了点头。 “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施行啊?”这话有些肃杀之气。 “不准备施行了!”他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奇怪。从他刚才的话来看,可不像是个顾及我感受的人哪! “因为不赶趟了啊!”源二郎耸了耸肩,好像自己也觉得很惋惜。“在真田家我又不是家主,要筹集起自己的两万军队至少要十年时间,而且接下来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好办的!”他拿起桌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那却他父亲的。“攻占河越城到吞下整个关东八州,怎么也得五年时间吧!还有就是剩下来取得天下,我估计还需要六到八年,这加起来就是二十几年的功夫。可如今的天下大的局势以成,至多十几年之后就可尘埃落定,争霸天下是一回事,抗拒朝廷可就是彻头彻尾的疯狂了。哎……可叹我生不逢时啊!” 如果刚才仅仅是紧张的话,那么现在就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他这话把武田信玄、上杉谦信、北条氏康、毛利元就当成什么了?把天下英雄当成什么了?最主要是把织田信长当成什么了? “那你实在是命不好了,将来打算怎么办?”出乎所有人意外我并没有发怒,不过这些人里却不包括源二郎。 “天下就要安定了,找个地方吃喝玩乐过下半辈子吧!”他理所当然地说到,只是不知道他十几岁这前半辈子是怎么算的。“……真田家就这么大地方,将来能分给我一千石就已经很不错,只怕一辈子也只能作个乡下土豪族了!”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仙鲤丸。“听说殿下长公子刚刚元服就成为了一国守护,即便是庶出的儿子将来也会有十几万石,还真是好命啊……” “那你就作我儿子的部将怎么样,元服后我给你三千石!”我转而对真田昌幸问道:“真田大人,你认为如何?” “这当然……”真田昌幸自然是乐不得的,儿子的胡言乱语不但没有惹祸反而换来了一个不错的出身,再说人质总是要交的,还有比这更好的结果吗? “予州殿下如此提携小子,可是为了刚才我的那些战略吗?”源二郎反而不是很热情,反倒对我的出发点表示了一定关心。 “算是吧!”我点了点头。 “哈、哈、哈……”他忽然大笑了起来,许久之后才对我说道:“刚才那不过是我顺嘴的胡说八道,是个根本行不通的战略,想不到当世名将的予州殿下竟然也当真了!” 37、浅草夜话(五) “武藏国河越城确是关东枢纽,但正因如此却是处于武藏国腹地。两万兵马突袭确实可以拿的下来,但是然后又该怎么办?两万大军单纯从军事上讲,或许可以守住河越城,但在敌人围攻归路断绝的情况下,是否还能够防守呢?而且在周围的势力里,两万人马差不多是尽到了吐血的力量,都远征到河越城来那老巢怎么办,放弃了吗?还有……”源二郎滔滔不绝地摆起了事实,讲起了道理,引经据典口若悬河,把那个计划批得是体无完肤,好像已经完全忘了这个计划正是由自己提出来的。 我耳朵里听着这一条条入情入理的分析,尽管足够深沉可还是脸上发烧,可心里又是忍不住一阵阵想要笑出来。这一切真是太有意思了,把本来严肃到沉闷的会谈气氛一扫而空,甚至有了几分滑稽。 不用自我吹嘘,好歹我也是征战了二十年的武将,就算是再笨,看也该看出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然岂不成了一个实心的“棒槌”。可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子,就把我蒙着眼睛牵进了迷宫里,居然连最基本的方向都搞不清楚了,难道这还不够滑稽吗? 大约经过了五分钟左右的考虑,我这才逐渐理清了脉络,看来这个小子,是在到这里来之前就思摸着怎么算计我了。在说话之前,他就用种种行为神态故作神秘,逐渐挑起了我的注意和兴趣。在这之后,他的语言上也很有技巧,超乎常理地将自己的哥哥大批特批了一顿,这使我更加觉得莫测高深。 其实他还有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优势,那就是我在心里对他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那就是觉得他这个人肯定是不简单。这个印象得自无数的书籍与游戏,经过岁月的刻划几乎形成了一种信念。怎么说呢?这个信念确实骗了我却又是正确的,那就是他这个人确实不简单。 “予州殿下,您现在是不是对那三千石的许诺,有些后悔了?”结束了长篇大论后源二郎向我问到,就像棋品不高的人在赢了之后,总要说几句便宜话一样。 “确实是有些后悔了!”我故意“苦”起了脸,作出了咬牙切齿状。 “那您完全可以收回,我也确实不应该接受这样的待遇!”事到如今他自觉占到了上风,表现得倒是极为大度。“我们和予州殿下您今天虽然是初见,但是您对真田家的照顾却是令我们无比感激。这只是一个玩笑,小子不过是趁着殿下一个不留神,蒙混了一次而已。予州殿下本是纵横四海的盖世英雄,不必为了这么一点细枝末节太过介意。佐都尉(指仙鲤丸)殿下乃是朝廷未来的一颗栋梁之星,我这样形状无稽只会些机巧的人,实在是不堪投身辅佐,还请予州殿下收回成命!” 真田昌幸和信幸都算了一口气,源三郎刚刚这番话说得非常恰当,不但自承是个玩笑而且还大大的恭维了我一番,我总不好意思再抓住这个问题不放了吧?在者不管怎么说源二郎也只是个孩子,我再怎么说也不能把自己降到那个位置上啊! “可我还是不死心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坚决地纠缠上了这个问题。“又兵卫,你进来!”我对着外面大喊了一声。 “是!”后藤又兵卫在靠近寺门的地方答应了一声,将长枪交给另外一个人自己跑了过来。因为是仙鲤丸最为倚重的部下,所以也随着部队来到了甲斐。“主公,您有什么吩咐?”他来到近前秉手行礼,但并没有站到廊上来。 “这是追随我多年的一个部下,现在担任信清的近卫大将,论起武艺还算说得过去!”我对不明所以的几个人介绍完,然后对着源二郎说道:“武将的谋略辩才固然重要,但武艺却也是不可或缺的,比如像我,就因为这一点坐失了许多机会。现在我再给你加上一个机会,只要你能胜过他,我就认可了你的武艺!” “这个小子不学无术,怎么可能是予州殿下麾下猛将的对手!”真田昌幸还想劝解一下。 “真田殿下是认为,我手下的人不堪与战吗?”我一句话就封了他的口。“怎么样,敢试一下吗?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好赌的人!”我对源二郎激到。 “您还真是个执着的人哪!”他懒洋洋地顺着柱子站了起来,伸手推了推别在腰带上的佩刀,来到廊下穿好鞋向院子中间走去。 真田昌幸又想说些什么,但是我直接站起身来到廊柱边看着院子,仙鲤丸和新八郎也随着来到了我的身边。他只得和真田信幸彼此无奈地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也站起来。 “是比刀法吗?”源二郎缓缓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此刻两个人已经面对面站好。虽然刀还没有出鞘,但两个人的右手都轻轻搭在了刀柄上,以四道目光进行着交锋。 “就比刀法吧!”我点了点头,其实对比什么我并不在以。“不过还是应该对输赢有个说法,不然可就没有意思了!” “予州殿下也顶多就是收回刚才许诺的三千石,再多我可是没的给了!”源二郎缓缓抽出了佩刀,虽然嘴上依旧是玩笑的口气,但目光如电面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笑意。 月光与屋内透出的灯火映照在两把锋刃上,确实都是好刀。 “你如果输了我之前说的三千石不变,如果你赢了嘛……那俸禄就加到五千石!”我想了想才说到,但是院子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源二郎惊讶地问了一声,并且扭过了头。这在比武中可是个大忌,但又兵卫倒退了一步并没有趁虚而入。“殿下的意思是如果我赢了,那么就可以得到五千石;如果我输了,至少也可以拥有三千石,是这个意思吗?” “你说得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我平静安详地点了点头,对视着他说到。因为没有转身,所以我不知道那对父子是什么样子。“听了你的战略后我本想直接给你五千石,但是这样子作那些跟了我很多年的部下们未必服气。毕竟直到现在,只有我认同了你的能力,而其他人则未必这么看。如果你赢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五千石,如果输了,想必你自己也不会有所抱怨了吧!” 源二郎站在那里盯了我很久,我也就这么看着他,这样的情况很是怪异,这比武到底算开始还是没开始,一时间谁也谁也说不清楚。还有就是这场武到底算是谁和谁比,怎么看都是我和源三郎在对阵,后藤又兵卫倒像是成了局外人。 “哐啷!”许久之后源二郎将刀收回了鞘内,长长叹了一口气后说道:“这场武不必再比了!” “怎么,这样就算了?”我双臂抱肩故作吃惊地说道:“如此可就算你输了,五千石的领地难道你不想要了吗?” “纵然嘴里说得再好,可事实就是事实,这场比武我已经输了!”源三郎拍拍刀鞘施施然走了回来。 后藤又兵卫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也收起了到刀,但是并没有跟过来。 “凭直觉这位大人比我的武功比我要略高些,但这也不过就是源于年龄上的差距,综合考虑各种因素我未必不能胜!”源二郎走过来脱去了鞋,又盘膝坐在了廊下。“这位大人虽然出自名师指点,但是看样子之前并没有来过我们甲信山里,对于我这种半忍者半盗贼的野路子并不熟悉,出手有些太堂堂正正了,在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我其实有不少机会!” “那你怎么平白的放弃了多出的这两千石,不觉的可惜吗?”其实我心里已经知道了这个答案,但有必要让周围的人也了解他的价值。 “我确实已经败了,败在殿下手下!”他将佩刀连鞘一起抽出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抚mo着。“仅仅是因为殿下的几句话,我的心已动、气已浮,这样的状态下比武简直是笑话。以前我一直自以为是天地奇才,但今天殿下轻言漫语就使我心念摇摆,我在这里诚心拜服殿下!”说着他就要对我行叩拜大礼。 “你拜错了,这才是你要一生辅佐的人!”我退后了一步,伸手拉过了仙鲤丸。源三郎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拜了下去。 “真田大人请起,以后要多多拜托了!”仙鲤丸也算经历过了一些事,自然知道这时候该作什么、说什么。 “予州殿下对我们真田家天高地厚之恩,真田家世世代代都不会忘记的!”真田昌幸这时过来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眼睛里隐隐闪动着泪花,他还以为我看不到呢!“源二郎从小顽劣不堪,能得到予州殿下的赏识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不知您是马上回新府城,还是要在小县再住几天?我尽快把他应用的东西和一些礼物……” “这……就不必了!”我笑着摇了摇头,要不是早打定主意我此刻不可能这么自然。“今年近畿的天气不好,眼看就是大灾之年,大地都要烤焦了,回去可实在是不舒服!”说着我叫过了仙鲤丸。“过些日子我是不得不走的,可你却未必。不如留在这里见识一下东国的风土人物,明年再和信幸一起回去。记住,要向真田殿下等多多请教!” “这……这……”众人均是一阵头晕目眩张口结舌,只有真田昌幸说出了几个不连贯的词。 “这……值得吗?”半天之后源二郎才替他问了出来。 38、忠义莫过于此 “我宰了你这个混蛋!”织田信长怒不可遏地跳了起来,伸手习惯性的去腰际寻找刀柄,可是却没有找到,这才想起此时没有带刀。可他还是非常不甘心,在周围的侍从身边也没找到后,就从一名侍女手中夺过一只木盆向我劈头盖脸地砸来。 我跪坐的距离和他大约有两丈多远,在看到黑影闪动时下意识的侧身偏了一下头,有这一下再加上木盆的构造本身就不利于直线飞行,所以并没有打中我。“呜~!”一阵恶风挂着闷响从我耳边刮过,可见他是用上了全力。 “你这个白痴……”织田信长还想过来揪住我暴打一顿,但是被闻声赶来的森兰丸等六七个侍从牢牢抱住。这些人都很有经验,分得出来什么时候是他情绪一时激动,什么时候是真正动了杀机。“你这个大废物!丢人现眼的家伙……”虽然挣脱不开但他却不想就此放弃,依旧不依不饶地破口大骂。 我还是坐在那里低头不语,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现在根本不在状态,过一会儿冷静下来就好了。 信浓的事情办的非常顺利而且已经基本结束了,中南部区域全部由织田信忠的浓尾军团接掌,北面则是柴田胜家。另外说一句,柴田胜家还控制了飞騨。通过我的努力,西上野的几家豪族秘密投向了织田家,虽然事先已经约定这块地方划入北条家的势力范围,但织田信长也是乐于见到北条这个庞然大物的身上,长出几个“疖子”来的。 这其中真田昌幸自然是功不可没,在一系列公开和秘密的行动中均起了关键性作用。因为真田家的领地跨越上野和信浓,加之这次新增的土地又都在信浓这边,对此北条家也说不出什么。虽然你拥有上野的守护权,但管不住辖下的独立豪族又能怨得了谁,反正织田家的军队是没进入你的地盘。 织田信长不久之后发来了一道命令,让我先期率军前往新府城会合他,然后走东海道回近畿去。具体原因是什么没有明说,不过好像是和沿途需要进行的一些谈判和会谈有关。辞别织田信忠后我就开始南下,所有部队也都归还了建制。 我到达时却被通知,织田信长并不在新府,而是到不远处的一座别馆泡温泉去了,戎马倥偬之际他的闲情逸致还真不小,我就又骑了一个时辰的马赶来了这里,事情的经过还真是得尽快说清楚。 有些事情我还是真没想到,当织田信长听说我把仙鲤丸留在了真田家,就开始了激烈的爆发了。看那个激动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装样子,真没想到他和仙鲤丸还有如此深的感情!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还是都叫老鼠钻进去给啃了?”经过大约二十分钟的发泄,织田信长的情绪多少稳定了一些,说话也开始有了一些条理性。可能是因为刚泡过温泉和一番激动的双重效果,他坐在那里微微有些气喘。 “不过就是一年多的时间而已,而且这也有利于……”我知道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所以就直言辩解到。 “这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是面子,是面子问题!”刚听了我半句话织田信长就又有些上火,一边说还一边抬起手在自己右颊上啪啪拍了两下。“……我织田信长的女婿,去给一个不入流的地方豪族当人质,这会让天下人如何看我?我堂堂织田内大臣信长,在灭亡了武田家之后,却对一个连守护都不是的地方豪族唯唯诺诺,这岂不是成了事件最大的笑柄。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到,究竟是什么鬼迷了你的心窍?” “原来是为了这个!”到这时我刚刚才算听明白,原来织田信长是觉得我丢了他的面子。其实我早知道他自视甚高,但在某些问题上还是相当开通的,不但如此,他过去还经常对装模作样的公卿们大肆嘲笑,不知怎么现在却变成了这样。“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大不了算他观察真田家的动向……”我不好说他神经过敏,就只能这样解释。 “你以为这样就行了?这样就能堵得住天下人的嘴吗!”没有等我说完他就抢白到,可见并不认可我的解释。“现在中央的威信好不容易在列国之间树立了起来,正是应该不断加强的时候。你现在作出了这种事,你要天下人怎么看待朝廷的威信,又怎么看今后我发出的政令……” “主公,属下可是不这么看这个问题!”我莫测高深地对织田信长摇了摇头,这是转移他注意力最好的一个方法。 “不就是关于真田家作用重要的话吗?上回你可是说过了!”织田信长的语气里带着嘲讽,可总之是静下心来听我说话了。 “这固然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但却不是全部的理由!”我尽量做得胸有成竹,有时候语气比内容更能打动人心。“上野是关东的枢纽,也是几大势力过度的衔接点。或许看着这里是比较荒芜,但是如果不顾这里进攻别处,那几家心里都不会很踏实。在这样一个地方的真田家,势必会成为各方争取的焦点……” “你是说上杉和北条有可能联合对付我?”性急的织田信长没有等我把话说完。 “北条和上杉确实都不会老实,但联手的可能性却并不大!”我心里暗自想笑。织田信长虽然还没有真正取得天下,但是“天下人”的状态却已经找到了,不但自高自大而且猜忌心见长。“……因为之前上杉景虎的事情,北条氏政和上杉景胜之间的矛盾不可能调和,他们怎么也不会携起手来。不过对于上野,他们却都是不会死心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织田信长这时才开始完全认真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看着他仔细倾听的样子,我忽然突发灵感忽悠了他一下,看他又要变色这才说道:“关东,也就是甲信到关东这一片地方,我一直认为是个神秘的地方,经济落后地旷人稀,却又总是出现天下最大的军团。对此我是非常感兴趣,但自己又没有较长空闲时间,就想叫信清在这里考察一个阶段,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考验!” “你的军团还不够强吗?这个论点我可是第一次听到……”织田信长用鼻子笑了两声,然后挥手让刚才涌进来的侍从们都退了出去。“这次战争中你的铁炮队表现不错,有这样的程度可是完全该满意了。天下就要平定了,你已经可以把心思多多放在享乐堕落上,这不是一直就是你最想要的吗?” “那可是不一样的,我那有那么好的命啊!”我皱着眉头长长叹息了一声,装作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之意。“且不说要平定九州还需要多少功夫,就是打败了岛津事情也未必就算完成,自古九州、四国就是变乱多发之地,地方诸侯长久驻守一地极易形成势力。我活着加上主公的威势或许还好办些,等到了信清他们这一代也就难说了,不是我在这里说一句泄气的话,仅这几年我已经见过很多胆识魄力超过他的年轻人了!” “真不知道该说你这是未雨绸缪,还是杞人忧天!”虽然还是讥诮的口气,但织田信长的态度已经缓和了很多。 “这也就是我命苦,关东这里相比就好太多了!”我垂下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这话怎么说?”织田信长果然立刻问到。 “关东这里地大物博,而且靠着一支骑兵为主的强大部队就可以压服!”我这两句说得极为感慨,而且故意不去看他有些发青的脸。“当年赖朝公即便是取得了天下,依旧不愿意舍弃这关东之地,把御所设在了廉仓。这种作法不能说不对,但是导致对朝廷控制力的下降,终有了后来南北朝的变乱。尊氏公显然是认识到了这一点,向这里派遣了分家,可长久以后坐大的古河公方却不再愿意听从从二条城里发出来的号令。从天下大局计,这还真是个两难的选择啊!” “你让儿子留在关东,这么说也是对这里心存觊觎了?”织田信长语调阴沉,来意不善。 “主公您认为凭臣下现在的条件……这可能吗?”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到。 织田信长脸色发青闭着气盯住我,那鼓鼓的神态好像在练硬气功。“哈、哈、哈……”他突然放声大笑,气势也为之一松。“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下去吧!五天后回去的路上要在善德寺会见北条家,你也早些做点儿准备。” “是!”我躬身向门口退去,认为事情到此也该告一段落了。 “你认为……谁来这里作关东领管合适?”就在我的手已经扶上了门框时,织田信长的声音又从后面的传来。 “我认为明智殿下和泷川殿下都很合适,一切但凭您裁决!”我顺嘴回答到,显得不是很“慎重”。 织田信长在后面没有再发出声音,我也就走了出去。 ******************************************** 离开温泉乡的别馆后,我又骑着马向新府城走去。因为不再赶时间所以走得很慢,直到日头快要落山才到达,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等在那里。 “主公,从丹波传来了一个消息!”伴长信上前来拉住了我的马缰绳。 “怎么啦?”我由马上跳了下来,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好。 “长野老大人已经过世了!” 39、迟来的“礼物” “您请留步,怎么敢劳前辈如此远送!”我已经站到了车上,再一次回头推谢好客的主人。 “予州殿下如此礼遇我这无用的老朽,老朽岂能再吝惜这么两步!”一个胸前飘着一部雪白大胡子的老和尚站在了台阶上,对着我又挥了挥手说道:“今日和予州殿下畅谈一番,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若是佛祖再垂赐几年寿数,老朽定当赴近畿回拜殿下!” “晚辈一定扫榻以待!”说完我就钻进了车子,卫队也开始向前行进。“按理说这个时代的平均寿命并不算长,怎么这么多七老八十的人都叫我碰上了?”在车里自己想着也有些奇怪,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那两声前辈叫得并不冤枉,这个老和尚是北条氏康的叔叔,著名的外交僧人北条幻庵。 回师中的织田信长在骏府稍作了停留,并在城外著名的善德寺里会见了北条氏政一行人等。参与的除了我这样的双方重臣外,还有一个正想着把居城迁过来的德川家康,勉勉强强也算是凑了个“三家会盟”。二十余年的风云变幻,虽然古寺依旧,可天下形势早已经是物是人非。 织田信长和北条氏政的会面相当亲切,彼此都说了些“友谊地久天长”之类的话,不过谁都不可能真正相信对方。织田家想要一统天下,北条家想要继续维持关东霸主的地位,这本身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其他的还能说些什么呢! 虽是同床异梦但短期毕竟打不起来,因此保持一定和谐的关系还是必要的。在织田信长的授意下,我们几个人和北条家的一些重臣进行了一些交往,可能是因为兴趣相近我对几个内政型的人观感倒是不错,如大道寺政繁、松田宪秀和前面提到的北条幻庵等。 我的车子没过多久就回到了驻地,其实在这里都是路过,所谓拜访也不过就是到彼此下榻的寓所里去。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进入大门后石河贞友飞快的迎了过来,伸双手接过了我刚刚摘下的佩刀。“明天就要启程上路了,不要忘记了什么!”我一边说一边向卧室走去,完饭前还可以再小憩一会。 “所有东西包括采购的礼物都已封箱,今天晚上就安排装车!”在我的侍从里他一直负责车马调度,因此比较忙碌也就没随着我这几天的行程。“少主派遣那个叫真田源二郎的侍从来了,不知您什么时候见他?”他跟在后面禀报了一件我出行其间发生的小事。 “哦?”我猛地一愣停住了脚步,心一下子就收紧了。分开刚刚几天就派人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现在就见!”我转身走向了客厅。 ************************************************ 刚才已经说过这里是客寓,而且马上我也要走了,所以所谓客厅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而已,真田源二郎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地板的正当中。 “是信清出了什么事情吗?”我还没有坐下就急迫地问到,短短的一段路上脑子里不知已经闪现过了多少种可能。不管哪种可能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几天我一直有所怀疑,但现在我是真正确定了!”虽然行了礼,但是源二郎对我的态度依旧不是那种恭谨的臣下姿态,反而有一种平等棋友的语气。“我一直怀疑少主究竟是不是主公的亲儿子,此时我才算相信了,而且主公对少主的关心是发自内心!” “哦……毕竟血浓于水嘛!”我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虽然按照长野业正的策略狠心进行了,但其实在内心里还是充满了疑虑。不过尽管有些丢脸我心里还是很高兴,毕竟从他的语气里我听出仙鲤丸没有什么事情。“既然不是通知就是想告诉我些什么,是信清还是你们的事情啊?”我觉得还是应该有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不然派个信使来也就够用了。 “应该说是真田家的事情,不过来之前也请示了少主的意见!”源二郎第一次显示出了严肃的神情,在轻松的外表下面我注意到了一丝紧张。虽然他说话非常流畅而且速度也不慢,但这正说明他事先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那是一件什么样的事呢?”他的话确实引起了我的兴趣,但我尽量没有表示出来。 “是这样的!我父亲有一个人想举荐给主公……”源二郎从怀里掏出了一份书信,这样的事情通常要有书面的东西。 “就是这样一件事?信清完全可以自己作主的呀!”看过信后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就是这么一件小事也值当专门来问我? 真田昌幸在信里只是说有一个人要举荐到我这里,是真田家的一个世交云云,然后就说起了别的事情,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提。从信里的态度似乎他也并不是很上心,只是应付差使而已。如此就应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武士,仙鲤丸在他身边安排一下不就行了吗! “主公,您仔细看过了吗?”源二郎用怪怪的眼神望着我并反问到。 “哦?”在他的置疑下我又把信举到了眼前,反复三遍之后这才看出了些端倪。这封信确实很奇怪,既然写了信为什么会没有名字,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名字不方便直接写出来。“这个人是干什么的?”我放下信问到。 “这个人与我们真田家渊源颇深,把他举荐给主公是为了替他图个进身之途!”说到这里他向门口方向看了看,我会意地挥手把站在那里的侍从打发走了。“本来是想把他也举荐给少主作侍卫,但是经过反复权衡之后,觉得他不再适合留在上野。家父也曾就此事请示过少主,少主也是拿不定主意。为此我特意陪同他来见主公,希望主公能够降恩庇佑!” “是有什麻烦吗?叫进来让我看看!”虽然得到的答复是表示肯定的点头,但我还是没有太顾虑这件事,毕竟彼此的身份地位不同,对真田家在上野是件麻烦事,对于我在近畿则未必怎样。“也许是真田十勇士中人吧!”我在心里这样想着,但也没有过于当真。 真田十勇士确有其人,但并不想传说中的那么神乎其神。我的忍者关于这方面有些报告,不过就是些围绕在源二郎身边“歪才”而已,充其量可以比比鸡鸣狗盗的典故,不过都有些自命不凡惹是生非。 直到见了面我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不可能是真田十勇士之一。这是一个少年武士,看样子也是刚刚元服不久,一张脸属于粗旷中带着细腻,应该是出身武士世家。这个人长得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特色,至少我是没看出来,可据了解真田十勇士中人虽不能说都长得恶形恶状,但至少是属于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的那种。 “你叫什么名字?”我盯着这个人问到,身体微微向一侧靠在了用来搁肘的扶手上。 “请恕我无礼!我的名字犯了左督尉殿下的忌讳,也叫信清!”他对我回答时非常自然,看样子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 “你姓什么?”我非常奇怪,不介绍姓氏的介绍可以说是非常奇怪的介绍。在日本的武士阶层非常重视姓氏的源流,这是表明他们和一般平民差别的主要依据。 “……”这回他稍稍显出了迟疑,目光向一边的源二郎投去,后者点了点头表示支持。“在下姓武田!”他转回头带着孤注一掷的绝决回答到。 “武田!……武田信清?”我大吃了一惊,这个人居然是武田信清,武田信玄第七个儿子。 甲斐武田氏灭亡了,他的后裔自然是受到了残酷的追杀,如出家的松信尼还好些,男子几乎全被斩尽杀绝。据我所知仅有二郎海野信亲,还留了一个早已淡出武田家的儿子,其他的就全都没有消息了。如果这个身份是真的,那么对于武田的遗产(如果还有的话)他就是最合法的继承人。 “把这个人送到我这里来是什么意思?……是试探我?……托我保护武田家的遗脉?……是对我表示忠诚?”我的脑中飘过一个又一个猜测,可是却没能找到答案。这些猜测可能都存在,也可能都不沾边,但现在是我该怎么办,我该问出来吗?“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安田国信,可能今后很长时间你都要用这个名字了!”最终我选择不要问出来,而是直接作出了安排。 “是!”他的回答简单明了,用这种方式表示了对我臣服。 “你就现在我的卫队里当个一般的旗本武士,今后怎样就要看你自己了!”我真的像是对待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新进人员,丝毫也没有因为他的特殊血统给予什么照顾。“佐吉!”看他没有什么反对表示,我就把侍从统领叫了进来。 “主公,您有什么吩咐?”樱井佐吉的声音由远至近,看样子是跑了过来。 “他是一个新人,你带他下去安排一下!”我只是告诉了他,他该知道的东西。 “主公,临来之前我和父亲打了个赌!”在他们退出去后源二郎又对我说道:“出于本能我赌您一定会收留信清殿下,但是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什么根据。您今天能否亲自指教一下我,包括少主的事,您究竟是为什么吗?” “值得!”我只回答了两个字。 40、兄弟之份(上) “前面就是浜松城了,请内府殿下和诸位一定要多住几天,让我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德川家康骑在马上遥遥地向前一指,非常客气而且略现自豪地对织田信长和跟在后面的我们说到。 “德川殿下太客气了,其实这些日子哪天我们不是讨扰您的款待!”说话的不是织田信长,但却是唯一可以在织田信长面前说话少些顾忌的织田信忠。“近畿通往关东最好走的就是东海道,而这往来最为关键的就是三河到骏河这一段。如今殿下已经把这一段囊括手中,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东道之主’。今后东国一旦有事,朝廷和父亲大人还要大大的倚重德川殿下呢!” “好说、好说,一切但凭内府殿下吩咐!”德川家康立刻满脸堆笑,那神态就像是个幸福的小地主。 讨伐武田家的战争结束,织田信长把明智光秀迁到甲斐封20万石,并任关东领管,选择了一个较弱势力的军团长来这里发展,可见我之前的话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德川家康也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骏河国,完成了多年以来的宿愿。 “德川殿下,你想迁到骏府城的事,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看到德川家康心满意足的感觉,织田信长皱了皱眉头。“骏府城虽说远山近水,但却是山水无倚,怎么看都无丝毫气势,并非屯兵用武之地。我不管怎么看,可都是不如这连接东西、地控南北,而又险要无比的浜松城啊!”说着他还用手中的折扇向四下里指了指。 “内府殿下所说自然不错,但……但总还是骏府要好些!”德川家康说着也拿折扇向四周指了指,一边指还一边啧啧咋着舌。“这里,还有那里,简直就是穷山恶水嘛!东海数国比起来,远江一国环境原本就是最差的,过去东有武田虎视耽耽时时图谋吞并,把居城和主力摆在这里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可现在……” “哦,现在又怎么样?”织田信长以折扇的扇骨轻轻敲击着马鞍,嘴角上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他看德川家康的眼神很怪,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现在?现在不是已经天下太平了吗!”德川家康不解的反问到。“现在内府殿下已经是威震天下四海宾服,还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说着他又开始了幸福的憧憬。“……小时候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骏府生活的那些日子,远远夕阳下的富士山;静静流淌过墙边的安倍川;天守阁里款待各路宾朋的盛宴,至今令我魂牵梦绕!那时我看今川治部的气势是怀着无比仰慕的心情,不想我家康也能有今日……” 织田信长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脸上的微笑变得越来越“甜蜜”,终于等到德川家康说完了才点点头,伸手在德川家康的肩头重重一拍。“三河弟弟!”他用了已经荒废了数十年的亲密称呼。“你说得不错,经过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磨难,也到了你我该共享富贵的时候。有你在扼守东海道的门户,我在京都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吉……吉法师大哥,一切全都仰仗了!”德川家康一脸的激动地点点头,几乎快要流出泪来。 如果我生来就是这个时代的人,你要是对我说他是个最危险的野心家,那看了这个场面后我一定会和你争论到底。现在伫立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兄友弟恭的样子,我只有一种想笑又笑不出的样子。 浜松城原先就是一座军事目的十分明确的城堡,因为是在平原上阻断道路的体系,所以城郭的体系非常之宽大,但要说到豪华就谈不上了。在参观的时候德川家康也对此表示了一定的不满,让人一听就会感到这才是他迁居的真正理由。一直到晚上的接风宴上,德川家康依旧在不停地陈述着自己的打算,让人对他的“心满意足”不再存任何怀疑。 “德川殿下,我好像记得您几年前又得了一位公子吧!”知道结果的戏剧都是非常无趣的,坐着坐着我忽然想见见那位历史上好像算是垂拱而治的二代将军。即便如今历史被改变了,可他还是我这盘棋上的重要一子。 “小儿长丸现下倒是确在浜松,不过他只有三岁,出席这样的场合恐怕不大合适吧!”德川家康有些意外,现在他的这个儿子可还并不出名。 “这也没什么,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织田信长一扬手止住了德川家康的推卸,此刻他像个普通人一样,也对亲戚的孩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关注。“……我也听说德川殿下你已经对这孩子着意培养了,看来心里也是有了一定的打算。正好今天信忠也在这里,让他们早些彼此熟悉也是一件好事,毕竟我们的基业也靠他们来永世维持下去!” “好、好、好,我立刻让人去带他出来!”德川家康一迭声地说好,并立刻让贴身小姓进去通知。虽然他这几天来一直表现得很兴奋,但刚才一扭头时我还是发觉到他左腮的肌肉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 德川家康的心意我大概知道一些,他是不会让现在的长子于义丸继承家业的,那么就只有迅速培养这个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儿子,就算一切顺利也是十五六年后的事情。织田信长刚刚的话似乎已经认可了这个儿子的地位,在他看来这自然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看了织田信长一眼,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地方,他真的是想要认可德川家康的心意嘛?这真不好说,还得再看看。 “给内大臣见礼!”三岁的孩子是被乳母抱出来的,小小的身体上却穿着一身非常齐全的武士服饰,虽然是改小版但还是显得笨拙而臃肿,圆圆脸上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样子并不明白说出来的那句刚刚被教会的话。 “果然是一表人才,各方面都与德川殿下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织田信长眯缝着眼睛打量了半天,在德川家康都忍不住紧张起来时他才说话。“人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我看这孩子的相貌,将来一定是个坦诚忠厚的君子!你们说呢?”说着他又询问地看向了我们。 “是,主公果然一双慧眼!”我们自然是连连称是,难道还能说别的吗? 织田信长从的从面相上看我不知道有多大的把握,在原先的历史上这位二代将军好像确实没有建立什么出众的武勋。不过在他当政其间,却也作了诸如削去福岛正则领地的事情,切实巩固了江户幕府的权威,这个人的真实能力怎么样确实不大好说。不过我对他的你能力仅仅是出于好奇而来的兴趣,如果我搞不定德川家康,那么对于他的儿子也就更加无能为力,反之则也是完全没有必要考虑。 “感谢内府殿下的关怀,德川家一定世世代代追随织田家!”德川家康说这话时胸口产生了剧烈的起伏,眼睛里也奕奕地放着光彩。 对于历史上的人物我大多的认识是源于记忆上的书本,从来不敢以知人之明自居。因为后来的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德川家康普遍被看作了一个阴谋家,不过他到底是什么后才开始谋划天下的呢?这个可并不好说,至少如果织田信长不死或是丰臣秀吉不死,他是没有丝毫机会的。向着不切实际的目标去努力,只能成为令人嘲笑的傻瓜,所以他此刻应该只是以繁荣家族为目的吧! “德川殿下,你还真是个幸福的人哪!”织田信长把酒杯举到眼前,冲着德川家康晃了晃。因为饮酒与兴奋,他的脸变得通红通红。“武田家已经灭亡了,你我联手不会再有什么可以忧虑的敌人,再加上马上还会搬迁到骏府那样的好地方,你的一切真是该‘满足’了!” “骏府的重建也需要花费很大的力量啊!”织田信忠不无“担忧”地问到。“当年因为武田军的残暴,骏府的天守阁和所藏珍宝几乎全被烧毁,至今只留下了用于城防的部分。德川殿下如今已经是执掌八十万石的大名,又处在东西往来的重要通道,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不能太简朴了吧!” “这还是得感谢内府殿下的恩赐,呈请朝廷把骏河一国下赐给了德川家!”德川家康绕过桌子来到织田信长的面前,亲自满上了一杯酒。“德川家原本只是三河地方的一个小大名,不是靠了内府殿下多年来的提携也不会有今天。有了天龙川和富士山两个金矿的收入,我想在三年之内重建骏府应该不成问题!” “多年来德川家一直处于抵御武田入侵的最前沿,有所补偿也是应该的!”织田信长说得似乎轻描淡写,但事实上他非常高兴。因为性格上的自高自大,他很喜欢这种施舍并得到别人感激的感觉。“这次朝廷会褒奖一系列有功之臣,到达京都请你随我一起面圣,也让天下人看看维护正道的力量!” “德川家永远追随内府殿下!”德川家康施了大礼,从某种意义上讲织田信长这是代替朝廷的许诺。这次看来德川家康的官职又要升迁了,他多年的坚韧换来了更多的报偿。 “哦,对了!”织田信长像是忽然想起来一样,不经意地问道:“于义丸怎么没有见,那可也是我织田家的女婿呢!将来为了维护天下的安定,信忠、长丸、于义丸他们要将你我这兄弟的情义永远持续下去。德川殿下,你说是不是呢?” “是……” 41、兄弟之份(下) 虽然德川家康一再的热情挽留,但是大军还是只在浜松停留了一天,虽说缓缓而行有利于声威的扩散,可毕竟不可能这么一直走下去,这一路上还有几十座城池呢! 德川家康把自己麾下的部队和豪族都遣散了,只带着几十个人随织田信长进京。这是作为织田家最忠诚盟友应得的一份权力,去分享这将会被永久传颂的荣耀。 永禄8年的上洛,只能说明织田信长占得了先机,那时全天下不次于他的力量还不知有多少;长筱之战也是一个坎,正式确立了织田家势压群雄的领导地位;今天随着上杉谦信之死和武田家的灭亡,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了起来,织田势力弥漫于整个日本,笼罩在每个或大或小的大名头上。或许今天依旧有人不遵从织田信长的号令,但这种行为即便是他们自己的家臣也会认为是无比愚蠢的举动。不是这样嘛?就连最北面的最上和伊达家,也派来了带着礼物的谦卑使者。 一天之后我们进入了三河,休息了一宿之后又走了一天,然后就到到达了冈崎。与刚刚兴旺起来的浜松不同,冈崎是德川家经营数代的巢穴,并以此为中心统治着西三河的广大地区。松平清康当年在这里的时候,甚至给予织田信秀极大的压力。 这是在德川领地内的最后一站,因而早已通知人作好了一番布置。可是在进入城门时却遇到了一点他事先没有想到的“小意外”,因而情绪稍稍显得有些暴躁。 “你怎么在这里?”德川家康的微微皱起了眉头,左眉尖还轻轻地跳动了两下。他似乎从没非常严厉的大声嚷嚷过,至少我没有见到过,因而这种阴沉略带冰冷的声音就应该算是表达了一种极度的感情。 “是!父亲……”于义丸站在冈崎城的城门下,单薄的身体给人一种孤零零的感觉。堂堂德川家的长子身后却并没有几个随从,要不是年龄和高矮的问题,他似乎和一边的冈崎总管并没有什么不同。“听说您和内府殿下今日驾临,因而儿臣特来迎候。这也是刚刚才到,还并未进城!”他非常会说话,懂得怎样能最大限度地表达清楚对方想听的意思,这也许就是长期处在逆境环境中形成的自我保护意识。 于义丸和茶茶订了婚,按理就应该算作是织田家的人质了,不过织田信长却给了他相当宽松的政策,只要一年中有一半住在安土就行了,其他时间可以回家居住。不过织田信长的这个“恩典”,却给了德川家康添了不小的麻烦。 作为现在德川家的长子和织田家的女婿,那么就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像当年的德川信康,就是坐镇冈崎统辖西三河,这在德川家仅有两国的情况下可是非常了得的事情。现在德川家康自然是不可能给于义丸这个政策,虽然还有于义丸并未元服这个借口,但要是太刻薄在织田信长面子上也不好看,反复权衡之下只好把他安置在了小城足助,忍者的情报讲这对父子一年也就见个三四次面。 “你……来得非常好,快给织田内府和诸位殿下见礼!”德川家康极快地掩饰了他真实的情绪,一来他本身就不常表露真实的情绪,二来是这里的场合也不合适。 “免了,免了!”织田信长已经跳下了战马,上来一把抓住于义丸的左臂,将他已经弯下去的身子拎了起来。“小子,跟我不必客气!你这样的晚辈又不是在正式的朝堂上,何必做得那么中规中矩。来……”说着他回首又召过了织田信忠。“你们原是认识的,而且以兄弟之份也不需要过多的客套。将来安定天下还需要你们协力同心,赤诚相待才是兴旺之道!”接着又是一番彼此的热闹。 德川家康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和进行,强颜欢笑当中流露着深深的无奈,原本一个送出去作人质的儿子却意外的得到了强大的政治资本,这世间的事谁说得清楚呢?“还是赶快进城吧!酒宴已经备下了……”他只得用这种方式影响一下事情的进程。 冈崎城的筵席比浜松不渝多让,但是德川家康的心情确实已经差了十万八千里,自己最不得意甚至是十分顾忌的儿子坐在身边,可又找不到改变这一现状的办法。现在的情况是“客大欺主”,并且这些客人很有些诚心招人讨厌的意思。 “于义丸少年老成深得德川殿下精髓,我真是越看越喜欢!”随着酒宴的升温织田信长兴致也是越来越高,与德川家康发青的脸色不同的是,他的脸色越来越红。“老实说我见过的后辈里,聪明的不少但这么沉稳的着实少见,于义丸这孩子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踏实。我看他隐隐约约有长秀的影子,将来也一定是个可以处理天下政事的能臣,天下承平后就越发有用武之地了!” “全仗内府殿下提携了!”德川家康非常勉强地说到。 “于义丸!”织田信长对着正在谨慎陪坐的于义丸叫到。“你生为庶出,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将来如果你的弟弟作了德川家督,你愿意心甘情愿辅佐他吗?” “于义丸一定竭尽人臣之道!”于义丸立刻伏地回答,想来这套词平时是演练得极熟的。 “对了,忠兵卫!”织田信长忽然一拍脑袋转向了我,心血来潮地问道:“你的那个二儿子叫龙王丸吧?我记得他好像也是庶出,而且和于义丸差不多大!” “主公真是心无遗策,龙王丸是比于义丸殿下大一岁!”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所以也就没有多说。 “青果、红果同枝所生,你不会没个打算吧!”向我点头时他的右眼飞快地眨了一下,嘴角还微微一抽。 “原来如此!”见到他的这个表情我立刻恍然大悟,看来是需要我配合他一下。这种事我自然是乐于相助,何况这也是我早就有了的想法。“龙王丸这孩子被过继到了波多野家,当初为了抑制那些新归降势力,领地是被大大削减了的。他的母亲虽是侧室,但在我刚刚成为武士时就开始跟随在我的身边,这些年来很是受了许多的苦。再说因为她的操劳孩子生下来时身体就不是很好,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觉得对不起他们!” “有功,有材,就应该得到报偿,其他的事情并不要那么在意!”织田信长将酒杯在桌子上重重一顿,溅出的酒液沾到了他的身上,环视一周作出义正词严的表示。“波夺野家过去的事情早就已经风liu云散,现在也无需那么忌讳。丹波的守护权我已经全权交给了你,怎么作全是你个人的事情!” “主公如此体恤是我们作家臣的福份,原来我还一直惧人议论呢!”我“感激”地对织田信长说到,同时用余光注意着德川家康的表情。“因为近年来对于纪伊和四国的征伐,丹波的豪族实际上已经迁走了很多,而且在多次战争中原波多野重臣在作战中勇武建功,适当的也应该给予补偿。微臣考虑在龙王丸元服的时候,把波夺野家领地增加到二十万石。主公您以为如何?” “你这个想法不错,我没有丝毫意见!”织田信长欣慰地连连点头。 “其实微臣还想……”注意到德川家康有些变瘪的嘴角,我忽然又是灵机一动。借着织田信长的兴头,我不妨再猛推德川家康一把。“龙王丸这孩子武艺确实一般,但是学业上却也不落人后。如主公所说,天下平定后的头等大事就是治理地方,造就一个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微臣还想把丹波的守护,让给龙王丸!” “哗啦!”席间产生了一阵波动,我的这个举措绝对足以引起一场小小的震动。在中古时代的日本,对于氏族的重视更甚于血缘,把本家的守护权让渡给别的姓氏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虽然把自己的儿子过继出去的也不少,但那绝对都是为了从那边得到些什么。也就是我的本质观念才作出这样的决定,可在别人眼里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了。 “这才是我织田家大公无私的样子,用这样的胸襟去治理天下何愁不靖!”织田信长大为兴奋的一拍桌子,在他看来我作出这样的“牺牲”完全是为了配和他的意思。而且此举也是实实在在的证明,诸星家对天下并无任何野心。“能有你们这样的家臣和朋友是我信长的幸运,我绝对不会厚此薄彼。两年之后于义丸和龙王丸一起元服,我将亲自为他们主持并向朝廷申请官职。德川殿下,您认为如何?”他回手又把“绳子”套在了德川家康的脖子上。 “这……但凭内府殿下安排!”德川家康的嘴里此刻有一副再苦不过的“中药”,众目睽睽之下他还吐不出来。 织田信长事事拿我比着,显然是逼着他给于义丸一份充裕的家业。可眼下他手里的三国哪个都给不出去,不然面临的就是整个德川家的分崩离析。 “德川殿下我自是极为信任,好歹也会看在我这个亲家的面子上嘛!”织田信长紧紧盯着德川家康的脸,端着酒杯哈哈笑了起来。 42、神佑 “呜~~咿……”介乎于和歌和经文之间的吟唱,从白发苍苍的庙祝嘴里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颤抖强烈的音阶使大多数人无法听清究竟是些什么。但庙祝自己却不以为意,微闭的眼睛隐藏在满脸的皱纹里,显出了一种自我沉醉的状态。 日本的这种神道虽然也源自于古代祭祀鬼神的巫术,但是经过上千年的发展后,和撒满一类的形式已经有了极大的区别,不但服饰礼仪不再朝着华丽、热闹的方向发展,反而素净得有几分诡异。就比如此刻,在这诺大的殿堂里只燃着八支蜡烛,摇曳中映着墙壁上的影像有如鬼影重重。正面供桌上摆着一个大大香炉,里面的沙子中掺杂着一些炭灰一样的东西,一明一暗显得十分诡异。 庙祝穿着一身全白的朝服,头上还带着一顶比公卿还要高上许多的立乌帽,手中拿着一个类似彩披和拂尘之间的东西不时地甩上一下,更增添了一股森森鬼气。 织田信长跪在供桌的前面,手握银色大念珠口中念念有词。我们二十几个重要将领分两排排在他的身后,每个人也都学着他的样子在进行着祈祷。 供桌后面的帷幔当中,隐隐绰绰有一个黑色的高大影子,那就是那件据说是热田大明神遗物的铠甲,那身改变了织田家命运的铠甲。 织田信长的本阵离开三河进入尾张以后,停留在热田大明宫进行了隆重的祭祀活动,不但献上了大量本次缴获的战利品,还命令数万将士整衣束甲面向神舍,双手击掌三下然后祈祷。那声势,可真是够壮观的! 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一个神舍的兴衰只要看它的供奉大名的强弱就可以辨别了,随着织田家的兴旺发达,现在热田大明宫可就成了全日本最大的神舍。当然,这里面也有我的功劳,这些年诸星家已经成为了继织田家后最大的供奉者,且不说一共有多少金银财宝,仅那些西国名将的甲胄武器和三好家的战旗,就完全可以说明问题了。 原以为织田信长折腾个半天也就足以了,不想他的虔诚却是异常的爆发,非要在深更半夜再组织个祈福降神的仪式,因而也就出现了眼前的这一幕。 “请内府殿下执祭!”可能是觉得差不多了,老庙祝将拂尘放在了供桌上,又拿起一只锣一样的铜盘捧到织田信长面前。铜盘里装着一层白色的细碎粉末,好像是淀粉样的东西。 织田信长将念珠交在左手,右手抓起一把那种粉末就向香炉里投去。 “呼~!”原本明灭不定的火星突然窜出了两尺多高的火苗,整个大殿里都被照得一亮,最为奇特的是那身黑糊糊毫不起眼的铠甲,居然也隐隐泛起了一层“宝光”。织田信长又投了两把,然后失去动力的火焰才渐渐淡去,一切又恢复了原有的样子。 “上神已经降下福祉,织田家永世昌隆!”庙祝带着庄严肃穆的神情说到,好像自己真是神在世间的代言人。 “织田信长叩谢神恩!”织田信长叩了一个头站了起来,我们也都随着作了。这毕竟是连日的军旅匆忙,也是该早些回去歇着了。“今夜我将在这里静坐冥想,请宫主替我找一间静室!”没想到的是织田信长并没有往后转,而是又出了新课题。 “一切都是现成的,内府殿下请!”老庙祝向边上作了个请的手势,那里有一条非常不起眼的走廊。 “忠兵卫,你陪我一起去!” “是!”原本等着他的身影一消失就立刻回去睡觉的我,莫名其妙地又被他叫住,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随他向里走去。 ******************************************** “主公,为臣……身无禅心静意!”来到里面的一间小巧静室坐定,我愁眉苦脸对织田信长说到。 “我知道!”织田信长想也不想的就点了头,看来对我是非常了解。“之所以叫你进来就是和我聊聊天,不然我一个人用不了多久就要睡着了!” “哦?”我愣了一下,看来还是不够了解他。 “松永久秀来了上书,要求解除摄津一带的紧急状态!”织田信长并不是规规矩矩的静坐,而是歪斜着靠在一面墙上,真的眯缝起了眼睛,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老儿居然不再擅权自专,这倒是一件新鲜事!”我靠向另一边墙壁反问到,丝毫也没有掩饰自己的不信任。 “我看你们这些人是太把他当一回事了,叫我说也没什么了不起!”织田信长的脸隐在暗影里,但我还是感觉到那上面流过了一丝冷笑。“说到底松永久秀也就是个谄佞小人,借着主家衰落跳出来咬了几下人,一旦你的力量强大如巨石般压在他头上,那么他就会像乌龟一样缩起来。随手抛给他几块零碎食物,他就会感恩戴德地过下半辈子了!” “松永久秀会懂得感恩?这还真是个新鲜的说法!”我在这边咧了咧嘴,而且是出声地笑了出来。 “感恩是不太现实,但摇几下尾巴他还是会的!”织田信长并没有生气,反而承认了我的说法。这就是和他说话的方式,他喜欢有一定语言技巧的人。“……他的信上说随着武田家的覆灭,毛利家的势力又缩了回去,看样子近期没有再挑战织田家的可能。有鉴于此,重兵布防西近畿也没有必要,所以只等着我的命令就遣散豪族返回大和。而且他提出想要参加京都举行的庆典,亲自向我表示祝贺!” “您同意了?”我立刻追问了一句,心中不无忧虑。按理说松永久秀提出交还兵马是一件好事,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这种作法也更便于控制,但出于多年来的本能,我对松永久秀主动提出来的任何建议都保持着戒心,总是有一种阴谋就在身边的感觉。 “这有没什么不好,反正大军已经回到近畿,在严密监控下他也玩不出花样!”织田信长果然也这样说,看来试探未果他的精神也有些松懈了。“你的四国军团也不必继续留在淡路,吩咐他们到九州协同大友家作先期的准备吧!京都的事情一了你也立刻赶过去,这回一定要把岛津家搞定,一旦九州拿下就可以对毛利家形成南北夹击之势,我届时就能兵不血刃地*利就范。这回的准备要充分些,也要谨慎些,再要失利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会不会是松永久秀发现了在淡路的布置,所以这次才按兵不动的呢?”对于松永久秀我还是不能放心,这样一个阴谋家要是再无举措的话,那可就真的要平安终老了。 “虽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织田信长的语气里充满了无所谓的意调,黑暗中可能还耸了耸肩。“我从没想过要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敬爱我,事实上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去了,但只要他们识时务就好,知道当今天下谁说了算。这些人如果安分守己的话,那么我也不会吝惜赏他一口饭吃,守着小富贵过一辈子。如果不然……哼、哼,我也同样不介意在这乱世的最后阶段,再向热田大明神牺牲一些性命!” “那松永久秀的事……” “从种种反应上看,松永久秀算得上是个聪明人,近来连番的举动说明他只是想在将来再捞些好处!”织田信长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甚至声音里都带着一层困意。“他的计谋和野心都随着年龄消磨殆尽,你就不必再管了。相比之下我倒是更怀疑荒木村重,这次西国的军事行动中他的作为非常反常,忍者注意到他最近和毛利家信使往来频繁,虽说没有拿到什么确实的证据,但异心肯定是有的。要不是前面‘猴子’抑制了毛利的攻势,而后面又有松永和恒兴牢牢看着,只怕他现在已经反了!” “哦,他不是一直如此吗?”我不解于织田信长的态度,这确实是荒木村重的一贯作风。总体讲荒木村重还算是一个传统的旧式豪族,依附于强大的外来势力,但又从来都不放弃其独立性。老实说我觉得他真正反叛的可能性并不大,即便反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危害。织田信长现在突然提出这个问题,难道是不想再容忍了? “这么个‘刺头’实在讨厌,我准备亲自处理一下!”他的身体向前直了起来,但依旧没有离开黑影,看姿势可能是紧攥着拳头。“回到京都以后我会测试一下他,就算不反也要把他迁走,放在那里我心里总是别扭!” “摄津可是近畿大国,您打算交给谁呢?”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别再是又便宜了那只“猴子”吧! “有恒兴就行了!”织田信长倒是并没有说出那个令我担心的答案。“只要把荒木村重启走,本愿寺又缩在那个‘乌龟壳’里不敢出来,摄津不会出什么大事……” 我没有想到会有这样好的结果,池田恒兴出任摄津守护我在织田政权中的地位将更加稳固。我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诸星家三代无忧矣! 也许我这个人确实有些缺乏想像力,事情的发展不是平稳而是上升中的,就在清晨我们打着哈欠从静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织田信长又得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43、恩赐 晨光熹微中清凉的风徐徐吹过,薄雾似乎并不甘心就此散去,依旧隐隐纠缠在南面的群山当中。虽然天还没有大亮,但是作为每天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普通人,这个时候就不早了。城墙下不远处的城下町里已经渐渐起了人声,惊得几只守门的狗一阵阵狂吠。 我一个人站在城头上看着前面的景致,熟悉当中竟又是如许的陌生,离开清州已经很多年了,这里虽然城郭依旧却又人事皆非。 织田家兴旺时积起的热落人气,早已经随着主人的迁移而冷清了下去,之后众多商户在政令强制下的动迁,就更加造成了经济的倒退。清州因织田家而年轻又因为织田家而衰老,就像一个权倾朝野的“高干”一旦退居了二线一样,老得往往比一般人更快。 昨夜的欢宴持续到了很晚,我本来以为自己起不了这么早的,大军行进中本来是无论不该这样做的,但这次确实有特殊的理由。原因无他,朝廷的钦差在清州城下迎上了织田信长,颁布天皇的旨意:织田内大臣信长劳苦功高,进从一位授右大臣! 武家能够担任如此高的职务并非绝无仅有,但是即便是做到了武家领袖也未必就行,还必需要有名望,非常之有名望。不过织田信长不一定会就此罢休,毕竟前面还有平清盛和足利义满在那里比着呢! 凭借威胁得来的东西并不稀奇,如果想的话,织田信长在十几年前刚刚入京时,就能够当上太政大臣。不过那种作为只会成为天下的笑柄,高傲的织田信长是不屑于去作这种事的。今天灭亡了天下至强的武田家,还有大批的使者不断的从各地前来晋见,在这种时候于这锦绣上再添了一朵花,他的兴奋是可想而知的。 “许多年了……”我离开城头继续顺着城墙慢慢向前走,低头看着脚下从石缝****出的青草。两侧站立的都是中军本阵的亲兵,看着我在面前走过只是立正作为行礼。看昨天织田信长昨天兴奋的样子,只怕今天不会那么早起。 我本来也不想这么早起,但昨晚莺忽然对我说想回玉丹谷去看看,叫她这么一说我也动了心思,作为第一块领地那里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织田信长还想停留个一两天的话,那么我就还有时间,不过想请假只有趁早饭之前这段空档。 “诸星殿下,您好早啊!”一个声音突然从我的侧面传来,原来是森兰丸从马道向上走来。 “有件事想向主公请示,来晚了怕碰上那班‘神道’!”我在马道口停了下,看着他来到我跟前。“主公昨夜休息的可好,今天会召集聚会吗?”想到他身负的职责,我就随口问了出来。 “主公晚宴后又和广桥阁下谈了一会,只怕今日是不会那么早起了!”听到我这问话森兰丸本能地回头看了看天守阁上的一面窗子,然后回过来冲我摇了摇头,意思是不必再等了。 “真是麻烦……”我的心中一阵烦恼,这次离开后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历史上有不少轻视敌人的将领轻漫兵事,结果最后一头栽倒在胜利女神的脚前,眼前最近的就是那个今川义元。可这回的班师还朝已经没有什么军事意义,最多也就是织田信长个人的威仪展示,这种情况下少我一个也不能算少,但我怎么也不能不告而别啊! “主公马上就会走吗?”既然一时半会见不到织田信长索性我就问问他,如果实在不行我就不去碰那个钉子了。 “这……”森兰丸明显迟疑了一下,身为近侍他不能随便乱说听到的东西。 “哦!我只是想请个假回玉丹谷去看看,不知道主公会不会准!”为了避免可能引起的误会,我非常干脆的道明了来意。 “原来您要问的是这个,不过对您我还真不好说!”他的面色一松对我笑到,不过随即又遗憾地摇了摇头。“因为这一次算是衣锦还乡,所以有一些离家已久的大人都有这个想法,不过主公只准了几个没有领军职务的大人,其他的就都驳了回去。毕竟愈往京都前来迎候的人会越多,身边的人太少也没个样子。我斗胆劝殿下一句,附近有什么事可以抓紧时间去办一下,回玉丹谷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再提起了!” “任命主公为右大臣的钦差已经见了,前面路上还会有什么人吗?”我微微感觉怪异,要只是一些伏地跪接的地方豪族的话,织田信长也不会放在眼里。 “您果然也不知道,这件事之前我也没听说过!”森兰丸忍不住笑了起来,有几分得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沐浴荣耀下的自豪。“主公此次建立了亘古罕见的殊勋,朝廷自然要有一番特殊的礼仪。由此开始向前,一共会有五拨钦差在等候,代表陛下对主公的功绩进行褒扬,而且路上公卿的规格一拨比一拨高!” “现在就已经是大纳言菊亭阁下了,再往后还能高到什么程度?”我觉得随着织田信长声望的攀升和天下安定步伐的加快,朝廷的礼仪(做作)也是与日俱增,这要是恢复了太平盛世还不知道会怎样。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到了京郊的时候就是关白近卫阁下了!” “还真是荣宠无双啊!”我不免感叹。 其实这种形式很早以前就有,我从一些书籍里也看到过,只不过是当作一种传说来看。最后一个享受这中待遇的是足利义满,那也已经过去快两百年了,今天织田信长享受到了,也许这本身就可以说明些什么吧! 对于织田信长这个好大喜功的人来说,如此的诱惑是难以拒绝的,既然要应对这么隆重的场面,身边的“金刚”、“罗汉”自然是越多越好。我决定不再找织田信长请假,不如抓紧时间……抓紧时间到妙乐斋爷爷的坟上祭扫一下。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我向森兰丸告别准备回到自己下榻的寓所。内城院子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虽然织田信长一直没吩咐今天要干什么,但是正因为如此车驾队列更要随时准备好。 “嗯?”我忽然又生出了一个想法:既然菊亭晴季是此次颁旨的正使,那么事后单独谈话的怎么反而是身为属员的广桥兼胜?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算了!”虽然回头又看了一眼森兰丸,但是我还是没有问出来。即便问了他也未必知道,而且看似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忠兵卫!”这时一个声音在叫我,而且此刻在这个城里会这么叫我的只有一个人。 我仰头看了看刚刚森兰丸注视过的那面窗子,依旧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忠兵卫!”又是一声传来,而且这次似乎有些不满。 “哦!”这时我才发现,原来织田信长此刻坐在了天守阁三层的瓦片上。所有的岗哨和卫队都故意微微低下头,眼睛故意的往脚前五尺的地面上看。 尽管非常的不情愿,可我还是无奈地在他的手势命令下爬了上去。虽然这只是一般的瓦并不算滑,但我还是腿有点发颤。“主公……你没多休息会儿!”我在一道瓦梁上小心地坐了下来,尽量不去往下面看。没办法,谁让我晕高呢! “你知道广桥兼胜见我是什么事吗?”织田信长眼睛直勾勾看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说出了一句我刚才在想却又感觉没头没脑的话。 “为什么?”稍不留神还是看了一眼下面,我感觉一阵的头晕目眩。 “他是来替松永那家伙作说客的!”他没有依旧坐着一动不动,只是嘴角挂上了笑意。“朝廷和很多人都对我说可以开设幕府了,虽然我没有正式的答应,可大多数人却认为这只是时间问题。松永久秀的确是个聪明人,聪明而且善于把握时机,他在朝廷中买动了很多人替他说话,想再弄一个幕府执政来当当!” “真亏他怎么想的,轮到我也不会是他呀!”我被这个极为幽默的“笑话”逗笑了,以致说话一时少了顾忌。 “他自然也还是有边的,只是要求一个中枢机构里的职务!”织田信长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并没有在意我那句有些僭越的话,而是继续说道:“我原来也是觉得这很可笑,甚至是非常的荒唐。可是后来在知道就是他策划了这次盛大的仪式后,我心中还真是有些活动了。我不会设立类似幕府执政那样大权独揽的职位,但总还需要一个处理日常事务的机构。松永久秀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倚重不是没有道理,也许……也许将来我也会需要这样一个人!” “您……您打算让他代替丹羽殿下?”我的脑袋里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真空,就好像一种大睡将醒的那种状态。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就是织田信长说他想发动一场*也不会比这更让我吃惊了。 “我还没有糊涂到那个程度,但也不妨给他留一个位置!”织田信长深深地打了个哈欠,眼睛睁得也没那么大了,看来昨晚的兴奋对他还是有一定影响。“天下即将平定,我的身份自是不同了。有些事情今后也不方便我再亲自动手,有这样一个人代劳不是也很好吗?” “主公……您还真是胸怀广阔啊!”看着此时的织田信长我无话可说,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德川信康。 44、渐渐消失的疑虑(上) 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草木还是那些草木,人还是那群人;京都还是那个京都,酷热还是那般酷热。天气真是要热死人了,不要说远处的田野,就是花园也有些面目全非了。 自我们五月踏上征途,一直到现在八月份回来,近畿五国加上东到近江、美浓,西到备前、丹后、摄津,南到纪伊、伊势,北面则到了若狭,这广大的地区里依旧是滴雨未下。 琵琶湖里的水已经到了正常水位以下两丈,旱情最为严重的山城树龄十年以下的树木已经全部枯死。面对这种百年也难遇的大旱,任何人都难免会想到两个字,那就是“天遣”。自然没有人会傻到把这话说出来,触了织田信长的霉头他还想不想活了!只是每个人都难免会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为什么这样的事只是发生在织田信长统治的核心区域呢? 饥荒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但是在织田信长的严厉命令下,各地都花大力量加强了控制,所以进入京都市区的饥民并不是很多。各大寺院和公卿们也都开始装模作样地开设了一些发放食物的场所,但他们既不可能倾囊相受同时力量也确有不及,一切都要看织田信长怎么决定了。 “肯定没有问题吗?”我坐在花园小筑里面,看着院子里一群忙忙碌碌的人们,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询问到。 “属下请有经验的工匠反复测算过,请主公放心!”京都府邸的总管井上鞠躬向我保证到。 “这就好!”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对令我满意的人我是从来不吝惜赏赐了的。“你去对他们说:完工后每个工人奖励五贯钱……还是十石大米吧!”我向院子里的工地指了指,这个时候粮食即便有钱也是买不到的。 京都四条河里面的水已经都干了,我府邸里的七口井也干了六口,随着我带着大量随员的进入,用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好在请人看过之后还有补救的办法,院子里的这三口井还是能够出水的,只不过要再往下打上一丈。连我的生活都受到了如此影响,一般百姓会怎么样也就不问可知了。 井上过去后那边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叮叮当当的敲凿声响得更加紧密了。 “主公,池田殿下前来拜访!”樱井佐吉前来禀报。 “快请他进来!”我这里也一直在迟疑他怎么会这么晚,但是事情一忙也就错过去了。 “天下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居然还在这里悠哉游哉!”他衣着随便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两只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水深?我怎么看不到!”我用折扇搭起凉棚向院子里的工地张望了一下,揶揄地说到。“主公文治武功才建立了如此盛事,居然叫你一说就这么不堪,你可要注意了,警惕自己站在了什么立场!” “少说那些没用的,先赶紧借给我十万石粮食!”他一屁股坐了下来,语气还是以往的那么随便。只是我还是察觉到了他深深的忧虑,这在他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可是不常见的。 “借?真是好大的口气,你借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还过!”玩笑虽然少不了开,但事情也必须要作,不然交情就是一句空话。“和泉现在也仅仅是维持了,不过我可以先从四国给你运去五万石。主公已经下了命令:为解决京都一带的问题,要我拿出二十万石来。现在我那里也开始了紧张了,你无论如何得再坚持一下,再过上一个月,我派去朝鲜运粮的船队回来也就好了!” “看来现在也只有如此了!”他理解我的难处,这么艰难的时世里地主家也不会有多少余粮。“这场大灾也波及到了尾张和美浓,现在主公指望得上的人也不多了,除了你之外,柴田胜家也被命令筹措二十万石。可笑朝廷那班公卿,为了讨好主公居然还强努着摆下这么大排场!” “昨天你就来了?”我闻言一愣,昨天入城并没见到他。 “我是昨天夜里来的,不过情形我都听说了!”可能是心里的事塌实了下来,他这时才想到渴,端起茶杯咕咚咚喝了下去。“不但全班的上位公卿,就是太子诚仁亲王也降阶相迎。真是好威风,好煞气!昨夜一来连觉也没有睡,早上去见主公一出来就来见你,够意思吧!”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消息应该给你早送去了啊?”我还是有些不理解,这不符合他喜欢凑热闹的性格。 “荒木村重的迹象有些不稳,我多停留了几天作了些布置!” “什么!”我的疑惑变成了惊讶,事情怎么发展的这么快。织田信长即便有所谋划,可此刻完全没有作好准备啊!“你的意思是说不止是你知道了,现在连荒木村重自己也知道了?” “你是说我担任摄津守护,和改易荒木村重这两件事情吧?”虽然我没有直言其事可池田恒兴却是坦言直承,完后还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是之前就知道了,他应该只是预感到了什么,不过这也没有什么,近些年他对主公的命令阳奉阴违,确也是早该动他了。现在摄津的小豪族已经没有几个再听他招呼,仅凭我的力量就和他是旗鼓相当,届时只要你和‘猴子’每人支援我一千兵马进行合击,甚至主公都不必劳动!” “你还真是乐观!”我有感于现在各人的心态,怎么都是如此的乐观。织田信长是消灭了武田家,但要作到真正的四海一统可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路要走。“不是我瞧不起你,论统兵作战的真材实料,荒木村重真是在你之上!加上这十多年来韬光养晦,谁知道在这近畿一带还暗藏了他多少党羽。主公这事办的有些过激了,你也该劝劝他,这个守护也不过就是晚上三到五个月而已,何不办得妥当些呢?” “你是不是有些过于谨慎了,现在他还能翻得起什么浪来!”虽然没有对我的劝阻表示不满,但池田恒兴还是不屑于我的谨慎。“就算荒木村重是尊铁打的金刚,仅凭他一个人又能打出几根钉来,现在主公执掌天下大事已成,没有谁会再跟着他铤而走险。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也只能怪他几年来出工不出力,要是像松永那么会来事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你提起松永久秀也正是我要说的,这些日子他在西近畿你就没有发现一点问题吗?”我对这件事也政感到奇怪,就顺嘴问了出来。“松永那家伙可是一条老狐狸,嘴里又长着一副狼的牙口。按理说他不可能没个举动,你可别是叫他给蒙住了!”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对松永久秀有成见,但居然连一封负面情报都没有传过来,这不能不令我感觉到奇怪。 “你们刚刚起兵那阵子我也确实是草木皆兵,一天到晚瞪着八只眼睛四面盯着!”池田恒兴嘿嘿一笑,像是笑我又像是自嘲。“可松永久秀这回真的是兢兢业业,一点令人生疑的举动都没有。这次他统领近畿豪族要想暗中串连自是大有机会,这本也是他的强项,可就是这样他也没有任何异动。我看你也就不要那么在意他以前的事了,到了这个时候他不会看不清形势!” “哦……”我一时间瞠目结舌,过了很久院子里打井的纷乱声音才又传回我的耳朵。这是真的吗?池田恒兴居然也替松永久秀进行辩解,今天的太阳只怕已经不是在东边出升的了。“你确定没什么问题,一点点异动都没有不是反而更不正常吗?” “你本来不是织田家头脑最灵活,最懂得变通的吗?怎么今日却这么一根筋了!”池田恒兴丝毫也没有受我的疑虑所影响,看我不相信反而有些着急。“既然这样……我索性就对你说了吧!”稍经思索他好像下了什么决心。“对你我也不怕明说,你知道这次随我来的还有什么人吗?”他凑近我压低声音说到。 “什么人?”被他的神秘情绪所感染,我忍不住问到。 “什么人?嘿、嘿,说了你未必相信,就是本愿寺家的请降使者!”他得意地说到。 “本愿寺投降了?!”我不能不说小小地吃了一惊,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 我在本愿寺家里面有“鼹鼠”,而且已经混到了部将这一级。当然,因为近五六年来那边着实没什么新闻,我也就把注意力慢慢移开了。按时间推算本愿寺确实也已经到了濒临降服的阶段,但问题是我居然不知道,难道是我的情报系统出现了问题,那可实在是太可怕了! “还没有那么快,现在只是派人试探一下主公的态度而已!”池田恒兴可能是有些误会了我的态度,因而愈发显的得意了起来。“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双方已经争斗了十数年,就是部下们的思想也不是那么容易转过弯来的。本愿寺显如只是秘密派人过来看一下,就是不成也不至于影响军心!” “这倒是还可以理解!”我点了点头,心里好过了一些。 “还有一件事,这才是整件事情的关键!”池田恒兴卖关子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才说道:“联系并且促成这件事情的,正是松永久秀!” 45、渐渐消失的疑虑(下) 正午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无私地把它的光明与温度洒向大地,尽管这种品质确实是崇高的,但无可否认的是这反而会使它这“恩惠”的被施与者带来更大的灾难。这有些像上位者之于普通百姓,好心未必办的出来好事,而事情一旦办坏了,因为他们具有的超级能量,那么破坏也肯定是超级巨大的。 我的车队缓缓地行进在京都的街道上,而此时正好避免了惊扰行人的麻烦,纵然是奔波于生计的人也不会在此时上街了。仅有的人迹是趴在街角阴凉处的几个乞丐,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除了食物和水,即便是再高贵的等级也失去了实际意义。 车轴发出的轻微吱嘎和卫队的马蹄声,在这寂静的街道上传出很远,不过也仅有石板路作出了一些不满的表示。我坐在车厢里昏昏欲睡,如果不是路程太短真是想小憩一下。 今天是一次盛大的陛见,规模之隆重至少是我以前不曾见过的。先是在广场,所有在京的公卿和近畿大名出席,太子向天下宣读天皇的圣谕;接着是在大殿,上位公卿和重要大名出席,天皇亲口依次对有功之臣进行褒奖,这其中自然也有我,而且名次相当靠前;第三步是赐宴,参加的就只能是核心人员了,店堂上的人数终于降到了两位数,我喧闹的心情也趋于平静了些,不然这饭还真是吃不踏实;饭后就是天皇父子召见织田信长父子,我们这些人也就识趣的告辞了,也许为了安抚一下这天下最大的权力者,陛下还会有许多更为肉麻的话说出来,不过身为外臣也要知道分寸,天皇的面子还是不要丢在大庭广众之下吧! 今天我也见到了松永久秀,一张老脸笑得像盛开的牡丹花一样,而且是属于“青龙卧墨池”的名种,因为那张脸长得实在是够黑。不知是算不算是我良好的自我感觉,总之每次目光扫过他的时候,他都在那里对我真诚友好的微笑着,只不过后果却是令我的心里一阵阵发毛。 “这老小子到底想干什么呢?”我闭目靠在车厢的壁板上,指尖轻轻在一丝不乱油光闪亮的头发上滑过,由额上划出了道道浅沟通向脑后的发髻。 池田恒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看法的人,不是因为证据和道理,仅仅是由于第一印象的好恶,虽然这说起来是很荒唐,但往往这更加不容易改变。因为不管你的理由多么的有道理,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个道理你还怎么讲! 现在池田恒兴都对松永久秀改变了看法,把一条真正的狼、狐混血儿,看作了一条无害的哈巴狗,这个转变究竟是怎样形成的呢?虽然并不是对他有什么好感,但仅仅是放松警惕已经是一种质的改变了。 “松永久秀究竟用了怎样的手段呢?”饱食过后的身体并不适合思考,加之燥热的空气使我有些昏沉沉的。不过这些都还不足以影响我的判断力,又是类似“1+1=2”、“松永久秀是什么人”之类的问题。 我的忍者系统也没报来什么异常,或者说异常都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在这次织田信长刻意制造的机会当中,有许多“老朋友”重新聚在了一起,自然而然的也会说上一些知心话,对于织田信长的不满并不算什么新闻,尤其是一些地方上利益受到损害的小豪族、神社、寺院等等。 松永久秀在面对这些抱怨和牢骚时,并没有表现得很过激,既不是替织田信长辩解更不是扇阴风点鬼火,在表达出一定的同情后还时不常地出几个小主意,完完全全就是普通人的一般表现。当然,个别的密谈还是有的,但就范围和程度来讲绝对造不成什么危害。任何钱粮和部队的调动也是公式化程序,不存在什么瞒天过海的可能。 总之,松永久秀的一切是太正常了,正常到令我怀疑这不是松永久秀。 车子行驶得非常平稳,魂游太虚中我竟没有察觉到已经停了下来,可能是觉得等得太久了,有人在外面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主公,已经到家了!”一个刚好能令我听到的声音在外面说到,是樱井佐吉。 “哦……”我的脑子中被这个声音震动了一下,不过希望能想明白的还是没能想明白。算了,以后再想吧!我站起身,听到里面有响动竹制车帘被拉开。 “主公,正亲町阁下来了!”我踏着脚凳刚刚下来,脚还没有踩上台阶,伊木半七就从里面一溜小跑地迎了出来,可能他也是刚刚把正亲町季秀送进去。 “大热天的,怎么还有这折腾的劲头!”我不免有些疑惑,他可不是个自己找苦吃的人。 ****************************************** “你的心可是真够野的,一上午的仪式也不回家歇歇!”我对坐在小客厅里正在饮茶自乐的正亲町季秀笑着说到,同时把作为礼服的羽织接下来交给侍从。虽然后面在大殿里的过程中,能够享受到一些古建筑里的那种略带阴森的凉意,但前面在庭院里时汗水已经把我的衣服打湿了。 “这你可说错了,家我已经回过了!”正亲町季秀用手在桌子上敲了敲,好像是在打着某种韵律的拍子。“看着你们进去享用御宴,我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人只好各回各家。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自在,这么盛大的日子里总该有点值得纪念的事情。匆匆吃了午饭我就出来了,想着你一定不会吝惜请我吃一顿晚饭!” “在你好像值得纪念的事情除了吃就是玩,这可真是一种新奇的论调!”我嘴上在挖苦他实际上心里却很高兴,和他在一起是我少有不用算计和戒备的时候。在他出卖我不可能得到更大的利益,而只要我存在他也不会受到过度的威胁。 “我可以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公卿,你还能希望我怎么样!”他脸上的表情严肃到了刻板的程度,但嘴里的话却更加肆无忌惮。“……你们武士可以用战争和杀人来纪念令自己高兴或悲伤的事情,而且杀的人越多这个纪念的意义就越重大。可公卿除了吃喝玩乐还能作些什么,能保住自己的脑袋就相当不错了。有时候对于那些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炫耀自己的强大武将来说,公卿的头颅或许比野兽的华丽毛皮更加赏心悦目,当年的源义朝和平清盛那些人,杀戮公卿可是几十几十下手的!” “那是因为当时的天皇陛下不想放手权力,不然武将平白的和公卿较劲儿干什么!”我已经找了个不当不正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对于他的自怨自艾嗤之以鼻。“说说看,最近京都有什么新闻吗?”侍女为我们换上了新茶,我端起面前的杯子心不在焉地问到。 “主要有两件事,你想先听哪一件?” “就先说坏的那一件吧!”我低头和了一口茶,真希望自己也能永远向他那样没有烦恼。 “可这两件事都说不上好坏,这可叫我难办了!”正亲町季秀双手一摊,表情好像非常的为难。 “那就随你的便吧!”我笑着摇了摇头。 “相比来说比较坏些的就是,荒木村重要造反了!”虽然嘴里说是“坏”的信息,可他似乎并不如何忧虑。 “真是无中生有!”我对这个说法不屑一顾,要是这种事连他都听说了,那就决不可能是真的。 “既然织田右府殿下要剥夺他的领地,兔子急了也总该咬一回人吧!”他则很看准这条消息,而且看样子还专门进行了一些打听和分析。“种种迹象都表明,池田殿下将出任摄津守护。先是改易接着就是剥夺,荒木村重只怕不会束手待毙。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现今没人会支持他的这种行为,普遍的看法就是,反不反荒木家都算完了!”虽然并不认同我得看法,但他也没有和我争论一番的打算。 “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神由近至远飘向了院子。看来织田信长的打算确实是传开了,不管反与不反荒木村重是开始进行了准备,关键是怎么把事情搞得这么张扬,究竟是谁在私低下推动这件事?“另一件事什么?”我暗中决定要更加紧监视荒木村重的动向,毕竟摄津离和泉太近了。 “还有就是松永久秀想在将来的织田幕府中谋一个位置,为此他托了很多人!”提起这个话题正亲町季秀笑了起来,他对松永久秀的观感也不是很好。“……这个人实在是太有想象力了,织田中纳言殿下留守京都的人员已经明确回绝了他的这个打算。不过他好像还不完全死心,看来是至少想能弄个奉行执事!” “那你拿了他多少钱?”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两百贯!”他伸出右手竖起两根手指,来回冲我晃了晃。 “就这么点儿!”惊讶之中我进一步怀疑松永久秀的动机。 “只是希望我们替他说几句好话而已,不过是举手之劳!”正亲町季秀自己倒不觉得,可能也是这种事情长干。“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名声不好,想造成一种人心所向的气势。不过所谓‘三人成虎’,也未准就真给人一种洗心革面的印象了!” “永远别想从我嘴里说出他什么好话来,最多我可以这段时间不再说他坏话!”我的心里渐渐安定了下来,并且开始问自己:松永久秀难不成真是想安享晚年了? 46、运筹(上) 堺町就是堺町,日本最繁荣的城市,繁华程度不是京都可比的。街市上几乎所有店铺都维持着开张的局面,川流的人群也还算得上是熙熙攘攘。不过你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严重的灾情还是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这里。 店铺里的生意虽然依旧在作,但是无论是买家还是卖家,脸上都见不到了过去那种兴奋、愉悦的神情,讨价还价中所有人都是忧心忡忡,似乎有什么灾难即将来临。 虽然这里的流火骄阳与京都没什么不同,但靠海的优势多少缓解了人们心理上的焦灼,夏季南来的风向确实也给予了一定的支持。所有人都似乎坚持着,在等着什么,可究竟是等什么呢? 我和蒲生氏乡慢慢地走在街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知道他的心情此刻是怎样,但至少我是忧心忡忡。第二次对九州的征伐即将开始,大本营和后勤基地可别出现什么问题。 京都的盛事和我关系不大,参加了最初几天的热闹后我就离开了,织田信长秘密下达了命令,叫我动员四国部队再次对九州用兵。不过虽说是“一级机密”但我并没有抱多大希望,看看改易荒木村重这件事我的心里就凉了半截,织田信长可还没有取得天下呢,一个巨大官僚体制的弊端却已逐渐显露了出来。 对于九州的战事我这回改变了策略,从上次的失利中我认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人心向背是能否在九州站住脚的关键!以前外来势力对九州的征伐中,并不是没有过强横不可一世的武力,但依然无一例外的失败了,究其为何?就是当地人们不认同他们的存在。 反复思量之后,上次惨败的责任还是在我,大胜骄狂有些忘乎所以了!双眼向天中我没有注意到,每一棵九州的“草根”都被岛津煽动起了对我这个外来人的仇恨;每一个老幼妇孺都变成了盯着我的一双眼睛;每一个农民都甘于毁家纾难。我名虽仁义,尚不及于四海啊! 在织田信长班师大军越过边境进入近江的那一天,竹中半兵卫也踏上了九州的土地,他不只带领着从蒲生氏乡那里接过的四国兵团,还有集结在四国大量的粮食和各种物资。这场战争实际已经开始了,只不过弥漫的都是看不见的硝烟,在织田信长面前我取得了最大限度的自主权,会用文火慢慢的、慢慢的将九州这块厚实的牛排煎熟!所以之前对池田恒兴说的缺乏粮食,是实实在在的老实话。 我和蒲生氏乡的打扮依旧是一身武士的装束,但也就是仅此而已,勉强算得上华美的服饰在堺町这样的地方并不显眼,在诸星家也就属于侍大将的档次。在这个地方虽然认识我的人很多,但去除了光彩夺目的衣甲和车驾后又有几个人能看清人的本质?就像前面那个向我兜揽生意的杂货店老板,以前也肯定是见过我的。 “殿下,这个程度还算好吧!”蒲生氏乡眼睛继续盯着街市对我说到。“在大灾的年景里能维持到这个程度,甚至可以说成是个奇迹。至今不但没有出现饥荒,而且依旧维持着巨大的交易,前景应该不致过于忧虑!” “要是稳定局势自然不会有什么困难,但……眼下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看着街上行人们紧皱的眉头,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九州的战事将起,而且这次不能以战养战,数万大军人吃马喂可不是个小数目,一旦再要是出现什么差池,我可是丢不起这个人了。这场饥荒毫无疑问将蔓延出近畿的范围,主公不可能轻易让我们这些人过关,往下还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呢!” “这个您只管放心,20万石粮食已经全部堆在了四国的码头!”蒲生氏乡立刻向我保证到,他正是昨天才从四国赶到这里的。“虽然舰队已经随竹中大人开赴九州,并且一块走了很多运输船只,不过我们还可以征集阿波、讚歧等地的渔船,运输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还是不要那么快了,粮食半个月后在堺町登陆即可!”稍稍思考了一下,我缓慢地摇了摇头。 “哦?”蒲生氏乡闻言一愣,脚下不觉慢了一些,但马上紧赶两步又跟了上来。 “虽然你身为主公的女婿,不过说到对他老人家的了解你却未必及得上我!”无关人等都隐隐被隔离在了无形的警戒圈外,四周并不存在窃听的可能,不过既然是提到了织田信长,我的声音还是本能地压低了些。“这批粮食如果上午运抵了京都,那么到不了下午我们就会接到主公加码的命令,就算是我们准备再充足,也是架不住这么淘换的。今年的饥荒已经是板上定钉,现在各人只要控制不要产生****,不要激起民变就好。再加上主公连番的大动作,指不定明年还会有什么,先圈好自己的篱笆院儿吧!” “明年还会……这我倒不曾想过!”蒲生氏乡思虑着点了点头,看样子是理解了我的顾虑。“……殿下所虑甚是,甚至今年就有可能出问题。现在改易荒木村重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不排除有人借机兴风作浪的可能。现在主公那里兵势不成问题,最怕的就是有宗教势力借天灾蛊惑人心!” “这也不是不可能!”我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心中也是一阵焦虑飘过。这件事也一直困扰着我,只是没有任何一个合适的场合让我说出来,现在日本的整个社会中宗教势力依旧根深蒂固,稍有不慎就会得罪很多人。再说我一直以来的态度是采取怀柔与限制并重的政策,过激的举动也可能影响到那些本来支持我的势力。 “殿下!”蒲生氏乡忽然站住了脚,并轻轻拉了我一下。“堺町是不是也可以适当收缩一下,只要手法得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说着他向前一指。 顺着他指得方向望去,我看到了一家粮店,门口立着一面标明粳米720文、糙米550文,并且每人每次限购一斗的牌子。有三个顾客肩上搭着口袋等待购买,伙计则正在给一个人称米,虽然嘴里都在嘟嘟囔囔抱怨着什么,但并不显得过于急迫,更谈不上什么排队抢购。 “看来堺町居民手里还有足够的存粮,只要人心不出现动摇就不会有问题!”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感到一阵欣慰。“上缴给主公20万石以后,我们还有多少储备?”我问着继续往前走。 “大约还有50万石,但再有一个月由朝鲜购粮的船队也就该回来了!” “很好!每十天向堺町运输3万石,石山1万石,其他的就先停下来吧!”我在东征之前已经拨给了前田庆次一批粮食,而丹波的问题斯波义朝在宫津已经从山阴诸国解决了。 我们一边说一边走,慢慢接近了商业区的边缘,再过了这条街就到了港口区,而南蛮居住区则就在南面的下一个街区。就是在这个可以看到堺町三个最重要街区的把角处,耸立着一座三层的高大建筑,门楣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上面写着“厘株馆”三个大字。这里既是我在堺町的自治管理机构,也具有一定物流交易所的性质。 “殿下操劳了,大家正在等着您呢!”今井宗久站在门口向着一躬到地,胖嘟嘟的脸上笑容有如一尊弥勒佛。虽然我这次并没有把集会搞得太正规,但他还是和另外四个人等在了大门外。 “离开你们的支持我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仅是这几步路又算得上什么!”我微笑着向他点头致意,从他的肩膀向里看去,屋子的大堂里还有二十几个人等在那里。 这是我召开的一次商业会议,目的是筹措各种物资和人力,以便支援九州的战局和稳定近畿的局面。其实我也完全可以在我的宅第里接见他们,甚至召开一场盛大的茶会,不过那样一定会引起别人的瞩目。 “诸星殿下邀请了堺町所有的商人,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是为了商量有关粮食的事情!” “原来……” 下面的话就不太好说了,不过经过逐级的传递之后就不知最后会成为什么,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最怕的就是谣言的产生,因为那会使局势不知道发展到什么境地。这和明确战争中的谣言可不一样,那时完全可以用谣言对抗谣言,最多不过是把水搅浑而已。现在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无论出现怎样的混乱对我都是极为不利的。 思虑再三之后我采取了这样的方式,作为最大一名投资者来视察一下自己的产业,在这过程中再“顺便”见一下其他的投资者和诸位掌柜,对他们的辛苦表示一番慰问。当然,之间如果“偶然”谈到什么生意上的事情,那将是不可避免,非常正常的。 “短短三年就取得了这样的成绩,诸位实在是功不可没!”在大致翻阅了各项底帐的结余数后,我和众人来到顶层的一间会客室里坐了下来。生意确是做得不错,可这不是我今天来的重点。 “没有予州殿下的高瞻远瞩英明睿智,光凭我们这些人堺町怎么可能会有今日的局面!”金井宗久立刻恭维,其他人也都随声附和。因为津田宗吉和三井高福一起去了朝鲜,另外还有几个重量级的人物也都不在,所以他就成了主要的代言人。 “其实说来惭愧,这几年我一直领兵奔波在外,也没尽到多少守护的责任!”看看眼前的气氛不错,我想试着引导一下他们的思路。“诸位有什么困难,趁着今天也可以对我说说!” 47、运筹(下) 屋子里一时变的很静,所有人都谨慎的彼此观望着,由于过于仔细呼吸都变得悠长了。街上往来的行人与商户的声音从打开的窗子里传了上来,不远处海面上海鸥在嘎嘎的叫着。 “怎么,大家真的全都心满意足了?”我是想借他们自己的嘴提出建议,然后再商量出个结果来,如果把他们吓得不敢说话可违了我的本意。 “这……这话可怎么说呢!”坐在下手一个几角上的秃顶老头终于忍不住张了嘴,在得到其他人眼神的鼓励后硬着头皮说到。 这个人名字叫大黑屋光三郎,我和他虽然不熟但也见过几面,他经营着堺町最大的四家兼营食宿的旅阁,属于对于粮食的需求最大的产业,所以实行部分粮食管制后对他的影响也是最大的。 “承蒙予州殿下的恩典,我们各家得到了极大的实惠。也正是您的提前布置,堺町在这次灾害中才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可能是天气有些热的关系,他拿起一块手帕擦了擦油亮的前额。“但是……但是现在因为近畿灾害的扩大,大量的人员正向堺町涌来。这可是扩大堺町商业领域的一个好机会,可粮食的定额供给却……却……”政策是我制定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这话怎么说?”我微微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转向了坐在我左侧的村井贞胜,他是作为我总财务奉行出席这个会议的。“我不是只让控制一下我们的总投入量吗?怎么也干扰各位老板的独立经营了!” “主公的吩咐,我等执行不敢有丝毫偏离!”村井贞胜立刻回答到,显得很着急。 “不、不、不,我丝毫没有指责殿下政策的意思,各位大人也是一派公心为政的!”看到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大黑屋光三郎显得愈发慌乱。“殿下的宽容仁德,我等是感激不尽的,怎么敢有丝毫的抱怨。小人的意思是说如果殿下能够加大对堺町的支持力度,那么将会使这里的经济迅速攀升一个台阶。殿下主政堺町数年可谓呕心沥血,我等也是感同身受,兴旺堺町是我等唯一可以报答殿下的方法了!” “原来大黑屋老板是这个意思……”我垂下眼皮看着面前的桌角,像是在深深地思考。虽然谁都可以看出我非常为难,但是却并没有发怒的意思。 见到这种情况不少人心思都活动了起来,就算劝说不成至少也不会招来什么坏处,商人们对于利益的追寻是出于本能,怎么能不经过努力就轻易认输。再说能够坐在这里的都是些有成就的商人,并不缺乏契而不舍的精神。 “在这里我也真诚请求,请您务必仔细考虑这个建议!”一个圆圆脸有着深棕色卷发的中年人说到,他是葡萄牙商馆的常驻代办桑切斯。“目前对于粮食的管制已经影响到了物资的输入,许多商船不得不自行携带部分返航的给养,这种不经济的行为直接导致了利润的减少,今年的南蛮物品输入量已经比去年下降了两成。据说您还掌管着南面海岛(指四国)上的大片土地,所以我们恳请您对加大对堺町的调拨量!” “别人也都是这个意思吗?”我的目光沿着桌边在众人的面上依次扫过,尤其是在桑切斯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个人来日本不久还不甚了解东方,要是哥梅斯就决不敢用这种指手画脚的方式。 向左右的的人看了看后今井宗久说道:“这确实是我们大家对您的一点无礼请求,当然我们也知道您的难处……” “难处,这个词用的非常好!”我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苦笑,不过心里却在感谢他们给了我提出反向要求的机会。“诸位想必都已经知道,今年旱灾波及的范围非常之广,近畿和附近数国的粮食基本绝收,目前的形势还会进一步严峻起来!”说到这里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作为织田家臣我也有我的责任,维持近畿尤其是朝廷供给的担子,会主要落在四国和北陆的肩上。右府殿下给我的20万石指标也是刚刚筹齐,实在是很不容易啊!” 虽然天气非常的炎热,可屋里还是响起了一片吸凉气的声音,因为是商业都市堺町的流动人口数量非常之大,相应的对粮食的需求也不是周边其它几个城市可比的。 “您是说……所有的粮食,可能会在全近畿统一调配?”今井宗久终于问了出来。 “眼下和泉还可以由我独自供给,要是灾害继续发展可就难说了!”我的双手握在一起,手指不住地相互缠绕着,让人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一张张分别因营养过剩和纵欲过度形成的胖脸和瘦脸上,形成了种种光怪陆离的表情,失望、贪婪、懊恼各式各样的负面情绪都可以在上面找到。这就是真实的人性,在其他人还挣扎在死亡线上时,却在为自己几个铜板的盈亏而斤斤计较。 “如果能对您的烦恼有丝毫的帮助,那将是我最大的荣幸了!”一个一头金发的英俊小伙子忽然说到,然而我却不认识他。“我叫威廉,威廉•哈比特,代替洛佩斯先生管理此地的生意!”看我疑惑他自我介绍到。 “我从来不会拒绝朋友真诚的友谊,你有什么建议请只管说出来!”我对这个小伙子的第一感觉不错,恩斯特挑选的人也应该不会是个傻瓜。 “我是这样想的,不过还很不成熟!”出于对在座前辈们的礼貌,稍稍表示了一下谦虚。“就我得来的非常片面的信息,织田右府殿下是一位极为讲求实际的人,为避免****而对近畿的灾害进行整合处理,对此我们任何人都无可厚非。但是出于对他伟大功绩的由衷敬仰之情,我们这些商人或许可以为他的事业略尽绵薄之力。这样做首先是表达我们的一番心意,其次可以使他更为重视堺町的价值,最后或许可以为您减轻一些压力,毕竟您对堺町在政策上有所偏颇,也完全是出于整个织田家事业上的考虑!” 这个小伙子真是个天才,这一点是完全可以肯定的!在众多生意场上的老手们还云里雾里时,他就居然洞悉了我话里的真实含义。而且从他的话音里我听出了胸有成竹的笃定,不知已经作好了什么样的打算。 “尔等能有这番心意当然是好的,不过你们究竟想在哪方面尽力呢?”我来的就是这个目的,既然他帮我打好了地基,自然是要一层一层搭上去。 “予州殿下再伐九州,我们自然是鼎立相助!”如果话说到这个份上还不明白,今井宗久也不可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在拍着胸脯表了态后他又看向旁人,其他人自然也是迫切地表达着这种心情。 “尔等的忠心我是明白了,我一定上报右府殿下予以褒奖!至于有什么需要的大家的地方,我会稍后……”在听完他们的陈述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并作出极为欣慰的表示。其实单子昨天就已拟好此刻就在我的怀里,只是不适合马上掏出来。 “不过殿下,也请您考虑一下堺町的难处!”威廉忽然陡地话锋一转,又开始表示自己也有“价码”。“堺町的各家商号里虽然也有一些粮食储备,用于维持目前还不至有太大的问题,谁都知道这起不到稳定作用,周边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导致恐慌。市井人心是一种最不安定的东西,惊惶失措之下必然形成抢购风潮,那时储备不足的状况将被成倍放大,会造成什么后果也就不好说了!” “那你有什么切实可行的建议吗?”我动声问到,他说得这件事确实不可不防。大的灾荒和织田信长改易荒木村重确实已经引起了一定程度的恐慌,各种谣言也在四下里如瘟疫般传播着,我已经派人广泛去查各种版本的出处和目的,不过现在还没有回报。各种侦测中谣言是最不容易查的,因为没有明确的目标。 “刚才殿下曾说,有20万石粮食要运到京都去!”看到我点头后他又说道:“因此想请求您,把这批粮食在堺町停留三天!” 我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不过还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有时候不需要太明确的保证,只要让百姓看到些东西就足以使他们安慰自己了!”威廉不愧是来自银行业最早出现的荷兰,非常明白该如何维持信用。“一船船的粮食从海船上卸下来,分散运进堺町的十几家仓库,而后再不断地从这些仓库运走。一般平民们自然而然会产生储粮充足并频繁调运的印象,任何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这件事村井大人会有详细安排,尔等就放心吧!”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我就答应了下来,这确实是一件利在各方的好事。被安定的不止是堺町,游走的商人还会把这个消息传遍整个近畿。 “还有一件事,我想向您请教一下!”威廉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你说!”我宽容地说到。 “听说有一位附近的诸侯有可能于近期发动叛乱,不知道这是不是属实呢?”他直言不讳地问到。 “欧洲人就是欧洲人,再聪明思维方式也不一样!”我心里一时间感慨万千。 48、假信成真 长时间在灯火下阅读使我的眼睛有些发花,收回递出文件的手按住鼻梁的两侧揉了揉,院中蟋蟀和蝈蝈的鸣叫从窗子里传来,夜已经是相当深沉了。 “剩下这点儿马上就完了,殿下您去休息吧!”蒲生氏乡说着将接过的文件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认真地折好后装进一个信封。取过一支蜡烛倾斜将烛泪严实地滴在封口处,最后拿起一枚铜章清晰地压上标记。 “处理了这么多东西有些兴奋,回去也不一定就睡得着!”我眨巴一下酸涨的眼皮笑着说到,不过脑中却不自禁地浮现出了那一具具熟悉的娇嫩躯体。 白天和堺町的商人们取得了谅解,送过去的单子也很快被他们接受了。因为数量的巨大所以无可避免的会影响一些生意,但他们都表示将和我共渡艰难。 一切既然都已准备妥帖我也该走了,真临到动身又觉得所有事情千头万绪。要安排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就算部署得力也需要我作出大致的安排。竹中半兵卫已经去了九州,蒲生氏乡也要跟我一起走,近畿真缺了一个统筹抓总的人。“仙鲤丸要是成长得再快些就好了!”我想起了远在上野的儿子。 七天前从上野捎来了一封信,上面只是普普通通报了个平安,真田家现在对我是感恩戴德,自然对他照顾得是无微不至。可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封平安家信,我翻来覆去看了有10遍之多,等传到了仙芝手里后不久,又沾上点点的泪迹。但愿天下子女都能体会为父母者的心意,爱子女,有时候又不知道该怎么爱! “主公!”正在我魂系千里之外的时候,樱井佐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加藤大人有紧急公务求见主公,请主公见谅!” “让他进来!”我立刻对他吩咐到,眼睛也马上变得明亮。一般事务基本是次一级的人员直接向我报告,所以他来必定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这么晚还来打搅主公,属下实在抱歉!”加藤段藏疾步走进屋里,跪下向我施了一礼,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来是刚刚赶了一段长路。 近畿的炎热已经成了灾害,我这间屋子里自认不能独外。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加藤段藏一进来立刻就带来了一股阴冷的气息,好像还有一缕透骨的寒风隐隐地吹了进来。其实很多忍者都给过我这种感觉,而且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流汗,我还是真想知道这个“秘诀”,只是现在好像并不是时候。 “有什么事情吗?”我向他问到。 “是的!主公,荒木村重马上就要反了!”加藤段藏也不和我虚客套,一句话就切中了主题。“……近来的消息非常繁杂,真的、假的都混在了一起。为了尽快把这件事搞清楚,属下亲自跑了一趟摄津,还真取得了第一手情报!” 我静静地听着他的陈述,还真有了一些凉爽的感觉。 “虽然只是表现为下级武士的不满和牢骚,但实际上荒木村重已经完成了对于部队的动员!”加藤段藏娓娓道来,看似好像一个学者在论证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但他眼下的任何一句话,都足以在近畿引起一阵轩然大波。“眼下荒木村重行踪诡秘,属下也无法完全掌握,只是从偶然的几次显迹中猜测他可能在串连外部的势力。至于是谁还无十分的把握,不过可能性最大的是毛利家!” “这有些……不对吧?”蒲生氏乡的声音有些犹豫,对加藤段藏的情报和自己的判断好像都产生了怀疑。“现在主公刚刚灭亡了武田家,并且被朝廷任命为右大臣,可谓一时荣宠无双。近畿的豪族都是一些胆小怯懦的家伙,面对织田家的强大力量,他们不敢铤而走险。如果得不到众志成城的响应的话,荒木村重顶多只能拼凑起三到五千人马,根本不足为惧。据我所知荒木其人虽说悍勇但并不鲁莽,怎么可能作这种必败的事哪?” 其实不止是蒲生氏乡,就是我自己也有这样的疑问。凭荒木村重的三五千部队,就算是素质不错可也不可能翻起多大的浪来,按理说他不可能作出这么冲动的事来,最可能的是吞下这颗苦果徐图后报。我之所以也不同意织田信长的这个作法,是因为觉得他太着急了,可能会对其他人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要知道荒木村重有可能真反我一定会拼死力谏,加藤段藏是不是有些捕风捉影了? “事情出现了一定的变化,许多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加藤段藏以最小幅度摇了摇头,还是那张宠辱不惊的脸。“……之所以会有后面的调查,起因还是主公下达的那项命令,在开始侦讯谣言时一切还是很正常的。可到了后来,突然事情一下子变得怪异了起来,两条谣言如野火般迅速传播……” “究竟是什么?”我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但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谣言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 “第一就是改易,不过说得可不止是荒木一家!”加藤段藏回答到。“人们纷纷传言:织田大殿要把近畿所有非尾张和美浓出身的城主,统统都迁到甲信和东北去,甚至借北条、上杉之手把他们全都干掉!” “这么荒唐的话,难道还有人会相信?”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笑,可还是忍不住牵动了一下嘴角。 “有荒木村重的榜样在那里反正是人心惶惶,但要说全信却也不尽然!”看我没有明白,他就解释道:“有一些人试图在京都的大殿那里进行试探,但是大殿近来根本没有给他们晋见的机会,反而在一些公开场合说了许多非常张扬、非常过激的话。这一下倒好像作实了某些猜测,那些人就人心惶惶了起来。现在荒木村重的蠢动已经不那么被人排斥,已经查实参与逆谋的有10个人,部队约可凑至一万人,这是名单!”他从领子的夹层里抻出了一张纸条,递到了我的面前。 “第二个谣言是什么?”我一边看纸条一边问,现在虽不能说全信可也已经有八成了。 “还有就是佛祖已经降下天遣,业火红莲将会降临到魔王头上!”这回加藤段藏倒是没有拿出什么,不过说得倒是非常郑重。“还说这回会有手持斩魔之剑的护法天王……” “还是说说荒木村重的具体打算吧!”我打断了他对这段细节的讲述,这在我看来实在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桥段了。 “是!”看出我对这个信息不屑一顾,加藤段藏立刻调整了话题。“荒木村重的意图是迅速集中兵力,然后和毛利夹击羽柴殿下以联成一片,不过若如此他的装备和物资就都嫌不足,没有金银重赏一般足轻也未必有勇气随他反叛。为此,他打算出手洗劫石山町,有了充足的粮饷即便一击不胜,也有了坚持下去的本钱!” “你先回去,继续认真查探!”片刻之后我把他打发走了,下面该考虑如何应对。如果事情仅仅是他说的这样,那么似乎还不是非常糟糕。 “殿下,您打算怎么作?”蒲生氏乡看我半天不说话,就试探着问到。 “把这个火速转到安土交给主公,他会作出安排的!”此时我已经大概把事情考虑了一遍,觉得可以导致我烦恼的事情并不多。“现在少主还驻留京都,手边就有两万军队,主公还可以随时在安土进行支持。加上池田殿下就在摄津,只要有了准备平叛就不会有问题!” “那……就不再准备一下吗?”蒲生氏乡收起了那张写着名字的纸条,但还是不无担忧的提醒道:“叛乱即便被击溃也说不准会有流寇作乱,堺町和石山可经不起他们折腾。主公高傲未必会准殿下推迟行期,那么这两地可就真真正正成为空城了!” “有道理!”反复思考后我点了点头,小心总归是没有大错的。“九州的征伐已经有了几万人马,想必主公也不会在意那一两千人的差距。派才藏率两千人进驻石山町,守卫应该是足够了!” “那堺町……” “堺町……”我看着桌上摇曳中的烛火,心里也犯了迟疑。堺町离着摄津的战区还有着一大段距离,看似也没什么危险,但兵乱会不会蔓延过来却谁也说不准。征伐九州不是件小事情,我也不能留下太多的精锐部队。要顾及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似乎只有动用地方部队,可信得过的人……“嗨!”我猛地一拍大腿。“命前田庆次尽快率三千人马北上,交给他就万无一失了!” “这样各方面也就都可以顾及到了!”蒲生氏乡经过反复思考后终于也点了点头,这个安排任谁再也挑不出毛病,织田信长手握数倍于敌的强兵,似乎也没有不取胜的道理。现在只是希望他不要在得胜以后忘乎所以,再上演一出火烧比睿山那样的惨剧。“对了!既然战端马上即开,预定的粮食是否还要运过来呢?” “当然照原计划进行!”我说完之后马上又叹了一口气。“大灾当中又逢此大劫,这次真不知到要乱到何种地步呢!” 49、真实如幻 岸和田城的军港里樯桅林立,诸星水军和熊野水军的上百只战船按不同规格,分别等在几个栈桥边上。一边是排列整齐的士兵在等候登船,另一边是一些建硕的壮汉在把箱箱包包的物资抬上跳板。虽说依旧没有雨降下来,但是风向却还不错,几只已经装载好并驶入主航道的舰船上,水手们正在下级军官的吆喝下调整着侧帆。 我站在岸和田西门的城楼上,正好可以从敞开的窗子里看到这番景象,身后几个将领正在商量着一些运输过程中的细节,莺和阿雪两个人侧是躲在背人的墙角小声嘀咕着什么。从甲斐返回的部队已经修整了一段日子,除了随可儿才藏开赴石山町的两千人外,剩下的六千多人都在这里。我即将率领他们开赴九州,竹中半兵卫已经在那里作好了前期准备。 由于消息的泄漏荒木村重于七天前提前起事,在谣言的蛊惑下人马瞬间膨胀至一万五千,一时间近畿风云突变,一场刀兵战祸燎原而起。 织田信长已经有了准备,命令丹羽长秀、筒井顺庆、泷川一益等人分别压制近畿诸国,池田恒兴协助织田信忠攻击荒木村重,并成功策反了荒木手下两员大将高山重友和中川清治,自己则率领三万大军水陆并进直入京都,以雷霆手段开始对反叛势力进行打击。 我的一些疑虑可能是多余的,织田信长并没有忽略松永久秀这个隐患,在第一时间里他就命令松永久秀率人马进京等着他,离开可能成为****温床的大和,由自己亲自监视。在三万大军的层层裹挟之下,想必松永也变不出什么戏法来。 松永久秀老老实实带着两千人去了京都,荒木村重孤军奋战前景也不甚乐观,与织田信忠两次合战均告失利,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迅速减少到了八千左右,且战且走退回了老巢有冈城,劫掠石山町的计划也自然是胎死腹中。 有我亲自坐镇的和泉一直很安稳,稍有波动的河内也在荒木战败后逐渐恢复了平静,近畿的局势在向好的方面发展着,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毛利家以吉川元春为总大将,统兵三万五千攻击备中。这就不是我该管的事了,而且“猴子”已经出兵迎战,在接到织田信长的第二道命令后,我准备启程前往九州。 “这次挤出内部最后的脓血,天下就会很快太平了吧!”我沉吟着看向窗外,最大的栈桥头一艘满载士兵的中型铁甲船刚刚开走,我的坐舰“日之丸”缓缓靠了上来,快到登船的时候了。“你们都先出去,氏乡留下!”我头也不回地说到。 身后的人一个接一个的退了出去,走在最后面的阿雪从外面带上了房门,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有时候我也觉得这种感觉不是很好,甚至有时候希望有人能够置疑我一下。 “你说主公他,会不会是故意激反荒木村重呢?”我面对窗子说到。虽然没有听见声音,但我感觉出他就站在那里。 “这个……我也说不太清楚!”蒲生氏乡没能给出一定的答案,但是自己显然不是全无见解。“按理说如果只是简简单单想改易荒木家的话,不该做得如此生硬且大肆张扬。面临这样的处境不要说是荒木村重,只怕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心生疑忌。不过按临战用兵的步骤,主公倒不像是全无准备。综合这么两方面的情况考虑,这件事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嗯……”我哼了一声,感觉外面的阳光不是那么耀眼了,转过身向里走了几步,濒于转移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凌乱。这时我忽然有些想喝酒,虽然现在并不该喝酒。 屋角有一个小小的两层箱柜,外面已经绑牢并贴上了封条,那是准备随行运走的一件行李。我走过去扯开绳结,拉开抽屉,里面一个个大小各异格子中每个里面都放着一只不同材质的坛子或瓶子。 “陪我喝一杯!”我提出了一只酱紫色的陶瓷小坛,向着蒲生氏乡晃了晃。 他站在那里明显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提出反对,弯腰不知道从那里找出了两只斜沿小杯,放在了屋子正当中还摆着地图的那张桌子上。 酒是由大明运来的极品,“汾州白”这个名字简单、明了、形像、贴切。这种酒入口就如浓浓的云雾般绵软,之后又会如云雾般把你慢慢托向半空。 “我自觉现在也是个身居上位的人了,你认同我的这种看法吗?”我一杯酒下肚热力慢慢升了上来,不过这种酒属于后劲儿型,现在还不至于影响到我的大脑。 “殿下的声望地位,环视列国也是屈指可数的!”蒲生氏乡仰头饮下一杯后说到。 “这话还是比较客观的,我也就不说什么客套的话了!”被他说的我有了几分感慨,这些年许多惊心动魄的场面仿佛又回到了眼前,不过这应该属于心有所感,与酒依旧没什么关系。“可是说老实话,我自我的感觉却经常出现错位。面对部众、属民、同僚,尤其是主公,我在不停地调整状态后,有时候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该算是那类人了。现在想想也是有些可笑,不如还是远离京都这样的地方,尽量少接触一些层面的好!” “您是不是有些过于悲观了?”他对我笑着说到,看我的眼神有了几分看醉鬼的感觉。“别的我不敢说,仅就您治理堺町和石山两大商埠的手段,放眼织田家就绝无人可及。如果主公真是剔除了您的因素,那么他就必然要冒产生重大波动的风险。我这可不是说生死对立的那种,仅仅是排除经济管理的范畴的作法。虽然您是上交这两地经营收入的一半,但是仅此已经快要赶上他自己经营的全部了,而且这还不包括每年飞速增长的捐献物资。主公即便平定天下之后只怕也不会就此罢手,他是离不开殿下您支持的!” “也许你说得有一定道理……”这时隐隐听到城楼下面嘈杂声有渐高的趋势,看来是轮到我的中军本阵登船了。“要是我至今只是个知行三五千石的奉行,也许主公会更加的高兴吧!” 蒲生氏乡张了张嘴可能想再说什么,但在想了想后又缓缓闭上了嘴巴。他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无可辩驳的大实话。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虽然谈的话题不是那么愉快,可在酒的作用下我的情绪却越来越高涨了起来。是啊!不管怎么说,我现在的情况再糟怎么也比20年前刚来时候好吧?“如果近畿这边和九州必须舍弃一头的话,叫你选会放弃哪一边?我这话是认真问得,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蒲生氏乡的右手三个指头捏着面前的酒杯,但酒杯却还原地站在桌面上,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好像那杯酒加了什么“料”似的。我确实是郑重其事问的,也并没有存着试探他的意思,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轻易开口。 “我想……我会选择九州!”大约三分钟后他回答了我的问题,不过因为没有看表所以我也不能肯定。 “你确定?”我追问到,同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我确定!”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回避我的目光。 我与他对视着,笑意渐渐由嘴角出现。“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拿起已经重新装满的酒杯,仰头倒了下去,这次的酒果然烈了许多,嗓子里的感觉好像被火绒滚过。“九州海阔渊深之地,也可远离了中枢的蝇营狗苟之事,那里果然更适合我,更适合诸星家。只是这和泉……还有丹波我已下了大力,主公要换起码要明确给我九州三个大国的守护吧!” “殿下的胃口未免小了些,我觉得怎么也得是四个大国吧!”蒲生氏乡也笑了起来,他知道严肃的话题已经结束了。 “进来吧!”我站起身对外面喊到,随着也站起了身。“汾州白”的作用此时已经开始发动,激烈的血液循环使我进入了最佳的竞技状态。“走,这就去看看我那四个大国!”我回过头来豪情万丈地说到。 呼呼噜噜刚才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并且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起了东西,看来刚才在我饮酒时已经船上已经来人通知过了。莺注意到了打开的柜子和桌上那一小坛酒,看了我一眼后开始重新打包。 “让我先通报一下……”门外同时响起了几个声音,好像是在争论着什么,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什么也没听清楚。 “主公!”敞开的门外出现了好几条身影,站在第一个的石河贞友禀报道:“小川大人有十万火急的情报禀报主公!”虽然这样说了,但实际上小川孙十郎就站在他身后。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的时间已经很紧了,没有空当再安排几个程序。再说反正几个重要的参谋都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也便于决定。 “这……”他明显犹豫了一下,但是事情的紧迫已经使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启禀主公,织田大殿已经在昨夜归天了!” “这酒的劲儿看来还真是不小,我居然已经出现幻听了!”半晌,我烦恼地甩了甩头。 50、逆天(上) 和泉的土方城是个极小的城池,小到了以致我往来经过这么多次,居然还一直没有听说过。不过就是这个小城今天却不止迎来了我,还有我的带来的手边不多的“本钱”。 我的部队终是没能上船,在作出回师北上的决定后立刻发出了一道道手令,然而到底是事出突然时间仓促。我到达这座西部边境的小城时,仅仅是前田庆次从堺町赶了来,加上我沿途征集的十几个小豪族,人马将将超过一万两千。 织田信长死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不过这个消息是确实的。现在可以证实的是他在领兵上洛的过程中,遭到了不明身份者的袭击,并且是以非常奇特的方式,就是他确切的死讯都是在反复追寻下才确定的。 织田信忠也死了,按理说虽然因织田信长之死导致了军心大乱,但就算失利也不至于战死。可这件事还是发生了,在遭到荒木村重反击的撤退途中,织田信忠也死于军中。一支军队在未被全面击溃之前,他的主将死在了层层卫护之下,不知道你会作何感想? 一系列变故来的过于突然,以致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更不要说完整的应变策略了。据说京都的情况非常混乱,先期入京的松永久秀已经取得了重大优势,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应该立刻上洛,而这正是我眼下正在做的! 我一身戎装快步走向天守阁下面的大厅,说是大厅其实和我在和泉时的书房相比却也大不了多少,就是这样一间小小的斗室,现在就是我进军京都的临时指挥部了。“既然都来了我们就马上开始,各部都作好了立刻进京的准备了吗?”我已经没有时间再说废话,如果不是顾及战力可能我甚至会命令部队放弃休息。 房间里的人有蒲生氏乡、前田庆次、大谷吉继、藤堂高虎、楠木光成、新八郎、津田一算、霍思金,另外还有几个和泉的豪族,莺和阿雪坐在我的身后。 “立刻进京,我等誓死追随主公!”前田庆次大声说到,声音里虽有悲壮但更多的却是兴奋。以现在的情况对是否进京意见其实并不统一,所以他这么说有先声夺人的意思。 “好!我们……”我的想法和他是一致的,此时士气是可鼓不可泄。 “殿下,请容我一言!”蒲生氏乡阻止了我即将发出的命令,焦急的神情似乎有什么突发状况急着提醒我。“加藤段藏大人刚刚赶回,有些事情想立刻禀报!” “段藏?他在哪里!”我在屋里并没有看见他。 “他是带伤赶回,我让他去处理一下!” “嘶~~!”我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吸凉气的声音并没有被别人听到。加藤段藏的本事我是深知的,能令他受伤并急着赶回的事一定非同小可。 可能也是顾及到了我们这些人的焦虑,加藤段藏最多也就是让我们等了不到五分钟,衣服上还沾着几点暗褐色的血迹,不过右肩上已经绑上三角形的绷带。“主公,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他一坐下就切入主题,丝毫也不拖泥带水。 “到底是谁干的?!”我、前田庆次、新八郎同声问到,几日来的困扰使我们忘记了应有的礼仪。 “是松永久秀,是他阴谋袭击了织田大殿!”他干脆的回答到。 “怎么会……”我喃喃自语地说到,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这几天来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心底里最怀疑的也就是这个松永久秀,可根据手头的种种情报,似乎怎么也联系不到他身上。首先是织田信长是在路上遇袭的,可当时明明确确松永久秀还呆在京都;其次是织田信长也是时刻提防着他,不可能给他靠近的机会;第三点就是他入京仅仅带了两千军队,这点人也根本不足以去攻击织田信长。 “你能确定?”我忧虑的问到。虽然我也早就想除掉他,但是现在却并不是时候,一但我找错目标动错了手,那下场可能还不如织田信长呢! “虽然实际行动的是朽木元纲,但幕后策划的就是松永久秀!”加藤段藏肯定地答到,然后就叙述起了织田信长被杀的经过。 原来织田信长分路进兵时选择了水路,乘坐一艘巨大的战船前往京都,不但随行的有大小船只百余艘,还命令琵琶湖西岸和北岸的大名前往会合。在并入的船只里有一艘并不那么起眼的中型物资船,如寻常一样蒙着厚厚的芦席,织田军以为只是大名们带来的粮草,因而并未加以注意。而且这只船也一只呆在队列的边缘,从不靠近织田信长的座船。 可就是这条谁也看不上眼的“粮草船”,在当天的后半夜悄悄撤去了伪装的芦席,露出了五门面目狰狞的大炮。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织田信长的座船已经被击中起火,断成两截的船身冒着滚滚浓烟向水下沉去。 不过至此织田信长并没有死,身负重伤落入水中后又被人救了上来,自然此时船上已不安全,侍从们把他抬上了岸。因为遇袭受创的只有那一两只船,而且为了避免人多手杂有人暗害,所以随同上岸的人并不太多,其他人则忙着找开炮的元凶。 因为今年琵琶湖水下降的很多,所以这块原本不是陆地的地方也就成了陆地,开春长出的芦苇在湖水退去后迅速的变黄,在这秋季里显示出了一片本该冬季才有的景象。 织田信长被人抬着刚刚进入这片苇荡,去联络陆上大营的人甚至还看得见背影,一场大火就从四面八方烧了过来,翻滚的烈焰迅速将所有人都裹了进去。随同织田信长上岸的千余人只逃出了十几个,而且最为亲信的森兰丸等人也全都葬身火海。 随织田信长一起行动的,并没有军团长级的方面大员,几十个仅仅统兵千余人的部将级人物谁也没有能力控制局面,甚至消息都没来得及封锁,恐慌就迅速蔓延了开来。尾张籍、美浓籍、近江籍的各个将领失去了主心骨,立刻按照利益关系的亲疏远近分成了十几个团体,提出了七八种行动方案吵成了一锅粥。这个时候需要一个有威望、有资历的人出来主持,而且必须要这样一个人出来主持。 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出来了,居然却是松永久秀。织田信长死于凌晨,当天下午松永久秀就赶到了现场,而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此时连那艘发动攻击的炮船属于谁还未能证实。他向众人出示了织田信长那道让他到京都协助工作的手令,还有朝廷让他临时稳定局势的旨意,然后心平气和地让众人接受他的“领导”。 织田信长的三万人马里还有不少尾张和美浓籍的人,要是接受他的这个指示那就是一群比猪还蠢的白痴,但是却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攻击松永久秀,在商量一番后他们原地驻扎等待,并派了人火速给摄津前线的织田信忠送去了信。另有部分近江和近畿其它地区的将领,他们接受了松永久秀暂时的管理,但是在得到织田信忠的明确答复之前,他们不接受作战命令,不远离此地。松永久秀却也没有难为他们,只是在这里静静地等着,好像知道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 “那少主又是如何遇害的?”我沉声问到,心里却一阵阵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抓住了我,一切都太诡异了。 织田信忠之死看似简单的多,在接到织田信长的死讯后他自然心急如焚,急忙着撤军准备接掌大事。可就在此时,荒木村重却不计后果地发起了疯狂反攻,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脚脖子。沿途针对织田信忠本队的奇袭也多了起来,终于在一次经过一处林间夹道进行的遭遇战中,中流弹死在了乱军之中。 “这也是松永久秀的设计?”我的呼吸声越来越粗,自己和周围的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看似是流弹穿心而死,但却是由背后射入的!”加藤段藏抬起手,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上比划了一下。“实际上下手的人是杉谷善住坊,事前由买通的织田中纳言殿下贴身小姓隐藏在掌旗队里,配合荒木村重的伏击部队,暗中以铁炮击杀了织田中纳言殿下!” “无耻小人!”前田庆次怒骂了一声,屋内一时群情激愤。 “之后呢?松永久秀又作了什么!”蒲生氏乡急急地问到,不安的情绪溢于言表。 “他要求按照大殿最后的命令,以及朝廷的旨意,由他来暂且处置善后!”加藤段藏此时微微露出了疲惫的神色,可能是受到了伤势的影响。“因为军中没人能够提出有力的反对意见,大殿手谕和朝廷旨意又都是明明白白的。虽然大部分尾张和美浓的将领都心存疑虑,但一来没有明确的证据,二来因为大殿和中纳言殿下的先后离世而军心涣散。结果许多人都带兵急急忙忙返回了自己的领地,松永久秀兵不血刃的掌握了近四成的部队,现在已经返回京都,并完完全全控制了那里的局势!” “必须揭露这个无耻小人,请殿下赶快发出讨伐檄文吧!”蒲生氏乡这个一贯冷静的人此时也激动得脸色通红,生死存亡的关头已经到了。 我没有吭声,而是又看向了加藤段藏。 “只怕不行……”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51、逆天(中) “证据……果然拿不到证据!”我说出了我最不想说出的答案,然而这确是个无法避免的结果。松永久秀老奸巨猾,一切只怕已经被他安排得天衣无缝。 “这么大的一套步骤,按理说不可能一点漏洞没有啊!”藤堂高虎慎重的说到,从刚才起他就一声不吭,甚至连一句口号或怒骂都没有,看来一直在考虑着个问题。“那个被收买的小姓和杉谷善住坊就是最大的把柄,只要抓住了他们就可以把松永的阴谋公诸于世!” “那个小姓在中纳言身故后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被人杀死并抛尸于密林之间,而杉谷善住坊也立刻就不知所踪了!”加藤段藏把刚刚有点起色的气氛,又一下子打回了死寂。“松永久秀手脚作得非常干净,几乎所有细节人物都立刻被干掉了。现在参予密谋并且行踪还被掌握的只有两个人,那就是荒木村重和朽木元纲,别人就算也参加了但也难以成为证据!” “不错,也只有这两个人才能够证明!”蒲生氏乡喃喃自语这说到,大谷吉继咬着右手的拇指微微点头,其他几个人也都默默作出了类似的表示。 如加藤段藏所说荒木村重明确的谋反了,只要能通过他指正松永久秀那是最扎实的证据,但他此刻正在摄津挥大军(在织田信长父子死后他的人气指数迅速疯长)作战,而且重新取得了重大的优势,要能轻易的将他拿下,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拿住朽木元纲却是也行,但是他比荒木村重麻烦一些,必须首先证明他是袭击织田信长的凶手。不过这却也不难,我可以联络丹羽长秀共同袭击朽木谷城,只要经过认真的寻找,想必不难发现他用船、用炮的证据。 “只怕朽木元纲的脑筋,暂时也是动不得了!”加藤段藏是个忍者,特长就是观察别人。虽然他也知道在主君面前这样抢话并不好,但是现在的时间也不容的太正规了。“松永久秀召集附近大名势力入京勤王,朽木元纲是第一个响应的。现在朝廷里的人是惊恐万状,能有这么一些人来支持自然是欣喜若狂,所以马上对他给予了褒扬,并任命他担任宫门卫戍。且不说是不是大军现在就入京,就是使用忍者将他捉来了,一旦要公诸他的罪状也会被人看作是对朝廷的挑衅,所以即便抓住了他也无法用于作证,否则主公大义的名分就失去了!” “我原来一直以为朽木元纲是个怯懦无用之人,没想到居然也有胆量做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我双眼微抬看向天花板,因为年久失修那里已经出现了乌黑腐朽的痕迹。 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可以说就是能够把人看清了,即便是许许多多伟大的人,最后都在这上面栽了跟头。精明的恺撒可以识破战场上的所有花招,但是最后却倒在了元老院华丽的走廊里。这上面我没什么过人的长处,历史人物如果不按历史行事的话,那么我甚至可能还不如一个平常的人。 “在这件事上……朽木元纲只是一个小卒!”蒲生氏乡咬了咬牙,转而向我说道:“虽然这只小卒将死了主将,但是这件事绝对不是他的头脑能够处理的。我认为他甚至连松永久秀的同伙都算不上,只能说是因为某种原因上了贼船。现在只是不知道松永久秀控制了多少这样的人,在眼下的局势下这足以影响各方力量的对比!” “只怕不少!”沉默半晌我缓缓说到,有些事情想明白了,可另外一些却还糊涂。“松永久秀本来就联系非常广泛,而且总是给人一种蠢蠢欲动的迹象。私下里他总是今天串通一下这个,明天又煽动一下那个,可每次都把自己放在一个似是而非的位置上。要从那么多人里事先侦测出一个朽木元纲来并不容易,可见松永这家伙下了多么大的功夫,甚至行动之前三天朽木元纲自己都未必知道这个计划。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不立刻把朽木元纲当作替罪羊抛出来,那样一切不是更完美吗?要说松永久秀会存义气感激之心,那我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 “这并不奇怪!”蒲生氏乡立刻说道:“如果但凡松永久秀名声好一点儿,他肯定就会这么作,然后在堂而皇之地以靖难之臣自居。在他来讲,过早的明确凶手使局势明朗起来并不合算,哪怕这个凶手可以洗脱自己的罪责。以他的身份和以前的那些前科来看,一但如此,就会招来所有人的讨伐。也就是主公之死尘埃落定之日,也就是各方大名对他的群起讨伐之时!” “现在这样就行了吗?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宰了他!”新八郎明显的急躁了起来。他是迫不及待主张出兵的人,可眼下的讨论似乎有些要向相反的方向发展。“与其在这里说还不如马上进兵,等到松永久秀销毁了证据那一切就更完了。不过就是个先找证据还是先讨伐的问题,等过两天把松永久秀和朽木元纲那些人一锅端了,不就一切全都解决了吗!” 新八郎可以这么想问题,但是我不能也这么想,至少眼下松永久秀的作法并没有显示出丝毫可以令人诟病的地方来。好在这屋里并不都是他那样的人,这个建议一提出不少人都立刻摇头。 “主公历来行的就是仁义之事,和松永久秀的作法是背道而驰的两股车。要是现在毫无理由的违抗朝廷旨意和大殿生前的命令,只怕立刻就有人怀疑到大殿那个还不明了的死因!”首先提出反对意见的,是紧皱着眉头的大谷吉继。 “这么说你是不同意进兵了,难不成就这么看着松永久秀一步步完全控制住朝廷?!”看着有几个人的意思是要对这种观点表示支持,前田庆次有些沉不住气了。“眼下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局面,必须用快刀斩乱麻的手段,不然只能看着松永久秀一步步完善布置。再说现在依附到松永旗下的人还是一盘散沙,尔等迟疑不决只会耽误了主公的大计!” “我并没有说不出兵讨伐,只是必需要有一个充分的口实!”看他曲解自己的意思,大谷吉继也有些着急。 不能这样!职此大敌当前,自己人怎么能先乱了阵脚。我把目光又转向了蒲生氏乡,希望他出来平衡一下。 “前田和大谷两位大人的话都很有道理,而且这也不是不能够解决!”蒲生氏乡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这么一说屋子里逐渐安静了下来。“我刚刚想到:现在我们大家都知道是松永久秀阴谋害死了主公,所缺的只是一个明确的证据而已。既然如此,索性我们就给他‘作’出点证据来,反正也算不得冤枉他!” “啊~!”众人齐齐的叹息一声,原来一切却如此简单,蒲生氏乡的话一下子开阔了思路。松永久秀一声冤人无数,论也该轮到他了。 “嗯~~咳!”待稍稍安静了些,我咳嗽了一声。现在这个状态就非常好,对于取胜我更加有信心了。“松永久秀还有什么举动,他应该知道自己服不了众的!”我注意到加藤段藏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可能多少受到了伤势的影响。 “松永是有对付讨伐的举措,微臣也正是迁入松永京都官邸探察这个消息受伤的!”加藤段藏说话并没有气喘之类的现象,只是脸色显得比平时阴暗些。“一方面其大量召集附近的中小豪族入京,许下种种好处令其为自己所用。不过另一方面他更大的意图是在大义的名份上取得上风,因此极力动员公卿替他出面……” “公卿能怎么样,谁还在乎他们!”前田庆次嗤之以鼻。 “听段藏讲完!”虽然我也不会在乎公卿的几句话就停止进兵,但还是止住了前田庆次的急躁。 “他的意思并不是简单的劝阻,而是出面协调!”加藤段藏补充说道:“松永久秀的使者可能今晚就会到达主公这里,同时还会有人赶往羽柴、丹羽、柴田、明智、德川诸位殿下处。他所提的建议是:织田大殿和中纳言殿下离奇蒙难,当今唯紧为要是安定局势,避免为真凶有机可乘!为此希望能够召开一个各方的协调会议,而不要动辄兵戎相见……” “让大家不带兵只身前往他控制下的京都,他还真是想得出来!”藤堂高虎没有忍住一下子笑了起来,其他人的脸上也都露出了忍俊不禁的意思。 “并不是这个样子,而是松永对所有人作出了承诺!”加藤段藏作出了解释,但这个解释却更加的不可思议。“他提出会谈地点可以在岐埠,或者是清州,当然别的地方也无所谓,只要各位殿下达成了统一意见,他就会按期前往作出说明,随行只带必要的卫队。目前情况下他请求各位保持克制,避免为躲在幕后的阴谋家所乘!” 屋里一阵倒吸凉气声,不知道此时有多少人都已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这难道会是条毒蛇提出来的建议,这还是那个松永久秀吗? “松永久秀难道会放弃到手的东西,这可能吗?”大谷吉继喃喃地说到,可随即他自己也认为这样很傻。 “事实上他不会失去任何东西,因为没有人会放心大胆地去拿!” 52、逆天(下) “……一个旅人怀揣黄金在山间遇见强盗,那么他一定会被抢劫;可要是他持黄金于手并行走在闹市,反而一定会安全的多。……请殿下原谅,我用的比喻很不礼貌!”蒲生氏乡的脸色沉了下来,失去了那种沉着与自信。“松永久秀这一招极为高明,看上去谨小慎微地替别人守着这个金库,实际上却没有人能够轻易地撤换掉他这个守卫!” “这我看不出有什么关系,只要这个会议一召开,不是立刻就会把松永久秀打回原形吗?”新八郎看看左边的人又看看右边的,满腹胡疑不解地问到。 “事实上这个会议,短期内是不可能召开的!”大谷吉继的脑袋歪了歪,咧着嘴苦笑道:“一旦这样一个会议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那么诸位殿下一定会犹疑不定。对别人的怀疑和对利益的贪婪,会让大家彼此猜忌起来,别人统统是不可信的,会议地点一定使自己最安全才行。使所有人都感到安全,这样的地点存在吗?” “而且还不止如此,时间也是个大问题!”楠木光成也在自己的座位上说到,声音和头同样的低。“毛利家为什么会在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如此拼命的发动进攻,要说和松永之间没有勾结那是难以想象的事情!现在羽柴殿下依旧面临着巨大的压力,要他此时抽身回来就完全不现实。” “这还只是一个方面,东面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藤堂高虎也变得忧心忡忡。“柴田和明智殿下距近畿道路遥远,此时可能刚刚得到消息,但他们眼下未必就敢前来,上杉和北条的异动只是迟早的事。他们和羽柴殿下不可能不顾根本地来争夺京都,所以对所谓会议的态度只能是拖下去!” 屋子里所有人都先入了冥思苦想,可是越想就越陷入了死胡同。屋子里由于太阳的向西转移变得愈发混暗了起来,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 “让我们逐一的摆一摆,这件事请的前因后果!”这么干坐下去不是个办法,我沉着声音大声说到。“第一,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松永久秀的鬼话,甚至在心里已经认定了他就是阴谋的主使者!” “那是一定的,诸位殿下心里大概都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蒲生氏乡接过了我的话,并根据自己的想法继续分析道:“可是面临自己不能全力上洛的情况下,那么最好还是维持现状,至少自己不会支持别人继承主公的遗产。如果支持的话从嘴里说出去了,那么以后再想收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那他们会公开的反对我们吗?”前田庆次一拍面前的矮几急急地问到,就连这个坚决的主战派此刻也感到了紧张。 “那倒是不会,他们只会在暗地里偷笑!”蒲生氏乡徐徐地摇了摇头,看了看他然后又转向我。“松永坐大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主公独自进京也不是他们所能容忍。面对这种情况,各位殿下的态度极有可能是保持沉默,盼着诸星殿下与松永久秀拼他个两败俱伤。如果松永胜了之后他们就讨伐松永,如果诸星殿下胜了过后他们也同样会群起而攻之。借口是诸星殿下心怀不轨,抗拒朝廷旨意!” “混蛋的朝廷……混蛋的旨意……”新八郎在那里小声嘀咕着,但满屋子的人都听见了。虽然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但是此刻谁都不想替朝廷辩解两句。 “朝廷只要是不在京都打仗,对事情的真相和谁当政并不是那么关心!”大谷吉继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也带着一股厌恶的情绪。“就算松永久秀不对朝廷进行威胁,他们也不会同意主公带兵进京,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痛快地给松永久秀的每个使者都配上公卿随行。主公现在即便马上就进京活动,不但时间上来不及,就是去了也未必成功!” “松永现在有多少实力,不会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朝廷上吧!”对于众人的观点我没有置评,但心里却已经下了决心。必须一棍子把松永久秀打死,不然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他自己的军队加上接受收大殿的一小部分,现在京都集结的部队已经超过了两万!”已经沉默了片刻的加藤段藏继续说道:“松永久秀对于近畿的中小豪族动员得非常之快,看样子是早有了什么攻守同盟之类的协定。不得不说此人确实有些蛊惑人心的本事,据我估计两天之内他的人马就会超过三万!”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喃喃自语着,计算的过程中脑子里感到一阵晕眩。 历史上明智光秀在本能寺之后,立刻就陷入了众叛亲离的境地,就连他的亲家细川藤孝都立刻表示敌对。如今换成了松永久秀,怎么一下子就出现了这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呢?这里面固然有织田信长死因真相没有暴露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该有这么多人依附于他呀! “原来我虽然也是有所担忧,但是却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蒲生氏乡忽然自言自语地说到。 “嗯?”我询问地看了他一眼。 “改易荒木村重的事引起的那个谣言,在近畿的豪族中导致了极大的混乱!”蒲生氏乡看了看我,又转向大厅内所有困惑不解的面孔解释道:“之前所有的中小豪族就动产生了疑虑,担心主公把他们迁到九州或者关东去,如今主公蒙难,他们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气。可之后又产生了一个问题:究竟由谁来作主公实际上的继承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空前的集中,这是个谁都没说但每个人心里想过无数次的事情。可以说这个问题近几天来对无数人(除非他没心没肺)造成了兴奋、困惑、焦虑、迷茫,今天终于有人在公开的场合提到这个问题了。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奇怪,对于许多人人迫切关心的事又人人说不出口。 “可无论谁来继承这个位子,只怕近畿的豪族们依旧会存着那个顾虑:他会不会继续执行主公生前的那套政策!”蒲生氏乡说到这里缓了口气,又扫视了一圈然后才说道:“本来继承主公位置的,必然是信忠少主,这点即便是反对者们也说不出什么来。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信忠少主也已蒙难,主公的其他子孙即便是成为了家督,也必然会全力依靠一两位重臣,而且只能是一两位,太多的人进入权力中枢会变得无法控制。而这位上来的重臣为了牢固掌握在织田家的权力,树立自己主公继承人的形像,必然会在初期阶段对主公生前的政策亦步亦趋!” “难不成松永久秀就能保证他们的利益了,这可真是笑话!”前田庆次继续撇嘴。 “这可还真说不准!”蒲生氏乡垂下头没有看他,而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松永久秀即便是掌握了京都,其势力也不可能和主公生前同日而语,改易豪族的事情自然也就随风散了。更主要的是他既不是尾张人,甚至也不是美浓人,要想牢牢地掌握住京都,只有依靠地方上那些小豪族,尤其是那些一直不被主公生前看好,和现有织田家几大势力都无紧密关系的人!” “甚至有些人想借着这次机会异军突起、飞黄腾达,对吧?”我也被一阵深深地无奈困扰着。 “只怕就是这个样子!”蒲生氏乡冲我点点头。 我又转向加藤段藏,意思让他说明一下。 “确如蒲生氏乡大人所言,一些原本已经下野的人现在都冒了出来!”加藤段藏说道:“如原来近江的青木氏和若狭的武田氏,都对松永的号召相当积极,并且都招募了上千的人。现在地方上支持松永久秀的呼声也越来越高,这使一些原本观望的人也都动了起来!” “这些人没有胆量公开的与织田家为敌,但是能把织田家的势力赶出近畿他们是做梦都在想的!”前田庆次狠狠地咬着牙,但却也不得不承认现实。“看来这次只有便宜松永这个家伙了!” “如果我们进兵,会有多少胜算?”就在众人都以为要讨论其他的可能时,我却突然说到。“不能放过松永!”我在心里狠狠地对自己说到。 “虽然敌方军力可能是我们的两倍,但我方胜算依然高达九成以上!”虽然嘴里对胜利信心十足,但是蒲生氏乡的脸上却看不到什么喜色。“目前我军以殿下精锐强兵为主,又含有大炮和哥萨克轻骑这样的超级军种,一般情况下这不是松永久秀那样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能够抗衡的。只要不出现意外情况,此战必胜!可是之后又怎么办,用不了多久羽柴、柴田等人都会出兵讨伐殿下,而竹中大人的部队又远在九州又一时难以回来。唉!毕竟京都……” “我可以不要京都,但是主公之仇不可不报!”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看向东方。“送信给池田殿下,要他务必把荒木村重拖在摄津,保证我背后的安全;向天下公布松永罪状,并且……” “请主公……”好几个人同时开口想要劝阻我,但正因为如此谁的话也没说清楚。 “另外还有!”我不理他们继续说道:“火速派人赴伊势请信孝、信雄两位殿下前来会合,就说我愿以两位殿下之名讨伐叛逆松永!” 53、不一样的山崎(一) 在天正八年(1580)的九月十三日,我的大军延西国街道进入了山城国,前锋已经逼近了山崎,京都遥遥在望。 “请予州殿下务必以天下苍生为念,千万不要把京都卷入无情的战火啊!”在我行军途中临时休息的时候,松永久秀派来的第三个使者在我面前言词恳切地说到。这是个能言善辩的年轻人,不过我对他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甚至连他的名字叫什么都没有听清。 我坐在搭建在路边的席棚里,眼见着大路上的队伍更继续向前走去,人和马的脚踏在干燥路面上,飞起的尘土好像一股黄色的雾气弥漫在半空中。虽然进入了秋季已经没有那么燥热,但是一年滴雨未下造成的干旱,已经把整个近畿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清除掉松永久秀之后,也许我就是这百姓和朝廷的救世主了吧!”奇怪的是在这大战即将展开的时候,我想得最多的居然并不是如何打这一仗,而是战后的种种安排和措施。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并没有把战场上的松永久秀当作一个合格的对手吧! “殿下一贯是恭敬朝廷、体恤百姓的仁义君子,今天总不会……”看着我双眼发直地陷入了沉思,使者还以为他的话起到了效果,鼓动起三寸不乱之舌说得更加起劲儿。 “好了,你也该够了吧!”他的话确实惊醒了我,但不过是促使我想起了下面该做的事情而已。“你从哪来的就可以回到哪里去了!”我站起来向外面走去,感觉佩刀有些不正就伸手扶了扶。“对了!”我忽又停住了脚,转过头来对他说道:“告诉派你来的人,让他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吧!” “予州殿下,请您务必三思啊!”年轻的使者焦急的踏出了半步,并微微向前探出了手。 “哼!”新八郎手按刀柄重重地哼了一声,两只眼睛怒目瞪视着他。 “对不起!对……”使者脸色一下变得惨白,那只手有如被火烫了般缩了回去。他并不是真的想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一种焦急下的本能反应。“嗯……”他扭头转向同来的那个人,明显地使了一个眼色。 “殿下……您是不是能再考虑一下!”那个原本想装作没看见的人终于抵挡不住这样“恳切”的攻势,勉勉强强地开口说到。 这个人一张尖瘦的脸型非常白皙,年纪还不到20岁。之所以他会在这里,是因为他是我的大舅子,正亲町季秀的二儿子持明院基久。松永久秀求和的意思非常恳切,他就是“诚意”的一部分。 “你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军务紧急也没有这个心情!”我并没有因为亲戚关系就给他好脸色,而是阴沉着脸冷冷地说到。“所谓正邪不两立,我不可能和松永久秀这样的逆贼同在一片天空下。如果不能为先君报仇雪恨,我诸星清氏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上!阁下不必再说,也请代我上复朝廷:等我清除了所有叛逆,再去向朝廷负荆请罪!” “殿下,你是不是有些误会了?”虽然在我的一通斥责下咧了嘴,不过我却注意到他脸上的肌肉实际上是在作顺丝调整的。“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松永殿下和织田右府的蒙难有关,相反他还积极善后避免了混乱的局势,对此朝廷是非常看重的!再说现在毛利和荒木的叛军汹汹为乱逼近京都,眼看着就要威胁到了朝廷的安全。可您却在这里对清除异己大加鞑伐,你这是不是有点儿……有点儿……”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翻起眼皮紧张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证据我自然有,只是现在不便给你们看!”我蔑视地看了看这两个人,然后高傲的扬起了下巴。“天下至大,莫过于拨乱反正、去伪存真。如果任由乱臣贼子蛊惑圣听祸乱朝政,那么所谓平乱一说只是一句空话。世人皆被松永奸贼所蒙蔽,我此举正是要正天下视听。好了你们走吧!”我板着脸扭过头不再看他们。 “诸星殿下,您此举可是大逆朝廷旨意啊!”见我的态度如此拒绝,松永久秀的使者近乎绝望。“鄙上秉天下之公心,不愿强辩一己之污名,一切均以朝廷天下之安定为前提。予州殿下如有任何不满,尽可招天下诸侯共辨真伪,怎能以战祸相……” “启禀主公,信孝殿下已经到了!”这时一个侍从来到棚子外面禀报到。 “一切事情,还是等我拿下松永的人头再说吧!”我不耐烦的一挥手,立刻有四个侍卫分别架起他们两人向外走去。 在临出去之前持明院基久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也微侧过脸,回了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眼色。 “这是……”被架出去的两个人在门外正巧被要进来的织田信孝看见,他站住脚极其诧异的问到。(入嗣别家的织田信雄和信孝还没有改回名字,按理暂时只能叫他们为北畠信雄和神户信孝,但要是那样可能很多人就搞不清他们是谁了。) “两个松永久秀派来的说客而已,信孝殿下不必在意!”我请他坐下,然后说道:“值此大战在即的关键时刻,信孝殿下能够赶来主持大计,如此主公大仇得报就有望了!” “诸星殿下为家父和兄长报仇雪恨,信孝感激不尽。但有所命,信孝敢不尽力!”织田信孝刚说了这么两句,眼睛里面已经充满了泪水。 “殿下这话就错了,我只是希望尽一个臣子的本份。今天迎来了殿下,我们这些人就算有主心骨了!”我的表情也是十分的悲怆,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颤抖。 织田信雄和信孝其实离这里都不算远,我传出信息后他们很快就收到了,但是两个人都没有马上作出反应,心里看来还是有着不小的疑虑。毕竟现在除我之外,并没有人公开指责松永久秀和织田信长之死有关,贸然出手就有可能成为朝廷的叛逆,这可不是他们的魄力能够承担的。 织田信雄没有明确表态,但是返了一封信询问情况。在我答复信发去之后他居然又提出了一些其它鸡毛蒜皮的问题,搞得我真是哭笑不得。看样子织田信雄是没有这个胆子了,不过还有点儿不甘心。 织田信孝未必就比织田信雄好多少,面对这么一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选择他也是又喜又怕,不过在一天之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可是理由却是相当的滑稽。因为他听说了织田信雄的态度,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作出了相反的选择:和织田信雄反着来,这次说不定能够一举赢一把大的! “主公和少主的蒙难令我等臣下均是悲愤不已,我原来是想借两位殿下威名讨此血债。不想信雄殿下却……唉~!”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任谁也可也听出其中的不满。 “予州殿下……的这番心意,实在是感人置身!”织田信孝的眼睛面显地亮了起来,嘴唇张了张一时有些下不了决心。这是一个突显自己的好机会,但是一上来就诋毁自己的兄弟似乎也不大好。 织田信雄和织田信孝和他们父亲的相像之处,都是仅仅停留在外表上,高挑的个头、白皙的面容再加上协调的五官。不过亦如性格上的软弱他们的线条也缺乏力度,尤其体现在眼睛和嘴角上。 “我愿与予州殿下同舟共济,其他的人……就各随心意吧!”一番激烈的权衡后他还是没有忍住,话语中暗暗刺了织田信雄一句。 “既然承蒙信孝殿下您如此看重,那么就请您来对全军发号施令吧!”我的精神重新振奋了起来,对着边上的侍从摆了摆手。 “不、不、不,在您予州殿下这样的前辈面前,我又怎么敢越俎代庖!”织田信孝连连地摆起了手,举措之间显得非常“激动”。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这主帅之位必定要殿下来当才合适,我可以提出计划来您决定好了!”既然已经摆出了这副架式就一定要坚持到底,不过我却也不让他拿着我的家底来开玩笑。 这时樱井佐吉和另外两个侍卫已经清理了矮几上的东西,一张京都附近的地图被铺在了桌面上。地图上的画法介乎于行政区划和山水画之间,各方的部队势力被临时摆上了画着不同标记的小木片。忍者头目伴长信来到了桌边,准备进行必要的解说。 “松永的叛军……居然有这么多!”看着地图上京都方向的标记越来越多,而且樱井佐吉还在不断地往上摆,织田信孝的脸色有些变了。 我没有说话,而是示意伴长信作一些解释。 “两天前我们预计松永的军队可能超过三万,现在看来这个估算有些保守了!”伴长信用沉稳但不失恭敬的语调回答到。“松永久秀为了抵御我军的进攻,不但大量招募京都附近的野武士,还征调很多公卿府邸的家丁仆人,以及寺院里的僧人。现在五万大军已经抵达山崎、胜龙寺城一线,想必此时已经和我军前军相互望见了!” “啊~!”一声惊呼之后大滴的汗珠从织田信孝的额头上冒了出来,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了他的想象。他虽然以前确实也打过仗,但那基本上都是别人陪着他玩,面对优于己方几万人的敌军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54、不一样的山崎(二) “松永人马虽然数量众多,但是不过是一些临时拼凑起来的土鸡瓦犬,没有什么可以忧虑的!”我淡淡的一笑然后说到,莫测高深当中带着一份胸有成竹的笃定。 “有……常胜将军诸星殿下在这里,一切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织田信孝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勉强,随即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我身边的武士。我注意到他的双脚不安地移动了一下,但终究是没有站起来。 “殿下的话实在是过誉了,但此番与松永对阵还真是如此!”我笑着安慰他到。我无法嘲笑织田信孝的反应,不要说当年刚刚上战场的时候,就是现在我在不知道确切情况的情况下,也会被这个数字比例吓上一大跳。 松永久秀的部队确实是在急速膨胀着,但是素质和混乱也是在日益严重的,真正称得上是军队的不超过一万人,而且有相当大的一部分甚至只能说是土匪。 根据忍者报来的消息,有几个原本已经被灭掉的大名后人,为了重新振作没落的家族也一头扎进了松永久秀的怀里。既然想要利润的分成,那么就必须投入一定的资本,乱七八糟的拼凑了一些人,质量上自然就不能要求得太高。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京都的治安状况严重下降,危害从一般百姓直接波及到了公卿。一些有影响的人开始给予松永久秀压力,而他自己甚至有些无法掌握某些军队的动向。至此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唯有带着他这支声势浩大的队伍前来迎战。 “松油久秀的布阵情况完全掌握了吗?”我看着地图上摆好的那些小标准,示意伴长信作进一步的说明。 “是的!今天上午松永久秀的部队已经大体就位,只是营寨和还没有完全建好。”他弯下腰右手指向一条连着京都的黑色粗线说道:“松永久秀命竹内秀胜率15000部队阻断西国街道,位置就在山崎最狭窄的地方。他因为在昨天就已经赶到,所以堑壕和鹿角都已经准备完善。这一路是阻挡我军前进的关键障碍,无法绕道或者忽视!” “松永久秀在什么地方?”我看着地图上最大的那一片标记,实际上已经猜到了他的位置。 “就在这里,天王山上!”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移了大约半寸远,落在了一堆密密的标志上,那里原本简单地画着一个小山的形状。“两个时辰前松永久秀布阵于天王山,兵力约25000人,与竹内秀胜相距三百丈,延山势向南、北、西三面分层扎营!另外与山崎南面隔河相望的淀城、东面的胜龙寺城、东北面的八幡山、洞垰等地,还总共驻扎了10000以上的部队!” “都是些战斗力不强的杂牌部队吧!”我看着那后面的几个地点,都是些重要性属于长期阵地战略上的要点。 “主公说得是,那些基本上是些在近畿已经许久不见了的农兵!”伴长信点了点头然后退后了半步,他知道主要的解说工作已经完成了。 “松永久秀相当不简单,用兵上也很有一套!”我看了一会儿颔首说到,一抬头却看到织田信孝的脸色更加苍白。“哦……”看来伴长信介绍的情况和我无意间的一句话,更加重了他的心理负担。“我与殿下(织田信孝也带了1800人来)之兵加起来也达到了15000,松永虽有50000却完全是乌合之众,这一仗我们是赢定了!”我攥拳向地图上重重一砸,不少标志牌跳起来落到了地上。 “可那毕竟是五万人哪……”织田信孝的神情变幻不定,嘴里喃喃地叨念着。 “殿下,你知道松永久秀为什么要留如此多的后备队吗?”我依次在地图上淀城、胜龙寺城、八幡山、洞垰几个点上划过,带着微笑对他问到。 “为什么?”织田信孝一愣之后本能地反问了出来,一点儿也没有觉得我这话问的很蠢。其实问题蠢与不蠢关键看是由谁来问,以及听的人当时的心情如何,还曾经有人凭着一个“1+1=?”而功成名就,你说说这世道! “为什么?因为那些渣子即便上了战场,也只会给自己人添乱,还不如留在后面壮壮声势的好!”我信心十足地说到,那种气势自然而然地影响到了听众。“此战的关键是天王山一线,我们根本不可能避过此地去袭击胜龙寺城,或者渡过一条河去攻打淀城。反之我们如果拿下了天王山,那么淀城、胜龙寺城乃至八幡山,都是绝对守不住的。所以松永久秀实际用于作战的部队就是这40000人了,而且他们的从上到下建制混乱,作战只能采取以守为主的方式!” “嗯……嗯、嗯,予州殿下所言甚是!”织田信孝的情绪逐渐高了起来,一切由我这个名将的嘴里说出来还能有什么错误呢! 其实是我的话里只能算是半真半假,松永久秀的部署是有防御为主的策略,但要说到后面的一万完全不堪一击那也过了。我这么说主要还是为了安慰他的情绪,不过我也确是有了应对的办法。 “那予州殿下以为,松永久秀会怎么行动呢?”织田信孝紧张而又兴奋地问到,左手下意识地紧握着刀柄。 “他抓紧时间修了那么坚固的营寨,自然是想等着我们去攻打了!”我移动了一下那张地图的位置,让他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竹内秀胜死死地挡在道路上,摆出一副挨打的样子,为的就是引诱我们前去攻击。本来击败这10000人并不困难,但是面对这么多的障碍速度不会很快。松永久秀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在我们进攻的紧要关头,甚至已经突入竹内秀胜的阵地时,他突然挥大军下山攻击我军侧翼,并且断去我军后路。他知道我们15000人进攻有阵地依托的10000人并不富裕,不可能留下太多的预备队!” “予州殿下果然神机妙算,那么我们就应该先攻击天王山上的松永本队了?”织田信孝谦虚地反问到。他虽然经验不足但也不是傻瓜,我话里的含义他自然是听得懂的。 “之前在下是制定了一个计划,不过还要请信孝殿下最后裁定!”我既然请他来作这个“总大将”,那么这样的面子是必须给的,不过他也不可能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松永久秀在地势大利的天王山严阵以待,人马又超过我们10000有余,贸然进攻只怕是不足取的。因此我的想法是拉足架子,但却不急于取得战果!” 织田信孝边听我说着边低下头去,仔细地观察着天王山附近的布局。 “如果采用传统方法攻山,则我们的骑兵不足以发挥优势,松永久秀反而会趁我们的攻击间歇全力攻下,届时我们将无法抵挡!”我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此番我带来了三十余门大炮,这是超越敌军的一项绝对优势。届时我们将在距天王山尚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布阵,具体位置已由忍者和铁炮高手测算过了。在这个距离上大炮的距离优势将足以摧毁敌军的外围营寨,并且在数天内逐步推进,最终打垮松永久秀的全部阵营和士气!” “攻击敌军稳守营寨的部队,恐怕不那么容易奏效吧?”织田信孝狐疑地问到,他是见过大炮实际效果的。 “是比直接攻击敌军出战的军阵难上不少,但又比攻城容易很多!”我确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并且着实为将要消耗的炮弹心疼不已。但是毕竟敌军是我们的三倍又占据了天王山,因此想要轻易取胜并不现实。既然如此不如索性稳妥些,而且已经出战了我就比松永久秀拖得起。 “若是松永久秀下山来攻,或者竹内秀胜主动出击,那么我军还要如何应对呢?”织田信孝还是皱着眉头犹豫不决,对方人数上的优势造成的心理阴影没有那么容易消除。炮弹火yao是我的他自然不会多么担心成本,但是对于自身的安全问题却时刻萦绕着他。 “哈、哈、哈,我倒正是盼着他们这样做呢!”我一阵大笑之后自信地说到,织田信孝虽然不太明白但心里却是更安定了一些。“如此我军就处在坚固的营寨里,敌军完全暴露在了西国街道的这平原一段。我军坚守营寨中以火器大量杀伤敌军后,哥萨克轻骑就可以直接把他们冲垮。松永久秀并没有多少骑兵,而步兵被炮火打破建制后也就剩不下什么了!” “如此父亲和兄弟的大仇就可得报了,在下拜谢予州殿下大恩!”织田信孝突然站起来,跪下就要对我行大礼。 “信孝殿下,不可如此!”他的动作过于突然,以致闹了我个措手不及。“为主公和少主复仇,这也是我责无旁贷的义务!” “只是……如此战事必然迁延时日,一切都要靠殿下努力维持了!”到了此时,好像他刚刚想起可能对我造成的巨大消耗。 “这些我都已经做了安排,殿下只管放心!”我扶着他坐回到马扎上,亲切地说道:“军粮和弹药都已经集结在堺町,两三天那就可以运到。另外前军现在正在修建营寨,为了以防万一,哥萨克骑兵也已经赶了过去进行监视。我准备炮击由明天拂晓开始,您看可以吗?” 说这番话时我确实感到智珠在握,可没想到一个突发因素正在蕴育当中,直接导致了计划的全面错乱…… 55、不一样的山崎(三) 我正在百无聊赖地坐在榻上,愁眉苦脸地望着帐内的一个角落,虽然那里依旧是灰蒙蒙地一片,但实际上天色已经不早了。我是应该继续再睡一会儿的,可是实在是睡不着了,这两天闲着没事,睡觉的时间已经比往常大大增加了。 外面的办公区域传来一阵搬动东西和摩擦的声音,我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披上外衣向那里前面走去。 “殿下,您起来了!”正在擦拭武器的阿雪抬起了头,忽扇着长长的睫毛意外地说道:“没想到您这么早起身,早饭还要稍微等上一会儿!” “没关系,我倒是不饿!”我看到大帐里只有她一个人就问道:“莺到哪里去了?” “因为您这几天没什么食欲,所以姐姐去请楠木大人给您找些野味!” “这不太好,毕竟现在还是在打仗!”我摇了摇头后走到帐门前,伸手掀开了厚厚的门帘。 一股凉爽的微风扑面而来,随之还有哗哗的水声。外面黄豆粒大的雨滴从铅黑色的天空中落了下来,在地面和一顶顶帐篷上溅起了细碎如薄雾的水花。大营里地势较低的地方,此时流淌着涓涓细流。 近畿的严重旱情终于结束了,在已如深秋的九月迎来了天正八年(1580)的第一场雨。当然,这一切与今年的农作物收成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只是土地在得到滋润后使人们不再为干渴焦虑。另外河湖水满,也使人们有了更多的糊口的方法。 雨从九月十三日午夜下起,就是我抵达山崎扎好大营后的两个时辰。大军本已在营前列阵,大炮本已卸去炮衣,可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豪雨只能灰溜溜、湿淋淋地撤了回去。 “松永久秀这个家伙,还真是好命!”看着不远处天王山上那密密麻麻的大营,我只能郁闷地咬牙愤恨到。 天王山原本就不是一座大山,加上又处在人烟稠密的西国街道边上,那里原本就没有生长几棵大树,所有的仅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和杂草。今年的旱灾后果是严重的,天王山上所有的植物均变成了倒伏在地面上的碎屑。驻扎在光秃秃山上的松永军营就像是和尚脑袋上的虱子,简直就是一群标准的靶子。可现在,只能是看着了! 今天是九月十六日,雨已经连着下了三天,这期间近在咫尺的敌对双方都很无奈,只能彼此静静地瞅着。松永久秀的“本钱”有限,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风险从山上下来,虽然下雨天不利于火器的发挥,但我的铁炮足轻也完全可以坐在帐篷里射击栅栏外面的人。 我也没有这个必要,毕竟这次的直接兵力要比对方少上不少。大雨的淋浇下不可能用大炮掩护步兵进攻,要想进攻具有优势兵力把手的敌军营寨似乎是个极为愚蠢的行为。至于说到骑兵,且不说骑兵爬山攻坚的可行性,在如此泥泞不堪的道路上只怕走着就要打晃了。这就是这个时代先进武器的一个缺陷,往往过大的受限制于外界环境。 我和松永久秀谁都不会过低地估计对方,所以谁都不在没有把我的情况下进攻,谁都在小心戒备着对方。在这种天气里卫兵的岗位上多少还有个棚子,只是苦了各级忍者了!至于我以下的大多数人,都是闲得发慌。 “莺是什么时候走的?”看了一会儿淅沥哗啦也不见小的雨水,我不无担心地问到。 “大约有半个时辰了吧!”阿雪想了一下说到,虽然侧耳听了一下。“听,姐姐回来了!” 果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踏水的声音,雨幕中一个人影逐渐清晰了起来。不过仔细一看却不是莺,而是一身蓑衣斗笠的蒲生氏乡。 “殿下,情况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蒲生氏乡摘下斗笠解开蓑衣的带子,随手交给跟着刚从旁边帐篷里跟过来的樱井佐吉。 “这么说不但雨不会停,我们暂时也没有机会了!”我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尽快天晴凭借兵种优势取胜才最符合我的利益。 “应该是的!”蒲生氏乡打了个冷战,鼻子用力地吸了两下。虽然穿了蓑衣可衣服还是湿了不少,骤然被屋子里的热气一熏反而感到了一阵寒冷。“根据忍者报告,这场雨对于松永久秀同样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无法靠近,但是从他中军帐内的火烛,以及进进出出的人员来看,他应该正处在两难的境地之间!” “这也是可以想见的!”我点了点头。这时阿雪已经沏好了热茶,我亲自倒了一杯端到他的面前。“今年近畿的粮食基本绝收,这给了松永那些人一个可乘之机。正是因为流离失所的饥民无数,那些借尸还魂者才能招募到如此多的人。不过这也为他埋下了一个隐患,如果不能尽快的平息事态真正掌握主公留下的权力,那么他就要养不起眼下的这些人了!” “多谢殿下!”他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原本有些发青的嘴唇恢复了不少血色。“确实是这个样子,他的粮草最多在支持五天。而且如今殿下大张旗鼓地指责并讨伐他,使他陷入了更大的困境。除非他现在就去洗劫京都和安土城,可他又绝对不敢这么办!” “是啊!这是必然的……”我在当中的地上来回走了两圈,然后回到帅位上坐了下来。“主公军队中被他接收的那一部分多是当年六角家的部下,这些年来也受了主公很多的恩惠,现在只是因为松永久秀打着主公和朝廷的旗号才跟随他,如果他要是敢袭击安土立刻就被被这些人背弃。对了!你们家也是近江出身,对他们的动向有什么掌握?” “就如我们之前预计的那样,这些人现在是人心惶惶!”他又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了杯子。“之所以他们会跟随松永久秀,主要是出于两个原因:第一,他手中有一份主公不算遗命的‘遗命’和朝廷的圣旨,看起来他的合法性还算是那么回事;第二点,是这些人害怕在内部出个尾张出身的激进继承者,那样的话很可能来上一次内部的大清洗,而他们这些既不是尾张也不是美浓出身的人,肯定是首当其冲。不过这也是建立在松永久秀和织田家平稳过度的情况下,要是他敢洗劫京都或者安土,这些人肯定是立刻反正!” “是呀、是呀,任何头脑清醒的人都不敢这样作,那就是把自己置于在了所有织田旧臣的对立面上!”我连连点了两下头。从松永久秀千方百计避免开战就可以看出,他并没有来得及消化这份庞大的遗产。“那这些人对于此战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对松永久秀的信心足吗?” “没有,他们对殿下也没有什么逆反心理!”蒲生氏乡继续说道:“我已经给某些人发去了信息,并以自己为例子作出了保证,他们也发生了一定动摇。只是现在殿下手中只有信孝殿下这一面旗帜,对付松永久秀手里的主公遗命和朝廷旨意,好像还略有不足!” “是啊……”我也感到有些无可奈何。织田信长给我的最后一份命令失去九州的,而朝廷是谁掌握京都就听谁的,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至于伪造一份织田信长讨逆的命令也不可能,他要真有这个预感就跟本不会遇害。“信孝殿下最近情绪怎么样?”毕竟他现在是我手里唯一的一张政治王牌,虽然他在我面前这几天作得慷慨激昂,但是我还是感到了他越来越焦躁。 “这点殿下倒是不必担心,他明白此时是无法离开殿下单干的!”蒲生氏乡倒并不是很担心,这些天他没短了和织田信孝的“磋商”。“现在的关键还是松永久秀,只要我们打败他并且是在不损失多大实力的情况下,那么一切问题也都解决了!” 我正在想他提出的这件事,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微微的嘈杂声,虽然在这哗哗雨声中不是很明显,但是帐内的几个人却都注意到了。 “主公,增田大人的车队已经进入大营了!”一个侍从站在门外禀报到。 “快请他进来!”我急急地说到,心一下子塌实了下来。 “主公,臣来迟了!”增田长盛从外面走了进来,虽然也穿着蓑衣戴斗笠,但是却连头发都湿透了。他的裤子和衣襟下摆上满是泥点,看样子经过了一番艰苦的奔波。“这场雨冲断了路上的一座桥梁,因此才比预计的迟了一天……” “不算迟了,比我的要求的时间还早了两天呢!”看着他的这副样子,我示意阿雪和樱井佐吉去准备早饭,要丰盛一点的。 “好在此番不辱使命,主公要求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 “这我全都知道,你们在堺町辛苦了!”我安抚住他的激动,然后说道:“有了你们运来的这些东西,松永久秀的日子也就屈指可数了!” “不错!”蒲生氏乡两只手轻轻地搓着手,脸上也微微显出了兴奋的神色。“松永久秀的军粮已经撑不了几天,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军心涣散。只待几天后雨过天晴,我们以重炮轰击天王山,天下大事可就算定了!” “是啊!”我又走向帐门,外面的依旧还是刚才的那副样子。“这场雨还真是上天给我的福音呢……”我用轻轻的声音说到。 56、不一样的山崎(四) “喀喇!……隆~隆……”暴雨声中一声惊雷滚过,轰鸣仿佛近在咫尺。我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肩,下意识地向门口看了一眼。 正在和我讨论军情的蒲生氏乡和前田庆次都注意到了我的神色,彼此忘了一眼后也脸上也都闪过了一缕忧色。如果光是阴天下雨和打雷并没有什么,可值得忧虑的是今天晚上将要进行的事情。 “殿下不必忧虑,今天就是借着这场罕见的雷雨来成就大事呢!”蒲生氏乡整了整桌子上的文件对我说到。 “这还算不上真正的‘大事’,不过也不远了……”我看着大帐的门口,话语里还是不免带上了担忧的情绪。 就在这时帐门上的帘子被刮开了一条缝,一股强风猛地吹了进来,桌子上的灯纱不足以抵挡侵袭,烛火剧烈地摇动了起来。蒲生氏乡急忙摁住了桌上的文件,前田庆次急急地护住灯火,樱井佐吉赶过去把门帘整好。 今天是天正八年(1580)九月十九日,我在天王山前又已经等了三天,这三天里什么也没有做,实在是老天爷不允许。 这三天里雨水确实是大大小小,不过最小的也得有绿豆粒大小,密得跟蛛网似的。这种情况下即便是骑兵,战斗力剩的都有限了,就更不要说是炮兵。我那个炮击天王山的计划自然是就着雨水泡了汤,一时间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我这些天得到了很多消息,而且新的消息依旧在源源不断地传来,很多事情都在发生着,有好的也有坏的,这使我更加的心绪不宁。“摄津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新的什么发展吗?”为了转移一下自己对今夜那件“大事”的注意力,我问了一件最无关紧要的事情。 “有一些不大的进展,但是却在向积极的方面!”蒲生氏乡这时已经整理好了被风吹乱了的东西,直起身对我说到。“荒木村重至今依旧占据着优势,但是因为摄津也受到这场雨的影响,所以攻势被大大遏制了。中纳言殿下蒙难后北撤的稻叶和安藤两位殿下,已经跟随丹羽殿下再次南下,与池田殿下会合在一起。现在他们双方实力的差距已经不大,又有可儿大人驻守石山町,局势大可不必担心!” “现在荒木村重已经不是什么重点,他的结局要看别人的成败与否了!”我向交椅的后背上靠了靠,说了几句话心情也开解了不少。“昨天你说羽柴殿下在西国又打了两个胜仗,那么据你猜则他有可能迅速回师吗?” “可能性不大!”蒲生氏乡缓慢但坚决地摇了摇头。“自主公蒙难后羽柴殿下急军突进,恐怕为的就是能够取得大胜而后回军。不过这次吉川元春倒是一改以往的作风,稳守缓图但败而不退,羽柴殿下想迅速甩开他看来是没有可能了!” “毛利和松永事先肯定有勾结,现在看是一定错不了了!”我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小小地泯了一口。“羽柴殿下挡住毛利,荒木村重又在摄津泥足深陷,这对我来说是最好情况了!” “是啊!西边的情况没什么可担忧得了,才藏这家伙也刚刚送来了一份捷报!”前田庆次说着拿起了一个信封,兴奋地冲我晃了晃。 “什么事?”我的心中一动,不是不让可儿才藏主动出击的吗? “因为没有标上紧急,所以我还没有来得及看!”前田庆次边回答边撕开信的封口。“让我看看……哦,是西进受阻的本愿寺显如败退回石山御住城,才藏率军在石山町外进行了阻击。本愿寺军经此再败之后,出城时的万余大军回去已经不足千人了!” “他如果要是就近靠拢荒木村重,只怕结果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我看似惋惜地一摇头,为本愿寺叹了一口气。“非得要去和毛利夹击羽柴,这次老本可是全输光了!” “仅是就战略上来讲,这两个策略都不能说有什么错!”蒲生氏乡从前田庆次手里接过了那封信,看过之后仅从理论的角度上分析到。“不过可惜的是这支军队没有得到荒木村重这样的大将指挥,却在西行路上碰到了黑田官兵卫这样的对手。天意如此,本愿寺家这下算是完了!” “本愿寺的这一伙偏偏在一个月前和主公谈判降服,可见他们是和松永最早勾结的一批,不但有野心而且贪婪,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算的上罪有应得!”我捋着胡子恨恨地说到,前次围攻石山御住城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眼前。“此次本愿寺实力大伤,石山御住城也就成了没牙的老虎,我们就看他最后会灭在谁的手里吧!” “殿下说的有理!”蒲生氏乡这时已经看完了信上最后一个字,抬起头目光闪闪地说道:“可儿大人说在本愿寺的队伍中,见到了杉谷善住坊的踪迹,本愿寺和松永勾结是板上定钉的了!” “哦!”我闻言一愣,立刻急急地追问道:“捉住了吗?” “让他跑了!” “可惜!”我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让监视石山本愿寺的忍者和奸细仔细察访,务必要找到他的下落!” “是!”蒲生氏乡答应了一声随即又笑着说道:“今夜借着这场暴风骤雨,重创松永的后续部队,只怕他也就要不战而逃了!” “但愿如此!”我的目光再度飘向门的方向。 松永久秀撑不住了,在喝粥的情况下,军粮也仅仅能够再支应两天,军心涣散败亡在即。我又拒绝了他的两个求和使者后,他决定铤而走险,计划着在今夜悄悄把淀城、胜龙寺城、八幡山、洞垰的部队悄悄迂回,以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运动到我的身后,在明天中午向我发动进攻。 忍者探得了这个消息,但我依旧不得不佩服松永久秀的保密工作,就连身边的侍大将一级都不知道这个计划,可见疑心到了什么程度。至于我的情报渠道,是从淀城、胜龙寺城那些杂牌军泄露出来的行军轨迹,而经过一番推算得到的结果。 雨疾风骤本来是掩藏军事行动最好的环境,许多本来能够被察觉的迹象也都会被湮没了,历史上这样的战例可是不在少数。但我既然已经知道的这个计划,他们就不再有优势可言,暴雨惊雷之下的山水之道,也就成了他们的葬身之地。 我的忍者力量强于松永久秀(虽然他手下也有很多甲贺和伊贺的人),更有特殊的战斗忍军——诸星特种备队。入夜时分楠木光成和石川忠纲带人分头潜了出去,赶往几个之前确定的桥梁、峡谷之类的地方,将在今夜完成彻底击溃松永援军的任务。等到明天消息传到天王山上的松永本队,他再想打都没那个士气了! 我觉得这个计划不会有什么差池,松永军中在这种环境下也不存在能够伏击我忍军的力量。可今夜的风雨尤为猛烈,前几天几乎听不到的雷声也是不绝于耳,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心绪被闹得有些不宁。 “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始了吧?”我自言自语地说到。 “再有半个时辰就要结束了!”蒲生氏乡回答了我这句话,而且回答得很有技巧。 “你倒是真的……”我笑着想称赞一下他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呼啦!”扣紧的门帘响了一下,想必是外面的人不想让风吹进来而紧紧拉住了,一个侍从把嘴贴在门缝上对立面喊道:“主公,加藤大人回来了!” “快请他进来!”我立刻站起身朝门口走了两步,这次他带来的消息应该使局势全面清晰了。 “主公,我回来了!”加藤段藏立刻就从外面钻了进来,头上身上的水淅淅沥沥的落在地毯上。他的全部衣服已经精湿得皱皱巴巴紧箍在身上,但神情间却不见丝毫疲惫和不适。 “一路辛苦了,东国的情形都证实了吗?”我把他拉到桌边坐下,蒲生氏乡吩咐樱井佐吉去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为主公尽忠不敢谈辛苦,东国的事情已经基本有了眉目!”加藤段藏结果前田庆次递上的热茶,喝了一口然后说到。“在东国北陆的柴田殿下和甲信的明智殿下,他们的处境大相径庭……” “主公!”这时伴长信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因为他负责本次战场情报的实时掌握,所以可以不用经过通报。“刚刚得到的消息,松永久秀准备提前行动!”看屋子里没有“不当”之人,他急急地禀报到。 “提前?什么时候!”我的注意力立刻被拽了回去。 “就在今天拂晓,还有两个时辰!”他抹了一把顺着脸颊流下的雨水说到。 “那就是说他不想等后面的援军了!”我来到了帐门前,一把扯开了帘子,疾风夹杂着雨滴打在我的脸上,带来一股浓重的寒意。外面依旧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山头上不时闪过雷电的金色光芒。这种情况对于进攻和防守都不是那么顺手,所以结果只能是一场苦战。“立刻把所有部将以上的将领叫到我这里来,尤其是织田信孝殿下,马上就去!”我回身命令到。 57、不一样的山崎(五) 风更紧了,雨更骤了,雷声似乎也更加震耳而紧密了。松永来袭我只有迎战,以人数处于劣势的兵力离开大营后撤,那是绝对难以想象的。我这里有无数的辎重,尤其是大炮,无论是带上还是丢弃都是不可能的。但是看着外面黑压压的茫茫一片,即便是铁炮队有遮蔽物,可看不清目标效果还是会大打折扣。想象着即将到来的数万人的进攻,我紧张当中竟然带着些兴奋。 我似乎有了些当年在墨俁筑城时的感觉,知道敌军将至就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不过是一场的大战罢了!不过是血流成河罢了!我一定会取得胜利还有什么可怕的,尽管将是一场惨胜。一般情况下我不喜欢这种力拼的方式,不过一定躲不开时,那也只好两眼一闭地上了。 “反正人来还有些时间,我们不妨说说东国的事情!”我笃定的坐回到交椅上,神色淡淡地说到。 “是,主公!”加藤段藏立刻说到。忍者的特征是对外提问对内回答,其他的事情不是他们该考虑的。“在北陆越中到越后一线,一切风平浪静,不仅没有上杉家的兵马调动,就连边缘地区的豪族都没有征集。柴田殿下因为得到的消息较迟,所以动作显得有些慌乱,至今一万五千大军依旧在加贺境内!” “这么说如果动作快的话,再有八到十天也该到了!”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感到一阵反胃。 “他把防备上杉军的部队全都调回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前田庆次嘴里发出了重重的“嘶啦”一声。“如今上杉景胜已经坐稳了交椅,织田家逢此大乱他必不会坐视。柴田胜家这个老东西如此不管不顾,只怕消息传到越后以后他连老窝也保不住!” “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上杉景胜也未必没有得到消息!”蒲生氏乡的脸上布满了乌云,阴沉得有如此刻帐外的天气。我看了他一眼,看来他是想到了什么。“上杉军就没有任何行动吗?”他追着加藤段藏问到。 “这正是我马上要说的,上杉景胜亲率八千精锐侵入上野东部!”加藤段藏立刻补充道:“另外还有北条氏也派出一万五千大军,以北条纲成为大将,在两天前由武藏侵入南上野。明智殿下率甲信之兵前往抵抗,但已经是陷于苦战,幸亏上野众全力支持又得上野山势难行之利,这才算勉勉强强撑住了局面……” 这时外面正好响起了一个惊雷,我感觉好像是直接劈进了我的脑袋,眼前一阵金星乱转,伸手紧紧地抓住了身旁的桌沿。 “少主呢!少主怎么样了?!”前田庆次立刻用他的大嗓门喊了出来。 “敌军虽已攻入上野,但距离真田家的上田城尚远!”加藤段藏向他也向我解释到,并不显得如何的紧张。“虽然没有少主确实的消息,但已证实真田昌幸亲自率部支援明智殿下,留下了两个儿子守城。照这么看来,少主不会有什么危险!” “呼~~~!”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心中不知念了多少种祷告词。“北条家是出于什么目的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上杉景胜一定是和柴田胜家有了某种默契!”随着心情的放松头脑也逐渐清醒了起来,我沉思着分析到。“如此明智殿下只怕是危险了,至少这次织田家的大变动已经和他没了关系。柴田胜家的打算是什么,提出了什么口号吗?” “他的部队只说是靖难雪恨,但没有明白的表示出要与谁为敌!” “这个老家伙,我过去怎么不知道他居然这么阴险!”听了加藤段藏的补充后,前田庆次把牙齿咬得咯咯地响。 “北条和上杉既想使织田家混乱升级,又不打算放弃眼前的好处,东国看来也是大乱将起了!”我缓缓地扬起头看着大帐的顶部,那里被外面的雨滴打得一颤一颤的。“三河那边有什么动作吗?”我忽然想到。 “前些日子因为德川家康下落不明,德川家内部很是紧张了一阵子!”加藤段藏回答道:“好在德川殿下一行十余人在前天安全返回三河,留守诸将这才算松了一口气。不过随之而起的就是对于应变的讨论,据说争论得相当激烈。我们没有打听到太准确的结果,但是之后大久保忠世率兵马三千前往骏府,密切注意甲斐局势。而德川家康大军集结于冈崎,态度至今不明!” “又是一只马上会扑上来的狗……”在这么多人的虎视耽耽之下,我不免感到了一阵压力。按理说我此时不能和松永硬拼实力,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无法避免了。 “那么还有……”蒲生氏乡还想继续问些问题,前田庆次突然伸手一拉他。 随着外面一阵淅沥哗啦的趟水声,几个人从樱井佐吉掀开的帘子里陆续走了进来。第一个就是织田信孝,后面还跟着大谷吉继和津田一算。 “予州殿下,发生了什么事?”几天的无所事事后突然被人半夜从被窝里叫了起来,他稍稍显得有些紧张。 “松永久秀想来给我们添上一点儿小麻烦,我已经给他布置好了‘口袋’,请殿下来和我一道指挥教训他们一下!”我微笑着请他入座轻描淡写地说到,好像一切情况均在掌握之中。 “予州殿下如此关照,我不过是来看看热闹罢了!”看我这么镇定他也迅速松弛了下来,作起了“大将风度”的模样。 “一算你先去准备吧!”铁炮备队必须提前布置,所以尽管人没来齐我还提前对他命令到。“营寨外围的帐篷事先已经给你布置好了,加派人手把弹药先运过去。防水的事项就不用我提醒了,你视情况可自行下令射击……”我又交代了一些事他就来开了,这期间其他人陆陆续续也就都来了。 “这么晚了还把大家找来,是临时发生了一件事:松永久秀将在凌晨时分来攻击我们!”看看人都到齐了我开始讲话,但这个情况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既然在这个时候叫了所有人来,也就该是这样的事了。“不过有一件事松永久秀并不知道,他原准备用来偷袭我们后路的二线部队,已经在路上遭到伏击,被楠木大人率领的忍军歼灭了!” “嗡~!”屋子里稍稍的乱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事先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多,但这个消息又是绝对振奋人心的。 “如此说……击败松永久秀,就在今夜了?”织田信孝声音颤抖地问到。 “就是这样的!”在满足了他的愿望之后我转回了头,对着帐内的其他人说道:“敌人的进攻是在拂晓,可至迟等到卯时,援军丧失的消息就会传来。所以我们一定在敌人的进攻中守备坚决,打的他们晕头转向……”我知道这是一场苦战,经此一役只怕我是暂时没有办法和回兵的柴田胜家,以及前来捡便宜的德川家康争斗了。但我目前只有打这一仗,而后退回和泉再作道理。 说着说着,我有些说不下去了,所有人都扭过头向天王山的方向侧耳听去。我停下话走向帐门,再次面对着重重风雨,那边一个声音夹杂在风雨声中隐隐传来。那是一种隆隆声,沉闷而有威严,听意思好像就来自天王山上,那么这个动静就相当可观了! “这……这是大炮吗?”织田信孝刚才还因兴奋而红润的脸色有边的惨白,声音里带着颤抖。 “没有大炮可以在这种天气里发射,而且这也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火器的声音!”石川忠纲以半个权威的身份说到。 所有人都继续倾听,那确实不是一种大炮的声音,但这种声音里隐含的那种威势,丝毫也不比大炮来得小些。就这样这个轰隆隆的声音持续而低沉地在那里响着,并没有其他什么别的事情发生。 “有人声!”加藤段藏突然说到,在场的人里无疑他的耳音是最好的。“这不是喊杀……好像是……好像是惨叫的声音,非常凄厉……”为了听得更仔细,他闭上眼睛微微侧过了头。 不管我怎么努力,依旧没有听到他所说的凄厉惨叫,看脸色,其他人也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不管怎么说那里一定是发生了大事情,应该再派几个人赶过去看看。 “禀报主公!”一个忍者拿着个木牌在卫兵面前一晃,而后几步跨进了中军的营门。“恭贺主公,我军大胜!”他一个单腿点地跪在我面前的雨地里。 “什么就胜了?”我大吃一惊,这仗还没开始打呢! “天王山崩塌,发生大面积滑坡!不止山上的松永大营倾覆而下,而且山下的竹内秀胜大营也几乎全部埋没……” 后面他还说了许多话,可我没有听得很清楚,好像还响起了欢呼声…… ********************************************* 后世史书《寰宇御物志》有如下记载:“……天正八年秋,松永为乱,织田右府薨,公率众以讨之。时彼势大,下多有怯意。公破指鲸面,曰‘有我无贼!’誓毕,亟雷忽至。天王山崩,覆贼无算。酋多毙,乱遂平……” 58、不一样的山崎(六) 随着黎明的来临,数日以来的暴雨开始逐渐停歇了,虽然缤纷雨丝依旧迎面打在脸上,但云层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灰白色,隐隐的似乎还有阳光透了过来。其实结束的不止是这场百年大旱以后的滂沱大雨,还有我与松永久秀进行的这场惊世豪赌! 松永久秀一生中最大的一次冒险失败了,由一个商人到成为一个武士,最后又成为了一个大名,他从不曾离成功如此接近过,或者说距离权力的顶峰如此接近过!幕府大将军,一个多么荣耀的名号,可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许多人栽了下去,最近的一个就是松永久秀。 原来是松永联军大营的地方已经不见了任何一座建筑,甚至算不得是个大战后的战场,充其量也就是个灾区,其实也确实是个灾区。 在黎明中我和蒲生氏乡带着二十几个卫士,骑马慢慢走在山崎的道路上,战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好马,所以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不过侍从们依旧非常谨慎,替我牵着马的石河贞友仔细地选择着路线,还不时吆喝附近的人过来清理一下路上无法躲开的障碍。 “我们下来走走吧!”我对同样骑在马上的蒲生氏乡说到。骑在马上也未必见得就比步行快,而且总给人一种不那么安全的感觉。 说是采石场那是抬举,更确切的说法是一个地震后的现场,大大小小的石块间夹杂着断木残旗和同样零碎的肢体,血迹被雨水冲刷流得到处都是。我的一些士兵和身体还健全的俘虏分散在各处,努力救护着依旧活着的人,可还是有很多伤者只能就这么等着,在一声声惨叫声中等待着获救或者死亡。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的人手力量实在是太少了,而且绝大多数人正在忙碌着其他的事情。 “嗯……”走着走着我忽然停住了脚步,目光投向了河岸边一块已经被平整出来的地方。 那里有近千名或趴或坐的受伤战俘,衣衫残破有的还依旧流着血。藤堂高虎带着一些人在给他们分发着食物,同时也在进行着某种鉴别。 “殿下,你不是很高兴吗?”蒲生氏乡从后面走到我身边说到,并没有刻意观察我的脸色。“现在京都已经是唾手可得,各地有多少武将都是在做梦等着这一天。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难道反而犹豫了吗?” “是个机遇可也是个‘包袱’,不在这个位置上却是不用想的!”我说得是实话,此时我确实只感觉到压力没有多少兴奋。 “仅仅是因为他们?”他抬起头用下颚朝前指了指,正是那群俘虏所在的地方。 “既是也不是,他们只是极小的一部分!”我没有否认他的说法,但我知道他真实要问的却不是这个意思。“你且说说看,我算得上是一个阴谋家吗?”我头也不回地反问到。 “应该……应该不算是吧!”蒲生氏乡真是认认真真地思考后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过他的语气却招致了周围樱井佐吉等人一致的不满。不过他们只是集体瞪了他一眼,并没做出什么其他的表示。 “我自己也觉得不是!”我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转过头对他发出会心的一笑。 在多年努力的营造下,我的名声在民间几乎可以说好得不能再好了,甚至有过进行祭拜的事情,可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多都是出于某种目的,并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心意。很多有思想深度或者自以为有思想深度的人,都对我持谨慎小心的态度,把我的一举一动都看作了是别有用心,其实这也是对我的误解,走一步看三步的事情我不可能每天都干。蒲生氏乡今天能够这么说我,应该说是比较客观了。 “说到阴谋我确实不如松永,就这一点我想不承认也不行!”我仰首望了望天王山上,仅仅几个时辰前那里还有一座大营,还有一个令全天下必须时刻警惕的人。“我做很多事情,其实都是为了过去,为了保住那些已经得到的东西。当然,事后证明结果可能非常好,远远地超越了最初的预期。可这也不能说我就多么的有远见,有着超乎常人的远大抱负!” “也许被上天看重的人,才真正是一个永远无法被战胜的人吧!”蒲生氏乡感叹了一句,看神情似有所感。 “可没有准备的心理确实耽误事,足以错过许多上天送到你面前的机会!”我又转向蒲生氏乡,抬起右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稻壳大小的空当。“就是这么一点儿,哪怕我是只有这么一丁点儿‘心思’,我就不会陷入眼下这样的处境。前进用不了一天就可以到达京都,要说我不动心那绝对是骗人。可眼下我能怎么办,难道是在这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就去作天下所有人的敌人吗?” “殿下果然高瞻远瞩神思清明,我原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劝您呢!”蒲生氏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面部肌肉迅速松弛了下来,用极快的速度完成了神色的转化。“柴田胜家不日就将抵达近畿,而得到消息后的吉川元春也将很快撤军,羽柴秀吉同样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单独较量他们都不是殿下的对手,所以就只能有一个选择:联合起来,先把殿下打倒!” “还有德川家康,你可不能把他给忘了!”我心里也在仔细算计着,尽管已经不知道算过了多少回。“我讨伐松永久秀虽然是不得已之举,但是这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猜忌。毕竟我这是在一无顾命二无旨意的情况下,就擅自用兵进攻京都,这几乎已经可以和叛乱画上了等号。且不说那些怀有各种居心的人,只怕是就连丹羽殿下此刻都对我起了疑心!” “如果之前作了物质上和舆论上的准备,确实不会到眼下这种局面!”虽然为我和他的看法保持了一致而高兴,但落到实际上他也不可能不觉得惋惜。“眼下殿下不坐上那个位子自然是有道理,一旦退让后别人可不会闲着。要是真让他们坐稳了,那以后就会变得非常麻烦,所以殿下您一定要考虑清楚了!” “你有什么建议!”我觉得这里有些过于吵闹,就引头向山上走去。 “虽然不能让别人不想坐上去,但还是有办法让别人不好意思坐上去的!”蒲生氏乡紧走了两步,拉近了些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天王山上此时已经没有路了,由滑坡造成的泥浆和碎石布满了山坡。脚踩上去滋溜溜的想要往下滑,好几次我都是靠着侍卫们的支撑才没有摔下去。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一定会起作用吗?”上到山顶时我已经累得够呛,站在那里直喘粗气。 “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把握,不过在几方制衡的情况下却可以维持一定时间!”蒲生氏乡肯定地说到。 “似乎应该加重一些……”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要是再有一件有份量的砝码就好了。 忽然百多丈以外的地方爆发了一声欢呼,那周围的十几个人都围了上去,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主公,找到松永久秀的尸体了!”去看情况的伊木半七很快又跑了回来,极其兴奋地向我报告到。 几个人把松永久秀抬到了我的面前,因为在泥浆碎石里躺了半宿,所以身上脸上都沾了不少污迹。不过要说明的是他的身体损坏并不太严重,只是嘴边、鼻孔、眼角这几个地方都留有血迹,看来是内伤造成的死亡。 “这个‘砝码’该算……”我小声的咕哝了一句。 “主公,您说什么?”樱井佐吉没有听清,以为是漏掉了什么命令。“是要取下他的首级吗?” “叫人给他整理一下,不要ling辱死者!”我摇了摇头后转身向别处走去。 ************************************************ 我在山崎附近转了很久,回到大营里时已经快到了中午。这个时候织田信孝已经相当着急,正在大帐里来回转着圈。“予州殿下,我们是否立刻就起兵入京!”我刚刚出现在门口他就迎上来迫不及待地问到。 “这件事……从长计议吧!”我沉吟了一下后,还是摇了摇头。 “予州殿下!”织田信孝的眉毛几乎立了起来,嘴角眼看着就开始发肿。“今晨出击我讨取了逃亡中的松永久通,眼下叛逆已经全部崩溃,予州殿下切不可功亏一篑……” “殿下讨取了松永久通?这可真是奇功一件啊!”不顾他的急三火四,我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眼下逆首伏诛大乱将平,朝廷大政自有睿智股肱辅佐,就不需要我去画蛇添足了。再说现在摄津还有荒木村重作乱,我要马上赶过去协助丹羽和池田殿下!” “予州殿下你不能……”一时的激动使他几乎丧失了基本的礼仪。 “信孝殿下不必着急!”我抬手止住了他下面的话,从容不迫地说道:“我不入京但殿下却可入京,由殿下向朝廷陈述缘由我当可放心了!” “我……我?一个人?”他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 “殿下乃先君遗脉,入京申述冤情是理所应当的。我会将松永久秀的罪状和尸体一起交给殿下,作为向朝廷呈情叙功的依据!”说到这里我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对他“安慰”道:“想来不久信雄殿下也会有所举措,两位作为织田家最直接的代表者若是同心合德,或许能……” 59、众志 “此次多亏予州殿下及时赶到,不然我们说不定就在荒木村重这逆贼手里吃了大亏!于公于私,请予州殿下受我这一杯!”丹羽长重跪坐在我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将酒杯举到了齐眉的高度。 “这可是不敢当!”虽然隔着桌子我不方便扶他,但也立刻微微转过身子不正受他这一礼。怎么算他都是我的前辈,所以就算是接受敬酒也不应该是这种方式。“诸位在最困难的时候艰苦卓绝,挡住了荒木村重这个逆贼的疯狂进攻,这才使大局得以稳定。请诸位想想,当时要是放荒木这一万余人过去,对羽柴殿下形成东西夹击之势,那么主公这么多年的心血和我们的努力,可就全都毁于一旦了!” “这总还是……”丹羽长重还是觉得有必要把这个“敬意”表示完整。 “我看你们就不要相互吹捧啦,酸不酸哪!”池田恒兴在那里嘿嘿一笑,又露出了惯常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其实别看这些日子摄津打得热火朝天,但自始至终荒木村重不过就是个配角。松永久秀一死他还能有什么戏,不过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罢了!” 他的话虽然说得有些不够严肃,但确实全是实情,所以在屋里引起了一片低低的赞同声。 这个酒宴的时间是天正八年(1580)的九月二十七日,地点就是摄津的有冈城,曾经的荒木村重的居城。如今它原来主人的脑袋已经被挑在了城门外的高杆上,我们这些侵入者则欢宴于高堂之上。 松永久秀的死讯一传来,吉川元春即刻退兵,聚集在荒木村重旗下参与叛乱的一干人等,也都作了鸟兽散。他又勉强打了两仗,可是人马却越打越少,向西进入西国和向南出海的两次突围都没有成功,最后在诸路大军的合围之下退回了有冈城。在众叛亲离走投无路之下,荒木村重于九月二十五日深夜,于有冈城天守阁内自尽。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甚至还曾经怀疑过你!”丹羽长秀饮下杯中酒长叹一声,两滴泪水从眼角缓缓流了下来。 听他这么一说丹羽长重微微一哆嗦,装作无意转过头去向他连使眼色。其他人也都停住了酒杯,彼此面面相觑。 “可能我真的是已经老了,居然糊涂到了这个地步!”丹羽长秀擦了擦眼泪没有看见儿子的眼色,不过也有可能是看见了没理会。“听到你不理朝廷的旨意擅自率兵进京,我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松永久秀这个人我也相当讨厌,可是这回的举动却并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现在我才看明白,原来一切都是松油久秀早就计划好了的,如不是你立刻就诛除了这个逆贼,说不定就真是让他坐稳了京都的位置!” “丹羽殿下不可如此说,晚辈是在担待不起!”我急忙对丹羽长秀劝解到,他的话令我很感动也很惭愧。“实在是事出突然,我也只能从权处置了。老实说当时虽然我已经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但是却还没有把确凿的证据拿在手里。不过为了整个织田家的大业,这个风险我就冒了!” “岂止光是织田家的大业,我们这些人的生死也全都在这上面了!”池田恒兴咧咧嘴心有余悸地说到,不过叫别人看着他总是感觉有些装模作样。“一旦让松永久秀、荒木村重得了手,肯定是地给我们这些人安上个罪名,然后勾结毛利、上杉等人一个个地收拾掉。虽然当时我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有一点我是绝对坚信的,那就是:和忠兵卫这么多年的交情,怎么也比松永久秀那家伙来得可靠!所以想不明白的事情我干脆不想了,作好自己的事牢牢盯死荒木村重。叫你自己说说看:要是当时你受到前后夹击或者替毛利军打开了通道,那今天将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说完他又得意地嘿嘿一笑。 他的这番话说得很及时,本有些气氛果然又活跃了起来。 “几位殿下都是赤胆忠心竭诚报国,有些小误会并不会就影响了大局!”安藤守就也堆着一张笑脸和起了稀泥。 “虽说是松永、荒木具已殄灭,但织田家的危机却并不能说就过去了!”丹羽长秀独不与众人同,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脸色。“先君和少主先后蒙难,织田家目前面临着巨大的考验,毛利、上杉、北条皆是虎视耽耽,只怕这场疾风暴雨也仅仅是刚开了个头。逢此多事之秋,我们还是不可有丝毫松懈的!” “这个丹羽殿下只管放心,至少四国我是可保无事的!”我马上拍着胸脯向他保证到。“当然,眼下征伐九州已经不合时宜,但我还是命令重治在丰后留下了足够的军队,另外鹿之介也在九州北部戒备。如此布置不但可以压制岛津的势头,就是毛利家也不能全无后顾之忧。不过您的担心也不可不虑,所以我准备近期就返回四国坐镇!” “如今织田的大患乃是阋墙之内,你回四国的心意真是这么简单?”池田恒兴的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出来的,而且带着那么点致气的问到。 我没有回答他这个有些挑衅性的问题,低头不看任何人紧盯着面前的酒杯。 “信孝、信雄两位殿下在京都闹得天翻地覆,谁还不知道怎的!”池田恒兴气哼哼地说到,我虽没答话但他依旧气势不减。“……这两位真是给织田家长脸,如今的在列国之间的‘名声’简直超过了主公在日。多的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最可笑他们居然让京里的那些公卿牵着鼻子走,难道他们就不知道,武家的地位岂是靠朝廷提携的?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想回到四国去,真是可悲、可叹哪……”说完他又如牙疼般哼哼了两声。 “诸星殿下既然你尊我为前辈,那我就厚着脸皮倚老卖老一回!”丹羽长秀可能刚才的酒稍微喝得多了点儿,说话的语气稍微有一点重。“眼下织田家外敌虽制但内乱将起,乱与不乱均在我等重臣的一念之间。你作为此次靖难的首功之臣,这个时候正该出来说一句话,怎么能够反而置身事外呢?” 丹羽长秀说完后就一脸严肃地盯着我,其他人也都停下所有的动作转向了这边。并不是所有人都向他这样全心全意地替织田家着想,但是我的意见却与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所以没有人会放松这个第一手消息。 “如果真的只要一句话,那我早就说了!”实在躲不过众人的目光,我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的耳朵也不聋,两位殿下在京度的事情我自然也听说了,可是……两位殿下虽说少些历练,但也不是完全的糊涂,诸位想必也都接到两位殿下的求助信了吧?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一定不止一封!” 丹羽长秀和池田恒兴都点了头,安藤守就和稻叶一铁迟疑了一下没作表示,不过那神态已经完全可以说明问题了。 “哎,这是我的!”我把手深入怀中,掐出一大摞信封放在桌面上。“这是我接到的,连直接带间接一共三十五封。现在羽柴和柴田的两路大军均已逼近京都,最关键的是他们也谁都没有明确表明态度。这种敏感的时候如果我再介入进去,那么不管如何表态,都极有可能招致一场大战的爆发。所以就便是这个时候有人能够调节,那么这个人最不可能的就是我了!” “哎!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羽柴和柴田两个人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丹羽长秀沉默半晌后艰难地摇了摇头,显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颓唐老态。“羽柴殿下心结太重,柴田殿下固执偏狭,他们这时只怕是谁也不会服谁了。你这样有实力的重臣再掺合进去,确实可能招致他们作出不顾后果的激烈反应!” “岂止是心结太重,我看他现在简直是别有居心了!”池田恒兴突然一拍桌子,愤恨不已地说道:“我们围攻有冈城正在紧要关头,他大军过境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不通知一声就捎带走了不少本地豪族势力。这要是让他掌控了织田家今后的大权,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继荒木村重以后他就开始把摄津看作自己的势力范围,“猴子”的举动当然会引起他的不满。 “羽柴殿下这么做,也许……也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安藤守就犹犹豫豫地说道:“据说柴田军在北近江过境时,和羽柴殿下留守长滨城的部队闹得很不愉快,这也许就是羽柴殿下急躁的原因吧!”他看了看池田恒兴的脸色生怕引起误会,马上又补充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哼!”池田恒兴看着他重重哼了一声,但没有再作出其他别的表示。 “所以说这个时候正需要你这股力量来协调他们的矛盾,你怎么反而能返回四国呢?”丹羽长秀望着我殷切的说到,希望我能够改变主意。 “如我刚才所说,只要我现在在京度一出现,他们就会立刻以为我是对方找来的帮手!”我咂着嘴露出了一脸苦相,还是不能接受他的好意。“不如干脆这样,您入京去给他们调解,我们这些人愿意全力支持你。在您和他们都谈不到矛盾,说话也比较容易让他们听得进去!”我把“球”又踢了回去。 60、成诚 “我并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可是却一再出现意外!”丹羽长秀倒是没有推卸责任,不过一看就是一副有心无力的感觉。“也就是和你击败松永消息传来的前后脚,信孝、信雄两位殿下的信也就到了,开始倒是也没说得太明白,只是进行了一番相互指责。当时一来攻打荒木村重正在紧要关头,二来认为他们都在兴头上不会听进去我的话。想着放一阵这件事或许就过去了,谁想到酿成了今日的局面!” “今天这个局面未必就不好,至少大家都能坐下来好好谈一下!”我的看法都没有像他这么悲观,至少要“盗贼”都到齐了才好作分赃的交易。“两位殿下因为在之前没有多少顾忌,行事上自然可能更加忘乎所以。如今主要的重臣都已经齐集近畿,这也算是多少添了些制约。如今我倒认为还是应该有个德高望重的人出来,把各方领到一起坐下谈谈,而您丹羽殿下无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原来我倒是还有这个把握,如今可是不敢说这话了!”他抬起手摸了一下脑后的发髻,五十多岁的人居然有了半数以上的白发。“之前羽柴和柴田两位殿下也都给我来了信,虽然言辞客气却又一再强调自己的难处。虽然上了几岁年纪但我却还不能算是很糊涂,达不到他们的目的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意见不一致就得谈,而谈就得有人居中调解!”我依旧努力鼓动着他,目前也确实只有他能够担起这份责任。“我想现在大家的看法可能有一定差距,不过说着说着可能就好了。其实我觉得没有谁会希望看到鱼死网破的结局,所缺的就是您这样一个有影响的人!” “这……”丹羽长秀低头沉吟到,明显被我的话说动了心思。“你们大家的看法呢?”他抬起头对其他人问到。 “您放心,我们绝对支持您!”池田恒兴立刻大声说到,其他人也都作出了如上表示。 “那我就努力一回,可是……”虽然点了头可他还是不无担心地说道“你又要回到四国去……” “如果您还有需要的话,我自然是会尽力辅助的!”既然丹羽长秀已经答应出面,我自然不会过于矫情。“如果我和您一起走,极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我想先回到桂川口城去,在那里等候您的消息。只要您定下了多方正式商谈的日子,我一定会马上赶去出席!” “如此就最好了!”丹羽长秀终于放下了心。 “那就由我先陪丹羽殿下入京好了!”池田恒兴自告奋勇到。 “你现在去也不合适!”我却兜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现在柴田的两万人驻扎在佐和山城,羽柴的一万八千人陈列在摄津到山城的边境,他们都没有着急进京,就是心中都在犹豫。我想不如由丹羽殿下以调解信孝、信雄两位殿下为理由,先期入京,待到有了一定基础后,再用朝廷和两位殿下的名义召集一个会议。那时名实皆具,各方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嗯,还是这样稳妥!”丹羽长秀立刻点头。 “这样好!”池田恒兴倒也没有很坚持。“这两个月来一直和荒木村重争斗不已,正好可以抓紧时间好好歇歇……” “闲不住你!”我没有给他继续yy的时间,而是严肃地说道:“虽然眼下荒木村重已经死了,但是摄津的祸患并没有完全根除。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你必须马上行动对本愿寺的那批假和尚动手。现在他们顶多还剩两千人不到,还都是一些残兵败将,正是解决他们的最佳时刻!” “有道理……”我的话给所有人提了醒,不少人都在频频点头。 “可那毕竟是天下的闻名的石山御住城,就我这四五千人行吗?”面对这个织田信长都束手无策的大“乌龟壳”,池田恒兴明显有些信心不足。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借给你包括铁炮和轻骑在内的六千兵马!”我立刻用最实际的行动,表示了对他的全力支持。 “那我就谢了!”池田恒兴大为兴奋,能把这座天下闻名的巨城抓在手里自然雀跃不已。不过高兴之余他也不误忧虑,反复思量地问道:“既然你要回桂川口城去,那么身边……” “有两千卫队就足够了,我又不是想和谁打仗!”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我坦然说到,可能此时在他们眼中我就像是一个唐僧。 “这么作……还是小心些好!”丹羽长秀忧心忡忡地劝说到,那神情比他自己只身到京都去反而担心的多。不过他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尾,既没说要小心什么,也没说要小心谁。 “为天下计,我一身何虑!”我自然是早就有了打算,但此刻没有必要告诉他们,为了避免其他人不必要的牵扯,我抢先开口说道:“眼下的近畿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如果那些和尚识相的话,也不妨就放他们一码。不过石山御住城一定要让出来,其余人等或者放弃武装力量进京去吃闲饭,不然就干脆滚出近畿!” “这种小事就不劳你挂心了,不过你自己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池田恒兴还是不踏实,出于担心他干脆把有的话说了开来。“……现在羽柴和柴田两个家伙,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难保不会作出什么倒行逆施的事来。这种时候还是稳妥些好,他们可是非常高兴少上一块绊脚石的!”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也是命该如此,我也是没什么可抱怨的了!”我摇头浑然没有在意,只是微笑表示了一下对他们的谢意。“不过也真说不准我的血就能唤醒许多人,从此织田家又会重振雄风、武运昌隆了呢!”我最后说到。 众人皆是错愕不已,感觉这甚至连玩笑都不能算了。 ************************************************ 桂川口城由于我多年来的建设和持续修缮,已经成为了一座近乎完美的城堡,不但建筑坚固而且布局合理。两年前狩野永德在欣赏过琵琶湖上的景色后,也不禁赞叹不已,即兴创作出了十几幅足以传世的佳作。 这里尽管最初是作为一座军事建筑而诞生的,但至如今这种功能正在逐渐的减弱。我很久以前听说过关于新天鹅堡的故事,一个多愁善感的国王建造了一座精美的艺术品,虽然它的名字里依旧带着城堡的字样,但更多的作用则是令那些看到它的人,联想起王子与公主的美丽童话。 “这是我的童话吗?”上山时我看着这座城堡不禁想到,但反复比较后的结果却使我不尽满意。在我梦想中的那座城堡应该再有一种令人迷醉的感觉,那应该是一座足以引起美丽传说的建筑。 “我能算是个王子吗?”忽然我觉得有些可笑,下意识地摸了模上唇的小胡子。尽管眼前没有镜子,但我却相当清楚自己的样子。 王子一词正确的解法应该是一种和出身相联系的身份,似乎和年龄、长相不应该存在多大的关系。可不知什么时候这个词与年轻、漂亮形成了必然的联系,还必须与白马建立稳固的“业务”关系。其实这真是一种不必要的偏见,虽然日本不常用王子这个词,但我却实实在在见到了几个可以被称为公主的歪瓜劣枣。 “也许我的儿子可以被称为王子吧?”我忽然没来由地又升起了一丝伤感,即便如我今天之势力也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一丝恍惚中真得好像在城头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我摇摇头叹了口气说:“看来我真的是老了!” “真的是你回来了!”当我进入桂川口城见到安然归来的仙鲤丸时,那份震惊与欣喜实在是难以名状。一场惊天巨变引起的波折,这回才算全部回到了我的掌握之中。“你……没发生什么事吧!”我看着风尘仆仆的仙鲤丸忍不住问到。 “是有一些难得的经历,不过最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仙鲤丸还穿着一身野武士的粗布衣服,脸上的风霜之色极为明显。“……好在这次有源二郎等人的奋勇相护,一切总算是有惊无险!”他回身引过了同样打扮的源二郎,短短两个月的经历使他成熟了许多。 “真田幸村拜见主公!”此次见面源二郎已经不复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举手投足之间稳重了许多。 “你已经元服了,是不是早了些啊!”我看着他已经束拢的发髻,欣慰地问到。 “考虑到这一路上方便些,所以就索性提前元服了!”可能真是感觉到了彼此身份的不同,他这会居然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了。 “主公!这一路我们之所以能够安然脱险,多亏了幸村和他的结拜兄弟们拼死用命,少主和我等这才得以转危为安!”一同回来的后藤又兵卫积极地申述到,一旁的明石全登也是不住地点头。 “那就是‘真田十勇士’吧?我可真是得见见!”我鼓励地拍了拍真田幸村的肩膀。 “不过是一时的玩笑之言,让主公见笑了!”真田幸村到时也没有作过多的客套,不一会10个足以作为漫画主要形像的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61、形势之我见 所谓的“真田十勇士”真是一群有意思的人,就像是水浒上的人物那般个性鲜明。我还真是说不清楚究竟该把他们归入哪一类,说起来还真是满复杂的。 要论忠义他们绝对是够的,其中“义”占据着更主要的部分,为了这个义字他们可以笑面生死,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要说本事他们也是有的,而且都相当的“另类”,要不是这样仙鲤丸他们真是未必回的来。不过这些人虽然优点不少但毛病却更多,这也是他们不好用的原因。 同样因为这个“义”字,使他们相当缺少大局观念,就比当年年轻时的可儿才藏还浑,而且看样子是属于改造不过来的那种,不必要的努力完全可以现在就放弃了。另外就是他们武艺高强但算不得出类拔萃,精通忍术但又与楠木光成、伴长信这些人相去甚远,所以说他们最合适的位置就是侍卫和密探,而且侍卫还是化装出行的那一种。 把这些人留在仙鲤丸身边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和后藤又兵卫、明石全登他们这样正统武家出身的子弟也可以形成一种平衡。其实要得到这些人的心并不是很难,不要以太功利的目的去接近他们就行了。我在晚饭时宴请了他们,还给他们每人送了一件礼物,不过说起来他们的爱好可真是够杂的,挑的东西由武器、铠甲,到经书、茶具,可以说是五花八门。 一席晚宴吃得兴高采烈,我参予其中也放下了不少拘束,不过现在并不是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因而在宴会结束以后,我单独召见了真田幸村。 “这次真的是要感谢你父亲和你,不然我就极有可能受制于人了!”我对面前不远处正襟危坐的真田幸村说到,感激的神情也不再是那种公式化的脸谱。 “主君不应该总是用感激的心情衡量臣子,而臣子也不应该以期待着报答的态度侍奉主君!”他严肃地对我回答到,身上几乎看不见了那个源二郎的影子。 “作为一个主君确实是不应该,但是作为一个人却总是忍不住这样做,而我首先是一个人!”我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也许这种矛盾一辈子也消除不了了。“东国的局势怎么样了,你父亲有什么话说吗?”我问到。 “父亲只有一句话让我转达主公:真田家自当尽心竭力,甲信半年之内可保无事!”真田幸村回答到。 “半年吗……”我感到一阵失望与无奈袭来,半年的时间并不够用。“你们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无论对织田家还是明智殿下,都可说得上是问心无愧了!” “真田家对织田家并没有太大的责任,与明智殿下更是毫无关系!”他紧盯着我的眼睛说到,目光清澈而锐利。“……真田家之所以这么作,完全是为了主公您的大业。如果你连这都看不出,或者至今没有生出这样的心思,那可是让我们真田一门太伤心了,而且我也一定会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 “明白,但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对他点了点头,独对暗室我没有必要装得那样假。“……信忠少主如果还活着,织田家或许还有些希望,到如今大家也唯有各安天命了。之所以刚才那么说,是因为在目前情况下织田家和明智殿下与我的利益是一致的,他们无法作出的那份感谢只有由我一个人来承担了!” “殿下的这份心意,真田家和微臣粉身碎骨无以为报!”真田幸村五体投地行了一个大礼。 “东国的形势真是如此糟糕,明智殿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我对他刚才的话感到忧心忡忡,东国现在依旧是全日本大势力较为集中的地方,但同时又是我最难插手的地方。 “目前的形势下可能明智殿下自己还觉得可以,但败亡已经无法避免了!”他叹了口气说道:“家父也知道目前明智殿下的存在对于主公的意义,所以号召上野、信浓的豪族全面支持明智殿下。不过半年之后大势难逆,届时真田家也就无能为力了!” “半年这个时间,昌幸大人是如何推算出来的!”真田昌幸的看法想必有一定道理,但是这个时候我对于明智光秀却也是爱莫能助。 “目前上杉与北条家因为织田家大势未明,所以并没有制定出太明确的战略,只是想先浑水摸鱼捞些好处而已!”真田幸村开始回答我的问题,不过那感觉不太像转述,更多的像是在阐述自己的观点。“……据我们的猜测,北条家和上杉家应该和织田家内部的某些人形成了协议,更主要的是在抓住眼前的同时兼顾长远。面对织田家的重大动荡中,他们的同盟者能够成功当然是好,如不成也是加重了织田家的****,远比把织田家逼得整个团结起来要好!” “嗯……有道理!”我点了点头,这和我根据情报作出的判断大致相同。 “而且明智殿下身处四争之地,目前已经到了进退不得的地步!”他并没有对我的赞同表现出丝毫欣喜,只是继续客观地说道:“明智殿下已经错失了这次机会,织田家的执掌大权和他无关了。至迟半年织田家尘埃落定,柴田、德川、北条、上杉四家瓜分甲信的土地,将是不可逆转的事情!” “明智殿下素有大志,又精通文武之道,未必就没有一搏之力!”我忽然想起了当年对六角家战前他给我的指点,忍不住替他辩解道:“甲信之地信玄公也曾据守多年,四面受敌依旧攻取无数。如今明智殿下的对手可远远赶不上信玄公的,难道他就连守也守不得了?” “对手固然是大有不如,但明智殿下本身却更加不可与信玄公同日而语!”真田幸村看了看我有些意外,不过随即就恍然大悟。“主公不是东国当地的人,所以没有那么深的体会!” “有什么不同吗?”这话引起了我的主意,忍者的情报上并没有类似的分析。 “明智殿下确实广有才识,礼贤下士在短短月余中已经得到了国人众的认可,可他也有三个重大的缺陷无法避免!”他伸出右手的三个指头,依次掰了起来。“第一,他不是甲斐、信浓或者上野人,出于东国武士对近畿人本能的猜忌,他要稳定人心就得费更大的力气;第二,他在织田家并不以武勋见长,手下班底较为单薄,所以又必须要更多的依靠当地人;第三,他为人过于注重礼法讲究形式,虽然作出了许多努力但很难给人一种生死相报的感觉,尤其是在对那些山野出身的国人众时。所以综上三点,在现在营垒相对的情况下,还会有相当的人支持他,等到面对诸路围攻、数家瓜分的局面时,他就不得不面对孤家寡人的境地了!” 我半晌无言,只能对那个本来应该惊天动地的人表示默哀了。明智光秀的命运看来已经成了必然,但愿他能坚持的时间再长点儿。“这一路你也够累的了,先去休息吧!”我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需要再仔细相像这里面的关键。 “有一件事还需要向你禀报,这件事少主和后藤大人都不知道!”真田幸村并没有起身离去,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我们在离开上田城不久,就受到了一些忍者的跟踪,并且还意图对我们不利。后来凭借对地理的熟悉我们把他们甩开了,而且没有发生实际的接触。当然,他们人手不是很多,本领也算不得出众,所以是不是针对我们有意而来就不得而知了!” “可以判定他们的身份吗?” “一个出身伊贺的中忍加上五名下忍,其他的不清楚!” “好,我知道了!”我把真田幸村打发走后一个人坐了一会儿,之后就把加藤段藏找了来。“这件事你负责查一查,但不要张扬也不要有什么针对性的行动!”把真田幸村最后讲的那件事告诉他后我嘱咐到。 “主公放心,那件事情属下一定尽快办好!”加藤段藏答应到。 “这就好!”我点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这样应该就可以了。我并不认为针对我继承人的行动会这么草率,但小心点儿总归没有大错。“另外‘那件事’作得怎么样,是否已经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又提前了之前布置的一件事。 “已经转移到了京都附近的一处地方,看守的人是我们考察了八年的人!”加藤段藏马上明白了我指的是什么。“为了保密我们没有安排太多的人保护,可是就是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的眼睛!” “做得很好!”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件事不久之后就会提上日程,而且将成为一张王牌!” “不过我们发现羽柴殿下的人也在打这件事的主意,还请主公务必要小心!”他也提出了一个让我意外的信息。 “你们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吧?”我向他问到 “没有!”他很肯定的摇头。“他的人来时我们已经结束了行动,所以没有任何接触!” “那就好!”想起那只“猴子”我笑了起来,难道他还真能一个跟头翻出十万八千里去? 62、我有要求 我在桂川口城悠闲地度过了一段日子,并不是很长,十几天而已。这期间发生了多事,其中和我关系最为密切的一件就是,竹中半兵卫率领着四万大军在岸和田登陆。加上我原来就在手边的八千余人,我的实力已经超过了“猴子”和柴田胜家之和。 在实力不足的时候我没有着急,如今我就更加不着急了,甚至命令竹中半兵卫驻留岸和田城不动。想必此时会有很多人比我着急,于是打猎钓鱼成了我在桂川口城生活的主要内容。 在京都公开化的斗争中织田信雄处于了下风,首先起兵平叛和进京的功绩使织田信孝说话硬气了许多,加上丹羽长秀努力压制信雄为摆脱劣势进行的过激举动,致使这一力量差距进一步扩大。 可能是感觉自己即将登上织田家督的宝座,织田信孝急不可待地开始为接掌权力作起了准备,不过此时他却做了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亲自去佐和山城拜访了柴田胜家。这一举动可能是出于对羽柴秀吉一再置疑他的不满,也可能是觉得不能只依靠我一个强力家臣,总之他是这样作了,而且立刻看到了后果。 首先,我撤回了派在他身边工作的所有参谋和侍从;其次,羽柴秀吉绕过他直接提出正式会晤关白近卫前久;第三,织田信雄重新活跃了起来,并提出了在织田家族内部(织田信孝母亲的出身和地位都很低)重新编订谱序的问题。一切开始逐渐趋稳的秩序再次变得混乱,京都的局势再次变得朴素迷离了起来。 面对新形式下面的合纵连衡自然是少不了的,各方的使者往来穿梭不停,我这里自然也是不能例外,不过除了对丹羽长秀的人外我一直没有表示过肯定的态度。 近畿的缺粮问题并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而这段时间也没有几个人真正关心它。局势似乎又在恶化当中,直到竹中半兵卫四万大军返回的消息传来才又安静了下来,不过这也只是表面上的功夫,实际上水面下更加暗潮汹涌。来我这里的人反而少了,我也无所谓地继续保持着沉默,不过人少并不是说就没有人来。 “这是给你的诏书,你就自己看吧!”正亲町季秀把筷子交到左手,用手从怀中掏出一卷白绢隔着桌子向我递来,因为嘴里的食物没有完全咽下去以致说话有些不清楚。 “这时候才想起来,朝廷是不是迟钝一点儿啊!”我用手帕擦了擦手才接过来,有感于这么半天他才想起这件“正事”。 正亲町季秀是临近中午才到的,一来就嚷嚷着饿了,我也只好先招待他吃饭。不过地方和使命都和15年前那次相同,给我加官进爵。 “一个正四位参议,朝廷这次下的‘本钱’不小啊!”看过后我把白绢又卷了起来,放在了手边不远的一个小桌上。 “已经不小了,除了织田右府天下能有几个大名到过这种品阶!”聪明如他自然听出了我话里的不满,但是职责所在他还是要辩驳两句。“不过你如今的地位确实也不同了,这只是一个过度,一切等你进京后再谈!” “只有我一个人受封了吗?”我端起一杯酒来不紧不慢地喝着,丝毫也没有兴奋或者类似的表情。 “自然不会,要是那样岂不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吗?”他看了看我有些意外,想象中我似乎不该如此地幼稚。“这次朝廷为了摆平这件事可谓费尽了脑筋,反复权衡了各方的利益。今天凌晨二条晴良向天皇进言,除你之外还有丹羽长秀授弹正尹、羽柴秀吉授藏人头、柴田胜家授右卫门督,都是正四位的品阶……” “把信孝、信雄两位殿下跳过去了?”我探向一盘凤尾鱼干的筷子猛然停在了半空中。 “两位殿下已经分别被授予了左右近卫大将,但是品阶却也是正四位!”正亲町久秀耸了耸眉毛,显露出了一丝不屑。“凭着两位殿下近些日子在京都的作为,这引领织田家的大任已经与他们无缘了。朝廷玩弄政治权谋已经有上千年,在这点上可是远远超越了武家,自然不会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不论最后这两位是谁坐上了家督的位置,也只能是一个过度,最后的定局还要看你们几位的实力消长。当然,目前他们还拿不定主意把这一宝押在谁身上,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对谁……” 停住的筷子恢复了动作,沿着原来的运行轨迹继续滑向那盘鱼干,但我的耳朵却是非常仔细地在听着。 今天早晨一起来,我就接到了一份报告:昨天半夜二条晴良和近卫前久匆匆入宫,和天皇及太子进行了秘密磋商。凌晨时分又召五六位公卿觐见,并颁下了一些刚刚写成的旨意。因为时间匆忙,还未打听出具体内容。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微微兴奋了一下,看来是朝廷的忧虑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迫不及待地想要平息这件事了。不过真等到旨意摆在我的面前时,我却犹豫了,这里面似乎还有漏洞。 “我都说了这么半天了,你倒是表个态啊!”说了半天后正亲町季秀发觉我正在发楞,因而提高了声音叫了一声。 “哦……你说你的,我在听!”我并没有被他高昂的情绪所感染,还是不死不活地应付到。 “这可是个好机会,一旦抢先入京就表示顺应了朝廷和天下民心,不过我怎么看你好像不是很积极啊!”他非常的不理解。 “不是什么‘好像’,是我确实没有什么积极性!”我纠正他到。 “这是为什么?眼瞅着……”说这里正亲町季秀忽然神色剧变,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难不成……难不成你是想对其他的人用兵了?这可是……”他的情绪有急速激动起来的倾向。 “如果我真想动手的话,我本人现在不会留在这里,我的军队也不会一直留在和泉!”安抚了一下他后我继续说道:“朝廷的这个旨意如果是在三个月前,那么受诏的几个人我想都是一定会感激涕零,但今天情况已经起了变化,只怕很多人都在心里起了另外的打算。我想说的是二条阁下的这个计策虽说高明,不过有些太一厢情愿了,除了已经在京都的丹羽和信孝、信雄殿下外,羽柴和柴田当中恐怕至少会有一个找借口进行推辞。虽然抛开一两个人也不是不能进行,但是他们在京都和地方上的代言人一定会跳出来捣乱,那效果可就差得很多了。比如柴田要是不动的话,那么信孝殿下就一定会尽可能地阻挠会议的进行,即便形成了决议也不会执行很久!” “那你打算怎么办?”听着这么一说他再次冷静了下来,可是想了半天更加没有主意。“你也知道朝廷现在的境地,实在是再也拿不出什么可以出手的东西。目前只要不让你们在京都打起来,朝廷甚至不在乎封个太政大臣,可那样的话一定会刺激到其他的人,只怕会打得更快!” “朝廷的苦衷我明白,所以我打算帮朝廷一把!”我再次替他把杯子斟满,心里竟然有了一丝丝的感动。也许他的品德远远算不上廉洁,但是至少拿了钱属于真办事的那种。 “这么说你愿意奉诏进京了?”他急忙追问到,同时用手盖住了那只杯子。 “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向后坐回身,微笑着把壶又放回到桌面上。 “可你不回京又怎么帮朝廷的忙啊?”他被我的话搞得有些糊涂。 “我不回京就是帮朝廷的忙,不是你说的那种帮法,而是帮朝廷演上一场‘好戏’!”我对于这件事想了一个办法,再拖下去对我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这出‘戏’要怎么演呢?”他有些明白我的意思了。 “是这样的……”我开始给他解释。“我虽然不随你进京,但是会写上一份奏折让你带回去。我会说:如今有罪者虽然已经伏法,但是对于功盖寰宇的先君却未能褒扬,这使我实在是感到愧疚。因此我恳请朝廷追任先君为太政大臣,若非如此我无法赴京承受皇恩,反之则立刻入京替先君拜谢!” “妙……实在是妙不可言!”愣了片刻后,正亲町季秀摇头叹息道:“如果是朝廷明文发表了这份旨意,那么无论是羽柴和柴田就都不能不有所举动了。若是连织田殿下的叙功追任的典礼都不出席表示,那他们也就是自决于织田家,以后什么都不用再表示了!” “看来你是明白我的意思了!”我连连点头,感到十分欣慰。 “可我自己却不这么看!”他却摇了摇头,并不如刚才的兴奋。“这份奏折一旦在天下传开,你诸星殿下的仁义之名一定会震动海内,而朝廷为了自己的安危又一定会这样做。看来武家领袖的更迭已经成为必然,京都的大战也是最终无法避免了!” “这可难说,谁敢说我最后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呢?”我莫测高深地饮着酒说到,并没有明确否定他对于我“野心”的试探。 “但愿如此吧!不过我怎么也想不出会有这样的可能……”正亲町季秀对于此行的成果已经感到满意,因而没有过多的纠缠这个问题。 63、角斗场 天正八年(1580)的十一月五日,我抵达了京都,依旧住在自己原先的府邸里。这个日子是我刻意安排好的,因为织田家一干人等觐见天皇的日子,是定在的十一月十日。在到达当天的晚上,我礼节性的会见了几个人,之后就把朝廷司掌礼仪的官员请到家里,其余人是全都不见了。 对于我的到来丹羽长秀是极为的高兴,匆匆和我见了一面后就去安排各种事宜,各种需要磋商的问题确实千头万绪,事情可是有的他忙了。看着他操劳的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差一点就要告诉他不必如此了,那些问题不会那么容易在京都定下来,还有很多过场没走呢! 柴田胜家和羽柴秀吉自然是不能不来,不过这么迫不得已的进京似乎很没面子,原先他们本打算作这出大戏的主角,可现在眼见着地位在下降当中。不过面对同样的一件事,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处理方法,由此也可见到不同的品性。“猴子”和柴田胜家就是两类不同的人,自然表现更加不同。 在我抵达京都的当天夜里,“猴子”带人也匆匆地赶了来。人未及解甲、马未及卸鞍,他就展开了一系列穿梭外交。上至显宦公卿下至名流达人,总之是一切可以影响圣意民心的人,他都无一例外的接触到了,一时声望几乎有了“诸星清氏第二”的势头。看来他是打算走主动亲和的路线,和我近来的低调形成了鲜明对比。 柴田胜家直到十一月九日才来,这已经是晋见的前一天了,然后就在织田信孝的“盛情邀请”下,住进了织田信长生前常住的二条城官邸,俨然一副织田家顾命大臣的姿态。他确实是威风的可以,我和“猴子”进京的卫队仅有千人,可他的却足足有三千之众,盛气凌人的姿态相当明显。他这么作不是没有理由,泷川一益等一大批织田家二流家老已经公开地站在了他那一边。 他们两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对于他们的作法我更是暗自发笑。柴田胜家的行为只能评价为愚蠢,稍微取得一点优势就忘乎所以,他和上杉、北条、德川的那点儿“猫腻”别人知道了或许会胆战心惊,可在我面前这只是小戏法而已。“猴子”的作法要高明许多,但是如今努力已经晚了,一来、我这么多年的功夫不是白下的,他没那么大财力在一朝一夕赶上来。二来、即便是他有所进步,但也不过就是把我的影子复印了一张罢了。 我没有针对他们采取任何直接的行动,只是就这么观察着他们的表现。在这个天下瞩目的时刻不应该再走中庸路线,我还准备了另外一手振聋发聩之举! 我再一次走进了皇宫的大门,这么多年来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十几还是二十几次,不过有纪念意义的是,这是第一次我不再是陪着织田信长而来的。不管每个人的主观感情如何,属于织田信长的时代是已经结束了。 “你来的可是稍微晚了点儿了?”我来到大殿的外廊时被眼尖的“猴子”看见了,这时他正和丹羽长秀以及五六个公卿在一起说着什么。 “可以早些来吗?”我极为“困惑”地看看他又看看其他人,一脸的茫然不解。“以前都是作为主公的随员觐见,所以想得东西也不是很多。如今主公先世天下动荡,对于面圣这样的大事我可是没敢有丝毫马唬,都是请教了人的!” “是啊、是啊!”旁边一个白白胖胖的公卿急忙说到,神情竟很是有几分感动。“如今四海之内像诸星殿下这样的仁人君子可是绝无仅有了,连着三日在府中斋戒沐浴不敢有丝毫疏忽。这样的忠于皇室谨守本份,实在是天下的楷模!”这个人在朝廷内职位不高却是精通礼法的名人,这几天一直是被我请在府中尽心请教。 在天下的政治还以朝廷为中心的时代里,觐见天皇可是一件了不得、不得了的大事,从颁旨、接旨到斋戒、沐浴,以及进宫的仪仗、时辰,都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不是某一个人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当然了,如今的时代不能再同以前相比,不过恪守礼制的人还是会被人尊重,只不过是看作食古不化的迂夫子而已。 “到底是诸星殿下,这份老成持重不是在下能比的!”羽柴秀吉感叹之中又带着些惭愧,微微低下了那干瘪并已经秃了一半的脑袋。 我们站的走廊地板不久前才上过漆,因为今天的仪式早晨又被仔细擦拭过,虽然远远比不得镜子,可是也能模模糊糊照见人们的影像。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造成的错觉,我竟然看到了“猴子”低下的脸上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带上了明显的不屑与嘲笑。 “还是诸星殿下心思细致,这样的事情我就疏忽了!”此时丹羽长秀和其它那几个公卿也围了过来,唏嘘中各自发表着感慨。这个时候还注意这些东西其实很多人都不以为然,不过这样的人也许更好利用,因而从心里高兴的人亦为不少。 “诸星殿下你能够如此顾全大局,这真是朝廷的福份!”菊亭晴季笑眯眯地凑了上来,看似恭维地说道:“自从织田右府殿下蒙难时起,这几个月来人心惶惶莫衷一是。也是多亏诸星殿下神目如炬直斥奸佞,这才使社稷自右府殿下之后……” “阁下这话可是错了,在下不敢言执主公旗麾!”我立刻义正词严地反驳到,这种事上绝对不能含糊。“如今不止是朝廷,就是织田家自己也正处在生死抉择的重大关头。我等重臣只能精诚团结贯彻主公遗志,若存其他的心思便是逆臣,我诸星清氏第一个容他不得!” “是在下失言了,诸星殿下勿怪!”对于我的指责菊亭晴季立刻承认了“错误”,不过好像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他向来给人的印象就是贪财、随和,让人难以对他产生过度的猜忌。 “阁下言重了!”我也没有太追究,从刚才的话里已经可以听出他是为朝廷问的。 “这话诸星殿下说得正是,在下也是深有同感!”羽柴秀吉的两只大圆眼睛,在眼眶里面来回逛荡了两圈,随即一张猴脸上出现了忧心忡忡的神色。“如您刚才所说,眼下织田家的头等大事就是同心协力共渡难关,可对于最重大的问题却是物议纷纷。唯有名正才可言顺,不知诸星殿下以为如何?” “羽柴殿下!”丹羽长秀皱着眉头十分不满地叫了他一声,并且用明显责备的口吻对他说道:“织田家应该由谁来继承,那是应该由主公来决定的事情,虽然现在主公已经不在了,但织田一门的诸位近支长辈还在。本着对织田家负责的态度我们自然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但那应该是织田家正式的磋商会议上,不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更不应该在诸位阁下面前作出这样失礼的事情!” 这段时间丹羽长秀在京都,所持的态度是比较偏向“猴子”这边的,但这只是出于抵制柴田胜家、织田信孝一方的跋扈,并非是无条件附和羽柴的所有意见。对于有可能导致织田家分裂、内战的事情,他都保持着一份本能的警惕。 “丹羽殿下教训的是,晚辈有些急躁了!”“猴子”深深地躹了一躬,他在丹羽长秀面前一贯是表现得恭恭敬敬。“不过也请您体谅在下的焦虑,这种多事之秋不得不时刻考虑。织田家的立嗣之事,虽然本身是一件家事,但关系到朝廷社稷的安危,也未尝不能算作是一件国事、天下事!诸星殿下的见识历来为人所传扬,我这里只是想请教一下。相信各位阁下对此也是极为关注的,是不是这样啊?”他向四周寻找起了“同盟者”,还真就有几个点头称是的。 “这……”丹羽长秀被困住了,“猴子”借助公卿们的态度使问题公开化,使他一时难以应付。扭过头来用希冀的目光看向我,他是在寻求援助。 “确如羽柴殿下所说,这件事我对这件事也是忧心不已!”我故意沉吟了一下,用余光看了看周围一群伸长脖子的人。“但是这个问题想了很久我也没有想明白,还是等正式的会议上先听听大家的意见吧!”我忍住笑忽悠了他们一把。 “如果是连丹羽殿下和诸星殿下都没了主见,那我们这些人人岂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羽柴秀吉却步步进逼,看样子私底下已经部署了方案。 “天理人心自存公义,我诸星清氏自是不敢有违古制!”我突然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其中的坚定不容置疑。 尽管“猴子”的计划非常诡秘,但是在我来讲已经是大白于面前。眼下我不能压制他的这种兴致,相反倒应该大加鼓励,要耍猴总不能把桃子从他的面前拿开吧? “那你……”圆圆的猴眼猛地亮了起来,闪烁的“贼光”流转不定。“如此说……”他的嘴也张开了。 “在下来迟了,实在抱歉!”这时候随着一声招呼柴田胜家出现在大门口,他身边跟着织田信孝。 “您来的可不晚,您不来什么事也进行不了啊!”“猴子”只得刹住了刚才的话题,皮笑肉不笑地转向了那边。 64、事情的次序 “可当不起您羽柴殿下这么说,在下虽是一介武夫但却还知道分寸!”随着一阵嘿嘿地笑声,柴田胜家短而刚硬的胡茬发出了层层颤动,就像是一只油黑的刺猬支起了它的防御。柴田胜家真正是亲历了无数次厮杀的武将,言谈举止间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羽柴殿下近来是操心了,有您一个人在还用得着我们这些人吗?”他走到了我们这群人面前,居高临下(因为身材关系)紧盯着羽柴秀吉。 “那你也没闲着啊!”羽柴秀吉并没有被他震唬住,反而像一只好斗的公鸡那样蹩红了脸。“柴田殿下在毫无羁绊之下,大军居然走了一月有余,果然老成持重可堪大事。而入京之前却又引朋为贺遥相呼应,这份仔细和运筹,同样也不是一般人赶得上的!” 柴田胜家脸上嘲讽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冷,眼睛里的杀机却变得灼热不堪,羽柴秀吉讽刺他下山摘桃子和图谋不轨,在眼下这种时候可是犯了大忌。“羽柴殿下可也不要妄自菲薄,放过荒木村重直逼京都的这份魄力,也远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不过请恕我上了几岁年纪,极性差了,当时松永久秀好像已经伏诛了吧!”他用相同的矛击在了羽柴秀吉的盾上。 “你……”羽柴秀吉这回连眼睛都红了,不知是不是为了弥补身高的差距居然跳了起来。 “诸位阁下在此,两位还是维护一下织田家的体面吧!”丹羽长秀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出言制止了他们两个人。“如今织田家大局未定,各方外敌虎视耽耽。朝廷正等着我们继续完成主公戡乱的大业,可你们……唉!” 羽柴秀吉和柴田胜家依旧彼此瞪视着对方,但是至少争吵是到此为止了。不管优秀与否他们都是政治家,基本的素质总还是有的。今天这个日子里只要表明态度就好了,还有别的最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做。 我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没有丝毫的轻松之感。目前织田家的形势太诡异了,以致就连面对海量信息的我都常常感到不知所措,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都很难说,一定要非常小心! “诸位,天皇陛下开始召见!”在静默使尴尬的气氛越来越浓厚的时候,二条晴良的身影从正殿的大门里闪了出来。虽然上了几岁年纪他的精神倒还好,只是从关白的位子上退下来的这几年里,他已经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臣等领旨!”我们这些人以及刚刚赶来的织田信雄,在关白近卫前久的身后排成两列,迈着大小划一的步伐向殿内走去。 天皇到底是名义上的一国之君,不可能事先坐在里面等我们。不过却也没用让我们这些人多等,也就是我们刚刚找到自己的位子站好,天皇父子就在通报声中走了了出来。 “参见陛下!”我们齐声问讯。 “众卿不必多礼,均请入座!”天皇的语气只能用“礼貌”来形容来,就差再站起来当众还礼。“本次平乱的有功之臣全都到了吗?”他问到。 “上复陛下,诸位功臣均已受诏!”近卫前久恭恭敬敬地回答到。 “很好,辛苦诸位了!”天皇的这句话确实有感而发,只是不知道是在勉励我们这些“功臣”,还是对那些传旨钦差的赞赏。“寡人不吉天下不幸,刚欲安宁又有松永为乱,织田右府辞世,海内为之动荡。幸得诸公不辞劳苦不避艰险,才重又有了这太平盛世,朕在这里谢过了!” “臣等不敢,陛下皇恩浩荡!”我们这些人齐声回应。 “诸公忠义朕以深知,对于追任褒扬织田右府的上奏朕已经准了!”此时天皇的脸上竟然显出了悲戚感动的表情,我仔细观察竟然没有看出假来。“织田右府一生忠君护国,虽然身遭大难,但其美名理当传扬后世。朕封其为太政大臣,并于京都敕建庙宇供奉,望诸公也要以此为念!” “臣等感激涕零!”我们再次谢恩,不过也知道正事该开始了。 “诸位殿下!”果然如事先排练过的一般,近卫前久极其诚恳地说道:“如今大乱虽已平靖,但重建之事却还千头万绪。希望诸位再接再厉,能够真正稳定天下大局!” “阁下说的是,下臣等确实也有了这样的打算!”丹羽长秀的坦言说到,但是又有些遗憾地说道:“不过下臣等均为武人,于国家重事殊无建树。因此为了避免偏差,还请朝廷派大员主持其事!” “参予则可,主持则谈不上!毕竟这主要是织田家的家事……”近卫前久立刻说到,连考虑都没有。 朝廷主要想得是不要打仗,至少是不要在京都附近打仗,谁来作织田家的新家督虽然各派也会有各自的心思,但是比起安全来那就是微不足道了。再说朝廷支撑的人就一定会成功吗?那天下的事情倒简单了。万一被朝廷反对的人最后成了事,那么惹来烧身之火可怎么办?不过这话从近卫前久嘴里说出来也还有回旋的余地,实在被逼不过可以再让天皇出面妥协。 “这……”丹羽长秀有些犹豫了。他是想借助朝廷的声望来造声势的,因此不想用太强硬的措辞。 此时“猴子”和柴田胜家依旧闭口不言,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不在这里表态了。毕竟眼前是在天皇的面前,不管说出过于强硬的话还是妥协的话,都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 “既然是这件事还有不同看法,那么就先放一放吧!”看到眼前的情况我觉得该说话了,不能再让丹羽长秀孤军奋战。而且我的计划正可以在这个场合推进,众目睽睽之下羽柴和柴田也不好太耍花招。 “哦……”丹羽长秀并不理解我的好意,极其错愕地看着我。也许此时他的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对织田家前途的担心直线上升中。 “如今主公的几位弟弟都在外地,就是家臣也仅来了我们几个,这样的会议会有多少代表性,可是会很让人怀疑的!”我用眼神示意他,他也明白了我要争取更多的政治力量。 “这……也好!”近卫前久点了点头,虽然他肯定不愿意会议推迟。“如今既然织田殿下的哀荣已告天下,那么几位总可以承受新职了吧!”他希望缓解一下大家情绪。 “我等叩谢皇恩!”在丹羽长秀的带领下,我们终于就一个事项达成了统一意见。 “如此织田家之后续事宜,就摆脱诸位安排了!”可能是觉得今天不可能再有什么新的进展,高居在上的天皇决定见好就收。 “启禀陛下,臣尚有一事启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我突然开口说道:“如今大乱已止,然大灾未靖,臣已命人多方筹措粮食赈济,但亦十分的困难。可是如今却有大量外埠兵马滞留近畿不去,无乱可平图生事端,无益民生反增负担。因此下臣百拜恳请:请朝廷颁下严旨,命各路藩兵各归所国!” 静,大殿里变得非常的静!所有人都被我的突然袭击搞得晕头转向,以致赞同的不知道该怎样支援,反对的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公卿们自然是兴奋得眼睛都红了,可却哑口无言什么都不敢说,这是有可能得罪所有军阀的事,弄不好可是要人头滚滚的。 “臣附议!”丹羽长秀第一个明白了过来,立刻坚定地跟了上来。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可是要冒极大风险的。 “如今大乱刚刚平息,山野之中还有不少松永久秀的余党,如果身担守卫朝廷的职责却轻而无备,那实在是为臣的失职!”柴田胜家终于开了口,但反对在座大多数人的愿望他不能说得过于生硬。“主公在日常有大军数万驻留安土,与之相比此时保卫近畿的力量并不算多。如果朝廷对众多将士的忠义之心置若罔闻,岂不是要伤了天下人的心!”说完他四周扫视了一圈,可除了织田信孝在点头外其他人并没有支持的表示。 柴田胜家的根据地离京都最远,要是撤回去也就没有什么说话力量了,所以本能地会坚决反对这个作法。“猴子”其实也是反对的,但他知道此时不能直接表示和柴田胜家一致的看法,不过他此时也在高度紧张地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柴田殿下有明确的目标了吗?可否指点一下!”我立刻反问到,看到他发楞就继续追击道:“主公先逝尸骨未寒,各处同族、家臣急盼入京吊唁。可柴田殿下大军却驻留近江阻东部诸公入京之路,难不成柴田殿下是想独自决定织田家的后继之事吗?” “主公的葬礼难道就由你说了算吗?”柴田胜家额头上微微见了汗珠,但是依旧强词夺理到。 “柴田殿下要这么认为……亦无不可!”在众人震惊的目光当中,我平静地说道:“主公蒙难之后遗体安置在长光寺中,我虽身处摄津前线却时时以此为念,之后回到山城为求主公身后荣光,所以将主公遗体迎至京都大德寺中。今陛下赐主公立寺供养万世,又恰逢百日之期,难道在京都举行仪式有什么不对吗?柴田殿下停留佐和山城月余可谓近在咫尺,可曾做过什么吗?如果柴田殿下觉得我人微言轻不足采信,那么我也是无话可说,请问您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 我一番话后柴田胜家张口结舌,丹羽长秀惭愧地低下了头,只有羽柴秀吉的眼睛里光芒更盛。 65、一份遗产引发的思考(上) “当~当~当~~!”朝山日乘用手中的木锤重重地敲了三下,紫铜制成的巨磬发出了不次于大钟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不知搅扰了多少人的好梦。“唵、嘛、咪、……”借着他又双手合什闭目念了起来。 织田信长的灵柩安放在大殿的正中,从没有盖上的棺木中可以看到他安详宛如睡着的样子,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并不像是织田信长正常的模样,因为他活着的时候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表情。 织田信长死了已经将近三个月,为使他的尸体保持完好我可是下了不少的力气。不过即便如此也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味道,只是借着四周海量的香烛才使人们能够堪堪忍受。 以织田信正、信孝、信雄为首的织田信长六个儿子,以及信包、信照、长益三个弟弟,作为亲族坐在紧靠灵柩的地方。而我们这边十几个一二级的家老,则是坐在了较为靠外的地方。出于种种原因该来的人依旧没有来齐,因信长之死而凭失依归的许多势力还在观望当中。 羽柴秀吉和柴田胜家撤军了,抵制织田信长葬礼的罪名他们承担不起,不过却也没有照圣旨上说得那样撤回属国,都在半道上停了下来。羽柴秀吉停在了摄津有冈城附近,并且收编了荒木降将高山重友和中川清治的势力,把自己的触角伸到了近畿。面对这种情况柴田胜家自然不甘示弱,部队走到北近江琵琶湖东岸就停了下来,并隐隐对长滨城形成了合围之势。 面对这种情况我并没有掺合进去,竹中半兵卫在归还了丹波的兵马后也让前田庆次返国,自己更是率领两万主力退到了四国。由此我在近畿的军事优势全部散去,在赢得了盆盆罐罐装不下的声誉后,更加的被人看作是傻瓜。 “诸位殿下!”朝山日乘又敲了一下后转身站了起来,此时恰好从远处东福寺传来的钟声刚刚消散。“现在子时已过,除亲族外的各位就请到偏殿休息。明晨寅时正式出殡,请各位务必提前准备!” “有劳大师了!”我们这些外臣站起身与亲族见礼,并向葬礼的主持人表示谢意。 大德寺是一座极其宏伟的寺院,只是因为历史的沉淀已经显得不那么金壁辉煌了,不过房间还是非常多的,足够给我们每个人安排一间单独的房间。我低着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伤感,奇怪的是刚才在织田信长灵前的时候却并没有这种感觉,只是此时为黑暗寂静笼罩才突然心生感触。 “即便再声威煊赫权势熏天又怎么样呢?死后还不过是一丘黄土……”我走在由巨大立柱撑起的外廊上,低头默默被自己的情绪所困扰。身边两个侍从打得灯笼并不足以照出很远,院落中的景物显得影影绰绰。 作为上位者可能面临着相同的问题,儿子太多和太少都足以导致巨大的灾难,现在的织田家中盯着那把“椅子”的人不在少数,为了这个目的甚至勾结外人。可是那把“椅子”真的就么好吗?至少是在我眼睛里他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辉。失去了织田信长而又没有平稳的过度,织田家督已经不再等同于天下的霸者。 “嗯?”我和身边的樱井佐吉、石河贞友同时站在了那里,一串轻轻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我被安排的房间在一个过道的转角处,按理不应该有人跟过来。 出于彼此猜忌的原因,进入这间寺庙的人都只带着必要的随从,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那些知名的武将被各方有意识地排除了出去。不过这却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因为我本身的武艺属于最末一个档次。 “诸星殿下!”就在这时后面的人开口说话了,我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原来是丹羽长秀。 “丹羽殿下,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去休息?”我转回身迎上了两步。 “有些事情……实在是放心不下!”他的语调极为低沉,而且身边并没有跟着侍从。借着身后那盏灯笼发出的微弱光芒,我看见了他紧锁的眉头。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看他这个样子我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刚才接待织田家亲族的时候他还一切正常。 “明天出殡后主公就算入土为安了,作为臣子本应该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仰起脸可能是想笑一下,但是生硬的肌肉牵动看起来就像能剧的鬼面。“我在少年时代开始就追随主公,可即便是我当时对他能够成为家督也是没有把握。不过那个时候真的是很快乐……”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可是心里却是越来越奇怪。“难道他大半夜的他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这些东西?”虽然我的心里也是不大好受(我的心比较重,每次参加葬礼后心情都很沉重),但似乎也没有必要这么大晚上的倾吐心声,而且还是找一个男人。 “我实在是……实在是太多愁善感了!”丹羽长秀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过却已经是在十分钟之后了。“你看看我,真是老了!”他自嘲地一笑之后旋即正色道:“主公的丧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真正的困境才是刚刚开始。前一段时间一直忙碌也没来得及和你详谈,对于下面会议的是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是什么打算也没有了,只要别人的都能接受我就乐不得了!”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极为无奈地一摊双手。“我不敢说让所有人都‘满意’,因为那根本不可能!现在各方面的利益矛盾可谓犬牙交错,彼此对立的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如果能做到或感化、或高压让他们都能接受一个共同的结果,那您就算行了一件无量功德。我能作的就是支持您的行动,就是需要我让出一些地方你也请只管开口!” “如果所有人都是你这种心思,那也就好了!可是……”他摇摇头苦涩地说道:“这次借朝廷和主公葬礼的名义,虽然暂时压服羽柴和柴田撤了军,但是这件事只怕‘后遗症’不小。羽柴在摄津捞到了不少好处,相比之下柴田就不那么甘心了,据说他已经联络了泷川一益准备在会议上发难,甚至拒绝参加会议。昨天恒兴也从石山御住城来了信,本来兴致很高的他对羽柴在摄津的作法也极为不满。虽然他不大可能和柴田胜家串通一气,但如果柴田和羽柴在京都兵戎相见的话,也不排除他会从‘猴子’背后动手的可能。要是那样整个织田家就要彻底分裂了,而你的撤军举动又恰恰使他们少了一层顾虑!”说着他看了我一眼。 “我的部队不撤也未必能阻止他们,说不定反而会成为一种口实!”我作了个无能为力的表示,眼下的问题还不是我强力解决的时候。“‘猴子’刚刚站到了便宜,想必会作出一些让步;恒兴凭我的关系,也可以暂时压服住他;现在最麻烦的倒是柴田一伙,要是会议真是被尾张系的家老所抵制,那么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你是否可以发挥一下影响,拉拢一批人支持会议?” “这非常的难办,柴田胜家在尾张武力派的人里影响实在是太深了!”丹羽长秀摇头的同时把眉峰锁得更紧了。“而且这次羽柴的作法给了他一定的口实,由信孝殿下出面又替他争取到了不少人望。这次平定松永久秀虽然谁都知道是你的主导,可是毕竟在名义上是以信孝殿下为主将,所以现在他在织田家亲族的内部的声望是最高的!” “您是希望我适当的再帮助一下羽柴,以达到和这股势力相抗衡的目的?这只怕不太现实!”我立刻否定了这个方案,我这个“胖子”可不能坐到跷跷板的任何一头去。“如果柴田联络了一大批人真的抵制了这个会议,那么力量再平衡也是一句空话。因此我倒是觉得可以向柴田一方妥协一下,既是给他们一个面子,同时也是分化一下他们的力量!” “怎么妥协?”他立刻紧张地问到。 “取消在京都举行会议的计划,把地点改在清州!”我抛出了这个已经在进行中的方案。 “改在清州?”可能是这个提案过于突兀,措手不及之下他一下子呆住了。不过他到底是对织田家了如指掌的老臣,稍加思索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这下算是对织田亲族和尾张旧臣有个交代了!”连连点头中笑容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脸上。“……只要这个意见一提出,所有人也都无话可说了!再说尾张不但远离柴田、羽柴的地盘,就是离我们几个的领地也不近,至少能让他们安些心了。” “您认为我的这个计划还可以?”我问到。 “岂止是可以,简直是神来之笔!”丹羽长秀感叹之余,也不禁惋惜:“看来我真的是老了,已经追不及这些变化……” “丹羽殿下不要这么说,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织田家的舵柄还要靠你来执掌呢!”我觉得今天到此也就该结束,应该回去为明天的事情积蓄力量了。 “诸星殿下!你是否愿意代替我,作为织田家的中枢辅政呢?”他突然拉住我急迫地问到。 66、一份遗产引发的思考(下) “您……没出什么事吧?”在最初的错愕过后我确认他没有开玩笑,但随即另一种担忧却油然而生,侧过头去借助微弱的灯光仔细观察他的眼睛。 丹羽长秀对织田家的忠心无可置疑,就是有人告诉我他的忠心已经超过了织田家所有人加起来之和,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表示赞同!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撒手不管,而且又是在这样的一个多事之秋里。 “唉~!我也是有心无力了……”紧抓着我的手慢慢松开了些,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主公先世抛下了织田家这偌大的家业,我有心维护却难挡别有用心者的觊觎。在这种时候要想支撑织田家继续走下去,需要的是强有力的手和智慧的头脑,可这两样我却都不具备……” “丹羽殿下您不可以如此说,眼下也只有您可以撑住织田家的大局!”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有些不好受,但也只能给他些安慰而已,这个位子我是绝对不能接的。“您在织田家身孚众望,方方面面都要给您些面子。我则不同,不管我做什么都会成为别人诟病的口实。眼下织田家依旧是天下第一势力,只要我们内部不起纷争,所有人对织田家都莫若奈何。所以如今唯有你,才可以稳定织田家继续走下去!” “可如今我实在是感到力不从心,织田家需要的是强力……”他还是不想放弃努力,似乎这是他能够为织田家作得最后一点事情了。 “羽柴和柴田都不会答应的,织田亲族也会生出别的心思!”我摇了摇头语气相当坚决,同时又显得很无奈。“我知道许多人都在担心,担心我的势力过于强大了。不错,这确实是事实,而且已经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让他们感觉自己没了安全感。不过也请您理解,要是让他们每个人有了安全感,我的安全感可就没了,因此即便我有所让步也不可能放弃的太多。所以在会议结束之后我会把主力收缩回四国,在近畿所留的人马仅够保证和泉、丹波等地的安全。也许我这支力量留在四国是最好的选择,既让那些人放心,又可以让他们不至于肆无忌惮地打起来!” “你这个人哪……实在是太过于的爱惜羽翼了!”丹羽长秀松伸手在我的肩上拍了拍,叹息中感慨无限。“名声这个东西,有时候实在是误人,像一条无形的绳子束缚着人们的手脚。要是你能留在近畿,羽柴和柴田就都不会那么得寸进尺了!” “与其担心这些枝枝叶叶的事,你还不如仔细考虑一下根本,时间可已经不多了!”我看他还沉浸在不切实际的幻想当中,因而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根本?什么根本!”乍听之下他没有明白。 “究竟该立谁为主公的继承人,就算决定不了您也该有个态度吧?”我把语气尽量放缓,说得轻描淡写。 “只要稳住了主要的重臣,按照礼法古制……”本来信心满满的丹羽长秀突然说不下去了,张了张嘴再也发不出声音。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际不简单,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时候!”我没有刻意盯着他去看,而是也作出了深深忧虑的样子。“……如果信忠少主尚在,那么就一切无话可说,可是眼前这种局面,立谁不立谁好像都有道理。我相信这几个主要继承候选人的身后都有人支持,而且那些支持者恐怕也都有自己的打算。虽然强制通过一项决议应该也办得到,但是不久之后就会有人借着那些落选者的名义揭起反旗。所以这件事一定要做周密稳妥的打算,不然就干脆作战争的准备好了!” “唉……”丹羽长秀在那里伫立了一会儿,最后无言的离开了。夜色中他的身影渐渐隐去,显得是那样的孤独与萧瑟。 “唉……”我也无言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回去睡我的觉。对于他的同情和对眼前局势的认识都是真实的,真实到并不需要加以证明。 织田家的时代过去了,不管怎么拉也无济于事,即便是我不伸手取得,别人也丝毫不会客气。我如果真是就这么放弃了的话,那么我的这一支势力也会在我死后迅速消散,那些爬上去的曾经的竞争者,不可能心存慈悲之念。 “嗯?”进门时我的眼皮跳了两跳,扶着门框的手没有继续往外推。“你们退下吧!我要一个人呆一会儿!”我站在那里说到。 “是!”樱井佐吉答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地把灯笼递了上来。 “我不需要灯!”我摆了摆手后走进了屋子,然后在正中间的位置上坐下。“你怎么回来了?”当屋门关上以后,我对面前的一个白衣人问到。 “竹中大人预计主公近期将有大的举措,因而急令将臣从九州召回。加藤大人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臣送了进来!”白衣人叩拜回禀到。 “这几天风云变幻通信不便,重治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想起近些日子给竹中半兵卫的信过于简单,导致了他按照猜测进行了一些准备。不过这也没什么,不会影响什么大局。“……九州的事情怎么样了,目的都达到了吗?”我舒了一口气后问到。 “全部安排已妥,只等主公光耀九州!”尽管不明白我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想起那么边远的事情,但他还是简单明了地回答到。 “这就好!”我点了点头,想着自己也该采取些主动的步骤就说:“织田家的善后会议将会在清州举行,所以规模也必然会扩大很多。你可以现在就赶过去,提前在中下层的势力中作些准备!” “微臣遵命!”虽然白衣人马上答应了下来,但心里并不是没有顾虑。他的行事作风素来稳重,因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时间急迫目标众多,微臣实在没有把握达到太好的效果。不知主公可否给微臣一些……”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摇了摇头心中有些好笑,连竹中半兵卫都误会了何况是他。“这次会议上虽然是我一力促成,但是却没有在会议上取得决定性政治优势的打算。这次会议主要的目的是维持织田家领导层的平衡,而且是一种动态的平衡。一定要强调‘动态’,你明白吗?”我把双手伸到面前比划了一下。 “动态?……动态……臣明白了!”他叨念了两声,然后才会答到。我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的声音却是逐渐清晰的。 “柴田和羽柴一定会想方设法摄取最高的权力,关于这点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我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在这个问题上是不能含糊。在战场上可以进行暂时的退却,但绝对不可以把胜利交在对方手上。“我已经交代了段藏,他会让人散布一些关于柴田和羽柴野心的传言,可以借着这股风在织田旧臣中活动一下,让他们对那两方的话产生怀疑。不过你的身份不同,不能过于张扬,这个尺度你自己去掌握!” “这个主公敬请放心,微臣会间接的去行动,更不会有人联想到主公!”白衣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手里面有一把看不见的“尺子”。 “‘炼石计划’进行到什么程度了?”我突然问到。 “这件事……进行得还很缓慢!”听我提起这个问题,白衣人显得有些局促。“因为要进行的不着痕迹,所以无法采取那些过激的行动。之后又发生了九州的事,所以……” “要抓紧了!”我没有对他进行责怪,绝对安全是我自己提出的要求。不过以前我却是有些放松了,近来的事情对我触动很大。“主公蒙难的经过,你都听说了吗?”平复了一下心情我问到。 “已经在加藤大人处,看到了相关的资料!”黑暗中他在点头。 “一个已经将天下捏在手心里的人,就这么轻易地死掉了,这有谁能想象得到呢!”黑暗中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两只鹰隼般的眼睛,不过事实上它们已经永远的闭上了。“在主公的身后能够完成大业的,应该也只可能是我,但是我却不想在最后关头那样的死去。‘炼石’和别的计划比起来目标要少很多,却是更加的精细,不容有丝毫的差池。我是不希望会真实的发动,但不得不看作是一条保命的手段,之后会再拨给你20万贯,一定要完美的部署!” “主公苦心臣已深知,请主公放心!”白衣人再次跪拜行大礼。 “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清州的事情应该不会太难办!”我现在还必须施行一段韬光养晦的策略,所以如围棋走轻一般,在这片反而有了主动。 “主公!据臣所知,柴田一伙已经准备强力推信孝殿下继位了!”他突然明确地向我提到。“……如果一但让他们成功,将对主公造成极大的困扰。不知道……”他没有说出下面的话来。 我静默了大约三分钟,然后把双手摊开竖直向前伸去。“你看见这两支手了吗?”我摆了摆问到。 “是!”他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我不会‘亲手’沾上织田家的血,永远也不会!”我的嗓子有些干涩,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臣明白了!”半晌之后白衣人回答到。 67、清州之路(上) 在日本的中部地区,初冬是个利于旅行的季节,这时已经不再会有霏霏的淫雨,而雪通常也不会这么早就将下来。凋敝的草木和收割后的农田,或许景色不太容易被人所喜,但只要你懂的欣赏,说必定还会在心头引起另一番滋味呢! 天正八年(1580)的十一月三十日的拂晓,天基本还是黑着,我就已经起身洗漱完毕,正在房间里用着早餐。阿雪和莺则是在我身边收拾着屋子,尽管只是住了一天,但还是有很多零碎的东西。 “主公!”樱井佐吉在外面扣门。 “进来!”我答应了一声,然后低头继续吃着我的早餐。“队列已经整顿好了吗?”我头也不抬地问到。 “所有人都已经在外面待命,随时听候主公的命令上路!”他已经穿好了全套的盔甲和装备,看来确实是所有人都在等我了。 “嗯!”我点了点头,这种事确实是不应该再出差错的。“我们马上就走,你可以命人先去清州报信了!”我吩咐到。 “是!只是……”樱井佐吉迟疑了一下,事到临头他又有些犹豫。“贞友刚才出去走了一趟,他让我来请示主公:是否可以等到天大亮了再成行?” “嗯?”我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难道是真的有人想向我动手了?在如此微妙的情况下并非没有这个可能,但是如果路上有埋伏忍者也早就应该来报了。 “是外面下了很重的霜,道路变得有些湿滑!”他立刻向我解释到。 “哦?”我从桌边站了起来,来到窗前伸手推开。一股浓重的寒意扑面而来,激得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外面果然是白茫茫的一片,屋顶、地面、树木,以及由大门望出去的原野,全都在一色中朦朦胧胧分不出了界限。院子里我的车队确实都已套上了辕马,整装待发的骑士们环绕在它们四周各自牵着自己的座骑。 “这点霜冻不算什么,我们按时出发!”我稍加思索就走回来对樱井佐吉说到,虽然贪图享受可好歹我还是个武将。 “是!”樱井佐吉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既然我作出了决定他们只能无条件执行。 “但愿这次清州的会议中出现的,也只是这样一些小毛病就好了!”我又扭过头从敞开的窗子里望了出去,并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里是伊势小木江城西面不远的一个客栈,我正在赶往清州的路上。 清州的会议最终确定了下来,这是略微倾向柴田一方的决定,但是又没有触及“猴子”的底线。既然是此举受到了中下级尾张、美浓籍武士的普遍认可,那他也不好表示反对。 既然不能反对那么就索性掌握主动,在这件事情上“猴子”表现出了丝毫不下于柴田胜家的热情。两个人前后脚地赶回了尾张,看来是想抓紧时间布置一番了。需要说明的一点是:织田信长父子死后,人心惶惶之下有不少人都回到了尾张和美浓,和那些发迹了的城主不同,他们并没有在近畿各地得到什么土地,根基还是在自己的家乡。尽管单摆浮搁他们谁也没有太大的力量,但是加在一起就不可忽视了。 我虽然没有他们那么着急,但是太晚了也不好,现在这个形势下我并不想引起什么人的猜测,任何地方我都是不想出头的。本已和丹羽长秀约好了行期,可又被近卫前久挽留了两天,其实我也知道,他是怕我一旦离开,答应运往京都的那20万石粮食会出现变化。 其实他也是多心,这批粮食在我与松永久秀僵持期间,就已经运到了堺町。之后的事情是因为羽柴和柴田两路大军钳制京都,我担心发生其他的什么事才暂缓执行。从朝鲜运粮回来的船只正在陆续到港,虽说缓解整个近畿的问题还需要一段时间,但京都却无需有什么担心,谁有粉不抹在脸上呢! 看来到清州的时间是一定会晚了,但却已经有不少消息传来,眼下那里的形势可以称得上是风云际会,比当年织田信长在那里时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人来的不少也并没有打起来,但是紧张的气氛却日益浓重。 “不知道丹羽长秀这几天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又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我擦擦嘴走向门口。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混乱从那扇打开的窗子里传来,听声音好像是一些人在彼此询问打听着什么。虽然声音不大但彼此的语速都非常快,而且是有许多的人同时在说。 “禀报主公,池田殿下求见!”就在我想出声询问时,樱井佐吉已经在外面通报到。 “有请!”我把伸到一半的脚踏下,急忙向着门外迎去。我和池田恒兴并未一道同行,这天还黑着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唉呦!”门被拉开池田恒兴却已经面对面贴在了门口,我们两个人险些撞着。 “你来了还说什么‘求见’,实在是太见外了!”我把他引进了屋内,莺和阿雪简单地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在一些细节上已经不需要避讳,何况这还是在旅途之中。 “那是你的侍从篡改了我的话,我原来说的是‘去看看那厮起来了没有’”他毫不客气地咕咚坐在了小桌前,随手把我吃剩的早餐抓起来就往嘴里塞。他的衣甲因冰霜的沾染显得湿漉漉的,脸色也因冰冷而变得有些苍白,看样子是连夜赶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路。 “你这是怎么了,近畿的灾荒不至于让你也饿着吧!”已经有一段日子我们两个没有通信了,乍一看他这个样子还是真的吓了我一跳。 “还不是为了追你,我从京都赶到这里可……可只用了一天!”四分之一个饭团因为受到轻视而小小报复了一下,在通过他的咽喉时稍稍滞留了片刻。 “追我?你没事追我干什么!”看这个样子是没办法马上启程了,我向还站在门外的樱井佐吉作了个手势。 他躬了一下身,然后从外面把门拉上。 “不追上你说不定这次清州的会议就会把我甩下,到时候只怕我连哭都来不及了!”他此刻嘴动的频率相当快,不过还是可以听出语气里却带着一股明显的怨气。 “这话怎么说?前两天我和丹羽殿下都给你去过信,你的反应不是不太积极吗!”我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明显地感觉这里面有了误会。这个“疙瘩”可得及时解开,不然就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出大问题。 “开始我确实没有太当一回事,认为只有抓在手里才能算是自己的!”池田恒兴依旧低着头自顾自地忙碌着,但是速度已经慢了下来,注意力更多的已经转回到说话上面。“……‘猴子’这个家伙可真不是个东西,他现在是铁了心想来和我抢地盘了!前几天他说是响应丹羽长秀和你的倡议退兵,可实际上退到摄津后分三路隐隐对我的石山御住城形成了合围之势。幸亏我留了一个心眼儿,没有答应他们入城、借粮这些借口,不然一定会为他所乘。想打我石山御住城的主意,简直是痴心妄想……”他越说越气愤,开始还是边吃边说,到了后来可能是吃饱了,干脆将桌子一推冲我嚷嚷了起来。 我虽然脸上的表情是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心里却在一个劲儿的叫苦。这可以说是一个“死结”所在,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把清州会议引向万劫不复的地步。 之前我支持池田恒兴果断拿下石山御住城,就是为了在这一方向上钳制“猴子”的动作,为京都造就一个均衡的形势。“猴子”这个人是有决断的,加上手下一班比我差不了多少的文臣武将,在当时的情况下极有可能把历史上的过程再重演一遍。所以说当时我的这个作法,还是不错的! 可事情总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着的,为了今后一段时间织田中央政权的平衡,要让“猴子”和柴田胜家的实力大致相当,那么摄津交给“猴子”就是最合适的,最符合我眼下利益的布置。 我已经表示出了无意中枢的打算,“猴子”则不可能放弃这样一个机会,为了今后能够进一步把手伸向京都和安土,他一定会强烈地要求摄津的地盘,只怕这也是他在清州会议上的底线了! 可池田恒兴就能轻易打法吗?他可是我这一系中最核心的团结力量,弄不好可是要伤一大批人心的。从他刚才的话里我只少听到了七个“我的石山御住城”,由此可见他对摄津的执着有多么强烈。左思右想之下,我真是陷入了两难之间。 “喂,我说话你听到没有啊?”看我半天只是坐在那里发愣,池田恒兴忍不住推了一下。 “你的话我自然是听到了,只是我没什么好说的!”我苦笑了一下,他的话我还是真没完全听清,不过想来也就是些骂“猴子”不仁不义的话。“说起来当初都是兄弟……” “兄弟?你可真是太天真了!”池田恒兴嘿嘿冷笑了两声,接着磨牙的咯咯声就从他的嘴里响了起来。“这么多年了你难道没看出来,他这个家伙可是对谁都下得去手的!对付他只有一个办法……”他忽然抬头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我问道:“要是我和‘猴子’兵戎相见,你能借给我多少兵马?” 68、清州之路(下) 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没想到矛盾已经激化到了这个程度。他一句话就把事情摆在了明面上,难不成一场混战就这样开始了吗? “要是你借兵只能说是你需要多少,而不能问我能借给你多少!”我底气十足地说到,这个时候不能直接的劝他。眼下他正处在牛角尖里,越劝他越容易往窄处想,只有先把他的注意力引开,然后再想办法化解。 “还是你是真兄弟,总算我还没有看错!”池田恒兴的兴致一下子就高了起来,冲着我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可我还是的说你两句,这件事办的可太毛躁了!”我皱起了眉头双手抱在胸前,一脸责备的神情望着他。“打仗可不是如此轻易的事情,对付‘猴子’这个狡诈的家伙尤其要小心仔细。你之前怎么也不给我来个信,再不然派人过来传个话也好。现在我的主力已经退回了四国,再要调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即便现在立刻着手,这么大规模的举动也不可能不被他察觉,再要取胜也就费劲儿了。而且现在清州会议马上就要举行了,我们这么做不是打丹羽殿下的脸吗?你呀真是不懂事,这么匆匆地追上我,我也给你变不出兵将来呀……” 我知道他刚才的话只是一时激动,实际上并没有真就下了和“猴子”开战的决心。我现在这么说只是想看看他的真实意图,说到底他并不是个糊涂人,只要冷静下来还是能听进去道理的。 “拜托,我哪里像你说得这么不堪!”池田恒兴果然不服气地冲我翻了翻眼睛,但是语气已经明显松懈了下来。“打仗是要成百上千死人的,我自然不会这么没有分寸。我这么问只是想知道你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这样我的心里也就有底了!” “那你又何必赶得这么急,即便是我到了清州也会有个一两天才开会啊!”我这时神色也恢复了轻松,他能这么想事情就不会变得很糟。 “原来因为石山御住城的形势紧张,我还真是没打算来着!”可能是单纯为了加重语气,他拿起桌子上一只什么都没有的空杯子,然后重重在桌面上墩了一下。“及至后来我打听到,‘猴子’和他的那个狗头军师黑田早就离开了摄津,我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要坏了。虽然清州会议说起来声势浩大,其实在召开之前基本的内容就已经决定好了,而且只要为首的那五六个人达成了协议,其他人再说什么都是白搭。那些吆吆喝喝的喽罗们,只是为各自的主子壮壮声势罢了!‘猴子’这家伙是想在会议上造成既成事实,那么不管怎样我都只能接受了,否则就是与整个织田家为敌。想起这小子的阴毒我就一身冷汗,这才急着赶来想先和你商量一下!” “你的猜测是正确的,‘猴子’一定会这样干!”我沉重地点了点头,捏动指节时发出了嘎吧一声。“眼下织田家的形势已经是风雨飘摇,‘猴子’只怕是想……” “眼下织田家哪里还谈得到什么‘形势’,就算‘猴子’不这么想别人也会这么想!”他语气轻蔑地插了进来,对这个问题显得相当的不屑。 “哦!”我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池田恒兴,他这个织田家的一门众居然也是这个想法。不过如今头脑清醒的人应该也都看出来了,黯弱的继承人、巨大的遗产再加上内外强势人物的觊觎,织田家也只能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了。现在他直接表达了这个意思,下面的事情我也就好说了。 “我只是不明白!”他突然又说道:“且不说将来的织田家会怎么样,但就今后一段不短的时间里来讲,织田家将会掌握在一个外姓重臣手里。你不要跟我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那简直是侮辱我的智慧!”他看我要张嘴,急忙抢先制止。“……虽然织田家也有几个成年的近支成员,但他们却普遍一无这个能力二无这个实力,所以家族内部支撑的可能根本不成立!” “那怎么就不会是几个人联合执政呢?照目前情况看这个可能性最大啊!”我冲他咧着嘴笑了笑,可任谁都看得出里面的无可奈何。“……‘猴子’占据西国;柴田扼守北陆;明智掌握甲信;我在四国拥有海上优势;近畿和东海则在丹羽、德川以及织田家诸位殿下的手里。这样的局面虽说混乱,但全面大战似乎对谁都没有好处,不然大家也坐不到一起来!” “一两年之内或许可能,但长时间就不现实了!”池田恒兴到底不是当年那个不成熟的年轻人了,因而在这样的大事上面自然有自己的看法。“你们几个实际上大多数都瞧着别人不顺眼,能够暂时的合作属于迫不得已。一旦条件成熟肯定会彼此下手,最后就算不是同归于尽,权力也只能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 “你能看出这点不错,真的是很不错!”我真心地夸奖到。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他的得意在脸上一闪而过旋即正色道:“这就是我刚刚说的‘不明白’,你本来是有机会的!之前‘猴子’和柴田对峙于京都,彼此顾忌就给了你时间。竹中半兵卫率领大军返回之后,你实际上已经有了压制他们双方的实力。你为什么不在当时一鼓作气的占据京都,放过这样的机会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这个我确实作得到,但是你认为这样好吗?”说了半天我觉得自己有些口干,拿起桌上的茶壶摇了摇,里面果然还有一半。“那样‘猴子’和柴田可能会隐忍下来,但是一定会暗中勾结。同时因为我所采取的强势作法,织田旧臣中一定会产生疑虑,甚至连丹羽殿下都可能起来反对我……” “这样你就怕了,就这样放弃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池田恒兴瞪大了眼睛,表现得比我自己还着急。“织田家以后会怎么样只能听天由命,可是在主公死后别人已经不可能容下你了。你如果不上位去争取最大的权力,那么就只能是等死,你就心甘情愿去等着这个结果吗?” “对于他们我自然是不怕,但是除了他们还会有别人!”我拿过杯子倒了一杯,然后喝了下去。“至多半年他们就会卷土重来,‘猴子’联合毛利,柴田联合德川,可能还要加上上杉和北条。正因为我的强大超过他们两家甚至三家的联合,所以才使我一定会成为众矢之地!” 池田恒兴一时默然,他知道我说得是实话。“难得……难道你就不能先发制人吗?”好半天后他才说到。 “那当然是可以,而且在初期一定会取胜!”我手里的茶已经地喝完,用桌子上的几个杯盏草草地摆出了当前的形势。“不过败了他们可以退,对此我却毫无办法。追击羽柴我担心柴田进攻京都,而去追击柴田又要考虑羽柴夺取堺町。就算是我不管不顾了,可到了越前后德川就会参战,打到了越中上杉和北条想必也不会看着。所以我只能孤零零地守在京都,不但必须撤出九州,还要时刻担心四国受到进攻或发生叛乱。你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吗?”我对他问到,但却没有指望得到他的回答。 我果然没有得到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 “得到的结果就是像三好长庆那样死去,因为根据地不在近畿而强要占领京都!”我说这话时有些压抑,并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就这样的没有信心?!”池田恒兴的声音虽低但却极为激动,不知是对我的缺乏信心感到愤怒,还是为了掩饰自己同样的悲观。“三好长庆压制不住四国就匆匆进兵,自然是一种极为愚蠢的行为,可你今天却掌握着四国全境;三好不但要抗衡六角家更有细川氏的反扑,可今天在你面前却哪还有这样的敌人;那个时候将军的声望还能聚集起一批人来制约他的行为,现在却是……” “你忘了说经济力量了,这也是三好长庆无法比拟的!”我安抚住了了他激动的情绪,不过因为他的表现心里却更加踏实了。“不管是不是出于狂妄吧!我也确实觉得不像刚才说得那么悲观,事情只要谨慎对待就有办法。虽然他们会因为恐惧联合起来对付我,但他们自身之间却也有着根深蒂固的矛盾,合纵连衡之间也能够作到各个击破!” “那……”池田恒兴被我说的眼睛里也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也是非常困难的,所有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去布置和调度!”我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此时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这话我对竹中都没有明确说过,今天不妨和你交个底。我不会甘于受那些人的摆布,所以将来只能一个个把他们清除掉。但是如果我现在就公开和他们所有人决裂,那么至少要用10年时间我才能控制本州中部这一带,还要再经过5年的时间才能压制全国所有强大势力。为了避免这种局面,我决定暂时要对他们作一些妥协,近畿的许多利益在这次会议上我都会放弃!” “你做了这么多的让步,就可以缩短那个时间吗?”他问这话时表情非常复杂,有兴奋、有惋惜、有愧疚、还有许多担心。 “一年,至多两年,我就会重新回来执掌京都!”我竖起的手指在他迷茫的眼前不断晃动着,声音里充满了诱惑。“……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和我上同一条船了!” 69、风雨满楼(上) 清州城如今虽然依然是“重镇”,但离“边陲”已经相距甚远。一来织田家的神经中枢已经离开了这里,二来是附近最大的势力是德川家这个忠实的盟友,谁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攻取一个没多大意义的地方呢?所以虽然清州城依如战国中所有城堡一样,还保持着夜晚闭城宵禁的传统,但是执行情况却已经是大不如前了。 可是自从十几天前,情况出现了急剧的变化,作为第一批到达的会议参与者,织田家的信孝、信雄、信包等人住进了城里。为了谁住在什么位置,这几位就大大地闹了一场,而羽柴秀吉和柴田胜家的到来更增加了这种混乱。 柴田胜家和羽柴秀吉都没有进内城居住,而是分别下榻在了当年自己的居所里。不过这丝毫也没有影响他们发挥作用,各式人等在他们那里窜进窜出,如老鼠般活跃在整个清州城。正是通过了这些“老鼠”,把城外的两个幕后主使和城里的前台代言人连接了起来,两个信息中心隐隐形成了。 又过了两天丹羽长秀的到来才使这种局面得以缓解,他明显地意识到如果任由他们这样下去,这场会议就将向着无法控制的情况发展。实际上要传递什么消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在对会议主持者的态度进行试探,试探他们的举动会得到什么样的反应,同时也可以增加自己属下那些不坚定者们的信心。 丹羽长秀把织田信长和信忠的牌位设在了本丸,把织田信孝和信雄赶到了二之丸和三之丸,同时严厉地施行了宵禁,就算是白天,没有得到许可的下级织田家臣也不得随便出入。这一系列措施确实对柴田胜家和羽柴秀吉起到了一定震慑作用,他们一时也搞不太清楚丹羽长秀到底依持的是什么,不过他们不可能停下正在做着的那些事,只是变得更加隐秘了。 因为池田恒兴的这段“插曲”,我真的到了太阳升起才又上了路,虽然浓霜已经化净可时间还是耽误了。渡过小木江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半,紧赶慢赶到达清州更是过了午夜。 “如果我也是着急动手的话,也许这里的‘老鼠窝’就要变成三个了吧!”看着已经袅无人迹的街道,我不禁有些恶趣的想到。不过仔细一琢磨我自己又觉得有些好笑,如果我真是这么急的话,那还会有这个清州会议吗? “这次为了你我可以放弃石山御住城,但是你总不能让我太……”并辔而行的池田恒兴还在我耳边唠叨,他已经这么磨叽一路了。真不知到他哪来的这么大韧劲儿,要是都用在正地方说不定也能得到天下! “你的话我都快能背下来了,要是在会上对别人再这么讲一遍,何事不可成?”我的用马鞭的杆敲了一下他的头盔,让他不要把脸贴得我太近。他一张嘴就爱激动,唾沫星子已经溅到我鼻子上了。 “你的意思我的意见会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他并没有听明白我话里揶揄的意思,兴奋地一带丝缰险些和我撞上。 “我是说他们大多数人都会被你给烦死!”我忙不迭地调整好座骑,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这次会议上的关键问题,就是所有人都会对自己利益奋力争取!虽然这次看来是要放弃石山御住城和摄津的一些地方了,但是如果你连争都不争一下,那就显得太假了,‘猴子’他们也不会相信。我们这么作实际是为了他们放心把‘饵’吃进去,然后其他的事就好说了!” “‘猴子’这个家伙可以说是自卑又自大,即便知道是圈套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头伸进去!”池田恒兴现在一提起“猴子”就是咬牙切齿,但这并不影响他客观的判断。毕竟他们也是打了二十几年交道的,了解的自然不会少。“据我估计他可能会知道你的打算,就算他想不到他手下的那个黑田应该也会提醒他。可是即便这样他还是不会放弃,因为京都这个地方和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对他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张得意而又乖张的瘦脸。“我想他对自己的能力是极度自信的,自信可以在我处理好九州的问题前,他就可以处理好柴田并把京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那时候他那就掌握了朝廷大义的名分和足够的资源,可以势均力敌地和我大战一场了!” “而且为了不让朝廷落在柴田手里,他也不可能先回过头来对付你,是不是这个样子啊!”现在池田恒兴已经大致了解了我的全部计划,因而笑嘻嘻地说到。“你是想用这一只‘烂桃子’,杀掉这两个‘士’了?” “能够除掉一个我就心满意足了,何况他们也算不上什么‘士’!”我轻轻地用马鞭敲打了一下战马的三岔骨,上天应该会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吧! “唉,我们这是去哪儿?”我的队伍在经过清州町的中心后没有继续向上面的城堡走,而是转了个弯向一条岔道里走去,池田恒兴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已经闭城宵禁了,我只能先到城下的一栋屋敖里住半夜,其他的事明天早上再说!”说到这里我忽然反应了过来。“你不也是清州人么,不回自己家去看看?” “只有两个同族在看房子,也没什么可看的了!”接着他就奇怪地反问道:“‘猴子’和柴田都住在城外,明显是存着分庭抗礼的意思。这个时候你正是应该赶快进城去和丹羽殿下会合,怎么反而也扎在城外呢?不过就是叫个门的事,谁还能不给你开。” “虽说是一件小事,但却也由小见大了!”我摇摇头不同意他的看法。“他们傲慢无礼我就谦恭谨慎;他们抵制会议我就积极促成;他们对于丹羽殿下的指示置若罔闻,我就偏偏要做个执行的表率。封城宵禁看起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我就是要一丝不苟的遵守。不是为了会不会有人给我开门,而是我要用行动来影响一批人!” “你呀!真是……”池田恒兴摇头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是感慨还是觉得无聊。“对了,你觉得柴田会是‘猴子’的对手吗?”他忽然问到。 “你怎么会这么说?”我笑着反问到。“现在普遍的看法是柴田比‘猴子’有优势,这点从双方依附的人数上就看得出来!” “这个……我也说不太好!”他侧着头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只是我的一个感觉:柴田的深浅一望而知,甚至还自己弄得很张扬,有什么实力很好掌握。‘猴子’这个人就不好说了,会藏起些什么谁也说不准。所以这两个人比起来,我毫不犹豫会投‘猴子’一票!” “我也是这个想法,所以这次会议上我准备帮上柴田一把!”我不再开玩笑,而是十分严肃地对他说道:“柴田的领地最为遥远,出入近畿十分不便,既然他同样不能放弃根本,所以一定会作些别的打算。在这次会议上我准备支持他在土地上的大部分要求,以便在将来让他在京都发挥足够的影响力。至于‘猴子’嘛……对他的倾斜主要在政治方面,不过也不能让他把朝廷和织田家的最高权力掌握在手里。为了达到这个平衡的目的,只怕是不止石山御住城,大半个摄津全都要给他让出来了!” “不甘心哪……实在是不甘心……”提起这个问题池田恒兴依旧是恨恨的,但已经不那么激动了。 “这个我也会替你想着,不会让你过于委屈的!”我对他安慰到,虽然现在还没有把握一定就能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这时队伍已经来到我的那处产业,这里只不过是我当初在城外随意置的一座院舍,是用来储备物资的,自己可是从来没在这里住过。不过好歹只有半宿,明天至少可以搬到我在外城的那个家里去。 “主公,山内一丰大人正在等您!”前面的队列正在进入院子时,石河贞友返回来向我报告到。 “情报工作做得不错嘛!”我微笑着对池田恒兴说到,心里对山内一丰的来意已经了然于胸。“请山内大人稍待,我洗漱一下即刻见他!” “我还是回我自己家去算了,我们早上城里再见!”石河贞友走后池田恒兴突然说到。“他最近和‘猴子’走得非常接近,我现在不想见他!”说完他一拨马,率领自己的人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 “诸星殿下,这么晚还来打搅您实在是失礼了!”山内一丰是恭恭敬敬等在院门口的,见到我的队列才一同随着进来。我真得只是简单地擦了把脸就接见了他,并没有任何诚心的难为。 “什么失礼不失礼的,我们之间用不到这个!”我把他按坐下后自己才坐下来,语气间甚是亲密。“当年在桶狭间要不是你和贞胜救了我一命,说不定我就留在那儿呢!” “难为您还记得,不过是一些应尽的本份!”他的面容一僵后随即松弛了下来。 “当时的情形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那可是在重围之中啊!”看他不再那么拘谨我就问道:“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说吧!” “我来见您是想……” “等等!”他刚说了半句却又被我止住了。“我知道这不一定是‘你’想做的,而是替别人问我的意思。我非常明白你的处境,所以你丝毫也不用对我有什么忌讳。说吧!是谁安排你这个时候到这里来见我的?”我微笑着问到。 70、风雨满楼(中) “哦……”山内一丰被我问得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这么直白的问法使他有些不知所措。从各方面讲他都是个谨慎守礼又有些瞻前顾后的人,过于果断干脆的方式他有些接受不了。 “如果你觉得不好说也没有关系,那就由我直接说出来好了!羽柴殿下希望我怎么作?”看到他尴尬的样子我微微一笑,无所谓地对他说道:“你不要有什么顾虑,这样做无论在你还是羽柴殿下全都无可厚非。在织田家这样一个何去何从的关键时刻,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认知和选择,想要向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去努力这没有错。你尽可以向我阐述你们的观点,我也尽可以同意或者不同意,不过至少我认为这种开诚布公的方式不应该构成我们彼此之间的矛盾!” “其实……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是羽柴殿下的意思,关键还是在我!”山内一丰的面部肌肉松弛了一些,甚至还勉强的笑了笑。“都是我们这些辅助少主的人无能,在主公蒙难后没能保护好少主,致使他亦遭奸人所害。如果是还有些羞耻之心的人,也许早就剖腹追随少主于地……” “山内大人不要这么说,少主的事情多少我是知道的!”看他的伤心并非出于做作,我因而也就劝解道:“身为武家丧身于刀剑之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少主虽是被暗算但也是战死于阵前,这也算是有天意的成份了。再者敌人狡猾狠毒,层层设计步步杀机,事出突然没有防备也在情理之中。而且我知道你当时尚且身在岐埠,任何人都无法将此事归罪于你!” “可我自己心里却难以免去自责啊!”他抬起右手攥拳,在左胸心脏的位置上捶了两下。“在少主噩耗刚刚传来的时候,我们真是人心惶惶莫衷一是,那时整个岐埠城的兵马还不足两千,一旦发生情况后果一定不堪设想。当时的谣言满天飞,还有人……” “还有人说我已经起兵谋反,打算自立为主了是吗?”我轻轻地捻着小胡子,用玩味的目光审视着他。 “哦!……是的!”闻听此言他的身子微微哆嗦了一下,不过迅速稳定住了。“不但如此,而且这种传言相当盛,抱有怀疑的可是大有人在。可对于这种话我是绝对不信了,你诸星殿下绝对不可能作出这种事情来!” “到底是当年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啊!”我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不过好像并不全是因为他对我的信任。至于究竟是为了什么,似乎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后来好不容易大乱尘埃落定,幸亏由您止住了这场大祸!我本来早就该去拜访您的,可……可……”他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可了半天也没可出个所以然来,好像这个理由非常的难以启齿。 我并没有催他,就这么微笑无言地慢慢等着。他不是为这个什么不知所谓的理由在措辞,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把对我的恭维转化到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上来。可是不知道我的目光是不是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压力,他的口吃越来越加厉害。 “来人哪!”我对着门外大喊了一声,随即有人从外面把门拉开。“去替山内大人换一杯茶来!”我吩咐到。 “谢谢!”山内一丰感激地点了点头。 茶很快被换了上来,新沏的好茶香气四溢。其实他原来的那被同样是好茶,同样是热的,同样刚沏了没有多少时间。可是新换上来的这杯茶似乎更得山内一丰属意,他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味着,好像那真是一杯琼浆玉露,而他也到了千利修那般的境界。我却不想再等了,这个喝法还不到天亮去。 “三法师殿下还好吗?”我手托着自己的杯子轻声问到。 “哦……好,他也非常挂念您!”一个三岁的小孩是不可能挂念一个几乎不认识的人的,山内一丰这么说只是本能的回答,不过他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不妥之处,因而急着把话又往圆里拉。“诸星殿下举兵讨伐叛逆,为三法师殿下报了父祖两代大仇,功在社稷可这恩却是……” “起兵平叛既是公义又是本份,恩是不敢说的!”我义正词严地表达了态度后又长长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悲戚地说道:“主公先世之后少主跟着蒙难,原本声威显赫的织田家居然也受到了如此创伤,真是世事难料。我也是一个父亲,现在三法师殿下的处境我是深有体会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诸星殿下能有这样的意愿我们也就安心了,如果不是三法师殿下年少不便于行的话一定亲来探访!”山内一丰好像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神情为之轻松了不少。“三法师殿下眼下还在岐埠,不过很快也会到清州来。身为织田家嫡出长房的血脉,理所应当由他来继承织田家的法统。可恨现在有些人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在那里蠢蠢欲动有所图谋。我们几个守护三法师殿下的家臣和羽柴殿下商量后……” “哦……”从我的嗓子眼儿里发出了重而低沉的一声,就像是猛兽因愤怒而发出的低哮。从他身上收回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茶杯上,刚才浓重的热气现在已经淡了许多。 山内一丰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许多细小的汗珠,在灯光的映射下形成了亮晶晶的一片。如今几大巨头之间的矛盾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甚至什么时候开战也成了某些人在预测之中的事。 “羽柴殿下……羽柴……我们一致认为:如今能替三法师殿下的主持公道的,那一定就是您诸星殿下了!”他终于转过了这个弯子,但是也被憋得相当辛苦。“诸星殿下在织田家臣当中可谓德高望重,最难得的是急公好义不计私利。多少次的关头都是您主动以大局为重,这次必然也会为织田家的正宗法统而仗义直言的!”说完他就两眼直勾勾地盯视着我。 “嗯……”我低垂着眼皮没有看他,好半天才从鼻腔中发出了悠长的一声。“遵循古制:继承自然是嫡出长子,长子不在则顺推为长孙。况且这次织田家是主公先去世,信忠少主遇难在后,根据‘国不可一日无君’的传统,信忠少主是事实上已经继了位的,缺少的之不过是个仪式。进而推衍起来三法师殿下自然是当然的家督,但是……”我知道情绪已经有所缓解的他此刻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个“但是”,可是话我还是必须说在前面。“眼下织田家正处在一个微妙的时期,上可直达九重下则永堕黄泉。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立一个有一定威望并且已经成熟的家督才是上策!” “诸星殿下!”山内一丰惊呼声中眼泪刷地流了下来,起身来到我面前咕咚一声跪了下来。“您万不可如此说,还是要保住织田家的正统血脉。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请您一定看在主公在日的……” “你不要这样,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我急着把他拉起来又按坐在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话说的虽然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更多的恐怕是出于感情。有些话我也不怕对你说,一些人提出由信孝殿下来担任未来的家督!” “谁?!”山内一丰敏感地抗声问到。 “至于具体是谁你就不必问了,但我倒是认为这个说法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我止住了他想要进行的抗辩往下说道:“主公创下这份基业殊为不易,这里面不止有辛劳,同时也有血有泪。可眼下的情况如果让三法师殿下继承大位,那就是个君轻臣重的局面,这真的有利于织田家的兴旺吗?我倒是比较倾向于立信孝殿下为代理家督,在三法师殿下成年之后再正式继任。从方方面面的关系来讲,这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您认为这个位置交出去了,还有可能被还会还回来吗?”山内一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可见此时他内心的激动已经到了何种的地步。“信孝其人出身卑微,心胸狭窄且殊无才能。一旦让他成为织田家督,必定不顾一切排除异己,甚至为了永远把持大权还会对三法师殿下下毒手。织田家内部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你真的希望见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吗?” “你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我也双眼发直陷入了一阵“迷茫”当中。“可是……可是你就能保证,保证三法师殿下将来不会被架空、被挟持、被别有居心的人所利用吗?” “我……我保证!”一缕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胸部也在剧烈的起伏当中。“只要我但有三寸气在,就不能……” “不必说了,我答应你!”在他说出难以回转的话之前我就止住了他,接着长长叹了一口气。“但愿你没有错,一旦错了就无可挽回。如果现下三法师殿下退一步将来还有上位的机会,而一旦将来失去了就再也无法逆转,任谁也无法改变了!” “谢诸星殿下!”山内一丰重重地把头叩在地下,泪水粘在了地板上。 ******************************************** 山内一丰激动但满意的离开了,我无言地目送他走出去。他是一个真心诚意的人,但是真心诚意的人未必就能把事办好,织田家已经完了,尽管还在台上可前面已经出现了下场门。 “主公!”樱井佐吉轻轻地来到了我身边。“刚才山内大人在这里我不好禀报,金森长近大人也来了!” 71、风雨满楼(下) 金森长近进来的时候,山内一丰作客的痕迹已经被清除干净了,但这并不是说他就不知道山内一丰刚刚来过。是啊!在这么个狭小的区域里要瞒住人是不现实的,何况还是在现在这么个敏感的时候。 “虽然这么晚来拜访很失礼,但是想着您予州殿下也不至于把我赶出去,所以还是来了!”金森长近倒是依旧保持着当年我们在尾张胡闹时的性格,一进屋就大大咧咧地主动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因为我的脾气好就被蔑视成了这个样子,可见我作人失败到了何种程度!”我也没有和他见外,示意他桌子上的东西可以自己拿。 “哦……是我说错了,现在应该叫诸星参议殿下!”他忽然一拍脑门作“恍然大悟”状,然后就是一脸的感慨和惋惜。“果然是脾气随着官职长,而且脾气长得好像还比官职快。可怜我们这些一没运气二没本事的家伙,现在走在人家面前都抬眼裝看不见了!”说罢又是连连地摇头叹息。 “少在我这里装可怜,谁要是真的裝看不见你肯定会去拨他脑袋!”玩笑开过之后我问道:“说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次你来晚了!”金森长近坐直了些,神色间转而郑重了些。“虽说主公和少主过世是一件万分悲痛的事,但这个清州会议却使我们这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有了一个重逢的机会。本来想借着会议前气氛还轻松的时候,大伙找个时间再聚聚,可不想你还来晚了。清州会议这样的‘惊涛骇浪’虽说和我们这种小人物没多大关系,可是一旦开始你只怕就没什么心情了吧!” “不愧是多年的老朋友,还能这么顾念到我的感受!”我嘴里的唏嘘出了声,真是一副非常感动的样子。 “你也不要这么悲观,想着你的人可多着呢!”他的眼珠飞快地转了转,然后推心置腹地对我说道:“这些年里你为了织田家的大业东奔西走,虽说风光无限可那份辛酸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汉书上有一句‘桃李不言下自成奚’,功过是非每个人心中自是有数的。不要老把自己看作是个‘孤家寡人’,记挂着你的人可是很多的!” “比如……”我含笑问到。 “比如说我吧!咱们哥们之间的情分你还信不过?”他理直气壮地拍了拍胸脯说到。 “你自然是不用说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大半夜的来看望我。我问的是还有谁,那些比较‘特殊’的!”我知道他应该不会在我面前提柴田胜家,说了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比如……比若说信孝殿下,他可是……”他终于想起了一个人。 “信孝殿下?”我没有忍住还是笑了出来,为避免把水洒出来就放下了杯子。这虽然说不上是个笑话,可也差不多了。“我和信孝殿下分手可没有几天,他这么快就挂念起我来了?他还真是一位重情意的人,你说我以前怎么就没发觉呢?” “看来猜测的没有错,你真的是有误会了!”金森长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无奈之中带着数不清的伤心。“此次平乱之始信孝殿下就毅然决然的与你会合,生死与共的决心可说是天日昭然。后来到了京都信孝殿下的行为是操切了些,但那也不过是出于稳定大局的公心,可是没有丝毫对你不敬的意思。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话,但你总不会认为信孝殿下会忽视你的扶危定倾之功吧!” “信孝殿下怎么对我都是一件小事,纵然我有什么不快也都可以忍下去!”说到这里我缓缓沉下了脸,声音也转而变得严厉。“现在外面纷纷传言,说是信孝殿下已经起了篡逆之心,虽然人言未可尽信,但是种种迹象确实让人感到怀疑。如果真是到了敌我双方的地步,那就说什么都多余了!” “想不到你的误会真是如此之深,看来今天这一趟我是来对了!”他叹了一口气后恳切地说道:“织田家能有今天的这份基业可说是主公带着我们这些人流血流汗打下来的,那么由主公的骨血继承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请问当今主公的诸位公子里,凭功绩论威望,又有哪个比信孝殿下更加合适呢?” “然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我的态度显得相当强硬,甚至可以说是生硬。“主公过世应该由信忠少主继位,信忠少主之后理所当然就是三法师殿下。我们现在且不谈推举信孝殿下算不算叛逆,仅说如今主公的从兄弟和庶子尚有十余人,既然信孝殿下可以他们不也都可以了?如此织田家的内乱将滔滔不止,还谈得到什么未来!” “也许将来会是那个样子,可立了三法师殿下只怕眼下就是一场大乱!”他没有被我说服,反而对此不屑一顾。“如果立了三法师殿下,只怕整个织田家的大权就要落在‘猴子’手里。想想这些年的他的所作所为,想想当年上月城和北陆的事,你就一点儿感悟都没有吗?” “那就可以不遵礼法了?”我盯着他似乎很震惊。“如果纲常和礼法也可以随意变更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遵守的呢?虽然信忠少主并未正式接位,但是这已经是个事实。我实在难以想象,我们这么多年究竟都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这么的死心眼啊!”金森长近真的急了,居然对我嚷了起来。“难道那只‘猴子’篡夺了织田家,你就觉得对得起主公了吗?我们是绝对不能允许的,大不了再打上一仗,你要想制止就也调兵过来吧!”说完他气鼓鼓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哎……”我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然后站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织田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我说什么也不会再调兵到近畿来。就是我本人在这次会议之后也打算离开,实在是不忍再看眼前的这个局面!”说罢我摇了摇头,眼泪险一险掉落下来。 “那你……”他说了半句话后非常紧张地看着我。 “尽管非常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但我到底也是织田家的重臣,该我尽的责任还是不能推卸的!”我抬起头向着屋里唯一的一盏灯火,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这次会议上我一定会说话,不可能让那些人的野心得逞。你可以回去对和你有相同志向的人说:织田家的最高权力,还是会掌握在姓织田的人手里!” “拜托了!”他在我背后说到。 再转过身时金森长近已经不在屋子里了,我对着那扇半开的门无声的笑了起来,用不了半个时辰柴田胜家和织田信孝就会知道我“离开近畿”那句话,相信可以让他们的心里更加有“底”。是啊!很快就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有什么必要现在就犯众怒呢? “主公!”就在我犹豫是不是叫早饭进来吃的时候,樱井佐吉又出现在了门口。“九鬼嘉隆殿下前来拜见主公!” “好在是后天,不然就只能在会上睡觉了!”想着想着我心里忽然一动,九鬼嘉隆这个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的人来干什么?“有请!”我强打精神又坐回了主位。 “知道您一定很疲倦了,可再不来只怕就来不及了!”九鬼家隆一进来就开门见山,似乎真的有什么急事。 “还好吧!”我笑了笑同时用手搓了搓面颊,只怕此时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这是我的一个毛病,身体本来就虚可一直又没经过像样的锻炼,所以稍微有点波动立刻就显现出来,当然,醇酒美人的生活也有着极大的负面影响。“说吧!有什么事?”因为长时间的合作关系以及在四国征战时的配合,我对他也没有过多的客套。 “简单一句话,我是向您求活命来了!”九鬼嘉隆长阴沉着一张脸,语气显得极为悒郁。“其实我从昨天下午就在等您了,一个人来的。您前面的两个客人我都看见了,也许和他们说的事比起来,我们这些外来依附的豪族们确实算不得什么!” “还是不要说的这么可怜,谈谈你的情况吧!”从他的语气里我确实意识到了什么,可能也是因为最近脑子里的事情太多把他们忽略了。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他也知道时间紧迫,就简明扼要地讲了起来。 其实说起来事情也很简单,因为和我们这些军团长比起来自觉实力不够的几位织田家殿下,为了有更大的发言权,趁着这个混乱时刻开始大肆鲸吞小型的豪族,这种情况在伊势发生的尤为严重。受到冲击的九鬼等人是敢怒而不敢言,因为这极有可能被看成是对整个织田家的反叛,不得已之下就来找我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背靠上一棵‘大树’未必是一件坏事!”我思索了片刻后这样对他说到。 “那也得这棵树要靠得住啊!”一提及此他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我们伊势的这几位织田殿下,有一个像是成大事的人吗?短则一年多则数年,风起云涌之际难道让我和他们一道完蛋?” “或许……我可以帮上你们!”我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敞亮,这似乎也代表着民意。“不过你得先和我说说,有你这种想法的都是哪些人?” 72、预备会议(一) 鸟儿在鸣叫,只是种类和数量都已不多;树叶依旧挂在枝头,只是都已枯黄零落;不过野物还是很多的,不时会有一只兔子窜过草丛,或者一只雉鸡咕咕叫着从荆棘丛里飞出来。 “得!”我拨了一下“黄金”的马头,偏离了山顶的方向朝一处山谷走去。身边不时有十几或二十几个穿着轻装骑马的武士出现,彼此客气的打个招呼却明显并不是一路。 在尾张附近打猎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刚来这个世界时我曾经和新八郎一起经常在这一带转悠,不过那时我主要是为了解闷和混饭吃。那真是一段好时光,轻松、愉快、没有心理负担。 当武士的开始阶段就没有这样的暇逸了,那个阶段我总是东奔西走忙忙碌碌,因为武艺低微直接上战场的机会不多,所以只能用平时的努力来补偿了。不过后来到了第一次讨伐伊势以后,陪织田信长打猎的机会倒是逐渐多了起来,不过那时的心思大多已经不在猎物上面了。 不管怎么说在这前后附近的山上狩猎并无什么危险,而且一草一木都带着几分亲切感,不知怎么我忽然有些想念织田信长,似乎在他死后那种略带惊险性刺激的活力已经逐渐在织田家内部消失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下子变成了被缅怀的人,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他的敌人也会生出几分感慨吧!今天我要去的那条山谷就是个缅怀的好地方,它在尾张与美浓的边境处,足利义昭的使者求援信息传来时,织田信长和我就是在那里狩猎的。 我信步游缰地走着,偶尔还会射出几箭,不过成绩并不理想,仅有一只似乎有些傻的雉鸡倒霉的被射了下来。好在我身边的侍卫们身手还算可以,又有一个箭不虚发的新八郎跟着,这才使我们挂在马上的成绩好看了些,不然也太难为情了。 就这样我们在山中走着,很快地就接近了谷地的中部,身边溪水哗啦啦的响着,远处出现了一个用茅草和木板搭成的小棚,那里面还影影绰绰晃动着一些人影。 清州会议的正是召开是在后天,但是因为人员众多需要个准备过程。为此筹备者们就需要提前谋划、商量一下,丹羽长秀邀请了一些人在这座山中进行狩猎,为的是使大家能够在轻松愉快的环境下交谈。 那些受到邀请的人全都欣然应命,事先的准备也是十分周详。其实所有人都清楚,正式的会议不过是走个过场,所有的事情在这次讨论中就将决定。毕竟大家都是“高贵”且“体面”的人,声嘶力竭和穷凶极恶的争吵并不适合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原来是羽柴殿下,你到的好早啊!”看到正坐在草棚里的是“猴子”,我笑容可掬地问候到。看样子他已经在这儿呆了有一会儿,周围牵马站着的是福岛正则、加藤清正和20个侍从。 “刚来、刚来,诸星殿下收获怎样!”正在想着什么以致没发现我的“猴子”立刻迎来出来,可能是因为山内一丰的传话他脸上满是笑容与喜气。 “本来确实是想多花些功夫争取一下,可最后还是起晚了!”我示意新八郎他们留在外面,自己就跟他一起进了茅棚。“想想也就算了,在你和柴田殿下这样的高手面前我还能怎样?对于那些猛兽和出奇的猎物我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打几只野鸡、兔子享用一下就足够自娱了!” “据说主公生前曾得你‘天下之狩’之语,之后织田家霸业果成!”因为微笑羽柴秀吉眯起了圆圆的大眼睛,不过里面却有些光亮在一闪一闪跳动着。“可见诸星殿下对于狩猎一道是颇有心得,见识、魄力远非我们这些俗人可比。现在正是秋末冬初的好时节,鸟兽肥壮且无枝叶掩藏行迹,您难道就不想一试身手吗?” “贼猴子!”我在心里咬牙切齿地痛骂了一句,而且连上了他的祖宗八代。这个家伙的疑心实在是太重了,什么时候也不放过试探别人的机会。 我想离开近畿的风声早就放出去了,不过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相信,直到竹中半兵卫班师返回四国,人们才在匪夷所思中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不管是“圣人”的赞美还是“傻瓜”的耻笑,对于那些“胸怀大志”者们却仿佛松开了一条绳索。我的耳边仿佛听到了磨刀声,也许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不过“猴子”和他的军师却是态度谨慎,为了防备我甚至抽调了前线的部分部队。对于心中燃烧着炽热火焰的他来讲,这实在是一种痛苦的煎熬。不过我也有了打算,经过这次会议后他就彻底“放心”了! “手有多长、嘴有多大自己总是清楚的,何必把自己逼得那么紧!”我装作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左右看了看后诧异地问道:“丹羽殿下到哪里去了?” “哦……刚才还在这里,似乎前面有些事就去处理一下!”我的左右言它更加增添了他的疑虑,因而并不打算转移话题。“诸星殿下,你送给我的猎鹰真是人间极品,在我那里实在找不出像样的猎犬与它相配合。据我猜测你以如此神物装备起来猎队,一定已经是举天下而莫敌了,难道你就真的忍心让他们老死槽头英雄无用武之地吗?”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世间万物虽然确实各有各的本领,但却也各有各的命数!”我哈哈一笑不置可否,不能这么快让他得到答案。“我命里的福分自己清楚,强争却也是争不来的。就以这打猎来说,我沿途收一些撞上来的鸟兽不是很好吗?如果心尤不足强自奢求,钻在这山林当中迷失了自己,说不定反而就什么也得不到了呢!我就是这样一个不求上进的人,还是让我们先来看看您的收获吧!” “哦,这……清正!”虽然内心里是百抓挠心,可“猴子”总不能揪着我的领子把话挑明。因而他只得把外面正在聊天和加藤清正叫了进来,自己在那里又不知在想着什么。 “是!”加藤清正在外面答应了一声,回头又在马鞍上找着什么。 这个茅棚实在是太简陋了,里外可说是没有任何隔挡,隔着木棍绑成的栏杆一切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猎物也全都挂在马鞍上,我一眼望过去就看了个大概,他们除了比我多了一只二三十斤的小野猪外其余全都一样,不知道有什么可夸耀的。 “诸星殿下你看看这个,我们刚刚打到的!”加藤清正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走进来后将一条长长的“白带子”放到了我的面前。我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一条大蛇。 这条蛇确实很大,全长至少有两米半长,身子最粗的地方有茶杯口粗细。这条蛇看样子应该是一条无毒蛇,白色的皮肤上长着淡青色的花纹。这条蛇直到此时还没冬眠确实有些奇怪,不过也仅此而已。 “确实是很了不起的猎物!”我点了点头随口称赞了一句。这条蛇确实很罕见,至少我是没见过这样这么大的,不过到底就是一条菜花蛇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真的?!”不想我这一句话却让加藤清正兴奋了起来,忙不迭地向我请教道:“都说您诸星殿下见多识广,那就指教指教晚辈吧!” “哦……”我一下子被他问愣住了,顺嘴说的一句客气话我怎么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看见边上“猴子”若有所思地想着自己的事,我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个主意。“可见你们这些小子平时不注重读书,这么有名的典故居然都不知道!”我忍住笑扳起脸说到。 “这个……”加藤清正被我说得有些发毛,不知所措地在那里眨巴着眼睛。 “到底是怎么会事?”“猴子”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什么怎么事,你羽柴殿下居然也有自认为不行的时候?”这时候柴田胜家正好在外面下了马,刚巧听到了最后一句话。“这可真是值得纪念的日子,羽柴殿下终于低头后退了!” “诸星殿下的见识广博我一向是佩服的,向他请教我并不觉得有何丢人!”“猴子”皮笑肉不笑地回敬到。 “哼!”柴田胜家黑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 “其实也没什么,我们正在讨论羽柴殿下的猎物!”我微笑着向地板上指了指。 “不过就是一条死蛇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柴田胜家高傲地一撇嘴,表现得非常不屑一顾。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外面侍从的马上驮着一只比狼狗大不了多少的黑熊,不过这在浓尾一带已经是很难一见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噢!”我严肃地摇了摇头,柴田胜家来的实在太是时候了。“白色且个头异常的猎物,自古就是极为祥瑞的征兆,纵使百年也未必能见到一次!”看到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我继续说道:“中国汉朝的高祖皇帝在起兵之初,就曾遇到过一条极为巨大的白蛇。清盛相国年轻时去参拜伊势神宫的船上,也曾有白鱼跃入舱中的记录。可见这是上天赐给雄主的东西,不是轻易可得的!” “这种无用的猎物,有什么好稀罕的!”柴田胜家嘴里虽然这么说,可是左颊的肌肉却是一跳一跳的。 “蛇胆本来就是滋肝明目的上品,何况这条蛇怕是要超过十年了吧!”我说到这里转过身来到一时迷茫的“猴子”身边,在他瘦消的肩头拍了拍。“不过根据对清盛相国事迹的记载,这样的‘神赐’是应该全部受用的,你不想去试试吗?” 73、预备会议(二) “猴子”的脸色缓缓变白又缓缓变红,最后则是缓缓地变青。他无法怀疑我说的话,这都是书里明明白白记着的,他就算没看过也是听说过的。可要他把蛇吃下去还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日本此时可并没有这样的习俗。其实不只是当时的日本,在中国这个时候吃蛇的习俗也仅仅流传在南方的一小块区域。 柴田胜家难得地没有发表意见,站在一边默默地关注着事情的发展。从他的神色中我看出他此刻心里也是波澜起伏,胸怀激荡只怕一点儿也不比“猴子”小。我在心里暗暗地发着笑,没想到一条绳子就拴住了两只这么大的“蚂蚱”。 “你们在说什么呢!”宁静中丹羽长秀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众人抬头看时见他和池田恒兴正从山坡上走下来。 “是羽柴殿下和柴田殿下打到了许多猎物,在下正在羡慕不已!”我上前两步来到棚子的栏杆边,向着他们挥了挥手。 虽然已经是站到了前面,但我还是注意到“猴子”挥手让加藤清正把那引起烦恼的“吉祥物”拿了下去。柴田胜家似乎也在关注着这一点,但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的心情现在实在是好极了,至于之后“猴子”会不会真把它吃下去已经不必要太关心。在这个人人迷惑于天命的时代里,面对一件可能是上天征兆的东西有多重视自不待言。对一个有野心且有机会问鼎天下的人来说,这实在是一个重大的考验。恐怕“猴子”不管怎么样都要闹心很长一段时间了,一边看着的柴田胜家亦是如此。 “诸位能有这个兴致,倒是叫我白担心了!”丹羽长秀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看来这些日子真是没少担忧。不过他还是没想起来要问我们究竟出了什么事,可能是此刻没这样的心思,只要我们几个不打起来并能坐下来谈谈,他就要念阿弥陀佛了。 “信孝殿下和泷川殿下怎么没来?”柴田胜家目光扫过就发现了问题,这两个盟友不能出席他自然不会满意。 “信孝殿下和信雄殿下在那边休息,泷川殿下也在那边作陪!”丹羽长秀轻描淡写地说到,只是随手拉了一把因看见“猴子”而脚下慢了几步的池田恒兴。 其中的关节我大概是清楚的,加上丹羽长秀的几句点拨就全明白了。如果织田信孝参加那么织田信雄就会必然要求参加,如果否决就可能导致织田亲族间的激烈对抗,可让他参加了又会有过于“民主”缺乏“集中”的忧虑。 至于泷川一益就不必说了,他现在已经落到了二流人物的位置。其实池田恒兴的资格也在两可之间,不过一来他实际控制摄津位置敏感,二又有我的力荐,柴田胜家对他也不表示排斥。 “今天我们只是就一些细节的程序作出安排,就不必劳烦两位殿下的大驾了吧!”既然看出来了自然要帮忙,我对着还在犹豫的柴田胜家说到,随即又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声。“若是明智殿下在这里就好了,他可是最善长这些事情地谋划的。要是他在又岂用我们这么麻烦,可惜了……” “那……好吧!”柴田胜家没再找麻烦,他自然知道明智光秀为什么来不了。 “既然蒙织田家几位殿下的抬爱把这次的事交给我们几个,那我们就不能让他们失望,更不能辜负先主对我等的恩惠!”丹羽长秀看大家都围成一圈坐了下来,就开始进入议题。 这里出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丹羽长秀第一次在正式场合把对织田信长的称谓由“主公”过度成了“先主”,而其他人也都认可了这一点。这就是说明今天必须确定下织田家继承人的问题,织田家的传代不能再拖下去了。 “丹羽殿下说得不错,否则我等真是对不起先主了!”果然丹羽长秀的话音刚落,柴田胜家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先发制人。“自先主和少主蒙难之后,织田家就陷入了重重危机,那些当初已经被我们逼入绝境的大名们都想借此机会瓜分织田家的基业。逢此兴亡成败的生死关头,织田家主的确立一定要慎重,一定要确立一个有威望有魄力的人。而信孝殿下正是这样一个不二人选……” “荒谬!”羽柴秀吉非常清晰地骂了一句。 “你!”柴田胜家也对他怒目而视。 “羽柴殿下,请让柴田殿下把话说完!”丹羽长秀制止了将要爆发的冲突,对羽柴秀吉不满地说道:“今天我们在这里就是要解决问题,所以请大家务必保持克制。一个人讲完其他人再讲,我们今天有的是时间!” “在下失礼了!”为了不把自己变成所有人的对立面,羽柴秀吉只有低头。 “哼!”柴田胜家也没有在这个细节上继续纠缠,简简单单表示了一下不屑就继续往下说去。“在先主的诸公子中信孝殿下最先入嗣神户家,在织田家还不算强大时就立下了汗马功劳,之后兢兢业业屡立功劳,这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还有就是……”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 我故意地不去看他,也不看其他任何人,现在还不是我说话的时候,说话就失去了原有的立场。一些颠倒黑白的事算得了什么,这样到后来说不定我的形势会更加有利。 “特别是逆贼松永谋害先主以后,信孝殿下纠集忠义首倡义师……”柴田胜家果然提起这件事,其他人看我没表态也就没说什么,不过神色间都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讨伐松永对外确实用的织田信孝的名义,对外宣称他这么说也没错,但这里都是知情者谁还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会事。现在就连朝廷在这件事上提到织田信孝这个“主将”时都是一笔带过,而着重称赞我的战功,可笑柴田胜家居然也这么照本宣科了。“若不是信孝殿下识破松永的诡计解此危局,今天的局势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不过大乱虽平暗潮不止,如今的织田家外有北条、上杉、毛利、觊觎,内有原各方降服者心怀不轨蠢蠢欲动,在这种多事之秋正需要一个有威望的继承者来主持大局,这才是我等为臣者应该做的事。再说自古‘治世立长,乱世立贤’,这也是说得通的!” “倒是……倒是也有此一说!”丹羽长秀沉吟着点了点头,但是在众人全神贯注想听下面的话时他又闭上了嘴。 我大致知道的丹羽长秀的想法,只要织田家能够不分裂,能够继续发展下去,那么立谁为继承人他是不那么执着的。与其说他想得是谁被立为家督,还不如说更在意被立的那个人会不会被背后的“黑手”操纵。所以说他倒是更倾向已经成年的织田信孝,不过讲感情还是与已故的织田信忠更亲些。 见丹羽长秀是这个态度,我觉得是时候加把“火”了,虽然最终的结果还是一定会妥协,但是要不让他们经过一番激烈的较量就倾向一方,那么对他们不好对我也不好,对所有人都不好! “柴田殿下开诚布公地谈了自己的想法,那么其他人是否没有不同意见了?”我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询问了一句,好像是有些不耐烦想要进入下一个议题。 “我倒是觉得柴田殿下的话有些失之偏颇,怎么能如此忽视正宗的法统呢?”羽柴秀吉果然沉不住气了,如果此时再不力争就有可能造成既成事实。“先主在日明确地立了信忠少主为继承人,而且在先主蒙难后的一段时间里信忠少主已经成为了事实上的织田家督。依次推论,信忠少主的嫡子三法师是当然的继承人,我想在座的诸位里对这一点没有人会有异议吧!” 看着又有一些人在点头,柴田胜家张开了嘴想要反驳。 “我想要说的还有一点!”“猴子”的反应比他要快上许多,因为刚才有丹羽长秀一个说完一个说的话柴田胜家只好闭嘴。“在先主的成年公子中就能首推信孝殿下吗?恐怕也不能就这样讲吧!信雄殿下和信忠少主是一母所生,出身就要比信孝殿下高上许多。再说信雄殿下继承的是三国司之一的北畠家,其身份也远在信孝殿下之上,要是说信孝殿下有资格继承织田家的话,那么信雄殿下呢?还有先主的几位弟弟呢?或许你能找出一些理由说明信孝殿下比其余的几位更合适,但这些理由能说服天下人吗?能保证之后不会有人以此为先例鼓动别人争位吗?避免这个借口导致的织田家内战吗?”他每问一句语气就重一分,到最后仿佛变成了一个检察官在质询罪犯。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柴田胜家用已经开始哆嗦的嘴唇反驳到,不过语气并不是那么令人信服,在辩论方面他确实不是“猴子”的对手。 “你这是别有用心!”“猴子”立刻就反唇相讥,他自然不愿放弃到手的优势。 “请两位殿下保持克制!”丹羽长秀急忙阻止他们,但明显他被刚才“猴子”那番可能引起内战的话打动了。 两个主要当事人都彼此瞪视着对方,手按佩刀眼睛布满了血丝。 “嗯~咳!”我咳嗽了一声站了起来,转身向门外走去。 “主星殿下!”已经焦头烂额的丹羽长秀诧异地望着我的背影叫到。 我并没有出去,到了门口就停了下来。“你们,都离开!”我对着以新八郎和樱井佐吉为首的侍从们叫到,他们此刻正和外面的其他人一样紧张地紧握武器侧耳倾听着。“退到一百步以外去!”我继续喊到。 74、预备会议(三) “失礼了!”在一阵阵轰隆隆的马蹄和众人奇怪的目光中,我走回来又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我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让两位殿下在下属面前丢了些面子。真是考虑不周,实在是抱歉!”我真是非常自责的道着谦。 “噗哧……”池田恒兴没有忍住笑出了声,但是立刻捂住了嘴。 “哦……”柴田胜家和“猴子”看了看我,又彼此望了一眼,激动过后也变得十分尴尬。他们也分别作出了指示,把自己手下的侍卫打发走了。 “这就好、这就好,有什么不同意见可以再商量嘛!”丹羽长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抽空看了我一眼里面满是感激。 “刚才羽柴殿下把反对信孝殿下的理由都说了,不知道自己的意见都是什么呢?”我明明已经知道了“猴子”的心思,但还是极为“真诚”地问到。虽然我已经准备支持他的作法,但还是一定要让他自己和柴田胜家以为这是他努力争取的结果。 “我的意见……不!我坚持一定要遵循古制礼法!”“猴子”显出了从未有过的执着,虽然脸还没有变红但眼睛却又瞪圆了。“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先主的基业理所应当由信忠少主继承,少主之后自然就是三法师殿下,如果这也需要三心二意的话,那我们这些人将来还有什么面目将来见先主于地下!这就是我的意见,为了三法师殿下的继承权我不惜与任何人兵戎相见!” “这……也确实……”丹羽长秀又犹豫了,提起织田信长他的眼睛里甚至转起了泪珠。 论起和织田信长的私人感情,他在此间的所有人里是最深的,当年织田信长年少时的“游戏兵团”中他就是骨干,无论多少家臣置疑织田信长的继承权他都不曾动摇过,他的大半生都是坚定地站在织田信长身边的。因此他也清楚织田信长最后时的心思,那就是扶织田信忠上位。 “三法师殿下……好像才三岁吧?”我皱了皱眉头故意说到,好像十分为难的样子。 “对!三法师殿下年龄太小了!”柴田胜家立刻跟了上来,他不甘心就这样让“猴子”占了上风。“现在织田家正处在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稍有不慎就是分崩离析的局面。由三法师殿下这样一个稚龄幼童执掌如此庞大的一份家业,又怎能不让他人生出觊觎之心?要说让他现在就对某些大事作出决断,那简直就是个笑话。要是把实际的权力交给别人,那么也极有可能出现两种结局:第一、这个守护者监守自盗,最终篡夺织田家;第二、就是在将来三法师殿下成年之后对这个监护者心存芥蒂,最终导致一场内部的大清洗。无论出现那种局面织田家就都算走到了尽头,难道诸位就想出现这样的结果吗?” “那就让织田家的家业转入庶流,让主公在地下不得安宁吗?”丹羽长秀艰难地说到,虽然他也怕柴田胜家说的景像成为现实,可“猴子”刚才的话还是成功地勾起了他的感情因素。 “可以先让信孝殿下继承家督,在将来三法师殿下成年后再从他手里继承好了!”看到所有人都对信忠一系产生了同情,柴田胜家想到了一个变通的方法,并自认为聪明地说道:“以前这种事也曾经有过,而且不少家族在青黄不接的阶段用的都是这个办法。就比如武田家,信玄死后家督本应未成年的竹王丸继承,但因其年纪幼小就由其父武田胜赖暂摄家督之位。虽然有些差强人意,但却也是一个不得已的办法!” “差强人意?一个‘差强人意’就解释过去了!”“猴子”斜眼看着他嘿嘿一阵冷笑,虽说是冷嘲热讽但是却不似刚才那般剑拔弩张。“当年武田信玄确实惊材绝世,但他对四郎胜赖的偏爱却是一生当中最大的败笔。就是武田胜赖这个代理家督,因为心理的自卑与诸重臣产生了严重的隔膜,为了显示自己的高明屡屡一意孤行,这才导致了长筱的惨败以及后面一系列众叛亲离的结果。至于说到信孝殿下,你认为他到时候可能那么痛快地把家督之位交出来吗?” 我默默地听着,排除利益因素我觉得“猴子”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一个人想出来的。为了最高的那个权力宝座,自古至今父子、兄弟相残的事情屡见不鲜,叔侄那就更不必说了。据我了解织田信孝的为人,要叫他把那个位子再让给三法师,还不如叫狼把到嘴的肉再吐出来容易些。 我忽然又想到了他刚刚说的武田胜赖自卑的话,这恐怕也是他不经意间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心理。 “我们可以诸位重臣的联合名义向他立下契约,约定在三法师殿下元服的时候正式接掌织田家!”柴田胜家自圆其说到,谁都明白远远用不了那么长时间织田家的权力争夺战就尘埃落定了。 “说的轻巧!”羽柴秀吉继续冷笑。“信孝殿下在伊势时,不止一次地同信雄殿下、信包殿下发生过领地纠纷,其中两三次甚至还闹到了先主面前。平心而论确实几方都存在责任,不能只怪信孝殿下一个人,不过也据此可以看出他不具备先贤周公那样的品德。一旦他坐上家督的宝座,怎么可能还遵守当初的约定呢?” “这个方法确实不好!”丹羽长秀也是连连地摇头,语气中甚至有些责怪的意思。“不管是家督还是代理家督,只要信孝殿下当上了那么就是我们的主君。为人臣子者怎么能和自己的主君作出何时让位的约定,那不就是犯上作乱了吗?再说这样的事将来就不只是织田家内部的事情了,甚至稍微有些联系的外蕃大名都有理由插手,局势就越发的难以控制了!” “诸位不会是想自己掌控织田家的所有权力吧?”柴田胜家阴阴地说到,并用怀疑的目光在我们其余四个人脸上。“以三法师殿下的年龄怎么可能独自处理政事,若是由外臣长期代行大权,十数年后是个什么状况,想来这些时间也够了!” “我……”“猴子”急着就要和他争辩。 “你?!”柴田胜家这回反应速度可不慢,立刻翻着眼睛瞪了他一眼。“对于你我根本信不过,想必你也不会信任我。有鉴于此无论我们谁单独主持大政,其他人总是有话可说的。我们的大家的影响力都差不多,如果都留在京都的话一来边缘地区安全难以保证,二来如果在外地对于织田本家发出的指令也未必能放心执行!” 这回丹羽长秀坐在那里苦着脸没有说话,他在担心自己的名声问题,如果自己执政引起织田本家的猜忌,他一声的清誉也就全完了。可能他会不在乎天下所有的人,但是不可能不在乎织田家对他的看法。 这时柴田胜家似乎把问题引入了一个死结,就连“猴子”也不敢随便说话了。他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独自在京都发号施令,因而绝对不能作出令所有人“误解”的事,或者说出那样的话来。 “两位大概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不知还有什么别的话吗?”我大约等了三分半钟后才开口,看看柴田胜家又看看“猴子”。 他们两个人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好像刚刚想起我这个最大的实力人物还没有明确表态。 “那么在下也来说说自己的想法,嗯~~咳!”我稍稍清了嗓子,用目光收拢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两位殿下所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忧虑的问题也决非杞人忧天。不过今天的问题总要解决,那就需要我们这些人来想出个万全的办法了。为此我提出一个方案,全当抛砖引玉吧!” “诸星殿下所言必是高见!”池田恒兴立刻开始造声势,丹羽长秀也是一脸的希冀,柴田胜家和“猴子”虽然没有想的太清楚,但在这种气氛当中也只好点头。 “两位殿下虽然分歧严重但有一点却是共同的,从长远和根本看织田家的正统继承人还是三法师殿下,是不是这样呢?”我用征询的目光看了一圈,其他的人依次点头。“那么我的意见就是不走这个过场,直接由三法师殿下继承家业!”在所有人还没有明白的意图时,我突然用绝决断然的语气说到。 “这岂不是……”“猴子”自然是激动得满脸红光,但是柴田胜家却不想就这样认输。 “我还没有说完!”我也巧妙地利用了规则,现在正是显示我“公正”的时候。“柴田殿下的所说也非常有道理,对您的忠义之心我深表敬佩。由我们这些人来监护三法师殿下确实很不合适,不如这个职位就由信孝殿下来担任,在三法师殿下成年亲主大政之前,不妨就由信孝殿下全权主持一切政事!” 这回轮到“猴子”的脸色不正常了,上牙从唇中滋出来狠狠地咬住下嘴唇。看到别人也是莫名其妙的态度就忍不住问道:“这不是还是把信孝殿下立为了事实上的家主吗?” “这可不一样!”丹羽长秀沉思了片刻缓缓地说到,他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 75、预备会议(四) “信孝殿下虽说是执掌织田家的一切政事,但毕竟还是家臣的身份,我们已经可以与他进行约定,甚至可以监督制约他了!”丹羽长秀露出了一丝欣然之色,顿了一下继续对众人说道:“作为主公的儿子和三法师殿下的叔父,由他来执政任何人都无话可说,而我们又可以身在边境平衡他的势力。这样如果一旦他要是产生异心想要自立,我们讨伐一个逆臣也就明正言顺了!”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这个建议,因而说完后用眼神依次探询着其他几个人的意思。池田恒兴并没有什么不满;柴田胜家好像觉得也可以接受;只是“猴子”还存有一些疑义。 “可毕竟三法师殿下还是个小孩子,未必就能阻止信孝殿下可能产生的异心!”“猴子”怀疑地质询到,而最主要的就是担心自己竖起来傀儡被别人操纵。“而且我等皆在外地,对于本家的事情难以做到了如指掌。就算被人骗了还不知道,这又如何是好?” “未必见得留下你一个人辅政才是最佳方案,难不成你就比信孝殿下值得信人了!”柴田胜家立刻反唇相讥,综合看起来这个方案他这边的比重是要大些的。 “羽柴殿下所虑也是极有见地,为此我还有三条补充办法!”我制止了他们双方将要在此爆发的争论,调解人的立场就是要最大限度的制衡矛盾双方,乃至数方的要求。 是“制衡”而不是均衡,这使我想起了《狐狸分饼》的那则寓言,一个仲裁人想在仲裁的事件中捞取好处同时落个好名声,这件事本身并不算困难,关键是怎么做到“制衡”。一个绝对公正的人也许反而得不到双方的认可,而一种动态中的平衡也就是“制衡”却是最好的手段,在整个过程中时不时的往着边偏偏再往那边偏偏,一点一滴的好处就落在了自己的口袋里。然而制衡的意义还并不止于此,使被仲裁的双方始终处于势均力敌的对抗中间才是奥妙之所在,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 “首先三法师殿下既然正式继承了织田家,那么他的居城就自然应该设在安土城!”我竖起了的一根手指头,同时环视了众人一圈。“此次会议之后,调整现有的所属领地将是必然的,虽然为了维护织田家的稳定不应该天南地北的调动,但整合力量的划分却势在必行。我想安土城所在的南近江和京都所在的山城,有必要作为织田本家的直辖,信孝殿下的领地则可以设在相邻的地区。这样信孝殿下就不会有颐指气使的资本,三法师殿下也不存在寄人篱下的问题!诸位殿下,你们认为怎么样?”我询问到。 我等了好半天,但没有人回答我。他们几个人或双眼望天,或低头沉思,总之是各自在想着自己的心思。而且他们想得未免太投入了,以致我连着咳嗽了两声都没有反应。 虽然还没有谈起,但实际这是个比立谁为织田家督更敏感的问题,一个关键之中的关键问题。用围棋术语来讲,取得织田家的影响和朝廷的支持只能算是“外势”,而自己增加的领地才是实打实的“实地”。这个问题因为必然引起激烈的争论而且谁都没有把握,所以大家才隐忍到了现在,却没有想到被我以这种方式提了出来。 “羽柴殿下,你说呢?”既然半天没人理我,我也只好点将了。 “哦……哦,诸星殿下所言的确至理名言,只是我一时还没有想得太清楚!”“猴子”眼珠转了转开始装糊涂,唯恐说错一句话被别人抓住把柄。“诸星殿下,那你认为信孝殿下新的安堵之地应该是在哪儿啊?”他反过来试探我。 “你说这个呀!”我好像一下子被他问愣了。 要说“猴子”没想过这个问题绝对是屁话,大老远的他是干什么来的?其实绝对不止是他,在座的所有人来之前,恐怕都和心腹人等作出来一番周密的谋划,甚至上、中、下的一系列方案都已经在肚子里打好了草稿。不过在这里却谁都不敢说自己的意志能够顺利实现,这还要看众人斗争与妥协后的结果。 “猴子”见我首先提出了织田信孝的领地问题,就忍不住出言试探到,可能还想着是否需要调整自己的策略。 “这个……这个虽然我也有了一定的考虑,但是还很不成熟!”我低头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诸星殿下深谋远虑,我们洗耳恭听您的高见!”丹羽长秀急急地说到,现在他是企图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 “那我就说说一点浅见!”我推辞不过,只好“勉为其难”地说到。“我想先主之所以会把美浓、尾张两国交给信忠少主,就是顾念这里是织田家的根本所在,有此两国在就有织田的基础。现在织田家的形势自然与以前不同了,织田家督必得靠近京都与朝廷一起治理天下,但对于美浓和尾张两地的控制区也不能放松。本次信孝殿下在拨乱反正的立有大功,这一点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为此我提议将美浓划给信孝殿下,至于尾张就交给信雄殿下好了!” 又是一阵短暂但难耐的沉默,每个人都在考虑这个方案对自己的影响利弊。在座的几个人至少是一道随织田信长打了二十年天下的,美浓和尾张具有什么样的价值自然心知肚明,诚然现在这把这两大块“肥肉”叼在自己嘴里有些招眼而且也不太方便,但起码应该是自己信得过的人。 “这个……两位殿下镇得住吗?”丹羽长秀更加锁紧了眉峰,而且好像还在不住地摇头。 “哦……”我有些诧异于他会唱反调,但稍加思索也就明白了。 丹羽长秀是与织田本家最密切的老臣,自然清楚这两位殿下的身上有着几斤几两,与别人首先考虑自己的出发点不同,他是真担心织田家的这份基业被他们给败了。 “我想问题不大!”倒是柴田胜家率先表示出了对我的支持,摇摇头对丹羽长秀的担心表示不以为然。“两位殿下虽然经验还不是很丰富,但这里又不靠着敌对势力。东面是明智殿下、北面有我、西面就是近畿、而南面则有德川殿下,出不了什么大事,有什么细节问题一会儿再说吧!” “既然是下一个问题就不妨先放一放,我们还是先听听诸星殿下所说的其余两点吧!”“猴子”面对柴田胜家的支持并没有急于表示反对,但却也没有明确的表示赞同。 由织田信孝掌握美浓这样一个大国自然不是他所了见的,但至少把信孝这个执行者的影响大大在京都地区压缩了,再说他的同盟者织田信雄也拿到了尾张,虽说态势比美浓差些但也可以接受了。不过他也留下了口子,一会儿还是可以再捡起来讨价还价。 “我想说的第二点就是关于织田本家中级奉行的人事安排,这个问题也关系着织田家上下延续的顺利……”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注意到“猴子”的精神明显振奋了起来。“既然我们大家对于信忠殿下这一支系的正统性不存置疑,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认定未来的织田本家机构要以当初信忠殿下的班底为基础组建呢?至少,我个人是这样认为的。因此我建议:从当初信忠殿下的直辖家臣中选出若干人员组成奉行班子,并提议由山内一丰担任首席奉行!” “好,这样就全都稳妥了!”我的话音未落,“猴子”果然马上兴奋的大叫了一声。他的声音有些太大了,我甚至有些担心已经撤到了侍从们会产生什么误会。“主弱臣强之际往往容易相互产生猜忌,这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诸星殿下此提议可谓高明之至,也避免了我等以后的尴尬!” 他有这个态度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山内一丰等织田信忠派的人员早就因为拥立三法师的问题和他站到了一起。在他看来这是掌握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第一步,以后就方便他架空织田信孝上下着手了。我这个提议绝对使他欣喜若狂,上一个条款上的损失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既然他没有问题,那么就要看柴田胜家的了! “这……似乎不大妥当吧!”柴田胜家果然皱起眉头并用手指敲着自己的茶杯,发出了一种极不和谐当当声。“织田本家将来必会统领各方,如果以仅以一系人马当政似乎有欠公平。我想还是要兼顾各方的好,这样才有利于长治久安的维系!” 我看了看他犹豫的样子,微微一笑但没有说话。虽然他也算是明确表示出了反对的意见,不过我并不如何担心,因为他仅仅是不满而不是愤怒,这就说明这并不是他关注的要点。 “还是先这样吧!以后的事情……还是办起来再说!”丹羽长秀果然也验证了我的猜测,对于这个意见也表示了支持。如果在座的都向织田本家的办事机构里塞上几个人,那么会产生什么后果自是不难猜测,现在他最怕的就是发生任何形式的波动。 “那……好吧!”柴田胜家让步了,想把争取利益的机会用在后面讨论领地划分的时候。 “最后我想提出再设立一个外臣的首席家老,以对信孝殿下起到辅助作用!”看他们都通过了我就提出了最后的一项,“收关”做得好才算完美的结局。“其实也就是在一些问题上替信孝殿下提供一些咨询,一年能有一半时间在京都或安土就好了!” 76、预备会议(五) 说完这句话我故意停了下来,留神观察着其他几个人的表情,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好像对这个问题并不是很关心,仅仅是丹羽长秀更多的受到了一些关注。 不过稍加思索我也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关节,这个职务听起来似模似样实际却是个“鸡肋”。在座的几个人中领地远的,固然是力所不及,只要来了近畿即便没有这个名号,照样可以对织田本家的事务指手画脚。 “怎么样?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就定下来了!”我很高兴是这个结果,保证丹羽长秀的基本干预度有利于下一步计划的进行。 “有……有这个必要吗?”仅有柴田胜家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疑虑。毕竟根据距离来讲,他和我到达京都的距离属于最远的,因此自然希望加强一些织田信孝的权威。 “信孝殿下到底还是经验不足,凡事总该有个人商量吧!”“猴子”对这个安排倒是比较满意,因此出言表示支持。 “……”柴田胜家张了张嘴但没有再说别的,在这上面选择了让步。 “如此京都的事情就要偏劳丹羽殿下,我们在这里拜托了!”我郑重其事地向丹羽长秀行了一礼,就差在眼中流下泪水了。“先主蒙难之后局势变幻可谓风云莫测,觊觎织田家基业的人可是大有人在。最可能的作法就是内外勾结,保不齐一些公卿们也会被他们暗中拉过去。您在京都的责任可谓重大,即要为信孝殿下提供咨询又要防备着朝廷里可能发生的阴谋。一旦要是我们织田家失去了这面‘大义’的旗帜,只怕离土崩瓦解也就不远了!” “这个……我……”在众人的目光中丹羽长秀沉吟了半晌,最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真的是老了,面对那些狡猾的公卿和僧侣总是感到力不从心。这些年来京都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我知道这并非是我的工作有多么高明,而是先主威严震慑的结果。如今先主不在了,我并无绝对稳定局势的自信,这个职务我实在是才不胜任!”说到这里他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旁人,然后这才说道:“我觉得还是由你诸星殿下担任为好,这次才是最稳妥的安排!” “猴子”和柴田胜家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就目前情势来讲他们还不具备和我争夺这一位置的条件。西国和北陆都不能说安宁,他们两个要想安定自己的后院还得需要一段时间。在这其间如果我掌握了织田家的大权,那么他们也只能先把这颗打掉的牙咽到肚子里,然后捏着鼻子再和另一个弱势者进行合作。想到这里他们两个下意识地彼此看了一眼,然后又紧张地把注意力转回到我这里。 我会这么急三火四地把这颗“胜利果实”吞下去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如果我要是有这么着急的想法,也不会费尽心思安排这么多事。这个果实我是要摆在“猴子”和柴田胜家之间的,并且会时刻保持它的“新鲜”。 “丹羽殿下此言差矣,担当这个职位没有比您再合适的了!”我并没有过多的去卖关子,而是旗帜鲜明地表了态。“先主入主近畿以来,尤其是在建立了安土城之后,丹羽殿下其实一直担任着主公主要助手的角色。这一期间织田家之所以会有这般声势,您实在是功不可没。为了织田家的平稳过度,您来辅助信孝殿下实在是最恰当的人选!” “这样以来……”丹羽长秀还想再作一下努力,看来最近的事确实使他有些焦头烂额了。 “此事断不可行!”我的态度绝对的坚决,而且这回眼泪也流了出来。“我诸星清氏既然受先主大恩,唯有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以报答。既然先主给我的最后一个命令就是平定九州,那么我就绝对不会让先主失望。我准备稍加整顿即率军开赴九州,不克全功绝不收兵!织田本家之事就拜托诸位了,诸星清氏在此叩谢!”说完我作了个圆圈揖。 “这个时候还去什么九州,缺了心眼儿……”池田恒兴坐在那里叨咕了一句,神情显得非常不屑。 丹羽长秀见劝不动我,只得不住地摇头叹息,失望惋惜之情溢于言表。柴田胜家和“猴子”自然也得作些无奈的表情,但从迅速松弛下来下来的面皮,也不难侦知他们此刻真实的想法。不过我“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就是平定九州的这段空档,能做出些什么就看他们各人努力的程度了! “诸星殿下确实一腔忠义!请安心九州攻略,近畿之事我等自然不会置身事外!”柴田胜家使劲儿地一拍胸脯,显出一派大义凛然的样子。“先主和少主之所以会逢此大难,有一个问题不得不引起我等重视,那就是:近畿宵小之徒亡我织田家贼心不死,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跳出来作乱!对此我等时时要保持清醒,不能再让他们有机可乘。为了能够在关键时刻集中全部力量,我认为现在的领地配置不尽合理,适当调整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柴田殿下,你有什么具体的建议吗?”丹羽长秀问得非常谨慎,所有人都觉察出决战的序幕要拉开了。 “一点浅见,希望诸位指正!”柴田胜家嘴里说得虽然非常客气,但是双目之中却露出了咄咄逼人的凶光,第一个就瞄上了已经微显不安的羽柴秀吉。“此次近畿乱事因为地处边远,在下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待到整军而来,却又在北近江受到了迟滞。其时信孝殿下与诸星殿下孤军对抗松永,面对数倍强敌凶险自然是可想而知。在下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及时予以援手,实在是心中愧疚!” “全仗信孝殿下运筹帷幄身先士卒,在下些许微劳不敢当柴田殿下的赞誉!”我含笑打了一式“太极”,没有必要在他和“猴子”的矛盾里涉入太深。 “究竟是怎么回事在座的心里都清楚,还是有事说事吧!”羽柴秀吉脸色冷冷地说到,柴田胜家终于把手伸进了他的兜里。 有一点“猴子”并没有说错,那就是在座的谁都清楚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不错,柴田胜家确实是出兵了,也确实在北近江的长滨附近受到了留难,但实际上那时松永久秀的叛军已经被被击溃,而且柴田在越前耽误的时间也远远比北近江为多。当时这两个人的状态都和准备扑向骨头的狗差不多,所以谁都没有资格说谁! “既然大家都想开诚布公,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图卷到尽头露出的自然是匕首,柴田胜家一咧嘴也亮出了他的獠牙。“北近江琵琶湖东岸长滨城一线,是北陆道通往京都的最后一段,不但关系着我北陆的勤王义师能否给予织田本家足够的援助,也影响着北陆军团对于防范上杉家攻击的战线纵深布置。为了全局的统筹考虑,我在这里提请各位考虑这一区域的安置问题!” “真想不到,柴田殿下为了防御上杉已经准备退到近江来了!”“猴子”有几分阴阳怪气的挖苦到,可在我们都以为他会借题发挥的时候却意外地闭上了嘴。 “羽柴殿下,你是反对柴田殿下这个提议吗?”丹羽长秀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继续追问了一句。 “柴田殿下不愧是织田家的耆宿,所谋所想确实真知灼见!”“猴子”再次表现得出人意表,居然说出赞同柴田胜家的话。“我们不妨先把细节问题搁一搁,至少这个思路是非常有建设性的。就比如我们西国,从诸星殿下挺进丹后一直到现在,说起来也有十来年了,看着一时间似乎是风声水起,但实际上却是一锅‘夹生饭’。原因为何?还不是因为在摄津这个地方,有本愿寺和荒木村重这两颗大‘钉子’……” 听着他滔滔不绝地摆事实、讲道理,大概的意思我是逐渐明白了:让他放弃长滨城可以,但要拿摄津一国来换!“猴子”看来之前还真是花了一番心思,放弃长滨城可谓壮士断腕之举。 长滨城领地最初的规模是10万石,在这次事件后因为对周围的鲸吞蚕食现在已经达到了15万石。客观来讲,这块领地并不能算大,至少如今在我、柴田胜家和“猴子”眼里这已经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数字了。但它的军事价值却不容低估,真真正正是扼守北陆道的门户。不过眼前来看“猴子”要想紧抓不放却有些力不从心,既然如此就不妨用它换摄津来的实惠! 柴田胜家在得到了长滨城后就保持了态势和实地上的优势,又能够和织田信孝的美浓形成一个整体,因此他不会介意在摄津问题上让步,反正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不介意并不表示别人也不介意,池田恒兴的脸已经青了! “羽柴殿下的要求还算合理,我也是基本同意的!”我说话的同时悄悄拉了拉池田恒兴的衣角,他好不容易才把气息稳定下来。 “既然诸星殿下也表示支持……”“猴子”闻言兴奋了起来,就想把这个问题当时敲定下来。 “且慢!”我微笑的对他摆了摆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77、预备会议(六) “我在这里还有两个建议,希望大家能够在确定摄津问题时能够予以考虑!”我的脸上依旧充满笑容,但是眼神已经清楚明白地表达出了强硬的信息。适当的时候我也会使用威胁,敢不“考虑”你们就试试看。 “诸星殿下……愿闻您的高见!”“猴子”微微愣了一下,不知我的变化是否给他带来了压力。 “首先,这次在平乱中的功勋问题!”我看着他们都紧张起来却语气一缓,可他们还是以为我现在就要为自己要求地盘呢!可是他们都想错了,那是下一步的问题。“此次在松永久秀和荒木村重的叛乱中,中川清秀和高山重友两位大人弃暗投明反戈一击,实在是功不可没。因而我想为了安定人心,他们和摄津西南部沿海地区的两郡应该保持现状为好!” “哦?”“猴子”从嗓子眼的深处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猛抬头盯住了我。我则毫不退缩的迎上了他的目光,亭子里的气温直线下降。“好吧……但中川和高山两家应该接受新守护的管辖!” “这个自然,而且新守护现在也可以迁入石山御住城了!”我的气势也放松了下来,并随口安慰了他一句。 我的意思这里的人未必全都明白,但“猴子”肯定是心里雪亮的,高山重友和中川清治的话不过是个引子,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在“猴子”的控制之下了,重点全在后面的那个“西南部沿海两郡”上。把话再说的明白些,就是“你小子别想打石山町的主意!” 对于领地大多处在西国不发达地区的“猴子”来讲,石山町这么个物资流通丰富的都市战略意义自然是不言而喻!控制了这里不但每年可以得到海量的献金收入,对于军械、粮食的筹集也会使他军队的战力上升整整两个档次。 可我也不能让人动我盘子里的这块“奶酪”,这可以说是一个原则问题。“猴子”得到摄津之后,我沿海地区的领地几乎已经无法联系上丹波的长野业盛,唯有通过强大的海军在侧后进行呼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好在“猴子”是让步了,他现在还不能把全部精力牵扯在这里。不过在他也应该知足了,石山御住城可是比安土还要坚固的据点。 “第二个建议是关于池田殿下的,关于他的领土地位问题!”我刚刚说完这句话“猴子”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两只硕大的圆眼睛也几乎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可我就像没有看见一样,心平气和地继续说道:“池田殿下不但是先主的妹婿,也且也是世代服侍织田家的豪族重臣,如果此次不是他对荒木叛军进行的殊死奋战,今天织田家还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为此我建议应该对他的功绩予以表彰,作为一支独立的支撑力量出现在织田家的家臣序列当中!” 柴田胜家眯起眼睛的同时嘴角也微微上翘,形成了一个扁体的“v”字,如果不是上了几岁年纪克制力较强的话,他此刻一定已经拍着手大声叫好了。池田恒兴现在的地盘就在摄津,如果一旦他得到加强的话,“猴子”实际上等于什么都没有得到。继续照这个思路进行下去的话,相信他柴田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独自执掌近畿了! 与之相对应的是“猴子”的表现,他紧紧地闭着嘴唇一言不发,目光飘忽的同时一对招风大耳也在轻微地颤抖着,非常明显地在那里计划着什么。 “所以我来建议……池田殿下迁出摄津,另择藩国安置!”我在略略拉过的长音后话锋陡地一转,“猴子”和柴田胜家差点儿被我闪趴下。 看着他们两个急剧变化的脸色,我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快意,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能够如此地戏耍他们一番是我多少年来一直想作的事情。 我早就知道“猴子”对于摄津的想法,而且也准备成全他,如若不然他又怎么会有抗衡柴田胜家的均势。不过我也不能让他那么痛快就达成目的,不然之后我的要求就不好提了! “这自然是应该,但……但哪里比较合适呢?”丹羽长秀提心吊胆地问到,此刻他都快愁死了。现在所谈的领地问题是关键中的关键,稍有不慎就将直接导致织田家的内战。 “池田殿下,你自己有什么要求吗?”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极为隐秘地向池田恒兴使了个眼色。 “我自己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不过……”池田恒兴还真是似模似样地沉吟了一下,一点也看不出之前我们是商量好的。看到这个表现我也不禁暗暗点头,看来他真的是成熟了。“不过阿市一直不放心三法师殿下,毕竟他还是个无法照顾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们不想离开安土太远,哪怕领地要小些!” “池田殿下果然大公无私高风亮节,在下由衷感佩!”我立刻接过了下面的台词,毕竟我才是这出戏里的主角。“此次松永作乱其势汹汹,附逆之众确也令人感到意外。大和的筒井顺庆虽然并没有明确附逆,但是在开始时候的态度却颇费猜疑,我等作为织田家的重臣虽不能草木皆兵,但是小心谨慎还是必须的。大和是卫护京都的重镇,还是应该有一个我们信得过的人才好。因此我提议在提请本家任命筒井顺庆为大和守护的同时,把松永在大和信贵山城的旧领20万石交给池田殿下执掌,相信这样我们大家都会放心!” “好,这倒真是个好主意!”丹羽长秀捻髯微笑点头,这个主意真是说到了他心里。与“猴子”和柴田胜家的急功近利相比,他反而更加信得过这个不时闹几分意气的池田恒兴,想来近畿还会更加平静些。 “那……就着样把!”柴田胜家终于点了点头,只是半个大和他还能够接受。 “近畿稳固我们也就再无后顾之忧,对于讨伐毛利这班逆臣也当更加得心应手了!”“猴子”经过大约五秒钟的失神后绽放出了一张笑脸,但我本能地感觉到这背后隐藏着什么诡计。 我微笑着盯着他没有搭茬,其他人也都没有搭茬,其实谁都知道他自己还会把话说下去。 “可惜啊!”“猴子”果然话锋一转自己领了回来,开始讲起了自己的难处。“现在山阴、山阳两地步调失调,纵是那些大多数依附织田家的豪族也无法作到统一行动,先主蒙难后此情况更加严重,这使我们在对毛利的作战中经常处于不利的地位。为此我觉得西国两道也需要进行调整,希望诸位能够正确理解!” “你……”丹羽长秀觉得又一场“风暴”在逼近。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柴田胜家虎着一张脸抢先问到,他并不打算把已经到手的优势放弃。 “我想把但马纳入统一指挥,以协调山阴、山阳的力量!”“猴子”也不客气,立刻张开了狮子一般的大口。 但马,连接山阴东西的一个中转站,论起地理作用或许会有不同的观点,但却没有人会漠视它的价值,有生野银山在它的价值还小的了吗?“猴子”的瘦小身体里胃口却真是不小,居然明目张胆地向织田一门众的领地下手了,有了这个“聚宝盆”他将不惧怕和任何人长期对峙下去。柴田胜家看了看我没有说话,似乎有看戏的意思。 山阴的东段过去是我的势力范围,就是现在我也依然掌握着丹后一国。眼下近畿西部的势力情况非常复杂,说不好哪里是谁的,或者说谁想说是自己的都可以! “那信照殿下面前要怎么说呢?”我抬起右手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指甲,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污渍。这才是一只大人物的手,永远不会去接触肮脏的东西。 “信照殿下作为先主一辈的同胞手足自然应该更多的辅助新主,还是请他到河内的若江去比较合适!”“猴子”大言不惭地说到,丝毫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嗯……”我点了点头就不在说话,好像就此认可了这个要求。丹羽长秀连着张了好几次嘴,最终也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低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毛利家却是不好对付,以致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进展嘛!”柴田胜家想看的好戏并没有看成,因而眼睛变得有些发红。 “自然比不得常胜将军您柴田殿下,对上杉的作战可谓连战连捷啊!”“猴子”也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 “羽柴殿下说的有理,在下确实愧对先主的栽培啊!”柴田胜家十分大度地没有与他争辩,而是非常感慨的长叹了一声。“论我织田家的实力实际上是海内无匹,造成今日局面都是我等这些重臣不能竭诚用事的结果。我是非常愿意在西国之地祝您羽柴殿下一臂之力的,希望你不要见外才好啊!” 我感觉事情要坏了,柴田胜家本身就具有领地上的优势,如今他控制的土地已经有两百万石,甚至已经超过了我的水平。他要是现在就想急着取得全面先机的话,那么这次的会谈就只能是面临破裂了! “那我把若狭也让给你好了!”果然柴田胜家的咄咄逼人连丹羽长秀也看不下去了,硬邦邦地扔出了一句。 “那就这样,丹羽殿下请接受丹后一国吧!”非常时刻我毅然说到。 78、忠义仁德(上) “咣当!”一声沉重的碰撞后大门在我身后关上了,把喧闹的街道隔绝在了这座幽静府邸的外面。虽然隔绝了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但却隔不断人们对我的崇敬,也隔不断我此刻的好心情。 “主公辛苦了!”留守京都的家臣和仆人们在总管井上的带领下,在院子里排成五排,恭恭敬敬地向我行礼问安。因为大多不是武人,所以声音倒是算不得如何洪亮。 “你们也辛苦了!”我翻身跳下战马把缰绳交给紧跟上来的石河贞友,平易近人地也抚慰了众人一句。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各自的特性,但大多数依然只能被定义为普通人。这个理论看起来似乎有些矛盾,可实际上这却是再朴素不过的真理,因为那些“特性”通常对自然和社会实践没有太大的影响力。 可也恰恰是这些人,却也代表着这世界上最基本的社会运动力量,那些英雄人物的杰出“特性”往往也是通过这些普通人来起作用的。 来到书房后莺和阿雪急忙地帮我卸去了衣甲,虽说已是冬季但还是浸上了汗渍。通常不是行军时我大多数情况是坐马车的,可今天却是在马上正襟危坐地摆了一上午的姿势。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人们能够把我看清楚。 清州的会议结束了,与会的每个人都在大体满意的基础上留有一些遗憾。似乎看起来吃亏最大的是我,但我并没有因此而表现出任何不满,为了维护织田本家的利益反复争取,终于逼迫“猴子”从生野银山的每年的收益里挤出十万贯献给织田本家。他以后能否做到我不敢保证,也完全的不管心,反正我的名声是创出去了。 另外在领地上的步步退让也让我在中下级武士中得到了极好的名声,原本这次已经被我直接控制的地方里都没有大的领地改易,这与柴田胜家和“猴子”会议还没结束就急急地下手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至于把丹后一国送给丹羽长秀以换取若狭满足柴田胜家的作法,更加是在尾张旧族里替我赢得了极高的感情分。 不同寻常的事如果一定要解释的话,那就只能称之为“妖”了,可你们看我的像是个“妖”吗?在会议的最后阶段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就是把伊势南部五郡的支配权交给我,理由也非常简单:此次我手下立功的人员非常多又让出了丹后,不拿到些东西就实在说不下去了。 别的人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和我顶牛,就是织田信雄在咽了几口唾沫后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已经得到了尾张,这点损失还受得了。 之后我就很快地回到了京都,这个因清州会议而暂时被冷落了的地方。其实谁都清楚,今后的真正较量还会在这里展开,为此我已经作好了准备。不过一进市区的所见所闻,却比我预见的还要好的多。 “先不要收起来!”我正坐在茶几旁边舒展着筋骨,就看见阿雪指挥着两个侍者正想把我刚脱下来那身已经挂在架子上的盔甲抬出去,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巧的毛刷子,就急忙出声阻止到。“简单的清理一下就可以了,回头我还是要穿的!” “在京都主要是和公卿们的拜访,有必要穿着盔甲吗?”阿雪和两个侍从都停在了那里,有些诧异地问到。 “要是穿这么一身去见公卿们……好像是有点儿怪异啊!”想到那个样子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该不会吓着那些家伙吧?“我们在京都的这段时间里也不总是和那些公卿打交道,时不时的还要到街上去转转。那时我还是要穿这身盔甲,而且也不必擦的那么金光闪闪的!” “您要穿着这身盔甲经常上街吗?还是在京都的大街小巷里?”莺也错愕地插了进来,在上下打量了那身盔甲一番之后她稍微退后了两步,更加仔细地品评了起来。 这身盔甲的档次确实不高,从某种角度上说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寒酸。头盔是在中层武士中最为常见的铁制头盔,只是吹返和前立略显华丽些,不过一不见金莳绘二不见珐琅彩,顶多也就是些低劣的镏金而已;盔甲是暗红色的为主基调的大铠,漆皮虽然完整但却已不鲜亮,一动起来某些甲叶子也会发出不自然的响声,可能在某些部位已经松动了。 也许对一个一般武士来讲这件盔甲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要是体形再长得高大威猛些,说不定还真能唬住一批人。可这件盔甲如今是穿在我的身上,一贯以富贵奢华著称的诸星参议清氏殿下来说,就不止是寒酸,而简直就是“掉价”了! 莺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出这身铠甲的丝毫好处,伸手又摸了摸,捏了捏里面的里子。“这身盔甲如此的笨重,您老穿着不是太不舒服了吗?”一番审视后她还是不能够满意。 “刚才进京时你也是看到的,为了那种效果辛苦些却也值得!”我微笑着说到,刚才在街上遇到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我的眼前。 由四国和海外筹来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到了京都,因天灾和战乱造成的恐慌平复了下去,虽说这里已经有些年头不打仗了,但是多年来形成的心理阴影却不是那么好消除的。尽管这几个月来京都受到的实际伤害非常有限,但是却十分有效的勾起了人们对过去那些灾难的记忆。 朝廷失去权力已经有很多年了,因而学会了如何在强权武力的保护下卑微地活着;京都已经被征服太多次了,因而百姓早就失去了抗争的血性。他们的要求非常简单:不受杀戮,能让他们活下去,这似乎就已经是足够了! 基于上述理由,织田信长似乎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虽然他的脾气有时未免大些,但只要是老老实实的作“顺民”他一般都不会难为。最主要的一点是他好像也足够强大,这样就避免了京都再次遭受那些外藩大名军队的蹂躏。如果将来他再能统一全国的话,那么京都人到外地去也许还能更加被高看一眼呢! 可世间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就这样一位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却轰然倒下了,京都的命运非常有可能再次变得悲惨不堪,他们是多么的希望有个人再来“管理”他们一下啊! 羽柴和柴田的军队都没有进京,但是织田信孝和织田信雄他们可是亲眼见了的。这两位殿下表现出来的气势实在是不敢恭维,不管怎么说京都人还是见过些市面的。唉!他们再次为自己的前途忧虑了起来。 就是在这个时候,另外一支军队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虽然这支旗号、铠甲统一饰以“诸星丸”文饰的军队人数并不多,但他们带来的大量物资;装备的精良铠甲和武器;以及明显表现出来的那种素质,都使京都人那本已飘浮不定的心再次受到了震撼。“这才是能够保护我们的势力啊!”很多人都在心里这样想。 京都的局势虽然紧张,但并没有到灾难降临的地步,可周围几个藩国的情况实实在在地受到了灾难。在京度的局势稳定后对于那些聚集在郊区但没有获准进入的灾民,也见到了和京都人相同的情景。因为他的灾难痛苦更加深切,因而造成的震撼和引起的希望也更加强烈。 我在进入京都的时候受到了数万人伏地跪拜的迎接,如潮的赞美中是此起彼伏的叩头声。这个时代日本人嘴里一般不会出现“万岁”这个词汇,但是他们那种发自内心的顶礼膜拜我是感觉到了,有这样的民心众意还愁我以后回不来吗? 走在街上大的那一刻,我甚至感觉到整个天下已经落到了我的手里,一种飘飘摇摇仿佛置身云端的感觉笼罩着我的全身,那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要不是我刻意地压制了一下,极有可能就会表现出一副忘乎所以的样子。而能够保持清醒的原因,就是我想起了织田信长! “……殿下……殿下!”看我坐在那里半天都没没有反映,莺忍不住连着叫了我两声。 “既然我花费那么大力气救了近畿的百姓,那么总得让他们知道吧!”我回过神来后笑着说道:“那么多粮食可是花了无数的金钱才买到的,尤其是在眼下这种大灾的年景里。如今近畿正处在一个新旧交替的时候,让百姓们记住我的好处总是必要的。也许在我个人名声是已经够了,现在是在替诸星家在挣!” “您之所以穿着这样一身简朴的铠甲在街道上走,也是为了在百姓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了?”莺确实是冰雪聪明,一听我的话音就明白了。 “嗯,正是这个意思!”我咧着嘴点点头,露出了一脸苦相。“如今这个时刻非常敏感,我既不能显得过于张扬又不能折了人们的信心,过于奢侈难免令人离心离德,可寒酸了让人猜疑实力。作个公众人物实在是不简单,你们说我容易嘛我!” “噗哧!”阿雪没有忍住,一下子被我的装模作样逗笑了。 “可我却觉得殿下的作法,似乎还有可以调整的地方!”莺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微笑着说到。 79、忠义仁德(中) “哦,那你说说看!”这时侍者端上来几盘点心,我拿起一块玫瑰酥饼掰开轻轻放进嘴里。对于她的说法我并没有太认真,从语气上有些近似玩笑。 “要是用这种方式虽然也可以,但我总觉得您可是太累了!”莺又提起那身盔甲的一只护臂甲抖了抖,极为不屑地咂了咂嘴。“这么笨重的东西穿在身上,那是一定很不舒服的,尤其是如此您还想着经常地去穿街过巷。与其这样,那还不如让旗本队分成十几个人的小队,时不时的在京都的街头跑上那么几圈,看到的人只怕要多上许多呢!” “那样不还是一副占领者的姿态,我和其他人还有什么区别呢?”我笑着摇了摇头,政治这种东西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京都已经安定了一段时间,人们对于过去残暴的统治者已经有了一定抵触情绪。主公还活着的时候虽然不乏激烈手段,但除了对一再叛乱的一向宗之外,很少把屠杀扩散到一般的民众当中去。尤其是在对待京都的问题上,主公更是以怀柔的政策为主,那些恐惧的心理,多是来源于或真或假的传闻。我的形象是一个仁义君子,那种一味的兵势威慑并不符合我的作风!” “我又没要您去杀那些人,而您不也正是希望在人们的眼中展现出相当的力量吗?”莺语气认真地对我反问到,忽闪着一对秋水般的大眼睛盯着我。 “哦?”我的心中霍然一动,她这可并不像是和我在开玩笑的样子。“那你说我该怎么让京都从上到下都觉得我是他们自己人,当然可不是光靠施舍的办法,那可是太慢也太费事了!” “通常的作法就是举行茶会,而且让各个阶层的人都参加造成盛大的场面!”说到这里她忽然抿嘴一笑说道:“虽然过去信长主公经常采用这个方法,但是眼下却显然不是时候,所以我的建议是殿下您可以采用一定的亲民政策,让一般的庶民百姓对你有一种亲切的归属感!” “你是说这个方法……”我沉吟了起来,还真没想过这样的作法,或者说是我本身对这样的作法心里有着一种抵触情绪。 并不是我本人有多么的清高,而是在我原来的那个时代里,这实在是一种用滥到让人一听说就几乎恶心的方法。如果你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初的时代,那么必然会深刻感受到信息爆炸的冲击,而最为直接的后果就是,每天都会知道世界上又有几个领袖人物在作着深入民众的事情。也许这些大人物会站在已经脱离了危险的灾区流上几滴眼泪,也许会怀着无比“慈悲”的心情将刚从秘书手里接过的两张钞票塞进一双贫穷的手里,可又有几个人还相信这一切呢? 另外现在是在等级森严武士当家的日本,这种作法说不定更会被人们笑话呢! “这样作合适吗?”我有些疑惑,不知道一个大名是否应该作这样的事情。 “当年武田信玄刚刚驱逐其父的时候,整个甲斐虽然军力强大但内忧外困,他又怎么在几年内整顿一新的呢?”莺笑着向我反问到。 “这个……”我一时卡住了,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 日本整个国家也就是相当于中国一个中等偏上的省份,那些战国时的大名们统辖的地盘通常也就是一两个县的地盘,所以在我看来在这里内政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研究的。当然,我所了解较多的也就是先代商业和经济这一块,那些修桥、铺路、筑城、检地至今也不摸门,所以一直是交给手下的行家去干。如果让世人知道内政大人诸星清氏是这个样子,还不知要生出几多怎样的感慨。今天叫莺这么突然一问,还真是把我给问懵了! “武田信玄在稳定了最初的局势后,去治了三个月的水!”看我回答不出,莺就继续说道:“其实究竟当时是怎么样的我也说不十分清楚,只是记得小时候父亲常给我们讲各国的事情。记得他说过当时甲斐的形式相当紧迫,民生凋敝百姓流离失所,虽然这一切都是信虎殿下造的孽,但一般的百姓并分不清楚这里面的差别,把武田家全都看作是一回事……” 默默听着莺的这些讲述,但这些基本情况我却是知道的。我忽然想起似乎自己并没有太仔细研究过武田信玄以及上杉潜信的政治谋略,只是下意识地把他们的成功归结成为个人魅力了。现在想来要统领一个县左右的领地个人魅力虽然也很重要,但多少还是应该有点儿别的东西。 “当时武田领内正好有一条河发了大水,信玄殿下就亲自治水三月……”莺尽量表现的非常严肃,可我怎么看都像是讲故事的气氛。“当时虽然想治水,可是当时武田家却是一无钱二无粮,只能给民工们一些麸糠之类的口粮。结果信玄殿下三个月在河堤上同吃同住,不但治理了水患还空前凝聚了人心!” “这居然也管用?还真是想不到!”我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想到的是两点:第一、日本武士阶层对平民阶层的蔑视和平民阶层对武士阶层极端恐惧的双层作用下,很难想象他们之间会置身在一个融合的环境之下;第二、我不太理解有人还会相信上位者的这种举动。看来这里的人们实在太愚昧了,应该和信息不发达有着最为直接的因果关系。 莺的话引起了我的一连串思考,不知道自己这么作会不会让人看着很恶心,不过也许在这个时代这还算新鲜的招数吧!我虽然也不敢肯定,但应该可以试试。 莺和阿雪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我则是开始考虑是不是先吃了饭再请人过来。 “主公,劝修寺晴右阁下前来拜访!”樱井佐吉从走廊的转角处走过来出现在门边。 “就是他自己吗?”我有些奇怪地问到,通常他是在经过别人一番试探后,才会以太子岳父的身份代表皇室出面的。 “是,就他自己!”樱井佐吉点点头肯定地回答到。 “那就请他进来吧?”现在对这些人我的顾虑早已少了许多,不妨先让他进来听听说些什么。 “好久不见,参议殿下真是久违了!”劝修寺晴右一处现在门外就亲热地喊到,好像我们之间有着多么不同寻常的关系。“殿下回到京都怎么也不说一声,朝廷本来还想派人前去迎接的。如今搞得如此草率,倒叫我们不好意思了!” “不敢当朝廷如此厚爱!”嘴上说着客气话可我心里却一个劲儿的犯糊涂,好像我还没有到有必要让公卿们列队出迎的必要吧! 再说这次我虽然是轻车简从,但实际上对行程并没有采取任何保密措施,就算现在的朝廷衰弱不堪,可怎么也到不了两眼一抹黑的地步。其实这从他在我还没坐稳就来拜访已经可以看得出,对于我到达的时间他是了如指掌的,既不去迎接又急急地来道歉,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诸星参议殿下是朝廷所倚仗的重臣,怎样的礼遇都不能说是过份的!”劝修寺晴右嘴上客气了一句眼睛向四面扫去,看似无意当中我感到他在探究着什么。“诸星殿下劳苦功高为国事奔忙不已,太子殿下非常想要拜访殿下,不知此次能在京都多住些日子吗?在下也好协助安排!” “原来是这样!”我的心里豁然开朗,原来这些人是想试探我对京都的打算。 至于说安排我和太子会面完全是些屁话,都在一座城市里还有什么可安排的?真是的目的是他们想和我保持良好的关系,作为将来的能够借助的外力,说不准什么时候还可以要点小钱什么的。可他们又怕在京都新的掌控者心里引起不快,因此才如履薄冰地来到我这里试探。 “先主的遗命我不敢不从,征伐九州的事情已经在进行了!”我故意淡淡地这样说到,看他一阵脸色变幻后却又说:“不过现在已经是隆冬季节,海中时有浮冰并不利于舰队和补给船频繁行驶。我准备把正式的行动留待明年的开春,所以这一两个月内不会离开近畿!” “这就好、这就好……”劝修寺晴右连连地点着头,但我看欣喜的成份却是半真半假。“诸星参议殿下是朝廷最为信任的忠义之臣,唯有您在近前陛下和太子殿下才会放心。经过这次松永和荒木的叛乱近畿人心只要难以平静,殿下用事还要以国之根本为重!” “三法师殿下虽然年幼但还有信孝殿下掌舵,丹羽、羽柴殿下又都是匡世之臣,不会出什么事的!”我低头端起面前的茶杯,嘴角挂起了一缕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陛下总还是希望诸星殿下能够多为朝廷分忧的!”他明显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虽说丹羽、羽柴等诸位殿下也是朝廷忠义股肱之臣,但于大事每每意见相左。诸星殿下的见识材德向来为世人所传送,还望不要推辞还好!” “这个……在下一定尽力!”见他如此开窍我也不能太矫情了,总是还要表出自己的诚意。“既然朝廷如此垂爱我也就冒昧一下,眼前近畿最大的问题还是要以安定人心为要……” 80、忠义仁德(下) 傍晚六点左右的时候晚饭摆了上来,虽然我是一再的挽留,但劝修寺晴右还是告辞离开了。鉴于我出的那个主意的重要性,他还是得回去赶紧找人商量一下。 劝修寺晴右这次来找我,应该是事前做了一番细致周密的准备,身后也是代表了一大批人,且不说是不是整个朝廷,仅他所在的那个派系规模就不小。不过类似的单独拜访也应该在或前或后给予过别人,因此我也不会因此就忘乎所以。 朝廷的的窘迫和权势的衰败基本是同步的,整个经过了廉仓时代后皇室与朝廷,就由全日本最大的富豪变成了最体面的乞丐。织田信长给朝廷的献金在有史以来的当权武将中绝对是属于少见的,因而在他死后皇室和公卿们就有产生了相当的压力。 丹羽长秀实力有限;柴田和羽柴现在根本没有这个心思;至于说到织田信孝那几个人,现在自己的钱够不够花还很难说呢!既然我已经表明置身事外并且手头还算宽裕,那么看似就成了一张相当不错的“饭票”。 对于这点小事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并且提出应该由天皇或者太子出面,来稳定一下近畿的局势。方法很简单,只要挑一天在某个放粮救济的地方露个脸就行了。 劝修寺晴右左思右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可是还是不能立刻决定,还得回去和人商量一下。不过我也并不担心,他们是会答应我的要求的。 “为臣参见主公!”桌子上的碗盘还没有摆齐,斯波义朝就被樱井佐吉引了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丹后的事情都交割好了吗?”对于他的到来我微感意外,原来计算着向丹羽长秀交割丹后应该还有些日子。 “回禀主公,已经完成了!”斯波义朝半躬下身答到。“丹后的豪族这些年已经迁走了不少,上上下下都比较素净。所以过手算是比较容易,丹羽家这次倒真是占了个便宜……”说到这里他可能又觉得这样的语气不对,后悔地看了我一眼停下了话头。 “丹羽殿下曾经给过我很大帮助,这么点小事就不必计较了!”我并没有太在意他的话,只是就事论事地随口答到。虽说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他的气质已经沉稳了不少,可我还是隐隐觉得他有些谨小慎微的样子。“我让你们给丹羽殿下留下了些东西,这件事情也办好了吗?”我继续问到。 “全按主公吩咐,送给了丹羽家两万贯钱和三万石粮食!”斯波义朝一说到数字就立刻专注起来,语气间也不自觉地恢复了自信。可能人们在对待自己特别精通的事情时,有时会进入一种半幻觉的兴奋状态。“由于丹后限于条件发展有限,这些年来经过主公的经营基本已经到达了极至。丹后最大的财富其实是宫津町的长期商业关系,可交接时丹羽方面好像对此不大感兴趣!” “我们自己做好份内的事情就可以了,别人的事也不方便说得太多!”我也不尽有些惋惜,毕竟这是一块我下大力气经营过的土地,还是有一定感情的。虽然丹羽家再强大一些对我是有好处的,但是观念上的差距是没有办法迅速消除的。“这次你带了多少粮食来,贞胜有什么话交代吗?” “这次为臣带了两万石来京都,这是年内的最后一批了!”斯波义朝回答到。“本来这次应该是增田大人过来,但因为筹集九州征伐军用的物资出了点小问题,一时脱不开身。村井大人已经把原存在京都粮食、物资的使用计划交代给了为臣,如果主公没什么特别的吩咐的话,为臣就继续去执行了!” “我没什么可说的,先一道吃饭吧!”我看见盘菜上冒的热气正在变得稀薄就说到,反正这么猛地一问我也不可能说出什么来。 “这……为臣谢主公!”斯波义朝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他是个有些自卑又渴望着高贵的人。 “不要那么拘谨!”我大度且随和地挥了挥手,不知为什么看到他这副神情总令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的“猴子”。 “为臣这里还有一件小事,叩请主公示下!”刚刚拿起筷子他却又想起了一件事。“临离开建部山城之前,为臣发现仓库里还存着一批棉衣和被服,因为是三年前做成的东西所以已经有些发黄了。本来村井大人给臣的指示是运到堺町来,用以补充九州物资的不足部分,可运到时却发现没有这个必要了。后来经过为臣反复思量并征得村井大人同意,就在这次一并运到了京都来,想着主公可能会有些用处!” “一共有多少?”我嘴里嚼着一块雉鸡肉随口问到,这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大小两千包,约有一万余件!”他回答到。 “那也不必入库了,明后天我会告诉你送到哪里!”我估摸着这个数量确实也顶不上什么大用,那就干脆直接送给皇室和那几百家公卿好了。反正也到了年底,不如算是一份人头节礼。 “下雪了!”这时一个侍从在院子里喊了一声,伴随着他的声音一股裹挟着细碎雪花的北风撞上对面的院墙,转头吹进了我们所在的屋子。本身就不算强劲的风因为转折了一次,力道就更加小了许多,纱罩里的灯火稍稍摇动了几下就又稳定了下来,只是平添了几许凉意。 “不必!”侍立在在外面的樱井佐吉刚想把门拉上,却被我阻止了。屋里生着暖炉风雪也不大,所以并不觉得过于寒冷。 天正八年(1580)是个不那么平静的年头,自打一开春起就出现了不同寻常的苗头,一场史书上也未曾记载过的大旱持续了这一年里大半的时间,人世间也同时兴起了种种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武田家灭亡了;织田信长也死了;随之掀起这滔天巨浪的松永久秀也死了,就像任何一出戏一样高潮过后接着总会有些平淡,可能老天也厌倦了这样一直紧绷着神经,之后的风霜雨雪人世沧桑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就好像眼前的这场雪一样。 “真是一场好雪啊!”我在心里感叹着,虽然眼前的这场雪并不大。不知怎么我忽然想起了狩野永德院子里的那几株梅花,也不知道经过这场大旱后还活着没有。 “回禀主公,正亲町阁下来了!”又有侍从进来通报到。 “请他进来!”我虽然发出了邀请但并没有站起拉,对他用不着刻意的客气。 “主公,为臣是不是……”斯波义朝低声问到。 “没关系,你只管坐着!”我回答到。 “又赶在你吃饭的时候了,真是不好意思!”正亲町季秀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虽然嘴上说着抱歉可我却丝毫看不出他有任何歉意。“既来之则安之,正好这样也方便谈话!”也不用我让,他自己就在我桌子的对面坐了下来。 “只怕你又是看着时辰来的吧!”嘴上说着我示意侍从给他添上一份餐具。“这次又有什么事,可不要太为难的。这些日子在清州可是没少让我费心,你就悠着点儿吧!” “好说、好说,对别人犯愁在你可算不上什么难事!”他大刺刺地抄起筷子向前伸来,因为是想跨过整个桌子够我面前的盘子,所以又探起了身。“今年经历了这样一场变故大家都有些手忙脚乱,原来计划中十拿九稳的‘进项’也都泡了汤。你也知道,虽然现在的公卿们日子要比过去好了很多,但也多是进一笔花一笔并没有积蓄。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正是个好机会,所以来请你伸一把手!” “要多少?”我并不觉得奇怪,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虽然人数不少但却都不是太显赫的门第,有1200贯也就足够了!”正亲町季秀倒也实在,并没有狮子大开口。 “回头我叫人拿给你!”我不打磕巴的回答到。 “就知道你这人够意思,我这里代他们谢过了!”目的达到他的兴致更高,因而又提议道:“我也知道这次你在清州没少费脑子,既然事情过去了就不妨先放开些。明天我请你到清凉寺去,观赏一下那里的雪中景色!” “明天我还要等两个人,再说这样的初场雪未必有什么值得观赏的!”我又想起了和劝修寺晴右说起的那件事,说不准明天就可以决定了。 “这你就错了,这场雪一定会非常之大!”正亲町季秀翘了翘下巴,得意洋洋地说到。“今年雪比往年晚了些,之前的十几天又是天晴风燥,这一场大雪是跑不了的!” “嗯?”听了他的话我下意识地向外面看了一眼,果然刚才的点点冰芯变成的黄豆粒大小,而且有越来越紧的趋势。“你运来的那些棉衣放在哪儿了?”我沉吟了一下对斯波义朝问到。 “在小舟町我们那栋仓库里!” “既然要赏雪不如趁着夜色,我们这就去走一道吧!”我站起身说到,侍从马上替我披上了披风。 “等……等等,我还没吃完呢!”正亲町季秀慌忙拿起一只装满米饭的碗,三口并作两口地向嘴里扒去。“黑灯瞎火的,真不知道能看见什么!”他终于边抱怨边站起了身。 “这里面的‘情趣’,你就不懂了!”我笑吟吟地回答完又补充说道:“告诉那些公卿们,这两天我要他们帮点儿小忙……” 81、安排 庭园里的景色一片银白,树木房屋全都混同成了一个颜色,只可惜这里的景物均偏于小巧,难以让人联想起“唯余茫茫”、“原驰蜡象”的气魄。 小池塘里的水已经一冻到了底,踏在上面把雪踩实后就是硬邦邦的感觉,不过原来池中的鲤鱼早就被装进木盆送到了温暖的屋里,所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坐在花园的静室里默默地看着外面,计算着这两个月的降水量。 这不是京都的那座府邸,而是我在堺町的家,时间也不再是那个混乱血腥的天正八年(1580),转而进入了天正九年的正月。可能是为了弥补去年的那些亏欠,今年的雪自从我到京都那天开始断断续续就没有完全停过。我掰着指头算了半天,居然没有算清楚到底应该是几场。 莺给我提了一个极好的建议,开始我还是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整个的京都乃至近畿都因这一行动产生了震动,也许经过共振效应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日本。 在那个最终雪花变得如鹅毛般飘落的夜晚,我拉上正亲町季秀来到了郊外灾民们露宿的旷野上,数万名灾民正在遭受着寒冷的折磨,远远的我们就听到了一片凄凄惨惨的哭声。 当我将一件棉衣放进第一双乌黑枯瘦的手里的时候,那张原本木讷的脸色开始变得生动,但眼中的神情却不见欣喜反而是难以置信的震惊。直到五十多辆大车在士兵们手中的火把照射下全部清晰地展现了出来,陷入死寂的人群才开始又逐渐恢复了声息,不过是比原来更大的哭声。 “没想到这一夜时间就能买到这么大的名声!”这是正亲町季秀小声在我耳边说的。 一连五天我每天都会出现在不同的灾民营地,或亲自施粮或发放衣物。每个地点都由一些武士控制着赈灾的进行,而且任何人都无法忽视那些醒目的“诸星丸”标记和旗帜。 由第二天开始另外一些人也陆陆续续出现在这些地方,宽大的朝服和高高的帽子清晰地表示出了他们的身份。这些在日本最最“高贵”的人来到了最最卑微的人们中间,而且这些人的等级和数量都在持续增加,直到第五天上午太子诚仁亲王殿下也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诸星清氏殿下仁德无双,太子殿下为其所感亲往褒奖,朝廷上下应者云集……”诸如此类的传言随着往来各地的灾民、行商、云游僧,甚至各方势力的忍者、密探带到了整个日本的各个角落,那些人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圣人……也许圣人的感觉就是这个样子吧?”我看着眼前外面的景色,心里就是这样问自己的。 在我的认知里最具代表性的圣人就是孔子,关于他的各种言行、观点的著作只能用海量来形容,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各种流派的专家自己意见的还没有统一,又叫我怎么搞得清楚呢?不过有一句话我倒是记得,那就是“古来圣贤皆寂寞”,可眼下我虽然是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但却并没有寂寞的感觉。 “也许我还算不上是圣人,但天下百姓却已经把我当成是圣人看了!”我有些自恋地这样想着。 “主公,三位公子都来了!”一个女声在门边响起。 “哦……”愣怔中的我把焦距调近,看到雾蝶正俏生生地站在门边。“叫他们进来吧!”我调整了一下仪表,在儿子面前总该有个父亲的样子。 “父亲!”三个儿子从隔扇门的后面转了出来,在我的面前排成一排跪拜行礼。 “好,起来吧!”我看着三个儿子,一种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信清,也就是我的长子仙鲤丸已经15岁了,这在此时的日本绝对已经算是了成人的年纪。已经领受了官职并成了亲的他具备了相当的成熟,至少比我在这个年纪时是稳重的许多。 次子龙王丸还是显得有几分单薄,不过经过几年来的习武锻炼实际上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作为一个12岁的男孩子他是有些腼腆,凡事总是想的多而说得少。不过通过私下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倒是对他比较放心,可以有选择地交给他一些事情了。 作为同父同母的兄弟三子虎千代和仙鲤丸长得很像,不过精神气质却是绝对的不同。在他的一对大眼睛里总是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而且据老师讲也不乏怀疑一切的精神。这是个“刺头”式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和七八岁“讨狗嫌”的年纪有关! 看着他们三个我忽然想到,是不是这些年的精力在外面花费的太多了?这几年来竟然没有新的产出。看来我也得检讨一下自己了,以后还得多多“努力”。 “下个月我就要到九州去了,而且可能不会很快回来!”我看着他们三个缓缓地说到,有意给他们制造一些压力。“你们三个都不小了,我准备交给你们一些工作。告诉我,你们怕不怕!” “不怕!”他们三个齐声答到。 “声音太小,我听不到!”我不满意地皱起了眉头。 “不怕!”这回他们扯着脖子一起嚷到。尤其是虎千代,有点起哄的架势。 “这样就好,我的儿子就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仙鲤丸,我准备让你在近畿主持全面事物!”我首先对长子说到,一言出口石破天惊。 “父亲……这有些太早了吧!”听到是这么一个千钧重担,仙鲤丸的脸色有些发白。在古代虽然也有不少眼高手低的案例,但还是没有现代这么普遍,代替我处理政事实际上就相当于一下子上升到了半个国家领导人的位置,仙鲤丸虽然经过了一些这方面的培养可还是不免心虚。 “干不好还干不坏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故意作出一派轻松的语调,并向他投去鼓励的目光。“当然我也不是完全的不管你,蒲生殿下就在近畿,有什么事你可以和他商量。另外前田大人和可儿大人的部队就在附近,如果出现紧急的情况他们都是可以依靠的力量。不过一切大事都要你自己来决断,这一点我也已经知会过他们了!” “是,我一定尽力而为!”仙鲤丸见我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到。 “很好!”我点点头又转向了龙王丸。“今年你也12岁了,虽说有些急了些可也说得过去。我已经给丹波的籾井和赤井去了信,让他们尽快地赶过来。这个月底就给你举行元服仪式,然后正式地继承波多野家!” “是!”因为从去年开始就有这个计划,所以龙王丸显得倒还平静。 “你的名字中有我们诸星家的一个‘清’字和波多野家的一个‘秀’字,之后就以波多野秀清这个名字发布命令!”我想了想又补充说到。“丹波虽然已经被我们统治多年,但因为和其他势力接壤情况还是比较复杂的。你的身份不但是波多野家的家督而且是丹波的守护,遇事一定要小心谨慎!” “那儿臣应该怎么作呢?”龙王丸认真地问到。 “家事依靠籾井、赤井等人,国事借重长野大人!”我对他仔细地叮嘱到,几个孩子的位置中我对他最不放心。“籾井等人虽不是我诸星家的旧臣,但是对维系波多野家名却是决无二心,加之多年一直率军随我征战四方,应该是可以信任的。长野大人父子两代替我经营丹波多年,对那里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有他从旁辅助,丹波当无大事!” “是,儿臣遵命!”龙王丸应到。 “再有就是你了,武艺练得怎么样了?”我又笑着向虎千代问到。 “回禀父亲!虽不敢说登峰造极,但炉火纯青却不需多让!”虎千代鼓起腮帮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有那么厉害?”我几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那你这次就跟我到九州去看看,是否真行不是光靠说的!” “真的?谢父亲大人!”虎千代兴奋地说到,仿佛几百年后的孩子听到游乐园。 “当然是真的!”我极为“严肃”地点头说到。 其实我也知道实际的情况,虎千代虽说在练武上较有天分可毕竟还只是个8岁的孩子,与成年人较量(像新八郎那样的怪胎毕竟是极少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我通常是支持他们树立自信心的,像仙鲤丸那样我更加要着力的鼓励一番。 不过你要以为我是个完全松心的父亲可就错了,在他们身边我都布置了多重的防护手段。 “你们都要多多的努力,我的信赖可是你们自己争取的!”看到交代的差不多了,我就说道:“你们先回去各自思考一下,两天之内告诉我你们打算作些什么!” “是!”三个儿子再次一起向我行礼,然后站起身向门口退去。 “父亲,我有一件事想向您禀报!”到达门口的时候仙鲤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停在那里说到。 “嗯!”我向他点了点头,龙王丸和虎千代见我没有其他的表示就退了出去。“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问到。 “是这样的!”仙鲤丸又走回原处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了一摞信件。“最近一段时间里,我收到了很多这样的信件!” 82、安置 “都是些什么样的信呢?”我把目光扫过去粗粗地看了一眼,但是没有伸手接。孩子已经不小了,一些事可以自己作主,我虽然还需要对他进行指点但终归不能永远代替。 “都是一些织田亲族发来的,有给我的也有给阿鹤的!”仙鲤丸见我没有接就又把那只手缩了回去,随手颠倒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挑出什么特别的来。“信上开始说了一些悼念信长主公和问候的话,然后就是彼此关系的攀扯……” “那不就是一些非常普通的家书嘛!这也非常正常……”我故意装作没有明白他话里的内容,端起茶杯淡淡地说道:“主公蒙难之后织田家就出现的裂痕,如果说得难听点儿就是分崩离析的征兆。可叹主公生前意气风发势压天下,却也造成了织田一族内部再无强者的情况。这个时候想必本家的诸位殿下心中对将来也是充满了疑虑,所以这才急着四方联络以期稳定自己的地位,随说可悲但也却是人之常情,你就适当地宽慰一下他们吧!” “父亲,只怕……只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看我有可能“误会”了他的意思,仙鲤丸的脸微微有些发红。“这些人在信的后面无一例外的涉及到了如今织田家的体制,或明或暗地都点出了信孝和信雄殿下的名字。据儿臣的浅见,他们都已经被拉拢而分成了两派,正在极力争夺织田本家的控制权。信雄殿下似乎对信孝殿下作为执政非常不满,事事掣肘意图取而代之;信孝殿下也急于树立自己的权威对信雄殿下拼命打压,给孩儿来信的目的就说希望通过孩儿来争取父亲的支持!” “你能看到这些我很高兴!”我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惋惜地长叹了一口气。“‘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啊……” “您说什么?”他没有听清楚我说的后面一句话。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历史的车轮也许有一天也会从我身上碾过,犯不着为别人大发感慨。“那你是怎么回复的?”我继续问到。 “儿臣只是感谢了他们的问候,对于他们彼此的不满安慰了几句!”仙鲤丸说完后又不确定地问道:“儿臣自信对于当前诸星家的战略这么作是没有错的,但是儿臣不知道父亲是否还有针对他们中某个人的作法。毕竟诸星家作为织田家第一大派系不可能永远置身事外,儿臣唯恐干扰了父亲的大计!” “很好,能想到这些说明你已经相当成熟了!”我微笑着连连点头,他能主动按照自己的判断应对这些事就是相当大的进步,且不说他的作法没什么错误,就是产生了某些误差也是一件增长经验的好事。“目前的情况下他们双方都已有了稳固的外援,还来找我们是为了自己的天平上再加上一块改变均势的砝码。因为征伐九州我们的主力很快要就要离开近畿,过多的牵扯进去无论对织田本家和我们自己都不是一件好事!”我趁机教育到。 “是,父亲!”他点头答应,看来是基本明白了。 “阿鹤最近的心情还好吗?”我随口问了一句,作为父亲对他的家事也得适当地关心一下,而且这也不完全是家事。 “还好!前些时候对主公和信忠殿下的离世非常伤心,现在已经好多了……”仙鲤丸点点头脸上有些忧色,但很快的就又飘了过去。“她收到的那些信也全都原方不动地交给了我,并且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我也曾就一些问题询问过她的看法,可她却说既已嫁入诸星家就是诸星家的人,叫我不要以她为念!” “这才是武家本色,不愧是主公的女儿啊!”我不禁叹息着称赞到,能有这个结果我也就放心了。 仙鲤丸和阿鹤是最典型的政治婚姻,成亲之前只见过两面,而且是在众多人围观的环境之下,要说是有多深的感情基础自然是瞎扯。不过他们两个人性格和爱好还比较相近,都是属于稳重文静的类型,所以到最后却也称得上是相敬如宾。不过据我暗中的一点观察,阿鹤和仙鲤丸的性格应该还是有些不同,稍稍有些外柔内刚的个性。我经过反复权衡推理后最终判断,这应该是仙鲤丸的一个贤内助。 “主公,织田信照、胜长两位殿下前来拜访!”正在我想继续和仙鲤丸探讨一些家庭问题的时候,一个侍女急急地从跑了来禀报到,应该是刚刚从前面传来的信息。 “他们来了?”我稍加沉吟就对一旁的仙鲤丸问道:“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应该是有人预感到父亲将要远行九州,所以才让他们赶这个时候来作说客的吧!只是不知道他们代表了谁……”仙鲤丸侧头猜测到。 “走,和我一道去见见!”我说着就站了起来。 ****************************************** 我带着仙鲤丸一进入小客厅,已经等在那里的织田信照和织田胜长就立刻站了起来,而且还必恭必敬地行了礼。“冒昧到访,打扰诸星殿下您了!”他们一边躬着身一边道歉到。 “哎呀!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我急忙躬身还礼,并用眼神示意仙鲤丸赶紧过去搀扶他们两个。虽然他们两个在织田信长生前就不太重要,但毕竟也算是织田家的近支宗族。 “在下也知道诸星殿下此时正在为国事操劳,但……实在是有一点不得已的苦衷才来打扰!”织田信照看了我一眼后立刻低下头,神情为难而又尴尬。 “信照殿下有什么要指教的,还请不要客气直言相告!”我极为诚恳地说到。 平心而论这位信照殿下长得也可以算入英俊之列,但在排在信长兄弟当中就应该属于末尾了,一张富富态态的脸形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如来佛,只是眼皮微微显得有些肿。因为之前他但马的领地刚刚被“猴子”抢走,所以我估计他是加入了柴田胜家——织田信孝一方的联盟。 “一点小事,只是一点小事……”可能是要说的话真的让他很难出口,织田信照嘴里翻来覆去说着这两句话。他求援似地向织田胜长看去,后者却低下头紧盯着自己的脚尖。“是最近本家发生的一些事情,信孝和信雄两位殿下都不断地向我发来各种问讯!”看实在是得不到支援,他只得咬咬牙自己说了出来。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虽然觉得可怜,但却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立场的选择有时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尤其还是在自己的亲族内进行抉择,他既然已经作出了选择并被推dao了第一线,那么谁也代替不了他。 “先主在的时候知道我的能力,从不将这样的事情交给我作!可如今……”说到这里他轻轻眯起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可两位殿下却事事要我表态,在下实在是苦不堪言。诸星殿下是闻名天下的智者,所以我就厚着脸皮向您求教来了!” “这是本家的内部事务,我又能有何作为呢?”我皱着眉头摇头说到,并没有打算改变这些日子以来的态度。 “不、不、不!诸星殿下不要急着拒绝,您一定可以帮助在下的!”织田信照急急地解释到,然后艰难地咽了两口唾液。“这次清州会议后承蒙诸位殿下的关照,将北河内若江城10万石领地交付在下,在下实在是感激不禁。但是在下材微德薄实在是不堪此重任!” “那殿下打算如何呢?”听着他话音不对我诧异地问到,明显感到事情和预想的出现了某种偏差。 “其实……在下还是喜欢海滨的地方,对于太大的领地也没有能力管理!”他伸伸脖子又咽下了一口唾液。“因此在下希望能够以若江城领地,向诸星殿下换取四国伊予的土地2万石,恳请诸星殿下一定成全!” 我是一个穿越历史的人,所以这个世界上能我震惊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可听了织田信照的话我还是产生了一种晕眩的感觉,仔细看看面前却还是那张微微发胖略显愚蠢的脸。“信照殿下,您没有跟我开玩笑吧?”我只能这样问到。 “在下绝对是真心诚意,诸星殿下若是不信我可对天明誓!”织田信照抢着说到。 “那胜长殿下的意思呢?”沉默了一会儿我又向织田胜长问到。 “其实我的情况大概和信照叔父差不多!”织田胜长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后又低下头去。“去年父亲交给了我伊贺山田郡两万石领地,但因其地民风强悍我一直难以履职。治理那样的地方在下实在是力不从心,所以请求诸星殿下能将南伊势的花户城(一座5000石的小城)换给在下!” 我看了看织田信照再看看织田胜长,又看了看织田信照又看了看织田胜长。“……好吧!”我最终点了点头。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两位客人走后仙鲤丸感慨地说到。“信孝和信雄两位殿下居然如此过份,把一门众逼到了这种地步!” “世上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我站起来走到门边,看着外面低沉的暮色说道:“原来我竟然从没有想过,说不定眼下织田家最聪明的就是这两位殿下呢!” 83、我又来了!(上) 在中国古代的历法中以正、二、三月为春,而二月由于排在中间的位置上,因而又被称为“孟春”。“孟”就是第二的意思,对于别的形容比如在兄弟排行中,往往也常用这个字。 已经是春天了,尽管依然寒冷,尽管依然刮着北风,但温暖已经来临了,最显著的证明就在我们下面。沿太平洋西岸从印度洋来的温暖洋流已经涌进了濑户内海,据说大批的鱼群也随之而来。尽管这股洋流使我的舰队在顺风的同时逆了水,但是我还是非常的高兴,因为温暖的海水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一块浮冰。 天正九年(1581)二月二十三日的清晨,舰队驶出了濑户内海开向九州。因为在狭小的入口处洋流加速迎面涌来,排成一列的舰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因而船体摇晃得有些厉害。 “呜!”在跨出舱门的时候“日之丸”晃动了一下,因为事出突然我一个不留神险些摔倒,好在及时抓住门框这才稳住了身体。 “主公小心!”伊木半七正在不远的甲板上巡视,看到这个情景急忙跑过来想要伸手搀扶。 “不必!”我向着他摇了摇头,使劲儿在门框上撑了一下自己站稳了身子。 “是!”伊木半七缩回了伸出来的手,但是依旧有些紧张地站在一步之外。 我看了一眼面前忠诚的部下,他略略显得有些紧张。“真是的!难道我就这样的弱不禁风吗?”我在心里这样想着。 不知道我这个人究竟是适不适合乘船,除了那次去关东及北海道的旅行之外,我好像并没有在真正意义上的晕过船,不过也有可能是之后乘的船一直比较大的关系。尽管这样我不再有那眼前天翻地覆腹内翻江倒海的感觉,但乘船时间稍微长一点儿体力下降我就会感到心绪不宁,如果再挂念着什么事就更加会把这种感觉成倍的放大,就好比昨天晚上。 我所担心的并不是九州战事,这次的战争比上次更加有把握,虽然主要面对的依旧是毛利、岛津这两个大敌,而且军事力量对比和上次也差不多,但是这两年暗中进行的行动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两天前先期到达九州的竹中半兵卫传来了消息,一切已经基本就绪了。既然不是为了九州的事情,那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呢?其实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阿雪怀孕了。 前几天我还非常偶然地想起,是不是我这些年不够“努力”,却原来已经又有了成果,我还真是了不起!不过发现的过程却是有些意外,搞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在舰队行至备前外海的时候阿雪突然剧烈地呕吐了起来,开始大家还以为是晕船,这在她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经随军医生检查过后我得到了一个重大的喜讯:阿雪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听说之后我自然是欣喜若狂,并且准备马上返航把她送回堺町,但阿雪却是坚决的不同意,就是派一艘战舰送她回去也不同意,甚至不惜以跳海相威胁。最后协商的结果是选择了一艘中型补给船,不过我并不信任其他人,让莺带着20个近卫武士回去送她。 阿雪回去了,莺也回去了,身边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加之惦记着她们的回程我更加心绪不宁。不过此时我的身边也不是就没有别人了,为了排遣情怀昨夜我把“狐”找了来。想到这里我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屋内寂静混暗,她应该已经离开了。 关于“蜃千夜三姐妹”的全部内容只有我、仙芝、莺三个人知道,其他人或许知道在我众多的侍妾中有这三个人,或许也知道有几个(无法确定是三个)身份神秘的女忍者,但却无法相互将这两者联系起来。通过一块特制的令牌她们可以自由出入我的中军营寨,而我的近卫们只认令牌,既不知道她们是谁也不知道她们平时都在哪里。 “主公,要去请其他大人们来吗?”伊木半七看我站在那里发了半天愣,就试探着问到。 “没什么,该说的早就说过了!”我摇了摇头,带上门走向甲板。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已经起来了,除了还在岗上的人之外,不是在吃早饭就是在听基层领导的布置任务。樱井佐吉此时想必就是在安排近卫武士们现在的工作,因为我的卫队吃饭的标准时间要稍早一些。 我的早饭还没有送来,因为侍从们大多知道我的习惯,即便是偶尔起得早了一些的话,我也是习惯先在各处活动活动,不然肯定会没有胃口。早晨的这种散步感觉真是不错,尤其是那清新的空气充满肺部的状态,这是我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经验,尤其对于夜里经过醇酒美人享乐之后的人更是如此。 “嗯?”来到船舷的时候我停住了脚,在舷梯通往下层甲板的口上我看到了一个背影。本来在四个身影中这并不该引起我的注意,但特殊之处在于他正在把上半身探出舷窗呕吐。“他怎么啦?”我对跟在身边的伊木半七问到,这个正在执勤旗本的背影我并不熟悉,看来是个新人。 “一个新人,有些晕船!”伊木半七的职责(樱井佐吉管理近卫武士和侍从,石河贞友外围亲兵足轻队和车马,而樱井佐吉又统管其余两个人)正是管理旗本,所以对这些事情非常清楚。“他是个东国的山里山人,可能一辈子也没坐过船,所以有些不适应!” “既然如此就不该安排他在船上执勤的工作,只要让他在到达九州后补回工作就好了了嘛!”我皱起眉头说到,心中微微感觉有些不满。要是在我的亲兵卫队中连这样的小事都安排不好的话,那就只能说明基层管理者的无能了。 “是,属下原来也是这么做的!”伊木半七尴尬地说到,眼神不安地向下面的那几个人扫视了一眼。“属下本来已经安排别人代替了他的工作,但他本人却并不同意这样作,还说决不能因为这么简单的事情就放弃自己的职责。东国人确实都是这个样子,做任何事都有一种不知变通的执拗!”说完他还摇着头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的!”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心意后心情也好了许多,这确实不是管理者的错误,而且说不定有这样的武士正是一件好事。“嗯……”走出了几步后我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对,站住脚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安田国信!”伊木半七回答到。 “安田国信?”我愣了一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心里逐渐浮动出来。 “是!主公,是安田国信!”伊木半七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终于从记忆的角落中挖掘出了这个名字,那个本不该被忘记的名字,其实时间过去的并不长,只是这几个月来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多了!他就是武田信玄的那个儿子,那个被真田家推荐来的人,怎么会将他忘记了呢? “这个人……嗯……平时的表现如何?”我站在那里沉吟了一会儿问到,但是并没有转过身。 “哦……”伊木半七在我身后沉吟了一下,不知是否还发了片刻的愣。在我并没有过多干涉下级职权的习惯,一般的大名也不会经常的去关心某个旗本武士的状况,除非是这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安田国信来的时间很短,还没有上战场的经历,不过从平时训练、出勤及为人处事来看,却是个值得信赖的武士。论武艺他在旗本队中也算得上杰出,我准备再观察一段时间就给他一些机会!” 我点点头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过疾的作出判断往往会是缺乏理智的,虽然他是武田信玄的儿子可武田胜赖也是,谁能说他的品性会是什么样子呢?不要完全相信你眼睛看到的东西,那并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就我目前得到信息他是有一定耐心或者说坚忍的,但我还无法最终判定他是否理智,就像想重建武田信玄时代的辉煌是不理智,那么被极度仇恨的心理蒙住眼睛同样也是不理智。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就算是看在武田信玄的面子上! “主公!刚才各船均传来信息,一切均以就绪了!”正在这个时候,樱井佐吉办完事情走了回来。“我军午后就可到达府内城,竹中大人想必此时已经作好了准备。不知主公还有什么吩咐,我好尽快通知相关人员!” “要记得通知鹫尾阁下,他要和我同时登陆的!”我提醒到。 这次出战我向朝廷要求支持,当然是在名义上的,不用他们封我个什么,派来个公卿随行就可以。织田信长过去经常作这种事,出阵时动不动就带上十个八个的公卿,而且给其中不少人安排役职形成了一种制度。我现在自然还不能和织田信长比,但是这点小要求却也没有被驳了面子。 “是,那边有‘专人’服侍!”樱井佐吉回答到。 “嗯,很好!”我点点头又向楼梯下面看了一眼,那个身影还站在那儿。“这次战斗中如果需要旗本队出击的话,就把他编入前锋战斗序列。我想看看他是否值得赋予更多的责任,也想考考自己的眼力……”我对着两个近卫军的管理者吩咐到。 “看到土地啦!那边是九州……”桅杆上一个了望者伴着海鸥的嘎嘎声喊了起来。 84、我又来了(下) “诸星殿下……”“日之丸”号刚刚停稳,大友宗麟就从还没有被固定住的跳板上跑了上来。上甲板时还被缆绳绊了一下险些摔倒,我急忙抢前两步扶住了他。“诸星殿下……”他紧紧拉住我的手,叫了两遍我的名字就在也说不下去了,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大友殿下……您请放心吧!”我把着他的手臂使劲儿摇了摇感慨地说到,但却没有说清楚究竟放心什么。 “好……好……谢诸星殿下!”我虽没说清楚但他却听清楚了,感激的泪水流得更多了。 大友宗麟真是显老了,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皱纹就增加了一倍不止,肥大的眼袋中二目已经变得浑浊无神,皮松肉垮之下就是那秃头也不再似当初光亮。这个人真是老了,可能是这两年的辛劳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再也没有了意气风发的气度与神采。 在此时我忽然升起了一种有些怪异的想法,武田信玄、上杉谦信和织田信长死得也许正是时候!他们不用再忍受衰老对体力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也免去了后人们对他们晚年老境颓唐中昏聩行为的针砭。他们成了永久中的悲剧式英雄,而在历史的传颂中永远保持了强者的姿态。 “大友殿下,我先来替你介绍一下!”感悟人生不能代替现实,我把大友宗麟引到了鹫尾隆康的面前。“这位就是本次朝廷对九州平叛派出的钦差,鹫尾中纳言隆康阁下!” “大友宗麟代表九州诸臣恭迎钦差!”大友宗麟“咕嗵”一声跪在了甲板上,恭恭敬敬地要对鹫尾隆康行叩拜大礼,只是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疏忽,居然忘记了双手还紧紧拉着我。被他足足实实的大块头一带,我也不得不那么情愿地跪了下来。 “不必……不可以……”原本兴致勃勃的鹫尾隆康被下了一大跳,这种情况可是他决没想到的。如今就算是手捧圣旨的钦差都未必会收到跪拜的礼遇,何况仅仅是迎接就被两位强势大名如此礼遇。“不可以这样,两位赶快起来!”鹫尾隆康是个喜爱文学与各地人文风物的高雅学者,但是实际参与政治活动核心内容的机会并不多。他手忙脚乱地想来扶我们两个却忘记了自己手里拿着的扇子,一不小心“啪嗒”一声掉在了甲板上。 就在这时先期到达的竹中半兵卫和一些九州重要豪族、大友家臣顺着舷梯走了上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就是一阵错愕,因为搞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状况,都站在那里没有马上过来。 现在我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大友宗麟并没有完全老糊涂,而且还保留了相当程度的狡猾!他的这番举动无异是向天下表明,整个九州只有他一个才是最正统的“勤王忠臣”,而且我还和他有着坚定的共同立场。 “大友殿下、诸星殿下……你们千万不可如此!”鹫尾隆康拽着我们两个的胳膊往起来,急得已经快哭出来。这次来之前他曾经得到非常明确的命令,到九州只能是代表朝廷作一种姿态,什么也不许说什么更加不许答应。这要是被架起来并引申出了一些臆测的内容,说不准回去之后朝廷为了平息其他势力的怨念就会要了他的脑袋。 “大友殿下您的心意鹫尾阁下已经明白了,无需如此激动!”我先努力自己站了起来,又帮着鹫尾隆康拉大友宗麟,就平他自己的力气绝对是完不成这样“艰巨”的工作。 “是啊、是啊!我都明白了!”鹫尾隆康忙不迭地说到。 “天可怜见,朝廷和诸星殿下能够明白我们大友家对朝廷的这番心意!”在众人依旧困惑不解的目光中,大友义统脱颖而出地来到了我们三个跟前。“我大友一门于私无念,只要朝廷但有所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唉……”我无能为力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以后还是有些麻烦。 这两年大友家在岛津和毛利双方的压力下实力继续衰落,据我的情报已经降到了总动员力两万人上下的中等大名水平。靠这样的资本自然是不可能再有称霸九州的可能,能够在宿仇的寻衅下活下去就不错了。 可是如今的情况变了,织田信长之死使中央的强势政权暂时出现了真空。看来大友宗麟父子已经仔细分析过了形势,想要为自己再多争取点儿实际的利益。虽然对他们来说另外找家靠山不太现实,但是却希望在我平定九州的过程中取得“支柱”的地位。 “也许他们对我会在争夺天下的角逐中获胜,依旧充满着疑虑吧?可能这么作只是为了在将来在天下新的霸者的面前,能够不是那么委屈地活下去!”我的心里这样想着,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从。 我在京都作得姿态是暂时无力争霸近畿,就是九州一时半会儿也啃不下来,留出足够的时间好让“猴子”和柴田尽情的表演,不想这个信息也迅速地流传到了九州,居然让大友这些人对我产生了怀疑。 此时日本政权存在的基础结构,依旧是以地方小豪族为根基的,小至一个村庄的地头,大至幕府的大将军,他们的实际权威就是看到底会有多少下级的武士会信任和支持他。从某意义上说这和现代的银行有些相近,都是靠信用来维持的,不在乎你真有多大的实力,而在于别人相信你有多大的实力。 我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不然的话那么谁都会想要从我这里来捞取些好处。为了今后九州乃至整个天下的管理,必须要这些人明白究竟是谁在这里说了算! 我抬起头忽然和竹中半兵卫的目光相遇了,他有些茫然不解地看着我。在船上的这几天我们别没有直接的通信,因而他也说不准事情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我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双眼向天上瞧去。 竹中半兵卫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他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招呼着身边一起登船十几个人向这边拥来。“大友殿下的心情在下可以理解,而这也是我们这些远离朝廷难觅圣音的外臣共同的心情!”他不着痕迹地劝了一下,众人也借此机会把大友父子劝住了。 “是啊!御命钦差降临对我们是少有的事情,还是尽快登岸让我们恭聆圣训吧!”这时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众人听这么一说齐声称是,簇拥着我和鹫尾隆康向下走去。 因为人多嘴杂我没有分辨出来这个说话的人是谁,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竹中半兵卫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 ******************************************* 府内城的情形和两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持续不断的战争原因,正常的商业略略显得萎缩了些。如今在街上已经见不到多少欧洲的商人,倒是传教士还有不少。 战火虽然在周围的几个藩国里蔓延,但是并不曾真正光顾这里。几年的时间已经可以使九州大部分人预计出基本的形势,所以人们一直在持续不断地涌向这里。畸形的人口增长刺激着畸形的经济发展,再加上军队的大量驻扎也使相关产业应运而生。 走在这里我看到了一些混乱的迹象,隐隐诸星家的一些痕迹也掩藏在了其中。这并不奇怪,我的人这些时间一直都在支持大友家作战。对于那些不和谐音我也不是很在意,等一切落在我手里以后所有情况都会迅速好转的! “鹫尾阁下请!”进入天守阁的议事厅后我请钦差往主位上坐,却不经意地忘记了这里的主人。 “诸星参议殿下是本次朝廷任命的平叛主将,自然是应该坐在上座的!”鹫尾隆康对于这样的客气还是经历过的,自然不会没有个眉眼高低地一屁股坐下去。 “我等武人非是敬的阁下,乃是敬的陛下和朝廷!”我也不容他多说,拉着他直接并排坐了下去。 “大友殿下也请坐……吧!”坐定后一回头他看见了依旧站在那里的一群人,这才想起应该谦让一下此间的主人。不过话出口了半句他才发现,主位上已经坐不下第三个人了。 “不敢与两位朝廷钦差并席,在下聆听两位钦差的训谕!”大友宗麟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行过礼后一抬头正巧碰上我似笑非笑的目光。他的光头上立刻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规规矩矩地坐回了上手的第一个位子上。 我继续用目光在人群中间扫视着,其中带着令人莫测高深的笑意。“下面就请鹫尾阁下宣读圣旨吧!”我转过头来说到。 “是、是,天皇陛下的谕下……”鹫尾隆康忙不迭地将写在白绢上的圣旨,逐字逐句的念了起来。在他来讲早念早好,也就没什么自己的责任了。 其实圣旨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申明了织田政权作为武家领袖的正统性,既然是这样,那么我这个织田信长生前任命的九州探题就具有无可争议的合法性。朝廷正式地对这一身份加以肯定,并说我在九州的所下达的命令仅次于织田家家督的命令。 现在织田家当事的几位正在那里动着各自的心思,自然没有谁有精神来这里管我,所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就自然而然是我说了算了。 这道圣旨在屋内的九州大名、豪族中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这和之前听到的消息完全不一样嘛!难道是传言有误,那可真是毁了! “承蒙朝廷厚爱三法师主公信任,将九州大事交托与我。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地布置一下任务……”我一反常态地删去了征求意见这一环节。 85、各干各的(上) 清晨的阳光洒满山野的时候,草木上的露水会随之蒸发,那种清新凉爽的气息真是好闻,所以如果起得来的话我总是尽量不放过这种享受。 我漫步在一道缓缓的山坡上,脚下的草叶已经被阳光染上片片金色。附近的军营、山谷、溪水,远处的平原、农地和城郭,无论这些自然还是人为的景致,都给人一种暖洋洋金灿灿的感觉。 九州和近畿的气候真是不同,此刻京都只怕刚刚是冰雪消融,而在这里已经是处处草长莺飞了。我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回流进肺腔的氧气把周身的状态调整得更加良好。继续向前跨出了一步,抬起双臂作了个“扩胸运动”。 说一句发自内心的老实话,我这个人的生活习惯并不好,当然并非是我这个人不识好歹分不出好坏来! 最近这几年来我又增加几个年轻貌美并且有一定出身的侍妾(侧室并没有增加),而且即便是出行作战也总是把莺和阿雪带在身边。我给自己找的理由是随着地位的提高和不断的战争,身体里的血液已经日渐变得狂暴残忍了起来,如果不是经常的自我调解就说不定会干出什么残暴的事情来!而且这似乎很管用,最后一次屠城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这似乎是个先鸡先蛋的问题,或者是一个从内心里来讲想要回避的问题。不得不说我对很多享乐都是发自内心的向往,尤其是在道德束缚不再成为问题的时候。 即便是现在这种军旅之中,我依旧会每三天就有两天有女人侍寝,对象自然就是现在身边(起码的安全意识我还是有的)的“蜃千夜三姐妹”。有时候看到蝶眼中隐隐流露出来不安的眼神,我自己也觉得这样有些过份,但就是事到临头克制不住。唉!现在我有些理解历史上隋炀帝的一些作为了。 不过事情也都从反面来思考一下,且不说成为一个清心寡欲的“圣人”,就是变成一个知足常乐的“好人”恐怕也就不会建立一番庞大的事业了,至少我是还没有说过哪个开过君主是没有强大yu望的。这使我不得不想起一位伟人的话:“恶是历史进步的原动力!” 太阳的光辉已经完全驱散了山间清晨的薄雾,各种口令声从或远或近的大营里传了出来,看来是已经用完早饭开始上午的训练了。 “主公,您原来还在这里!”我正想回到自己的中军营盘里去,却见到竹中半兵卫在几个武士的护卫下走了上来。“虽说九州的的天气温和但清晨风寒露重,还请主公保重身体啊!”他来到我身边说到。 “你多虑了,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对他善意的规劝我并没有很在意,哈哈一笑和他并着肩向回走去。他这个人就是有点太拘谨了,真不知道如果他晓得了事情会怎么样。“你怎么知道我到这里来了?”我顺口问到。 “刚刚处理了几件事情,本想去向主公禀报一下!”他拍了拍夹在右腋下的几份文件。 “他还真是个不会放松的人啊!”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但却没好意思当面说出来。其实现在这个时候是相对宽松的,九州的事情恰到好处,近畿的事情离我尚远,因此应该是没有什么紧迫的事情的。“北面的情况还在继续恶化吗?”既然谈起我也就问到。 “恶化的情势相当严重,您看我们有必要进兵吗?”竹中半兵卫这样回答到,虽然说得是“恶化”但却没有丝毫紧张的感觉。 “还是不要了,我可是不想逼人太甚!”我下意识地向着北方望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大军登陆后在府内城修整了三天的时间,然后就挥师向北杀去,这回我的意图是先行拔出毛利家在筑前和肥前沿海地区的残余势力,然后再回过头来与岛津家一决雌雄。为此我任命大友宗麟为我的副将,留藤堂高虎和大友义统留守丰后监视岛津家的动向。 对我的安排大友宗麟是感激涕零,他当然也只能是感激涕零,我的异乎寻常的强硬做法使新的猜测开始流传:为了迅速解决九州问题然后加入天下争霸的行列,我将对九州的一切“绊脚石”坚决铲除!不少原来蠢蠢欲动和摩拳擦掌的人一下子变得胆战心惊,唯恐一不小心成了这个出头鸟。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开始向北进发,可出行仅仅一天就停了下来,是因为得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毛利家以吉川元春为总大将,率军三万增兵北九州! 这是个了不起的情况变化吗?似乎算不上。我现在聚集了总数五万的大军而且兵精粮足,因而不必过于担心。不管从长远的将来看会发生什么事情,但至少近期内我似乎没有什么和毛利家妥协的可能,双方的立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但这里面出现了一个微妙的细节问题,就是毛利家到九州来的原因,他们是被龙造寺家请过来的! “肥前之熊”龙造寺隆信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从颠沛流离的生活中重新夺回大权压服群豪,并一跃成为北九州五国的霸主,其前半生的业绩似乎也并不比毛利元就差,只是在晚期犯了一系列致命的错误,最终输掉了自己的性命。 龙造寺隆信死后他的霸业也随风消散了,他迅速崛起的薄弱基础也就显现了出来,虽说他的嫡子龙造寺政家顺利继承了家督的位置,但实际的权柄却被原本依附于龙造寺家的各大豪族瓜分了。他们虽然名义上还是龙造寺家臣的身份,可各自却有了自己的打算。就比如这一次,龙造寺政家对于是否投入我一方还是有一定犹豫的,可其手下三大重臣锅岛直茂、大村纯忠、有马晴信却直接来到了府内城。 龙造寺政家对这种局面自然是极其的不甘心,索性引领毛利家准备对抗我的九州征伐。这倒是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意外情况,但却未必是一件坏事。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毛利家认为能够打败我称霸九州吗?”我一边走一边问到。 “毛利家三代能有今时今日的局面,只怕不会糊涂到这个地步!”竹中半兵卫摇着头笑道:“虽然毛利‘两川’对于很多事情全都意见相左,但这只是性格问题并不涉及愚蠢。这后面一定有人在活动,不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哦,可以确定吗?”我对这个问题感到了些兴趣。 “广岛和佐嘉城的城下町里出现过羽柴家武士踪迹,根据我比对后的分析结果,可能是羽柴秀长秘密出使了这两家!”竹中半兵卫说出了一个答案,前面是忍者的情报,后面是他自己分析后得出的结果。 “我的这位‘大哥’,还真是关照我这个兄弟啊!”望着南面的城郭我怅然地说到,因为只走出一天的路程所以还看得见府内城。 “主公是对羽柴殿下心生怨恨了嘛?”竹中半兵卫稍稍沉默了一会,然后在我身后轻轻地问到。 “似乎找不到这样的理由吧!”我有些意外他怎么会这么问,但回头一看他的脸色随即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又引头向山下走去。“他执着于得到这个天下,而我也具有相同的意愿,这本身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他这么作也无可厚非。我是有些厌烦他的性格,但是却与这件事无关,而且我私低下替他做的事情也一点儿不比这个少!” “主公果然豁达!”他的嘴上虽然是恭维,但实际上却是松了一口气。 “难道我就这样不堪吗!”我的心里难免有些委屈,自问我应该算是个相当成功大名的。一时思虑着我这些年来的业绩,居然不慎把心里想着的话随口说了出来。 “主公!我……”竹中半兵卫霍然一惊,轻轻惊呼了一声。 “哦,我没有说你!”说完后我也注意到了,急忙转移这个话题。竹中半兵卫是个得力的军师、智者,相应心也未免重了些,甚至有时候就是胡思乱想。“我说的是毛利和龙造寺政家这些人,难道就真是这么不看好我吗?”我终于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真正继承织田家基业的人将得到整个天下,这几乎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其他人应该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机会。就目前来看在我、羽柴和柴田三个人中,虽说各有优势但实力上还是我占着优势,这些人有什么理由要投入‘猴子’的怀抱呢?” “原来您说的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也难怪!”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语气也随之恢复了自然。“龙造寺政家这个人我说不太清楚,因为如今的龙造寺家再不复当初,我们对他的情报只有非常一般的内容。不过通过我们对这个家族的整体情报来看,他们独立表示意识的能力已经是不强了。倒是毛利家的态度值得玩味,他们并不是不看好而是不希望主公得到天下,而在各国较强的势力中持这种态度的人还不在少数!” “为什么?”我奇怪地站住了脚。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86、各干各的(中)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就是主公您太杰出了!”竹中半兵卫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了这半句话,然后就笑了起来。 “你怎么也拿我开起玩笑来了?”自嘲地摇了摇头,以我现在的状态只会把一半的场面话当真。诸如英明、伟大、光荣、正确的话,对上位者来讲是最需要警惕的麻醉品。 “这话未必是恭维,您可能有些误会了我的意思!”他慢慢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主公英明睿智为旷古之少有,但这也引来了各方种种之猜测,惊恐疑虑下本能地抗拒也就不奇怪了!” “说来听听!”他的语气令我感到有些不安,似乎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早不说,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那么为臣就僭越了!”竹中半兵卫稍稍显得有些踌躇,但片刻之后还是说道:“主公才智世所不及,铁炮、轻骑、甲骑以及水军诸兵种的设立和使用,都是其他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仅此一点就使主公取得了极大的优势,即便是土地数倍于您的大名也丝毫不敢小觑,把您看作了等量齐观的对手!” “是啊,这不是每个武家都在朝思暮想的事情吗?”我不解地问到,难道我和大家具有共同的努力方向还有什么可怪异的吗? “当然是如此,可是主公做了这么多难免对别人造成压力!”竹中半兵卫摇了摇头,看不出是忧虑还是困惑。“主公您的另一大材能是在内政方面,似乎不费什么气力黄金白银就滚滚而来了。老实说对于这一点我一直也没能搞清楚,也就更不要说其他那些眼红您的人了!” 我向前走了两步没有接口,但是嘴角却隐隐露出了笑意。这正是我的得意之处,毕竟四百年的经验不是白来的。 “为臣下面的要说的就是主公的‘仁德’,完全不像其他大名那样仅仅停留在口头上!”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成了一种无奈的感慨。“主公您的宽厚胸襟确实海量难测,不但从来不额外增加百姓和豪族们的赋税,反而经常酌减,即便是在丰年亦是如此。对于生存在这乱世时时都在为生存而担心大名来说,不断极力摄取财富扩充唯恐不及,像您这样大量聚集人心的作法他们不是不想施行,而是根本没有这样的实力……” 我越听越觉得糊涂,不禁困惑地看了他一眼。这些事情似乎只能说明我的事业蒸蒸日上,可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还有就是对那些归附过来的豪族,您似乎也太好了些!”他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神,继续向下说道:“我并不是说主公对那些豪族过于宽松,这方面本家的监控倒是相当严密,有异心的人都受到了严厉处置,对其他人的威吓作用那是足够了。我指得是主公交给那些豪族的任务,实在是太轻了!” “是太轻了吗?”我反问了一句。 “是,为臣是这个意思!”他苦笑着点了点头。“……由于主公的直辖部队战力强大,在实际的作战中依附的豪族大多只能起到一个站脚助威的作用,偶尔有了些许的功劳,也会得到一笔不错的赏赐。不过这对他们来讲毕竟不是主业,用不着维持一支像样军队,本家又有相对严格的制度,所以只要临时招募些农兵凑数就好了。有了钱不妨自己攒起来,安安心心把自己的领地经营好还更重要些……” “这不是对所有人都更有利吗?”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只要不是顽抗到底的人,我几乎都是网开一面的。这对其他人自然也应该有着不错的示范效用。与其投向强硬的柴田或者不断驱策豪族的‘猴子’,那还不如为我仁慈宽厚的诸星参议殿下服务好些!” “对于那些只掌握着一座岩砦或两三个村子的豪族确实是这样,但像毛利和上杉那样的大名想的可就不同了!”说到这里竹中半兵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些地方上的微弱豪族会非常满意,作个富裕的田舍翁似乎是个最好的结果,可那些大名们却想的是自己家族的武运昌隆,对于这样的结果自然不会痛快。如果是羽柴或者柴田掌握了天下,那么一定还是旧式的政权模式,也就是说廉仓、室町那样的模式。在这种体制下幕府的大将军要极大的依靠强势外藩,他们自然会保持一个优势的地位。而如果是主公您的话……”说到这里他看了我一眼。 “哦……”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的颜色开始改变。 长久以来我所致力进行的,就是建立一个集权制的家族,虽然那时还没有以整个天下为目的,但起码是本着把诸星家经营成铁板一块的原则。因此上确实如竹中半兵卫所说的那样,我对下属豪族的力量需求非常之少,他们最多也就是一些地方上的行政管理者而已。 甲骑、铁炮、轻骑,水军等兵种的建立,是在军事职业化的道路上迈出的一大步,当年织田家那个“兵农分离”自然是无法同日而语。有这样的一支强而有力指挥明确的军队存在,旧式的封建采邑制自然会逐渐在政治生活中的比重逐渐减轻,直至最后淡出并消失。 在经济上我的主要依靠是对商业和矿业的直接参予和特殊管理,不但有着巨大的收益,而且便于在需要的时候聚集起巨大的物资数量。至于从农业上获得的收入在我实在是微乎其微,土地的意义在于聚集起百姓的人力和各级武士们的忠诚,以使我的统治更加牢固持久。这在别的大名是无能为力的事情,所以不难想象,在天下平定后更多的百姓会流转到我的土地上。 在我还是织田家臣的时候,我所做的这一切再怎么也是一个大范围内的小内容,充其量就是一块让人新鲜一下的“试验田”而已。可如今我已经在事实上成为了一名独立大名,那么这些政策就有可能随着我的胜利推广到整个天下去,那么其他人要怎么办呢? 事实上我也正是这么去做的,以强大专业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加强(当然是在统一天下之后)集权统治,也许真正在实际上消除割据大名这种现象需要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但是我相信按照这条道路走下去一定会成功。可在以自我为中心的不知不觉中,我犯下了一个错误。 这个错误实在是太严重了,那就是我把其他人都当成了傻瓜!事实上这世界上有傻瓜,但绝对没有我认为的那样多。在这个时代里我早就已经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观察了这么长时间也早就该看明白了!竹中半兵卫是在很早以前就明白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现在看来毛利家也明白了。 “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多吗?”我沉默了良久后希图侥幸地说到。 “具体的数字还不清楚,但是事实上只怕不少!”竹中半兵卫又苦笑了一下。“毛利家现在和羽柴殿下关系密切;上杉家和柴田殿下的秘密同盟也已经被证实;北条家虽然没有正式加入这个盟约,但倾向柴田殿下的意图也相当明显。反观主公这里,除了这个走头无路的大友家就没有什么有分量的角色了!” 这确实是个难题,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但片刻之后一缕微笑又浮现在我的嘴角。“这样不是也很好吗?一场不那么势均力敌的战争又有什么意思!”我得意地在他的肩头上拍了拍。 “哦……”竹中半兵卫困惑地凝望着我,仿佛一下子变得不认识了。 “我现在还无法马上参予对整个天下的争夺,这样正好可以分散一下其他人对我的注意力!”我仰头看着天上的白云说到,那片白云正在悠悠地飘过。“我给别人造成了压力,为了对抗我的九州归来岂不是要更加努力?作为传统的武将羽柴和柴田殿下都很了不起,希望他们不要令我失望才好。我可是等着和他们中的胜利者再较量一番呢!”说话时我一直仰着脸。 “是!”竹中半兵卫简洁干脆地回答到,其中没有一般下级对上级的恭维。因为我没有看他的脸,不知道他是否察觉到了我的不安。 “那两位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按理说我离开这么长时间也该有所举动了吧!”由自己引申到了千里之外的那两个人,他们可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好意”。 “因为信孝殿下常驻在安土,对他心有不满的信雄殿下就在尾张和美浓的边界挑起了冲突……”竹中半兵卫由劝谏恢复成了报告的口吻。“羽柴殿下和柴田殿下自然是分别在他们背后支持,并且在悄悄地联络同党向近畿调兵。不过为了牵制主公您的行动羽柴殿下无法过多动用毛利的力量,而在解决明智殿下之前柴田也无法抽出太多的兵力。根据我的感觉他们还在准备阶段,真正开战只怕还要经过一两个月!” “他们居然这么磨蹭,枉费了我给他们创造的机会!”我双臂撑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显出了几分慵懒。 “主公不必担心,只怕这几位殿下自己比你还着急呢!”竹中半兵卫笑着说到。 “你刚……刚说什么,明智殿下已经撑不下去了吗?”我忽然意识到了他刚刚说过的话,撑开的双手僵直在半空。 87、各干各的(下) “是的,只怕坚持不过一个月了!”竹中半兵卫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甲斐、信浓两国是列强环伺之地,加上民风剽悍和武田家感情极深,明智殿下没有外无强援内不服众,能撑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就这还多亏了主公您的暗中支持!” “哦,这也难怪!”我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但这也是事情发展的必然。凭心而论明智光秀还是很有能力的一个人,只不过缺少了对大局的把握。 “这位明智殿下也并不是不想远交近攻分而制之,但却没有信玄公的那份能耐!”他忽然又说到。“根据我们掌握的种种情报证明,明智殿下也曾想与一两家和解,但他的处境实在是太不利了,无论对上杉还是北条来讲,灭掉他能够得到的利益都远远要大于与他和解!” “哦!”我愣了一下站住了脚,这时才想起一个问题:竹中半兵卫历来对明智光秀的印象不好,尽管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都属于文人武士的类型。“既然如此也毫无办法,立刻用最快的速度给真田家传信: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妨放弃,请他们保护好自己吧!” “是,为臣马上就办!”竹中半兵卫答应到。 “你刚才好像没有提到德川家,他们的态度怎么样?”我忽然一下想起了那个人,他最近一段时间好像是太沉寂了。 “虽然他几乎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就其情况来看却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提起德川家抗,竹中半兵卫也不免动容。“北条一方和明智殿下都曾经试图游说德川家,但德川家康一直严守着中立,不过却也都没有把门关死。据为臣看他已经聚集雷霆之势,明智殿下灭亡后得到的利益只怕不会比其他任何人少。在近畿方面他和柴田殿下走得比较近,极有可能站在信孝殿下这一方!” “他可能为柴田火中取栗吗?”我怀疑地问到,记得要想让德川家康低头得显示出相当的实力。 “臣认为他是想借此在分配甲信领地时多捞些好处,在柴田和羽柴殿下分出胜负之前他不可能投入太多!”竹中半兵卫果然这样回答。 “果然是这样……”我点了点头,心中默默算了一下他们几方的布局。“柴田在外交上取得了这样大的进展,那么一定会认为力量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会急不可待地发动对羽柴的战争,但事实真的是这个样子吗?” “我认为现在他们双方依旧是维持着均势,如果一定要勉强分出优劣的话,优势也应该是在羽柴一方!”作出了这样的判断他接着评述道:“柴田殿下的过激作法招致了许多织田旧臣的反感,就是在他直辖的基层家臣中也是颇有微辞。羽柴殿下正是靠着这一点,在暗中争取到了许多支持者,一旦开战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柴田的力量一目了然,羽柴的力量则深藏水底,这其中的高下已经非常清楚了。在掌握人心的方面柴田殿下既缺乏眼力又缺乏肚量,失败那是很自然的事情。上杉、北条那些人之所以会答应帮他,只怕也是看中这一点为了以后自己方便!”“这样也很不错,至少在柴田倒台后羽柴和东国的磨合期不会很短!”我轻松地说到,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营门之前。 ****************************************** “诸位殿下这么早啊!有什么急事吗?”我和竹中半兵卫在中军营的门前,看到锅岛直茂、大村纯忠和有马晴信三个人正等在那里。 “我们是……”有马晴信见我们走来,急急地踏上一步想要说什么事情。 “我自然要来听候殿下的命令的!”大村纯忠的小个子立刻抢在了他的前面,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飞快地说道:“殿下主持九州平叛,是朝廷的信任更是我们九州之幸。更兼殿下是闻名天下的贤德君子,能够在您的身边服侍那是我等的福分!” “大村殿下实在是太过奖了!”我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显得十分受用。“想必三位殿下也没有用早饭,不如我们一起吧!”我邀请到。 “对于您的赏赐,我们唯有心怀无限感激的接受了!”大村纯忠深深地躹了一个躬。 锅岛直茂也在后面喜颜悦色地点着头,有马晴信嘴张了张但暂时忍住了。 进入大帐刚一落座,早餐就迅速摆了上来,这其中虽然有一定数量的熟食,但相当数量还是现作的东西。竹中半兵卫和大村等人分开坐在了两边,每个人的面前也都有不多不少的一份。 这次虽然莺和阿雪都不在身边,但是樱井佐吉作了多年的侍从首领自然也有相当的眼力。他一看到锅岛他们三个等在营门外,就立刻变更了小伙房惯常的安排,即便最后我没有留他们吃饭也不要紧,几个人的伙食又能浪费多少?而且这种档次的伙食通常是不会被浪费的。 清晨起床后的活动(我说的是活动而非运动)加上对新鲜空气的吸收,对于早餐的食欲是极为有利的,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我无法每天都起得很早,但只要起来了一般就会保持这样的规律,而且这样作也是卓有成效,比如说我此刻的状态。 从盘子中拿出一个饭团,轻轻地咬上一口,里面鲑鱼肉略带海腥气的新鲜口感,伴着米饭的糯香立刻充满了整个口腔。我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即便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军人(如果算的话)也没有养成快速吃饭的习惯,而且此刻也没什么事,我越发的慢条斯理起来。过了大约10分钟,我第二个饭团还是没有吃完,而且这期间没有人说话,气氛显得有几分清冷。 “参议殿下……在下有几句话,想在您面前冒昧请教!”这种环境使几个客人感到了压力,在一番循环往复的目光交流之后大村纯忠又一次张开了嘴。“此次参议殿下奉朝廷旨意平叛,乃是顺天应人的义举,我等能够衔与追随只不过是进了本份。不过我等俱是边僻之人,难免有些愚昧之处,要是有什么言语不当还请您海涵!” “大村殿下客气了!”我感觉自己吃得差不多了,就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来擦了擦嘴。“记得几年前我第一次来九州时,几位殿下就不计利害不避生死,在数次大战中奋勇向前,忠义之心足可见其诚。这些朝廷不会忘记,我诸星清氏更加不会忘记。所以要是有什么话就请大村殿下开诚布公,若是在下有什么不当之处也请直刺当面!” “诸星参议殿下虚怀若谷,但在下实在是不敢当!”大村纯忠也拿起了餐巾,但不知怎么下意识地抚上了额头。“我等追随参议殿下,本意为朝廷平叛出力,所以自然不敢有什么计较。然最近毛利逆党大举增兵筑前,北九州诸国形势危急,那里的百姓皆盼望着参议殿下的大军前往解救。如今殿下在此已经驻留两日,不知……” “哦……”正要放下餐巾的手停在了半空,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餐巾就那么捏在手里。 “我等无意置疑殿下的决策,只是安排上……部队……”他急急地解释着,但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清楚。 “几位会有这样的顾虑,我也完全可以理解!”手继续沿着弧形轨迹完成了刚才的工作,餐巾放在了桌子上盘子旁边。“如果是有人告诉我:堺町现在正面临着威胁,我想必也不会塌实到哪里去!大村殿下不必介意,这没有什么。”安慰了他一句后我接着很无奈地说道:“不过虽然在九州我属于外来,但不管怎么说也是织田太政大臣生前任命,并经朝廷确认过的九州探题,所以有些事情我不得不仔细考虑!” “不知道我等可否替您分忧呢?”有马晴信急急地问到,但立刻招来了两个同伴的白眼。 “有马殿下有这份心自然是好,但我却是想多替几位考虑呢!”我微笑着说明了这一点,然后对另一边的竹中半兵卫使了个眼色。 “龙造寺殿下的事情,想必诸位也都听说了吧?”竹中半兵卫在得到我的暗示后说到,语气虽然轻松却让那几个人变了脸色。“虽然诸星殿下完全相信几位的心意,但毕竟几位也都是龙造寺家的旧臣。这个情况确实有些出乎意外,想必几位此刻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吧?” “是啊……我也正是为这点发愁!”我感叹地站了起来,走到他们的桌前。早餐上没有酒,我拿起大木勺从锅里舀出味噌汤盛到他们碗里。 “参议殿下!”他们三个人疑惧地半直起身子。 “三位殿下不必紧张!”因为右手拿着勺子我用左手按住锅岛直茂的肩头,并对他们三个人说到。“三位的难处我完全可以体谅,无论各位作出怎样的决定,我也完全可以理解。我之所以在此留住两天,就是为了给各位留出足够的时间,想和龙造寺殿下保持一致的我决不会有所难为。虽然以后为了朝廷大义可能不得不兵戎相见,但我还是会顾念到以前的共同战斗的情意。我会在此地在留驻五天,几位已经决定了的就可以回去准备了!” 帐内一时出现了沉寂,大村纯忠、锅岛直茂、有马晴信三个人面面相觑。 “我想诸星殿下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三位就请下个决断吧!”竹中半兵卫微笑着补充到。 88、肥前与龙造寺(上) 九州的南部山岭还是很多的,尤其是在萨摩和大隅一带,几乎就是被两道山脉包裹起来的独立王国。因此岛津家在控制了这里之后,就取得了一个相对较为稳固的地位,向北进攻也变得后顾无忧了起来。 到了中部以后虽然还有不少,但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却几乎已经看不到了,所以作为天然屏障的作用已经是大大降低了。对于那些中部的大名领主们来说,这些山有时还是不小的麻烦。自从应仁之乱天下开始变得混乱之后,这一带的山上曾经先后聚集过数支强大的盗贼恶党,人数最多时曾经达到上千人,甚至敢于直接袭击地方上的领主。直到九州重新汇聚成为数个几十万石的大势力后,这种局面才得到改变。 不过在相对安定下来之后,这些山也显示出了它们独自的价值,因为是各个活着或死了的火山所形成,所以在这里就产生出了九州最大的矿产资源——硫磺。 因为数十年间铁炮的大量普及,火yao这种东西自然不可能完全依靠进口,虽然要想每个大名都建立自己的铁炮作坊是不太现实,但要连火yao的来源渠道也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的话,那么一来是财力恐怕支持不了,二来是那样就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托在了别人手里! 既然是要生产火yao,那么作为主要原料的硫磺自然是不可或缺,原本几乎毫无用处的东西,二十几年来价格持续上涨。从永禄五年(1562)建立三岳屋后不久,军火买卖就成为了一项支柱业务,代理经营九州的硫磺矿带来的巨大收益也是相当了得。 等到了九州的北部肥前、筑前、丰前一带,要寻觅一座像样的山就相当不容易了。在这几个绝对面积相对不宽裕的藩国里,主要的平原面积使农田相当丰富,但是说到资源就差很多了,连木材都要每年从南部大宗的运来。 可缺并不等于没有,眼下我就站在肥前的一座山下,这座山虽然无脉相连,但是突兀之中也不乏险要。在这座山的半腰处,就是龙造寺家的老巢——佐嘉城,而龙造寺政家带着他的三千余部队困守在里面。 我攻入肥前后并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绝大多数本地豪族至少都没有进行坚决的战斗,当然这其中大村纯忠等三人也做了不少工作。如今的形势已经相当明显,龙造寺政家似乎没有力量独自对抗我,而吉川元春则龟缩在筑前的北部按兵不动。 我进兵的速度并不算快,而且就明确知道的龙造寺政家就向毛利军派出了二十几个使者,有时甚至一天里就会有三个,这一个使者已经出城,前一个使者马蹄扬起的烟尘却还没有落下。我对此并没有阻拦,从战术的角度上讲还是与吉川元春进行一场合战的好,而且他们35000人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这也完全符合吉川元春的性格。 不过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吉川元春这个号称刚猛的武将这回却极其的冷静,用一般人的眼光来看简直就到了枉顾大义的地步。到此时我已经完全的明白,毛利家是坚定不移地和“猴子”站到了一起,之所以到九州就是为了把我拖在这儿。至于说到龙造寺政家,他不过勉强算是个毛利家来九州的理由,就算现在死了这个理由还是存在的。 现在想必龙造寺政家已经悔青了肠子,自己的一时冲动竟叫人当了枪使,自己陷入了这种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只怕是要投降也得不到多少好处了。而且我现在确实也是这么想的,龙造寺家是一没实力二又站错了队,至少我要把他和一贯“积极”的大友家区别对待。 “佐嘉城……看样子还不错!”站在大营中我仰头向上看去,对于这座建筑基本上还算满意。 佐嘉城坐落在肥前西南的一座海角处,作为龙造寺隆信一手建立并苦心经营起来的居城,这座城从各个方面都体现着他的个性。建筑坚固而又依山面海,既控制着由肥后北上而来的道路,又俯视着对马海峡的航道,完全满足了他对安全上的要求,只不过胸襟气魄似乎显得小了些。 “这座城是肥前最大,也是最险要的城池了!要是主公想……”竹中半兵卫站在我身后轻轻地说到。 “我想……也许我是该好好想想了!”我意外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沉吟着点了点头。 肥前是个重要的藩国,随着海外贸易的增加经济实力也在迅速攀升,当年仅仅用来流放重罪犯的那个“火肥国”,早已经成为了遥远的记忆。正常的历史上在德川幕府的末期,肥前在四强藩中的排名并不靠前,不过要是排除毛利、岛津数百年强势大名积淀因素的话,仅凭经济实力一项肥前实际上丝毫也不落于人后。 肥前有相对广阔肥沃的土地;肥前有良港平户;从南蛮来的商人会首先到达肥前,对于某一个藩国或者势力来说,这都是促使茁壮成长的“营养液”。而对于中央政府来讲,这也是“营养液”,不过培养出来的既有可能是强壮的四肢,也有可能是癌细胞。 “你认为龙造寺家还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吗?”我又抬起头看着上面的城堡,那里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景像。 “那就得看龙造寺政家是否明智了!”竹中半兵卫向我的背后靠了一步,然后说到。“现在龙造寺家内忧外患,只不过维持着表面上的统一。如果龙造寺政家听从劝告立刻投降,那么最好还是维护龙造寺一家的家名,这样至少对锅岛直茂那些人可以起到安定的作用。不过我建议就算不大幅度削减龙造寺家的领地,也要勒令他们把佐嘉城交出来!” “重治,可是这回我和你的一件却刚好相反!”我扭过头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背着手踱回了大帐里。 “这……”竹中半兵卫看着我的背影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也跟在我的后面走了进来。“主公对肥前有特殊的想法?”坐好后他问到。 “是有一些想法,但并没有完全成形!”我接过侍从递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但是却摆摆手让他把茶换一遍。“我的想法是肥前要得到一个改变,或者说作为一个特别的区域加以管理。要达到这一目的,那么旧的体制就必须要被改变。我是非常看好这里的地位和长远发展的,所以一定要掌握得更牢靠些!” “您认为……肥前比丰后更加重要?”竹中半兵卫试探着问到,在他想来这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的,不过他们的作用根本不同!”我探出双手比划着试图给他解释,却怎么也说不清楚。 丰后的作用的确非常重要,这我以前就多次说过,不过随着和平时代的到来和对政体的改革,它的作用会越来越低,而肥前的情况则是恰恰相反。通过我对世界现在格局及未来潮流发展的了解,以平户为核心的肥前肯定会成为一个文化、经济中心。你说我未雨绸缪也好,说我杞人忧天也好,总之在我在我对未来的设想中,对于革命的担忧要远远大于封建领主们的阴谋颠覆。 可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结论的基础是我根据独特的资讯得出的,还真是不太好向他解释。 “要叫我说根据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是我想把肥前建成一个在九州乃至整个西南的支点!”既然解释不清就干脆不要解释了,我直接说出了结果。“为了便于以后的管理和发展,九州的旧有势力大部分都要清理掉。龙造寺政家可以保留佐嘉城,但是领地一定要限制在五万石以内。不过锅岛、大村他们几个倒是个大麻烦,你帮我想想办法!” “主公是想直辖肥前吗?”虽然还是没有完全明白我为什么会对一个边角的地方这么热衷,但竹中半兵卫还是认认真真地想了起来。 “眼前这样作还早了点,但至少不能让这里再成为一个统一的独立王国!”我虽然很想一步到位,但理智还是告诉我不能操之过急。 “那就需要调走一些人,再塞进来一些人……”对这种事他非常在行,因而立刻就想到了办法。 “嗯……”我点了点头,但也不是没有其他的顾虑。“虽然说我有把握在这次掌控九州,但毕竟万事开头难。我并不想在这里留下什么不安定的因素,那样在我回到近畿去作别的事情时,这里极有可能出现意外的变故!” “这……应该可以作到!”竹中半兵卫伸手在下巴上摸了摸,留起胡子使他原本文弱的脸显得威武了些。“这几年虽然主公不在九州,但是我们的势力却是在逐步深入的。丰前和筑前是我们和毛利家相互拉锯的地方,因此被清洗掉的小豪族不再少数,腾出了一些地方!” “这两年里实在是辛苦了幸盛,一个人就做到了这种局面!”他的话不禁令我想到了一直在北九州与毛利家争斗的山中鹿之介,两年来他居然一次也没有向我诉过苦。 “也许他是乐在其中吧!”不知因为想起了什么,竹中半兵卫露出了一缕淡淡的微笑。 一个侍从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我示意他先交给半兵卫。“什么事情!”茶已经被换了上来,我端起杯子轻轻地吹了一口。 “不是什么大事!”竹中半兵卫已经在看第二张纸。“……明智殿下战死了!” 89、肥前与龙造寺(下) “已经……确定了吗?”我沉默了良久之后,这才把一直端着的茶杯凑到嘴上去。因为某种说不清楚的原因,我此刻竟然有着一些莫名的伤感。 “是的,我们有人亲眼见到了他被杀时的情况!”竹中半兵卫手中的信纸已经被翻到了第五页,可见记载的相当详细。“本来因为兵力悬殊的原因,明智殿下这一仗打得本就极为艰苦,若不是有上野众和信浓众鼎力相助,他甚至根本撑不到今天。不过东国的国人众毕竟也不是傻子,面对一场毫无希望的战争自然会退出以求保全自己!” “真的是没有希望吗?……当然是这样,你瞧我这话问的!”我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一切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虽然根据清州会议的精神,柴田胜家必须倾尽全力对明智光秀予以支持,但他又怎么可能真的会那么作。 “事实上导致明智军团信心崩溃的,正是因为柴田施行的作法!”竹中半兵卫也叹息了一声,这么明显的事情甚至用不着讨论。“柴田以救援的名义侵入了飞騨,并继续直接攻占户石城切断了明智军的北方补给线,把明智一方的家臣全都赶走了。看到这种情况那些地方豪族自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陆陆续续离开了明智殿下的阵营。本身就实力不足的明智光秀军再失去了掌握地利的国人众支持,自然不可能再抵挡北条和上杉的进攻,从上野退回时人马已经不足千人了!” 我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了那张文静而又有几分消瘦的脸,以及那时而自信时而洒脱的表情,尽管他一直把自己的虚弱掩饰得很好,但是纺得太细的纱毕竟是会崩断的。“明智殿下……是怎么死的?”我轻轻地喝了一口茶问到。 “表面上的信息是受到了匪徒的袭击,但实际上的情形只怕没那么简单!”他下意识地向边上看了看,这时帐内仅有樱井佐吉一个侍从。 我没有继续追问,但却仔细地在听着。从他前面的语气来判断,这件事一定还有下文。 “在明智殿下从上野返回内城的途中,不断受到武装匪徒的袭击。虽然看衣着打扮只是一些暴民,但从其他方面却露出了一些可疑之处!”竹中半兵卫将那几张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里,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这些人的武器虽然杂乱无章,但是武艺却相当了得,而且其中几个人拿的武器还是相当不错的。尽管采用的都是伏击、夜袭的盗匪手段,进退聚散却法度严禁,应该是一些训练有素的武士和忍者!” “你有怀疑的目标了吗?”我缓缓捏动着手指,发出了轻微的咔吧声。在这个争取天下最后的机会里,不知有多少人会奋起最后一搏。 “我觉得非常有可能是德川家康的作为!”竹中半兵卫大体知道我对德川家康的看法,因而说这话没有什么忌讳。 “有什么明确的证据吗?”我眯起眼睛从大帐的门向外望出去,那里的士兵正在列队集中。 “从附近的态势上看柴田殿下的距离太远了,而北条家处于战线的另一边难以有效调动人手!”说到这里他看了我一眼,我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帐外。“能够如此迅速和隐秘调集这样精锐部队的,在那附近除了德川家也就没别人了。而且虽然目睹明智殿下被杀的人不是内行,但在甲斐的忍者却事后在现场发现了伊贺众的痕迹,这也许并不能算是确定无误的证据,但……” “但这件事对我们来讲,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我终于收回了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们并不想向谁举发,所以证据那种东西在我们来讲可谓毫无用处。可这并不是说我们就可以掉以轻心或者草率行事,因为错误判断可能使我们陷入困境啊!” “是,这是为臣疏忽了!”竹中半兵卫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明智殿下一路归来共遇到七次袭击,每次的时机掌握得都极为巧妙。受到持续不断的打击之后,明智殿下一行人的心理和体力都处于极度的衰弱当中,终于在距离踯躅崎20里处的温泉别馆受到了致命一击……” “就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这件事情确实是德川家康的嫌疑最大!”听过他的一系列的介绍和分析后,我最终点了点头。“德川家康这个人心机极深而且不乏武勇,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看透他。这件事虽然我依旧不能肯定就一定是他做的,但是要说他对天下没有野心却也让人难以置信。如果要叫你看,他会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呢?” “如果让为臣来谋划,一定是选择和柴田进行合作!”竹中半兵卫只稍稍思考了一下,就非常肯定地说到。“最近一段时间德川家太安静了,这很不正常。照臣的估算,德川家康是在想尽可能多的得到实际利益,然后在织田家内部的控制战坐大自己。他非常清楚以他的身份无法直接控制织田家,那么就不妨让织田家诸势力在争斗中彼此削弱,然后再将自己的同盟者逐步架空,最后达到取而代之的目的。这确实是个最务实稳妥的办法,叫臣来说一时也拿不出更稳妥的方案了!” “确实是这个样子……”我用轻轻的颔首表示赞同,突然又感到了一阵压力。 德川家康的手段和我的作法有一定相通之处,都是属于“防守反击”的套路,这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而且面对“猴子”和柴田胜家这两个权势的痴迷者绝对有效。 本来作为我来讲比起德川家康有着不小的优势,但是他现在却已经蒙住了北条氏政这个打手,综合实力就与我相距有限了。更兼这个家伙隐藏极深,而不像我被“猴子”和柴田时时提防着。想着这个看不透的竞争者,我隐隐感到有些头疼。 “其实我们已经掌握了个大概,只要再等几天就可知道德川家康在这出戏里的角色了!”竹中半兵卫突然说到。 “这话怎么说!”我对他这句话立刻来了兴趣。 “既然已经出了手,德川家康怎么也得弄些好处吧!”竹中半兵卫微笑回答道:“德川家康并不是织田家内部的人,仅凭自己现在的实力难以满足问鼎天下的需要。既然如此,必定会要求在甲信的分割中zhan有大大的一份,这才是短期中他最为关心的!” “没错,就是这样!”我恍然大悟抚掌称是。“德川家康可能现在也在猜测我们的想法,而且我估计至少能够猜到五成。可能还有别的人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所以我们不能显得太消极了,不然极有可能让人看出假来!” “主公是不想等了?”竹中半兵卫愣了一下,这和我昨天晚上的吩咐都不一样。 “要等就去吉川元春那里等,为了个龙造寺政家不值当的!”我将右手抬至空中比作刀状,狠狠地向前一劈。“等有马晴信一回来我们就行动,不管龙造寺政家同不同意我们都要进城,而且是在今天之内。该强硬时我们必须强硬,这不只是九州的问题!” “既然主公已经下了决心,那么臣就下去作些准备!”说完竹中半兵卫向我告辞去布置了。 “啊~~~!”我伸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虽然还没到午睡的时间,但也差不太多了。所有该办的事情已经都有人各自去张罗,我只要等着就好了。 在龙造寺家的几个重臣当中,最念香火之情的就是有马晴信,虽然加入龙造寺体系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却与龙造寺政家个人有着很深的关系。 据说当年为了控制有马家这个强势的豪族,龙造寺隆信让儿子政家娶了一个有马家的女儿,但这位政家似乎有些糊涂搞不太清楚自己的立场。在一次突然爆发的领地危机中,被龙造寺隆信任命为统帅的政家居然故意迟缓行动并且通风报信,这样才使有马家逃过了一劫。 人总是多少会有些感情的,哪怕是最为现实的政治家。投向我这一方的几个原龙造寺家臣,或真或假地都向我提出了请求,请求我再给龙造寺政家一条自新之路。这其中有马晴信倒是言辞恳切声泪俱下,并且自告奋勇地要求担任这个使者,我并没有多想也就答应了。 为德川家康而兴起的那些许烦恼很快就过去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正当我想派人去问下攻城的准备情况时,却被告知有人已经等我将近一个小时了。 有马晴信不是一个人来的,可能为了加重些分量拉来了锅岛直茂和大村纯忠。“上复参议殿下,龙造寺家已经答应了开城降服!”有马晴信恭敬地说到。 “哦……龙造寺殿下总算是迷途知返了?”我拿起一块凉毛巾擦了擦脸,感觉清醒了许多。“他有什么要求吗?”我问到。 “没有,他们怎么敢!”有马晴信立刻紧张地回答到,进来时他已经看到了正在集结的部队。“能够得到您和朝廷的宽恕,这已经是龙造寺家天大的福份了,又怎么敢再有什么奢望呢!”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允许龙造寺家保留家名和佐嘉城吧!”既然主要目的已经达到,我也就没有再逼人太甚。 90、沉闷的战事 “哎唷!”因为一时困倦失神我的脑袋碰在了桌子上,虽然没有出血但还是很疼。拿起边上一面镜子照了照,虽然红了些可不能算有碍观瞻。“还好,不至于影响形象!”我放下镜子打着哈欠站了起来。 一步一挪的来到大帐门口,探出头去向外面张望了一下,正巧一粒水珠落下来掉在了我的鼻子上。昨天夜里下了场雨,今天依旧没有放晴,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肥前的事情解决得还算圆满,我进入佐嘉城后见到了身穿白衣,伏地跪拜请罪的龙造寺政家,听到了他声泪俱下的承情。据他自己讲,是受到了毛利逆党蛊惑利诱,这才作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是情愿领受各种惩罚的,只求能够保留龙造寺家名和放过其他的人。 杀人不过头点地,再说我还要考虑锅岛直茂等人的感受,没有必要引起兔死狐悲的不良反映。我留给了龙造寺家两万石领地并继续保有佐嘉城,虽说领地是小了点,但被打残到这种程度的大名不被迁移,那可是极为少见的事情,再说我还没有要求龙造寺政家隐退呢! 其实这也是因为龙造寺政家不属于必死的那种人,龙造寺家是不可能在他的手中复兴的。至于说到十几或二十几年后,那时天下想必已经基本平定,弱小的家族再要想兴旺发达,就要看各自讨取当政者欢心的手段了! 对于锅岛、大村等几个原龙造寺家重臣,我明确地表示出了让他们正式独立的态度,至于每家领地有多少,则要等到九州全面平定之后再说。他们几个全都是传承数代的武士家族,在面临历史性的机遇面前自然知道应该如何抉择,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大家还是全都向前看吧! 结束了肥前的事情我调头向筑前杀来,前一阵一直按兵不动的吉川元春居然前来迎战,我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很高兴的,这样可是省去了我不少事情。尽管zhan有优势但我并没有忘乎所以,在一开始的接触战中稳扎稳打,利用骑兵与铁炮上的优势占了一些上风。可就在我准备全面铺开决战的时候,吉川元春却一扭头毫无留恋地绝决而去。 他的这个举动实在是太意外了,虽然我通过忍者迅速得到了这个消息,但安排几万人的追击决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在一阵颠倒匆忙的混乱过后,我尾随着毛利军来到了筑前北部的沿海地区。 吉川元春收缩了防守,将人马集中于最为坚固的五个城堡里,然后又通过海上的舰队,将人马一波一波地运回了周防。 海面上有我强大的舰队,因而毛利家麾下的水军采用小船夜行的方法,专门从水道浅窄复杂的地方走,限制了我方水军巨舰重炮的优势。这一带不是我们经常活动的范围,水军在情势不明的情况下无法逼近作战,虽然每晚都以炮火对毛利运输船进行远程攻击,但效果并不是很明显。 在陆上追击中大约歼灭了毛利军两千上下,因海船被击中倾覆而损伤的估计也有这个数字,吉川元春带着大约两万部队返回了安芸,留下一万两千余人死死地守住筑前北部的那几座坚城。之前的那些日子里吉川元春很下了些功夫,在这几座城池本身就异常坚固的基础上又大大修建了一番,粮食储备更加是不用说的。 其实人留的太多了反而未必是好事,镇守这几座关键性的城堡一万多人正合适,加上之前两个月已经源源不断地运来了粮食。因为毛利军根本就没有和我战斗的打算,所以我要想迅速拿下这些地方只怕是要花上不小的代价。 经过我仔细思考和与竹中半兵卫的讨论,终于确定毛利家的这套作法是很久以前就设计好了的,不光是一系列行动配合默契的问题,而是这样的后果对毛利家来说是最好的。 对于“猴子”这个同盟者来讲,他们作战了并且死了人,同时保留了相当的实力可以应对各种情况。把我拖在九州的目的也已达到,“猴子”也不该再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对我来讲也谈不到什么怨恨,这种程度的战争每天都有可能发生,如果将来我们需要彼此消灭对方或者是彼此合作,今天发生的事都不会成为某种障碍。不管怎么说这就是政治,这就是生活! 从吉川元春摆出的架势来看,毛利家虽然和“猴子”同盟但态度并不坚决,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弄个鱼死网破,前面的部分我已经得了足够的面子,下面我只要继续围困就可以了。其实如果我此时就算主力南下讨伐岛津,应该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不过为了配和近畿的进展,我也没有着急,一连就是两个多月的围困,这不眼瞅着就到了天正九年(1581)的四月底。 “主公,你好悠闲啊!”我正在百无聊赖地数着从营门处经过的巡逻士兵,新八郎踩着两脚的泥水不知从什么地方转了出来。 “你怎么过来了,就没什么事情吗?”我斜着眼睛撇了他一眼,立刻就辨别出他正处于闲得难受的不正常状态。“我记得甲骑的任务是清理武器擦拭盔甲,你都作完了吗?在阴雨的天气里装备可是很容易损坏的!”现在他在甲骑担任岛胜猛的副手,所以我才会这么问。 “都擦了有八遍,现在需要的是请宋师父来重新上漆了!”他皱着眉头大声抱怨到,不满的情绪一目了然。“我们那里人呆的一个劲儿发傻,这样下去只怕连马都不会骑了。所以大家都叫我来问问,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 “近期没有你们的事,继续好好歇着吧!”我知道他是没事找事,正式的安排岛胜猛也知道,他犯不着来问我。 “明天的佯攻交给我们行不行?”新八郎央求到。 “不行,高虎的部队已经做好了准备!”我这时已经坐回到椅子上,闭着眼睛摇头到。骑兵在攻城时几乎是毫无用处,即便是甲骑也不会有什么例外。 “那求求您!后天晚上在海滩伏击毛利运粮队的任务,请您一定要交给我们!”他谄媚地说到。 “不可以,我答应给大村和锅岛殿下这个机会了!”我继续闭着眼睛摇头,感觉脑袋有些发沉。毛利船队将在一片空旷的海滩上登陆,周围并不适合骑兵掩藏,再说对方只是五条船百十个人的小行动,怎么用得着我出动甲骑。 “那我们……”他还想争取。 “不行!”我趴在桌子上坚决地说到,因为无事可做近来动不动就爱犯困。如果是莺和阿雪在这里就好了,“蜃千夜三姐妹”并不适合时时公开地出现在我的身边,不知怀孕中的阿雪怎么样了,虽然信上总是说一切正常……。新八郎半天没有再出声,可能是觉得没意思自己离开了。 “主公……主公……”不知过了多久竹中半兵卫来了,连着叫了两声我才反应过来。 “哦……有什么事情吗?”我从桌面上撑起身子,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到。 “没什么大事,只是一些例行的安排!”在确定我没什么“大事”后他似乎放下了心,但也明显地感到了我不在状态。“粮草已经从府内城运过来了,是全都发下去吗?”他拿起一摞公文开始向我报告。 “往常是10天一份分发各营,现在嘛……”我微微沉吟了一下后说道:“为了安定那些豪族的人心,就按一个月的消耗量发放吧!” “是!”竹中半兵卫又换了一份。“对于向各城试探进攻的安排,您还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不变了!”我拿起笔签上了字,并加盖上名章。 “还有就是……”竹中半兵卫把文件依次拿出并加以说明,我则是逐一批示。 其实这里面的大多数都是例行的公事,就算是偶尔出现一件新的事情,他也会先根据自己的意见拟出几套方案,所以真正要我做的事情并不多,只是稍稍判断一下签个字而已,训练过的黑猩猩也能干个八九不离十。 “这些日子并没有发生紧急的事情,例行的工作就这些了!”他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了。“您还还有什么吩咐吗?” “有一件小事情……”我向后一仰又靠回到椅背。“这里的事情由你全权负责,我想要离开几天!” “主公,这似乎有些……”竹中半兵卫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说道:“虽说眼下吉川元春已经退走,但这里驻扎的毛利军依然有一万两千。这时抽调走太多的军队并不合适,而且现在就进攻岛津的准备也不是很足。主公不如再等些时候,等到聚集了九州中、南部的全体豪族……”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想有什么行动!”我冲他摇了摇手,对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感到一阵兴奋。“我想到平户去一趟,看看那里再见几个人。我只是以便装前往,不带军队的!” “现在肥前虽然在我们控制之下,但毕竟还是交战当中,所以为臣请主公务必三思!”竹中半兵卫劝到。 “平户那里并不靠近强大的敌对势力,而且我也会带上护卫!”我自己确实认为那里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毕竟小心点儿总是不错的,因而就又说道:“我要大后天才走,那之前会让我们在当地潜伏的人再确认一遍,大约十天半个月也就回来了!” “那……主公想带多少人去?”见我态度坚决他也就没有再劝。 “让佐吉挑几个武艺高强的近卫武士……” “还有我!”这时一个兴奋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原来新八郎一直没有走。 91、踏看九州 远处的细雨中有几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那应该是一种界乎于小山和丘陵之间的地貌,虽然缺乏了高山大川那样的磅礴气势,但却给人一种恬淡的心境。 漫漫的平原上一片片的水田静静地躺在那里,烟雨朦胧中显出一派悠闲的农家景色,一条条窄而长的田垄好似青铜制成的框架,将那些水田分割成了一面面巨型的镜子。燕子不时吱吱叫着从上面掠过,偶尔几块田里有一些忙碌的农人。 我走在田野之间几乎算是笔直的宽阔大路上,不禁心中有着几分感慨:“北九州这片地区的水利还真是丰富,居然暂时无力耕种的田里也灌满了水!” 到平户进行的这次短期旅行是次秘密行动,至少是随军的九州豪族们没有让他们知道。其实最近一直也是真的没有什么事,因而几天不见他们也是很正常的,一切有竹中半兵卫主持,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为了不至过于引人注目,我身边随行的除了樱井佐吉、次子虎千代和一定要跟来的新八郎之外,就只有八名挑选出来的近卫武士。经过考虑我暗中指示,在这八个名额里加上了安田国信。 这次在九州的战事确实不算激烈,但多少也是打了几次接触战,在我有意提供的机会下,安田国信居然奋勇争先斩获了五颗首级,其中还有一个毛利家的侍大将。这多少让我感觉有些意外,也许血统的力量真的发挥了些作用吧! 说到血统,这确实是个问题,可能任何一个出身平凡的人(如现实中的作者)都会觉得忿忿不平,但这也确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先姑且不说这个人如果不是武田信玄的儿子我会不会招他进旗本队,至少是不会对他如此刻意的“栽培”。不可否认一个人身后的某些东西也会构成这个人价值的一部分,周围人对他的种种态度,也是出于对这种综合价值的考量。 “大人,我们是不是先休息一下?”樱井佐吉到我身边来说到,因为是便装出行所以他改变了称谓。 “那就找地方坐会儿!”本来就是一场游山玩水,所以没有必要赶得那么急,我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茶寮,就示意他们走了过去。 “各位武士老爷,快请进!”看见我们一行的到来,一个三十多岁的老板急忙跑到门口来迎候。不过说是门口也许并不太准确,因为这实际只是一个用些木板、竹竿、苫布一类材料搭起来的棚子。 “去给准备些吃的和喝的!”樱井佐吉非常傲慢(武士对平民本该如此)将一枚“鸟目”银币抛向他。 “感谢您的赏赐,小的马上就去准备!”老板在弯腰躬身的同时将那枚银币接在了手里,动作相当的灵巧。虽然他的态度有些谄媚,但是却并没有多少害怕的意思。 茶寮里的情况一目了然,此刻并没有别的客人,在老板跑到后面生火烧水的时候,我们走进去坐了下来。这里的地方实在狭窄了些,我们这十几个人并不能都坐下。 “虎千代,走了这半天你有什么感受吗?”我看着身边的儿子问到。 “嗯……”虎千代有些迟疑,在他来讲一来是岁数太小,二来也没什么深入民间的经历,所以很难一下子说出什么道理来。如果这要是龙王丸一定就摇头了,可是他却是不会那么容易妥协。“太多的东西我也说不好,但是总觉得这里似乎更加平静了些。在近畿尤其是京都附近的地方,土地肥沃的程度并不下于这里,说到市面的繁华更加不是这里比得上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里的人生活要比近畿安定,这里不是也经常打仗吗?” “嗯……不错!”我微微点了点头,以他的年纪能想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错了。“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虽然这里算不上一个大国,可道理还是有相通的地方……”我试着给他讲这里面的道理。“在近畿尤其是京都附近,有许许多多错综复杂的势力交织其间,朝廷公卿和大的宗教势力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施加着影响,不可能不干扰到百姓的生活。虽说这里也时常的大战,但毕竟比近畿那里少的多,而且过后就完了,不会留下过度长久的‘后遗症’!” “您的脑子真好使,无论什么东西都能联想到那么多东西!”新八郎看了看虎千代又看了看我说到,语气里带着那么点不屑和不可理解。 “那你自己呢!成天拿着那根铁枪就不累吗?”我可能是因为出来的关系心情很好,就随口也和他开了句玩笑。这次出来没有让新八郎带上他那根“修罗之怒”,因而偶尔会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新八郎没有说话,不过却把脑袋扭向了一边。就我的观察,这小子似乎对所有案牍工作都有本能的抵触。 “安田,你们东国的情形是怎么样的?”我看到安田国信站在不远处脸向外观察着,就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来自甲斐,不过身世就“清晰简单”的很了。 “回禀大人!”他转过身来低下头恭敬地答道:“在我们那里多是山地,费很大的力气也打不出多少粮食,百姓们根本付不出太多的东西,而对领主们来说也就必须面临同样残酷的竞争。所以我们那里一个地方只能有一个主人,多重的牵扯是不可能存在的!” “嗯……”我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别的。 从他的话音里我不只听到了惋惜,还有一种隐隐的骄傲,他说的或许就是东国军队强悍的原因,而且也是武士们执着性格的原因。 不一会儿老板提着一只大铜壶走了上来,因为人多所有烧水时间用的长了一些。这种地方不可能预备什么太好的东西,吃的只是一些饭团、蚕豆和素丸子而已。 “各位老爷是诸星殿下的家臣吧?”东西上完老板并没有退下去,而是用围裙擦了擦手,然后躬身扶着双膝谄笑着说到。 “你倒真是有些眼力,怎么看出来的!”我淡淡地说到,同时用眼神示意手按刀柄的樱井佐吉不必紧张。 “诸星殿下的大军这几年常在附近经过,小的可是见了很多回的!”精明的老板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反而用有着几分得意的目光在我们身上瞧了一下。 这次出来我们虽然穿的是一般武士的旅行便服,但是并没有刻意去掉上面的“诸星丸”家徽。现在北九州我的军队大举集结作战,因而一些出来办事的人为数也不少,一队诸星家的武士前往平户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反倒是明显不是野武士的无标记神秘武士会更令人怀疑。 “哦,那你认识诸星殿下吗?”我微笑着问出了一句令樱井佐吉他们重新紧张起来的话。 “这……小的没有这个福分!”老板遗憾地摇了摇头,为人倒还老实。“不过这几年来在丰前和筑前一直都有诸星殿下的大军驻扎,小的还曾在去那里修筑过道路!”他接着为自己的“见识”辩解到。 “依你看我们诸星殿下,能够战胜毛利家么?”我觉得眼前这个人非常有意思,至少可以说是很有几分胆量的。 “那是当然!毛利家怎么可能与诸星殿下相抗衡呢?”老板话说的飞快,同时为了加重语气还不住地点着头。“诸星殿下盖世名将百战百胜,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为了证明自己的立场,他毫不吝惜堆砌着自己知道的华丽词汇。 “哦,你说的这些都有根据吗?”我大感“欣慰”地问到。 “小的见识浅薄说不出什么,不过却从来不曾听说过诸星殿下在毛利家吃过亏的!”老板用无比自信的语气说到。“诸星殿下自从当年在进入丹后起,就从来没有在与毛利家的作战中失利过,以数百敌数万(传说过后的夸张)更是时常的事情。再说诸星大军是一支超越武田赤备的强兵,毛利家怎么比得了……” 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些云山雾罩的话,我的侍从们脸上露出了丝丝笑意。新八郎这个家伙最过份,虽然已经扭过头去,但还是可以听见不时发出阵阵嗤嗤的声音。 我当然也是很高兴,并不是为了几句明显意在恭维的奉承话,而是为了一贯排外的九州人已经接受了我。若非如此,怎么会连一个生活在乡野间的匹夫也会对我的生平了解的如此清楚? 山中鹿之介率领的军队代表我公开的形像;加藤段藏的忍者潜移默化地引导着这里民间的舆论;静水幽狐对大大小小的豪族、宗教势力施加了足够多的影响,应该说他们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我全面接收九州的各种条件已经成熟了! “实在是小的失礼了,看您几位老爷就一定是久历沙场的!”可能是一番表现欲得到了满足,这个乡下的“聪明人”意识到了自己有些过了。“您几位还有吩咐,我这就再去准备!”他不住地躬着身。 “好了,你先退下吧!”我摆了摆手把老板打发走了,不免把兴致昂然的目光投向外面,忽然平户方向一个正在消失中的背影引起了我的注意。“你看得出来那是谁吗?”我对樱井佐吉问到。 92、老朋友(上) 终于来到了平户,这个日本开向西方世界的第一面窗户,走在这里喧闹的街道上,各种感觉给人都是那么强烈。不过应该说明的是,此时的平户并不像《太阁立志传》中形容得那样繁华,相反在全国的各个城镇中只能勉强挤进一流的末尾,和堺町相比连五分之一都不到,这还是指我接手前的那个堺町。 因为常年战乱造成的阻隔,真正能从日本中部、东部到这里来的人并不多,同理可证,要想把从这里买到的大批物资运回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能够来到这里的都是一些比较有背景的大商人,基本用户不太可能来到这里。 为了取得更大的利益和购买更便宜的日本产品,拥有强大海上力量的葡萄牙和荷兰商人自己开往了近畿,平户这里更多的作用是补给和辐射九州市场。不过相对于堺町已形成的体系和管理,这里的探索和尝试性更强,以致我看到了比近畿更多的英国、法国、丹麦、威尼斯甚至挪威商船,不过规模普遍不大。 我们一行人走在这里的街道上,走着走着也许一条原本笔直的街道就缓缓拐了弯,路边的店铺也是忽大忽小没个章程,可见建设时的随意性。我微微皱着眉头向前走,虎千代和新八郎他们倒是逛得兴致勃勃。 “这里的松浦家实在是无能,一个兴旺的港口居然管成了这个样子!”樱井佐吉多少还有些管理眼光,在我身边轻轻说了一句。 “嗯……”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继续慢慢地向前走去。 松浦家是肥前西部历史悠久的中型豪族,很多年没有出过什么杰出的人物,可也没有什么败家子。作为一些识时务的人,在少贰家败落后他们归顺了龙造寺家,而现在又没经过战斗就归顺了我。这是一些一般不过的人,家督眼下也在筑前前线。从长远看他们不适合管理平户这样的地方,但我也不至于太亏待他们。 这算是个问题,但我眼下考虑的并不是它,反而是一个小到了不能再小的问题,或者说根本不能算是个问题。在路上那个一闪即逝的背影别人并没有看到,但匆匆的一眼就使我产生了一种朦朦胧胧熟悉的感觉,心里总是怪怪的。 我也只是匆匆的惊鸿一瞥,凭直觉那是个身材高大粗壮的武士,穿着一身灰或者青色的衣服。按理说这应该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流浪武士,可我怎么就总觉得有些不安呢? “那个人是谁呢?”我在脑子里不断地这样问着自己,但是因为资料太少没什么结果。最后我不得不放弃了,再怎么想也没用。 “大人,您看看这个怎么样?”新八郎站在一间铺子里对我招呼到,虎千代也站在他身边。 这是一家葡萄牙商馆,两层楼的欧式建筑在邻居间算是鹤立鸡群了,不过为了适应东方的风俗,临街的一面设计了整面的活动大门,这样就可以采取敞开式经营方式。我缓步跺了进去,这里的商品种类确实丰富。 “这玩意儿不错吧?”新八郎右手上挑着一顶头盔问到,旁边还的架子上还支着一副半身铠甲。 这套盔甲全部用厚铁皮制成,头盔高耸还有一道由前至后的“鸡冠子”,下面的部分有圈窄窄的折檐,不过前后却各翘起一个尖来。至于说到身上部分,只是前后两片用皮带固定保护躯干的锅形铁片。 这是一身西班牙长矛步兵的标准制式盔甲,这个时代想必在世界上很多地区已经可以见到了,不过这种东西在日本并不合用,以日本人通常单薄矮小的身体穿上就不要想作战了。而作为收藏品又未免普通了些,尽管店里的伙计把他擦得非常光亮。 “这位武士大人真是有眼力,这套盔甲可是我们老板花了大价钱搞来的!”站在旁边一个年轻的高级店员走过来夸张地说到,同时脸上的表情也足够真挚。虽然他是个欧洲人,但是日语说得相当流利,而且口才也很不错。 我没有理他,随手拿起了一支欧洲式的花饰刺剑。在商店里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见,不然兜里即便有再多的钱也是不够花的。 现在的欧洲大发现、大航海的时代正是蓬勃兴起的时候,骑士的荣耀已经是辉煌不再。就如此刻我手中的这把剑,它已经代替沉重笨拙的双手重剑成为了今天的主角,代表着这个时代轻松进取的风格,不过同时更多工业化的痕迹也无法掩饰,虽然华丽但也仅仅属于批量制造的“艺术”。 看了一会儿我对这家店铺算是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东西不少质量也算不错,但是缺乏精品,面向的是只能是一般富裕阶层。 “你喜欢这样的东西?有什么用!”看到我手上拿的东西新八郎非常不解,在他看来用这种东西打仗实在是个笑话。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我一笑放下了那把刺剑,转身准备向外走去。我是准备在平户买上一两件东西,但这里的货色却有些看不上眼。 “一看你这位武士大人就是作大买卖的,这样的单件小东西自然是满足不了您的需求!”年轻的店员具有极为优秀的职业水准,面对挫折依旧不急、不燥、不弃、不馁。“我们的店里也有很多军需用品,各种货色十分的充足。不光是在九州,就是近畿和东部也有很多尊贵的大名在向我们拿货,货源和质量绝对不成问题。如故您自己有特殊要求的话,我们也可以专门从南蛮给您进货,绝对会使您满意的!” “哦,那你们这里都有什么?”他的话使我产生了一定兴趣,因而停下了已经迈出一半的脚步。我需要的东西都是在堺町解决的,和九州的商家从没有打过交道,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请您这边看看!”他快步走向靠里的一个柜台,这里被一张墨绿色呢子盖的严严实实。这个柜台微微的有些向外倾斜,有些像菜贩陈列物品的摊位,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唰啦!”店员捏住呢子的两个角向上一提、一抖,露出了里面齐刷刷摆放的东西。那是黑黝黝由长到短,分三个系列摆放的十几只铁炮。 我一步一步地走了回来,眼神几乎被那些铁炮粘住了。身边的几个人也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这个突发qing况谁也没有料到。 将最外面、最长的一只操在了手里,我转身对着大门外的光亮仔细看着,铁管上瓦蓝光泽和木身上崭新的油漆已经说明了一切,低头用鼻子问了问,枪管里面涂满了黄油。这只枪在所有样品里不是最先进的,相反倒是最最普通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它也就成了最实用的制式装备。 我的心里有些感触,没想到平户在松浦家手里居然混乱到了这个程度,在堺町和石山也大规模经营火器,但绝对不会出现在当街的门市里。我一向将铁炮这种重要军械的批发,控在二十几个一二级供货商的手里,所有大量需求的外来客商自有专门的掮客负责接待,虽然我不直接干涉各家经营的买卖,但是所有大宗货物的走向都是心里有谱的。要是向平户这样不问身份的谁都可以买卖,那么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平户这样的情况以前我可以不管,但是以后就不能放任自由了,就算我的手下的情报网再严密,也不可能盯住大大小小所有的势力。今天买上10只,后天买上20只,积少成多也就相当可观了,如果一个注意不到,也许那一天连怎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现在我甚至有些怀疑,要织田信长命的那几门大炮,就是辗转从九州流过去的。 “您是内行,我们的货色绝对没挑的!”看到我对他们的商品感兴趣,而且有可能是是一笔大生意,店员不免有些兴奋。 “什么价钱?” “45贯一只,要是您买的多还可以再商量!”他这样回答到。 他报的这个价格并不贵,甚至比堺町还稍微便宜点儿,不过这就更加让我担心,这说明扩散的范围可能更大了。 “你们真的能够提供大量这样的铁炮吗?要是努了半天力气,只有四五十只可就没有意思了!”我故意这样忧虑地说到。 “这您只管放心,我这里正好有200支现货想要脱手!”说这话的不是面前的店员,而是从里面传出的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怎么是你?”我们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问出了同一句话。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拄着金头小藤杖的小干巴欧洲瘦老头,正是日本最大的葡萄牙商人胡安.哥梅斯,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显然也没料到我怎么在这儿,而且还是这样一种方式,因而显得同样的惊讶。 “我来九州已经几个月了,这可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还是我先反应了过来,看来这里也是他的一处据点。不过既然是他事情可能要好办些,或许能够挽回一些以前造成的漏洞。 “我来九州正是为了见您一面,但一直没有获得批准!”他向我走了过来,露出了亲切但有些想狐狸的笑容。 93、老朋友(下) “看来我虔诚的祈祷终于感动了万能的上帝,他竟然把您送到了我这谦卑仆人的面前!”哥梅斯将小藤杖提在手里,用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小跑来到了我的面前。“能在这样的地方接待您,实在是我莫大的荣幸!”他已经挽上了我的手臂。 “说得好像多么不近人情一样,我们可是老朋友哦!”我以和蔼的态度回复了他的热情,尽管即便以我的阅历还是分辨不出他的热情究竟是真是假。 经济势力一直是我政权的一个重要支点,因而维系经济网络的关系占据了我精力的很大一部分,所有在日本的豪商即便我不认识,也会间接地和他们有些贸易上的联系。这于这方面正式的茶会、磋商,那就更不必说了! 不过自从织田信长死后的这几个月,我就再也没有这样的空闲了,毕竟眼下是关键时刻而且政治才是我的本业。及至到了九州之后,就一直是在领兵作战,连归降的大名、豪族和各方的使者我都见不过来,就更不要说一个南蛮来的商人了。 其实在这种多事之秋里,我也知道有很多人心急火燎地想要见我,开始时多少我还听个侍从的回报,后来也就干脆一律挡架了。有村井贞胜和增田长盛他没们照应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事,而且对某些事情守口如瓶也是我事先安排的。 “我自然不会怀疑诸星殿下的人品,只是想我这样卑贱的商人总是希望时刻得到您光辉的庇佑!”来到里间坐下后他对我这样说到。 “对于你们的正当要求我从来没有驳回过,而且我这个人向来喜欢一碗水端平!”我端起面前桌上的一杯咖啡,垂下眼皮小小的泯了一口,有些苦但确实非常提神。 “对于您的仁慈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不过还请你体谅我这个老人的心情!”哥梅斯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但是一点儿也没有过意,反而装出了一副可怜相。 “有什么事情,你先说说看!”我的话说得很恬淡。 “首先让我来对您的功业表示祝贺,现在九州将置于您的统治之下任何人都不会有疑问了!”场面上的恭维话说了一句之后,哥梅斯立刻就转入了正题。“您是一位充满智慧的人,因此我也就直言不讳了,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急着冒昧求见您,就是想和您谈谈九州的事情……”接着他就“痛心疾首”地谈起了对九州环境的忧虑。 我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只是用小口一口一口饮着那杯咖啡。老实说我更喜欢喝茶,尤其是绿茶,但是对于咖啡这种饮料也不能说是排斥,前提是要加上足够多的糖。胡安.哥梅斯的心里确实心里充满了忧虑,这一点我完全能够切实地感受到,但原因绝对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第一艘来到日本的欧洲商船就是葡萄牙的,至今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当时登陆的地点就是在九州,好像是在南面的种子岛附近。所以可以说九州是葡萄牙商人的传统势力范围,就连大名也有近乎一半加入了天主教。如今九州的格局即将产生重大的变化,因此上哥梅斯有怎么可能不产生忧虑呢? “想必您已经亲眼看到了这里混乱的情况,不知可有什么打算吗?”看我半天没有说话,他的心里有些没底,不过在问出这句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妥,赶紧又补充道:“我说这话没有丝毫别的意思,只是作为您一贯的支持者渴望着能够替您的事业出上一份力。我的商会在九州的一些地方还小小的具有一些力量,能够对您有所贡献是我们最大的荣幸了!” 我又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这才说道:“确实如您所说,九州各个镇町我已经看到了,而且很不满意。也许别的大名会并不在意,但是我不行,因为我本身就是依靠经济力量支持起家的!”我说到这里话锋却又一转。“不过……毕竟九州的完全平定还有些阻力,我目前的主要策略还是平稳过度!” “那……”他的脸上的皱纹为之一松。 “对于九州的各种宗教信仰,我并不打算加以干涉!”我这样回答到。 “可是……”听到这话他的脸上微微有些变色,拿着那支藤杖的手不自禁地握紧了。 九州本来就是各种神社势力交相混杂的地方,传统的佛门并不是非常强大,因而天主教这种形式才得以乘虚而入,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占据了半壁江山。我不动宗教格局对葡萄牙人来讲自然是一件好事,但隐含着的话就是要对商业管理下手了。 “殿下的决策果然英明,只是在下建议还是以温和的手段进行为好!”哥梅斯果然老奸巨猾,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就我十几年来的见闻来看,九州这个地方的农业和日本其他地区相比是足够发达了,甚至比我们欧洲的很多地方都要好。但是因为四面环海和远离政治、文化中心的原因,商业交流就不是那么发达了。如果殿下有意采取严厉的管制措施,不但会使本州的商人因无利可图而离开,就是欧洲商船补给港的作用也会大幅下降。把九州变成一座商业荒漠的前景,我想不是任何人所乐于见到的吧!” “不可否认您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两害相权的话,也只能取其轻了!”我看似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向外面指了指。“外面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就是你自己的店铺也在这么干,不受控制的精良武器流向各处,甚至可能连盗贼、暴民手里也会有几只铁炮。即便是我个人取得了在九州这里的支配地位,依旧还会有人仇视我,对于大小势力的实力和动向我必须做到心中有数。可你看看现在这种局面,为了保持平稳过渡我必须卡死各方自行扩充武力的源头,迫不得已之下‘封港’也是没办法的事!” “封港!”哥梅斯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如果真是如此九州的海外贸易就彻底玩完了。“您……太……这……” 我看着他涨红的老脸,因为布满的皱纹就像块晒干了的桔子皮,说句不太中听的话,真是有些担心他犯了脑溢血。 “那……那可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了!”大约过了五分钟,哥梅斯终于开始稳定下了自己的情绪,虽然脸色依旧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但他却控制住自己没有说出什么过激的话来。“我注意到了您指得这是最坏的结局,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补救的办法吗?”他问到。 “倒也不是说一定会走到这一步!”我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暗暗点头,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省事。“你也知道,我一贯是不主张对商业采取桎梏措施的,为了稳定治安这才不得已这样作。如果能够切实保证这些东西不落入危险分子手里的话,那么我是乐于见到九州一片兴旺的!” “这只怕很困难,我们打开门做生意很难拒绝客户!”哥梅斯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说到。 “至少我要知道都是谁买了这些东西,这样我心里也好有个准备!”我终于说出了我的目的,然后继续静静地看着他。我并不担心他会拒绝我,和利益比起来这样良心的谴责是很容易克服的,再说这些欧洲的冒险家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会过于执着“商业道德”之类的东西。 “好吧!”他终于点了点头。“我会联络一下在九州经营军火的商人,把所有客户的交易情况定期向您出具一份报告!” “我对以前交易造成的程度也很感兴趣,希望你能够尽量帮我整理出来!”我微笑着继续说到。 “这怎么可能!”哥梅斯又有些激动。 “据我所知所有火器都是需要定期维护的,所以以前的客户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联系吧!”对他的“为难”我却不认为是多么困难的事,而且既然走出了第一步往下实际就简单了。“我相信你们的服务一向是优质的,所以不会存在让顾客担心的事情。再说现在天主教在九州的下层百姓中,流传得非常广泛,您想知道一些这样‘简单’的事应该能够办得到吧!” 这次哥梅斯更加惊讶,他怎么也想不到我会知道耶稣会传教士的另一个职业。不过这在我并不算什么新闻,反而是在记忆的尘封里几乎都忘记了。西班牙、葡萄牙这样的国家和英国、荷兰、威尼斯不同,没有哪个商人是没有官方背景的。 “好吧!”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合作。 “感谢你的帮助,那么对于九州的事情我就可以放心了!”我满意地点点头,觉得也可以给他些好处了。“对于平户我一段时间内不作大的调整,同时由你们商会,作为所有在此停靠补给南蛮商船的代理。所有事情我的奉行只和你们谈,其余的就是你们内部的事情了……” 这时外面的殿堂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我看了哥梅斯一眼他也是一脸困惑。我站起来走到门边向外面看了一眼,原来是我的侍从正在和一个欧裔年轻人在进行争执。 “跟你们说了,我要见诸星殿下!”这在这时他一扭头,金黄色的头发下露出了一张白皙的脸,年龄不会超过20岁。 94、新朋友(上) “嗯?”外面那个年青人的话让我的心中微微一惊,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这次出来表面上是我只带着随行十几个人,但实际上我在北九州这一带的谍报网早就在高速运转了,要是附近的势力有什么异乎寻常的举动,用不了两个时辰我就会知道。再说暗中还有不下二十个忍者布成的外围警戒网,如果要是发觉了有什么可疑的人,更加不可能没个反应。要是加藤段藏那样级别的忍者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那还好理解一些,可怎么会是他,一个连日本话都说不清楚的欧洲人? “诸星殿下怎么会在这里,赶快滚开!”樱井佐吉职责所在,站在那里一把按住年青人的肩膀,阻止他往里面闯。“你要是再不知道好歹的话,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你在撒谎……对不起,我不想怀疑任何人的品德,但我真有重大的事情需要见到诸星殿下!事情非常重要……”年青人并没有被樱井佐吉吓住,至少我没有在他那对纯净的蓝眼睛里看到丝毫恐惧。他只是操着舌根子有如绷紧了发条的日语,一遍又一遍地强调(尽管还是没有说清楚)着自己的理由,并且坚持着想要进来见我。 这个人的欧洲血统是不容置疑的,而且据我判断应该是中欧一带的日尔曼人。他穿着一身十分简朴的短身旅行装,脚上蹬着一双半旧的鹿皮靴,背上背着个大大的背包,看那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刚来到这里。 “你认识他么?”我向站在身后的哥梅斯问到。 “没见过,应该是一个刚刚下船的人!”他没有提出任何一点有建设性的东西,只是把我自己已有的判断又重复了一遍。 我再次向他脸上看去,在那里除了坦率真诚什么也没有看到,老实说无论是从他的年龄还是表情上看,他都就是一个纯情的中学生。不过请不要误会,我以前身边的同学里可没有这种人,也就是在一些偶尔播出的台湾电视剧里才可以看到。 “混蛋!我说的话你没有听懂吗?”樱井佐吉终于愤怒了,一把将这个捣乱的家伙推了出去。论长相樱井佐吉虽然同样属于清秀型,个头还要比对方矮一些,但毕竟是个职业练武的人。 年青人的体力果然和外貌表现出来的一样脆弱,樱井佐吉没用多大力量就使他连退了四五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身上沾上了不少土,背包也散开了,掉出来一些东西,大多是书。 他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收拾起散落的东西,然后背好背包再次来到了樱井佐吉的跟前。“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要见到诸星殿下!”他依旧用平静并且真诚的语调要求到。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樱井佐吉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伸手准备去拔腰间的佩刀。 “先等一等!”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叫住了他,虎千代从靠里的位置上走了出来。“诸星殿下可是大人物,你是凭什么断定他在这里的呢?”他向年青人问到。 “我自然是有根据才会这样说的!”年青人并没有对虎千代的年龄感觉什么不对,而是非常认真地指着侍从们衣服胸口两侧的诸星丸标志说到。“我认得这个标记,它是诸星殿下的特征,只有诸星殿下所在的队列里才会出现这个标志,所以他一定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听了他的解释我险些笑出来,看来他是把日本的家徽和欧洲骑士的盾徽搞混了。日本的家徽在意义上更近似于欧洲的国徽,比如法国的金百合和俄国的双头鹰,但一般的欧洲人还是很难想想一个地方贵族的标记,会在大多数时候取代国家整体的标志。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虽然大多数人都明白了这个年青人莽撞的原因,不过还是由虎千代作出了解释。“虽然这确实是诸星家的标志,但是作为一个大家族,有资格带着这个标记的人就算没有一万,八千以上是绝对不成问题的。加上眼下诸星家的大军正在这附近作战,你要是见到了连绵十余里的大营,那么印着这个标记铺天盖地的旗帜一定会把你吓死!” “原来是这样……”年青人在那里愣了半天,这才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同时不免显出了微微的失望。“看来是我误会了,我对我的失礼向诸位道歉!”他微微躬了一下身。 “你找的是哪位诸星殿下?”看到他有些沮丧的样子,虎千代忽然又问到。 “诸星殿下……难道还有好几位吗?”年青人用极为困惑的目光看了一下面前的这些人。 “那当然!”虎千代严肃而又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如今的诸星家是朝廷十分倚重的大族,人丁也是相当的兴旺,因此受封官职的也有几位,能够被称为‘诸星殿下’可不止一个人。就比如……他!”他忽然一把拉住了一直在边上嘻笑着看热闹的新八郎。“他也姓诸星,是天下闻名的武将并且被朝廷受了官职(不入流),被称作诸星殿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哦?”新八郎一下子愣住了,不清楚怎么一下子牵扯上了自己。凭虎千代的力气自然不可能拉得动他,但是刚才的几句话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他的身上。 “他?”年青人很是意外,但还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除了新八郎之外所有人都觉得这越来越有意思,而且既然虎千代插了进来樱井佐吉等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不是他!”看了一会之后年青人摇了摇头。 “怎么!我就当不得‘诸星殿下’这几个字吗?”听他这么一说新八郎反而有些不高兴了。 “不是这样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年青人第一次出现了局促不安的表情,但这应该只是出于尴尬而非害怕。“我丝毫没有轻视您的意思,只说您并不是我要找的那位‘诸星殿下’。虽然您的年龄和他非常接近,但和我听说过的样貌和气质有着相当大的差距。我的日语很不熟练,很多时候并不能完全表达清楚真正的意思。我对由此给您造成的伤害表示抱歉,请您原谅!” 听了他的话很多人都笑了出来,就连我身边的哥梅斯都发出了嗤嗤的声音。年青人确实对语法没有什么研究,他说的“伤害”是欧洲的概念,而在东方大多数情况应该称之为“冒犯”。对一个地位较高的人,而且是新八郎这样一位武将,使用“伤害”一词怎么听都透着那么怪异,可面对这样一个人新八郎只能是别扭,还没法对他发作。 “你要找的诸星殿下全称是什么?”虎千代继续问到。其实此时谁都知道这个年青人找的是我了,虎千代是想试探一下他对我了解多少。 “应该是叫……叫……”年青人紧皱着眉头在嘴里笑声叨咕这什么,看样子就是非常费劲,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发音。“对了,应该是诸星兵部丞清氏殿下!”他终于想起来了。 “诸星兵部丞?”这还真是个有些历史意义的称呼,就是我这八个侍从也未许全都知道。被叫作这个称呼时我顶多只能算是个地区性的武将,这个连日本话都说不利落的年青人,他是怎么知道我当年这个称呼的? “或许我能够帮你引见,不过我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虎千代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同寻常,既然能叫出我这个名字应该有些来历。 “我并不认识诸星殿下!”年青人非常诚实地回答到。“我在启程来日本之前,我的父亲让我来找他,说是他能够给我一些帮助!” “你的父亲是谁?” “梅因赫尔!” 虎千代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因而回头向里间的门帘看了一眼。“那……你先和我们一起到旅店里去吧!”门帘里依旧是静悄悄的,虎千代就扭过头这样说到。 ****************************************** 从葡萄牙商馆出来后,我们来到了平户町东北角的一家极不起眼的客栈,这里地方虽大但不怎么上档次,一座比较宽大的院子看来更适合停放拉货的大车。不过因为现在不是销货的旺季,所以除了我们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客人。 其实这里是我手下忍者的一个联络点儿,按理说我们是不应该住在这里的,但出于对我安全的忧虑竹中半兵卫和加藤段藏一再坚持,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这里和别处相比丝毫没有特殊之处的老板热情接待了我们,在呈上热腾腾的饭菜时,悄悄将一封折叠巧妙的信件交到我手里后,。我悄悄眇了一眼,是竹中半兵卫转来的。 “你说你是梅因赫尔的儿子,有什么凭证吗?”我将信揣在怀里后对着那个年青人问到。 “有,当然有!”年青人因为一直在奔波的关系,可能已经很久没有像样的吃过一顿饭了,见到饭菜端上来就伸手立刻准备开动。听到我这样问,急忙放下一个已经拿在手里的饭团,拉过了那只大旅行袋。 95、新朋友(下) 我摆弄着手上的几件东西,有金、有玉、有竹、有木、有瓷,全都是当年我赠送给梅因赫尔的东西。他是知道我看不懂欧洲文字的,哪一种都不懂,所以就更不要说是看笔迹了。 我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小梅因赫尔,他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也不管我的反应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虽然看姿势是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但是进餐的速度可是着实的不慢。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一番打量,可我怎么也找不到哪怕一丝一毫当年梅因赫尔的影子。没错,金头发、篮眼睛、白皙的皮肤,这些特征一点都没错,可说到精神气质,那简直是天差地别的差距。 梅因赫尔有一幅标准军人的锐利目光,而他的目光里则是带着些许天真的热情;梅因赫尔说话从来都是言简意赅,而他除了吃东西总是喋喋不休(有这种精神相信日语很快就能练好)地说着各种事情;梅因赫尔严肃到了古板的程度,而他带给人的却是一片阳光;梅因赫尔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块钢,而他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团暖呼呼的棉花,两父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我并不怎么饿,所以饭菜吃的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寻找着小梅因赫尔与当年那个普鲁士骑兵教练的异同点。“你父亲还好吗?”看他差不多吃完了我就问到。 “很……很好……咕噜、咕噜……”他急忙着喝下了嘴里最后一口汤,然后擦了擦嘴说到。“承蒙您的慷慨,我们家现在在易北河畔买下了一座不小的庄园,这份产业已经足以使我们过上当地首屈一指的生活。我的父亲也已经恢复了伯爵的爵位,两个妹妹过个一两年也要出嫁了!” “那他现在都作些什么?”我又问到。 “养纯种马、种玫瑰、写他在世界各地的见闻!” “哈、哈、哈,原来他还真的在写作了呀!”我哈哈笑了起来,这件事在他离开时就曾经提过,没想到还真的开始动笔了,这是一个说作就作的人。“这么说你们一家生活应该很不错的,那你又是为什么到日本来呢?”我微微有些奇怪地问到,当年梅因赫尔可是因为家道中落又混得不得意才过来的。 “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幸福就漠视别人的不幸,再说我怎么能作个混吃等死的寄生虫呢!”小梅因赫尔抬起了他那张充满阳光的脸,双目闪闪地说道:“每个人生下来就有他自己的价值,我们要做的就是完成上帝的安排。我不需要荣誉、金钱或者向别人证明我自己,但我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说得好!”我对这个年青人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性格上比他的父亲更容易相处。“你也到当初你父亲帮助我建立的甲骑中去吧!我会吩咐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我这样说到,想来他的家学渊源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我无意从事杀戮的职业,这次我到日本来是要传播上帝的福音!”他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到。 “卟~!”我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沾湿了我衣襟的前摆。其实他刚才的话里已经隐隐约约带出了这个意思,只是我怎么没想到世代簪缨的梅因赫尔家会出来一个“神棍”。“你确定没有搞错吗?你们家族不是世代都是……”我怀疑地问到。 “我并没有丝毫藐视我祖先的意思,相反我为身为梅因赫尔家族的人感到骄傲。祖先用他们的忠诚和鲜血捍卫了这个家族的荣誉,这是一笔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财富!”说这话时他为了表示诚意,抬起右手放置在左胸心脏的位置上。“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与作‘上帝的鞭子’比起来,我更加希望来传播他的福音。虽然我才刚刚来到这里,但是已经感觉到了这里人民所承受的那种苦难,不是沉迷于众神偶像崇拜的罪恶当中而不自知,就是被罗马那些堕落虚伪的家伙假借上帝之名所欺骗。我决心在这片土地上传播纯洁的教义,把他建设成一块人间的乐土……”老实说我觉得他的话不止不是恭维,有些听起来还相当的刺耳,不过我却不能对一个虔诚的孩子较真,而对他怎么会“病”到了这个程度更为关心,因而就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决心投身这项‘伟大的事业’的呢?” “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我和妹妹一直在教会的寄宿学校里……”提起了过去那些苦难的日子,小梅因赫尔并没有显出丝毫痛苦,反而是一种沐浴在“神恩”下的幸福。 通过他的讲述我了解了大致的情形,原来当年梅因赫尔离开普鲁士时境遇非常糟糕,不得已之下三个孩子被放在一家路德宗修女院的寄宿学校里。过早失去母亲的孩子在这里重新找回了母爱,不过也使他产生了畸形的宗教狂热。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太直接的劝阻也不太合适,尽管我认为这样卓越的军人世家就此转行是一种遗憾,而且他的行为似乎有些傻,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他是幸福的! “你作神父,你父亲同意吗?”我对梅因赫尔的态度有些怀疑,怎么可能放自己的独子出来? “我现在还不是神父只是一名牧师,至于我的父亲……我想我已经成年,可以作出自己的决定了!”小梅因赫尔态度坚决地说到。 我的目光又落在了他刚才给我看的那堆东西上,看来这又是一个极为老套的伦理故事:成长中的年青人有了自己的目标,不可避免的和家庭传统观念发生了碰撞。经过斗争、沟通、再斗争、再沟通之后,看来是作老子的妥协了!我又看了看面前的这个人,他能让那个古板的老子让步也真不简单。 “你希望我给予你什么样的帮助呢?”我也只能这样说,总不能看着故人的孩子吃苦不闻不问吧! “我想做的当然是传教,可眼下在日本我能依靠的只有您!”小梅因赫尔这样说到。“我想就在九州住下来,建立一间小小的教堂。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不得不说需要求得您的保护。通过我对这里的一些初步了解,一个基督教的传播者很有可能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最多再有半年九州的战事就结束了,接着会进入一个相对平稳的发展时期。替你建立一家教堂并提供保护都算不上什么难事,但老实说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我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九州虽然没有太强大的佛门势力,但是地方神社还是很有些能量的,加之罗马天主教经过三十余年的经营已经根深蒂固,你贸然插进来一定会倍感压力。再说九州人生性固执,要劝服他们可是有相当的难度!” “那您认为那里是最合适的地点呢?”他十分认真地问到。 “自然是堺町了!”我理所当然地说到。“堺町是全日本第一大商港,每天往来客商无数,经济文化十分发达。再说那里由我直接管理,对于信仰的传播环境也是十分宽松。洛佩斯先生你想必也听说过吧?他也是你父亲的一个好朋友。他主持的荷兰商会已经在那里建立了一座路德宗教堂,并且具有一定的信徒基础。我相信你在那里会更容易地取得进展,而且也更便于在日本的上层社会里展开你的事业!”我诚心地提出了自己认为最恰当的建议。 “不,我还是认为九州这里比较好!”略略地沉思了一下后,小梅因赫尔摇摇头否定了我的建议。 “为什么?”我十分不解。 “确实如您所说堺町是个更繁荣的地方,但未必适合一个真正的传教士!”抬起头时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疑惑。“堺町是个繁华热闹的地方,但是繁华热闹恰恰是虔诚的大敌。试想一个整天沉迷于纸醉金迷觥筹交错的牧师,怎么可能还会记得上帝赋予的职责?您说过那里已经有了一些信众,但我认为更多的人是为了信仰之外的东西而加入。而九州这里民风朴实执拗,不那么容易劝解,但正是这样的人一旦皈依我主的怀抱,那才真是一颗信仰的种子!” “那你可要多吃些苦头了!”见他如此坚持我无可奈何地说到。 “作为一名我主最最谦卑的仆人,痛苦才是净化自己心灵的良方!”小梅因赫尔略带喜悦的神情说道:“如果怕受到磨难的话,我不会离开家,更不会来到日本。当然,我当时第一个念头是想去新大陆的,但是通过仔细考虑之后,觉得净化一块被魔鬼笼罩的土地,远比教育蒙昧的人更加有意义!” “哦!”我愣了一下,他的这种语言方式我还真是不大习惯。不过当我接触到他那清澈坚毅的眼神时心情又平和了,看来他从他老子那里还是遗传了些东西的。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轴’的人,简直比那些九州佬更加不开壳!”小梅因赫尔被带下去休息后,新八郎摇着头说到。 “你怎么看?”我对虎千代问到。 “尽管他有些不识时务、不懂变通,但是他这种执着的信念却是可敬的!”想了想后他又说道:“现在这种情况在九州再增加一种宗教的话……似乎也并不是件坏事!” “嘿、嘿!”我笑了两声不置可否,拿出店老板刚刚给的那封信看了起来。 96、获悉 信上的事情确实很重大,不然竹中半兵卫也不会这么急着让人转过来。其实不止是对我,就是在整个日本来讲,也算得上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猴子”和柴田胜家正式开战了!不过对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一件事情即使再重大,如果是早有心理准备,那么造成的冲击自然是小的多。 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似乎是因为一件小事突然引发了出来。“猴子”借口织田信孝监守自盗,暗中侵夺织田本家在南近江的财产,而开始调集兵马。织田信孝和柴田自然不会认同这种指责,双方进而兵戎相见。 初看起来这似乎是因为在南近江鲶江城清理上年赋税时,偶然引起来的小事件,在清点物资的过程中发现短少了若干,当时还有丹羽方面的人在场。虽然一切都让人看起来是那样的不经意,但我却在里面闻到了深深的阴谋味道。 清州会议结束还没到半年,而且我在九州的行动进行得也并不很顺利,一切看起来似乎不必着急。现在各方都在努力的积蓄力量,再加上最近一直小摩擦不断和正处在春耕的季节,柴田——信孝一方并没有太把这种程度的挑衅当成一回事,不过就是大骂了几句“猴子”贼喊捉贼,多少算是引起了几声回应。 可是这回“猴子”的动作和以前不一样了,第一天指责、第二天谩骂、第三天就直接出兵控制了京都,紧接着出兵南近江,兵锋直指长滨城。柴田方因准备不足一片人仰马翻,丹羽、池田等人也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情报来得非常及时,但是正因为如此,很多情况在这份情报送出时还并没有发生,不过现在想来已经进行到一定火候了。根据这初步的状况和我对“猴子”的了解,这件事的发生一定是早有预谋的,柴田可能要成完了。在这种情况下,我这么一直沉默着似乎也不好,显得有些太假了! “下午我们再出去玩玩吧?”这时新八郎也吃完了,他总是比别人吃的快但时间还特别长。 “你们自己去吧!我想写几封信……”我将信装回到信封里,得稍微作些安排。“你们看好什么东西只管去买,身上多带些钱!” “我是想给缘买几样礼物,也就不替你省了!”新八郎倒也坦然应承丝毫也不客气,只是看到我的样子依旧有些不满。“我们是出来散心的,你还老惦记着那些破事干嘛!你就是个操心的命,也不知道自己心疼自己一下。竹中大人也真是的,什么大事还值当让人巴巴地赶着送来!” “生就吃苦受累的命,我这辈子就这样的!”我直直身子抻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叫他这么一说我也是觉得有点儿累了,想着是不是先睡个午觉起来再说。“‘猴子’和柴田已经打起来了,我们的人有些紧张也完全是正常的!”我揉着眼睛说到。 “真的!已经开始了吗?”新八郎的声音里立刻充满了兴奋。 “嗯,两天前的事!”我点了点头,这事没必要瞒他。 “那你让我回去吧!”几乎是在我话音刚落的同时,新八郎就兴奋地叫了起来。“这里的战争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你不如让我回到近畿去。那两个人较劲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必是一场恶战。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可作,不如赶紧让我回去也过过瘾!” “你,想回去?”我有些意外,他居然也看出了“猴子”和柴田之间的矛盾。 “嗯!”他忙不迭地点头。 “看来你是真的迫不及待了!”我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对这个小舅子还是真没办法,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一点儿头脑都没有。“这封信是大前天夜里写的,现在想必已经进行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你现在回去倒是正可以赶上,您真的想过去吗?” “真的、真的!”新八郎把头点得像是鸡啄米一般。 “不过现在有个问题啊!”我无可奈何地冲他抖了抖手上的那封信,非常“真诚”地问道:“你可不可以不吝赐教,你回去以后要打谁?” “自然是……哦?”他兴奋的话头突然中断,眼神一下迷惑了起来。“是羽柴……不对,是柴田……还是羽柴……似乎柴田好些……”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不但没有想清楚眼神反而更加迷乱。“嗨!该打谁,你就直接告诉我呗!”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自己努力。 “我就是想不明白,所以才想向你请教嘛!”看到他的样子我几乎忍不住想要笑出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在离开近畿之前我就和竹中大人商量了许多次,到底是帮着他们当中谁打谁,可是不管怎么想都没有搞明白,最后还有可能让他们两个一道来打我。你要是能替我想清楚那就太好了,麻烦你受累告诉我好不好?” “不让我回去就算了,犯不着拿这话来挤兑我!”新八郎只是在这些事情上不太走脑子,并非真的傻子,到此自然听出来我是在拿他开涮。“其实把他们两个一起揍也不错……”他还是在一边小声嘀咕到。 “你说什么?!”我一下子提高了声音。 “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他没想到我听到了这句话,马上摇头否认到。虽然他有时候有些发浑,但在心底里还是对我有几分畏惧的,我把这归结为劳心者制人的范畴。 其实我并不否认他说的那个方法,是一个最最痛快的方法,但身为一个上位者如果仅从“痛快”上去考虑问题,那他的结局一定是可悲的。“歼敌一万自损三千”的战法就是孙子也不会轻易采用,何况是一贯被列为下策的“攻城”呢!如果我要是采取强势直接攻击“猴子”和柴田,只怕想要“伐交”亦不可得,那么等着我的极有可能是一系列艰巨的“攻城”了。 “主公!”伴长信和老板走了进来,这次他统领我随行的20个忍者。不过忍者的责任是在暗中保护,他怎么直接过来了。“有人想对主公不利,详情还是让他说吧!”不等我问,他就指着身边的老板说到。 “哦,你说说看?”我感到一阵纳闷,难道真有人察觉我离开大军了? 这个可能确实存在,我大营的周围肯定也有别家势力监视的忍者。不过就算是这个样子,要袭击我这三十几个人的精悍队伍并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那么恐怕就要至少一百人左右的精锐武士,可是就近的大势力如果有这样的动作,竹中半兵卫那里一定早就察觉了,怎么会反而是到了平户才被发现呢? “是这样的,我手下有一个人谈听到了一个消息!”老板是个情报人员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因而显得有些局促。“有两个身份神秘的武士召集了几个盗贼团伙和一些失业的野武士,说是有个‘大买卖’要在明天后半夜进行。那个人出手很大方,据说已经付给了几个领头人一些定金,并要他们再多找些人!” “知道那个神秘人的身份吗?”我问到。 “还不清楚,我的人根本没见过他!”老板看出我的困惑就解释道:“我那个手下是平户街上的一个地痞,今天突然有一个相熟的盗贼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参加这次的行动。我的手下觉得可能有问题就请他喝酒,然后打听出了上面的事情,不过那个盗贼好像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和究竟要干什么。但是好像是主顾答应每人给10贯,并且可以先付5贯定金,那个盗贼还问我的手下能不能再多找几个人参加!” “他们大约能够找到多少人了?”我又问到。 “根据附近的情况来看,最多有两百多个,多是些地痞、无赖,虽然不少人当过兵但战斗力不强,称得上野武士的根本没有几个!” “你先下去吧!”我打发走老板后,又对伴长信问道:“你看我们抓几个人过来,能不能把这件事情搞清楚!” “不大可能!”伴长信带着百分之九十五肯定的神情摇了摇头。“从手法上看,这是典型的借刀杀人手法,那些送死的人不大可能知道详细的情况。既然背后的人没有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也同样不可能让他们知道目标就是主公。那些亡命之徒也并非是傻子,虽然他们未必把平户的松浦家放在眼里,但只怕打死他们也不敢来招惹主公的。要是他们真的知道了主公的身份,说不定就直接捉了那个‘主角’来领赏了!” “嗯……很有这个可能!”我点了点头,但是有些失望。 “不过……”伴长信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这样的事情以前我也做过,多半是在外出时临时遇到了合适的目标。不过我觉得这个人不像是个忍者,很有可能是某个家族的重要成员!” “从那里看出来的?”我十分注意的问到。 “仅定金就付出了一千多贯,忍者外出绝对不会随身带着么多钱!” 他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我,好像羽柴秀长前一阵子来这里串连过毛利和龙造寺家,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即便不是他本人,也极有可能和“猴子”有着某种关系。好你个贼“猴子”,那边忙着这边还不忘照顾我!不过既然是这种情况也有可能是这边的人擅作主张,要是我把他捉住…… 97、布网 “既然他们这样的‘热情’,我们不接待一下也太说不过去了!”我以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微笑着说到。“我对这个人非常感兴趣,想办法把他给我‘请’来。不过此刻也说不准他会在哪儿,所以必要的准备还是要进行一下!” “是,请主公示下!”伴长信俯首候命。 “让旅店老板发动手下,尽可能地打探出对方那个首脑的行止!”我抬眼看了看外面的高墙,觉得还是比较有把握的。“既然他们需要人,那么就不妨利用一下。让那个暗探带着我们两个人去参加行动,不过一定要注意隐藏行迹,绝对不可打草惊蛇。另外用飞鸽传书把我们这里的情况通知竹中大人,让他秘密派些人来配合!” “是,属下这就去办!”他站起来这就准备出去准备。 “等等!”我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因而叫住了他。“他们既然已经侦知了我们的住址,为什么要多等一天才行动?如果想收到迅雷不及掩耳的效果,那就应该在今夜行动才对,多等一天不但有暴露的可能,而且还给我们留出了从容布置的时间,难道这不是有点儿奇怪吗?” “按理说这样作是有些失策,但是属下猜测可能对方也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伴长信停住脚解释道:“平户一带多是平原,并没有什么深山密林,因而也就没有太强悍的盗贼。最多也就是十几个凑在一起偷鸡摸狗的家伙,要想凑够需要的人数并不容易。而且我们也是刚刚才到达这家客栈,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更加无法提前准备。要想较为秘密的集中人马只有两个方法,一是买通海盗、二是借用附近豪族的兵马。可前者往来的时间更长,后者附近根本没谁有如此胆量。并且他们都在我军大队的监视之下,所以如果这个人非要今晚行动的话,那么最多也就是能聚集起二三十人。而且他也不会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发觉了他的阴谋,所以一定会力求布置得稳妥些。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今晚还是要加强戒备!” “嗯!”我觉得他说很有道理,就点头让他下去准备了。 “是不是又有架可打了?”从刚才起新八郎就忍得很辛苦,好不容易等到伴长信出去就急匆匆地问到。 “是啊!不过都是些小蟊贼!”我点了点头,但看到他那股兴奋劲儿又忍不住泼凉水道:“不知是些什么人,攒了一股地痞、无赖就想来动我。这要是放在战场上,你一个人骑马两个来回也就差不多了。这样的仗未必有多大的意思,你还是不要报太大的希望为好!” “那可是未必哦!”新八郎双眼里烁烁放光,难得的使用了一种分析问题的口吻。“外面的家伙未必就没有别的打算,说不定就还有暗藏的计划呢!刚才伴大人的话我也听了,只是说要很多好手不太可能,但未必三五个人也凑不出来。所以我说他们极有可能使个障眼法,让那些傻瓜打头阵,然后趁乱自己混进来进行刺杀!” “哦!”我有些惊讶,没想到新八郎还能想到这一点。不过他能想到伴长信肯定也想到了,在我身边的这20个忍者应该足够力量防守,而且事先半兵卫那里的援军也一定会赶来。再说即便退一万步讲,真有一两个出类拔萃的刺客突然出现,暗中的蜃千夜三姐妹也可保万全了。 想着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院子,六七个岗哨稀疏地散布在各处,而新八郎此刻已经抽出佩刀自己地擦拭了起来。“你们今天下午和明天派几个人出去转转,不然就显得有准备了!”我对樱井佐吉吩咐到。 ********************************************* 当天晚上和第二天白天都没有发生什么事,平静的几乎让人觉得有些无聊,除了几个被安排作烟幕的人分批去平户街上转悠了几圈之外,其他人在吃喝休息之外,就是安静的准备武器。 其实敌人论起实力实在是不堪一击,但是这种被袭击的事情比不得正式的战场,出现意外的可能性也更高些。我的心情也稍稍有点儿激动,难不成真是“猴子”忍不住直接动手了? 到了第二天傍擦黑的时候,十几个“农夫”推着一两装满蔬菜的大车进了客栈的院子。领头的大汉一边抱怨路上坏了车轮所耽误的时间,一边吆喝着他的伙计赶快把货物卸下来。他的声音非常大,以致即便在墙外也可以听到。 我站在大屋的廊檐下,看着他们嘈杂的忙碌,在他们身后客栈的大门随着落下的太阳缓缓关上了。 樱井佐吉对他们的嘈杂非常不满,大声地呵斥了为首的大汉几句。一个平民自然不敢在武士老爷面前耿直,大汉不断鞠躬陪笑并道着歉。樱井佐吉却也没有太难为他,训斥了几句就把他带到了我的面前。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我并不习惯扯着嗓子说话,所以就用正常的语调问到。 “一切就绪,请主公放心!”大汉也一改愚鲁的神态,变成了精明强干的神色。 “进来吧!”说完我率先走回了房间。 大汉和樱井佐吉一起随我来到了屋里,摘掉帽子后露出了石川忠纲那张留着络腮胡子的脸。“临行之前竹中大人一再交代,请主公万万保重!”他略显担忧地说到。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几个不知死活的草寇而已!”我挥了挥手里的折扇,显得信心满满。“我们的对手会忙不迭地使出这种手段,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说明他们等不及想要狗急跳墙了。挫败这次阴谋并不困难,我现在想得是怎么查出对手并找到证据,这才能让我们掌握更大的主动!” “这次楠木大人和我带来了三百忍军,聚歼这些匪徒毫无问题!”石川忠纲说道:“一接到主公的传信,竹中大人就令我等飞马赶来,今天中午就到了东面10里外的一片树林。楠木大人和我商量,为避免打草惊蛇让我先化装进来保护主公!” 这时外面的那辆大车也已经清理好,卸下了蔬菜后露出了几只长条大木箱,由几个农夫打扮的人抬着进了屋。打开盖子后,烛光下映照出了里面装着的铁炮。 我不禁暗暗点头,竹中半兵卫考虑得确实周到,这种昏天黑地的巷战中,忍军确实是最好的兵种,铁炮也确实是最据威慑力的武器。 虽然这次我随行的护卫每人也带着一只短筒铁炮,但是一来数量较少,在几百人中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二来短筒铁炮的性能也不是那么理想。 这种短筒铁炮因为枪身太短,无法安装内膛引发的装置,所以只能还是采用火绳触发引信的方式,虽然也可以使用纸包子弹,但是不但威力小射程也近了许多。这种东西的优势在于突发性,同时用这种稀缺的东西装备卫队可以唬不少人。 “光成现在在哪里,你们是怎么约定的?”我示意抬下去分配给侍从和忍者,同时问到。 “戌时前后楠木大人会带着人悄悄潜入镇子,封锁住各个路口。一旦那些家伙出现,就会堵住他们所有退路!”石川忠纲报告到。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三百个守在暗处打黑枪的忍军足以控制平户的局势,不过从侧面上说,这些人的行动安排的也确实草率了些。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是日本最高权力宝座的有力竞争者,即便是出行也不可能全无防备,怎么能这么瞧不起人呢! “重治确定毛利和岛津没有大动作吗?”我再次确定了一句,在这附近可能有计划对我不利的似乎只有这两家了。 “竹中大人让加藤大人再三核实过,他们除了用来监视我军的忍者之外,没有动用过大规模的秘密部队!”石川忠纲十分肯定地说到。 “嗯!”我点了点头,如此看来这确实是谁的突发之举了。那么我作出的安排应该已经够了,现在就是等着揪住那只幕后的“黑手”。 “主公!”稍停了片刻,樱井佐吉有些惴惴地说道:“现在敌暗我明情况复杂,很多情况我们还不掌握。虽然楠木和石川两位大人已经进行了周密的部署,但也不是没有万一的可能。为了诸星家的千秋大业,为臣恳请主公化装以掩藏身份!” “你的意思是用‘影武者’……”我低头沉吟到。 “樱井大人这也是一片公心,还请主公体谅!”石川忠纲也如是说,因为级别最高的楠木光成在外面指挥,所以他的压力不小。 “这么几个小蟊贼就吓得藏头露尾,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新八郎在靠里的位置上一边擦拭佩刀一边说到。这个家伙现在通常是很少说话,但是只要说了就不是那么好听。 “不必了,我相信你们的能力!”我这样说到。刚才我还真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是在看到虎千代盯着我的目光时就坚定了信心。我又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天花板,感觉蜃千夜三姐妹就在这个房间里。 98、业余者的悲哀 “主公……主公……”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叫我,虽然不大但却很清晰。“已经凌晨两点了,快到时候了!”确实有人在叫我。 “嗯?”我一下子变得清醒了些,但依旧觉得脑子倦倦的,身上暖暖的。“已经到时间了吗?”我一抬头差点儿碰着樱井佐吉的鼻子。 “是!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大家都准备好了!”樱井佐吉报告到。 “哦!”这时我才注意到,黑洞洞的屋子里静静地坐着几个人。虽然没有点灯,但是借着从窗子里射进来的清冷月光大概还能看清楚。低头看了看,我的身上盖了一条毯子,而虎千代则依旧在旁边边睡得呼呼有声。我记得我是一直在和石川他们几个聊天等待的,不知怎么的竟然睡着了! “还真是爷俩,这种时候也能睡得着!”新八郎在一边嗤嗤地笑到。 “主公真是有大将风度,这等小战自不会放在眼那!”石川忠纲则是轻轻地说到,他坐的位置最为靠外。十多年来的武士生涯的磨砺,使他身上已经看不到多少当年那个大盗的影子,真是越来越像个武士了。 我低头替虎千代往上拉了拉毯子,他低声呢喃了两句翻个身又睡了。看着他我忽然有些想笑,居然如今我也像个孩子一样居然睡着了。“那边的动静怎么样了?”我头也不抬地问到。 “刚刚传信说他们聚集在了镇南口外,想来很快就要过来了!”伴长信在另一侧回答到。 “哦,已经聚起来了吗!”我停住手,抬起头看着他黑暗中的身影。“我们的‘大鱼’游出来了吗?” “还没有!”他在黑暗中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可能是摇了一下头。“我派进去的两个人都是高手,在里面掩藏的也很好。后半晌的时候有一个人赶过来,并且一直在和几个盗贼首领秘密商议这什么。不过根据我的人观察并回报,那应该也是个烟幕,虽然气势很足但不会是条‘大鱼’。恐怕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浮出头来的!” “会不会就此缩回去呢?”我有些担心。要不是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我才不会和他们“玩”呢! “却也未必!”这时石川忠纲却又插话进来。“能够在主公一下榻就着手准备,这至少就说明了两点:第一、他是从大营一路跟踪主公过来的;第二、这个人十分的有决断。综合这两点来看,除了他是和主公有密切关联的大势力没有别的解释。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既然下了这么大的一笔赌注,起码要亲眼看到个结果,不然往下就有可能失掉了百年难遇的良机!” “为臣也赞同石川大人的这个看法!”伴长信也在一边点头,这回这两个数十年的老对手居然观点一致。 “哦……”听他们这么一说我心里稍稍塌实了些,不过又升起了丝丝的期待。 “来了!”樱井佐吉突然出声提醒到。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察觉了,因为从南面大约是镇口的方向传来了狗叫声。没错,就是狗叫声!开始是一两只,接着逐渐蔓延引发了全镇的犬吠。一座原本只有在西北角娱乐区还有些人声的安静小镇,逐渐变得喧哗了起来。 此时的月亮已经向着西面偏斜了下去,更多的光辉洒进了我们这间屋子,借着越来越明亮的光芒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其他人的脸。石川忠纲和伴长信在彼此对视了一眼后,一起神情古怪地看向了我,眼睛里的神情非常清晰:“真tmd够业余的!” 且不说忍者和高明的盗贼都有对付狗的手段,就稍微有点常识袭击我们这里也用不到穿过半个镇子吧?我现在怀疑那个策划者根本就没有成功的打算,或者就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怎……怎么了?”虎千代半支起身揉着眼睛问到,连他都被吵醒了。 “可以醒醒了,我们随时可能进行战斗!”我这样对他说到。其实这也是我乐于接受这场“游戏”的原因,出战九州以来他还没有在近距离上看到过敌人,今天的这种方式也许真的不错。 “真的!”虎千代立刻睡意全消,伸手拿起了身边的短筒铁炮,不过并没有忘记枪口朝上不冲着人。 我无声地笑了笑,这孩子对待战争的态度更多地遗传了他母亲那一方的基因,更确切地说有些像新八郎了。不知道这算好算坏,可能他这种性格更适合作一名战将,不过随着历史的进程他也可能赶不上什么了。 既然这些拼凑起来的袭击者没有什么顾忌和章法,所以在速度上就显得很快。大约过了五六分钟的光景,他们就来到了大门前,并且似乎试探着推挤着正面的大门。 “什么人?”樱井佐吉在低低地喝问了一声,同时我也听到了在屋后地走廊上有两声严厉的低语。难道说真是烟幕过后令藏着杀机,看来真有可能是一次详尽周密的计划。 后面的拉门打开后,两名忍者带了一个人进来,居然是我一直没有管他的小梅因赫尔。“你怎么起来了?”我奇怪地问到。 “殿下!外面的声音如此吵闹,请问是不是遭到了强盗的袭击?”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反问到。 我不禁为这些袭击者感到悲哀,居然还没开始就惊动了如此多的人。“不是普通的强盗,而是一次针对我个人的袭击。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所以你尽可以回去休息。哦,如果太吵就把耳朵堵上!”我轻松地回答到。 “作为一个上帝的仆人,我不能坐视邪恶在眼前发生还不闻不问,请允许我参加这场战斗!”他带着满腔宗教的虔诚说到。 “随你吧!”我现在没有心思和他矫情,向着边上的角落里指了指。 他安静地走过去坐在那里,那两个忍者也在伴长信的示意下紧紧跟在他的身边。 大门上了三道门栓,又用两根原木从后面顶住,虽说算不得特别结实,但是仅靠几十个人从外面心不同力不齐的挤撞,那是无论如何也弄不开的。外面的人经过一番“努力”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似乎又在想别的办法。 大约又过了七八分钟,几架梯子搭在了大门两侧的墙头位置,墙外的嘈杂声猛地又大了些,可能是在决定由谁来担任首攻这个“荣誉”。我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走出了屋门。 “主公,请小心!”樱井佐吉提醒到。 “我要是连这些人都不敢面对,那么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好了!”我忿忿地说到,但脚步也停在了外廊上。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跟着走了出来,站在了我的身后。 后面和两侧一直也没有什么动静,巡视的工作由十几个忍者负责。其他人都在前面,八名近卫武士成一排站在廊下,再外面是十个忍军,每人手里此刻都拿着一只铁炮。 “别用铁炮,用弓箭射登上墙头的人!”我看到忍军和近卫武士已经端起铁炮开始向墙头瞄准,急忙阻止到。估计只要铁炮一响这些人就得作鸟兽散,躲进平户的大街小巷还真是件麻烦事。 我这次出来并没有随身带上弓箭,石川忠纲的忍军也没有预备,但是这个联络点儿的库房里倒是阴错阳差地存有五把长弓,还有两斛不知道什么年代留下的羽箭。用这玩意儿倒是可以坚定外面那些人的信心,因而也被摆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是!”五名武士立刻放下铁炮拿起长弓,搭上羽箭向指向墙头。这时吵嚷中已经有六七个身影出现在那里,接着月光看的相当清楚。 “嗖、嗖、嗖……”在我示意之后弓弦发出了几声轻响,轻巧的羽箭飞向了墙头的目标。因为自始至终我们这里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所以袭击者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啊!” “妈呀!” 五支羽箭有四支命中了目标,但除了一支命中脑袋外其他都是射在肩头一类的位置。不过惨叫声中登上墙头的黑影却全都掉了下去,接着就是惨叫声又在墙下响起,可能是砸着下面的人了。 我不经意地撇了站在左前方的安田国信一眼,他沉静的站在那里弓上又搭起了一支箭,不过并没有拉开。我不禁暗暗点头,刚才命中敌人脑袋的那支箭就是他射出的。 突如其来的伤害使外面的人乱了一阵子,但是慢慢地又平复了下来,可能是在对伤害的程度进行了一番评估之后,即便是有了准备的“猎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是已经被发现(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就索性放开,又过了15分钟之后大门发出了沉重的撞击声。 “真想不到,他们居然还带着擂木!”敌人的充分准备多少让我感到有几分意外。 “回禀主公,这些家伙只怕是把哪家民房的房梁或者柱子拆了!”石川忠纲非常“严肃”地说到。 不过怎么说袭击者们也算找到了相对趁手的工具,在撞击了两分钟后终于有了成果,经过一个阶段的摇摇欲坠后两扇大门轰然倒地。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只怕平户町除了植物人外都已经醒了。 袭击者怀着兴奋的心情冲进院子里,不知道被许下来什么好处而显得有些争先恐后。可一进入院子前面的二十几个人就停下了脚步,不过还是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移动。 正前方,二十只铁炮正张着黑洞洞的枪口等在那里…… 99、被抛弃的罪人啊! 作为经常接触南蛮商人的九州平户人,有很多还在各家大名的部队当过兵,自然知道铁炮是个什么东西! 刀剑毕竟是使用的千百年的家什,生生死死是什么道理谁都清楚,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没什么大不了的!铁炮这玩意儿可不一样,轰隆一声就送掉了性命,真是不明白这东西附上了什么鬼神,死后不会魂飞魄散吧?不要觉得可笑,在教育不发达什么都用迷信解释的年代,有这种想法一点儿也不奇怪。 面对大门后前后拥挤乱作一团的一大群人,我微笑着缓缓抬起了右手。“射击!”我的手随之落下。 “砰、砰、砰……”一阵短促的轰响之后刺鼻的硝烟腾起,惊叫和哀嚎立刻响了起来,三十步的距离正合适,完全可以使铁炮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一个人的脑袋被打碎了,就像一只被大力士用棒球棍袭击了的西瓜,颅骨的碎片和脑浆伴着血雾腾起了一大片,身后几个人惊恐的脸上沾满了这些东西。 有两个人受到了致命的伤害,一个打穿了肺叶,另一个肠子流了出来。然而这样的伤使人不得就死,在地上哀嚎翻滚把血迹溅洒出了更大的面积。 “呜~!”石川忠纲抬起还在冒着袅袅硝烟的枪口吹了一下,嘿嘿笑着说道:“干掉了八个,废了五个,还是这样近距离的效果最好!”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了看身边的虎千代。他的脸微微有些发白但还算镇定,攥着短筒铁炮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冲啊!他们没有时间装上弹药了!”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袭击者的人群中响起,相当大也相当洪亮,看样子底气非常的足。 “嗡!”能够来这里的大多是些亡命之徒,最初的恐惧过后多少恢复了些冷静,听到这个提醒还真有三十几个嗷嗷叫着冲了过来。后面的大部队也随后跟上,不过脚步多少要慢些。 三十步的距离转瞬即至,这么短的时间上铁炮不可能完成装填再次发射,即便是我的新式铁炮也不行。袭击者们似乎看到了希望,因为面前的敌人甚至没有拔出刀来。 近卫武士和忍军确实没有拔刀,也没有对手中的铁炮进行装填,他们只不过是~~放下手中的铁炮从旁边又拿起了另外一只。 “砰、砰、砰……”又是一阵同样的轰鸣,这回硝烟直接笼罩了前面的几十个人。这回的震撼再次造成了一阵迟疑和混乱,但是我的部下却没有再给他们重新组织进攻的机会。 “杀!”樱井佐吉抽出佩刀一声大吼跳了出去,和另外八名近卫武士站成了一排。九柄用于马战也毫不逊色的加重太刀闪着寒光举了起来,在下一刻齐齐地劈进了硝烟当中。 “进!”石川忠纲的低喝声中十名忍军分成了两组,从两侧逼了上去。他们从背后抽出的打刀比通常的要直,也更加显得精巧,半猫着腰狠狠地从两侧向硝烟中刺去。 在一阵噼里啪喳和卟卟的声音过后,硝烟终于再次散去了,愣在后面的袭击者们终于发现,这次的情况竟然比上次还要糟糕。这回已经没有可以继续站着的人了,甚至连可以发出哼哼的人都没有了,而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四十几具尸体。 “怎么会是这样呢?不就是几个杀人越货的野武士吗?怎么黑吃黑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大多数袭击者脑子里都是这样想着,似乎自己还在梦里。可眼前的一切都是不容置疑的,还没怎么的自己这方面已经损失三成的人员了。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默默地搜索、观察着。截止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非常正常,甚至有些太正常了。这些家伙表现出来的能力和他们的身份大致相符,但不该是这样就完了,怎么也该有些别的东西才对! 我没有作出什么表示或者下达新的命令,那么一切就应该继续进行下去,在石川忠纲和樱井佐吉的带领下,近卫武士和忍军挥刀杀了过去。 敌人一方此刻正是惊恐错愕的时候,再一受到打击就既有可能崩溃,不过此时大部分的人已经涌进大门,聚集在院中的位置上,想必此时楠木光成的已经堵住了外面的路口,只要我们打垮这些人的信念就算大功告成了。 “和他们拼了!”人群中忽然有人车辙嗓子大喊了一声,原本慌乱的人群立刻变得疯狂了起来。人有时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需要别人替自己作出决定,哪怕是一个把自己引向深渊的决定。 因为此刻的情形太乱了,我无法分辨出这到底是不是刚才那个鼓动进攻的声音,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一网里应该有“鱼”。 在可以划归为“恶党”的群体里这些人的武器算是不错的,居然正式的刀和短枪各占到了一半。不过因为他们密匝匝挤在一起的原因,人数上的优势并不容易发挥,前面人阻挡下后面人大多只能束手束脚地看着。相反我这边二十来人倒是发挥了全部战力,转瞬之间就又把十几个敌人砍翻在地。 “杀!”忽然一声呼喝爆出,一名匪徒猛地撞出群体不顾生死地向一名忍军扑来。他本人固然被忍者刀穿胸而死,但是却也正因为如此那个杀死他的忍军不但刀被一时锁住,人也被顶得连退了三步。 这时一个大汉跟着从那个缺口里闯了出来,边上的安田国信眼明手快地一刀砍去,刀锋直奔大汉的颈部。大汉反手一刀毫不匆忙,居然不但磕开了安田国信的攻击,反而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道伤口。众人这时才明白,刚才那个倒霉的家伙是被他从后面推出来的。 安田国信受伤之后又连着和他对了两刀,火星四溅中被震得一溜摇晃。樱井佐吉见到这种情况急忙赶上前去相助,但是阵型已经被打乱了。 袭击者的人数优势终于显露了一些,但是我的人除了安田国信和另外两个人受了轻伤之外并没有进一步的损失。长期协同作战形成的默契此时发挥了作用,他们或三或四地组合在一起,依旧在大量杀伤着敌人。 也有一些聪明的家伙,企图绕过混乱的区域直接攻击我这个目标。但是他们当中没有谁能如愿,伴长信和他手下的忍者用暗器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打倒在地。也有个别运气好的家伙来到了近前,但是都被石川忠纲的刀解决掉了。新八郎甚至没有出手,或者说这种档次的对手令他有些兴趣缺缺。 唯一吃紧的地方是安田国信、樱井佐吉与那个大汉的对决,左劈右挡之下那个大汉居然不落下风。虽然是以一敌二的局面,大汉凭借着刀法精湛和力量强猛,经常把两个对手逼得左支右拙,看得出来这是个高手。 “这个人就是幕后的主使吗?”我一时无法确定,从各个方面看此人都更像是个猛将,而非一个阴谋的策划者。不过我可以肯定地是他至少是个重要“棋子”,活捉他应该是能够有突破的。 “让我来!”新八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目标,兴奋地抽出佩刀冲向那个大汉。“你们都躲开!”他对樱井佐吉和安田国信说到。 “当啷!”大汉毫不犹豫地迎向了新的对手,挥刀一个力劈华山想要迅速解决问题。不过令他感到吃惊的是回击的力量,自己手中刀反而像是要出手的感觉。 “痛快!”新八郎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手中唰唰唰连环三刀劈了出去。 大汉可能受到了震动,一下子也明白了与对方之间的实力差距,不过他显然也是个有决断的人,身随刀走迎了上去。 这回的两刀相交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大汉居然是飞刀出手然后企图撞到新八郎的怀里。不过新八郎也不白给,他的头脑几乎全部用在了武艺上面,见到这种情况推刀一顶,刀柄就重重撞在了大汉的心窝上。 “卟……!”大汉一口鲜血喷出来,身子向后摔了出去。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这个突发qing况吸引过去了的时候,一个淡淡的身影幽灵般向我袭来。伴长信最先发现了这个人,但是因为这个影子一直把自己置身在纷乱人体的掩藏之中,一时也没有办法出手。 “终于来了!”我在心里笑了起来,终于让我等到了。 “砰!”就在我满心得意的时候,一个突发的状况令我有些措手不及。虎千代手里的短筒铁炮冒起了清烟,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刺客胸口被开了个大洞。而此刻他的四肢各被钉上了一枚羽毛状的飞刀,身形实际上已经停了下来。 “抓住那个人!”此刻的形势已经不容我多想,急忙命令控制住那个大汉。 “已经自尽了!”我还是说晚了。樱井佐吉翻过那个身体,只见心脏处插着一把匕首。 战斗终于停止了,幸存的七十几个俘虏抱着脑袋蹲在墙角里,而楠木光成带来的几百个忍军正在依次鉴别着他们的身份。没有出我所料,这里面不再有有价值的货色。 “干得不错!”我拍着虎千代的肩膀称赞到,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我只能这样说。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只想回去休息一下。 “恭喜殿下,您一如既往的再次取得了胜利!”小梅因赫尔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 “你的胆量不错,也回去歇歇吧!”我鼓励地说到,尽管为了不让他出来捣乱反而牵扯了我一些人力。 “我想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想去看看这些罪人!”没想到他的蓝眼睛居然不见丝毫困意。“这些被上帝抛弃的罪人也应该得到救赎,我想能够尽一份力!” “随你吧!”我已经抑制不住地打起了哈欠。“抛弃这些罪人的只怕不是‘上帝’!”我轻轻嘀咕了一声。 100、进行中的赛跑(上) 天正九年(1581)的六月,看来又是一个平淡的月份,虽然还差几天没有过完,但是看样子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情了。不过之前的几个月倒是着实忙乱了一番,现在来歇歇这么一段倒也是不是件坏事。我此刻已经不在筑前了,而是率领诸星——大友——北九州联军八万之众,驻扎在日向南部的崇山峻岭当中。 平户的风暴没有给我造成什么风险,甚至连虚惊都谈不上,不过因为虎千代突如其来的那一枪,把所有线索都打断了。事后经过伴长信和小梅因赫尔(传教)的双重折磨,被俘的虾兵蟹将交代:他们被几个我的“仇家”雇佣前来报仇,至于对方的身份他们并不清楚,只是说是一个身材瘦消的武士,那两个最后死掉的家伙也是他派来的! 这样的结果虽不能让人满意但也就到头了,经新八郎、石川忠纲、伴长信三个证实,那两个人使用的是九州的武艺,这和俘虏们九州口音的口供也对得上。我还是没有和那几个对头对上号,谁都像谁又都含糊! 我由平户回到筑前后不久,对毛利家的战争就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在忍者的潜入之下一座城池被突破了,防御的链条猛然断开。最要命的是这个漏洞直接导致了海上补给线的被切断,滞留筑前的12000人成了孤军。 “猴子”派来羽柴秀长出面调停,虽然他自己和柴田胜家的战事进行到了紧要关头。这既是为自己的盟友保存有生力量,又是在对我的态度进行试探,如果我要是一意孤行废掉这支毛利家的人马,只怕他的心里也就有数了。 经过反复思考之后我决定给他这个“面子”,不过却也不能坐失眼前的机会,条件明确而且简单:毛利家交出五万贯战争赔款和辖下各路水军的七百余条船只!毛利家虽说肉疼欲死,但为了12000名将士的生命又不得不答应。 除了挑出一百七十余条最新最好的战船赏赐给九鬼嘉隆之外,我命令把其余的船只统统拖到了筑前志贺岛的海滩上。望着那熊熊燃起的大火我满心喜悦,此后三年之内九州与四国再不可能遭到来自本州的攻击了,而我也不可能再给他们准备三年的时间。 没了水军的毛利家再没什么可担心的,我遂率大军南下讨伐岛津,仅在肥前、筑前、丰前三国留下了2000人防守。既然已经全无后顾之忧,我可以安安心心地和岛津兄弟“讨论”些问题了。 岛津义久亲率25000兵马前来抵挡,分兵驻守堵住了日向至肥后一线所有的山间通道,每一个城堡都驻有足够多的部队,看来他也是想学习吉川元春的作法。不过还不止此,岛津岁久坐镇内城防御着大隅和萨摩的海面。虽然以他的兵力已经不可能作到御敌于国门之外,但是适当的内迁人口,还是可以把登陆敌军的侵害降低到最小,看来是上次我那次不成功的两栖登陆对他们造成了一定的震撼。 不过我也并没有打算故技重施,同样没有彻底毁灭掉岛津家的打算,但是为了彻底打掉岛津家的气焰,我要给他们造成一系列打击,同时打垮所有九州人的骄傲,让他们安安心心接受我这个外来人的统治。 在崇山峻岭的每一座险关隘口外面,都有我一支数量上绝对优势的部队在伺机进攻,忍军和忍者的各种袭扰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以致岛津军每天过的都是枕戈待旦的日子。我自己也来到了岩剑城下,岛津义久此刻就在城里面。 除此之外我命令刚刚得到补充的九鬼嘉隆干起了他的本行,五百多条船散开在大隅、萨摩外海进行骚扰,同时还切断了岛津家一切的对外联系。原本岛津岁久还打算出动水军予以反击,但在被等在外海的诸星铁甲舰教训了一顿后,也就再也不声不响了。 在日本水军和海盗这两个词基本是通用的,九鬼嘉隆在我的直接授意下恢复了绿林本色,小至几十大到上千人的熊野水军几乎每天都要光顾萨摩和大隅,有时甚至上岸深入数十里远。他们这些人不光抢走各种财物,烧毁的除了房屋之外还有田里的庄稼。 岛津家的粮食储备在持续的减少当中,我每天都在计算着他们还能坚持多长的时间。所以我一点而都不着急,也更加有精力关注一下别的事情。 我此刻就悠闲地坐在自己的大帐里,手里翻着一本厚厚的“书”。合上“书”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是看完了。编纂这些东西的人真是缺乏艺术性,居然写出了这么多如此乏味的东西,看来以后应该给他们办一个写作培训班。 我站起来踱到大帐的门口,抬头着山峰和林木掩映间的岩剑城,老实说这里的景致真是不错,如果我会画油画的话一定会把它画下来。不过刚才那本“书”的影响还没有消除,我现在脑子里想的满是那里面的东西。别看厚厚的那么一摞,但归根起来却很简单:继明智光秀之后,柴田胜家也死了! 可能柴田胜家到死也没能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论实力柴田胜家要胜过羽柴秀吉,但是不知怎么竟然一败涂地不可收拾,不要说那强大的同盟力量,就是他自己的力量似乎也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羽柴秀吉引两万精兵猛攻柴田胜家,胜家的养子胜丰因与胜家的爱将佐久间盛政不和,投向羽柴一方并交出了守备的长滨城。柴田胜家仓促之间率领两万七千人前往迎战,在越前和北近江的交界处与羽柴军相遇。 初次交战因为兵力上的优势柴田军略站上风,但是就在战斗进入到第三天双方筋疲力尽时,中川清秀、高山重友、桑山重晴、筒井顺庆率军一万三千生力军加入羽柴一方。霎时间强弱逆转,柴田军一败涂地,大将佐久间盛政、不破胜光、德山秀现、山路将监均战死,柴田胜家仅带不足三千人逃回北之庄城。羽柴秀吉以十几倍的优势兵力展开最后的攻击,北之庄城落,柴田胜家自尽。 这一战中羽柴秀吉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前后仅用了12天就彻底解决了问题。柴田胜家的力量并没有来得及调动,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当时前田利家和金森长近因为正在和被柴田胜家启用的佐佐成政闹领地纠纷,所以并没有出兵参战;岐埠的织田信孝倒是想出兵帮助,不过他自己也遭到了尾张的织田信雄攻击;德川家康当时正忙着吞并明智光秀遗留下来的甲斐、信浓两国,只来得及以三千兵马进攻尾张,虽然因织田信雄不在而很快占领了尾张半国,但是时间上也已经不赶趟了;北伊势的泷川一益和他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刚刚打到尾张;至于说到北条和上杉,可能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呢! 柴田胜家和“猴子”都给池田恒兴去了信,但是他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丹羽长秀倒是在病中派出调停的使者,可是在“猴子”刻意的耽搁中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据说听到柴田胜家的死讯后,丹羽长秀连着吐了两口血,病情益发的恶化了。 “猴子”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不会罢手,囚禁了织田信孝并自己控制了南近江,理由是织田信孝勾结外敌图谋不轨,证据就是德川家康为了援助他而进攻了尾张。不过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公无私”,他旋即又把织田信孝交给了信雄看押。 前田利家、金森长近还有其他一些人,肯定是对“猴子”的作为有一定看法的,但是面对上杉、北条、德川有可能联合进攻的局面,他们选择沉默了下来。更加上“猴子”再次驱逐佐佐成政等一些明显照顾他们利益的作法,织田旧领的东部地区在逐渐恢复平静当中。倒霉的还有泷川一益,他的领地被削减到了五千石。 面对这种局面德川家康不得不退出了尾张,但是和北条氏政结成了正式的同盟,上杉景胜和北条家的关系也在迅速修复当中。这个同盟已经可以动员十万以上的兵力,他们密切注意着近畿情况的变化。 这一切都是在之前的三个月中陆陆续续发生的,“猴子”以近畿新霸主的面目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尽管出于“谦虚”的原因他保持着低调,但在下面的动作可是一点儿也不慢。 我扭头看了看摆在案头的那本“书”,之所以这么厚是因为加上了许多分析和证据的说明。 “猴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但是黑田官兵卫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能掌握七成,所以对于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还是不无担心。 “主公,那份文件您看完了吗?”这时竹中半兵卫来了,是来问我对那本“书”的看法了。 “刚看完!”一想到这个问题我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想来此时‘猴子’已经开始准备对付我了,他进行得怎么样?” “还没有这么急,现在他正在谋求大义的名份!”竹中半兵卫看出我的烦恼,就把语气放缓了些。“主公和柴田不能相比,此刻他还没有力量对付主公。据我估计他至少还需要三个月的准备,那时才有可能做到他自认为的‘有把握’!” “为什么?”我继续揉着太阳穴。 101、进行中的赛跑(下) “首先主公并没有参予中枢事务,他要攻击主公几乎是找不到借口!”竹中半兵卫自信地说到。 我没有说话,走回到书案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同时伸手示意让他也坐下来。老实说我并不认为这时一个多么了不起的理由,在这个时代里并不是每个大名都像我这么在乎借口和名份。“猴子”攻击柴田胜家理由就那么站得住脚吗?好像也未必就见得。 “一般来讲羽柴殿下是不那么‘讲究’,但是这也得分天时、地利和对谁!”我这么简单的想法自然能够被他看出来,因而笑了笑解释道:“依照这位羽柴殿下的为人,如果可能的话,甚至会毫不犹豫地亲手过来掐死主公您,但是眼前他却不得不强压下这股怨念,因而对您的仇恨只怕会更加强烈!” “我就那么不招人待见?”我随口开出了一句玩笑。 “对主公他还只是想想,要是别人说不定就直接动手了!”这回我的玩笑态度很明显,因而他也补了一句。“其实不止是他对主公,甚至不止是羽柴殿下。无论谁处在距离天下至尊宝座一步之遥的位置上,看着阻挡自己的人恐怕都会是这个样子。只不过现在他还拿主公没办法,这才不得不陪着笑脸隐忍至此!” 我点了点头,想起了前两天羽柴秀长再次到来的情景。他向我祝贺了九州作战的胜利和感谢我在对毛利家这件事情上所给的面子,并对近畿“不得已”发生的内战表示出痛心疾首,之所以对柴田胜家痛下杀手实在是为了织田家的大业,他哥哥也是含泪下了这个决心。当然,结果现在看来还是好的,起码制止了织田家全面的分裂。 另外羽柴秀长还表示:现在织田家正是困难的时期,他哥哥非常希望我能够尽快地赶回去共度难关!一切还是大家同心协力的好,这样也有利于消除谣言稳定人心。 我对近畿的事态表示了自己的关注,在得到他的解释后我除了感到遗憾外也表达出了理解的意思,至于说到返回近畿的事情我的回答是很快,解决这里的事情还需要几个月吧! “如此就太好了,我将把您的这番意思如实上报给朝廷和三法师殿下!”他满怀“喜悦”地说到。 我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当年那个文静、腼腆少年的影子。这还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吗?看来一切真是变了。我自己也变了,变得很厉害! “怎么见得羽柴秀吉就不会用对付柴田胜家的法子,再来对付我呢?”收拢了思绪我继续问到。 “其实主公已经是成竹在胸,自然不用我再多说什么!”竹中半兵卫虽然这样说,可还是解释道:“如今毛利家的水军已经被主公毁掉,羽柴就无法对主公形成致命一击,而要想在长期对战中取得优势,就必须掌握大义的名份,要让人挑不出毛病。不然那些织田家重要家臣就不会听他的,而且这对他又是致命的。而主公现在并不参加织田家的中枢事务,要想挑主公‘过硬’的错误并不容易!” “还有前田、金森等原属柴田一方的尾张旧臣,他并不能保证这些人不直接站出来支持我对吗?”我摸着下巴看向门外,那里的岩剑城依旧在苍松翠柏间巍然屹立。 “正是这样!”竹中半兵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虽然打掉了柴田胜家,囚禁了织田信孝,但是羽柴秀吉现在依然还不是织田家的掌舵人,他还缺少一个名份。现在他还不足以挑战主公,要做的事情就抓紧时间准备!” “你说‘猴子’要是感觉没有把握的话,那么他会怎么作!”我下意识地问到。 “在努力增加自己实力的同时,对主公使阴谋!”竹中半兵卫非常肯定地回答到。其实看样子他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又停住了。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没有接这个茬。“想来他在我们这边的活动已经加紧了,没什么问题吧?”对于这方面的问题我一直在关注着,但还是不十分放心。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稍有不测就是一个灭顶之灾。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们所有接触过的人我们都严密监视了!”竹中半兵卫回答到,作为一个生性谨慎的人他对于反间之类的计策一向敏感。 “那就好,那就好……”我有些怅然地连说了好几遍,不过并没有说出究竟好什么,也许这已经包含一切了。“这说不定对我们也是一个机会,借此可以看出究竟谁是我们阵营内部的不坚定分子。好好盯住那些人,先不要惊动他们,把他们的反应都详细记录下来,并制定相应的对策。在我们和‘猴子’决战时,这些问题都要一并解决!” “是!”竹中半兵卫答应了一声,之后就会去毫无保留的执行。 “东面的情况怎么样了,‘猴子’在那边的进展顺利吗?”我又问到。 “进行的非常快,几乎是和我们具有相同的速度,所差的不过他们公开我们隐蔽!”他显得有几分担忧,再次张嘴似乎想要问些什么。 “这没关系,甚至已经相当好了!”我抢先说到,并且笑了起来。“东部的地方是织田家的发迹之处,眼下是抵挡东国联盟的防波堤,我并不指望他们加入我一方同‘猴子’作战,只要能够抵挡东国联盟可能的进攻就好!” “也许主公您不这样想,但是羽柴肯定是这样想的!”竹中半兵卫终于忍不住他的心事,忧心忡忡地说道:“为了积聚讨伐主公的力量,他现在正在疯狂地搜罗人手。东国的人手被他拉过去不少,相信很快他就将在本州中部占据优势。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请主公一定引起注意!” “他们这么急着拉人,那么这里面一定会有我们的人吧?”我问到。 “差不多十里面就会有三个!” “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何况还有直接倒向我们的人!”我耸起肩膀伸开双臂,作了个摊手的姿势。“这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按照我的估计他们会互相牵制,在我和‘猴子’作战时起不到丝毫作用。不过这也正是我想要的,肉通常要煎熟一面再煎另一面!” “可属下觉得眼下马上回兵近畿,这才是最好的作法!”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要说清楚,竹中半兵卫觉得这是他的责任。“和岛津家进行谈判,他们是会答应的,而此刻回兵大多数柴田旧势力都会站在主公这一边。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可以阻止主公,消灭羽柴并不会费很大的力气,主公即可控制京都!如果是三个月甚至只是两个月后,羽柴秀吉极有可能取代丹羽殿下的位置掌控织田家,那时实力的消长可就难说了!” “再等等,再等等……”我这样说着,可是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借口。此时羽柴秀吉大局初定立足不稳,攻击他确是大好良机,不过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不解决岛津家事情以后还会是个大麻烦,即便现在不动‘猴子’他也翻不出天去。他现在并没有一个执掌织田家的名份,要想取得就势必要再努一把力,也就会再产生新的矛盾,我们就再等等看吧!” “这……是!”竹中半兵卫点了点头,但显然我的理由并没有能说服他。 其实我知道这个道理根本说不服人,因为这连我自己都说不服,这也真的不是个理由,不过真正的理由却说不出来。这是个连竹中半兵卫都不能知道的理由,可他的话却提醒了我,在他走后我让人把加藤段藏找了来。 “织田信孝被搞掉了,我们在安土的人受到影响了吗?”我对他问到。 “有两个可能受到波及的人已经撤了出来,其余的人都很安全!”他极有把握地保证到。“主公的布置掩藏得很好,不会有人发现。主公请只管放心,属下亲自在盯着这件事!” “这件事做的不错,不过也确实需要你亲自盯着!”我静静地想了一会儿,终于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你这赶过去亲自主持,随时准备发动!” “是!”加藤段藏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也许作为一个忍者他认为这样的事情太正常了。 “主公!”这时竹中半兵卫急匆匆地又跑了回来,他的手上还拿着一份有些发皱的布条。“刚刚得到的消息,织田信孝死了!” “怎么死的?”我并没有感到过于意外,这个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是织田信雄下达的命令,是在尾张羁押的地方被勒令自尽的!” “嗯!”我闭着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来事情的发展正在越来越快的进行。织田信雄这个傻子肯定是被“猴子”利用了,他自己的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有事情?”看到竹中半兵卫依旧紧盯着我,我就问到。 “另外还有两件事!”竹中半兵卫咬了一下嘴唇,神情微微显得有些悲戚。“在听到信孝剖腹的消息后,丹羽长秀殿下连吐几口鲜血而后辞世。另外得到消息,羽柴秀胜殿下也在姬路城突然故去,据说是得了暴病!” 大帐里一片寂静,我半天没有说话,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丹羽长秀那张亲切的脸…… 102、最长的一夜(一) 天正九年(1581)的七月二日夜里,这一天看着和其它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和岛津家的战争依旧在不温不火地进行着,即便是脾气再好的人心里也不免会生出了些许烦躁。 这几天里对于岛津家控制的各个隘口加紧了攻击,我希望能够让他们感觉到一些压力。对于能在这次彻底击垮岛津家,我现在已经不敢说了,但至少要让他们在一年的时间里不在我的身后捣乱。 老实说事情的进展有些出乎意料的快,或者说我是没想到“猴子”会急到了这个程度。丹羽长秀的死绝对是个意外,织田家监督家老的身份已经自然地落在了“猴子”头上。据我的情报他现在下手越来越“黑”,和织田信雄连个短暂的“蜜月期”都没有就产生了摩擦。 我现在每天都在掰着指头算日子,返回近畿的这个节奏还是真不好掌握。 随着事态的发展,每天都有海量的情报从近畿,从整个日本被送来,分析这些东西就成为了我主要的工作。紧张的气氛很多人都已经感觉出来,离我返回近畿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还好!”我将一叠从东海和关东传来的信息又仔细看了一边,然后放在桌面上向前一推长出了一口气。“东国联盟并没有异动的迹象,这也就塌实了。我这段时间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一旦他们要是也在这个时候图谋近畿我还就真不好办了!” “这也是天意垂青主公,欲使诸星家统御天下!”竹中半兵卫微笑着说到,脸上闪动着神采奕奕的光辉。自从我告诉了他近期返回近畿的打算,他总算把心里的一块石头放到了地上,也似乎多年来的努力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但是对于岛津家我军还是需要一两次胜利,请主公酌情考虑加大三天后行动的力度!”大谷吉继是九州人,可能对岛津家就显得更加担心些。“岛津家数代家督都是野心勃勃的人,对于多年九州霸业的图谋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主公返回近畿自然是关乎天下兴旺的大事,但是此一去只怕不是一年半载能够回来的,要担心有什么反复!” “如果成功的话这次可以攻陷两座城池,歼灭岛津家两到三千人,震慑力应该是已经足够了!”竹中半兵卫立刻反驳。在他看来岛津家只是癣疥之疾,而且唯恐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这段时间虽然没怎么和岛津家正面接战,但是主公的‘绞杀战术’却是卓有成效。岛津家的经济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短时间之内恐怕无法再对九州其他势力造成大的伤害。现在只要打上一两个大的胜仗,我军就完全可以体体面面的停战,返回近畿了!” 大谷吉继微微低下了头,没有再说什么别的。虽然他此刻未必心服,但是却也知道一切应该从大局出发,而眼下这个“大局”就是近畿。 “虽然这次作战没能彻底降服岛津未免有些可惜,但是近畿的安危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我清了清嗓子说到,此时有必要再统一一下认识。“对于返回近畿的重大意义我此刻就不再说了,事实上即便只有我一个人也必须回去。这决定着诸星家的兴亡,是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众人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的沉思有的默默点头,但却都在听着我下面的话。 “主力虽然必须回师但九州也不可放人不管,周密的安排还是必要的!”我侧了一下脸叫道:“幸盛!” “是!”山中鹿之介想要站起拉,我示意不必。 “这次还是由你来镇守九州,防守毛利家你可有把握?”我问到。 “这个主公请只管放心,丰前、筑前可保无事!”山中鹿之介点了一下头,信心十足地说道:“这两年来为臣驻守丰前,一应海岸城防都是十分的完善,加之如今的肥前诸部已经稳定,至少在局部上我军是可以形成综合优势的。毛利家的水军已经被主公摧毁,想来三五年内他们也是无力染指九州了!” “话虽如此,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我严肃地扫视了全场一周,然后把目光又落在山中鹿之介脸上。“此次我把你的部队增加到5000,依旧驻守筑前一线。虽然毛利家在眼前的情况下再次进攻九州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也不能排除他们为了策应别的战场而铤而走险!” “是!”山中鹿之介点了点头,他为人谨慎我是放心的。 “还有就是水军!”我继续说道:“近畿战事需要用到水军的地方不多,所以诸星水军在运载部队返回近畿后要迅速回到丰后。有了这支力量岛津家就不敢全力北上,这样也就万无一失了!” “主公,是否可以考虑由九鬼嘉隆殿下担任这一任务!”竹中半兵卫显得有些担心,这个决定我事先并没有和他商量。诸星水军的强大战力要是驻扎在近畿,那么对山阳沿海一带都将起到威慑作用,他觉得不该放弃这个有力武器。 “近畿的事态日趋紧迫,九鬼殿下也是归心似箭,我们不能这么不近人情!”说完我就结束了这场直属高级家臣的会议,但是却示意竹中半兵卫留下。 “主公,在九州留驻的力量是不是有些太多了?”竹中半兵卫知道我要谈什么问题,在其他人走后就直接问到。 “近畿要开始的这场大戏会是异彩纷呈,但是却也需要九州这边遥相呼应!”坐的时间太长了腰有些酸,我将脊背向后靠了靠。“我们这么兴师动众兵强马壮的回去,可能反而会将某些隐患压下来。这可不是我所希望的,要让它们爆发出来!” “这……是!”竹中半兵卫终于点了点头,他是知道我有多么爱惜“羽翼”的。 “这次离开九州前我还有两个计划,虽然看起来现在言之尚早,但是过几天等教训完岛津家再来商量,又似乎就太草率了!”我看着竹中半兵卫,犹豫了一下后说道:“这次我们在东线的进展非常顺利,至少大半个日向已经控制在了我们手里,我昨天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大约10万石还是有的。我考虑以恢复伊东家旧领的名义,把这块地方交给伊东义佑,你看这行得通吗?” “可靠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想至少不用担心他和岛津家串连!”竹中半兵卫稍微思考了一下就回答到。“伊东义佑经过这么多年的寄人篱下,得以再次复兴想必会谨小慎微,且不说他们会对主公的恩德多么感念,起码不会为了一个仅仅最多在九州取得强势的岛津家,而去得罪极有可能掌握整个天下霸业的主公。现在关键是这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我认为仅凭他自己不可能挡住岛津家的一次正面进攻!” “我也知道他不可能挡住,但总算是一双时刻警惕着的眼睛吧!”我神秘地一笑后说道:“九州需要一些对我们感恩戴德的人,这非常有利于我们对于我们在这里推行一系列改造。不管怎么说他们只是一些可以团结的力量,真正可以依靠的还是我们自己的人!” “这么说主公是另有打算了?”竹中半兵卫察觉到了我的意图,有些意外地问到。 “这就是我说的第二个计划,不过考虑得更加不成熟!”我把双臂撑在书案上向前探出身去,轻轻地说道:“其实这个计划是这样的……” 这个时候夜已经深了,摇曳的烛光显得有几分暗淡。帐外的岗哨安静而笔直地站在一丈开外,远处不时有巡逻队低声地相互讯问口令。 “这……这样……在现在这个时候?”竹中半兵卫的脸显得益发苍白,额头上隐隐出现了些汗珠。“现在天下大事未定,九州就是我们的大后方。主公此举是不是有点儿操切了些,为臣是担心有可能酿成巨变啊!” “你不是一直劝我积极些吗?如今怎么又瞻前顾后了!”我向后又靠回到椅背上,脸上的笑意却益发的强烈了。“我们走之前会给岛津家一个重大打击,又有幸盛的5000部队驻守北部。伊东家且先不说,就是锅岛、大村这些人也是得了大大的好处的,所以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可为臣还是请主公慎重,此举极有可能在九州导致人人自危的局面!”他的焦急地说到,脸色转而发红。 “人人自危……似乎也很不错……”他的话却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心,这种情况下九州的“人人自危”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不过这确实是在玩火,必须要小心谨慎!“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所以安排上的事情全权拜托!”我下决心赌一把大的。 “主公,您……唉!”竹中半兵卫见我铁了心叹了一口气,也就不再劝了。 “这几天对岛津氏的军事行动进行得怎么样了?三天后的行动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的心安定了下来,反正一切已经决定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频繁打击,岛津军的活动范围已经被大大压缩了,现在也只有些零星的忍者还在外围活动!”竹中半兵卫回答到。“现在岛津军的防线已经收缩得相当小,几大据点之间的联系就显得弱了些,我军穿插分割的战术应该会成功!” “那就好……”我看了看外面深沉的夜色,似乎今晚已经可以休息了。 103、最长的一夜(二) “禀报主公!”就在我打着哈欠,竹中半兵卫最后整理着案上的文件时候,樱井佐吉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刚刚报来消息,大友家的营寨遭到岛津军的袭击!” “嗯?”我和竹中半兵卫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睛里都看到了一定的错愕。偏过脑袋侧着耳朵听了听,隐约可辨的是一些风过树梢的沙沙声。 我们对岛津军驻守的几座城池都有严密的监视,怎么会居然没有事先发觉这样的情况?事实上大友的营寨离我们这里并不远,而且人数也有15000,既然是受到了攻击,怎么我们连个响动都听不到。 “是大友家来人求援了吗?”我实在是什么也感觉不到,就抬起头来直接问樱井佐吉。 “不,是我们的忍者发现的!”樱井佐吉报告道:“忍者发现从茶臼城里出来了大约三百多人,悄悄接近大友家的大营后就开始朝里面射箭。大友家也以弓箭反击,因为没有动用铁炮所以声音不大。目前大友家没有多少实质性损失,不过想来通报情况的人也快该到了!” “如果来了你就告诉他们: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要他们紧守营寨不得擅自出战!”我让樱井佐吉出去后又对竹中半兵卫说道:“你说这是一般的骚扰吗?我瞅着可不大像啊!” “主公明鉴!是不大像,也不合乎常理!”竹中半兵卫点头称是。“要说是骚扰,尤其是人数这么少的骚扰,一定应该是打营外的巡逻队,要不也是在粮草辎重营一带活动,怎么也没有这么不疼不痒打大营的道理。再说大友的大营里有15000人,又有立花、高桥这样的名将,就说岛津出动全军也得啃一阵子,这几百个人能干些什么?” “那他们就是别有居心,尤其是在这种快被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我走到外面仔细地听了一听,但还是什么也听不见。现在虽然是刚刚八月,但这山里的风吹在身上还真是有些冷。“只有几百个人,而且还没配备铁炮,那么这件事只有两个可能:不是诱敌,就是声东击西!”我又走了回来,站在书案的前面。 “为臣也是这么想的!”竹中半兵卫肯定地点了点头,但旋即又犹豫着说道:“按眼下情况的正常进展,岛津家不可能有任何胜算。既然如此,那么就只有可能出奇制胜,以一次突击型的行动造成暂时和局部的优势,然后再凭着这些条件来和我们谈判,就像上次那样!” “哦……咳、咳!”我转过身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微微觉得有些尴尬。上次两栖登陆作战惨败是我战史上的一大耻辱,虽然我嘴上不在意但心里总是不那么自在的。不过我现在也不是毛头小子了,在他发觉之前我就恢复了正常。“虽说目前我们只发现了这三百人,但是在这崇山峻岭草深林密的地方谁也不敢百分之百打保票。要大部队出击肯定是不智的,是不是让光成带着忍军去打一下!” “这似乎还是不妥,目前我们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两千人了!”竹中半兵卫凝重地摇摇头。“岛津家肯定是有什么谋划,虽然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我们眼下并不知道,但是有是一定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贸然地就把这张牌打出去,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我们就不好应付了。现在岛津家是据险死守,我们双方的部队犬牙交错,在如此众多的接触点中可能受到攻击的要点也很多,稳妥的方法是以不变应万便,至少要等岛津军暴露出真实的意图!” “嗯……”我点了点头,又来回在帐内走了几步,抬头向外看了看,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这么等着实在是太难耐了,我得做点儿什么。“传令大友两侧的藤堂和锅岛两部,密切主意大友军的状况!”我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樱井佐吉答应了一声派人去执行了。 “叮呤!”一声竹中半兵卫摁开了怀表的盖子,向上面看了看。“已经两点了,相信很快就可以见分晓!”他轻轻地说到。 我转回到书案后面又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静静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竹中半兵卫说得不错,通常夜战尤其是奇袭,午夜过后的凌晨就是最佳的时机,这也是基本的常识。今天的事情多少透着那么一点儿怪异,也不知道岛津家究竟想干些什么? 九州的战事就快要结束了,我准备再巩固一下成果就回近畿去,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岛津家却来了这么一手,这可是真的叫我难办了!一旦打起来就会有伤亡,可这个时候我更加不能失了面子,灰溜溜地逃回近畿自然是不行,说不定我就要损失些人马也把岛津家废在这儿了! “砰!”的一声向从南面传来,我和竹中半兵卫又迅速对视了一眼。这声铁炮听着是如此的清晰,距离绝对不会超过500米。“怎么回事!”我对着外面问到。 一阵慌乱之后樱井佐吉再次跑了进来,急急地报告说:“我们的巡逻队在大营南面和岩剑城之间的树林里发现了一个岛津的细作,想要上前捕捉却没想到他带着短筒铁炮。之后又从林子里钻出了五六个同伙,现在他们正在对峙当中!” “让长信马上派人前去处理,任何情况随时回报!”没想到只是一次擦枪走火,我的心里微微有些恼怒。 樱井佐吉跑了出去,可还没到达帅营的门口枪声就更加剧烈地响了起来,相互的间隔极其短暂,绝对不是十几二十的铁炮能够造成的。虽然明显不是正常对阵时的排枪,但是从发射的频率上却可以听出配合的痕迹,这应该是一次有预谋的攻击,详细情况只能等樱井佐吉回来后再说了。 “攻击大友是想转移注意力,难不成他们的目标是在我这里?”我自言自语地喃喃说到,真不知道岛津家是想搞什么鬼!虽然早就听说九州人“烈性”,可是作为一个家族破釜沉舟这么干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禀报主公!”樱井佐吉还没有回来,另一个近侍跑进来禀报。“岛胜猛大人派人前来询问,主公这里是否发生了什么情况!” “我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让他不必担心!”我还在想着岛津的策略,因而随便一摆手就把他打发了出去。岛胜猛的甲骑虽然是在山下但离我这里并不远,所以他是第一个前来讯问的,这一点也不奇怪,如果主将这里杀声震天部下们连问也不问一下,那反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了。 “嗯?”半天没有说话的竹中半兵卫突然用鼻子哼了一声,听到这个声音我也猛然站住。 为了困死岛津军,我这次是把大军开入山中,抵进各个城池扎下了营寨,堵着门进行攻击。可是我的大军进入这么复杂的地形之后,运动上就造成了困难,虽然扎下了极为稳固的营盘,但是要想大兵团的支援和转移就变得极为笨重。本来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一旦岛津军利用心理战术引起我军的混乱,那么后果可就不堪想象了。 “火速通知各营,紧守营寨不得擅自出战,违令者斩!”我又叫进来一个近侍飞快地吩咐完这一切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的军团不方便彼此支援,被分段阻隔在各个城池中的岛津军同样难以做到这一点,在个体实力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敌人又冒险脱离了城池,我觉得还是稳扎稳打不为敌所乘的好。想必此时岛津盼得就是我禁不住诱惑,我可犯不着去冒这个险! “主公的安排确实万无一失,不过为臣认为岛津军此举还是有一个主要的目标!”竹中半兵卫点了点头,但立刻又正色说道:“岛津军一定是想算计我军的某个部分,一击而胜后再谈别的。主公的作法虽然稳妥,但是也有可能造成一定的损失!” “等佐吉回来后再说吧!”我向外面又看了看,风似乎有大了些,枪声依旧的密集紧凑。“如果岛津军有大部队调动我们早就发觉了,如今只有这座岩剑城里实力还算充沛些,可面对的又是我这里的四万多主力。其他可能展开攻击的据点实力都不强,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再有几个小时天也就要亮了!” 到这里一时无语,我和竹中半兵卫都没什么话了,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多做多错,不如等一切都有个端倪再说。好在并没有让我们等多久,不一会樱井佐吉就和伴长信一起回来了。 “可能是岛津家的一次试探性突袭,请主公不必担心!”伴长信一进来就简明地报告到,随后才是介绍详细的情况。“开始只是发现五个忍者,巡逻队就想将他们拿下,不想接着又从岩剑城的城头迅速沿绳索爬下了三百余人,而且携带铁炮的数量高达一百只。巡逻队发现情况有变后就退回了大营,可敌军反而试图攻击我军的营寨。为臣发现岩剑城的城门内似乎在做随时打开的准备,而且此时主公严守不战的命令也到了,所以为臣只是安排忍者在大营周围严防敌方的渗透!” “三百人进攻我的大营?岛津军有趁夜出击的迹象?”对于对方如此大胆的战略我有些难以理解,或者说这简直是疯了! 104、最长的一夜(三) “怎么办?难道我真的碰到了一个疯子?或者是……一群疯子!”我在脑子里不停地这样问着自己,感觉一阵阵的迷茫。 与疯子对战有时候会比对付一个天才更难,因为疯子的思维没有什么脉络,没有轨迹可循的招法可叫人怎么破解!老实说我对于人们的心理分析更多的长于利害抉择方面,纯智力的角逐往往晕头转向,就好比是下棋,现在仙鲤丸已经可以轻易赢我了。 不自觉地我的目光又投向了竹中半兵卫,他向我轻轻地摇了摇头。“重治,你就部署吧!”我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这个时候以不变应万变是最稳妥的。 “请伴大人即刻去安排大营四周的警戒,一定不要留给岛津军什么攻击上的漏洞!”竹中半兵卫也不推辞,立刻着手进行。 “是!”伴长信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回答了一句就出帐去了。因为我把加藤段藏派回了近畿,因而他就担起了这边忍者工作的全部指挥责任。 “去通知楠木大人全体忍军待命!”竹中半兵卫还是作着了准备,利剑可以不出鞘但必须时刻紧握在手里。 “是!”樱井佐吉立刻从外面叫进一个人前去传达这个命令。 “慢!”竹中半兵卫忽又叫住了他,扭过头来看了看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传令给……”我的目光使他下定了决心,转回去坚定地对樱井佐吉说道:“传令给津田大人,调集铁炮队一千人前往正门支援。另外叫他们做好准备,天一亮就对岩剑城进行炮击!” 樱井佐吉退了出去,帐外响起了一连串低沉短粗的口令声。除了刚刚竹中半兵卫下达的两个命令外,他又布置加强了我大帐周围内营的守备,一队一队近卫武士全都换上了重甲,手持长枪的士兵在栅栏外面又围起了一圈。 很快的,外面有了反应,更加密集的铁炮声从南面500米外的营门那边传来。津田一算率领统领的铁炮部队数量远远的超过对方,而且手中的新式铁炮也拥有着更快的射速,他们一投入战斗立刻就有了反应,铁炮的声音几乎连成了一片。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几乎就已经听不到对方铁炮发出的声音了;过了二十分钟,我们这边铁炮的声音响得更有节奏,看来已经是就已经调整攻击节奏了;过了三十五分钟,铁炮的声音依旧没有减弱的迹象,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津田怎么还没有解决问题?”我靠在椅背上手指哒哒地敲在扶手上,语气里带着那么点儿明显的不满意和不耐烦。“敌人不过两三百人,怎么会拖了这么长的时间。要是岛津还有什么动作一定会有回报,总不见得这么几个人在一直攻打我们吧!” 竹中半兵卫没有马上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继续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边听还边在嘴里叨念着些什么。“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我觉得岛津军似乎故意在纠缠着我们!”一分钟之后他才说到。 “哦!”我听了此言不禁一愣,好像是有些什么地方不对。不过我是一直没想明白到底是那里不对,只是被这种程度的骚扰搞得有些烦躁。我正想问他时却见伴长信又走了回来,看他好像也不是有什么“捷报”的样子。 “回禀主公,营门处的战斗依然在进行!”伴长信果然这样报告到。 “我又不聋,自己听得见!”心情烦躁之下我的话有些不好听,长长地喘了几口气后才又稳定了心神。岛津家居然就用这么统共五六百人折腾了我足足一宿,这说出去也太让人笑话了。“前面到底是怎么了?”我恢复了口气问到。 “岛津的人似乎没有真正进攻大营的打算,所以现在成了一种单纯消耗武器的局面!”伴长信不愧是忍者出身,善于观察和总结情况,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岛津的部队游弋在大营的外部,只是不断地在用弓箭和铁炮对我军营寨进行射击。虽然之前我们已经对大营周围的树木进行了清理,但是因为这是在山里,他们总是能够找到一些地貌作为掩体。铁炮队对他们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杀伤,但是稍后他们就后退了一定的距离,加上不断有人从城墙上面顺绳子下来援助,所以作战人数并没有怎么减少。我军有营寨的掩护自然不会有太大的伤亡,但是也起不到多少攻击效果,现在看来这几乎像是一场游戏了!” “只是顺着绳子爬下来一些人,并没有真的大规模出击的状况吗?”竹中半兵卫紧盯了一句。 “没有!”伴长信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虽然岩剑城的城门里一直有些动静,但是却没有作出任何实际的举动。我曾经派了两个人进城去侦察,但因为对方守备严密无法靠近,只是远远地看到在外城城门洞里隐隐约约有许多打着火把的部队!” 岛津军进攻大友的营寨,是一种不温不火的方式,那么他们的目的就应该不在那里。可不在那里又会是哪儿呢?从距离和重要性上看我这里也是极有可能,大友家在那边不过是转移注意力的虚晃一枪。 可在这里的话,为什么手法和在大友家那边是如出一辙,已经引起了我这边的注意力又迟迟不展开真正的攻击,到底是在等些什么?他们布置在城门处的兵马,应该是在等待最佳的进攻时机,可这么等下去似乎只能使我的大营里越来越谨慎。 “他们在城门里布置的人马,真的是为了攻击我的大营吗?”这个疑问突然在我的脑子里冒了出来,而且一下子就占据了思绪的主导。 既然已经设置了严密的守备连忍者都无法接近,那么有什么必要拿着火把,难道是诚心要让我们看到吗?另外之前伴长信在这边就发现了城门里备有伏兵,他们为什么又要这般张扬? “主公不必困扰,我们全军警备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竹中半兵卫让伴长信继续回去加强警戒,然后才走过来对我说到。“岛津军或许战力不凡,但是时至今日已经不可能再有多大的发展,从各方面的条件来讲他们甚至连毛利家都比不上,主公您也不必对他们太在意了!” “我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是却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我抬起手来在脸上擦了擦,又是一夜未眠使眼皮有些发酸。“九州我这是第二次来了,要是再拿不下岛津家未免丧气。你也知道,我们这次回去就要和‘猴子’彻底摊牌,随即又要面临东国联盟对于我们的挑战。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徒劳无功,甚至大大地栽个跟头,那么天下的风向极有可能逆转。相反要是我们彻底降服岛津,并把九州来一次天翻地覆的改变,那么再配合些舆论把‘猴子’逼得铤而走险完全不成问题。现在我最盼望的就是他经不住诱惑赶出些倒行逆施的事情来,那时我就可以一步步收紧他脖子上的绳索了!” “这个天下,是到应该平定的时候了!”竹中半兵卫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到。他理解我必须时刻从天下这个角度来考虑问题,这也是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不得已的苦衷。 “启禀主公!伴大人刚刚让人来报告说……”神情略略显得有些紧张的樱井佐吉再次进来。“一支人数大约三千人的岛津部队,正在快速向鹑之砦运动,应该会在半个小时后到达!” “鹑之砦……”我趴回到桌案上,随手摊开了一张地图。鹑之砦原本只是个废弃的岩砦,在我的大营侧后约有五里之遥,那里被用来临时储备粮草之用,防守算不得十分严密。 按理说囤积粮草的地方应该派重兵把守,但是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因为这里距离肥后的府内城并不算远,粮草基本上是随来随发,现在储藏在那里面的只怕连五百石都不到。加之距离我的大营非常之近,并用不着特别专门守卫。与其攻击这里,倒不如再走远些直接打运粮队好些! 现在已经可以判定的是,攻击大友营盘一定是个虚招,而且极有可能目的就是吸引我的这里的注意力。再往下就是对我大营的攻击,加上一直埋伏在城门内,特意打上火把的那支军队。难道说他们是诚心让我以为,这是为了要袭击我这里搞得声东击西,然后再暗中再搞上第二次声东击西?有这个可能,毕竟在一般情况下粮草是会引起人们敏感的。 “这支岛津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在我思考的时候,竹中半兵卫已经替我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从东矢仓城出来的!” 我的视线又回到了地图上,找到了东矢仓城的位置。这里在岛津军的战线上相当前出,我已经基本切断了此城守军的退路,在三天后进攻中它是一个重点。从情报上来看,东矢仓城中的守军已经全部倾巢而出,不管结果怎么样,岛津军是都必须放弃这座城堡了。 “去把楠木大人找来!”我抬起了头。 105、最长的一夜(四) “主公……是不是再考虑一下!”从樱井佐吉急匆匆的背影上收回视线后,竹中半兵卫带着几分犹豫的语气说到。“鹑之砦不过几百石存粮,即便是损失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过两三个小时天就亮了,那时我们可以轻易地取得东矢仓城断绝这支岛津军的归路。我军原本筹划三天后的那次行动,所能造成的效果也不过是如此,那么这一点小小的损失也就不足道哉了!” “我倒是也这么想,但是就怕岛津军不予配合!”我靠在椅子上仰头看向帐顶,嘴角流露出一缕苦笑。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个笑话,那就是一个人担心某条狗并不知道“好叫的狗不咬!”这句话。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此刻的心情和那个人一样。 “抛弃这三千人端掉我们的粮草站,只怕接下来他们就要和我们展开最后的决战了!”我语气缓慢地轻轻说到,既像是说给他听的又想是自言自语。“鹑之砦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但是岛津军未必清楚这一点,在政治意义上也并不只是个杂货仓库那么简单。我很怀疑岛津军究竟要干什么,会不会又冒着鱼死网破的危险和我们在这山里打上一场大规模旷日持久的合战。要在通常的情况下我并不怕他们,但眼下我却拖不起了,就算他们想自杀我都没那个功夫陪着。不但要胜,还要体面的大胜,要用这场胜利来壮我们的门面。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在一开始破解他的全部谋略,让他们还没施展就灰心丧气,除了投降之外别无它途!” 竹中半兵卫坐在那里垂着头,我没有听见他是否叹了一口气。在他来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近畿去,但是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对九州势力采取过于激烈的手段。这似乎有些两难,灰溜溜地跑回去将造成整体局势的改变。 “对于岛津家的大政思路,你有什么心得体会吗?”我忽然问到。老实说在这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中,我觉得岛津家的战略战术有些诡异甚至是混乱。 “哦,这个……为臣可说不上来!”竹中半兵卫抬起头,目光闪了闪又直起了身子。“岛津家自从贵久逊位之后,实际上是四兄弟联合执政的局面,岛津义久虽然继任为家督,但是在很多事情上都是协商决定的。就四个人的性格来讲,义久老成稳重;义弘刚毅果敢;岁久机智冷静;家久勇猛顽强。这四个人单个来讲都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但是放在一起,尤其是权力分配不是那么悬殊的时候,一些矛盾却也难免,不过一直到今天却也没出过什么太大的问题!” “真是令人羡慕啊!”我忽然想到了自己几个儿子的将来,有感而发地感叹了一句。 “这是岛津家的一个优势,在自己人闹得不可开交时总会有人妥协!”不知道竹中半兵卫是有意还是真没听见,忽略掉了我前面这一句。“根据不同的情况,岛津四兄弟会选择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战术,而这个战术不一定就会偏向哪个人的思路。这样的事情可能一般人难以接受,但是却也叫对手难以掌握。就我个人感觉来讲今夜岛津军的战术,更加接近义弘和岁久的合作之手,但看东矢仓城三千人马破釜沉舟的进攻方式,又好像有几分家久的影子!” 我一时沉默了,这样的武士集团还真是令人羡慕。如果他们是一群野武士的出身,我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招募,不惜重金厚赏,可现在就只能是一种幻想了。老实说在未来的九州岛津家难以成为我最信任的人,不管再建立怎样的新型联系也难以改变。 岛津啊!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又没办法,总是给人一种难以下手的感觉。 “为臣参见主公!”在我和竹中半兵卫各自胡思乱想的沉默中,楠木光成匆匆地赶了来。不直接从事忍者的工作已经有些年了,他现在微微有些发福,不过也确实到了这个岁数。 “光成,队伍现在可以出发吗?”我声音不是很确定地问到。 “遵照主公命令,所有人都已齐装就位!”楠木光成手按刀柄点了点头,此时他更像一个武将而非忍者。 “那好,竹中大人会给你交代任务!”我淡淡地表了个态,然后就把“球”踢给了竹中半兵卫。 “楠木大人,请这边来看!”竹中半兵卫向桌子上的地图指了指,然后率先来到了跟前。他的态度坚定而自信,丝毫也看不出来对这个计划存在怀疑。“现在有一支岛津军意图偷袭我军鹑之砦,人数大约三千,因为怀疑这可能是岛津的诱敌之举,所以无法出动步兵阻击。现在你要率领忍军从后营潜出,斜向插入这支岛津军的后面,沿着这里……再到这里……,然后尾随直到鹑之砦。不要急于进攻,当等到他们开始攻击鹑之砦时再由后面进行夹击。注意控制前进速度,有情况立刻回报,我们这里也会随时关注你那里的情况,接应部队在一个时辰后出发!” 楠木光成的目光随着竹中半兵卫手指在那张地图上滑动,不时地还点点头或者哼一声。 “有什么不明白的吗?”竹中半兵卫最后问到。 “距离大营不过五里,又是山野作战这种忍军的强项,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又看看一会儿,楠木光成直起身子自信的回答到。 “即刻出发吧!一切小心!”我最后又叮嘱了一句。 楠木光成走后大帐里又陷入了沉默,我和竹中半兵卫一时都没什么可说的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不要再想睡觉,再说前面营门那里乒乒乓乓的热闹也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已经过了三点。 “这个时候光成那里想必也已经交上手了吧?”我终于说到。 “算算时间倒是差不多了!”竹中半兵卫又拿出怀表来看了看。 岛津家的作为让我不是很痛快,一宿未睡加上半宿的吵闹是我的愤怒升了级,一切本来是计划得好好的,岛津家怎么就不知道“配和”一下呢!我伸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努力使自己平静一些。 “禀报主公!”一部立体声在帐门口响起,抬头看去站着的侍从也出现了重影。我紧闭上眼睛使劲儿摇了摇头,再看去那里果然是站着两个人,樱井佐吉与他们离得稍微远些。 “什么事,你先说!”我指着左边的人说到。 “楠木大人已经赶到地点并展开攻击,目前进展一切顺利!”他回报说。 “那你呢!”这个情况正常得再正常不过,我又转向了右边的人。 “驻守前营的大谷大人紧急通报:岩剑城的大门打开,岛津军倾巢而出向我大营杀来!” “什么?”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竹中半兵卫对视了一眼,一起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 我们到达营门的时候,伴长信、津田一算、大谷吉继都已经站在了这里,看到我和竹中半兵卫的到来,他们吩咐部下保护的同时让开了一定的视线。 现在正是处在黎明前的那段最黑暗的时候,西沉的月色已经提供不了多少照明。营寨里的灯火照别人的作用远远比不上照自己,就这样还因为我的到来被伴长信吩咐熄灭了一大半。朦朦胧胧中,对面灰蒙蒙地出现了一大片活动的东西。 “岛津军至少出动了两万人,而且还在不断地涌出来!”伴长信在我身边报告到。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岛津的愚蠢。我守在大营里的军队在四万以上,还有着强大的火器,在这种情况下还主动进攻,他们的脑袋是不是全都坏掉了。“把所有铁炮备队拉上来,再拨五千人给吉继!”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再加强了防守力量。 支援的部队还没有调过来,岛津军已经开始进攻了,一大片手持长枪、头戴小竹笠的足轻喊叫着向前冲来,只是他们身上的护甲显得有几分怪异。 “砰、砰、砰……”半蹲和直立在栅栏后面的两排铁炮足轻一直就没有停止射击,经过这么长时间不得不说体力和精力有着一定程度的下降。不过一来受到了突然出现的岛津军的刺激,二来密密麻麻的敌人降低了瞄准的难度,所以一切显得还算顺利。 在跑到离砦墙还有一百步左右的时候,对面的岛津军开始有人倒下,不过这在缺乏队型的奔跑进攻中并不明显,很快的他们接近了砦墙外面的鹿角边缘,开始拆毁这些障碍物。 “砰、砰、砰……”铁炮持续地在响着,外面不断有人在倒下,不少足轻都是一头趴在了面前鹿角的枝杈上,给后面的同伴造成了新的困难。这时候先进武器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紧凑的射击轰鸣声从来不曾有些许间断。 这时我看着看着慢慢觉得有些不对,虽然铁炮齐发时烟雾弥漫火舌喷吐,也不断地在给对面的敌军造成着伤亡,可我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总之是和我以前见到的景像似乎有些不一样! 106、最长的一夜(五) 我的部队装备铁炮这种武器是相当早的,可以说我最早的发迹就联系在铁炮上面,所以我对这种武器是相当有感情并且相当熟悉,我要感觉不对那就真的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我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和怎样不对,这似乎是一件有些可笑的事情。我扭头看了看,其他人也全都在一脸严肃地观察着。“你们觉不觉得……哪里有些不正常啊?”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大多数人全都无语摇头,只有津田一算慢慢张了张嘴。“这样的场面,似乎有些太平淡了!”他用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语气说到。 对,就是这个原因!经他这么一提醒我也一下明白了过来,眼前的景象岂止是平淡,简直就是太文雅了。这个时代的圆球铅弹和后世的小尖头可不一样,打在身上就是一个大窟窿,一阵的血肉横飞。以前刚刚来到这里时,初次见到大兵团合战中的铁炮对射,我还曾经感觉到一阵阵恶心,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 眼前进攻中的岛津军也是不断地在栽倒,但是过于惨烈的景象却并没有多少,偶尔或许会有几个倒霉的家伙也会被打碎脑袋,但夹杂在“无缘无故”跌倒的人群中却显得有几分做作的成份。看到眼前的这种景象,我不禁想起了某些资金与艺术双缺乏的战争电影。 “岛津军对于我们铁炮射击,增加了某种防护!”竹中半兵卫同样经过一番观察判断到。“从今天的情形上看,铁炮的杀伤力明显比以往低着不少,岛津家今日之战可说是早有准备。不过双方实力摆在这里,我军防守上zhan有绝对的优势,不会有任何问题!” “嗯!”我又整体地观察了一下局势,一切确实如他所说,虽然岛津军依然在疯狂地进攻着,但是丝毫也看不出有取得突破的可能。此时从后营调过来的部队已经过来,攻守双方几乎已经没有多少人数上的差距。“那这里就拜托你们诸位了,我回去考虑一下明天早晨该干的事情!”这里的事情不用太操心了。 “请主公放心!”身边的几个人齐声答到。 我带着几十个近卫武士又向自己的营帐走回去,不长的一段路上一队队士兵从身边经过向前面走去,更有十几门大炮在吱吱嘎嘎的鸣叫声中,缓缓地向前移动着,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该它们开始工作了。 也许是这一条路实在是太短了,直到走进帐里我也没有想明白岛津军是要干些什么。今天晚上的几次攻击确实做得非常巧妙,真正做到了虚虚实实引人入彀的效果,可岛津家这样作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所急取的目标似乎不是没有价值就是不可能达到。不但取得不了利益甚至还损失严重,仅就刚才我看的那一会儿功夫就伤亡了两百多人,难不成是他们想要找这么个“死法”? 我一个人坐在大帐里还在继续想着,但是怎么想还是想不明白,后来索性就到后面躺下了。可能是我想得过于专注,居然忽略了外面翻天覆地的吵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天已经朦朦放亮,而伴长信正在外面等着我。 “有什么事情发生吗?”刚刚醒来头脑还不太清醒,我边揉着眼睛边问到。 “回禀主公,是有一件事情!”伴长信将一堆杂乱的东西放在了桌案的前面,我探头看了看但没看清楚。 “就在刚才,有一支岛津军企图从左面山崖处偷袭我军大营,被我军发现并大部被歼!”伴长信靠近了些报告到。 “哦……”我并没有作出什么表示,这在今天晚上一点儿也没有可奇怪的。 “可是这支岛津军虽然人数只有三百,但是从他们的行动方式却都非常专业!”伴长信继续说到,并从那堆东西里提起一件。“这三百岛津军行动非常隐秘,那条接近大营的崖下小路我们居然之前没有发现。而且所有人都穿着我军的服饰,不经意看去根本发现不了!” 听了这话我仔细一看,才发现伴长信手里提着的居然是一件我军的军服,皱皱巴巴还沾上了许多血渍和污迹。绕过桌案在那堆东西跟前蹲了下来,我伸手翻动了几下。 这些东西都是我军队的装备,至少看起来是非常像,服饰从普通足轻、足轻大将一直到我的近卫武士都有,还有几把装饰了“诸星丸”标记的刀剑。服装的置办我一般不亲自参予,但这几把武器我却可以断定是真品。岛津家居然事先就想好把这些本该的收藏品,一次全都集中了起来,看来今夜如此大的一番举动,真正的目标只有我一个。 “这些人的素质怎么样?”我直起了身子,这些衣服上的味道并不好闻。 “相当了得!忍者至少有五分之一,其余也算得上高等忍军!”伴长信飞快地回答到,评价相当之高。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我的心里微微战栗了一下,岛津家的这条计谋可谓阴狠。 要是在平时,这样的情形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全军的所有部队人员进出口令盘查严密,仅凭着化装想摸进我的营盘完全没有可能,几个岗哨和巡逻队的问讯就足以使他们暴露身份。 可是今天不一样,全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正面的大门,周围还不断遭到小股的袭击。在这个时候如果突然在边缘地带出现一队“自己人”急急地赶路,人们的关注程度肯定会比平时大为下降,即便是一些岗哨和巡逻队发现了并且起了冲突,别处赶过去支援的部队也为必能搞清楚谁是谁非。当然他们的目的自然也不是硬拼,趁乱四下里一散,摸进来十几二十个的应该不成问题。 看来我的忍者系统还是高速有效的,应该考虑给他们适当的奖赏。 “回禀主公,虽然为臣是命令部下沿着营寨外围布置了一圈警戒线,但这队岛津奇袭的部队还没到近前就暴露了!”伴长信没有贪天功为己有,而是说起了一件极为古怪的事情。“这队岛津军在距离寨墙还有二十余丈的时候,哨楼上的哨兵和忍者同时发现了这伙人,对他们的第一次喝问并没有得到回答,但是哨兵们以为是受到了前面战斗的影响对方没有听见。正想再次询问的时候,突然这队岛津军的背后遭到了一阵猛烈的铁炮袭击,顷刻时间就被放倒了几十人,岗哨还以为是我们的人受到了敌人攻击呢!可后来即听到这些人反身应战和大声命令用的全都是九州口音,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报告了负责那座营寨的侍大将。之后我方部队从营内以弓箭进行狙击,受到两面夹攻那支岛津军伤亡两百八十余人,仅有十几个趁乱逃走了!” “最先发现并从后面袭击岛津军的,是哪支的部队!”我问到。 “不是我们的部队,也不是大友家的部队,其他随行大名还没来得及查证!” “嗯……这件事要查一查,但并不是很急!”我点了点头,立下这样大功的人想必不会是“雷锋精神”的发扬。“你现在抓紧时间审讯俘虏,尽可能多地了解岛津家今晚这次行动的情况!”我吩咐到。 “是,为臣立刻去办!”伴长信领命而去,临走并没有忘记带走地上的那堆东西。 不管顺利、不顺利、满意、不满意,今晚的事情总算结束了。伴着朝阳而来前面营门处渐渐安静了下来,不久之后当值的几位将领也陆陆续续回到了我的大帐。竹中半兵卫也给我带来了一件东西,但不是军用品,而是一件极为普通的棉袄。 “这就是岛津家的秘诀,在两层浸湿的棉袄里再加上些泥土。这种方法确实有一定效果,而且刚才我们看不到那么惨烈景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说完后竹中半兵卫又摇头感叹道:“岛津家确实是能人不少啊!” “岛津军损失恐怕不小吧!”我此刻的心情已经好了起来。 “抛在营门前的尸体只怕不下两千人!”大谷吉继回答到。 “既然岛津军这么天翻地覆地折腾了一宿,那么下面就该看我们的了!”我不知道是因为一切顺利还是刚才稍稍睡了一会儿,现在精神已经不见了丝毫困倦。“命人把大门前清理一下,部队休息两个时辰后出战!” “主公,楠木大人派人报捷!”一个侍从进来禀报道:“楠木大人在二路援军的配合下大获全胜,歼敌八百余者投降!” “投降?剩下的两千多人全都投降了?”我有些意外。 “是,天刚一亮就投降了!” 我挥手让他下去了,帐内几个人面面相觑。岛津军前后的差距未免大了些,刚刚还在前赴后继,一转眼倒也转变得干净彻底。虽然取胜已经不可能,但是两千多人要逃走也该也是能走脱大半的吧! “先……大家先吃饭吧!”我没话找话地说到,有些事情还得再仔细想想。 “禀报主公!”这时樱井佐吉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岛津家前来求和,现在使者桦山久高已经到了大门外!” “……” 107、岛津家的姿态 “岛津家使者桦山久高,拜见诸星参议殿下!”面前的人深深地伏下身子,双手掌相对按在地上,然后将额头紧紧地贴在上面。 “起来吧!”我用足以体现高贵身份和威严气势语气缓缓说到,为了配和我造成的气势,在座其他的人都紧绷着脸死死盯着他。 岛津家来的使者太快了,以致我都没有来得及作个思想准备,具体的条件本来应该作个商量,但是现在也来不及了。按照惯例,我作为胜利的一方,完全有理由“晾”他们十天半个月再说,可如今我却没有那么多时间拖延,近畿的一切还在等着我呢! 既然来不及准备索性就不准备了,不过作为一方霸主的身份我身边也不能太孤单,好还大友宗麟和伊东义佑都在左近,再加上身边的十来个名将也就差不多了。 “外臣谢诸星殿下宽宏大度!”使者谢了一声直起身子,可还是低垂着眼皮没有看我。我和他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屋内有些冷场。 这个是个相貌平凡的人,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长方脸上显得有些灰暗,两只长着单眼皮的细长条眼睛总是半闭着,没什么精神。从神情上看他的表现有些木讷,甚至被称为呆滞也不为过。给我的感觉这就是一个穿上粗劣武士服的农民,还是一个闭塞地区的农民。 “居然派这样一个人来,岛津家就是这样一种诚意吗?”我看着面前的这么一个人感觉有些生气,丝毫没有名气(至少是我没有听说过)还不过二十几岁,仅冲这副模样,就不像是个有多少份量的角色。“你说……你叫什么来的!”我故意极为轻慢地说到。 “外臣名叫桦山久高!”使者倒是不急不躁,怕我不明白还伸手比划了一下是哪几个字。 “你这小辈在岛津家身居何职,寂寂无名也该在诸星殿下面前说话吗!”我不方便说的话自然有别人替我说,伊东义佑大声怒斥到。他对岛津家有着刻骨仇恨,因此上情绪都不用伪装。 “桦山一族本是岛津家分支,世代作为亲族家老出仕!”桦山久高还是那副呆板木讷的神情,不过把脸稍稍向伊东义佑的方向转了转。 这个桦山久高还是岛津家的亲族,这使我觉得还算合理了一点,以前对岛津家的人并不是很熟悉,除了四兄弟之外也就听说过新纳元忠、伊集院、种子岛有数的几个。不过作为生死大事我觉得岛津家还是应该派兄弟中的一个来才对,眼前这个“呆瓜”似乎是仅仅能把话说清楚而已。 “在下不才,二十三岁还没有建立什么功业,伊东殿下所说寂寂无名确实不错!”没想到桦山久高下面还有话说,不过还是显得很机械。“身为武士不能扬名于天下,建功于疆场,实在是愧对祖先。时至今日,在下也仅仅是守住了先父留下的一份产业,不致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而已。我这样的后辈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让伊东殿下您见笑了!”说完他就扭过头,不再看伊东义佑了。 “你!”伊东义佑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伸手就紧紧攥住了刀柄。受到如此羞辱他自然恨不得马上把这个可恶的家伙劈在眼前,但向我看了看还是勉强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不过胸口还是在剧烈地起伏着。 这番话对我的震动同样不小,不禁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人。一个乡巴佬似的桦山久高却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个岛津家还能给我创造怎样的惊奇呢? “桦山大人到这里来,究竟是有什么事情呢?”竹中半兵卫替我问到。 “在下作为岛津家的使者来拜见诸星殿下,向诸星殿下请罪并请降!”桦山久高的话清晰明了,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意。 “嗯!”我微微点了点头,飞快地和竹中半兵卫对视了一眼。岛津家到底是服软了,直接说出请罪请降的话来可以说把姿态放低到了极点,其他的话应该是很好谈了。 “既然大人是岛津家的使者,那么想必这也就是义久殿下的意思了。只要岛津家知罪求改就好,诸星殿下也会在朝廷上面替岛津家求请宽恕的!”竹中半兵卫的语气放缓和了些,现在应该可以让岛津家稍稍放些心。 “在下此来确实是带着鄙主公的一番诚意,岛津家向朝廷请罪输诚决无二志!”桦山久高微微向上欠了欠身,算是一种歉意的表示。“但是岛津家地处天涯海隅,远离京都不知教化。时至今日岛津家上下依旧不知所犯了何罪,不过这想必也不是诸位殿下、大人所真正关心的!” 静,屋子里真是安静!你如果仔细听的话,仿佛桦山久高最后一句话的余音还在屋内袅袅回荡。在座的大多是久历风雨的人物,但这么说话的请降使者只怕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现在怀疑岛津家根本不想投降,派这么个人过来就是诚心恶心我的。今天算是叫我也开了眼了,现在也许真是该仔细考虑一下怎么才能彻底把岛津家解决掉。 “太无礼了!”一番冷静之后大友宗麟一下子喊了出来,脸上的肥肉一个劲儿的颤抖,两只肿眼泡看着更加鼓了。“岛津家犯上作乱骚扰地方,无故攻击朝廷和幕府任命的守护,肆意侵占他人土地,凶狠残暴杀死多名有役职的官员,这些都是无可辩驳的谋逆大罪,条条铁证如山有目共睹,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吗?” “原来就是这些啊……在下真是受教了!在下愚昧无知,今日幸得大友殿下指点,实在是感激不禁!”桦山久高作恍然大悟状,这种表情在他平凡呆板的脸上就更加显得真挚。“我岛津家不过是是一些村夫、渔民,对于朝廷大义可不像大友殿下这么精通,就是这么一点点可怜的养命之源也有人觊觎,那也唯有奋而抗争了。今日在下听了大内殿下的这番高论,才知道这些都是罪大恶极的行为。既然如此,那么就请大友殿下再费心指教一下,在这九州地方究竟谁从来没有作过这样的行为呢?说出来听听,也好叫我岛津家引为楷模竭诚效法!” “你……你……你太……”大友宗麟指着桦山久高的手指一个劲儿的哆嗦,可就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肥胖的脸上红而紫、紫而白,已经有了脑溢血的征兆。 我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切,怒火从心底里一点儿一点儿冒了出来。请不要误会,我对于伊东义佑和大友宗麟的受辱并没有感同身受的体会,而是愤慨于岛津家的不识时务。我用目光对竹中半兵卫示意,要是必须下最后通牒的话还是要从我们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好。 “以桦山大人的说法,岛津家倒真是自信的很哪!”竹中半兵卫微笑着说到,不过笑容里已经带上了丝丝寒意。“既然岛津家问心无愧,那么大人来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大人可以带着这番心意回去了,诸星殿下也唯有贯彻朝廷旨意了!” “鄙主公实际上还有一句话让在下带给诸星殿下,那就是:岛津家之罪,罪不在人而在于天!”桦山久高的脸上第一次摆脱了木讷的表情,显得庄重而肃穆。 “这话怎么说!”竹中半兵卫刚张开嘴,我就自己问了出来。 “上复诸星殿下,鄙主公是这样说的!”桦山久高的语气显得有些沉重,但是脸上却并没有悲痛的神情。“……岛津家上下一心,自问内政、战略决无疏失,可却困于九州之南。奋发图强也好,破釜沉舟也好,终是再难有寸进。尤其是自殿下西进以来,岛津家数次与战从不惧怕,既不缺乏勇气也不缺乏胜利,但其结果却是岛津家越打越弱,殿下反而越打越强。由此可见,岛津之罪,罪在于天,昨晚之事就是岛津家的最后一次努力,既然上天执意降罪于岛津家而又是假借诸星殿下之手,那么我岛津家准备无条件降服,一切但凭殿下处置!”说完后他又五体投地跪伏在我的面前。 “殿下,岛津家狼子野心不可轻信哪!”大友宗麟急急地说到。他是巴不得岛津家人死绝的,伊东义佑也立刻附和。 我的心里翻江倒海,岛津家的这个态度让我难以抉择。或许此刻岛津家真的是实心降服,但是他们这种桀骜不逊的态度真的是很让我担心,我活着或许可以,那将来我的儿子呢?不过也许我可以先答应下来,以后再找机会将他们彻底铲除掉。 “岛津义久等人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没有表示竹中半兵卫就自己问到。 “鄙主公正在安排善后事宜,今晚就会亲赴诸星殿下这里!” “那……那他就没什么表示让你带来吗?”竹中半兵卫有些措手不及,岛津家的这个态度令我们都很出乎意料。 “有!”在得到允许后桦山久高的侍从被叫进了帐内,他的手上捧着两把太刀,其中一把赫然就是我在离合浦遗失的那把“黛”。 “太放肆啦!” “简直无礼之极!” 这把刀我佩带的时间最长,因而很多人都认识,见到如此明白地被呈到面前来,我手下很多将领都忍不住大声斥责到。 在纷乱的吵闹声中我拿起了已经呈到面前的另外一把刀,唰地一声抽出了半截。刀光一闪当中众人都一愣,一时都错愕地长大了嘴。“我接受岛津家的请求,让他们四兄弟过来吧!”我又把刀插回了鞘内。 108、归附 “拜谢诸星参议殿下的大度,岛津家感激不尽!”岛津义久说完这些话后当先拜了下去,身边的三个兄弟也随着躬下了身子。 “义久殿下不必如此,三位殿下也快起来!”我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不过也就是一闪即逝,虽然他的感谢有些过份,但在我来讲也并没有什么错误。 这已经不是日向的山区,而是府内城的二之丸,时间是天正九年(1581)的七月十六日。 岛津家已经降服了,而且态度相当彻底,四兄弟遣回军队自己随我来到府内,随行的不过数十人而已。对于他们的这种态度老实说,我一开始也是心存顾虑,对于他们的处置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算将他们全都处死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可是后来我的怀疑渐渐打消了,他们随行的人员里有着近乎一半的女眷,看来是准备交付的人质。 对于如何处理岛津家争议颇大,九州的本地大名、豪族们绝大部分都主张给予“严厉处置”,大友和伊东就不必说了,就是原龙造寺家系统的大村、有马等人也是这个态度。当然,他们未必就是存着替故主报仇的心思,但是岛津家对于九州中北部数次疾风烈火般的侵攻,对他们却是一个难以消除的梦魇。他们担心一旦近畿情势产生激烈动荡,岛津家会再次北上一口将他们全部吞到肚子里,而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又非常的有可能。 岛津是要压制的,但也不可把“猛虎”一下子变成“病猫”。我综合权衡之后,制定了一个令各方都不致于过度激动,但又不是十分放心的方案。 “虽然和诸位数次争斗,但从心里说我对岛津家并没有过多的怨恨!”我说了着叹了一口气,此时不知为什么竟然不想作那些做作的表示。“大家的利益有所冲突,迫不得已走到了敌对的立场。之前的事情我不会介意,也希望几位不要介意,还希望今后能够好好合作!” “不敢当,愿追随诸星殿下!”四兄弟又一起施礼。 “这次让岛津家交出一半的领地,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是不得已的事!”我冲他们摆了摆手然后说到。“这次只给岛津家保留了萨摩、大隅两国,领地降到了四十六万石,这也是综合考虑了各方立场作出的决定。不过我也知道,各位都是真正的武士,交出率领部下们浴血奋战得来的土地,心情自然不会毫无感触。作为我自然也理解各位的想法,但能做的只是请诸位以大局为重了!” “岛津家本是罪不可恕,能得诸星殿下宽宥存一条生路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岛津岁久十分“感动”地说到。 “罪不罪的就不必在这里说了,其实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我对于桦山久高的说法倒是比较欣赏,老实说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过那样的话了。 “诸星殿下以天下安危为己任,不知可有我们岛津家效力的地方吗?”岛津义弘突然说到,使屋内原本轻松的气氛陡然一紧。 “哦……”我的气息微微一窒,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在我的记忆里岛津义弘是四兄弟里最为杰出的一个,不但文武全才而且性格上刚毅果敢,不过我今天一见长得却并不算出众,只是个有些黑瘦,刚刚步入中年的人。没成想半天没说话的他一出口就是惊世之语,这里面的意思已经是很深了。 “义弘殿下……有什么见教吗?”我微笑着反问了一句,同时紧紧盯住他的眼睛。 “岛津氏自来只是偏居九州一隅,十分希望能够为天下尽一份力!”岛津义弘振振有辞地说到,其余三个也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我们岛津一门数十年苦斗不息,却始终跳不出九州这个小小的圈子,既然天命不属我,那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今日九州虽然承平但是天下未靖,我岛津义弘愿率三千健儿随诸星参议殿下同赴京都!” 我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在九州第一个说出来这句话的居然是岛津家,仅凭着这一点,就和大友家有了高下之分。当然,大友宗麟也算得上是一代枭雄,但是随着年龄的增加魄力也是大大降低了,有生之年只怕再难跳出九州这个圈子。而岛津家则完全是另一幅局面,真正是立足九州放眼天下! 我这么说并不是说岛津家还图谋天下霸业,他们只怕已经放下了这份心思,但这与积极参予并不矛盾。请试想一下,主动加入决定天下命运的合战是一种什么气度,至少不是甘于作个寂寂无闻者。有时候我甚至觉得现在的大名们普遍还敢不上应仁之乱那个时代,当时响应山名和细川号召遥遥而来的远路大名可是以数十计的,不像现在这些家伙,数陀螺的抽一下转一下。 “几位殿下的这番心意我领受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收回目光淡淡的一笑,同时又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现在还不是时候?”四兄弟俱是一愣,很是不明白我的意思。现在天下人谁都知道箭已经搭在了弦上,怎么还能说不是时候? “那殿下认为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家久脾气稍显急一些,竟然直接问了出来。 “究竟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很准,一切只有看上天的意思了!”我并没有丝毫见怪的意思,只是将手中的茶慢慢浅呷着,仿佛是什么绝顶的美味。“其实九州也是天下一隅,几位殿下想为……想为……朝廷效力也未必就非得去近畿不可。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这里比近畿还重要,说不定谁会引导谁呢!” “这……”岛津四兄弟飞快地彼此交流了一下目光,相互都看到了一种迷茫和不解。不过义久到底是老大而且身为家督,自然也知道这种时候表态不能迟疑。“岛津氏随时整备待命,恭候参议殿下的令谕!”他非常坚决地回答到。 “这却也不必!”我摇了摇头。“以四位殿下的聪明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怎样行动,有些话是不肖我说的!”说完我意味深长地依次看了他们一遍。 “如此我们就不强求了,不过还有一个要求请你一定俯允!”岛津义久倒也见机得快,压下满腔的疑惑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岛津家屡屡冒犯殿下虎威,反蒙殿下在朝廷中鼎力周旋,大恩大德不足言谢。为报殿下恩情于万一,我想将幼妹珊瑚献在殿下身侧服侍,希望殿下不吝允准!” “哦……好吧!”我觉得没有必要连这个面子也驳。 ******************************************** 岛津四兄弟告退了,我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只要是我还活着,岛津家就不会反叛!虽然他们决定的细节我还不是很清楚,也无法保证我身后的事情,不过就目前来讲这已经相当不错,以后的事情还是以后再操心吧! 我向屋里的座钟上面看了看时间,和这四兄弟的谈话比预定的短了不少,所以下一波的客人还没有来。趁着这个空当我倒是可以再办一件事,已经拖了不少时候了! “诸星殿下!多年不见,您一向可好?”一个高大的野武士进屋后五体投地跪拜行礼,占据了大大的一块地板。 “铃木大人不要多礼,这么多年后第一次见面我就要感谢你了!”我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亲自扶了一把。“要不是在日向阵前你发现了岛津的计谋,在关键时刻施以突击,此战的结果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我呵呵笑着说到。 “殿下言重了!”铃木重秀直起了身子,但依旧谦恭地低着头。“诸星殿下天命所归,又岂是宵小之辈的鬼蜮伎俩可以加害的!在下过去狂妄无知辜负殿下的好意,现在想起来实在是惭愧不已!”说着他还连连地摇头叹息。 “能够迷途知返就好,还是可以继续为天下大义尽力!”嘴上说着勉励的话可我心里却在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使他这么个刚硬的人变得如此会说话?看来这些年还真是有些经历,算不上触及灵魂也差不许多了。“这些年过的还好吧?”我直接问了出来。 “怎么说呢,好在还活着吧!”铃木重秀粗旷的脸上笑意浮动了一下,但是却有十分明显的苦涩味道。“离开纪伊后我们在本愿寺城里呆了些日子,但是实际上那时御住城只是一座笼子,天天盼着毛利从海上运来的物资过日子,实在是郁闷到了极点。后来法主自己也没有了信心,派我们这些人出来协助盟友作战,其实也就是分散织田家的注意力。西国、东国我们都去过,可是别人不过是想拿我们当炮灰而已。现在想想真是后悔,早知道当初还不如一直留在纪伊呢!” “山里、水里不如家里,这也是可以想到的!”我的话像是感叹,又像是规劝,同时也听出他们一直也没有和津田家断了联络。“那你又是怎么发现岛津家袭击我的计划的呢?” “这话说来可就有些长了!”铃木重秀又苦笑了一下。“转战各地的打了几年仗,当初随我出来的子弟已经损折了一小半,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就和朝重商量另外寻一条出路。原也有回去投奔殿下的打算,又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来……” 109、慷慨的赐予 “不得已之下,我们又做起了多年不做的营生,说起来实在是丢人之极。不过好在做事的时候都蒙了脸,别人也发现不了究竟是谁!”此刻铃木重秀的脸上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表情,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看我。 其实我倒是不很耻笑盗贼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尽管我自己是从来都没有(战争时期的缴获不能算,就像偷书不是贼一样)干过,但就所知很多大名在没起家之前都有过那么一段经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混到一定程度洗手之后又重操旧业,那可就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了,由此也可见他们这些年的境遇。 按理说对于他们这样的专业人士,应该很容易受到努力扩充实力的大名们认可,但偏偏他们又是本愿寺家臣的名份,加之长期顶着恶党国人众的名声,不让你们去打头阵又怎么可能? “可现在天下大部分地区已经安定,小豪族之间的混战几乎已经完全停止,所以这一行也不是那么好作!后来实在没有办法,我就带了些人到九州这边来碰碰运气,朝重还继续留在美作……”说到这里他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但其实我早已经看到了他衣服上的几处破损。“在丰前的一处海滩登陆以后,我们就打听到殿下大军正在筑前和毛利家交战,而富庶的肥前兵马已经几乎全都调了出来,所以就准备前往平户狠狠地捞他一票!”他兴奋地一挥手在空中攥成了拳头,可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尴尬地看了看我。 “没什么,你继续说!”我笑着说到。 “在下失言了!”见我没有怪罪的意思他也轻松了些。“为了避免目标过大,我和手下分散上路前往平户。可说来也巧,一进入肥后我就见到了殿下……” “在哪儿?”我打断他的话问到。 “在大路边的一座茶寮里,当时我也是远远的看见!”他解释到。“您也知道我们这些玩铁炮的人眼睛是第一位的,所以当时虽然距离很远您又是坐在里面,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不过因为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也就绕道走开了!” “哦!”叫他这么一说我也一下子想起,在茶寮曾经远远看到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背影,只是没认出竟然是他。我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来到平户的当天,就有人接触我说想要袭击什么人。一看他们那些家伙的素质本来我也没很在意,可是忽又想到了在路上见到的殿下!”铃木重秀偷眼看了一下我的脸,我却还是那副神情。“我当时也就上了心,借口报酬不合适要求见他们的头领。可是那个家伙非常狡猾,一直躲在幕后也没有出来,不过我却也间接地获悉了一个情况,这个人确实是操的九州口音。当夜我本打算相助殿下一把,但不想殿下却早有准备,既然如此我只得再想别的办法。那时九州方面敢于和殿下直接抗衡的就只有岛津家了,所以我就抱着姑且试一试的心情南下到了日向!” “那个人是岛津家的?”我有些诧异,还一直还以为是“猴子”派来的呢! “这个……我也没能证实!”铃木重秀摇了摇头,带着歉意说道:“那个人在平户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现过他的踪迹。我到日向只是想碰碰运气,但是没想到殿下的大军也随之而来,接着就偶然见到了那队从内城出发的奇怪士兵!”说到这里他有些兴奋,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场大功。“当时我只觉得这些运送粮草的部队里,有些士兵实在是太过精锐了,而且似乎车上装得也不全都是粮食。我跟着他们一直到了岩剑城附近,果然这些家伙从车队里出来,偷偷进了附近关口上的一座小岩砦,后半夜就穿了殿下军中的服饰开了出来……” 后边的话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铃木重秀手下杂贺众的偷袭使岛津的计划提前暴露,这一切只能用天意来形容了,可我对某些事情现在还糊涂。不过也不能算是全然糊涂,我又想起了岛津献给我的另外一把刀! “这次你的功劳很大,我是不会忘记的!”我用嘉许的目光看着他,正巧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 “感谢诸星殿下的恩赏!”铃木重秀立刻拜谢,他是知道我的“大方”的。 “你们在纪伊还有委托津田家照管的一万石,我现在就再给你增加一万石!”我向着他伸起了起一根手指。“这些年津田一族数次随我出战,我虽没有再直接赏赐他们土地,但是却划出了一块可以自主开垦的区域,现在大约已经有大约四万三千石了!” “是!我铃木一族感激不禁,终于可以回到故乡去了!”铃木重秀并没有嫌少或攀比,毕竟他们现在只是刚刚回归。 “这件事不急,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我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小巧的纸片,上面记载着几个地点和名字。“你们先去准备好,一定不要引人注目。等得到我的消息后,就这样……”我将纸条交到他手上后仔细地说到。 “嗯……嗯、嗯……”看着那张纸条上的东西铃木重秀一个劲儿的点头,等我一说完立刻答应道:“殿下请您只管放心,这些事都包在我身上!” “这件事做好后我再给你一万石土地,一共三万石,并且让你们迁回杂贺城去!”我唰地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 “啊!”铃木重秀惊呼了一声,不知道是否该相信自己的耳朵。杂贺城是他的祖居之地自然是做梦都想回去,但这似乎美好得不够真实。“这……那……前田大人……”他试探着问到。 “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事情不用你考虑!”我沉下了脸。 “是,在下狂妄了!”铃木重秀立刻跪拜请罪,但是却是满心的激动。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已经定了。 ******************************************** 这次我的时间掌握得正好,铃木重秀离开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下一波客人就进了门。这回是鹫尾隆康,陪同的还有大友宗麟和伊东义佑。 其实我们这些人都是住在一个城堡里,只是分别下榻在不同的天守阁,真的有事想要见面,走路连五分钟都用不了。不过这也就是身为上位者的规矩,不然怎么能体现出自己的不同凡响?而且我们有的是探题、守护,有的是朝廷钦差,说到会面就代表了不同利益阶层的碰撞,所以也就有了一些看似可笑的形式。 “不及去拜访鹫尾阁下反让您来看我,在下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抢先对着脸色稍嫌有些灰暗的鹫尾隆康说到,并起身迎到了房间的门口。 “诸星殿下由北至南转战辛劳,我这也是应该的!咳、咳……”他正想多客套几句却突然转过身去,掏出手帕捂住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这次到九州来为了显示权威和正统性,我带了这个公卿一起出征,原本想着他年轻而且喜爱旅游,因而也算得上是知人善任了。可没想刚到九州不久,这位“游记公卿”就患了严重的感冒,只得让人把他又抬回了府内城,所以这次还是基本上都是我自己的行动。 “鹫尾阁下您可得多多保重,要是有什么事我的罪过可就大了!”我关切地问到,好歹他也是陪我折腾了这一趟。 “和您比起来,我这……咳、咳……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咳、咳、咳……”说着说着他的咳嗽的更加急了,越想说话就越说不清楚,最后居然憋得满脸通红。 “慢慢说,不要着急!”我仔细听耐心等,最后终于确定他是气管受到了什么异物的刺激,和感冒没有多少关系。 “嗯……嗯……”异样的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但他的气息却还是一时半会儿难以喘匀,只得用手指了指身边的大友宗麟和伊东义佑两个人。 看了看几个人有几分诡异的表情,我似有所悟,微笑着对另外两个人问道:“两位殿下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被问到的两个人彼此难堪地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样子很“不正常”的鹫尾隆康。不管之前他们是怎么商量的,眼下这位公卿看样子都是置身事外了,该说的话还是得自己说。 “关于……过于对于岛津家的处置,还请诸星参议殿下再作考虑!”沉吟了半天最后还伊东义佑说了出来,不过他看我盯他马上又补充道:“这不止是我一个人的看法,九州诸臣基本都是这个意思。岛津家为祸一方由来已久,此番实在是不该就这么轻易放过。众心民意,还请诸星殿下加以体谅!”他说着就向我深施一礼,眼睛却在下面偷偷向大友宗麟那边瞟。 “有什么事不妨从长计议,几位请坐下谈!”我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事情的原委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伊东殿下这些年是辛苦了,逆境之中尤不忘报国,实在是难得!”我亲切地勉励到。 “本份而已,不值当如此赞誉!”伊东义佑连续点动着苍白的脑袋,一个劲儿地谦虚。 “如此心意自当褒奖,我已奏请恢复伊东家在日向的全部领地!”我伸手在他的肩头拍了拍。“再接再厉!” 110、我……相信你! “诸星殿下!我……”伊东义佑紧紧攥住了我由他肩头上滑落的那只手,一张脸上老泪纵横。不愧是多年征战的武将出身,手上的劲头依旧不小。“只要您一句话,让我伊东义佑赴汤蹈火决无二言!呜、呜、呜……”说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竟像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我什么也没有作,一切全都是朝廷的恩典!”我嘴上这样平和而亲切地说着,担心里却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对于这番话我还是信得过的,能够恢复领地在他这个岁数已经可以说是最后的梦想了。 “好呀!能够看到忠义之士遍布宇内,实在是朝廷幸事、天下幸事!”鹫尾隆康兴奋地大声说到,不知怎么此刻他的嗓子一下子就好了。对于任何一个大名获得领地朝廷总是乐于表示祝贺的,这总不见得会产生多么不良的后果,有一个公卿现场参予其事,这本身也说明了朝廷在天下日益显著的影响。“既然诸星殿下一力玉成,那么这件事就是十拿九稳了。只是伊东殿下自己也不可疏忽,要向朝廷上一份谢恩奏折的!”他还提醒到。 “一定、一定,伊东家永志不忘诸星殿下和朝廷的大恩!”伊东义佑连连的点头,虽然是在激动之中也没忽略了要把我说在朝廷前面。 “九州混暗得以重光,这实在是足以传颂千秋的无量功德!”大友宗麟也来凑趣,这可是给各方都是面子的事情。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拉住了伊东义佑的手臂,用充满喜悦音调说道:“伊东家能够一举恢复领地,这是殿下多年的努力更加是上天降下的福祉。殿下继续秉持忠义的同时,亦时刻不可忘‘饮水思源’啊!” “是、是、是,伊东义佑必不敢忘乎所以!”伊东义佑毕竟也是人老成精,加上多年的颠沛流离更加使他在什么时候都保持了一份清醒。尤其是在眼下的这种时候,稍有不慎就可能深埋下祸根。“伊东家能够有今日,这全是仰仗诸星殿下光辉照耀,也是大友殿下多年的庇佑。要不是有诸星殿下伊东家不可能再生,没有大友家我伊东义佑也不可能还活到今日!” “诸星殿下才是我们整个九州的恩人,我大友宗麟实在是微不足道!”大友宗麟好像无限感慨地说到。 我默默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里却有些感到好笑。刚刚我对岛津家的人已经说过:九州本是天下一隅,不可能总是一直置身事外!这里的格局马上就要改变了,这是谁也不能阻挡的潮流。 “致于说到岛津家的事情,我也是经过了一番考虑的!”看该有的气氛已经形成,我就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岛津家虽然屡屡获罪于朝廷,并且曾经抗拒王师的讨伐,但朝廷总是对一般臣民怀着无限宽容之心的。不管子女如何不肖,父母却不可轻易的舍弃!” 见我说得如此郑重,几个人一时都不敢接话,只有鹫尾隆康看似赞同地点了两下头。 “我不久之前见了岛津家的几位殿下,他们说的话还是真诚的!”我也没有一定要征询他们态度的意思,自己就把话说了下去。“岛津家本就是地方豪族出身,之所以不服王化和这里偏远的地域有关。数百年来朝廷派驻这里的探题和守护不是暗弱无能,就是任意胡为不知检点,本该由他们督导教化的地方豪族自然是不知所归。圣人云‘不教而杀谓之虐!’,朝廷自然不希望天下都是这个样子吧?”最后一句话我是对鹫尾隆康问的。 “当然,那是当然!”鹫尾隆康立刻点头答应。虽然他不一定明白我要说的意思,但是话音总是听得出来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执行朝廷的旨意是我一贯的原则!”我又继续说到,脸色更加严肃了些。“既然承蒙朝廷恩典让我探题九州,那我就要改变这里肆意攻杀的局面。以忠孝仁义教化豪族和百姓,这是朝廷赋予我的责任。当然,对于那些屡教不改甚至包藏祸心之徒,我也并不缺乏雷霆的手段。两位殿下,你们认为我说得对吗?”我的眼睛有些斜视。 “那是当然,诸星殿下句句至理名言!”听了我的话那两个人紧张了起来。 “两位殿下过誉了,不过你们能有这个态度我也就放心了!”对于他们的表态我十分“欣然”,又重新换了一种推心置腹的口气。“我两次来到九州,两位殿下一直鼎力襄助不离不弃,这些我心里都是有数的。当今天下大乱将止,但织田太政在这关头又遭宵小所害,所以朝廷要想真正的治平戡乱,还需要很多有识之士的辅助。不久我即将返回近畿,九州之事只怕是要拜托,多多地拜托二位了!”我双手合什向他们两个作了个揖。 “不敢,实在是不敢!”见到我这个态度,他们两个人立刻还礼。我注意到他们扶地的双手上,指节发白并且在微微地颤抖着。 “有两位在,我是非常放心的!”说着我又转向一直在边上仔细观察的鹫尾隆康问道:“我上疏为两位殿下请求表彰的奏折已经发出很久了,不知何时才能有个答复?” “很快,我想就要到了吧!”这么猛地一问他有些愣神,不过马上就又恢复了正常。“这本身就是一件大事,加上又是经您诸星殿下推荐,自然是草率不得。按照惯例可能此时正在近畿公卿与上位大名之间传檄,相信很快就会有专门的钦差到九州来传旨!” “这就好,不然我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两位殿下了!”我好像终于放下心来地长出了一口气,同时用手在自己的胸口拍了拍。 “诸星殿下如此大恩,伊东义佑即便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伊东义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诸星殿下真是公忠体国的楷模,前天我还接到近卫阁下捎来敦请您早日返京的书信!”这时鹫尾隆康的嗓子好像真的是完全好了,说起话来异常的流利。“我一直就认为诸星殿下才是继织田太政之后的真正的定国之臣,天皇陛下乃至整个朝廷上下也都是这么认为的。您才离开短短这么几个月,京都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看来您还是要尽快回去才可以,只有这样天下才算有了个主心骨!” 我微微一笑,并没有把这话太当真,还不知道这段时间里有多少人对“猴子”说过同样的话呢!对了,还有已经死了的柴田胜家。 “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诸星殿下为早日返回近畿只怕还有许多操劳!”鹫尾隆康作主起身告辞,虽然时间不长可该说的也都说了。 “大友殿下请留步,我这里还有一点小事!”送他们到门口后,我忽然又叫住了大友宗麟。 可能他们有些奇怪,但是谁也没有表现出来。该走的走该留的留,一切都在正常的情况下进行。我并没有马上讲什么,而是缓步走出房间来到了天守阁的游廊上。虽然没有一直没有向后看,但是我知道大友宗麟肯定是跟在后面。 “这里的景色还真是不错啊!”看着远处的海景悠然地说到,这里的位置也就是比主天守略低些。 “我们丰后小地方,比不得近畿虎踞龙盘的气象!”大友宗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大友殿下客气了,我们还是坐下谈!”我回身一笑,和他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想必殿下也清楚,近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近期我是一定要走的,九州这边我只能依靠你大友殿下了!” “诸星殿下但有所命,我大友家无不依从!”大友宗麟回答得十分肯定。 “我独把殿下留下原是有些要紧的话要说,殿下既然是这个态度我也就放心了!”我大为感动地点了点头,然后和颜悦色地问道:“大友家现在控制的地方都有哪里?石高是多少?” “也就是丰后一国和丰前、筑后的一小部分,总不到四十七万……啊!”大友宗麟惊呼一声,手中茶杯当啷掉在了地上,瞬间脸色变得刷白,脸上的肥肉有如凝固了的猪油一样连抖都不抖了。我说的话并不能算含蓄,他已经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大友殿下想的不错,我确实是这个意思!”我好像没有见到他的失态,专心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为了今后天下的长治久安,调整九州格局的举措势在必行。可能对大友家有些委屈,还请殿下您能够谅解!” “一切……一切听从诸星殿下安排!”大约足足沉默了五分钟,大友宗麟才从近乎休克的状态里恢复了些许活力。不过显然他受到的打击是沉重的,现在也就是比死人多一口气而已。 “这就好……这就好……”我轻轻地把这句话在嘴里叨念了两遍,心情稍稍地缓解了一些。其实我在这几分钟里所受到的压力一点也不比他少,只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大友殿下对朝廷的忠义之心由此可见,毕竟离开世袭祖居之地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我非常满意这个效果,如果大友宗麟有别的打算就不会是这个反应。现在大友家的态度我已经清楚,不用再试了。“为了补偿对于大友家造成的损失,我决定把肥后一国外加肥前的壹岐岛,共六十四万石赠送给大友家……” 随着我的话,大友宗麟的脸上再次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 111、再见(上) 天正九年(1581)的七月二十一日,我留在九州的日子已经不多了,返回的准备已经全部做好,剩下的只是一两件“小事”。 大友宗麟对于这次转封究竟是不是欣喜,我实在是不敢说,但这毕竟不是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土地一下子增加了将近二十万石,对上、对下、对列祖列宗也完全交代得下去。当然,还是有几个思想僵化的老顽固对离开祖地持坚定的反对态度,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局”,经过这几十年盛衰荣辱的洗礼,绝大多数大友家臣还是能够识时务的。再说在名份上我也并没有亏负大友家,丰后守护是守护,肥后守护一样是个守护。 现在我把丰后抓在了自己手里,这样由九州到四国、近畿西段、东海道西段这漫长的海岸线,就完全连成了一体,穿引它们的“线”就是诸星、熊野两只水军,濑户内海变成了我的私家池塘。现在即便在山阳的人想要采取主动也不可能了,我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在一般人看来“猴子”掌握了京都和天下大势,我则是成为了最大的地方实力派,虽然两相比较似乎没有太大的优劣,但更多的人还是认为我有些目光短浅、小家子气了。 “天下人”的名声确实荣耀无比,但是那些心怀觊觎而又难以力敌的人自然会想到去地方上寻求支持,再说现在“猴子”离那个位置还差着最为名正言顺的关键一步呢! 我这么说的意思并不是自己就毫无弱点,同样在这一大片新征服土地上对我不服的也是大有人在。他们会不会到“中央”去寻求支持呢?这可是难说得很。 不过实力最强大的岛津和大友都采取了配合的态度,那么其他人也就好说多了,在三、四天的时间里,一连串领地安堵和役职委任的命令强势发布。有马晴信封中津城四万七千石,任丰前守护代;山中鹿之介封福冈城两万五千石,任筑前守护代;锅岛直茂封久留米城六万二千石,任筑后守护代;伊东义佑恢复旧领,任日向守护;肥前的情况比较特殊,守护权由龙造寺、大村和平户松浦氏三家分置。现在剩下的只有丰后了,不过我也已经给前田庆次去了加急密函:要他立刻做好迁移的准备,转封府内城十二万五千石,任丰后守护代! 我也知道最后一项任命可能会引起一定的波动,但是经过反复思虑后还是下了决心。现在是一个非常敏感关键的时刻,犹豫不决就会真的误了大事! 我纳了岛津义久的妹妹珊瑚为侧室,虽然人家嘴里说得客气,但也不能真的只作为侍妾,不过这毕竟也要考虑其他大名们的立场,大操大办也不合适。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尴尬局面,岛津四兄弟返回了萨摩,只留下了新纳元忠和桦山久高作为代表。大友、伊东等人露了个面,像一般小喜事一样送了几件礼物。 “时间已经不早,臣等恭送主公回房安歇!”以竹中半兵卫为首的一干家臣起身说到,大友宗麟等客人则在刚才已经告辞了。 “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后天一早就要启程了!”我站起身点了点头,随即向后面走去。 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和前面的灯火华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见到我过来站岗的侍从们依次躬身,我径直地走向了后面的卧室。作为客人我住在二之丸,这里的格局自然不会是十分宏大的,经过一段不长的走廊又转过了一道弯,我来到了一扇精致的隔扇门前,这就是我今夜的新房。“唰啦!”门被拉开,我走了进去。 “拜见殿下!”屋里的一个小侍女用有些紧张的声调说到,她应该是岛津家陪送来的。靠里面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色吉服的女子,低垂着头看不清面目。 “好了,你出去吧!”我对那个侍女说到。 “这……是!”小侍女愣了一下,然后低头弯腰小步跑了出去,并且从外面把门又给拉上了。 我对岛津家的素质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小侍女有几分迟疑,但毕竟没有向一边坐着的女方看。这说明在平时的教育和训练上还是相当成功,懂得如何在这些细小的地方克制自己的本能。 我来到小桌边,上面摆着几样小菜和一壶酒,新人也许会想要再饮上几杯。“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面!”她半天也没有开口我只得自己先说,不过说出的话却很奇怪。 “你怎么知道是我?”她对我的话并没有感到糊涂,反问的问题更加奇怪。 我站起身走向一面墙,那里挂着一把朱红色刀鞘的长太刀,也是就岛津家随着“黛”一起送回来的另一把刀。我将这把刀摘了下来,猛地一下抽出,刀锷前方只剩下三寸多长的锋刃。“见到把刀之后如果我还调查不出来,那还不如在当年就死了的好!”我无奈地说着,仿佛眼前又出现了九年前那个风雪之夜。 “你的记性倒是真好,我还以为你早就不记得了呢!”岛津珊瑚终于抬起了头,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半明半暗的灯火中闪闪发光。她的白皙的瓜子脸上长着极为精致的五官,从各方面看都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儿,只是出奇黑亮的眉毛稍显粗了一些,少了几分娇柔妩媚,多了些许英姿飒爽。 “我反倒是想问问你,要是我真的忘记了怎么办?”我走到她面前坐下,将断刀和那空着的刀鞘一起放在眼前。“送上一把断刀,还真亏你们怎么想得出来!看到这种‘不吉’的礼物,连一向温和的竹中重治都生气了,要求立刻对岛津家用兵。如果不是我好不容易压制住,真不知道会演变到什么局面!” “如果你真的没看出来我也没办法,只能怨恨老天不睁眼,硬生生地要把这个天下塞给你!”她娇颜婉转地开着玩笑,但是语气里却带着一股大器。 “我记得你当时不是把这个刀柄扔掉了吗?怎么会还在你的手上!”我又拿起那个此刻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刀柄在手上把玩着。 “第二天我又去捡了回来,大丈夫宁失千军不舍寸铁!”这回她把已经端成平视的脸又向上仰了仰。 “你?大丈夫!哈、哈、哈……”我忍不住一下子大笑了起来,原本还算严肃的气氛被破坏殆尽。 “怎么,我称不上吗?”她依旧努力保持着“气势”说到。 “大?嗯,还可以吧!”我故意用一种完全淫邪的目光瞄着她的胸部,随后还前后调整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测量。 “无耻!”尽管已经是满脸的通红,可她依旧不愿意在我面前表现出丝毫示弱。 “没想到你这么胆小,连这种时刻也不忘戒备!”她突然说到。 “不简单嘛!什么时候发现的?”我一笑问到,并没有否认。 “进来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虽然没有确定人的位置,但感到了一种压力!” “原来如此,不过你也不应该奇怪!”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即便是在这种时刻你也未必不想杀我,而我一贯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你的胆子还是小了,要是敢于冒险今天未必还是这个样子!”珊瑚依旧在那里撇嘴,努力表现出对我不屑一顾和轻蔑的神情。 “今天这样怎么了,我自己觉得已经不错了!”说了一会儿话我觉得放松了不少,将左边的胳膊肘撑在了盘起来的膝上。“不管因失败而不服气,或者时运不济的人怎么说,这世上就是在以成败论英雄,今天我已经有了半壁江山,无论如何都是个不败的局面。再看你们岛津家,如今已经确定只能成为笼套的角色,还怎么和我比。再来说说你此刻的说法,我不就是一直没给你下手的机会嘛!你可别说你没做过,敢承认吗?” “有什么不敢,作了就不怕认!”她一下子瞪起了眼睛,两道油黑的眉毛几乎立了起来。“当年在关东差点就成功了,只可惜天意不从人愿没有得手。后来我又试过几回,可惜戒备太严无法实施。本来这次就是一次最好的机会,不想还是被人打扰了!”说着她作出了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那你还指责我戒备,和你这样危险的人呆在一起我能不小心吗!”我现在觉得她的论点有时简直是不可理喻,自己想杀我又不让我戒备。“对了,平户的事情也是你作的吧?”我问到。 “当然是我,为此还搭上了我两个相当得力的手下呢!”她立刻点头,表情变得非常认真。 “哦……”虽然早就对她的特立独行有了点准备,但是我依旧没有料到她居然“直爽”到了这个程度。“可见你的手段也不高明,居然策划了如此白痴的行动!”我只得掩饰着说。 “那本就是不可能成功的行动,但是依旧有它存在的价值!”她伸手扯掉了头上白色的头饰,甩了甩头,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了下来。“长夜漫漫,我们不妨边喝边谈!”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112、再见(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傻!”对坐在小桌边,我替她和自己各倒上了一杯酒,像朋友那样交谈着。“我脱离大营来到平户,又是隐藏身份的秘密行动。如此好的一个行刺机会就被你这样浪费掉了,说实话我真是为你觉得可惜。至少也要准备像样些,不然不是打草惊……龙吗?” “龙是隐藏在草里吗?这个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她嘲笑了一下我的语病后说道:“事实上在平户我根本没有完善准备的条件,周围也没有可以可以借重的力量。如果当时我从萨摩调集人手的话,一是时间上不赶趟,二是不可能不被你的人发现。在整个九州有你多少眼线我是不知道了,但是也足以让你在我动手之前跑回到大营里去,平户距离筑前前线可只有不过一天的路程。说起来我之前也没有想到你会无缘无故去什么平户,只是在附近观察情况时很意外地发现了这件事!” “那你也不必搞得那么张扬吧?只是你那两个手下来作似乎成功的希望还大些!”我依旧不理解她的作法,这么严肃重大的行动怎么搞得跟恶作剧一样。“我就不明白了,那些除了添乱一无长处的地痞们还能干什么,反而连累了你的两个手下送了性命!” “他们自己暗中行刺就不会送命吗?我看结果恐怕是一定的。要是能够达成目的也还罢了,可实际上只会无声无息毫无意义?”她叹了一口气,显得也有些惋惜。 “无声无息?难道你作这一切只是为了听些热闹?”我吃惊之余又上下仔细打量了她几眼,但并没有发现精神异常的征兆。 “你以为我是那么无聊的人,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岛津珊瑚翻了我一眼,非常豪气地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霎时双颊上升起了一抹嫣红。说起了她的动作确实像个男人,但表情神态还是一个女人,非常女人的女人。“我知道你这家伙贪生怕死,虽然是出行在外也必定会有完全的准备。其实你的什么准备我都不会害怕,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不过关键是我不知道你到的都有什么准备,如果这样就算再试一百次恐怕也难以成功,从这个角度上讲我倒觉得真是个机会,失去了大军的维护就有可能看清你身边最机密的‘底牌’。所以我就决定无论如何得试一次,这样我下回才可能有成功的机会!” “你一直在亲自观察着那时的情景?”我的心中凛然一惊。 “当然,这种事情我不可能放心他人!”没想到她真的点头承认。 “当时你在哪儿?”我飞快地问到,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当夜我手下的人者对附近的建筑进行了十分严密的探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的踪迹,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亲眼得见,那就是说明就在不远的地方。竟然连我手下的这么严密的搜查都发现不了,要是她当时动手的话……我的身上泛起了一丝凉意,信心不那么足了! “虽说不远可以不近,我当时就在平户城上!”她得意地抿嘴一笑。 “平户城上?”我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不是确认了松浦氏和那次的事件没有关系吗? “当然,在临近傍晚时进去的!”见我一时不解她就解释道:“前半夜我睡了一会儿,从午夜开始就是坐在城上等着。虽说距离是远了点儿,但是加上一具南蛮‘千里镜’也就毫无问题了。为了使铁炮发挥作用,你一定会在那个院子里点起足够的灯火,这事我早就预料到的!” “可是你怎么会……”不得不承认她这个计划的高明,可我还是一时想不出松浦氏在这出戏里所扮演的角色。 “混进去的!”岛津珊瑚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解,依旧毫无保留地说道:“松浦家为了奉承你,因而带着主要部队都一起去了筑前,在平户留下的还不到两百人。加上平户町的管理相当混乱,松浦家守着这个聚宝盆却并没有收上太多的税来。松浦自己也知道这种情况,为了补偿就经常向町里的商人们索要东西。那时守备虽然松懈,但往来进出的人员、车辆却一点儿也不少,要想混进去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真亏你想得出来!”我不禁摇头莞儿,但心里也是暗自称赞。 “其实这个计策并不高明,只是你太愚蠢……这么说或许不太公正,大多数人都会存在这样的盲点!”她板了板脸想作出教训的神色,可是几杯酒后脸上的娇红却使她的这些努力变成了徒劳。“你手下的那些人一旦得到了这个情报,最先核查的一定就是松浦家!你不必否认,如果是我也一定是这个步骤。” “我没打算否认,但是然后呢?”对于她的较真我有些哭笑不得。 “然后?然后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她又学着男人的样子端了一下肩膀。“在确定了松浦家根本没有能力和可能参予这件事后,他们就淡出了你手下那些调查者们的视线,对他们所有的事情也都疏忽掉了。花大笔的金钱雇用当地的恶党,理所当然是远处的敌对者策划的行动。既然和松浦家没有关系,而且借助的是恶党,那么策划者怎么有可能再跑到松浦家的城堡里去呢?其实所有忍者都会本能的这样认为,因为他们自己都是这样作的:在一个地方要么和当地领主合作借助力量,要么雇佣恶党背着当地的领主。一个纠集恶党行动的策划者,怎么可能再跑到与此无关的领主哪里去呢?这完全的不和常理。不过你只要仔细推敲一下就会发现,其实两者并不一定矛盾!” “岛津家督的位置如果传给你,那么也许我就真要头疼了!”我坐在那里琢磨了半天,只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她骄傲地扬起了头,不过随即又黯然道:“没有用的,我是个女人而且上面有四个哥哥!” “你不要太得意,我只说要费些力气,这个天下最终还是我的!”我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话,不知是想打击还是劝解她一下。 “这我并不想否认,你这个家伙运气好得实在无以复加!”岛津珊瑚深以为然地点头到。“连着三次对你下手都没有成功,这恐怕只能说是老天过于宠爱你了!” “上次离合浦和这次袭击的事情,都是你策划的?你在岛津家里的影响不小嘛!”这可绝对是个意外,我真是难以想象刚猛著称的岛津家里面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是你身边时刻有个什么事情都要指手画脚的女人,那么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哪怕她说的都是对的!”她双目闪闪地盯着我问到。 “这……哦……”我一下子迟疑了,这确实是个问题。如果在我身边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女人,那只怕我也接受不了。不一定和她的对错有关,只怕是越对我越不舒服。 “知道你就会这样,我那几个哥哥也未必见得会比你高明!”她伸手从我这边拿去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当年我父亲还在的时候,多少还能听上我几句话,不过也都是以玩笑的气氛,致于到了我哥哥这一辈,我就只能安心作个女人了。难得我出一回主意,也要千方百计不刺激到他们,装神弄鬼地好像他们自己想到的方式。说真的,这甚至比我策划对敌的计谋还要费劲儿。他们也就是对我管束比较松而已,不太在意我到处乱跑!” “你的几个哥哥真是这样?他们给我的印象可是很不错的!”我回想着前几天和岛津四兄弟见面时的情景,怎么看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其实他们什么不知道,只是不能面对我比他们强这个事实而已!”说到这里先是撇了撇嘴,不过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可惜我是个女人……要不然,就是真正的战斗而后死去,这一生也值得了!” “女人还是多去作些女人们的事情好,天下大事还是留给男人们吧!”我现在更加能够理解岛津四兄弟的心情了,有这么个妹妹从小到大在身边也真是够闹心的。不过他们怎么把她送到我这里来了,难不成想“祸水东移”?“既然他们还算从善如流,那你到我这里来干什么?我这里可是没有多大空间留给你来发挥的!” “是啊!我是曾经想过伴着岛津家的胜利辉煌天下……”这回她的脸上又变成了一种顽皮的神色。“可现在不管怎么看,岛津家都没这个可能了。既然如此,我倒是希望在天下被平定时能站在胜利者身边!” 我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还真是叫人不好琢磨,怎么岛津家总是出这种怪人呢?“正是因为打不定最后的主意,所以才会耽误到今天吧?”我忍不住对她打趣了一句,在这个时代女孩子18岁可是个大岁数了。 “你什么意思?”她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不管什么时候女孩子对这个问题都是非常敏感的。 “哈、哈、哈……不过是一句老实话而已,犯不着那么激动!”见到这个反应,我反而塌实了下来。 “只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她忽然又摆出一副敏而好学的样子,十分认真地问道:“现在你明明就应该马上去争夺天下了,那还在这里耽误什么?” 113、途径 天正九年(1581)进入了八月,四国大地上落起了绵绵的秋雨。寒冷的北风和温暖的南风在濑户内海上交汇,前者意志坚决,后者则不甘心就此放弃已经掌握数月的优势。 我的舰队是在上个月底由府内启程的,为了避开北方洋流的倒灌而没有走山阳和四国之间的航道,四国外侧的海路虽然说绕得远些,但是却要比另一边平稳许多。这边之前已经走过很多次,自然不会存在什么问题。 舰队在途径阿波的时候,在抚养城短暂停留了一下,其实最主要的是兵马要进行分流。四国各家的兵马自然是要返回属地,九鬼嘉隆的舰队也要从这里向东,经纪伊回志摩去。既然是顺路,我也就拜托他将纪伊的豪族兵马带回去。 闹闹哄哄地过了几天,各人都带着战利品和赏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留在我身边只剩下直属的不到两万人,霎时间变得清净了许多。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我也该再次登程去和泉了。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我极为“意外”地偶染了风寒,为了健康考虑决定在阿波休养几天。 又过了三天,我的身体依旧不见好,和竹中半兵卫等商量着公事不好耽误,就由他带了几千人先返回了和泉。甲骑和哥萨克轻骑都留在了四国,这里有着比近畿更好的草场。回去的主要是铁炮备队和诸星舰船,经过几个月的征战都急需维护了。 留下的部队分散在阿波的几个城市休整,我则因休养的需要来到了胜瑞城。这并不是我多么娇气,而是抚养城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 “这座城堡还不错吧!”我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捻起一颗白子轻轻地按在了棋枰上,左右看了看还比较满意。 “很好呀!”珊瑚非常随意地看了一眼棋局,也不多想就直接将手中摆弄的黑子啪的敲在了上面,然后又摇头晃脑地四下打量了起来。 “这个……”我皱紧了眉头将双手抱在了一起,再一次开始认真细致的长考。 之前已经说过,我的棋艺实在是惨不忍睹,会下棋的人里要想找出一个比我下得更烂的可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本来我通过我几天的观察,珊瑚这个丫头也遗传了岛津家刚猛的脾气,像下棋这种细致的活儿应该不善长了吧!可没想到,几局下来依旧杀得我落花流水。 “这里的山水之势相当不错,可见当初设计此城者是有些见识的!”因为棋局实在牵扯不了多少精力,她对四周的观察倒是非常的仔细,自觉不自觉地用上了女主人的口吻。“这里比内城要好,至少是基本兼顾到了整个四国。不像我们那个内城,当时修建时岛津家还是个四面受敌的中型豪族,所以就难免显得小器了些,不是一番霸业的格局!” “说到底我是一回也没看见,以后有机会真是要去一次!”我又将一枚白子小心谨慎地摆在了棋盘上,这回是稳健地“长”了一个。“这座城堡虽然已经很有了些历史,但真正使它开始迅速发展的却是三好长庆掌权以后,虽说这个人晚年有种种失误,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是个称得上英雄的人。遥想当年他雷霆出于四国,万钧之势横扫近畿,手下智、勇、贤者齐备,傲视群伦莫可睥睨,那是何等的威风。应该说最后三好家的失败相当大是源于天意,论起三好长庆的个人功过应该可以说成是三七开!” “啪!”在我“长”的位置边上,她将黑棋非常强硬地“撞”了一手,简直就是在欺负人。“三七开?这个提法倒是很新鲜!对了,我觉得这座天守阁还很新,和周围其他建筑明显有些不搭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观察得倒很仔细,这座天守阁确实是几年前新建的!”几粒白子在手中相互碰撞着,我在棋盘上左右寻找着,但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是三好家覆灭的时候,三好义继的一个宠妾纵火焚毁了原来的天守阁。一道被烧掉的还有三好义继的所有直系血亲,这一支算是彻底湮没了,也标志着三好家作为强势大名的终结!” “这件事我也听说过……”岛津珊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很是惋惜地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三好义继的那个宠妾应该叫作镜姬。虽然她的所作所为我大多不赞同,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虽然看起来乱世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机会,但是对女人来说,和几百甚至上千年前,并没有多少本质的区别!” “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男女从来都是不一样的,这又有什么可值得抱怨的!”尽管已经明知不可为,可我依旧努力地在棋盘上寻找着“劫财”,就算输也不应该这么不体面。“男人管理这个世界,而某些女人能够做到管理男人,虽然也有像武则天那样的女帝王,但那不过就是一时的乾坤倒置罢了。要想真正做到男女的看齐,那除非是等到男女没有差别那一天!” “那你倒是说说男女又什么天堑鸿沟,有什么一定是男人做得到女人做不到的?”我这话好像严重刺激了她,豁然转过头盯视着我。 我看了她一眼,嘴角浮过一抹戏谑的笑容。“我记得你今年好像已经18岁了,而且嫁过来也已经这么多天,怎么还问这么幼稚的问题?”说完我又去看棋。 “不知道你说什么!”她羞红了脸,转头又去看窗外的景色。 我又偷眼看着她的侧影,心中不免也又微微的奇怪。按理说她应该是一个强势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变得如此小儿女态,而且在她自己讲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是在和她的哥哥们相互考量着过来的,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这么斤斤计较的小心眼儿了? “喂!我说……”我还是想问问她。“你刚才的意思是说内城的位置和格局并不好,那么你说什么地方才是控制大局的要害所在?” “自然是在京都了,也需要问?”岛津珊瑚斜着脸翻了翻白眼,小小地“报复”了我一下。 “我说得自然是在九州的态势,要你们岛津家的人考虑天下的问题未免有些难为了!”我笑着哗啦把手里棋子洒到了枰上,不再费那个脑筋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和她斗口的感觉,仿佛一下子使我充满了童心。当然,我也很喜欢她青春而又充满活力的身体。 “哼!”她用鼻子轻轻地抗议了一下,但停了片刻还是说道:“一百年内,九州的中心一定是丰后的府内。不过要是一百年后,我觉得有可能会是肥前的平户!” “为什么?”我真的是有些意外,这个女人还真是时不常就给我来点儿惊奇。 “府内就不需要我多嘴了,从你的所作所为可见非常清楚那里的重要性。至于说到平户……”说到这里她稍稍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棋子也放回了盒里。“虽然我经常到平户去,但要说为什么却也说不清楚,只是这些年我感觉世道变化越来越快,而这多少都和南蛮人的生意有关。在九州,我们岛津家是最早和南蛮人接触的,这也使我的父亲迅速强大统一了萨摩、大隅两国。但三十年来最为异军突起的却是大友家,给我们岛津家的威胁几乎是致命的。有时候我也想这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改信了洋教的关系,难道那个西洋神祗真的是那么强大吗?还有我听说织田右府在进入京都之后,也改信了洋教,居然使信玄公突然暴毙并在长筱击败了武田家!每次去平户我都觉得那里的重要性在上升,但又不能搞清处究竟是为什么!” “你改信洋教了吗?”我问到。 她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这么想过,但是又感觉有些害怕!”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中感觉有些好笑。岛津珊瑚虽然聪明,但看问题毕竟不可能超出历史认识的局限,这也使我对治理这个天下更加有信心了。“放心吧!那个洋教的神祗能决定的事情也是有限,不然一切倒也简单了!”我半开玩笑地说到。 “难道是你掌握了这个‘诀窍’?那说来听听!”她的精神为之一振,但随即又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布置,但感觉上似乎进京去夺取天下并没有多么的困难,要是换一个人处在你的位置上,只怕用跑得还嫌慢。你这个人还真是有些不干脆,看着就让人起急!” “这确实是我与一般人不一样的地方,同样也是汉高祖与楚霸王不一样的地方!”我一时高兴,起了当老师的兴致。“霸王就是急功近利的代表,当年就算他取得了天下,也不可能建立一个长治久安的政权……” 我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岛津珊瑚虽然看似不屑一顾,但是实际上却听得非常认真。 “上禀主公!”樱井佐吉悄悄走了进来,等我的话告一段落才说道:“织田右大将(信雄)殿下的使者佐治与九郎,秘密前来拜见!” “请他进来!”我丝毫也没有感到意外。 “我可以实地领教一下你的理论吗?”樱井佐吉出去以后,岛津珊瑚带着几分挑衅的神情说到。 “随你的便!”我指了指里间的小门。 114、信雄的烦恼 佐治与九郎在织田信雄的手下,也算得上是一个重要人物,虽然武艺兵法只能算是说得过去,但出谋划策上却还是有些门道的。据说当年对于织田信雄控制北畠家和在处死北畠具教这两件事情上,他都是出力良多。 在织田信长死之前,我和织田信雄并没有大过太多的交道,所有他手下的这些人我并不熟悉。当然,必要的交往还是有的,不过那些都是竹中半兵卫和村井贞胜他们在处理罢了。 “外臣拜见诸星参议殿下!”佐治与九郎进来以后向我跪拜施礼,见房间里除了引他进来侍从只有我一个人,因而神情放松了不少。 “佐治大人一路辛苦了,你……怎么这副打扮?”看着他一身渔夫不是渔夫,商人不是商人的衣着,我故意诧异地问到。 “实在是……一言难尽哪!”佐治与九郎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悲愤还是痛苦,总之让人看着很是可怜。“如今织田家正是大厦将倾的生死时刻,鄙主公急盼殿下还师靖难,以解此危境。临来时鄙主公一再强调,织田家的存亡就在您的一念之间了!” 我看着面前的地板半天没有说话,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右大将(信雄)殿下……有些过于操切了吧!”沉吟了好半天后我才说到。“先主罹难之后,织田家确实遇上了20年来未有之逆境,东西各方的大名具都蠢蠢欲动,意图取织田家而代之。但是数月来经历的这场内乱,使织田家的实力更是降低到了谷底,当此时刻,右大将殿下作为织田家的掌舵人,更加的要戒急用忍才是!” “诸星殿下!我……”佐治与九郎脸憋得通红想要说什么。 “当然,右大将的心情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我故意装作没有看见他的表情。“甲信之地得而复失,确实是一件令人担忧的事情。尤其是明智殿下的战死,更是不可不报的大仇。但也应该看到,如今正是我们应该休养生息的时候,与东国诸藩的决战万万不可急于一时。如今织田家依旧牢牢掌握着近畿,而且又平定了九州,实力恢复的速度一定会大大超过北条、上杉等人。请你回去后一定将我这番意思转告给右大将,此时当戒急用忍、励精图治才是!” “诸星殿下!织田家眼下的危险不是来自于外敌,而是有家贼啊!”佐治与九郎终于拦住我的话头喊了出来。 “家贼?”我极度“困惑”地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 “对,家贼就是羽柴秀吉!”他咬牙切齿地狠狠说到。“羽柴秀吉狼子野心,欲窃织田家的大业!为此要挟鄙主公,甚至逼迫三法师殿下,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我并没有打断他滔滔不绝的“控诉”,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激动地发泄,虽然有时也作出吃惊的表情,但更多的却是审视的目光。 “现在织田家,只有全力依靠诸星殿下了!”大约10分钟后他终于讲完了,但是我的表情却令他感到有些心虚。 “大人……你不是在讲笑话吧?”我用明显怀疑的目光盯视着佐治与九郎,仿佛要不是看在织田信雄的面子和出于基本礼貌的考虑,就会把“笑话”直接换成“瞎话”了。“我和羽柴殿下相交20余年,他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他这个人虽然有些急功近利,但对织田家的忠心却决无可疑的地方。远的我也就不说了,仅就这几个月的事情来看,要不是他迅速果断地平定了柴田一伙的叛乱,织田家的局面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我想右大将殿下是有些误会,但那些不利于安定团结的话就请不要在这里说了!” “诸星殿下!!!”佐治与九郎连连向我地叩着头,声音大的仿佛是在打鼓。“下臣万死也不敢离间重臣之间的关系,实在是织田家的局势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境地!羽柴秀吉因惧于殿下返京的压力,现在已经加紧了阴谋篡逆的步伐。为了独自掌控织田家的所有权力,他现在居然想把鄙主公驱逐到岐埠去。三法师殿下身边的信忠殿下旧臣们,现在被他驱散的驱散、降罪的降罪,已经没有几个可用之人了。现在安土城里遍布了他的耳目,但却还不满足,想把三法师殿下迁到姬路去掌握在自己手里!” “会有这样的事……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我脸色有些苍白地摇着头,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 佐治与九郎向前跪爬了两步,将一封信呈到我的面前。“鄙主公唯恐殿下不信,现将羽柴秀吉发来的最后通牒呈上!”他说到。 “会不会……会不会此举是担心三法师殿下的安全,并且希望右大将殿下坐镇岐埠防御东国的联军呢?”看过那封信后我的手有些发抖,虽然嘴里在替羽柴秀吉开脱着,但谁都听得出这样的理由骗不了任何人。 “诸星殿下,并非所有人都是您这样的仁义君子!”佐治与九郎似乎看到了希望。 “事情大概我已经清楚了,会尽快赶回京都去和右大将殿下会面!”我咬了咬牙终于说到,但表情却十分痛苦。 “定国靖难就看您……” “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打算和羽柴殿下兵戎相见!”我立刻摇头否定了他的“误解”。“织田家现在压倒一切的问题是安定,一旦再次产生内讧后果不堪设想。我回到京都的主要工作是调解,当然,也想再了解一些事情。如果一切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我会联络所有织田重臣提出一个交代。再起刀兵是最后一步的不得已之举,我实在是不愿意再看到那个景像!” “那……这……”佐治与九郎接连张了几下嘴,但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为没能完全使我相信而感到惋惜,不过看来结果还能够接受。“可现在近畿的局势刻不容缓,请你救救织田家吧!”他退而求其次地要求到。 “具体的事情我一时也说不清楚,还是直接给右大将殿下写上一封信吧!”我来到桌边拿起笔,并铺上了一张纸。 “这就最好了!”佐治与九郎终于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我拿起笔静静地望着那种纸,似乎在考虑着措辞,一管毛笔连一两都不到,可此刻却似乎有千斤之重。“还是算了……”皱着眉考虑了半天,最终我还是摇了摇头。 “您……”佐治与九郎再次紧张了起来。 “我很快就会到近畿去和右大将殿下见面,与其给他写信不如先着手缓解一下紧张的局势!”说着我低下头刷刷点点写了起来,一边写还一边说道:“我现在的脑子很乱,过多的话也不好说。这封信你带给京都的朝山日乘大师,以他的影响相信会使羽柴殿下有些顾虑,而且他是个方外之人,什么话说深说浅并不会有过于严重的后果。至于是否邀请朝廷方面的人斡旋,我此刻还没有想好,不妨等我回到京都看看情况再说……”说着我写完信,封好**给了他。 佐治与九郎千恩万谢地接过信收好,可依旧不无担心。“之前鄙主公也曾多方求助,可结果却……” “我的面子自然不会比右大将殿下更大,但这样作起码可以让我的心里有个数!”我面色沉重地缓缓叹了一口气后说:“如果羽柴殿下真的存了不臣之心,那么现在只怕已经作了周全的准备。如果此番还是人人噤若寒蝉,那么一切就明白了。请右大将殿下放心,那时我一定会负起自己的责任!” “那么就一切拜托了!”他再次深深施礼。 佐治与九郎走后我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然后让樱井佐吉去把伴长信找了来。岛津珊瑚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在里面睡着了。 “加藤大人那里,有什么新消息传过来吗?”一见他进来我就问到。 “一切正常,现在加藤大人已经亲自潜入安土城坐镇!”他回答到。 “那就好了!”我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前已经和他有过约定,不需要再特殊嘱咐什么。“我近期将会返回京都,不会带很多部队。你去传话给虹绮、牛岛和仓部他们,再多制造一些‘动静’出来!” “是!”伴长信记下了我的命令。 “还有……”我沉吟了一下,这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嗯……你说羽柴殿下的那些手下,是不是安逸的日子过久了有些迟钝?” “哦?”伴长信愣了一下,没有搞明白我的意思。 “佐治与九郎由近畿来四国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居然没有发现,那他们还能干些什么?”我目视窗外悠悠地说到。 “为臣明白了!”他回答后退了出去。 伴长信走后,岛津珊瑚从里间缓缓地走了出来。“你为什么要他带上给朝山日乘的信,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她将我们刚才的下过的棋子收回到盒子里。 “信雄的家臣却拿着我给朝山日乘的信,要你是羽柴秀吉会怎么想?”午后的阳光晒得暖暖的,我斜身靠在了游廊的门上,远远地看着远方葱绿的小山。 “你想要织田信雄的命?”她的手停了下来。 “我的手不能也不会沾上织田家的血!”阳光有些刺眼,我轻轻眯起了眼睛。 “我真是有些看不明白你了……”她的手又恢复了动作。“不过我更加确信,你一定会成功!” 115、大事件(上) 佐治与九郎走了以后,我又准备了准备,不过时间不长,也就是两天的工夫。毕竟大名进京是一见大事,不能显得太不郑重。 到达抚养城后我又等了一天,为了等待由淡路来接我的船只。这时对外宣称我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好,所以就没有见前来送行的十河存保和细川真之,至于说到长宗我部元亲,因为某种原因根本就没有来。 我要进京的请求文书在从胜瑞城动身之前就发出了,可直到我上了船也没有得到回应,不过朝廷里办大多数事情都是拖拖拉拉的,所以我也并没有太在意。反正照我的计划还要在堺町再盘桓两天,到时候朝廷总要给个态度了吧! 以“日之丸”为首的十几只战船载着我和两千近卫军,缓缓地驶向和泉方向,四国的影子在身后已经看不到了,越靠近堺町海上的景象就愈发地显得繁忙。一只只大大小小的船只不时出现在航线的前面或左近,但是立刻都降下半帆表示敬意,并急急忙忙地避散开去。 “你的威风好大呀!”岛津珊瑚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后,她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不知道是不是岛津家靠海,她又对船似乎特别有兴趣,由九州到四国一路居然都没有看够,这一上船就又上上下下地“视察”了起来。 “你现在也是诸星家的人了,我有这样的‘威风’不好吗?”对于她的话我并没有介意,相反心里倒是有几分窃喜。“当今天下以力服人是常道,但是服的是人‘形’而不是人‘心’。你再看看我,自诸星水军建立以来,什么时候做过烧杀劫掠的事情,甚至消灭水贼保护航道,都没有让商人们交纳过保护费。将心比心,他们支持谁反对谁,那不是非常自然的了吗!” “不愧是天下‘第一仁义君子’,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夸奖的华从她嘴里说出来,听着也像是讽刺。 “这有什么,你也可以向岛津家建议一下嘛!”我转过身看着她微笑到。 “还说这种便宜话,要是岛津家如此养水军,有多少人也全都饿死了!”岛津珊瑚有些气哼哼地说到,可意思里却有着那么点掩饰不住的无可奈何。 “那也就没办法了,总不能叫别人替你卖命,自己还一毛不拔吧!”我耸了耸肩向后面舰楼走去,她撇了撇嘴,但还是跟在了我的后面。 在日本水军和水贼没什么区别,这也是有一定历史原因的,大多数传统的强势水军在陆地上都是处于严重的劣势,要是有一片肥沃广阔的土地,谁还会到海上冒着风浪去出生入死?不要拿毛利家说事,在小早川隆景整合西国水军并收编三岛之前,毛利家的水军算是个屁!在相应的情况比较之下,岛津家在这方面的成就算是相当不错了。 既然是因为活不下去才冒这样的风险,那么自然会要求活得好些,大如三岛这样的水军还可以收些“过关费”、“保护费”,小水军就只能自己动手了。所以水军最初的出现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产出,所以会干些什么也就不必说了! “你这里的水军,似乎和旗本没多大区别!”登上舰楼后看着那些手扶舵轮或调整帆索的水手,岛津珊瑚忽然说到。 “基本上差不多,他们这些人大多在淡路或者纪伊有着一小片土地!”我点了点头,但是又补充道:“不过他们的土地一般比旗本略小些,虽然同样不用缴纳赋税,但是并不能维持太多人口,或者太富裕的生活。好在这份土地可以世袭,算是传给子孙们一个武士的身份!” “这样他们不是会有后顾之忧了吗?”听了我的回答她有些意外,在她来想我一向是比较“骚包”的。 “因为他们不需要自备装备,而且必须常年的呆在船上!”我探出身躯在船舷的外面抚mo了一下,九州远征留下的些许痕迹已经被清理掉了。“我的船和传统的战船有很大差别,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第一代坚韧的‘水上人’也越来越少。所以为了持续下去,这些人必须从很小起就在很繁重的工作中进行学习,因而高额的薪水是必不可少的。相对来说旗本要轻松的多了,服役时间要比船员短上不少,但他们都是功臣的后代,和以能力衡量作为标准的船员是不一样的!” “如此说你的兵马倒真是一些精兵,不过就带这么点儿人回去还是未免少了些吧?”沉默了一会儿,岛津珊瑚反问道:“你把大部分兵马留在了四国,即便是近卫军再精锐也毕竟只有两千来人。羽柴秀吉现在想必已经是磨刀霍霍,你这点人马够用吗?水军虽说船坚炮里,可毕竟不能直接开到京都去,你总不会希望有人把你请到京都里去吧!” “为什么不呢,我一向认为公道自在人心!”我又走到了舵手前面的护栏前面,远方的海平面上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那应该是堺町港里停泊船只的桅杆。“我以一颗赤诚之心待人,未必别人就不能理解。现在近畿和朝廷的形势一坏至此,我确实有为天下人挺身赴难的想法。当然这得在大家的理解支持之下,我是不会去强求的!” “包括羽柴秀吉?” “当然包括羽柴殿下!”我回答得很肯定。“可能你有些见识,但我敢说你绝对不如我了解他。我们可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对于他的‘人品’你是不需要怀疑的。现在近畿的局势到了这个地步,也许他正需要我来帮助呢!” “你真以为我会这样天真,还是拿这些话骗鬼去吧!”岛津珊瑚对我的这番说辞嗤之以鼻,但是却也找不到什么确凿的证据。虽然她这些天零零星星听到了我下达的一些命令,但是还无法把这一切串联起来,更加不清楚那些核心内容。 “信不信由你!”我莫测高深地一笑说到。 这时我的舰队开始进港,原来里面的那些船只纷纷向两侧避开,让出了中间的深水航道和几座正面的栈桥。我只感觉这里丝毫没有受到战争气息的影响,来自世界各地的船只反而更多了,甚至还出现了属于汉萨同盟的商船。不过看来他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挂上半帆的同时还有许多船员在甲板上向我这面挥着手。 “父亲,兄长和竹中大人来迎接您了!”这时一直在前甲板上玩的虎千代从楼梯上腾、腾、腾地跑了上来,后面的石河贞友好像怕他摔着一样紧紧跟着。 “哦!”我往前看了一眼,确实是有一艘用于港口检查的小船从侧面缓缓驶来。可能是因为“日之丸”太巨大了,我刚才居然没有看见。 “我先退下了!”岛津珊瑚在我身后小声说到。 “嗯!”我点了点头。以她的身份自然应该是先拜见仙芝,没有先见我长子的道理。 “父亲大人一路辛苦了!”仙鲤丸一上来就恭恭敬敬地向我行礼,竹中半兵卫站在稍微靠后些的位置上。 “好了,起来吧!”我看着儿子,满心满意地说到。仙鲤丸经过几个月的历练,显得更加稳重了些,也许应该叫更加有气质,如今我觉得一些事情可以放心了。“这几个月你在近畿做得不错,我很满意!”我夸奖了一句。 “儿臣只是遵照父亲的嘱咐而已,全靠了各位大人的辅助!”仙鲤丸性子一向平和,听到我的夸奖并没有显得特别的得意。 “少主确实是治世之才,这几个月来的理事在朝廷上下受到了一致好评!”竹中半兵卫也在边上赞到。 竹中半兵卫的话让我很高兴,当然也不能完全当真,下级对上级的说话本来就有着相当的技巧。不过相比起其他人来,竹中半兵卫算是比较耿直的,如果不想说假话至少他可以不说,既然他说了就说明对仙鲤丸是持肯定态度的。不过我心里也清楚,我的儿子并不是什么旷世之才,不过现在看来至少不是个败家子。 “前田大人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吗?”我对仙鲤丸问到,竹中半兵卫想说话但被我制止了。 “前田大人走的时候我赶到岸和田城去送了,现在想必船队已经快要抵达了府内城!”仙鲤丸回答到。“当然第一批走的只是前田大人带着一批骨干家臣和部队,家眷和附庸家臣还在准备当中,全部完成可能要等到年后了。对于之后纪伊的领地安排儿臣草拟了一个大致的方案,请父亲作为参考!” “不错,真的很不错!”仙鲤丸做得已经超出了我的希望,我似乎已经看到了诸星家光明的未来。 “砰!”这时船前面忽然传来一声闷响,虽然轻但周围的人已经感到了一定的震动。周围的侍从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前甲板上有不少人在跑动着。我没有急着去问,不一会伊木半七跑来向我禀报。 “是从港口送紧急消息过来的船,一不小心撞在了我们的船上!” “什么事?”我面上平淡如水,但是心里却感觉有一股火焰烧了起来。 “今天凌晨织田右大将殿下在京都被刺杀,同时安土城发生了大火。幸好三法师殿下安然无恙……” 116、大事件(中) 我回到了近畿,真是应了那句话:“几家欢喜几家愁!”。不管是喜欢还是愁的,能够漠视这件事情的还真没有几个,不过却也没有表现得过于积极的,或者说是大多数人不知该如何表示,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时候。 织田信雄被暗杀于京都,同时安土城被奸细纵火焚毁,这件事在京度、近畿乃至整个天下,造成了极为巨大的震动,这一切都显示出非常浓厚“阴谋”的味道,闻出这股味道并不需要多么灵敏的鼻子。 对织田信雄的刺杀行动安排得非常巧妙,之前因为事主有所察觉,所以大大加强了守卫。但这还是没有能够防止悲剧的发生,在他从某个公卿家里密谈一夜出来时,被从附近屋顶上冒出来的刺客们用强弓射成了“刺猬”。 安土城的那场大火更加蹊跷,几十个起火点在规模宏大的建筑群的各处同时烧起,而且从火势上来看每一处都事先埋伏下了大量的硝磺之物,没有事先长时间的准备是绝对不可能布置下的!可这个问题又来了,谁有能力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布置这一切呢?这个答案在明眼人心里,似乎是不再需要证据的。 好在是天可怜见,主天守的火势比别处略微晚些,而且守卫们也还清醒机灵。在几位主事的当机立断之下,三法师殿下被抢救出了安土城,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不过也就是在他们刚刚出城以后,壮丽的主天守就在他们身后轰隆隆地倒塌了。好在是逃过了一场大难,但接下来去哪儿就成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其实本来这也算不上是一个问题,一出安土城,几个“西边”过来的奉行执事就提出到京都去,京都是朝廷所在而且织田信雄也在那里,别人似乎也提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案。可事有意外,还没走出几步就传来了织田信雄的死讯。在这种情况下以山内一丰为首的几个,信忠、信雄当初的旧人坚决一步也不再往西去,甚至不惜当场白刃相向。西边的那几个人此刻也搞不清楚是个怎样的状况,这样也就不好贸然翻脸,只能随着他们一路向东走。 等“猴子”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快出了近江地界,虽然连派来七八批人去追,可反而更加重了山内一丰等人的怀疑。一昼夜不停的急赶,终于在第二天上午来到了岐埠城,虽然织田信雄死了可毕竟这里还有一大批家臣和军队,这才让山内一丰等人稍稍放下了心。至于“猴子”安排在三法师手下的那些人,反而给全部监控了起来。 京都掌握在“猴子”的手中,尽管出事的时候他并不在京都,但这也无法消除人们对他的怀疑。原本就有他逼迫织田信雄返回岐埠,并企图挟持三法师到姬路的种种传言,现在这种说法更加甚嚣尘上,据说是从某个织田信雄最后接触的公卿家下人那里传出来的。 织田家的旧臣们人心惶惶,基本上都向岐埠的三法师发去了慰问的信函,但真正赶过去拜见的人却没有几个,尽管浓尾地区不仅是织田起家的大本营,也是织田信忠生前的领地。有同样多的信件发往姬路城羽柴秀吉处,但是多的是询问情况,并没有谁发出严厉的指责。 我在堺町和家人团聚在一起,对于分别在京都和安土所发生的事情表现和其他人一样,村井贞胜带着贵重的礼物前往岐埠向三法师问安,蒲生氏乡赶去姬路表达了我对此次事件的关注。 尽管我的表现“正常”得不能在正常了,但别人对我的态度却总是那么超乎寻常的郑重。蒲生氏乡在天正九年(1581)的八月二十七日自京都返回,随行的还有两个客人。 “我只是让你到羽柴殿下那里问候一下,可你怎么却跑到京都去了?”我紧紧皱着眉头对蒲生氏乡说到,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责备。“织田家面临如此困境,羽柴殿下身为仅存的执行家老,此刻正是千钧重担负于一身,扶危定倾系于一念。我们帮助唯恐不及,你怎么能去给他找麻烦呢?我让你到姬路的本意,是看看我们有什么可以替他效劳的地方。你这倒好,一路跟到京都去指手画脚,要叫他人作何感想?又叫羽柴殿下如何放手理事?” “是,在下鲁莽草率了!”在我的指责下蒲生氏乡虽然不得不承认了“错误”,但心里还是感到非常委屈。“在下到达姬路时羽柴殿下正要登程,匆匆谈了几句未及讲清,他就要我同赴京都处理善后。在下原本也是不想去的,但是羽柴殿下一再要求在下……” “住口!”听到他的辩解之辞我更加生气,手中紧攥着的折扇在矮几上啪地猛敲了一下。“羽柴殿下全权裁度织田家大事,不仅是右大将殿下(信雄)生前首肯的,也是全体织田重臣一致公认的。你只是作为我的与力,甚至连参加重臣联席会议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去参与这样的大事?要叫那些别有居心的人看在眼里,岂不是又要怀疑我织田家产生分裂了吗?” 蒲生氏乡低下头不再说话了,因为看不见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认识到了错误。不过我的这番训斥令边上的两个客人有些坐立不安,见冷了场不能再不说话了。 “诸星殿下的一番忠勉谦逊之心在下可以理解,但这话说得却是有些过了!”中纳言乌丸光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在那里低头不语的蒲生氏乡,说了话却又有些紧张。“自去年织田太政卿罹难之后,本已趋于安定的天下又重新产生了****的根芽。诸星殿下与羽柴殿下同是朝廷倚重的武家重臣,自然就不该再分什么彼此,蒲生殿下的行为照在下看实在是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现在朝廷正是需要殿下尽忠的时候,难道……您认为个人的名声比朝廷的安危还要重要吗?”他好不容易说完了这番话,中途还紧张地擦了两回汗。 朝廷对武家的恐惧由来已久,尽管自认为出身高贵的他们可能把武士都看作是一些乡巴佬,但毕竟这些乡巴佬都拿着刀呢!可这个乌丸光宣还是必须对我这个武家领袖说这些话,其间他还看了另外一个同来者三次。 “乌丸阁下言重了……言重了!哼、哼!”我勉强地算是给了他一个面子,后面的两声笑更像是牙疼。 “诸星殿下,不知……不知道您下面有什么打算?”乌丸光宣的脑袋上汗出的更多,看得出来他本身是不敢问的,但肯定是受到了什么压力。 “我刚刚从九州回来,身体……咳、咳,也不是很得意,所以想休息一段时间!”我捶了捶胸口后说到。“我想暂时在堺町住上几天,一来是和家人团聚,二来也是为了休养身体。自去年讨伐武田接着又是平定松永的叛乱,部下也没有得到太好的休整。现在趁着这个机会,是该到让家臣们放松一下的时候了!” “诸星殿下此言差矣!”另一个访客听到这话果然坐不住了,他就是羽柴秀吉的使者仙石秀久。“诸星殿下是织田家的肱股之臣,又是制衡天下的正道力量,怎么可以如此轻慢呢?”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并没有资格这样对我说话,急忙又把话往回拉。“临来之时鄙主公一再叮嘱,务必请诸星殿下进京与他共商大计。这是天下第一等的大事,还望诸星殿下切勿推辞!” 我捋着手中的折扇,低头沉吟了良久。屋里的时钟滴滴答答地响着,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我,连蒲生氏乡都抬起了头。 “羽柴殿下真是这么说的吗?”好半天后我才问出了这句话。 “当然是千真万确的,如果不是实在脱不开身鄙主公就亲自来了!”仙石秀久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证到。 “羽柴殿下……想差了!”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痛苦。 “诸星殿下,这又是如何说?”仙石秀久一下子被我说蒙了。 “京都需要的是我这万把人马吗?我看这种看法是大大的错误!”我平静了一下,然后娓娓说道:“当今织田家之强,举天下所莫敌,但今天出现了这种局面,难道是因为实力还不够强吗?以我一点儿不成熟的愚见,织田家缺乏的是上下一心的信念。羽柴殿下我还是了解的,多少年忠贞勤勉为织田家尽心竭力,我相信他能够处理好织田家眼下的危局,就不需要我再去多嘴了。一旦我到了京都,某些人说不定又会推波助澜的制造新的混乱。与其出现这种情况,还不如让我在这里给他一份默默的支持!” “诸星殿下您……您真是……唉!”乌丸光宣不知是不是真的被我这番活所感动,低下头去用宽大的袍袖在脸上不停地擦着,肩膀还一抽一抽地颤动。 “这个……这个……”仙石秀久的脸上瞬间闪过迷惑的神情,似乎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不过不管是真聪明也好,小聪明也罢,他脑子里还是具备一点的,很快地就换上了一副诚挚惋惜的面貌。“难道您就真的坐视这种局面也不进京吗?鄙主公可是……”他停在了这里,没有说明究竟“可是”什么。 “那倒也未必!”我忽又一笑。 117、大事件(下) “京都我还是要去的,不过应该是在此次事件平复之后!”我又叹了一口气,显得有几分疲惫。“刚才我已经说过,一年多以来四处奔波,有许多原本该做的事情已经都耽误了。此次等羽柴殿下安定京都之后,我也准备去一趟,多少要了一些心事!” “不知您有何打算,我们……鄙主公也好尽一份力!”仙石久秀虽然尽力作得平和一些,但是紧张的情绪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一笑置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关注。“去年是正亲町阁下曾经和我说过,想替在下次子秀清说一门亲事,后来事情太多,牵牵连连也就放下了。现在犬子秀清已经正式继承了波多野家,亲事再这么拖下去也不太好。为此我准备过些日子到京都去住一阵,如果方便的话就把这件事情给办了!” “哦!真是恭喜您了,不知是哪一家?”仙石久秀一愣之后,立刻祝贺到。 “是滋野井家的三女,不过还没有最后定下来!”我略带欣慰地说到,表现得完全是一个心满意足的父亲。 “这样好,这位小姐我是见过的!”乌丸光宣也敲起了边鼓,在他看来一切解决得都很圆满。“这位小姐不但花容月貌,而且更兼温婉可人,实在是公子的良配。对了,诗词文采也是……”因为心情轻松,他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我们也不多做打扰了,这件大喜事我一定要尽快上复鄙主公!”仙石久秀站起来准备告辞了。 “哦,我也要尽快向朝廷禀报了!”乌丸光宣是和他一道来的,自然也要一块走。 “乌丸阁下和仙石大人这就走了吗!也是,恕我身体不好也无法好好招待。氏乡,替我送送两位!”我象征性的客气了两句,并且站起来意思了一下。 他们出去以后,我脸上的笑容转而变冷,区区一只“猴子”我忍了你这么久,今天总该是到头了。羽柴秀吉这些日子的一举一动无不在我的眼内,甚至他的某些做法还是我暗中引导的结果,此刻他不过就像一只瓶子里的螳螂,捕住了一只秋蝉便自以为了不起,浑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变成标本了。 大约10分钟后,蒲生氏乡把客人送走后又走了回来。“现在真不知道羽柴殿下是什么心情,想想就让人觉得好笑!”他一进来就对我笑到,脸上已经丝毫不见了刚才的抑郁。 “我大约能够想象得到,应该就跟当年他改姓木下成为武士时差不多!”我轻轻眯起眼睛,心里一阵暗自惬意。“这在他的人生里,可说是又到了面临飞跃的关键时刻,不知道此刻已经兴奋成了什么样子。有时候我甚至想,他当年和宁宁成亲时,兴奋点并不一定是那回事!” “主公明察秋毫,他又怎么脱离得了您的掌握!”蒲生氏乡听到我的形容也笑了起来。 平心而论,我的话是说得有些“恶毒”了,在这个等级界限分明的社会里,只要是有上进心的人大多会如此。甚至我本人也是如此,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之所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基本是源于潜移默化的心境,确切地说是“忍耐”造成的结果。 “忍耐”既是一种心态又是一种行为,更是一种最为奇妙的社会行为实践,根据种种内在和外在的条件不同,未必就一定会造成什么过激的后果。就好比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让他忍耐实力比他强大很多的人可能会很容易,要是忍耐另一个三拳两脚就可以打倒弱者相同的行为,就有可能造成极为严重的“心灵创伤”。原因无他,仅仅是根据一般的社会规则,弱者更适合作为发泄的对象! 我忍耐“猴子”这个家伙已经很久了,水面之上和之下的实力超过他不可以道里计!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忍了,既为了我仁义贤德的名声,也是为了整体的布局。虽然我不是一个好的棋手,但也知道在棋盘上不能执着于某一个子的打吃。 可我毕竟也是人,我也有自己的脾气!看着“猴子”在那里上窜下跳的折腾,我心里这股火憋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晚要叫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阴谋诡计”。 还有之所以会在这里说这种话,也就表示没有把蒲生氏乡当作外人,而他也自然而然地把对我的称呼由“殿下”变为了“主公”。这是个意义重大的变化,但是我们两个谁也没有刻意地去强调它,好像一切全都在自然而然中,顺理成章地转变了过来。 “这次在京都,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吗?”我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但没有马上喝下去,而是望着水面上的倒影略带轻蔑地说到。 “看到了一切羽柴殿下想让我看的东西,布置的还算巧妙!”蒲生氏乡坐正身子,面容严肃恢复了报告的口吻。“羽柴殿下在京都上上下下地见了不少人,我也充分地体会到了他的“忠诚勤勉”和在京都的人望,不过明显给人一种做作的痕迹。要叫我自己说还真是找不出什么破绽,可能就会建议您立刻对他的外强中干采取行动,不得不说制订这个计划的人还真是个行家!” “既然是黑田在策划,自然会是一件精品,但他们难道不是外强中干吗?”我吹开吹开水面上的一片茶叶,浅浅地喝了一口。“羽柴秀吉和黑田都认识到了我的强大,但他们的认识还远远不够。就让他们保持这个看法好了,我准备再稍微‘矫情’一下,就钻到他们的圈套里去!” “主公实在是高明,为臣受教了!”蒲生氏乡点了点头,不过立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我听出了他话里的迟疑。 “不过此次到羽柴那里去,我总觉得黑田有些怪异!”蒲生氏乡稍微考虑了一下措辞,然后说道:“从姬路到京都的这些日子里,为臣只见到了黑田官兵卫两面,您难道不觉的这未免少了些吗?为臣以为他是另有打算,在私底下布置着什么!” “哦,黑田对羽柴离心了?”我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这个情况之前没有过任何发现。 “那……那倒也不一定!”他摇了摇头,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不过我总觉得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羽柴将要灭亡,自己在做打算了!” 我点了点头,不能不说以黑田官兵卫的精明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眼前算不上。“这件事我会注意,你现在去作另外一件事!”我对他说道:“利用一下你们蒲生家在近江附近的旧关系,联络一些人。过些日子我需要一些人的‘自发行动’,那种完全没有明确目的的。虽然我已经安排了一些人,但还是需要把水搅得再浑些!” “是,臣这就去办!”他说到这里就起身准备告辞了。“不过……关于竹中大人……”他又停在了门口。 “我已经和他沟通过了,他表示理解!”我没有看他,又喝了一口茶。 蒲生氏乡走后,我又把事情通盘想了一遍,觉得有些细节还需要再确认一下,就让人又把加藤段藏找了来。刚才蒲生氏乡最后的话让我有了不少感触,在这历史转折的关键时刻,很多人都不得不面对艰难的抉择。这么多年以来,我自始至终是相信竹中半兵卫的,但并不是说他在抉择时就不会痛苦。 “主公,您传唤我?”门被从外面拉开,加藤段藏从外面走了进来。 “坐!”我用折扇指了一下面前的位置。“这次安土的事情你们做得非常好,既完成了任务又没有伤着三法师殿下。这是取得天下的启动之举,你们这个局开得好,后面的棋下起来也就容易了!” “全仗主公运筹帷幄明鉴万里,为臣等只是谨遵号令!”加藤段藏深深地躹了一躬。“如果不是主公刺激得羽柴对织田信雄下了杀手,安土的行动未必就是一招好棋。现在羽柴可谓是有苦说不出,因为谁都会怀疑到他和织田信雄那紧张的关系,而他自己又无法辩驳这是毫无关联的两件事。要是对两件事都是一味地叫嚣否认,那就又显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但这并不表示他不会怀疑到我,只是现在他无法证明而已!”尽管被他这样的专业人士称赞我很高兴,可脸上还是保持着淡漠的表情。“你下面的任务是亲自去督促虹绮、牛岛他们的工作,现在已经可以把声势逐渐造起来了。另外对那几个目标要加强监控,随时听候我的命令行动!” “是!”加藤段藏用叩首表示服从。 “把这几个人也加进去!”我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卷,放到了他的面前。“具体的我就不说了,你要针对他们每个人制定一套方案,不能重复,更不能让人看出假来。这一切很重要,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 “是!”加藤段藏的回答依旧是最简单的一个字,那张纸在被他看了两眼后就变成了一堆碎屑。 “另外就是岐埠,三法师殿下的安全一定要予以保证!”我的语调一下子变得严厉,显示出这件事情的重大。“我想到了最后关头一定会有人走这步棋,来否定我统治的合法性,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我就不能在最后出现任何败笔!” 118、对孩子的“关心” 天正九年(1581)的九月一日,我在堺町的寓所里又接待了一位到访的客人。现在“猴子”在京都风声水气地处理着织田家的善后事宜,人们的注意力自然是更多的集中在了那里。 因为织田信雄的不幸遇刺,羽柴秀吉在京都实行了一系列强力措施,原来由两个尾张旧族担任的京都治安奉行的职务被撤销,理由是面临“敌人”的阴谋袭击办事不力。这个敌人是谁呢?似乎东国联盟是唯一的人选。 如果要对付强大的敌人自然应该集中一部分权力,羽柴秀吉对于东部几国的守护人选也作出了调整。当然,他还没有狂妄到动不动一下子任命或者更换一国的守护,不过尾张、美浓、越前、北近江的郡代,却被他换掉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织田家在京都与朝廷的联络人,也被他换掉了。 这一切似乎为他增加了不少声望,至少京都恢复了表面上的安宁,不要小看这一点,朝廷可是很看重的。这在朝廷对他的态度上也看得出来,关白近卫前久近一段时间和他过从甚密,虽然还没有正是提升他的品级,但看来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了。 至于我的处境就显得有些微妙了,虽然目前我和“猴子”保持着亲密的合作关系,但大多数人并不相信那张宝座上能够同时坐得下两个人。既然“猴子”已经取得了明显的优势,那么和我保持过于密切的联系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回到堺町已经二十余天,前来拜访的客人并没有几波,尤其是在乌丸光宣返回京都之后,我的门前就基本上可以捕麻雀了。还能有人顶住这种种的压力来看我,我自然是十分感动,要热情地款待一番。当然,这个客人的嘴也比较刁,不够丰盛他可是会挑理的! “不错……还算是不错!”正亲町季秀一边用竹制牙签剔着牙,一边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酒足饭饱之后他的脸上闪着一种油亮的红晕,因为刚才的动作过猛头上的立乌帽微微有些歪。“不过你可是应该注意开发些新东西,这些以前我都已经见识过不止一次了!” “我发觉你是越来越恬不知耻了,居然还敢在我这里挑三拣四!”因为此刻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说话也不是那么郑重。“想当年在桂川口城的时候,你来我这里的样貌其实就和乞丐差不多,这刚吃了几天的饱饭,就撑得你胡说八道了?即便是现在我也敢说,在所有大名里我的款待是规格最高的,挑理你未免找错了地方!” “世上的事情多是如此,一旦习惯了某种模式,稍稍的变化就容易让人产生错觉!”因为帽沿有些影响视线,他用筷子头向上顶了一下。“就好比你老弟,这些年在织田太政卿手下一直是锐意进取,现在在京都的问题上居然如此放缓了脚步,所以就有不少人猜测,是不是失去了信长公的支持你的实力打了折扣。说到底京都的贵人们大多分不清楚军队的强弱,只能根据政治态势来作出判断,不过这也是为了生活而不得以的行为,你大人大量就不要介意了!” “我非常想知道,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转达别人的话?”我眼睛盯着杯子,语气变得有些淡。 “嘿、嘿、嘿,这有很大的区别吗?”他狡猾地一笑,知道我并没有真的生气。“这次来之前是有人让我给你传些话,不过更主要的还是我想和你说些东西。朝廷也是不容易,不管怎么作都要冒极大的风险,相比之下你们这些武将胜利了能得到很多东西,可公卿们能得到的只是一口剩饭而已。所以我劝你也不要怨恨他们,谁活着都不容易!” “怎么,滋野井家改变心意了?”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这却是着实有些超出我的意外。虽然说眼下的形势大多是我自己安排的,但出现这种情况也未免有些面子上下不来。 “这怎么可能,你把朝廷看成什么了!”正亲町季秀连连摇头,仿佛听到了多么荒谬的事情。“朝廷毕竟是朝廷,一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你再怎么样也是一个武将,一个随时可以聚集起数万大军把京都翻过来的武将。不管再怎么样,朝廷都不可能对你作出大不敬的事情来,也根本没有试探你底线的意思!”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我有些不明白他表示歉意的原因。 “朝廷还不是怕你多心吗!”边上连侍从也没有,他自己拿起酒壶倒上了一杯。“朝廷最担心的就是你们在京都开战,就像当年的应仁之乱一样,前些日子羽柴和柴田的战争就把他们吓得半死,这么快就再来一次他们的神经可受不了……这酒真不错,还有吗?”他将酒壶提在耳边,摇着听了听声音。 我拍了两下手,有个侍从由外面进来放下的装满的酒瓶,然后又退了出去。亲自替他再次斟满了杯子,我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哦,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正亲町季秀咂了咂嘴,继续说道:“后来见到你们两个这么‘和谐’,陛下和公卿们多少放了些心,尤其是乌丸光宣回到京都之后,对于你的‘贤德’他可是大大称赞了一番,不过事情跟着也就来了。照所有人的估计,今后的近畿将是以羽柴为主,你的势力集中在九州和四国一带。有鉴于这种情况,朝廷必然的会将注意力更加集中于羽柴身上,而又怕你产生什么歧义的想法,因此叫我过来解释解释。至于滋野井家,这件事情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我明白了!”我感觉有些饱了,就将筷子横放在了面前的小碟上。 朝廷是想讨好日益强大的“猴子”,又不敢过于得罪我,因而无可避免地成为了一条“双头蛇”。滋野井家可能想得更多些,毕竟是他们和我联姻,要是出现“万一”他们可是要一起完蛋的。 “要是滋野井家有什么别的想法,那也是不必强求!”考虑了一下,我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要不然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你替我再寻另外一家,就是门第低一些也不要紧!” “不必、不必,就是你大度朝廷也不会答应!”他连连地摆着手,一不留神还甩出了一根筷子。“滋野井那家伙虽然胆小些,但为人还是不错的。再说他和我的关系也一直比较密切,还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给他一个机会!” “你看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见他这么说我也就顺嘴带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像,非常像!”没想到对我的这句笑话正亲町季秀倒是非常认真,表情严肃地连着点了几下头。 “哦?”我叫他说了个措手不及,真没见过这么不给面子的。 “下面的话是我自己想跟你说的,听与不听都算是我尽了一番心意!”他由跪坐的姿势直起了身体,变成了正式的跪礼,并扶正帽子显出了从未有过的郑重。“公卿们在这个时代说起来只能算是一些可怜的人,气节这种东西基本上与我们算是无缘了。所以在这里我恳求你:手下留情,至少是少杀几个人吧!” “我很快就会被赶到四国去了,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我嘻嘻哈哈地取笑着他的严肃,但是心里面却是瞬间翻了一个。自问我的一切做得非常巧妙,他是怎么发觉的? “就像一年之前没人想到信长公的死,半年前没人预料到柴田的败亡一样,我知道羽柴殿下的日子也不长了!”正亲町季秀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摇头叹息了一声。“你不对我说这很正常,我也只是凭着一时的感觉。但是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一切就快要发动了!忠义仁德的诸星殿下不动则已,一动就会不留后患,天下大势我这个愚蠢的公卿说不清楚,但朝廷里的事情却多少还知道一些。那些你认为会影响你与朝廷‘亲密合作’的因素都会被铲除掉,为你建立新的秩序铺平道路。也许凭你不会采用平清盛那样几十个人一起斩首的作法,但我想结果总是一样的!” “那你想怎样?”我的脸上渐渐失去了笑意,盯着他的眼睛问到。 “过多的我也说不出什么,只求你不要牵连太众!”他的语调变得相当低沉,不是害怕但很悲哀。 “平氏讨伐源氏的时候拿着朝廷的旨意,源氏讨伐平氏时也拿着相同的东西,之后的北条和足利都没什么不同!”我再次将杯子斟满,除了他的还有我的。“虽说没有亘古不灭之家族,但是作为一个父亲我却希望的孩子能够得到更多的保证。你自己也说过了,朝廷为了生存能够去投靠任何人,那么就极有可能为我孩子的敌人提供‘大义’上的依据。在我这实在是不得已的举动,所以还请你一定要理解!” “是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色也逐渐灰暗了下去。 看着他的神色我略有不忍,但这却是一件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事情,我苦心经营了这么久,不可能仅仅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改变。“你的话我会尽量考虑,但是却不能保证什么。不过越是这种时候你却要自己当心,有时候我可能是照顾不过来的!”我又提醒到。 119、盛情的邀请 “你没事我就会没事,就算你对付那些人也是在搞定羽柴之后!”正亲町季秀无奈地耸一耸肩,虽然对自己的安危不是很关心,但没能说服我还是很失望。“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办法,我就回京去等你了!” “那我也不留你了,回去告诉近卫阁下我并不介意!”我又恢复了常态,对他说到。 “也不知道他们相信不相信,不过只怕结果同样糟糕!”他继续摇头叹息。 “不相信也不要紧,可能我十几天后也就去了,到时候亲自和他解释!”我这时已经在考虑该送什么“礼物”了。 “这么快!你的准备已经完成了?”虽然已经有所感觉,但我的话还是让他豁然一惊。 “你怎么了,不是说好了秀清的婚事在下个月举行吗?”对于他的敏感我不禁婉尔。“再说很多事情不是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想来羽柴殿下很快就会派人来请我进京了!” “请你进京?这可能吗!”正亲町季秀并不糊涂,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精明,因而对我的这种说法持怀疑态度。“虽然说以二条晴良为首的一批人,一直在致力于调和你和羽柴之间的关系,可据我看他并不是多么大度的人……”说到这里他看了我一眼,意思说我也不是。 我含笑不语,没有接这个茬。 “我不管怎么看他都不可能容忍你进京,就更不要说主动的邀请你了!”他看我不想重拾刚才的话题,就只好自己再说下去。“说真的,我觉得朝廷虽然希望你们和睦相处,并一直在为此做着不懈的努力,但恐怕也难以想象这样的‘好事’会真的发生!” “你是既小看了近卫阁下的‘面子’,又小看了羽柴殿下的‘肚量’,这实在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我宽慰地探过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要是不信咱们就打个赌,羽柴殿下的使者用不了一个月就会来请我!” “哦……还是算了吧!”考虑再三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无遗憾地说道:“虽然这个机会很难得,但是我的本钱和你比起来却是差得太远了,过大的损失可是受不起的!” 我没有强求,看来他的“感觉”还真得是够敏锐的。“对了,你家的四公子也已经成年了吧?”我又是一个突发灵感。 “你也太粗心了,今年都二十四了!”正亲町季秀呵呵一笑,心情稍微好了些。“过年时你见过的,当时是带他来的你这里,不过也难怪你不记得,这小子实在也没什么长处。除了个头和容貌还说得过去之外,实在是一无是处,好像长这么大除了‘是’其他什么都不会说。有时候我看着他这副窝囊的样子就生气,你说我难道就是这个样子吗?” “那倒也是,好像你这几个儿子里并没有再出现你这样的性格!”我想着也有些觉得好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亲町季秀自己太“各色”了。“不过对于你的看法我倒是不敢苟同,兴衰各由天定,未必他就像你说得那样不堪。我多少也是懂一些面相之术的,敢说他将来的前程一定会超过你,没事你就偷着乐去吧!” “得了吧!你连他多大都忘了还能记得相貌?”一晒之后他旋即又正色道:“难道这是真的,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要不然咱们俩再挂一赌?”我又跟了他一句。 ******************************************** 正亲町季秀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按照惯例又拿走我一大批东西。我这样作多少也是为了给他一定的安慰,他的为人至少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的豁达。 比起大多数仅仅借着朝廷名声索贿受贿的公卿来,正亲町季秀多少还是有几分责任感的,对待这整个的“寄生群体”也有一份发自内心的感情。不过现实是残酷的,个人的渺小力量更加无法改变社会,就是今天的我也不可能,也仅仅是顺势而为罢了! 我的预感并没有错,或者说情报并没有错,还不到半个月羽柴秀长就来到了堺町。他的目的非常明确,代表羽柴秀吉邀请我到京都去,去代替羽柴秀吉暂时主持政务。 “这不太好吧!”我深深地锁着眉头,还不时地咳嗽两声,浑身上下斗洋溢着一个病者的倦怠。“羽柴殿下这些天来的措施已经收到了成效,近畿一带不安的气氛正在逐渐平复了下去。现在正是需要继续巩固的时候,羽柴殿下怎么能够半途而废呢?” “哥哥让我禀告诸星殿下,他和您、您和他,原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羽柴秀长又鞠了个躬,很难想象出身寒微的他,怎么会养成如此纯正的公卿做派。 羽柴秀长的脾气性格非常之好,在尾张时就得到了众人的普遍认可,尽管对“猴子”的看法存在种种差异,但基本上没有影响到他。及至后来他也一直在尽心竭力的辅佐“猴子”,转战各地颇多建树,被人看作了是品德可以媲美源义经的人物。 “……为了织田家的大业,请你万勿推辞!”他讲话时滔滔不绝,丝毫也不体谅我这个“病人”的心境。“右大将之死对于织田家内外震动很大,又有一些人开始蠢蠢欲动,就是某些织田家内部的人都开始丧失信心。这种情况下用一次重大行动来证明织田家的实力是迫在眉睫的,也唯有这样才能重振织田家的雄风。我哥哥一再强调,只有他和您联手才能做到这一点,这也必须……” “你先说清楚,羽柴殿下究竟想要干什么?”我终于找到机会插嘴打断了他的话,对于他透露出来的某种信息显得有些紧张。 “哦,我刚才没有说吗?瞧我这记性,还真是忘了说起!”他拍了一下脑袋,自责地解释道:“对东国德川、北条、上杉联盟的战争已经开始准备,我哥哥迫切需要您的……” “他要干什么?!咳、咳、咳……”我大“惊”之后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虽然及时用手绢捂住了嘴,但还是发出了一阵有如撕裂肺部的咳咳声。 外面的人听到这个声音进来了好几个,侍从捧上来一盏药茶,医生替我诊了诊脉。 “诸星殿下,您……您没事吧?”羽柴秀长被这个阵仗吓了一跳,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老毛病了,常年在海边肺部有些积寒!”渐渐地我止住了咳嗽挥手把无关人等打发了出去,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织田家接连经历大乱,现在的关键是休养生息。对东国用兵这样的大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右大将的身故我一直在怀疑,和他所持的激进策略有关!”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实在不能再忍耐了!”羽柴秀长突然提高了声音,脸上也出现了兴奋的红晕。“右大将被害,安土城被焚毁,我们再不反击的话,天下所有人都将认为我们织田家软弱可欺。不要说东国的强藩,就是那些过去归附织田家的豪族们也会再生异心!我哥哥言道:就算只剩下他一个人,也要前往东国报仇雪恨!” “这……这不是并没有什么证据吗?”我的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诸星殿下,你可真是个赤诚君子!作这种鬼蜮伎俩又怎么会留下太明显的证据呢?”他摇头叹息到。“东国的敌人阴险狡诈,明智和右大将两位殿下就是前车之鉴,对付他们只能是先发制人。这件事还请诸星殿下鼎立襄助,不然我们也就只好单独行动了!” “这件事……我还要和羽柴殿下好好谈谈!”吭哧了半天后我好不容易说到。 “只怕近期是不行了,我哥哥已经返回姬路调集人马!”羽柴秀长坦诚地说道:“因为怕诸星殿下您的阻止,我哥哥取道摄津返回播磨。京都诸事只有完全拜托诸星殿下了,失礼之处还请您多多包含!” “羽柴殿下就这么弃京都于不顾了?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用手指敲击着太阳穴,十分头疼地抱怨道:“京都是国之根本所在,先君信长公花了多少心血才控制住,羽柴殿下此举实在是太意气用事了!” “所以一切只有拜托诸星殿下了!”羽柴秀长深深地伏下身子。 “那么京都现在是谁在理事?”我极不情愿地问到。 “是安藤守就殿下,不过也只是临时代理!”说完之后羽柴秀长自己也叹了一口气。“安藤殿下的为人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才具上实在是难以担当这样的大任。为了震慑天下稳定局面,还请诸星殿下早日进京!” “那……好吧!”我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不过立刻又补充道:“我只是暂时代理羽柴殿下管理京都,其他的问题请他尽快赶过来与我商量,对于东国用兵的事情我还是那个态度,至少要在确定新的织田亲族执政家老之后!” “这件事我哥哥也有些打算,不过信包和长益殿下都推辞了!”羽柴秀长立刻表明心计,言辞不见丝毫闪烁。 “那就一切再商量吧!”我只能无可奈何地说到。 “一切拜托了!” 羽柴秀长走后,我立刻把仙鲤丸找了来。“我后天和你母亲他们启程进京,你和阿鹤返回四国去,堺町这里就不留人了!”我不等他开口就直接说到。 120、我来了! 天正九年(1581)的九月二十二日,我从堺町启程进京,在这之前的一天,仙鲤丸夫妇已经坐船返回了四国阿波的胜瑞城。堺町的一切事务交给了村井贞胜,军事守备则由可儿才藏担任。 前田庆次在九州正忙得焦头烂额;轻骑和甲骑既然留在四国恢复,那么岛胜猛和霍思金自然没有离开自己部队的道里;诸星舰队除了在淡路维修的之外,其余的则在帮前田庆次运送着军队和物资;竹中半兵卫不停地往来于九州和四国之间,许多事情都需要由他来协调;蒲生氏乡暂时返回了日野城老家,过几天才能赶到京都和我会合。 我的身边很少有这么清净的时候,知名的大将只剩下新八郎一个人,不过这又不是去打仗,带的人多了反而有胁迫朝廷的嫌疑。这次我把近卫部队也让仙鲤丸带走了一半,随行的部队仅有一千余人,不过因为几乎是全家一起进京,所以车辆反而比往常多了很多,好像数量已经超过一百了。 我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后面只见一支熙熙攘攘的队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又把头缩了回来。 “这里已经快到河内的边境了,自然是不可能还看得见堺町!”仙芝靠在我肩头轻轻地说到,柔软的发丝擦过我的脸颊产生了一种痒痒的感觉。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还是她最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唉~~!”我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臂把她揽在怀里“又要搬一次家了,每次我都觉得有些伤感。鲤馆、桂川口、建部山城再到堺町,至今想起来都是那么留恋!” “那是因为每个地方都带给了我们真正的快乐,所有快乐都是因为我们一直在一起!”仙芝的手滑过我的手臂,轻轻挽在上面。“不过我们虽然离开了过去的地方,但是那些快乐却永远地留在了记忆里,是永远属于我们的谁也夺不走。而起我们还是在一起,那么前面就还有新的快乐在等着我们,那还有什么可伤感的呢?” “说得不错,还是你比我有见识!”我侧过头,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当年在清州城下的时候,所谓诸星家不过就是你我两个人,那时是一种温馨的快乐。而现在,我们的家族如此兴旺,又是一种其乐融融的快乐。不管是什么样的快乐,原因就是我们在一起,保存过去拥有将来!” “是啊!当年真是想不到今天的情景……”说着说着仙芝的肩头微微抖动了两下,好像是在笑。 “三个孩子都逐渐开始成熟,也都会有他们自己的道路……”想起这一切,我更加的感慨。 “怎么是三个,应该是五个!”仙芝推了我一下,纠正道:“茗和嫣然不也是我们的孩子吗?你怎么可以把他们给忘了!说起来这两个女儿可比儿子乖巧的多,她们的事情你也得上上心了!” “她们的事情我一直在上心,不是这一年来的事情太多了嘛!”我为自己辩解到,不过底气并不是很足。也确实这一年正处在关键时刻,她们的终身大事我就一直没想起来。 “你说的那位真田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找来让我见见?”一旦提起了这个话题,仙芝就不那么容易放弃了。 “现在肯定是不行,年底看看再说吧!”我胡乱地应付着,现在还是真没有安排这样事情的工夫。“不过人物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我的眼力难道你还不放心?真田家三代以来名将辈出,叫我看这位信幸殿下会是一位杰出武将。将来的成就或许不如幸隆公和乃父昌幸殿下,但这也仅仅是因为天下即将平定不会再有多少大的战事而已。不过还是会得到……”我不得不努力地把真田信幸好一番夸赞,因为我觉得在这方面仙芝对我的眼光好像不大信任。 “那……看看再说吧!”她终于点了点头,语气还是有些怀疑。 “吁……”我暗中长长吐了一口气,但是没敢伸手去擦额头上的冷汗。刚才的话让我想起了另外那一桩有些虚无飘渺的亲事,要是让仙芝知道我把嫣然许给了一个六根不全的“独眼龙”,还不立刻就跟我翻了! “现在很快又要变成六了个,我估计阿雪的日子应该在十月末!”仙芝忽然又说到,阿雪的诊治一直由她亲自负责。“阿雪的身体一直很强健,顺利生产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关键是心情,虽然她自己没说但我感觉她可能有些焦虑。毕竟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你最好多抽些时间陪陪她!” “我尽量吧!”这话我说的更没信心,这次进京时间只怕更难安排。确切地说是一次生死角逐,我不能有丝毫懈怠。 “进京之后我们的府邸也需要好好整顿一下了,这次你的决定可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不管身份上多么高贵,但说到底还是个主妇,仙芝又想起了一些细枝末节的家务事。 “这些事情你就多操心吧!”我看了她一眼后回答到,温馨之中泛起了一丝疑惑。“为什么你就从来不可为我担心,我想你不可能不知道我们面临着什么吧?” “因为我对你有信心,根本不需要我可担心的!”仙芝抬眼盯视着我,居然说得理所当然。“还记得你当年刚刚成为武士的时候吗?当时不管别人怎么说,甚至你自己怎么想,我可是都从来没有动摇过对你信心的。这么多年来我的信念从来没有动摇过,后来的事实也全都证明我是对的。今天的事情虽然大,但却是阿忠你主导的,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愿我也能像你这么有信心!”我摇头展现出有些发苦的笑容,又说了一遍当年的那句话。 其实不只是仙芝,现在有很多人都对我具有这种盲目的信任,这其中不止是有我的朋友,还有相当数量的敌人。朋友自然是更加坚定了追随我的信念,而敌人在心惊胆战之余不免戒备得更加仔细,就是在策划着更加险恶的阴谋。 京都,乃至整个近畿我都安排好了,但是却依旧不敢说万无一失。我是一个十分胆小的人,即便是安排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无担心,既然一切都是人在配合进行的,那么就有可能因人的问题而造成漏洞。 因为队列的主体是车辆,而且是由牛作为主要动力的车辆,速度自然不可能很快,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候,还是没有出了和泉地界,不过这也是最后一站了。 我和仙芝下了自己的车子,一儿两女已经侍立在车边等候。孩子的天性是活泼和快乐,坐了半天的车子可能早已憋得够呛,只是因为在我和仙芝的面前,才强压着没有去追跑打闹。 我带着一种家人走进明显刚刚仔细打扫过的客栈,打前站的十河贞友快步迎了过来。“主公请稍事梳洗,午宴这就呈上来!”他禀报到。 “不急,让我们先歇歇!”我脚步不停地继续向里面走去。 “还有山内大人从岐埠送来了礼物,正好在这里碰到了我们!”他跟上来补充到。 “哦,是什么?” 山内一丰的使者很快被带到了我的面前,说了些恭维话后献上了一只筐子。筐子是上了红漆的细藤筐,大约有一斗大小,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东西,并且上面用细细的纱网盖住。 “这个山内一丰啊……”我看见里面的东西不禁摇头笑了起来。 筐子里装着的是圆滚滚的大栗子,每颗深棕色的皮上都闪烁着明亮的光泽,一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引人食指大动的食欲。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我不可能忘记这些栗子。 “父亲,这是什么?”虎千代从后面凑了上来,闪着一对大眼睛问到。 “栗子,这怎么都不认识了?”我哈哈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不过这却不是一般的栗子,而是尾张知多郡的栗子。实在是天下少有的美味,你们也都来尝尝!” 虎千代等的就是我这句话,立刻两把抓起了七八个,坐在地上手嘴并用的剥了起来。两个女孩稍微腼腆些,不过看到虎千代这个“榜样”也就下了手。 “你们都少吃些,马上就要吃饭了!”仙芝完全是一副担心的口气,和世界上任何别的慈母没有任何区别。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栗子也算粮食!”我也坐了下来,不过是坐在小桌边。“这种作法当年还是我发明的呢!山内这小子技术根本不过关,改天有机会我亲自动手让你们尝尝。你们也都坐下,全当是点心了!”后面的话我是对站立在后面的姬妾们说的。 妻妾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仙芝,最后只得都坐下非常“文静”地拿起了一个,分别在手里慢慢地剥着。唯独岛津珊瑚算是个例外,动作还稍显大方些。 “唉~!”仙芝没办法地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我又犯“病”了。 “主公!”樱井佐吉绕过众人来到我的身边,用小声禀报道:“和泉和河内的豪族们想要来迎送您,您看着……” “告诉他们不用了,说我谢谢他们!”我扔掉手里的两个空壳,从怀里掏出了一封早就写好的信。“立刻派人送出去,要万无一失!” 1、你、我和他的责任(上) 我由堺町到京都的这一路走得非常慢,并且深居简出并不见任何迎接、礼送和祝贺的人们,不过这种低调除了可以招来了仁义的贤名之外,对于信心的保持却是有害的。 很多人开始怀疑诸星家的实力,这从越来越少的请求者就可以看出。趋利避害是所有动物的本性,更何况是万物灵长的人呢?我对这种事情看得很开,继续保持着自己的一贯作风。在经过河内时我听到了这样一个传闻:有个献媚心切的豪族,在给羽柴秀吉的信里已经用上了“将军”的称谓。 “猴子”自然努力保持着克制,一路上派了三个使者来催我尽快进京主持“大事”,信上的言辞一次比一次恳切,只是不知道这么精彩的辞藻是否真的出自他的文笔。我每次的回信都显得很为难,虽然结果是勉为其难,但是还是一再强调临时性,要他忙完了自己手里的事情后赶快进京! 在快进入山城国的时候,池田恒兴在道上堵住了我,谁都不见也不能不见他,可这一见就被他给“粘”住了,非得要送我进京不可。我实在是推辞不过,也就答应了下来,反正到京都也就是这一半天的路程了。 再长的旅途也会有尽头,天正九年(1581)的九月二十六****到达了京都。不管怎么样传说,毕竟我现在还有着一定的身份,迎接的人也不能太寒酸了。 “吁……”看着前面疾步赶来的二条晴良为首的一大批公卿和安藤守就为首的一大群小豪族,我微微长出了一口气。要不是池田恒兴的队列给我壮了门面,我这里还真是觉得有些“惭愧”。 “恭迎诸星参议殿下!”安藤守就从大约50米外急步跑了过来,位置一下子超出了其他人一大截。也真亏得他的这么一大把年纪,跑动时的速度居然比我还快。 “安藤殿下!不可,实在不可!”幸亏我已经从车子上下来,这才来得及扶住他要下跪的身体。“您是我的老前辈,加上又和重治有着翁婿的关系。要是行这样的大礼,我可实在是要羞愧死了!”我挽着他的胳膊说到。 “不敢当诸星殿下如此赞誉,老朽无能尸位素餐而已!”安藤守就真的很惭愧,并且很感动,两滴混浊的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值此天下多事之秋,朝廷和织田家全都处于逆境,羽柴殿下因分身不得让老朽代行京都事务,可老朽实在是力不从心。这下就好了,诸星殿下您来了,朝廷就有依靠了!” “能够做到的我一定尽力去做,不过却不敢当‘依靠’的话!”我沉吟着说到,同时目光飘向了站在身边的池田恒兴。 “诸星殿下说得这是真心话,可不能我们一来您就撂挑子哦!”他带着一脸阳光灿烂地微笑着,上前挽住了安藤守就的另一只手。“就不要说我了,就是诸星殿下的经验见识也无法和您安藤殿下相比。面对现在的这种局势,正是需要您指点我们这些后辈的时候,您可不能置身事外啊!” “老朽敢不尽力,只请诸星殿下吩咐就好!”安藤守就连连说到。 这个功夫二条晴良等人也从后面跟了上来,一到我跟前就连连地道着谦。“实在对不起诸星殿下,太子和近卫阁下临时有要务难以脱身,以致不能前来迎候,真是失礼的很。不过他们两位要我一定转达:请您先安顿下来,稍后他们一定会亲自前来拜访!” “不敢,清氏怎么敢当太子和关白的如此礼遇!”我对于两位“贵人”的看重非常“感动”,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此次上京朝廷里的态度变化我明显地感觉了出来,似乎对于今后谁是京都的执掌者最高层已经作出了自己的判断,既然我只是一个由地方上前来朝觐的大名,那么自然当不起关白和太子的迎候。也许他们会很快地接见我,但是只是接受礼物和进行赏赐,再说上一番勉励的话,不过所有重大事件在和羽柴秀吉沟通之前已经不会再和我说了。 “也许他们以为天下还会恢复到应仁之乱以前,足利氏控制天下的那种模式下吧?”我在心里暗暗地这样想着,偷眼朝后面看了一眼。果然那些一般的公卿们大多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客套,几乎已经看不到了那种谄媚的表情。“真是应该感到悲哀,作为奴仆居然搞不清楚谁才是真正的主人!”我的心里一阵好笑。 忽然一个侧视,我看见了二条晴良的那张脸。“咦~!”我的心里微微一动。 二条晴良已经八十多岁了,曾经两度出任关白,尽管他的两次离任都是因为外力的作用,但他自己对于这些遭遇却显得十分豁达。虽然不可避免满头白发已经欺霜赛雪,但是精神却还健旺,不过此刻眼中却掩藏着深深的忧虑。这种情绪被掩饰得非常好,如果是十年前的我绝对发现不了。 通过搜集到的各种情报分析,二条晴良的政治嗅觉是所有公卿中最为灵敏的,早在三好与细川争斗的时代就是如此。当时要不是他几次从中斡旋,不知京都要多遭几次的刀兵战火!至于说到近卫前久,那可是比他差远了,不过是个受织田信长赏识的“应声虫”而已。 就拿此次的事情来说,二条晴良的看法可是与其他人大相径庭的,在连正亲町季秀(当然也是由于我的关照)都闭口不言的情况之下,他居然还极力的据理力争,希望朝廷能够在判断上保持一份清醒。 真理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这次也没有例外,二条晴良的努力失败了。不过他却依旧不遗余力地进行着努力,力图尽量弥补朝廷和我之间的裂痕。在他的这种执着之下,我次子波多野秀清与滋野井家女儿的婚事提前举行,算是作出了某种姿态。另外这次前来迎接我的首席代表本来是大纳言菊亭晴季,而他是自己强烈要求承担这一费力不讨好任务的。 “这次犬子的事……实在是辛苦您了!”看着这个满头白发的可怜老人,我的心没来由的一软。 “哦……这是应该的!”听我这么说二条晴良猛地一惊,但是又马上恢复了正常。“其实本卿并没有作什么,一切全都是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恩典。本卿奉旨传的那几句话,实在当不得诸星殿下的这个谢字!” 我笑了笑没再强求,又转过头来对上了安藤守就。“我在外面已经有大半年,京都的事情还不很清楚。不知羽柴殿下临走时都做了些什么安排,您说一说我也好有个底!” “之前柴田作乱和右大将遇害的时候,京都还真是大乱了一阵子!”安藤守就听我问起这件事唏嘘了一下,显得很是有些感触。“之后歹徒们甚至焚烧了安土城,对于整个近畿都造成了巨大的震动,好在羽柴殿下处置果断,这才迅速平息了事态。不过这些事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可是除了东国的那些人不可能再有别的来源了,正因为如此羽柴殿下才急着调兵复仇,京都的事情只有全权拜托诸星殿下了!” “这个样子……不太好吧!”我沉吟了一下,显得十分为难。“我此次来主要是为犬子清秀举行婚事,对于大政似乎不好过多插手。再说羽柴殿下接替丹羽殿下作为外姓监督家老,这是经过三法师殿下和各方认可了的,我这里也不该政出多门。大事还是应该由羽柴殿下代理,等一切稳定了再重新选出织田本家的执政家老!” “所谓事急从权,还请诸星殿下以大局为重!”安藤守就反手抓住了我的胳臂,言辞恳切地说道:“诸星殿下您也是织田太政生前的重臣,不该有这样置身事外的想法。从大局出发才是您的责任,现在可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 “从大局出发……责任……安藤殿下,您这话说得好!”在嘴里小声叨念了几遍之后我猛然抬起头了,双目放光地猛地攥住了安藤守就的手脖子。“我原来心中还有诸多顾虑,今天总算叫您这几句话给点醒了。再看看羽柴殿下和您的作为,实在是令我惭愧万分。不错,人是不能逃避责任的!” “对……是……我……”安藤守就被我这一惊一乍的给搞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这句话。 “羽柴殿下的见识和决断确实非我所能及,眼下织田家的大敌确实已经联合起来的东国诸藩!”我严肃郑重地说道:“我过去一直心存侥幸,希望着稳妥再稳妥。今天被您一番话才把我给说明白,不打倒东国诸藩织田家是不会安全的。看来羽柴殿下是对的,征讨东国势在必行!” “能够听到您这么说实在是太好了,羽柴殿下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安藤守就抬起一只袖子擦了擦眼睛,只是那只胳膊上还挂着池田恒兴的一只手。“您放心,老朽一定誓死追随诸星和羽柴两位殿下!” “真的?”我盯着他的眼睛问到。“这我就放心了!” “当然!”安藤守就这时也意识到了什么,不过只能这样答应到。 “那就好!”我点了点头,商量的口吻在语气里消失了。“现在三法师殿下人在岐埠,那里距离敌方实在是太近了。可惜我和羽柴殿下现在都是分身乏术,一切只有拜托安藤殿下,请您尽快动身返回美浓吧!” 2、你、我和他的责任(下) 听了我的这番话后安藤守就就石化在那里,一股股热气从嘴里喷出来,脸色变得惨白。也许对于一个普通的大名来说这甚至算不上处分,但是在目前这个形势下…… “安藤殿下,你不要紧吧?”我推了推他正在变得僵硬的手,十分“关切”地问到。 “不要紧……啊!我没关系……”一惊之后他的眼球终于恢复了活动,但是却在惊慌中四处踅摸了起来。此刻他的神情就像在被一只老虎追逐,而且眼前没有了任何一条生路。 “没事就好,那就好!”我感觉他似乎急于摆脱我的手,因而更加使劲儿地抓住了他的那条胳膊。“我也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不近情理,但是情势如此谁也没有办法。回到美浓以后本该要你多歇歇,但是又有那么多事情需要拜托。我在此只能说声‘抱歉’,并请你原谅了!” “不敢……不敢当!”安藤守就的脸上终于又出现了一丝血色,但是嘴唇却并没有停止颤抖。从这样一张嘴里很难把话说清楚,可是他又急于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不过现在的“意思”变得非常微妙,他真的能表达清楚吗? 就在安藤守就不知所措惊惶欲死的时候,终于来了一个想替他解围的人,看来他在京都这段时间人缘还真是不错。“关于此事……是否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安藤殿下是受羽柴殿下的委托,来负责京都治安的!”二条晴良犹犹豫豫地在边上说到。 “哦?”我有些意外地哼了一声,已经有所预感的二条晴良怎么会说这种话?不过在看了他一眼后我立刻就明白了,他是怕我和“猴子”立刻就在京都开战,而从我眼前的这个举动上看又是非常有可能的。“嗯……”我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诸星殿下不要误会,本卿并没有别的意思!”我这一“嗯”反而把他嗯慌了,急急忙忙地就要解释。汗水在这九月底的天气里,从他的脑门上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本卿并无意干涉武家守护政事,朝廷更加没有这个意思!本卿只是担心最近一段时间京都动荡不安,连织田右大将都遭宵小暗害,要是安藤殿下再率军离开了……” “二条阁下一番公忠体国之心,我自然不会有什么误会的!”为了使他安下心来,我摆出了一个尽可能“和蔼”的微笑,不过很快又严肃了起来。“朝廷和羽柴殿下的担心不无道理,对于京都的安全来说,安藤殿下的这五千人马确实并不算多。照我来想京都的守备力量不是太多了,相反而是太少了!” “那……”所有人都对我的这番话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 “诸位,请看!”我回身向后一指,只见旌旗猎猎甲胄森森。“此次我随行带来精甲千人,又有池田殿下前来勤王的三千部队,京都短期内当无问题!” “可即便是这样……”二条晴良说了半句就停了下来,眼睛向安藤守就看去。他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就算到头了,剩下的还得看这位羽柴秀吉委派的奉行。 安藤守就一时没有说话,两只眼睛里有光芒闪动了一下。 我可能是长途旅行过于劳累的关系,反应上不免有些“迟钝”,并没有注意到安藤守就的微妙反应,而是继续地对二条晴良亲切地说道:“朝廷和阁下的担心我玩全可以理解,既然受羽柴殿下重托也不敢掉以轻心。至迟到今天晚上,池田殿下的另外一万人马也将到达,阁下这回想必不会再担心了吧!” “好……这就没问题了!”二条晴良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这已经不是他能表态的问题了。“诸星和池田殿下一路辛苦,还是请尽快前往寓所休息吧?”可能是想急着进宫,他对我们催促到。 “劳您挂念了!”我转过身向自己的车辆走去,不过刚走两步就又停了下来。“安藤殿下也不必着急,明天再上路就行了!” ******************************************** 池田恒兴的领地一直在近畿以内,对于京都的熟悉可是远远地超过了我,我的车辆刚刚驶进在京都的寓所,他的部队已经控制了各处要害。 “这回‘猴子’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进到我的书房里,池田恒兴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厉害,最后直接躺倒在了地上。 “应该叫‘猴子捞月一场空’!”我坐下来喝着茶,并对他纠正到。 “对、对,是在捞月亮……”池田恒兴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来,进而开始满地打起滚来。也幸亏此刻屋里没有其他的人,不然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笑话,不过他这个人倒是一贯不在意这一点。“这次‘猴子’栽了个如此大的跟头,不会那么容易罢休,你打算怎么办?”好半天他才止住笑问到。 “这话你得问羽柴殿下,看他要怎么对付我了!”我头也不回地回答到。“羽柴殿下不可能就这么放过我,我也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撕破脸兵戎相见的方式并非我的本意,一切还是从长计议吧!” “简直是……”池田恒兴想要起急。 “禀报主公,安藤殿下求见!”樱井佐吉敲了敲门,在外面说道:“安藤殿下这就准备起身返回美浓,临行前想要再见主公一面!” “告诉他不必了!”我放下茶杯对着外面说道:“我正准备前去拜访近卫阁下,现在实在没有时间,一些小事请他不要放在心上!” “是!”樱井佐吉领命而去,脚步声在走廊上渐渐走得远了。 “你为什么要放他走?”脚步声刚一消失,池田恒兴就急不可待地问到。 “有三个原因,你想听哪个?”我微笑着打趣的同时,心里确实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第一个原因我知道,是为了竹中重治吧?”池田恒兴坐直了身体,转过来面对面冲着我。“可是这次安藤守就受了‘猴子’的指使想要害你,这样的事情有怎么能放过去?和竹中沟通一下他一定会理解,毕竟这不比别的!” “重治跟随我这么多年,就是我不说什么他也一定会理解!”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至今依然修长纤弱,真不像是一双拿刀的手。“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再给安藤守就一个机会,依旧不必再跟重治说什么,其实有些话根本是不必说得,说了反而彼此尴尬。有了这次的由头,重治也可以毫无牵挂地和安藤划清界限了!” “确实不愧是‘仁义君子’,那么下一个原因呢?”池田恒兴的称赞听着怎么都像是讽刺,不过我也早已经习惯了。 “虽然安藤守就的五千人根本不堪一击,我们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可以全部解除他们的武装,但是这却给了‘猴子’讨伐我们的口实,毕竟是在京都动武并且杀了名义上的治安奉行!”看他想要辩解我急忙又补充道:“当然,‘猴子’我也是不怕的,但毕竟这是一个名声上擦不去的污点,将来无论是哪一天,谁都可以用这个为理由对我不利!” “这倒也是个问题!”池田恒兴点了点头,面色终于郑重了起来。 “何况还有第三个原因,安藤守就还有他的作用!”看着他一严肃,我反而轻松了起来。“安藤守就这五千人毕竟也是一股力量,再说久在美浓也有这不小的影响。我将他放回去,说不定还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意想不到?我看应该是‘精心安排’吧!”池田恒兴这回没有调笑,而是十分认真地问到。“我虽然没多少见识,但是却也知道天命是在随时变化着的,就像当年的织田家取代斯波家,亦或是信秀公废置三守护,有些事是毫无办法的。但在可能的情况下,我还是希望……” “关于三法师殿下的安全和今后,你完全不必要担心!”不等他说完我就说到,而且并没有任何欺骗他的意思。“如果我不顾念与织田家这么多年的情意,情势的发展早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比你更希望多保存一些织田家的血脉。至于信雄和信孝两位殿下的事情,我确实无话可说。因为不止是我,他们已经成了许许多多人的绊脚石,覆灭是必然的结果!” “这个我明白,与‘猴子’比起来我更希望你得到天下!”他点了点头,带着几分苦笑说道:“京都马上就要上演一台好戏,我能这么近距离的观看表演也实在一种福分!” “你说错了!”我非常严肃地摇了摇头,然后纠正他的错误。“这出戏的范围不止是在京都,甚至已经超出了整个近畿。我是这出戏的导演,等到上台时就已经到了谢幕的时候。不要妄自菲薄,你才是真正的主角!” “既然我是主角,你总要向我交代一下剧本吧?至少要让我知道你的底线!”他问到。 “底线自然是有,那就是‘猴子’再也不可能进入京都!” “哦……原来是这样!”池田恒兴错愕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过来,不过兴奋之中却有几分惋惜。“可惜和我配戏的‘猴子’并不高明,未必能够显出我的本事来!” “我也怀疑是否是黑田亲自执行的这个计划,居然连本家在京都的留守人员都察觉到了!”我轻轻地以折扇在手上敲了敲,沉吟地念道:“箩……网……离(栗)……” 3、乐曲中的“杂音” 天正九年(1581)的十月二日,在我京都的寓所里,龙王丸和滋野井家三女若篱的婚礼正在举行着。虽然陆陆续续的人来了也不少,但是仙芝还是觉得非常不满意! 差不多一年半之前,仙鲤丸的婚礼也是在这里举行的,那时的盛况即便是时至今日,依旧会被京都中的人们在茶余饭后偶尔谈起。高贵的公卿、风云一时的武将、声名煊赫的高僧,曾经聚集在这座庭院里,两相对比更显出了今日的“先天不足”。 “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你就不要那么在意了!”从小窗里看着一屋子不那么上档次的客人,我对仙芝劝慰到。 “现在最高的公卿不过是从三位中纳言,这样的典礼也太难看了!”仙芝的眼睛在厅堂里来回扫视着,笼在袖子里的手也微微动了一下,可能是在计算着“立乌帽”的数量。“也许在你这是出于迫不得已,但是毕竟对于两个孩子都是一生的大事。这样的草率从事,将来无论如何也是弥补不了的!” “婚姻最终还是他们两个人自己的事,所做的一切都不应该是为了给别人看!”我实在是找不到太好的理由,就只好说些自己也不很明白的道理。“也许……也许他们将来反而会更加幸福,因为其中少了许多无关的‘干扰’。就像当初我们的婚礼一样,来宾总不见得比……”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套,最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说得是什么了。 “最高的就是从三位中纳言,而且只有五个,这未免也太……”仙芝没有被我打扰依旧想着自己的烦恼,不得不说有时候女人的信念还真是很执着。 “待会肯定还会有人来,而且二条阁下也是说过一定会出席的!”我急忙保证到。 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为了所谓“大局”就让孩子受到委屈,虽然主要的“烟幕”是我自己放的,但是这就更加令我感到不好受。我并不是一个海量大度的人,有时候甚至会因为自己的“不得已”而怪罪别人。今天我手中的力量已经相当强大,那么某张纸上的名字就应该理所当然地多加上几个。 “你放心好了,今天的事情我心里有数!”我下意识地说到,并且狠狠地咬了咬牙。 “总是感觉有些对不起莺……”仙芝好像并没有听清我说什么。 听仙芝这么讲我确是也没话可说,对于莺和阿雪我的心里都是存着一份深深愧疚的。在患难时她们吃得苦一点也不比别人少,但是对于成功后的荣耀她们却大大地打了折扣。虽然她们从来都没有过任何抱怨,但是我却总觉得亏欠了许多。 “武将和大名也来得少了些吧?”仙芝继续说到。 “嗯,是有点……”向着厅堂再次投去目光,我只到了一些实在不够“体面”的客人。这个时候但凡头脑正常的重要大名自然不会进京,就是我自己手下的重要将领也大多散落在各地,这真不是个热闹的时候。“也许……真的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替龙王丸成亲吧?”我的心里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古怪的念头,但旋即摇摇脑袋把它赶了出去。笑话!天下大事早就已经是安排好了的,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感情用事。 这时屋门处吱拗响了一下,却不见有人进来,我走过去开了门,却只见一个小侍女站在外面。“殿下,前面的的石河大人来报,二条阁下等人的车驾快要到大门了!”她小声说到。 “我知道了!”我出了门又回头对仙芝说道:“不管心里怎么别扭,面子上总还是要撑下去的。再说现在天下一盘棋,而且还没到中盘的时候,一般人眼界短浅我们倒是也不必计较!” “这个我也明白,一会儿会和新人一道出去的!” “嗯,这才好!”我点头一笑,然后从外面拉上了门。 这是大厅后面的一间小暖阁,但是并没有直接连着前面的门,必须从外侧出走廊再通过花园的一座月亮门,才能到达大厅所在的院子。我故意走得很慢,而且直接到了大厅,并没有向大门那边去的意思。 “主公,这些位可是久等了的!”原先就在那里招呼的蒲生氏乡见我进了门,急忙过来向我报告。虽然嘴里说的都是对客人们的失礼,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 “嗯……在下失礼了!”我轻轻点了点头对全屋子的人说到,虽然脸上挂着笑意但表情却是淡淡的。“因为刚才还有些俗务未解,以致来迟,怠慢诸位了!” “实在是不敢当!” “诸星殿下客气了!” “诸星殿下为国操劳……” 众人纷纷礼貌地恭维着,表示着并不在意我的迟到。其实谁都清楚,在场的人里面并没有谁值得我在边上一直陪着。虽然现在普遍认为是我很快就会被“猴子”赶出京都,但毕竟还是一个掌握着数百万石的强势大名,自然不能对这样一个人挑理。 再说我话里的感情色彩谁都听得出来,同时也自然不会认为我是在生他们的气,其实能够来我这里的大多也是混得不很得意的人,有些还巴不得把水搅得再浑些。既然本身已经没多少“本钱”,那就不妨赌得再大些! 耳朵里听着这些乱七八糟没营养得话,我的眼睛却不时扫一下院子,果不其然不一会就有了动静,十几个人在石河贞友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哎呀呀!没有到门口去迎接,让几位见笑了!”我笑容可掬出门走下台阶,在院子当中迎上了二条晴良为首的一群人。“现在四方有事举力不能,我的主要部下也都在分散各处,手下这几个‘衙役’实在没什么好使的,还请几位不要见笑哦!” “诸星殿下,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二条晴良紧赶了两步,来到跟前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您诸星殿下为国操劳不计私利,我们这些人什么忙都帮不上已经感到惭愧了,怎么还敢为了些许小事抱怨阁下?”说完这几句他倒显得有些惭愧。“以您诸星殿下来说,实在是柱国的栋梁,公子成婚就算陛下和太子殿下亲临主持也不为过。可惜的是陛下近日偶染贵恙,这两天尤为严重。太子至孝亲身服侍,所以只能是对您诸星殿下说声抱歉了!”说完他还真的向我躬了躬身。 “陛下厚恩我诸星清氏感激不禁!”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我也不好过于的冷嘲热讽,只好对其他人点了点头引着向里走去。 随二条晴良一起来的还有菊亭晴季、山科言继、鹫尾隆康、劝修寺晴丰,以及正亲町季秀等几个人,也算得上是上上下下均匀搭配的一个集体,但是你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面是很有些学问的! 二条晴良是个下了野的半退休元老;菊亭晴季和山科言继虽然性格截然相反但作为却差不多,都是接触所有武家的“通达”人物;劝修寺晴丰是武家传奏职责所在;鹫尾隆康一直是个闲职,而正亲町季秀根本就是我的亲戚!关白近卫前久没有来,太子的岳父劝修寺晴右也没有来,朝廷似乎在以一种特殊的姿态表明着态度:对我礼数周全,但是,政治立场上却没有过多的联系! 我是个傻子吗?我自认为不是,所以在心里我发出了阵阵冷笑。今天的场面一定会被无数张嘴传出去,那么下面的剧情也就好演了,虽然这出戏的主角是池田恒兴,但是这些配角的作用也同样重要。我在这里预祝你们,下台的时候不要过于“难看”! “各位到了就好,恕我安排不周了!”进门的时候蒲生氏乡也跑着迎了上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小的红绸封折子。“怎么……”他的眼睛在众人中飞快地扫视了一下,脸色稍整又看了看手上的折子。“怎么乌丸、广桥、高仓、日野几位没来?这帖子上可是……”他疑惑地说到。 “啊?……哦……”几位公卿的脸上都不是很自然,相互尴尬的望了望。一般来讲这类“临时变化”都是心照不宣的事,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彼此面子上都不那么好看。“他们几位也是身不由己,还不都是忙于朝廷的事!”菊亭晴季的脸皮相对厚些,勉强找了个不算那么充分的理由。 “真是可惜啊!”蒲生氏乡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要是羽柴殿下……唉~!”叹息一声后他再摇摇头。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熟人,我们自然是不在意诸星殿下挑理的!”就在其他人脸色剧变的时候,正亲町季秀嘻嘻哈哈开了口。“诸星殿下对朝廷的心意天下皆知,朝廷也从未将诸星殿下当一般武家那样看待。大家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没事和其他不相干的人攀比干什么?” “诸位请上座,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正亲町季秀身份特殊,蒲生氏乡不好再说什么。 “主公,紧急军情!”这时一直不见的樱井佐吉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将一张折好的纸交到了我手里。 我朝那上面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筱原自遁返回四国,阿波、讚歧局势紧张,长宗我部家参与其中。“没什么,一点小问题!”在一些故作不经意的目光中,我随手把那张纸揣在了怀里。 4、高技巧的“和弦”(上) 次子龙王丸的婚礼总算是结束了,虽然出席的宾客有些差强人意,但总算是一切还顺利。之后出于多种原因,我并没有让他们夫妇马上回到丹波去,仙芝自然是极为赞成这个决定。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一直呆在家里,并没有去正式的会晤任何公卿,就是天皇和太子的茬也搁在了一边,真不像是个正在执掌京都的大名。至于代理京都政务的话,我的态度远远没有当真,偶尔有人问起也是哼哼哈哈地打个岔,要是被实在追得绕不过了,就回上一句:“这不是没出什么事情嘛!” 真的是什么事情也没出吗?好像是这个样子,至少京都是这样的。自从我进京以后,京都实在是少有的天下太平,即便是再老的人也不记得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候。从应仁之乱以来,京都就不是个安静的地方,即便没有打仗的事情,掌控京都的大名们也会变着花样搞点儿仪式、典礼之类的东西,说到由外藩前来朝觐的使节甚至大名本人,那更是前赴后继没有断过。 可眼下的这五六天,不要说外地没有人来,就是原本驻留在京都的外地人也基本都离开了,走不了的公卿们也全都停止了所有茶会和宴请等活动。京都一下子变得太安静了! 请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下达过这样,或者类似的禁令。我深居简出完全是我自己的事,没有理由要别人也陪着我这样。即便是当年的织田信长也没有这么****,何况是我呢! 池田恒兴的勤奋和我的懒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布置京都的防务,不但经常调整皇宫周围的警卫,甚至亲自制定每一支巡逻队的人数和日程。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使京都有了一种被“军管”的感觉,虽然他的士兵只是站在那里,并不戒严和搜查行人。 留下了龙王丸夫妇也没什么地方可玩了,仙芝只能时不常地在家里举行一下小的聚会,新结的亲家走得并不很勤,真的只是一些这边的家里人。 这天我又坐在了花园的精室里,陪着我的除了蒲生氏乡只有岛津珊瑚。这是一个初冬暖洋洋的午后,大多数无事的人都在各处小憩着。 屋角里红泥火炉上黑瓦壶在咕嘟嘟冒着热气,从岛津珊瑚不时揭开的壶盖里偶有茶香溢出。我和蒲生氏乡面对面地坐在小桌两侧,桌上的书籍之间摆放着一大堆三寸来长的小纸条。 “真没想到会从这里开始,我几乎都把这个人给忘了!”蒲生氏乡拿起一张纸条放在面前,看着上面的字迹有些感慨地吧嗒了一下嘴。仿佛是为了把上面的几个字看得更清楚些,他用左手按住一角,右手又在上面捋了捋。 “世事沧桑风云斗转,这些事情本就是说不清的!”我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显得很是莫测高深。筱原自遁,这确实是一个荒疏了的名字。我可不是几乎把他忘了,而是完完全全真真切切地给忘了。 筱原自遁是筱原长房的弟弟,而筱原长房就是当初我征讨四国时,被“小三人众”火并了的那个三好权臣。说起来筱原自遁原先与他哥哥的关系并不好,所以年纪不是很大就被迫出家,并被赶出了家门。 按理说这个筱原自遁已经和筱原家没了什么关系,次子、出家外加放逐,没有理由再和本家有什么香火之情,加上筱原家是被现在依旧掌有权势的几个家族剿灭,那么跳出来自然是找死。 可偏偏就是这个被评为奸佞小人的筱原自遁突然出现在阿波,并自称对已经覆灭的筱原家及上樱城领地拥有继承权。根据他的论点:既然三好本家是被朝廷下旨平定的叛逆,那么三好义继对筱原家的灭门就是非法,而筱原家自然也就成了朝廷的忠臣,复兴更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话看起来有理,但是没有几个人会把它当真,除了招人耻笑为神经病之外,似乎筱原自遁得不到其他什么后果。领地在讃歧的十河存保甚至理都没理,离得较近的细川真之派出五百士兵前去攻打筱原自遁那个由两百人防守,隐藏在山中的小小岩砦。 这样的事似乎并不值得关注,即便是四国的人也转眼就把它抛在了脑后,可几天后传来的结果却令人大吃一惊:细川家带队的家臣坂东平孝战死,细川讨伐队溃散! 细川真之失了面子自不甘心,动用了两千人马再去讨伐,不想面对小小的岩砦却依旧束手无策。这一下四国震动,十河存保亲率三千部队赶来助战,与细川真之和兵再攻。这一回隐藏水下的势力浮出水面,在那片阿波西部的山区出现了长宗我部家的部队,在帮助筱原自遁的同时上书在胜瑞城的诸星信清,要替筱原家讨个“说法”!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细川真之惊惶失措,十河存保暴跳如雷,且不说在军事上因准备不足造成的困扰,就连告状都输了一筹。商议之后他们也急急地派出了使者,在信清面前打起了口水官司! 这件事似乎有点难办,虽然我是曾经率军同筱原长房作战,但那时“小三人众”同样是我的敌人,如果细掰的话还真是一笔“糊涂帐”,信清有些摸不着头脑。无论是长宗我部还是十河和细川,在四国都是举足轻重的大豪族,信清也不能轻易作出判断,只好叫双方先停战然后到胜瑞城来辨明是非。 在书信往还中冲突逐步升级,双方都在指责对手阻挠停战。此时竹中半兵卫、蒲生氏乡都不在四国,甲骑和哥萨克轻骑又都不便进入山区,不得已之下,信清派堀秀政和中村一氏率军进山阻隔双方接触。好不容易战斗是停止了,但双方依旧剑拔弩张,四国一时风云诡异! 这话说起来挺复杂,但时间也就是十几天的事情,细川第一次攻打筱原自遁还是在龙王丸婚礼的三天前。四国的事情虽然只是发生在四国小小的阿波之内,但在这个时候爆发却颇为耐人寻味。天下间的有心人已经开始注意那里的局势,只不过偶尔还会偷眼看看我。 因为我的深居简出想见并不容易,只是每隔几个时辰就会有传递消息的快马从打开的府门里跑出,一路上换马不换人地跑到堺町,那里早准备好了直达阿波的快船。至于信件的内容我并没有对外人说过,而接到这些信件的信清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怎么会是在四国,我一直以为会是在九州开始的!”蒲生氏乡还是有些匪夷所思地摇了摇头,同时又展了展那张纸条,上面写着“筱原自遁,阿波”的字样。“九州刚刚平定,又正在进行大规模的领地调整。要是下手的话自然是那里更合适,不但机会较多还有更丰富的‘选择对像’。四国不但早已趋于安定,而且少主也正在那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好的选择!”说着他下意识地撇了一下嘴。 “四国真的就没有一点儿优势吗?总不见得那边做事没有任何依据吧!”我说着将眼睛向边上瞟了一眼,珊瑚背冲着这边仔细调理着炉火。 “那……那倒也不完全是!”蒲生氏乡倒也没有一口否认,仔细想了一下后说道:“四国毗邻近畿,如果一旦掌握绝对优势可以迅速进京,不过他们并没有海上的优势,所以这个理由似乎并不成立。既然如此,还是不如在九州动手的好!”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在我们掌握海上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好像他们选择何处都没有什么差别!”我看着面前的那堆纸条沉思了起来,那上面的信息未免有些庞杂。大量的分析使我有些头昏脑涨,但是有些问题还不得不想。“其实这件事早在九州时我就和重治讨论过多次,当时还问过他对于黑田策略的判断……” “哦,竹中大人有何高见?”蒲生氏乡猛地抬起了头,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 “当时他的回答非常很谨慎,但得出的结果却很有意思!”我注意到了蒲生氏乡的兴致,嘴角挂上了一缕微笑。他一直是以竹中和黑田两个人为赶超目标的,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怨念。“当时他对我说:他和黑田用兵不是一个风格,先出手时的策略彼此都难以猜到。虽说过后必定都能想到应对的办法,但总是先动手的占些便宜!” “那……”听到这个说法蒲生氏乡愣了一下。 “但是他后面又说……”我笑着继续说下去。“诸星家的实力实在比羽柴强得太多,尤其是那些藏在水下的。让对方先动手我们吃些亏正好,可以让天下人看清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只用这么少的代价就买到了天下大义,实在是便宜啊!” “哈、哈、哈……”蒲生氏乡先是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阵,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从来没听竹中大人开过玩笑,还以为他根本就不会呢!真是想不到,他居然也有这么诙谐的时候……” “刚一听这话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不过也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我本也想笑,可看着桌子上的那堆东西又有些没兴致了。“光是四国一个地方肯定不行,你说他们下一个会选择谁,又是在哪儿呢?” 5、高技巧的“和弦”(中) “这个……”蒲生氏乡沉吟了片刻,期间嘴也微微动了两次,看来他是有一些判断的,不过最后还是说:“黑田官兵卫其人确实有些鬼道道,竹中大人都说不清楚我自然更加判断不出。不过主公一年多以来的准备可谓万全,也倒不必跟着他的步骤转!” “这倒也是!”我点了点头又看向那堆纸条,心中微微有些烦躁。 实际的情况确实如他所说,我的计划已经到了水银泻地的地步,这并不是我有多么高明,而是在多了四百多年的社会知识积累后有了更多的政治理念。当然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通过别人的探索我知道在这个时代从那里能够找到足够多的钱。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一切都是白费! 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预测出对手的动向,这样的争斗才有些意思,尽管这是一局我制订规则的棋局,但还是多少有些对抗性内容才有意思。 “那么我们就来看看上天是怎么指示的吧!”我突然说到。 “哦?”蒲生氏乡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将桌面上的几堆纸条全都拾了起来,前后对应一一捋齐。之后我还想像扑克牌那样参差倒换一下,可惜这些纸太软了。“来,闭上眼睛随便抽上一张!”我把字迹朝下捻成一个扇子面,向前抵到了蒲生氏乡的眼前。 “这……”他看了看那些纸条又看了看我,显得有些哭笑不得。 “快抽!”我不住地催促到。“无论你抽到了谁我都开始对他着手,看看能挤出个什么后果!” “这未免有些不妥吧?”说到底他毕竟还是个军师,不免觉得我的做法有些儿戏。 “这有什么,反正这一点力量的调拨也无关宏旨!”我抖动了一下手,纸条在手里一阵哗啦啦地响。 “那……为臣就来试试,看能不能替主公请下天命来!”蒲生氏乡嘻嘻一笑将双手拢在面前吹了一下,然后将右手向前伸出了拇、食二指。 “这才对嘛!”我微微有了一种恶作剧的兴奋,这些天实在是太闷了。 “禀报主公,筒井顺庆殿下求见!”他的手离一张纸条还有不到两寸的距离,一个声音就在外面说到。我扭头一看,没注意樱井佐吉已经站在了敞开的门外。 “真是扫兴!”我悻悻地说了一句。 “这确实件好事,为臣不用再抽了!”蒲生氏乡收了回那只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了一句。 “去把他请到这里来!”我眼珠一转对樱井佐吉说到,然后手脚麻利地将那些纸条收成了整齐的一叠。 “……是!”虽然樱井佐吉实在想不明白,我怎会在内院接待什么都不是的筒井顺庆,但还是迅速跑出去执行了。 “快,收拾一下!”我随便找了一本书将纸条向里面一夹,然后又东挪西凑地将书籍清向两边,把桌子的中间一大块地方空了出来。 蒲生氏乡自然明白我说的是什么,迅速到墙边的一个架子上取下了棋枰和棋子。岛津珊瑚看了我们两个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继续煮她的茶。 我们这里刚刚在棋枰上大致摆下了一些棋子,筒井顺庆的身影就跟随在樱井佐吉的后面出现在花园的角门里,身形瘦消的他微微弯着腰,再加上习惯性地经常点头,总给人一种不断在鞠躬行礼的感觉。 他们来到了廊下,我手捻一颗白子盯住棋盘,拧紧眉头似乎是在思考。樱井佐吉张嘴想要禀报,筒井顺庆笑声地说了句什么,可能是“不必打扰”之类。 “筒井殿下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好半天我才抬起了头,好像刚刚看到他一样。“我的记得好像上次见面,已经是一年多之前了吧?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自九州还师以后我是越来越懒了,也少了许多和各位见面的机会,筒井殿下过得可还如意?” “托福,全托诸星殿下的福!”筒井顺庆的头点得更快了,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有如一朵雏菊。因为上了年纪的关系,当初溜光水滑的脸上出现了许多细小的皱纹,这使他一笑起来市侩气益发的严重了。“本来早就该来拜见您,只是领地内发生了一点小事情,以致没能早些过来。就连二公子的婚礼都没能出席,实在是不好意思!”说着他说双手合什作了个揖。 “算了,没来的又不只你一个人!”我抬起右手对他摇了摇,指间还夹着那颗白子。 “唉~!看来诸星殿下还是怪我了……”筒井顺庆低头叹息了一声,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不管诸星殿下如何生气,我筒井顺庆都是无话可说。也不管别人怎么作,我筒井家绝对站在您这一边。当年要不是您的照顾,我筒井顺庆回不了大和郡山城,筒井家也说不定早就灭亡了。今天不要说诸星殿下只是生我的气,就是痛骂我一顿,甚至把握拒之门外,我也唯有厚着脸皮在您面前请罪的!” “啪嗒!”我手中的那粒棋子,又落回了白玉制成的盒子里。“筒井殿下多心了,我要是真的怪你就不会见你,何况还是在内院。不信你就去打听一下,这十来天里我见过谁?” “诸星殿下对我筒井家的好处,我是深深知道的!”筒井顺庆是个老道的人,借这个机会立刻顺着“竿子”爬了上来。“我也是听说了一些事,这才急忙着处理了手边的事情赶了来。我也没什么见识,只知道听诸星殿下的话;跟诸星殿下走;一切照着诸星殿下的吩咐办!” “哈、哈、哈,筒井殿下实在是说笑了!”虽然大笑着谢绝了筒井顺庆的好意,但是谁都看得出这番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现在朝廷圣明四海安定,还有什么事情可以担心的呢?就拿我来说,守备京都的大名什么时候有我这般轻闲,这些总不会是假的吧!” “哦,那又是我勿听人言了?”筒井顺庆将信将疑地皱了皱眉,口气有几分犹豫。“我前几天隐隐约约的听说,诸星殿下和朝廷之间不是那么和谐。现在看来这又是不知什么人在造谣,还真是有唯恐天下不乱的!” “咳、咳……”我咳嗽了两声,借着捂嘴的机会向蒲生氏乡使了个眼色。 “旱涝或许缺粮,瘟疫或许缺药,谣言这种东西世上却是从来不缺的!”蒲生氏乡一边说一边笑,好像听到了多么有意思的事情。“诸星殿下与朝廷不和?真亏这些人是怎么编出来的。早在十五年前随织田太政第一次进京起,诸星殿下对朝廷的旨意都是坚决执行,更不像某些人三天两头的向朝廷提要求,至于说到给朝廷的贡献,动辄数千贯恐怕也是绝无仅有的!我倒是想请问问筒井殿下,朝廷有什么道理对从来不找麻烦的诸星殿下不满呢?很多这些事情发生时我还小,可筒井殿下您不该不知道啊!” “哦、哦、哦……确实是这个样子!”筒井顺庆哼唧了几声,眼珠一转立刻作“恍然大悟”状。“看来我真是上当了,不过这也难怪。诸星殿下在我的心目中,就是有如日月神佛般的存在,一听到您这里有事我的脑袋就全都乱了,居然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想不到,真是该死、该死!”说着他还攥拳捶了捶光亮的脑袋。 “筒井殿下能有这样的情义,我诸星清氏也就放心了!”我的语气既像是感慨又像是惋惜,不过随即就收起了这份感情的流露,恢复了原先那种恬淡的口吻。“也正是因为有了筒井殿下这样的忠义之士,近畿才能这么安定的,看来先君织田太政荡涤近畿的作法还是卓有成效的。原先我对羽柴殿下要我暂理京都还有所顾虑,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也是唯有诸星殿下这样的惊世大材,才能作到这样的垂拱而治啊!”筒井顺庆眯缝的眼睛让人难以看清目光的走向,不过此时颈椎却看似无意地稍稍转动了一下。 蒲生氏乡朝着他转动了一下身体,看似是想出于礼貌面对着他说话,可却也正好半挡住了那张小桌。 “殿下,茶煮好了!”岛津珊瑚这时将炉上的那只茶壶提了下来,不知道怎么把原来两套的茶具变成了三套,分别送到了我们面前。 “哦!”筒井顺庆稍稍的愣了一下,看了珊瑚一眼后目光就迅速离开了,不过我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刚才因为珊瑚一直背对着我们他可能没主意到,这时应该已经看出这不是一般的侍女,不过我既然没介绍他也不好问。 “筒井殿下,请用茶!”我向筒井顺庆举了举茶杯,微笑着让到。 “哦,予州殿下请!”筒井顺庆也立刻将茶杯向我们举了举,喝了一口然后说道:“刚才已经说过,在下领地内的事情已经完成。要是诸星殿下有什么吩咐的话……” “吩咐?什么吩咐?”诧异地看了看他后,我转向蒲生氏乡疑惑地问道:“我们有什么事情必须要筒井殿下帮助吗?” “不知道啊!”蒲生氏乡摇了摇头也是满脸地困惑。“或许……筒井殿下能指教一下在下的疏失吧?”他谦虚地对筒井顺庆问到。 6、高技巧的“和弦”(下) “指教是不敢……不敢当的……”意外之下筒井顺庆显得有些口吃,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再往回缩肯定是不行了,筒井顺庆眼珠一转就装开了“幼稚”。“在来之前,我隐隐约约听说四国出了些问题,当时还有些疑惑:以诸星殿下的仁德宽厚,治下有怎么可能产生动荡呢?不过诸星殿下坐镇近畿,我想来帮些忙总是不会错的!” “哈、哈,原来筒井殿下说得是这件事啊!”蒲生氏乡笑了两声然后立刻又忍住了,好像是怕伤了筒井顺庆的面子。 “是有这么件事,不过可能筒井殿下有些听差了!”我“责怪”地瞪了蒲生氏乡一眼,然后诚恳地对筒井顺庆说道:“原属三好一系的细川、十河与土佐的长宗我部家本来就有些矛盾,这次借着个原本没落豪族的闹事,就想给彼此添点麻烦,其实也就是边界上几十百多石的争执,再加上个别人的面子问题。这些事情我不方便采取太严厉的措施,再说信清也就在阿波呢!那个豪族姓……姓什么来的?” “是姓筱原!”蒲生氏乡提醒到。 “原来如此,这就好了!”筒井顺庆“恍然大悟”地长舒了一口气,也真真正正地“放”下了心。“这种事原就是无法避免的,上至大名下至豪族莫不如此,有外敌时或许能够同舟共济,无事了反而会自己生出些事端了。其实戳穿了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利益,不过也确实让人头疼!” “要是所有人都像筒井殿下这么顾全大局,事情也就好办了!”我显出了一丝疲惫,不过倒是没有什么忧虑。“其实这件事要管也好管,不要说是我,就是重治或者氏乡回去一趟也就齐了,左右是京都现在也还清闲。不过现在信清已经在四国,我怎么也得给他个历练的机会,孩子大了就得放手,不然将来这偌大的家业他可怎么接啊!借着这个机会我倒是想看看他应变的能力,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的话,那可是太让我失望了!” “左督尉殿下少年英雄再加上家学渊源,自是不会让您失望的!”对于这种话筒井顺庆自然是驾轻就熟,不过这却不可能是他本来的目的。果然在说了一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闲话之后,他又把话题转了回来。“关于朝廷现在传闻很多,总之都是一些关于对武家的看法问题。我们在外面的人实在是搞不清楚状况,还请诸星殿下能够指点一二!” “这个……我也不能算是很清楚!”我沉吟了一下后摇了摇头,不过仿佛怕他误会一样又立刻补充到。“最近一段时间京都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因右大将遇害和安土城被焚毁所引起的波动也基本平复了下去。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的话……确实,最近一段时间朝廷中重臣的态度显得有些消极!”说到这里我压了压声音,并向他那边凑近了些。“据我推测,朝廷是不太赞成对东国动兵的,毕竟上杉、北条常年供奉,在公卿中都有着深厚的根基。我一直主张征伐之事要慎之又慎,可又难以劝服羽柴殿下。其实我也知道他是一番公心,只是有些操切了些。现在我夹在他们双方之间也实在不好说话,也只好装聋作哑在这里躲轻闲了!” “真的是这样?”筒井顺庆被我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不然还能是怎样?”我立刻反问到。 “啊,我自然是不敢质疑您的看法!”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他立刻变成了一种恳切的口气:“既然羽柴殿下已经见疑于朝廷,那么更加需要您来平衡各方统驭织田家。在这样织田家承前启后的关键时刻,更加万万不可失了大义的名分。您诸星殿下是天下闻名的贤者,看来现在也只有您来出任织田家的执政家老才……” “织田家的执政家老只能是亲族,这一点是确定不移的!”我的脸一下严肃了起来,但是还算不上申斥。“越是在眼下这种时刻,越是会有人想要浑水摸鱼,这一点尤为要谨慎。关于这一点我想羽柴殿下和我的想法一致,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急地回到播磨去。至于我个人,即便是外姓首席家老也没有想过,更不要说什么别的打算。其实我倒认为还是由羽柴殿下这样有进取心的人来担任外姓首席家老,才是对织田家最有利的作法,而且这也是眼下各方公认的状态。多的我也不想说什么了,只请筒井殿下能够理解。要是遇到有什么误解的人,还请筒井殿下能够替我辩白一下!” “诸星参议殿下之贤德,纵伊尹、周公不及也!”筒井顺庆长叹了一口气,带着无限地感慨。“既然诸星殿下如此坚决,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只希望为天下计,诸星殿下能让在下也尽一份力!”他好像被我的品格感动了。 “要说事情……这里倒还真有一件!”我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十分郑重地说道:“关于对东国用兵的事情,我希望羽柴殿下能够再慎重地考虑一下,可限于处境有些话并不方便由我说出来。筒井殿下和羽柴殿下交往颇深,平定柴田之乱时更是给了羽柴殿下一个大大的人情。我想你能够亲自到姬路去劝劝羽柴殿下,至少要他再权衡一下各方面的态度。当然我也不是要你和他愣顶,从旁点拨一下就感念不尽了!” “诸星殿下怎么如此说,我筒井家向来是站在您这一边的!”筒井顺庆大惊失色。 “我明白筒井殿下的心意,可这两者并没有什么矛盾啊!”对于他的惶恐我哑然失笑。“我和羽柴殿下虽然政见不同,但却没有什么根本的矛盾。即便是羽柴殿下坚决抵制我的方略,最终也不会闹到誓不两立的地步,就更不必说你筒井殿下了。我现在只是希望能够双方各退一步,如果你能从中斡旋我实在是感激不尽的!” “那……我……”这也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状况,筒井顺庆一时无法抉择。这样的事情既不能不当真又不能不当真,稍有不慎就是个立场问题。 “筒井殿下也是难得入京一次,不妨先盘桓几日再说!”我并没有逼他马上表态,显得十分大度。“京都这几日确实有些沉闷,我倒希望能有些像筒井殿下这样的朋友能过来走走。我想羽柴殿下即便要动也不会是在三五天之内,所以筒井殿下不妨多走走再听听别人的想法!” “我倒是希望能常来您诸星殿下面前请教,只不过又怕您烦我!”说着筒井顺庆将目光投向了桌上的那张棋枰。 “只要不是找我说正经事,那就是大大欢迎的!”我一笑用手上的折扇在棋枰上划拉了两下,将黑白两色的棋子搞得纷乱。“棋艺我实在是不行的,这几天和氏乡下了十几盘就没赢过。久闻筒井殿下是位雅士,和氏乡下一盘也让我长长见识如何?” “诸星殿下胸怀大千宇宙,难免在这小道上有所疏简!”筒井顺庆收回目光,然后谦逊地摇了摇头。“对于棋道我也是一知半解,实在是不敢在您面前献丑。既然诸星殿下已经吩咐下来,那么我也只有竭诚效力了!”说完他就起身告辞。 蒲生氏乡送筒井顺庆出去后立刻又返了回来,走到我面前但没有重新坐下。“我敢用脑袋打赌,筒井顺庆会下棋,而且相当有造诣!”他信心十足地说到。 “我也看出来了,刚才他的眼睛在看到棋盘上时闪了一下!”我将手按到棋枰上,缓缓从上面抓起了一把乱子。“他一定已经看出,我们匆忙摆上的棋子根本形不成局,由这可以联想出很多的东西。加上我们之前的那番话,一定会得出我们内部危机重重,以致必须掩饰的结论。光是这些也许还会有些疑惑,但在他见过京都的一些人后就确定无疑了!” “而且这一切那位羽柴殿下马上就会知道,之后的事情一定会变得非常有意思!”蒲生氏乡将两只手捏在一切来回搓了搓,显得十分的兴奋。“我想那些急于攀龙附凤的家伙早就向那边输诚了,我们的准备是否也要加紧?” “可以!可以先让重治回到四国去,不然这出戏就显得假了!”我找出了那本书,从里面抽出了刚刚夹进去的一摞纸条。刚才我收的时候有意留了个“尾巴”,想必筒井顺庆也注意到了。“该布置的就布置下去,不过尤其注意不要张扬。羽柴得到消息后还会进行下一步试探,可千万别吓着他!” “主公只管放心,这些事情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蒲生氏乡的信心显得比我还足,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纸条后又说:“既然筒井顺庆自己跳了出来……” “你去安排安排,我们可得多‘照顾’他一下!”我也将那把纸条收了起来,暂时是不用看了。 蒲生氏乡离开后我继续坐在那里,思考中总是觉得还有一些不够完美的地方,当然有些事情还要看“猴子”如何出招,不过总要我这里全无破绽才好。 这个时候珊瑚已经煮好了第二壶茶,可是已经没有其他人与我一同享用了。“珊瑚,你也给你哥哥们去一封信吧!”茶杯有些烫手,我端起来又放下。 “什么时候?”她问到。 7、动乱的风声(上) 事情的发展有些过快,也许是我过低的估计了别人的“能力”,亦或是他们在探知我的状况前就开始行动了,一些迟疑的表现只是假相。 在筒井顺庆拜访过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天正九年(1581)的十月十日,我接到了以最快速度从九州传来的消息:九州的豪族们也开始波动了! 与四国发生的那件小事不同,九州一开始就是由强力大名的争端开始的。迁到肥后去的大内家指责岛津家,在撤离肥后前向北侧移动了界碑,并因此侵吞了本应属于大内家的两千三百石领地。岛津家自然是不会承认,反而指责大友家以拓荒开垦为名,诱拐了岛津家的部民! 这可真是一笔糊涂官司,是非功过即便是在人们心里只怕也是分不清的。随着数百年来地方上武家的争斗,跨界拥有领地是一种极为正常的现象,本属哪一国在边境地区早已变得模模糊糊。通常的惯例是:实际控制这一区域的豪族是隶属于哪家大名的,那么这块土地就归谁,没有几个人会去细致地核定国与郡的边界! 以前也并不是没有过一场大战后大名被遭到全面改易的先例,但是一般来讲主持操作的胜利者一定会认真细致的全程参与其中,因为不止是郡、国的界限早已经模糊,就是石高的多少也不能仅仅依靠卷宗的记录。要是数十万石的调整至少要两三个月,一座城一座城地反复核实、讨论、确认,不然就干脆准备着继续打仗吧!据说当年武田信虎、村上义清、诹访赖重合力攻下了小笠原长时的一座小城,商讨分配就足足用掉了三天时间。 作为领导我应该负主要责任,太挂念京都而忽略了地方上的客观情况,不能不说这是主观主义在作怪,对于全局部署不够周详!可眼下我自然是无法再到九州去,只能再给竹中半兵卫发了一道命令,可此时他刚刚到达阿波还没有开始谈呢! 由于堀秀政和中村一氏的介入,四国争执的双方开始变得克制了下来,尤其信清命令数千甲骑和轻骑封锁了所有通往山区的道路,使得他们也无力继续作战。不过这并不等于事情就算完了,这几家的态度都极为强硬,似乎做好了长期“法庭辩论”的准备。 竹中半兵卫赶到胜瑞城后,两天连谈判的日程还没有定下来,这个时候监督的兵马自然是更加的不能松懈了!接到竹中半兵卫难以脱身的消息后我又写了一封信,这次的方向是发往九州。 京都的诸星参议府邸依旧是大门紧闭,用于信使进出的侧门倒是昼夜大敞,经常是间隔不到20分钟就有一匹流星快马进出,近卫军的守卫也更加森严。京都从来不曾缺乏有心的人,自然也就有无数双眼睛仔细地注视着这一切。 今天京都的冬天显得尤为寒冷,完全见不到往年那种年前筹备的盛况。在织田信长统治的最后几年里,这个时候正是各方大名进京送礼朝拜的当口,而此刻完全是退回乱世的气氛。 作为实际控制京都的强势大名,我真是觉得有些丢脸,除了一些自己领地内的豪族居然没有几个其他势力的人来拜见我。在这种时候我忽然觉得筒井顺庆还是有几分“可爱”的,至少他还使我这里多少增加了些人气。 作了这么多事怎么还没有人直接跳到出来?我的心里不免有些起急。虽然我经常在人前装得如何怎样,但说到底并不是个十分有涵养的人。不过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这天我就等来了拜访我的人。 我快步走向客厅,今天的客人来得有些意外。老实说谁都算到了就是没有算到他,不知道是不是背后出现了我不知道的变化。 “二条阁下,让您久候了!”我进入客厅的时候,二条晴良已经坐在客厅里喝上了茶,正亲町季秀陪在边上。 “诸星殿下好兴致啊!”二条晴良放下茶杯转过身子,半躬了下腰作为行礼。 “不敢当,我只是过于轻闲有些散漫了!”我还没坐稳就急忙还礼,不管怎么样人家还是资格最老的正一位公卿,即便不谈身份和地位,就算是以敬老尊贤的立场也不能让人家太没面子了。“二条阁下有什么事情只把我招呼过去就好了,没有必要这么劳动的!”我问这话时真的在想着他的来意,按理说现在什么事情都和他没什么关系的。 “即便没有事也该来您这里拜见一下,朝廷的安危,天下的福袛可是系于您诸星殿下一身的!”二条晴良花白的眉毛抖了抖展颜一笑,真是有几分长者的慈祥。“如今近畿在诸星殿下的控制下是少有的安定,不过朝廷上下还多有依靠诸星殿下维护之处。我常与陛下、太子殿下和近卫阁下……” 我脸上摆着微笑耐着性子听下去,心里也知道这种不得不说的“场面话”是公卿们的惯例,尽管最后的结果可能很简单,不过我们这些听着的还不能催。 “其实前面这些话完全是可以省略的!”我这里还没说什么正亲町季秀倒先忍不住,歪过脑袋对二条晴良说道:“二条阁下,我们这次又没有拿着朝廷的诏旨,还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这个……”二条晴良被他说得脸上一红,神情显得有些尴尬。 看他们这个样子我更加奇怪,难不成是我多心,他们真的没有什么事。“不管二条阁下拿不拿着正式的谕旨,我视您都是朝廷的代表!”我也继续鼓励到。 “其实……我是……”二条晴良还是有些犹豫。 “既然您有所为难,那么就由我来说吧!”正亲町季秀可能是实在不耐烦了,干脆把话接过来自己说道:“诸星殿下,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二条阁下和我这次到府上来,实际上是有一事相求!” “有事只管吩咐下来,谈不到求不求的!”我脸上依旧春风拂面,可心里却有些疑惑。 难道是二条晴良想要在下面进行的军事对抗中,代表朝廷表示支持羽柴秀吉的立场?虽然原先我没有料到是他,但也未必一定没有这个可能。要是那样正亲町季秀为什么跟着他来,而且事先没有对我打任何招呼?难道是被临时抓差过来的?看样子正亲町季秀对二条晴良的要求没有任何反感,那么就应该不是多么过份的事情。 要是真的是这样我该怎么办呢?事先我可并没有作出针对二条晴良的计划。不过正亲町季秀不认为过份的事情,我未必也这么认为,有些事情无论是谁都不能让步的。我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做好了“积极防御”的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就是我经常麻烦你的那些地方!”正亲町季秀依旧大大咧咧,不似有什么困扰的问题。“今年天皇陛下身体不太好,因而朝廷上下都在为这件事情担心,你也知道太子殿下的精神向来不济,因而直接出面主事的机会并不多。本来近卫阁下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但他又因为你的羽柴殿下的分歧近期要到姬路去一趟。所以不得已之下,京都维系各方联络的责任又落到了二条阁下肩上。适逢年底将近,总要有些安排,二条阁下负担不轻啊!” “本卿不过是不甘寂寞的老朽,自不量力罢了!”既然正亲町季秀已经把话说出来了,二条晴良也自然了些。“按理说诸星殿下已经对朝廷贡献良多,我们不该再这么得寸进尺。可又实在是……” “原来是要钱哪!”得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我侧目看了正亲町季秀一眼,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那有什么必要这么郑重其事的来见我? 早在十几年前我就开始在朝廷上下撒钱,而且是通过正亲町季秀和静水幽狐两条线,尤其是正亲町季秀,几乎所有上层的公卿通过他。织田信长在的时候出于谨慎,我在这方面做得很隐蔽,千八百贯的事情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不会提。今天怎么这么直接就把二条晴良引了来,难不成办几个茶会还要上万贯? “为朝廷尽力是臣下的本份,请二条阁下赏个数就好了!”久这么沉吟容易让对方产生误会,我大方的拍着胸脯应承到。即便真的一两万贯也不算什么大事,这个时候花这笔钱还是值得的。 “虽然实在是惭愧,但既然诸星殿下如此费心我也就承当了!”说着二条晴良向我伸出了一只手,然后竖起了五根指头。“五百贯!” “五百贯?”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五百贯!”二条晴良又重复了一遍。 我看了看二条晴良,又看了看正亲町季秀,心里已经大概有个数了。“这笔费用马上就可以准备好,如果还需要什么随时听候二条阁下的吩咐!”我满口答应了下来。 “我就说诸星参议殿下是个豪爽之人,这下二条阁下您总该相信了吧!”正亲町季秀讨巧卖乖地说到。 “是啊,是啊!诸星殿下的慷慨气度是天下皆知的!”二条晴良也连连地点起了头。 “五百贯?这点小钱现在怕是上点儿档次的公卿都看不上眼了!”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到,心里更加确定了其中有什么“内情”。既然是种子总要发芽的,我等着他们自己把毯子揭开…… 8、动乱的风声(下) “二条阁下为朝廷奔忙不辞劳苦,我不过是拿上几个钱又算得了什么!”我笑着非常随意地摆了摆手,然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二位就请在舍下用个便宴吧?不过眼下我这里清冷的很,只怕找不到什么陪客了!” 这不是留客而是逐客,我说得可是一点儿也不含蓄,只要是不傻都听得出来。二条晴良和正亲町季秀都不傻,不但不傻而且都还相当聪明的人,我的话自然是什么意思自然听得出来,二条晴良的老脸上立时羞得通红。他微微直了直身可能是想走,但似乎又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牵住了他。 “这有什么关系,人少反而更加清静!”正亲町季秀倒是完全不当作一回事,可能怕二条晴良被我挤兑走抢着说道:“二条阁下您可能不知道,诸星参议府上的菜色即便是比皇宫中的御宴也是毫不逊色的。我这说得可是数百年前皇室全盛时的御宴,眼下的情况那是提不得的!”仿佛回味一般,说着他还咂了咂嘴。“我的话有些扯得远了,我们还是来说诸星殿下!诸星殿下的豪爽慷慨天下闻名,对于朝廷的礼敬更是为世人所称道。像二条阁下您这样的贵客,那是那是请都请不到的,要是一定要走可就是太不给面子了!” “既然诸星殿下如此盛情,本卿也只好冒昧讨扰了!”二条晴良立刻“感动”地说到。 我坐在那里愣怔地想了半天,可怎么也想不出我的“盛情”表达在哪儿了?至于说到要走就是不给我面子的话,就更加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可总这么愣着显然也不合适,只得叫侍从进来吩咐了下去。 “诸星殿下如此款待本卿感激不尽,不知道可否也容我表示一下!”二条晴良看了正亲町季秀后转向我说道:“本卿蜗居简陋本不堪隆重,但我想诸星殿下这样的胸怀宽大想必也不会计较。刚才已经说到本卿准备在年前举行些聚会,如果诸星殿下能够拨冗莅临,那一切就都完美了!” “是啊!我也一直在位这件事情烦恼……”正亲町季秀装模作样紧锁着眉峰,还用手中的折扇在额头上轻轻敲了两下。“自织田太政身故之后,各方势力对于天下大势走向的看法上,产生了相当大的分歧。因为看不明白,大家就都变得谨慎了,像现在这样的时节都没有几个进京来朝觐的,实在是太不好看了。诸星天下在当今之世可称得上是武家典范……不!不对,应该说是‘武家领袖’!如果能由你来出现对于今年的各项活动,无疑可以起到正天下视听作用!” 我看了看正亲町季秀又看了二条晴良,心中对这个提法感到有些突然。“武家领袖?”我迟疑地问到。 “当然,完全是实至名归的!”他们两个人一起点头。 “那在这些聚会举行当中,会有天皇正式颁布恭贺新年的圣旨宣读,或者太子殿下亲自出席吗?” “这……”二条晴良的神色非常尴尬。“你也知道天皇陛下近来的身体不是很好,而太子殿下又……” “宴席已经准备好了,我看咱们还是先用餐吧!”我的笑容反而灿烂了起来。 ******************************************* 二条晴良和正亲町季秀走了,我也向内室走去。按理说怎么也应该送一送,可我的脚步仅仅踏出客厅三步就停了下来。面对着一脸尴尬的二条晴良和有些忿忿的正亲町季秀,我站在台阶上“亲切”地挥了挥手。 所谓“借钱”的话头不过是个托词,关键是二条晴良想用这种方法把我请出来,以此表示对于朝廷的恭顺。可朝廷方面又不想承担任何风险,以一个下了野的空头公卿出面,事后完全可以一推六二五。在朝廷来说可能是出于不得已,但这样岂不是拿我当猴耍了? 客厅所在的前院和内院之间,有一座横宽的隔院,其实仔细说来更像是因为门不对称形成的甬道。走到这里一阵冷风吹来我稍稍打了个寒战,头脑也为之冷静了不少。 至少正亲町季秀是不会诚心给我难堪的,对于这点我还比较有信心。至于说到二条晴良,以他的政治智慧自然也是希望弥合朝廷与我关系,而且他也是一直这样做得。也许眼前的这个结果,是他们这作为少数派的两三个人一力争取才促成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吧!至少我应该对他们公平些,不应该把怨恨加在他身上。不过同样不能因为朝廷的无奈就手下留情,我虽然不能彻底毁灭掉朝廷,但是完全可以对它进行改组。 在经过愤怒和之后的片刻冷静后,我突然感觉心情很差,想和家里的人说点儿什么话。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我和二条晴良的宴席出于种种原因,时间持续得很短。想必此时仙芝正和我的妻妾子女们聚在一起用餐,我就一个人向阿雪住的地方走去。 离阿雪的预产期还有不到二十天,饮食上早就专门配置了,所以用餐也是单独地进行。我走进了那个小院,这里在特别的关照下显得格外清静。 “原来你也在这里呀!”摒退了在外面侍奉的侍女我自己拉开了门,却看到莺正坐在阿雪的榻边和她说着话。 “殿下!”莺见到我进来立刻站起来向我行礼,然后回头看了阿雪一眼后说道:“阿雪实在是太‘淘气’了,没人看着可不行!” “是吗?那我可真得管管了!”我自然知道这不过是个玩笑,但还是故意扳起脸坐在了莺刚才的位置上。“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了,饮食起居一切都要小心。这可是关乎到我诸星家千秋血脉的大事,就是别人不说你自己也要当心!”我握住她一只手轻轻说到。 “你别听姐姐的,她的话根本不能信!”阿雪摇着我的手臂嗔道:“现在夫人和她们一直在把我当猪养,除了一早一晚在院子里的两趟散步就不再许我出屋子。现在我的体重至少增加了二十斤,这样下去就实在看不得了!” “二十斤?有这么多吗!”我伸手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滑过,感受着那里面生命的律动。“那有多少重量是我们孩子的?” “殿下!”阿雪门面通红地白了我一眼,莺则是在边上掩口嘻嘻笑着。 “我也知道你近些日子是闷了,那么就去散散心好不好?”我轻轻抚着她的手说到。“眼下京都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你不妨到桂川口城去住一段时间。虽然现在已经是冬天,但毕竟从天守阁的窗子里也可以看到琵琶湖的景色,我想这对你对孩子都是有好处的!” “好啊……可是……”阿雪是个好动的女孩,这跟她当年四处流浪的经历可能有关。不过她同样具备了冰雪的聪明,明白眼下是个什么状况,因而瞬间的兴奋之后又用迟疑的目光看着我。 “我暂时是不能去的,不过会有别人陪你!”我宽慰着她说到。 “现在阿雪身边不能少了人照顾,别人只怕是……”莺忧心忡忡地说到,她看来是也误会了我的意思。 “阿雪什么会少了人照顾呢?夫人、你还有其他人都去!”我回答完又在阿雪小手滑嫩的肌肤上拍了拍。“本来我也应该陪你们一起走的,只是眼下有些事情还脱不开身。你们先到那里住下来,我很快就回去看你们的!” “可殿下……”阿雪的脸上有些发白,莺也微微张开了嘴。虽然我说得非产简单和轻松,但是身为武家妻子的她们自然是意识到了什么。在这个人人靠着杀戮攀登的时代里,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你们不要多想,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急忙又在阿雪的手上拍了拍,这个时候她可不适合激动。“如果真的会有什么的话,我也不会把你们只送到20里外的地方去。其实这只是一次‘短期休假’而已,我也很快就会过去,不是五天就是十天,完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阿雪看着我,大大的眼睛里有着一层隐隐的水汽,露出的一排珍珠般的贝齿咬着下唇。“我可以自己到桂川口城去,还是让夫人他们留下来陪殿下您吧?”好半天他才说到。 阿雪还是误会了,这完全没有必要!这就是我此刻的想法,不过却也极为感动。 “阿雪你误会了,这完全没有必要!”正在我想着怎么劝解她的时候,一个声音却从门口传来。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仙芝出现在我刚才忘记拉上的门口,身边还站着虎千代。“殿下没有任何需要我们担心的地方,这里也没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事情。我们明天就起程一起到桂川口城去,不过只是十来天的事情!”她缓缓走了进来,语气虽轻但却不容置疑。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的心里再次兴起了这样的感觉,虽然什么也没有解释过,但是她却理解我要做的一切。 “父亲,让我留在这里吧!”虎千代突然兴奋地说到,跑过来拽着我的衣角。“我已经长大了,应该帮您分担一些责任!” “好,也让你长长见识!”叫他这么一说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仙芝忽然扭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闪烁,但最终没再说什么。 9、决裂(上) 第二天一早,我的家眷们就乘坐三十几辆牛车启程前往桂川口城,很多东西都没有来得及准备,看上去有些匆忙的感觉。不过仙芝倒是很笃定,说:不过大半天的路程,随时派人来取就好了! 有很多事情都是说着容易,真做起来难!看着最后一辆牛车转过街角,我的心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狠狠地牵动了一下。什么王图霸业,什么震古烁今,炫目的辉煌过后往往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泪水,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不付出代价就得到的。 一个人回到一下子变得清冷的府内,老实说还真是难以很快习惯。和虎千代两个人吃过午饭以后我提前去睡了午觉,反正现在也就是等着各方面的消息。 下午我一起来,一份十万火急的快报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上面记述了在九州发生的事情:九州岛津和大友的争端进一步升级,更多的势力卷了进去! 因为竹中半兵卫在四国走不开,我之后就把九州的调解工作交给了前田庆次,这既不令人意外更算不上什么秘密,毕竟遍览九州也只有他最合适。说起来前田庆次是追随我最早的家臣,统领方面的资历除了已故的长野业正之外,即便是竹中半兵卫比之也要略差一些。而且作为纪伊那样混乱的地方管理者,他的统御之道理应有一定水平,至少不应该让九州的局势进一步恶化。 可事情的结果却和预料相去甚远,前田庆次对此次事件采取了极为简单粗暴的作法。他人还没有离开内府就向岛津家发出了强硬的命令:立刻撤出所有具有争议的地区,并解散那些已经动员起来的附庸豪族部队!岛津家自然是对这种处置的方法极为不满并提出了抗议,但是前田庆次的坚持原来的意见。 前田庆次的作法自然是在九州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因为地缘的关系西国和四国也迅速得到了消息,所有的“有心人”都在猜测:这究竟是前田庆次的自做主张,还是源自于我的授意呢? 虽然大多数人还在由于观望,但是一些离得较近的人却忍不住了,伊东义佑是第一个。伊东家原本就是和大内家休戚相关,而与岛津家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得到了前田庆次的支持更加来了劲头,把全部常备部队都开到了日向和大隅的边境,与大内家形成了遥相呼应之势。 局势的发展似乎对岛津家越来越不利,上次战役中的损失还没恢复过来,马上又面临了如此巨大的压力。岛津四兄弟自然都不是束手待毙的人,他们一面火速加强战备,一面派人进京申述。不过我并没有给予任何公开的回应,而这又成为了他们在前田庆次眼里的一条新“罪状”。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的,好像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巧儿(麻雀)”!就在岛津家内外交困的时候,意想不到地有几只手向他们伸来。原本前几次和岛津家兵戎相见的大村、锅岛、有马等人,表明立场站在了岛津家一边。 利益,这是政治范畴内一个永恒的主题!大内家迁居地跨肥后、肥前两国,和大村以及很多肥前旧族的豪族起了争执。虽然没有像岛津家那边闹得那么僵,但是也是心里不那么痛快,借着岛津家的问题开始说事。锅岛、有马尽管已经离开了肥前,不过依然有许多牵牵连连的枝蔓留在那里,所以在大村表态后也迅速介入。 原属龙造寺一系的三家单独说起来,在九州都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势力,但加在一起就可圈可点了,再说北九州的大多数中小豪族都是看这三家的眼色行事,一下子就把彼此的实力对比拉平了。 前田庆次的脾气并不是很好,现在作为我的代官执掌九州却遇到这么没面子的事情,自然是暴跳如雷。这时候他刚刚出了内府城没多远,听说三家联盟联合北九州豪族想要弹劾他,立刻调头转了回来。他选择的是距离最近的丰前中津的有马晴信,什么都没说直接开打,并且要筑前的山中鹿之介出兵配合他行动。不过山中鹿之介自然没有那么冲动,回信劝阻他一定要保持冷静。 前田庆次的迁移刚刚进行了一半,不过排在前面的却全都是精兵强将,除了一大批纪伊强悍的国人众之外,还有很多山阴甚至尾张时代追随我的骨干中下级家臣。面对这样的势力小小有马家自然是难以抵挡,被打得一片丢盔卸甲。 大村和锅岛也开始调集人马向丰前移动,不过他们却不同意彻底撕破脸的办法,而只是协助有马晴信收缩防御中津等城池拒不出战,想先这么耗下去。在他们看来目前前田庆次的作法只能算是他的个人行为,还有等等我的正式命令才能决定。 前田庆次也是个久经沙场的武将,知道这种时候强攻只会造成自己的重大损失,所以虽然战斗已经在进行着,不过进度上已经放缓了下来。 没想到原本由南部开始的争端,却在北部先动了手,失去了其他势力参与的大友、岛津双方反而冷静了下来,就那么在原地彼此大眼瞪小眼的瞅着对方。事到如今,反而好像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哈、哈!……哈、哈、哈!”这天晚上我正在翻阅着各地汇集来的情报,反复翻阅了两遍九州的事态分析后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父亲,您怎么啦?”坐在边上的虎千代被我的“异状”吓了一跳。 “你看看这个!”我将那份报告递向了他,他双手接过仔细地看了起来。“一国的诸侯也未必就比村夫愚妇高明上多少,两者相对边上越是有人起哄就越是骑虎难下。如今支持他们的双方突然先动起了手,他们自己反倒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原本劝架的人一时冲动投入了进去,殊不知事主本身原本就没有真开打的决心!” 虎千代细细地看了一遍后,又规规矩矩地折好放回我的案头。“这么多大名所扮演的,不过是您左手或者右手上的布偶,只怕这才是天下最最好笑的事情!”他回答到。 “哦,这倒也是!”我点了点头,想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他能有这样的见识我一点也不奇怪,这几天我处理公务一直让他呆在身边。“虽然眼下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这事件世间并没有一切完全的事,或者说因为我们都是一些凡人。这出囊括天下的大戏虽然是我编排(这时没导演这个叫法)的,但是也未必不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脱离我的控制。所以无论在什么时候,哪怕你感觉手里已经牢牢抓住了胜利,但依然要时刻保持着警醒!” “是,父亲!”虎千代答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道:“那么羽柴殿下,会是这个变数的原因吗?” “照目前的情况看不像,但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我知道他指的是两天前羽柴秀吉出兵的檄文,满意他能想到这些问题。 在我这个面临“内外交困”的时候,“猴子”终于忍不住有了动作。也就是天正九年(1581)的十月十六日,羽柴秀吉在姬路城举兵三万东进,同时向天下发出了檄文:讨伐背弃织田家的德川家康,织田家旗下豪族关原以西的在京都会聚,关原以东的沿途加入!此举一出天下皆惊,因为他并没有得到岐埠织田家督的授命。 且不说其他人的反应,至少我的心里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一切都要开始了,关于天下的归属! “你认为羽柴殿下这样的行为,是不是明智之举呢?”我低头翻动着一个时辰前刚刚送来的文牒,故意用极为平淡的口吻问到。 “就双方军事态势来讲这是最佳时机,尽管名义上差一些但这很容易补救!”他稍稍想了一下后说到,并没有一味地拍马屁。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如我刚才所说:什么事情都有个意外!”我从手里的文牒里挑出了一份,看了看然后递给他。“刚刚送来的,你也看看吧!” “高山重友和中川清秀拒绝羽柴军通过他们的领地,这不是……这不是……”虎千代看完以后目瞪口呆,即便是小孩子的智力也判断得出来这里面的疯狂。 “根本是在找死,对吗?”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而后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这在羽柴殿下看来也许是个小问题,但是很多灾难性的后果都是由一些小问题开始的!” “父亲,您准备直接支援高山和中川吗?”虎千代有些紧张地问到,似乎已经听到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法螺。 “还不是时候!”出乎他意料的是我明确地摇了摇头。“纵是羽柴秀吉公开与我为敌,我也未必会起兵攻击他。而且在我看来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中间的很多‘环节’都开没有发生,远没有到我该出面的时候!” “要是其他人不配和,那……那可怎么办?”虎千代有些理解我的用意了,可还是非常担心地问到。 “虎千代,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放下茶杯十分严肃地说到。“不要把别人都看作是愚蠢的,尤其是在涉及巨大利益的时候。所以一开始计划时就要把他们想得很聪明,会按照最聪明的方式去行动!” “主公,近卫阁下和劝修寺晴右阁下前来拜访!”樱井佐吉在外面敲了敲隔扇门禀报到。 “看见没有!”我用折扇指着门外说道:“聪明人这就来了,而且不止一个。你尽管放心,其他的还会继续的跳出来!” 10、决裂(中) 近卫前久和劝修寺晴右既然来拜访,见我总还是要见的,不过却也不能让他们感觉太容易。和虎千代说说笑笑又喝了一杯茶,吃下了半块奶油蛋糕,我这才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客厅外,此时已经他们大概已经干坐了20分钟。 虎千代对此也很感兴趣,但我却觉得让他直接出席这样的会见并不合适,所以就让他绕到后面的密室藏了起来。我一个人在门外站住沉了一下,用手又在双颊上搓了几下,这才拉门走了进去。 “让两位阁下久等了,实在是抱歉!”我一进来就仿佛面部抽筋地咧了咧嘴,然后来到主位上一屁股坐了下来。“近几天发生了很多大事,我这里不免有些焦头烂额,不然也不会如此的失礼。我也知道这样的作为简直是大不敬,但现在情况非比寻常,某些问题不马上处理就有可能酿成巨变,所以恳请两位阁下一定谅解!” “不、不、不,是我们来的冒昧,打扰了!”听了我的这番表白,原本已经坐立不安的两个人脸色稍稍和缓了一点儿,但还是有些忐忑。他们彼此用目光交流了一下,迟疑着没有马上开口。 “两位阁下此番前来,不知道有什么见教吗?”我稍稍等了一会儿,见他们还在犹豫就主动开口问到。“在下继羽柴殿下之后来到京都,德微材薄不堪重负,以致造成了今日的混乱局面。不过眼下既然在这里,那么就决不会推卸自己的责任,如果真是朝廷有什么吩咐还请明言,在下一定会竭尽全力!”虽然我这话说得很坚决,但是任谁听着都有那么点儿力不从心。 “诸星殿下的忠义之心是人所共知的,朝廷自然不会有任何疑忌之心!”近卫前久先是给我说了几句安抚的话,慢慢地开始涉入正题。“正如殿下刚才所说,陛下对如今的局势极为关切,近畿是天下安危所系之重,万万是乱不得的。当然陛下和朝廷对近畿的诸位守护都是极为信赖的,只是……陛下为天下黎民计,想要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 “天皇陛下恩泽山川草木,实在是旷古未有之圣君哪!”我感慨了一番后,十分无奈地说道:“可惜我力有不遂,实在难以替陛下分忧!” “这又如何说?”近卫前久和劝修寺晴右一起急急地问到,看来心是被揪了起来。 “老实说对于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到现在我也还没有搞清楚!”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却用眼角观察着两个人的神情变化。 近卫前久虽然努力镇定着神色,但是从微微跳动的太阳穴和抓紧扇子发白的指节上,却看得出来那种发自内心的惶恐不安。劝修寺晴右虽然也是脸色发白,但眼睛却不经意地闪了闪。看到这些我在心里无声地笑了,一切全都明白了。 “有些事情我实在是没有面子说,但现在也不怕您二位耻笑了!”我不堪重负地用右手撑着脑袋,十分痛苦地说道:“三法师殿下回了岐埠,羽柴殿下不理我的劝告一意孤行,至于摄津豪族们的反应我更加是莫名其妙。这一年来那里一直是羽柴殿下在亲自打理,怎么会出现眼下的这种情况?我向岐埠和羽柴殿下两边都发去了信函,可至今还没有接到任何回复,其他的我连问谁都都搞不清楚了!”说到这里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离开近畿连一年都不到,局面怎么会一坏至斯?” “也是天下不安世道多舛,连诸星殿下治下的四国和九州都是如此,其他就跟不必说了!”劝修寺晴右看似深有同感地摇了摇头,然后十分关切地说道:“据说西南的局势也是日渐不稳,不知可否会影响到近畿?诸星殿下职责所在,不知可有什么安排?” “不过是地方上的人一时意气,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右手不屑地在脸前面一比划,好像要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然后就立刻转移了话题。“眼下的关键还是羽柴殿下的问题,如果他一意孤行的话既有可能导致织田家的分裂,其实大多数人只是对他跳过三法师殿下直接征调豪族有所不满。只要大家都克制一些,本不难解决。不知朝廷能否在这件事上出面斡旋一下,劝一劝羽柴殿下保持冷静!” 近卫前久和劝修寺晴右的目光再次开始交流,其中的内容非常复杂,也很奥妙。我也并没有催他们,似乎在想着自己的心思,屋内一时陷入了沉寂。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好半天劝修寺晴右嗫嚅着问到。“羽柴殿下也是一番急公好义之心,不知道诸星殿下能否对其他人……” “这只怕……”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从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虽然很远但是声音很大,而且是许多人同时在讲话,所以显得非常混乱。错愕间我和两个客人面面相觑,一起住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您先等等……先等等,诸星殿下正在……”我听出这是樱井佐吉的声音,他好像正在劝阻着什么人,不过显然他的目的并没有达到,一行人吵吵嚷嚷地越来越近。 间或有一个声音在呵斥着樱井佐吉,但因为话很少很急所以我并没有马上听出来是谁,而且他的情绪似乎很激动,以致声音有些变调。 “咣当!”正在我犹豫着是不是要在两位贵客面前出言申斥的时候,隔扇门被猛地拉开并撞击在门框上,怒容满面的池田恒兴站在外面,旁边一脸尴尬的樱井佐吉还在拉着他的袖子。 “属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樱井佐吉一叠声地道着谦,手依旧没有松开池田恒兴。 “这不怨他,是我硬闯进来的!”池田恒兴说着伸手一退樱井佐吉,把他推了个趔趄从外廊上掉了下去。“‘猴子’已经开始在攻打高山和中川的领地了,这件事你究竟知不知道?!”池田恒兴怒声对我质问到。 “这……”我为难地向两位公卿看了看。“这还不清楚,我正准备请人调解……”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还调解个屁啊!”池田恒兴大步走了进来,紧盯着我大声吼道:“他这么急吼吼的动手,除了想篡位还能干什么?一旦他打败了中川、高山来到京都,那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你脑子怎么就不能清醒些,一旦让他成事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这就要起兵到摄津去讨伐他,你只说和不和我一起去吧!” 被他这么指着鼻子的一通教训,我的脸上也实在是不好看,后来看他实在说得不象话而且逼着我表态,只好连番的咳嗽并冲他打着眼色。 “哦,原来二位阁下也在这里!”池田恒兴一斜眼睛好像刚刚注意到两个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公卿,转过身子朝向了他们。“二位都是明白事理的人,自然是认同我说的话吧!”他拉着长音问到。 “这个……那……好像……当然……”近卫前久和劝修寺晴右面面相觑,这样突发的事件实在是令他们感到措手不及,也许在他们心里已经后悔来这一趟,可眼前说什么都晚了。 “那好!既然两位阁下也是这么看,那么靖国平叛自是不能退避的!”池田恒兴又向前跨出了一步,一只脚踏上了两位公卿面前的矮几,并居高临下直视着他们。“请两位阁下为我请一道讨伐逆贼羽柴秀吉的圣旨,这样才好号召天下的忠义之士。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务必请两位在今天午夜前办好!” “池田殿下,请不要着急!”劝修寺晴右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明显已经快要抵挡不住池田恒兴的压力,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张嘴说到,看样子是有实在不得不表态的理由。“天皇陛下仁德为念,不欲四方再起刀兵。请池田殿下能够保持克制,如果能够……” “羽柴秀吉没有得到任何朝廷和织田本家的授权就大肆兴兵,这不正说明他们是为祸天下的叛逆吗!”池田恒兴右手向下按住了刀柄,盯着劝修寺晴右一阵冷笑。“阁下一再推三阻四,莫不是已与羽柴结为一党了?还请殿下说清楚,是不是朝廷认为只有羽柴才算得上‘忠臣’?这究竟是劝修寺阁下自己的意思,还是朝廷正式的态度?” “啊!……我……”劝修寺晴右一下子口吃了起来,大滴的汗珠出现在额头。 “恒兴,不要太过份了!”面对这种情况我不能再不说话了,毕竟这是在我的家里。“自古令出于上,身为臣子怎么可以要挟朝廷?无论是功过是非还是赏罚征抚,朝廷自会作出决定,再说还有至高至圣的天皇陛下呢!又岂是你可以枉加论断的?” “哼!”池田恒兴猛地转头对我怒目相向,但终于没有说出顶撞的话来。他转过身向着门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飞起一脚将两位公卿面前的矮几踢得飞了起来,咔喳一声撞破隔扇门落在院子里,摔成了四块大小不等的碎片。“明天一早我就出兵摄津,来不来随便你!”说完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一直走出院子。 “池田殿下的脾气虽然急了些,但却并不是真的有什么对朝廷不敬的意思,关于这一点一定请两位谅解!”我对两位面如土色明显受了刺激的公卿,十分无奈地苦笑到。 11、决裂(下) “诸星殿下不必解释,我们完全相信织田家的诸位殿下!”近卫前久的表情既像是笑又像是哭,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手绢擦着脑门上的汗珠。 “先君在世时大家本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怎么才一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我急忙转过头伸手抹了一把。虽然我的速度很快,但对面的两个人还是发觉了。“我失态了,请两位阁下不要见笑!”我自我解嘲地说到。 “诸星殿下真不愧是一位赤诚君子,要是天下所有人都向您这样……”近卫前久的神情有些恍惚,看来是真的是被我所感动了。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不该说这种话,但是话已出口他之能因势利导。“诸星殿下既然内心存此仁念,自然是万分不愿意见到现在这种情况的。同是朝廷的忠义志士,不管损伤了谁都是天下的悲剧。诸星殿下您素来德高望重,难道就不能阻止池田殿下等人的行动吗?” “刚才的情形您二位都看到了,您说我能阻止的了吗?”我依旧摇头苦笑。“羽柴与池田两位殿下早年就颇有嫌隙,自去年大变以来更加是雪上加霜。也不怕对两位说句心里话,我是更倾向池田殿下一些的。清州会议上我虽然支持了羽柴殿下对摄津一国的领土要求,但那不过是为了大局着眼的权宜之计,因而就益发觉得对不起池田殿下。事到如今依旧闹到这个地步,我也是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经过此一役只怕只怕织田家会从此一蹶不振,难道诸星殿下就不觉得遗憾吗?”此时劝修寺晴丰也从惊恐中恢复了过来,眼珠转了转试探着说道:“织田家无疑是维护天下正道的保障,织田太政和诸位殿下经二十余年出生入死方才有了今日的局面,一旦有事世道将再次崩坏,只怕织田家也就要在武家中除名了,这实在是令人惋惜啊!” “劝修寺阁下确实是老成谋国,这也正是在下所……咳、咳、咳……”我一口气没上来接连咳嗽了起来,连喝了两口茶这才压住,不过脸已经被憋得通红,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现在我虽然坐镇京都,但无论是羽柴殿下还是池田殿下等人,都不根本不听我的意见。只要他们双方能够达成一致,我是无可无不可的。可目前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岐埠方面又迟迟不给我明确的答复。我真是后悔当初头脑一热,在堺町呆得好好的没事儿来京都干嘛!” “诸星殿下……难道有激流勇退之心不成?”劝修寺晴右诧异地看着我问到,语气里充满了疑惑。 “我倒是想,只怕是此刻没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我非常大度地点了点头,不过又马上补充道:“不过不管我是从谁手里接下的摊子,毕竟这是先主信长公创下的一份基业。就算是三法师殿下不能亲自过来,那么至少也要有个明确的态度。对织田家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决断,和要我们这些人何去何从,都必须有岐埠方面的正式声明!” “这样……”劝修寺晴右声音呢喃陷入了沉思,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过来。“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他和近卫前久对视了一下说到。 这是要告辞的表示,近卫前久自然明白,不过从我那句话一出口他就转而盯视着劝修寺晴右,似乎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一定向天皇陛下上复诸星殿下的忠义!”可能是不方便当着我说,近卫前久最终只能暗暗叹口气也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留您二位了!” ********************************************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那么我就走了!”正亲町季秀好像并不愿意在我这里多呆下去,话刚说完就已经拉开了屋门。 “不留下来吃顿饭吗?”我问到 “不了,我现在没那个心情!”他一口回绝了我的好意,但脚下却迟疑了一下。“如果你还能听得进我一句话,那么……适可而止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正亲町季秀走得很急,好像后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他,以致门都忘了关,还是侍立在门外的樱井佐吉替他拉上的。屋内重新变得有些昏暗,我的目光慢慢收回落到了桌面上,那里有正亲町季秀带给我的一封信。 今天是天正九年(1581)十月十九日,距离近卫前久和劝修寺晴右的那次拜访已经过去了四天,在这四天里发生了很多事,不过多集中本州中部一带。与之相比四国和九州依旧继续着的那点儿事情实在算不上什么,应该算是半个主角的德川家康也保持着令人费解的沉默。 战争首先从摄津西部开始,中川清秀和高山重友联军首先攻击守军并不算多的石山御住城,但是受制于坚固的城防没有得手。随即羽柴大军的先锋加藤清正赶到,中川、高山联军受挫。 经过了两三次失利的战斗后,中川、高山联军开始后撤,面临逐步逼近的羽柴大军他们的压力越来越大。好在此时池田恒兴率领着13000部队到达了战场,而且有一些和泉和河内的豪族也加入了他们一方,不过面对羽柴的三万多军队依然处于严重的劣势当中,不止是军队,还有将领方面。 朝廷向岐埠派出了正式的使者,不过原因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据说本来双方的第一次会面非常不愉快,可是在安藤守就率军迅速靠近时,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 在取得了想要的东西后使者返回了京都,和去时一样令人感到莫名其妙,朝廷里的某些人似乎变得很是激动,但是又似乎有些犹豫不前。终于在今天正亲町季秀被挤了出来,带来了一封由别人代笔,三法师正式签署的信。 拿起这封信,我的手有些颤抖,这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历史在这里停下并且换了一只“轮子”。三法师还只是个小孩子,未必明白这封信代表着什么,不过负责起草的山内一丰等人想必充满了矛盾和痛苦,但都无法改变什么。 确实如我预料的一样,岐埠城内对“西边”的心结颇深,自然是没有直接作出什么“特殊”决定的道理。不过现在门庭冷落的岐埠城,已经无法面对安藤守就等人赤裸裸的威胁,面对内外交困的处境选择了这种的办法:织田家已经无力承担守护京都和朝廷的职责,要我听从朝廷的旨意和安排! 这封信写的简单而干脆,通篇三十四个字连一张纸都没有写满。可就是这样短短的一封信,我在看了十七遍之后,突然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父亲……您怎么啦?”虎千代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看到我这副样子有些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有丝毫克制的想法,虽然算不上顿足嚎啕可也是呜呜咽咽。“你看看这个!”我一边用右手袖子在脸上来回来去的划拉,左手拿起桌上的那封信递了过去。 “织田家放弃近畿了?”虎千代看过之后疑惑地问到。毕竟他现在只有不到十岁,只能从字面上来看这个问题。 “对!放弃了近畿,同时也放弃了天下……呜、呜、呜……”我只感觉一阵悲从中来,或者……应该说是百味杂沉。要说究竟是什么感觉却也一时说不清楚,只是一个劲儿地想哭。 “哦……”虎千代这才似乎明白了一些,长长的哼了一声。“这不是一件好事吗?您为什么要伤心呢!”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终于慢慢收住了泪水,不过眼睛依旧很湿很红。“很多年了,我始终站在这棵‘树’下,浇水施肥培枝松土。可以说这棵树不只是织田家的,也曾经洒下过我的无数心血。可它也一直庇佑着我,为我遮风挡雨,我对这棵树的感情绝对不会比别人少。今天这棵树要倒了,不是自己倒就是被人砍倒,无数人想用这棵树的木材制成一架通天的梯子。既然这棵树肯定是要倒;既然是无数人在争抢这架梯子;既然是最终这架梯子上只能站上一个人,那么还是由我来吧!”我的脸上依旧带着泪痕,可是最后一句话的口气已经变得不容置疑。 “那么下面该怎么办了?”虎千代的目光闪闪,话语的每一个音阶里都带着兴奋。 “下面?下面的事情等着就可以了!”看着儿子的表情我的心里忽然又是一阵轻松,那是一种脱离了羁绊的自由之感。“这封信就是一把剑,斩断了我身上的枷锁。以后的事情其实早就安排好了,只是等它们自己浮出水面而已。你要好好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和结果!” “好耶!”虎千代大声欢呼,就像我小时去看电影前的表现。“那么紧接着我们该干什么了?”他的情绪已经全部被调了起来。 “我现在该离开京都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前往桂川口城!”我收回那封信紧紧地攥在手里。“我们可是朝廷的忠臣,既然朝廷想让我们离开,我们自然是要走的!不但一定要走,而且是不那么容易回来……” 12、伤别离 天正九年(1581)十月二十日的黎明有些清冷,天还没有完全放亮,曾经是京都最为繁华府邸的诸星参议寓所就打开了沉重的大门。出来的先是二十几个仆从,他们每人拿着一把大扫帚飞快地将门外方圆二十几丈打扫干净,然后就分成两排在门边站好,将扫帚横置于面前恭敬地跪了下去。 一个三十多岁穿着体面的武士这时跑出来向四周看了一遍,在确定没什么疏失后这才也来到门边躬身站好。 府邸里这时开始发出了一些嘈杂声,嘚嘚的马蹄声慢慢地传了出来。一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士并排两列为先导,之后是被高举旗幡的足轻环绕着的五辆牛车。虽然武士和足轻的衣甲新得好像第一次上身,但从他们的目光中都透露出一种只有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才能形成的冷峻。 忽然行走着的第二辆,也就是最华丽的那辆牛车的车窗发出了两声敲击声,虽然微小但还是被随行在边上的几个侍从敏锐地捕捉到了。在几个轻声喝令和细小的动作指挥下,队列迅速停了下来。 “新平……”我撩起车子的窗帘对外面轻声叫到。 “是,主公!”那个三十多岁的武士用小碎步跑到了跟前,沉着而恭敬地请示道:“您有什么吩咐?” “我们离开后你要约束府里的人,如非必要不要出去,更不能惹事。京都可能会发生很多事,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都不要参予……”我吩咐了几项一般的注意事项。 “主公放心!臣一定约束众人,决不会给主公添麻烦!”我每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等我说完他立刻保证到。 “嗯!”我放下了车帘,新平拍了拍车辕示意御者。 车子随着前面的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继续缓缓前行,有些晃动但很轻微,毕竟京都这片区域的道路状况还是相当不错的。我靠在车厢软绵绵的壁上,闭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这个松村新平和以前京都的总管井上都是尾张玉丹谷人,二十年前一起被送到堺町学习,并且都在各自学习的领域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就以松村新平为例:他的西式糕点技艺可谓一绝,三年学习期满后,就成为了我寓所的茶房负责人。在这个时代要想出人头地是有很多机会,但同样要自己努力才行,而他很快就体现出了自己的价值,茶房被他管理得妥帖而高效,这在一个专业的糕点师来讲可是非常不容易的!大约在十年之前他获得姓氏成为统治阶级的一员,并在专职学习管家事务和礼法的井上调任堺町后,接任了京都府邸大总管的职务。作为世代务农的他来讲,这可是他父辈们做梦也不曾想到的显赫身份。 关于这样的专业管理人才我很早就开始培养了,但是当时并没有太明确的目的。时至今日在我直辖的领地里,担负主要管理任务的还是那些足轻出身的下级武士,他们随我出生入死忠诚自无问题,但是效率上未免低下。水利、民政、土地开发这样术业专攻的人员,在一个郡里最多只有两三个,这还说得不是每种而是一共。要管理整个天下,非作战的人才还是太少了! “父亲,您在想什么?”见我半天没有说话,同车的虎千代忍不住问到。 “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点点天下大政而已!”我眼也不睁地说到。 “您……您可真有气魄!”我的形象更加高大,他对我愈发的仰视了。 “其实天下事无所谓大事小事……”我突然心中生出来一些感慨,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容易感悟伤怀。“大事还是小事分在什么人看待,同样一件事落在不同的人身上就会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后果,其实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但是很少有人会把它翻过来想想。一件事你把它看成大事,它就是大事;要把它看成小事时,那也没什么了不起。其实我这也是刚刚想到的,可能是最近多少受到了些刺激!” 虎千代又是哦了一声,但好像并没有完全明白。 这时车子明显地颤动了一下,好像是转过了一道弯,然后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道队的前面也变得安静了许多,引领骑不时发出的口令声也停止了。 “怎么了?”我隔着车帘问了一句。 “正在经过皇宫的门前!”御者这样回答到。 “哦……”我轻轻将车帘撩起来一角,只见前面蔽日的旌旗已经全部卷了起来,武士们全都从马上下来牵着坐骑在走,每个人垂着头都显得很规矩。 去年剿灭松永之后不久,我就得到了乘车出入宫门的殊荣,所以不下车也自有不下车的道理。当然,为了作一种姿态我还是应该下车步行的,但我此刻突然没有了这样的心情,不想再对着任何人。 高大的宫墙覆盖着黑色的新瓦,大门上的油漆光可见人,隔着墙可以看到里面一片灰蒙蒙的影子,那应该是里面的宫室殿宇。因为天还没有完全亮的关系,大门宏大的展檐下挂着一溜八盏巨大的宫灯。 织田信长进入近畿的这些年里,每年都要拨出巨款修缮皇家的寺院、园林,皇宫自然是更加不可能落下,几乎每年都要有几项局部工程。自从织田信长死后,人心惶惶的诸位大佬谁都暂时没了这份心思,一些进行到半截的项目因失去支持而停了下来,而且一放就是一年多。如今皇宫的气势依旧十足,可细心观察之下就会发现危机的痕迹。 我正要松手放下车帘,忽然目光被另外一件事所吸引:在紧闭的宽大宫门前,只站着四个手持长枪的足轻!说是足轻也不完全准确,根据我的观察应该说是穿着足轻装备的农兵。不,比一般的农兵还要瘦弱! 安藤守就走后京都的正规部队只剩下我和池田恒兴,其实不管是谁在京都执政一般都不会忽略皇宫的守卫,总是每个门前要有四五个旗本带着二三十足轻才够体面。这通常不止是为了安全问题,更主要是守护者的门面。而且据说在太平时代里,一个宫门侍卫官的职务可是年轻的大名子弟身份的象征。 如今池田恒兴一甩手负气而去,我也灰溜溜离开了京都,那么守卫的职责自然而然落在了公卿们身上,这也就有了这些穿着具足拿长枪的家丁。 “也许已经有很多年,朝廷没有感觉这样‘轻松暇逸’了吧!”车队又转过了一个街角,武士们开始回到马上展开旌旗,我也这样想着放下了车帘。 走不多远车队忽然再次减速并逐渐停了下来,不等我问石河贞友就从前面跑了回来。“回禀主公,二条阁下在前面求见主公!”他在窗边报告到。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他来见我干什么?”我半是自言自语地说到。 “会不会是朝廷改变了心意,他来请父亲留下呢?”虎千代语气兴奋地说到,双手握拳目光闪闪地盯着我。 “那你待会记得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出来的!”我说着向外钻去,车下已经摆好了踏脚凳。 “怎么敢劳驾您亲自来相送,看这大冷的天!”在前面的一个街口,我快步迎向了二条晴良。 “本卿不过是个下了野的无用老朽,诸星殿下太抬举了!”二条晴良笑容可掬地还礼到。 这时的街道上还没有什么人,二条晴良孤零零地站在一条横街的街口上,身上虽然披着斗篷却还是沾上一些化霜的水汽,可见他是等了有些时候的。在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饰以“二条藤”家徽的牛车,除了御者外只有两名侍从站在车边。 “阁下有什么事派人来知会一声便好,何必大清早上受这份辛苦?”看着他胡须上不时闪烁的小冰晶,我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些感动。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算是他还看好我,这么大年纪能作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易了。 “不知诸星殿下这是要回堺町去,还是……”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关切地问到。 “我先到桂川口城去住些日子,总要等到过了年再离开!”我的行踪没什么可保密的,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我的一名小妾近期便要生产,离京都近些我的心里也塌实。之前其他家眷已经过去,至少这个年算是团圆了。和泉现在也不安生,我过去看了他们也是烦!” “这就好、这就好……”二条晴良连连点着头,好像还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原来是诸星参议殿下的尊宠有喜,我这就向您道贺了。其实我之前还一直担心,怕您觉得不合适呢!” “您这是什么意思?”我被他的话闹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天皇陛下安排的事情本卿办的并不顺利,所以现在已经交卸了出去!”他叹着气摇了摇头,但我并没有看出有多么惋惜。“为了避免大家都尴尬,本卿也想就此出去走走,久闻诸星殿下慷慨豪爽,就老着脸皮前来打扰。远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受不了,桂川口城正是合适的地方!” “这……”这个建议一下子把我弄了个措手不及,不知道是否该答应他。 “本卿今年八十有五,自问倒还算健硕!”看出我的犹豫,二条晴良立刻伸手在胸前拍了拍。“适逢殿下膝下添丁进口,好歹也算是添个喜气吧!” “如果二条阁下不嫌弃的话,就请与我同乘吧!” 13、归来的左马介 京都到桂川口城之间的距离是20里,但是日本古制的里要比中国的华里长一些。加上以牛为动力前进的宫车不可能走得很快,所以一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我的队列才到达。 “您请慢一点儿……”先从车上下来的我立刻又转过了身,扶住正在向外探出头的二条晴良。 “多些诸星殿下的关照!”他感激地对这我点了点头,然后伸脚踩向那只车辕下的踏脚凳。 二条晴良的诚心把我感动了,带着他一起来到了桂川口城,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完全看清了我的策略,到这里来又是不是想躲过一劫?不过看起来不像,他只是只身前来并没有带家眷,而且在我的计划名单里也并没有他。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吧,总之是我现在也不想猜了!公卿这种社会阶层已经存在了上千年,我没想过,也不可能在我的手中被消灭。我不是一个纯粹的革命者,也并不想作,所以在我之后公卿依旧会是一个社会阶层。 既然不能消灭就只能合作,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使今后的“合作”更加默契而已,去其糟粕之后才能取其精华,这种精神叫做“扬弃”。就我个人现在的看法而言,二条晴良这个人应该是被保留的,而且应该在今后发挥更大的作用。不过我并不想让他再作关白,只要他能使今后的朝廷在策略上更加理智清醒些便好。 这些年来二条晴良面对过无数大风大浪,应该说精神毅力算是非常坚强的,但毕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体力再好也是有限。这一路上他都与我和虎千代坐得是一辆车子,而且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不停地在讲着话,间或再给虎千代说上几个笑话。可对于一个老者来讲这确是一件非常耗神的事情,到了下午就开始出现了头疼脑热的迹象,可能和早上受的风寒也有一定关系。 “主公,您来了!”新八郎从迎接我的人群后面跑了出来,手上虽然没有拿着那支“修罗之怒”,但却甲胄齐全。 新八郎是保护仙芝他们一道过来的,而且是此时我们这边唯一的知名大将,虽然他的忠勇绝没什么可怀疑的地方,但是不得不说在管理方面就差了许多。此刻我还没有进城,但是却已经感觉到了整座桂川口城的气氛,那就是像座兵营而不是居家过日子的地方,不过这也许已经是他能够掌握“管理”一词的唯一方式了。 对着他安排的这些更像是接收俘虏的欢迎队伍我实在是没什么可批评的了,只好指着前面对他说道:“二条阁下有些不舒服,尽快找个医生来!” “您怎么把他带来了,这不是自找麻烦吗?”新八郎一般情况下不会小嗓门说话,好在这时我们已经和前面的客人拉开了一定距离。 “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好了,别那么多废话!”我急着去和仙芝见面,敲了他肩膀一下就向里面走去。 “对了,有一个人想要见你!”他一拍脑袋说到。 “谁?”我以为是哪里派来了信使。 “是那个明智左马介秀满,从东边回来的!”他回答到。 “那我还是晚上见他吧!”我想了一下,又继续向城里走去。 ******************************************** 虽然只是分别了几天,但是家人们对于我的归来还是激动不已,这里面仙芝算是表现得最平静的,阿雪甚至还落下了几滴泪水,不知是不是受了即将生产的影响。 都是这个时代的“武家人”,纵使没有亲身经历过亡国灭族的刻骨铭心,但是耳闻目染的可也不算少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大家都清楚,不说出来并不代表感觉不到。 晚饭时大家都聚在了一起,说说笑笑其乐融融。我的笃定给了所有人信心,唯有新八郎因为被驳回了到摄津池田军中去的请求,而显得有些扫兴。 晚饭后我去探望了一下二条晴良,他吃了药后病情倒是没有进一步发展,不过要想彻底好起来还得需要些日子,毕竟是这么大年纪。我看的出来他似乎很着急,但是恐怕也于事无补。 晚上九点,我来到了兵营与仓库之间的一处独立小院,这里并没有士兵站岗,但是两侧的建筑不但有门岗,还不时地有巡逻队经过。 “拜见诸星参议殿下!”上前的樱井佐吉手还没有碰到门上,门就自己开了,来开门的明智秀满跪拜在内侧。 “左马介大人不必如此,我们还是里面说话吧!”我示意他起来跟在后面,然后就领先向里面走去。“对于明智日向守殿下的遇害,我至今也没有搞明白。到底这里面谁是最大的主谋,你一直在东国可有什么确切的消息?” “其实这是几个人的合谋,只能说德川家是最大的得利者!”明智秀满的语气并不激动,可能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正视了现实。“叔父遇害时我还在飞騨,正在收集被柴田驱逐的力量。得到消息后我即刻赶回甲斐,可一切都已经不可收拾。我聚集了一些旧部后也进行了一些调查,但却没有任何线索,只能从最后的结果上推测一切源自于德川的诡计。柴田和北条等人看样子也是上了德川的当而不自知,为他人作嫁自己几乎没有拿到任何好处!”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这和我的估计基本相符。德川家康经此一役已经控制了五国,不但没有任何实际的付出,而且几乎得到了所有实惠,真是一条“老狐狸”。“现在你们的处境还好吗?”我问到。 “敌人的布置非常周密,叔父遇害后主要部将都遭到了截杀,现在也只剩下我们几个命大的!”他侃侃叙述起了这几个月以来的经历。 我仔细观察着这个还非常年轻的武士,十年前在织田信长面前演示弓箭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不过现在的他的面庞依旧白皙俊美,但是神情间却更多了一种坚毅之色,目光中也没有了以前常见的那种犹豫。 “……现在斋藤利三大人和最后百余人已经回到了美浓,因为是家乡所以多少还能有些办法!”他讲完了。 “那你到我这里来,是为了……”我说了半句就停了下来,用目光继续着下面的问题。 “希望能够得到诸星殿下的收留,能有一个容身之地我等就感激不尽了!”明智秀满大礼伏地。 “能够得到各位看重是我的荣幸,只是……为什么会是我呢?”我微微沉吟着问到。明智光秀生前和我是有些交往,但是远远说不上是推心置腹,至于说到他的旧部自然更谈不上和我有什么感情。“从各个方面上说,各位去投奔羽柴殿下似乎才更为合适!柴田胜家是加害明智殿下的元凶之一,羽柴殿下将其诛灭可谓有恩于明智一门。照左马介大人刚才所言,德川家康乃是所有阴谋的罪魁祸首,那么羽柴殿下出兵讨伐的主张才合眼下诸位的愿望。要知道,对于此点我是并不赞同的!最为重要的一点是:羽柴殿下上洛在即,一时间海内人望无出其右者!而我则是刚刚被扫地出门,正是惶惶然不可终日。要想复兴明智家怎么也该是归附羽柴殿下才对,不知诸位怎么会想起找上我的?” “关于这一点我不想找过多的理由,而且早知殿下即便不作此想也会有此一问!”明智秀满倒是镇定得很,看样子真是有我一问的心里准备。“关于您和羽柴殿下两位的高低深浅,万万不是我这样的晚辈末学所能够评价的,但是在各个尾张和美浓的旧臣当中,诸星殿下的名声远远居于上位。我等去投羽柴殿下或许也会得到收留,但是在眼下这样的‘关键’时刻却没什么把握。而且我们都是经历了一次生死之痛的人,不想再这么快就再经历一次!” “哦,这么有把握我就会胜利!”我听到这话心中一动。 “我刚从美浓来,安藤殿下手下的一个人与斋藤利三大人是生死之交!” “哦……”我轻轻哼了一声,心中有些拿不定注意。我应该把这些人杀掉吗?似乎……还不至于。“明智殿下生前,曾经有什么话吗?”我问到。 “叔父生前自视甚高,但却也极为看重诸星殿下!”明智秀满的右颊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感到了一丝痛苦。看到这个表情我放心了,他并没有刻意迎合我的意思。“……在织田太政刚刚蒙难之际,叔父一时志得意满,言道:‘在甲信经营三年,率雄师数万入京收拾残局!’现在看来,不过黄粱一梦罢了。不过叔父却也还说过一句话:‘若我不取,天下则归诸星!’” 我觉得这时自己该笑,可是又着实笑不出来。明智光秀绝对是个聪明人,但头脑却并不明白!聪明而又不明白,这看起来有些荒谬,却又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你这就回美浓去,随时做好回东国的准备吧!”我的口气变成了命令。 14、啼声(上) 天正九年(1581)的十月十九****到达了桂川口城,开始过起了安静恬淡的生活。过去还真是没想到,我居然在天下间有如此的声望和影响,随着我的身影淡出京都,日本列岛上空一时风云突变。 池田恒兴赶到了摄津前线,和中川清秀、高山重友合兵在一起抵抗羽柴军,可即便如此也不足两万五千人,和羽柴秀吉相比依旧处于劣势。而且不得不说的是劣势不止存在于数量方面,多年争战不断的羽柴军在质量上也要胜过池田,战争的胜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是多种因素交织作用的结果。 凭心而论从羽柴秀吉的个人军事素质来讲,并不见得有多么杰出,也就是每项都比我高出一些有限,比柴田胜家那是差远了。不过他本身是个具有远见的政治型统帅,手下有黑田官兵卫这样的天才军师;有羽柴秀长、浅野长政这样的方面之员;有加藤清正、福岛正则、加藤嘉明这样的横勇猛将;肋坂安治精于铁炮;糟屋武则、平野长泰等人至少也是个优秀的将领。由此可以看出,羽柴军从上至下都是一支善战的部队。 相比起来池田一方就不那么“好看”了,虽说他本人和高山、中川还都是说得过去的名将,但也就是仅此而已。在几次小规模的接战中,“东军”均告失利,人员损失据说不在少数。池田恒兴本是个急性子的人,但面对这种情况也不得不采取守势,稍稍退后脱离接触后开始构筑新的中摄津防线。 羽柴秀吉的最初攻击颇为顺利,在解除了石山御住城的威胁后的一段时间里,几乎每天都会拿下那么几座或大或小的城郭和岩砦,一切似乎都是那么顺利胜利似乎已经唾手可得了。为了尽快的破除阻力进入京都,他甚至放弃了对一些城市的争夺而进行集中的突击。可是渐渐的,他意识到了一些“小麻烦”! 池田恒兴以空间换时间的战术取得了一定成果,羽柴军在攻落一座又一座城池之后劲头被消磨得越来越小,终于在池田军主力固守的三座坚城下面停滞了下来。或许令羽柴秀吉更加感到奇怪的是,他原先预想的那种势如破竹、群起响应的局面并没有出现! 当然,投到他旗下的摄津、和泉、河内一带的豪族还是以一些的,但是和通常的那种“大势所趋”还是有很大差别。这种差别的直接体现就是双方的实力差距并没有迅速拉开,反而有逐步缩小的趋势。面对这种情况羽柴秀吉开始进行另外一种试探,他向池田恒兴提出谈判的建议或者叫劝降! 记得以前说过很多次,池田恒兴是个“人来疯”,甚至登着鼻子上脸的人,面对羽柴秀吉的试探他当即予以了回敬,那就是发出檄文号召所有织田旧领的豪族,向他聚集一起讨伐无耻的“猴子”!不要有什么怀疑,他在檄文上用的就是这个称呼。 这自然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羽柴秀吉在暴跳如雷之余也发了狠。不过池田恒兴的作法却给他提了醒,他也再次发出檄文要各地的豪族加入他这一方,不过这次不是讨伐东国的敌人,而是织田家内部的阴谋家。反正现在岐埠城自顾不暇已经声明不参与诸事,那么他们双方也就放心大胆地自我叫嚣了起来。 这不是就是应仁之乱的翻版吗?朝廷立刻紧张了起来,向他们双方派出了使者,可是没有任何一家买帐。在这种诡异的风云涌动之下,各地都产生了一些异相,一股股“暗流”向近畿的中部聚集而来。 那么你就来看看:羽柴秀吉是一个“大人物”,池田恒兴虽然略差些可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的召唤自然会有人响应,可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一千石以上的豪族们作出这种响应,主要集中在那些一二百石的人里,也有很多领有几十石的。 大豪族们在这种时候多少会谨慎些,这无可厚非,他们一般喜欢在局势更明确些时再表态,两天的时间未免有点短了些。不过这就导致了一种奇怪的现象产生,一条条东部、南部通向京都的道路上,走来了一支支“奇特”的队伍! 这些队伍穿着各异、武器各异、口音也各异,不过也有一些共通的地方,那就是大多数这样的部队都不超过一百人。看到自己的努力取得了“成果”,羽柴和池田叫嚣得更加卖力气! 凡人不可一概而论,大的诸侯也有表示出态度的,备前宇喜多家以宇喜多忠家为总大将,起兵一万驰援羽柴秀吉。与之相对应,出云尼子义久则是明确力挺池田恒兴,并亲率六千五百人东进。 真是一出好戏啊!天下不知道有多少聪明人大大地瞪着眼睛,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甚至这时已经没有少人再关注我的态度,尽管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离京而引起的。 因为本州岛的局势急剧变化,吸引到了所有人几乎全部的注意力,****之源的九州和四国尽管依旧在不紧不慢的波动着,但已经没有多少人在关注他们。脑袋都快保不住了,谁还会在意脚趾头!可一切毕竟都在发生,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改变自己的轨迹。 前田庆次加紧了对丰前有马晴信的攻势,大村和锅岛的援助也没能逆转形势,中津城所有的屏障均已被攻克,被****裸地暴露在了前田军的面前。有消息说有马意图向毛利家请求援助,但是一直保持中立并积极调停的筑前山中鹿之介立刻发出严正警告:一旦有未得到西海探题许可的外部势力介入九州,那么将立刻予以坚决的打击! 岛津、大友和伊东继续在南面僵持着,似乎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四国的情况要稍微好上一点儿,信清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局势,长宗我部和细川、十河的部队已经脱离了接触,并且中间被中村一氏和堀秀政的部队阻隔了开来。在胜瑞城的会议也取得了初步进展:长宗我部元亲同意撤军至伊予南部,而细川、十河统统开往讃歧集结,为了更加有保证,诸星水军的主力也开到了四国东北部外海待命。 对那些心忧天下的人来讲,这可能是近来唯一的好消息,不过未免显得稍微单薄了一点! 与这一切相比桂川口城是太安静了,那真是“任他风云变幻我自岿然不动”!冬季的琵琶湖上还会不时飞过零星的水鸟,苍茫凋敝中自有一番别样的景色。这本就是一个渡假的好地方,就连二条晴良的病势也日渐好转,只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心有时还是不静,我就常劝他“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就这么悠闲的过了几天日子,直到天正九年(1581)的十月二十七日这一天。从这天的早上一起来开始我的心情就不是很好,到临近午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把脾气发了出来。 “怎么还没有生出来?那些稳婆都是干什么吃的!”怒吼声中我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板上,溅起的汁水和茶叶崩了正跪在那里的侍女一脸。好在因为天冷地上扑了一层厚厚的草席,不然这个侍女就得破相了。 面对我不分青红皂白的愤怒她唯有诺诺,畏缩地向后躲去。 “不行,我必须亲自去看看!”我一推桌子站了起来,然后就向屋门走去。 “哦……”那个侍女抬头愣了一下,看样子是有什么话想说,不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能心惊肉跳地跟在我后面。 按传统生孩子这类事情身为家主是不能在附近的,因为根据传说来讲,这个时候秽物可能引来妖魔作祟,尤其对于领兵和作生意的人更是如此。不过此刻我并没有考虑这么多,只是感到一阵阵的烦躁。 阿雪的预产期计算的非常准时,昨天夜里十点钟开始出现阵痛,不过既然是生孩子这也难免,我并没有过于担心,而是耐心地等着新生命的降临。不想一直到今天凌晨六点多钟还没有生下来,我精力不济就去歇了一会儿。今天早晨一个没注意醒来已是十一点,可孩子还没有生下来,我这才感觉有些不妙。最近对一些事情我的承受力很差,动不动就会发火。 “阿雪,你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我在心里这样叨念着。前几个孩子的出生都很顺利,就是先天不足的龙王丸也没费什么事,尽管我当时领兵作战并不在身边,不过事后听说就是这个样子。 “主公……”走廊里樱井佐吉迎面走来,手里还拿着一大叠文稿一样的纸张。 “滚开!”我一把打飞他手里的东西,纸张如蝴蝶般飞起后,又如雪片般纷纷落下。我看也没看一眼,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去。 越接近产室我的心情越紧张,转过一个转弯已经隐隐听到了一些低而杂乱的人声,更靠近时又能分辨出一缕痛苦的呻吟声。守在门外的几个侍女见我到来有些愕然,我径直地把手伸向了那扇门。 “你怎么来了?”这时门突然打开仙芝从里面走了出来,抬头看见我不免愣了一下。 15、啼声(中) “阿雪怎么样了?”我此刻脑子里很乱,并没有回答仙芝的话,其实就算想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开启的门中有一些人在来来往往的忙碌,但是我的目光还是穿过了所有“障碍”,在瞬间看到了那张卧榻,卧榻上躺着的那个人,和那张惨白并挂满汗水的脸。我不知道她是否也看见了我,但却似乎感觉到了一缕牵动人心的目光,亦或只是我自己的错觉而已。 “这里没有什么问题,你不用担心!”仙芝丝毫不顾我的感受坚决地关上了那扇门,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你还是回到前面去的好,留在这里只会让所有人都不自在!” “我想进去看看!”我知道她说得都是对的,但还是忍不住向那扇伸出手去。 “里面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你有你自己的责任!”仙芝没有退让,依旧站在那里坚决地挡在我的面前。她的一双大眼睛就那么直视着我,其中清澈而又深不见底。“就像我们相信你一样,你也应该相信我,相信阿雪。我们会做好我们该作的一切,而你也不应该逃避自己的责任。多想想那么多人已经作出的事情,再好好想想你现在究竟该作什么!” 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已经震怒了,真的就想一把将她单薄的身体推开!我想怎样就该怎样,不需要别人对我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更不能允许别人阻挡在我的面前。什么责任、什么天下,全都去******,我也要为自己的感觉活上一回! 不过也仅是那么一刻而已,很快我的意志就在仙芝的目光中如冰雪般消融了。甚至我有些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飘忽游移着看向了自己的脚面。“阿雪……真的不会有事吗?”我的声音底气不是很足。 “当然不会,你还信不过我的诊断?”仙芝回答的声音不大,但很有信心。“女人生孩子虽然根据各自的情况不同会有一定的差异,但是受罪那是一定的,折腾几个时辰的事情很常见,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阿雪的身体一向很好,而且胎音也很正常,我看你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 “你保证?”我反而有些像小孩子,甚至还有点赌气的意思。 “我保证,你就快点去吧!”仙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我身后说道:“佐吉找你肯定有急事,你快去看看吧!” 我下意识地一回头,果然看见樱井佐吉手拿刚才的那叠文件,尴尬地站在我身后六尺开外的地方。他手里的文件依旧显得有点乱,看样子是匆匆忙忙收拾好追到这里来的。 “可我……”我再转回头时,仙芝已经回到了屋里并关上了门。“唉……”站在那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仙芝刚才的话使我失去了拉门的勇气。 “主公,几个地方都送来了紧急军情!”樱井佐吉从后面靠近我小心地说到。 “嗯……”我无意识地哼了一声,似听到似没听到。 “西国的局势发展最快,毛利家已经有了动作!”看到我没什么反应,他只得又靠近了一步说道:“蒲生殿下要我提醒主公,羽柴极有可能通过毛利在西国打开局面。而突破点最可能是在尼子身上……” 尼子……阿雪……尼子?我的脑袋突然清醒了些,一些事情也连贯了起来,最后形成了系列的影像反映在脑海中。“你跟我来!”我接过来那叠文件转身走了开去。 我并没有舍得离开,而是走进了斜对面一个小房间。这间和左近的几间屋子都是阿雪侍女的屋子,我走进去坐了下来开始看那些文件,而本来的主人此刻正在阿雪的房间里忙碌着。樱井佐吉作了多年侍卫兼秘书的工作,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他对着边上的人吩咐了几句,很快一张摆着笔墨纸砚的小桌被抬到了我的面前。 我把那叠文件简单地翻了翻,很快就从中找到了关于尼子家的内容。 尼子义久率军东进的意义要高于实际作用,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真要穿过“猴子”的大本营到达前线也不是那么一件简单的事情。这就好比你动了一下“马”,我怎么也得出个“炮”,只有这样下棋才有意思。可是既然局势渐明那么也得允许别人出招,毛利家就是羽柴走的下一步棋。 就在尼子家发出声明不久,毛利家也开始了动作,吉川元春领兵两万七千由安芸东进备后,意图不声不响地截杀尼子义久。不过尼子家也是西国的地头蛇,又有我情报网发出的暗中警示,所以还没有走出多久的尼子义久立刻调头返回了月山富田城,不过吉川元春的大军也尾随跟了过来。 尼子的在军事上采取的是守势,而吉川元春以疾风烈火之势在两天内拿下了出云大多数城池,接着就围困了月山富田城,大有一口吞掉尼子家的架势。 “终于忍不住了!”我轻轻地哼了一声,抽一搭信纸在面前摆好运笔写了起来。 毛利家是西国举足轻重的力量,我自然也是作过针对他们的策略,可是针对改变他们主流态度的行动却没有成功,最终他们还是倒向了羽柴一方。既然如此我就只能采取“措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以说在现阶段我在他们身上下的心思,要比德川家康还要大,也就是仅次于羽柴秀吉。 “慢着!”我的手猛然一停,狼毫毛笔停在了半空中,慢慢地一个墨珠在笔锋形成,终于落下来在写了一半的信上殷湿了一大疙瘩。“毛利家刚刚在九州被我击败不久,那么他们还有能力一举拿下月山富田城吗?”我泛起了犹豫。 毛利家的实力远远超过尼子,关于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但毛利家真的能够迅速解决问题吗?以吉川元春不足三万的人马,去攻击月山富田城这座由近万人守备、粮草充足的坚固城池,似乎怎么看都有些勉强。由于这些年毛利家无论是和我还是羽柴的作战中一再失利,事实上他们在西国的影响力是日渐降低了的,也不大可能迅速召集起众多的豪族部队来,那么我的作法就似乎有点儿…… 我伸手将那张弄脏了的信拿在手里揉成一团,又把已经写好了的那几张也做了相同的处理。可能是因为担心阿雪的情况,跟着就牵扯到了尼子家,我的精神有些不集中了。我筹划了许久的事情不能半途而废,现在很多行动还没有展开,不能这么早地就把外围的力量暴露出来。但是也不能就这么一声不想的什么也不干,那同样会引起别人怀疑。 我重新摆上了白纸,润好了毛笔稍加思索就写了起来。不一会儿两封信写好,我又看了一眼比较满意。 第一封信是写给堺町的可儿才藏,告诉他已经可以开始行动,但不是向东而是向北。 可儿才藏长期驻守堺町,手下两千部队都是身经百战的职业士兵,而且之前我早就吩咐过他,再召集一些纪伊北部的豪族和堺町的商人武装。这样他现在就有了超过四千人,而且装备和补给都相当充足。 这支队伍我原本想用来和池田夹击羽柴军,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而且现在正面冲突还可以再等等,局势还是更混乱些的好。北上石山町从道理上说并无可厚非,但是暗含着又有断去羽柴军粮道的意思,真是一招绝妙的好棋! 第二封信是写给丹波的长野业盛,现在秀清(龙王丸)还一直留在我身边,丹波的事情就由他全权负责。不过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因为秀清现在年纪太小,即便在丹波大部分事情还是要由长野业盛来处理。 我给他的指示是积极备战,但不必太冒进。现在甚至不必直接站出来,可以叫赤井直正出面以家主不在为理由,拒绝宇喜多忠家的部队过境。 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我自己了,真是绝妙的好主意,不但替宇喜多忠家找到了停滞不前的理由,也使“猴子”浑身刺痒还找不出“虱子”!我的步骤应该是一步步的实现,这之前还不能把“猴子”的心劲儿泄了。 可儿才藏和长野业盛、波多野家的态度可以说非常正常,作为我的意思来看也并不奇怪。但就算是这样,我想“猴子”依然会勇往直前,因为在他看来,作出这些“小动作”正是我虚弱的表现。 又将这两篇得意之作看了一遍,我拿过信封分别予以装好。现在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可这股“东风”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刮得起来呢? “嗨,这瞎操什么心!”我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太小心了,现在都到了这一步只是九十五分和一百分的差别,有必要那么求全责备吗?我又想到了即将出生的孩子,将来他们也会有一份不错的产业。之所以说是“他们”,是因为仙芝告诉我非常有可能是双胞胎。 这时门忽然咯吱向了一下,我全身的细胞立刻兴奋了起来。不过令我感到遗憾的是开的是另一侧的门,樱井佐吉再次尴尬地出现在了那里。“主公,小川孙十郎大人从京都回来了!”他看了看我的脸色后,小心翼翼地说到。 16、啼声(下) 小川孙十郎原来只是甲贺诸流中,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色,无论是之前独立在各处活动的时候,还是后来随着望月吉栋投入我门下开始的那段时间,都只是做一些很一般的工作。可是再一般的人也有他自己的特点,只是看什么时候表现出来而已。 当年征讨丹波的那个夜晚,他非常凑巧担任了外围警卫,而且同样非常凑巧地发生了我的遇刺事件,然后他就更为凑巧地在审问刺客中立下了功劳。应该说这个人的忍术非常一般,但是对于揣测人心上却很有些办法,因而近些年得到的提升非常快,已经由一般的支援甲贺众转入第一备队,并且担任了仅次于伴长信的副统领。 今天他是从京都来,既然他来了就说明“东风”已经齐备。“都准备好了吗?”我虽然已经知道了他来的意图,但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小川孙十郎的行礼刚刚进行到一半,虽然我已经问了话,可他还是规规矩矩地行完了礼,双腿并拢成标准的跪坐姿势后才说道:“属下正是奉加藤大人之命来禀报这件事,并请主公的示下!” “嗯……”我点了点头。这就是小川孙十郎,一个只知道上传下达和执行命令的木偶。 虽然像石川忠纲那样的忍者是个另类,而且忍者大多是一些冷漠的人,但很少有像小川孙十郎作得这么彻底的,就像望月吉栋梦想着家族的光荣,加藤段藏渴望着得到认可自身的价值,可见在这一族群当中基本还都是些有着各种yu望的正常人。就是这个小川孙十郎,所做的一切好像就是为了作而作,没有之后的什么乐趣和兴趣,似乎真的是个无欲无求的人。 我知道世界上有这种人,既有不求回报一心为善的真君子,也有损人不利己的真小人。虽然和世界上不可能出现“永动机”这一与物理规律相违背的事物,但你不得不说这种找不出“动力源”的人是却是存在的,而且具有最大劲头。这使我想到了刚才在琢磨的一个问题,这样的人或许因为才具平庸在打天下时发挥不出巨大的作用,但在和平时期确是弥补缝隙不可缺少的“腻子”。 “加藤大人让我请示主公,是否还要对于‘内容’有什么变动?” “哦?”我抬眼向他一扫,他还是毫无表情地低着头,可见他只是传达而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 这不只是加藤段藏,可能很多人都有这个毛病!作为一个出身卑微的忍者或者武士,面对上位者会有一种本能的心里敬畏,要他们针对某一个目标执行命令或许会毫不犹豫,但是当有目的、有步骤去大范围灭绝过去一直仰视的人群时,难免会在内心中闪过一丝困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平清盛那样的枭雄! 我觉得加藤段藏作为具体执行者会有这样的犹豫很正常,没有必要过于苛责。“没有什么需要改变的,让他们……”说到这里我心中忽然一动,今天我的孩子要出世似乎不宜冲血光。“让他们后天动手好了!”我这样说到。不能够光说别人,毕竟我也有软弱顾虑的一面。 “是!”小川孙十郎答应了一声就不在说话,在他看来改与不改并没有什么分别,现在只等着我给他回去的表示了。 “我之前要牛岛、虹绮他们制造足够的烟幕,现在京都环境混乱已经够多了吗?”我忽然一下想起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我在开始设计时就想到了,但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简单地吩咐下去,对于执行程度没怎么关心。现在想起来可以稍微利用一下,弄不好这还是将来的民心民意。 “那些小豪族们进京差不多都是受了我们谣言的鼓动,真正布置的‘手段’混杂其间不会有人发现!”虽然不是直接的执行者,但刚从京都来的他还是知道一些情况的。“一般的人只是想加入羽柴或池田一方捞些好处,并没有意识到到京度来看风向是受了谁的引导。不过那些人中重要些的势力里都有我们安排的内线,外围也布置了稳妥的监控,不会出现难以掌握的混乱!” “一定程度的混乱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事先找好替罪羊就好!”我忽然笑了起来,不知道对面的人看着是否有些诡异。“你现在就回去,让段藏安排些人在今晚开始制造混乱,可以先在小舟町、人形町开始,让某些‘暴徒’抢劫商店。我想经过一两天的示范效应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那么后天起开始的行动看起来,就会变得非常顺理成章了!” “是!”小川孙十郎还是那么简简单单地一句回答,好像这个决定和其他的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现在我至少知道了一点,那就是他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好的观众,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喊好。 “那你就……”对着这么个人确实有些乏味,我挥手想打法他离开。 这时身后的墙壁后面发生了一阵混乱,隐隐还传来好像是欢呼的声音。我的心猛地一颤正向开口询问,一阵轻微的跑步声响过之后那边的门一下子被拉开。 “生了!主公,生了!”刚才被我训斥的那个侍女在那里兴奋地说到,虽然出于礼仪不能大声喊,但声音里还是带着抑止不住的兴奋。 我忽地站了起来,快步从那扇门里撞了出去。因为极度的喜悦我忽略了她语法中的毛病,而且还险些被门槛绊倒。因为种种原因长子和次子出生时我都不在旁边,直到虎千代出生时才算多少挽回了些遗憾,不过那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也许从今日始,这样的不得已再也不会发生了! 此时的走廊人来人往,混乱忙碌已经从屋里延伸到了外面,不过表面的混乱之下又隐隐藏着一种秩序。门不断地被打开后又关上,一个个拿着盆子、毛巾或其他各种东西的侍女不断进进出出,真难以想象生孩子怎么会需要这么多东西! “哇……”我的手刚刚摸上那扇五秒钟前还开着的门,一声嘹亮的哭声就在里面响了起来。我的心脏猛然间一收一放,原本是要拉的手转而按在了门框上。 说起来我早已经是一个资深的父亲了,但是不知为什么还是克制不住可此时的激动,也许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春花秋月都能把我感动。就像此时此刻,一股幸福的冲动就几乎把我击倒。 里面的哭声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反而又越来越强的趋势,我就站在那里闭上眼睛侧耳细细听着。可能是太执着反而会产生幻觉,我后来居然听出了“立体声”。 “你怎么这么快又来了?”门开处仙芝又看见了我,带着几分无奈地说道:“不过现在已经可以进来了,不过你可不要乱碰其它的东西!” “好、好、好……”我忙不迭地答应到。 房间里熏着来自印度的香料,但还是掩不住一种淡淡的异味,人虽然不少但都轻手轻脚,所以显得不是很喧闹。阿雪还是躺在那里,布满汗水的脸庞几乎没有什么血色,显得很是憔悴,阿鹤跪在旁边正在替她擦着汗。这时阿雪也已经注意到了我,向着我笑笑但没有说话。 “你辛苦了!”我来到她身边坐下,拉起她的一只手握着。 “总算不负殿下的恩情……”阿雪本已基本被擦干的面颊又留下了泪水,眼神逐渐从我脸上移向了边上。 在阿雪的身边两个婴儿已经被洗净,并用几层布、丝、绸的薄被包好,哭声已经变小但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鲜红并布满“皱纹”的脸上眼睛还没有睁开,但却不安分地扭动摇摆着小小的脑袋,看来是急于了解这个世界。 “看看你的儿子,想必已经急得要着火了吧!”仙芝在一边说到。 “两个都是儿子?”我自己都感觉很意外。 “别不知足了,还想得个龙凤胎不成!”仙芝不满意地白了我一眼。 “话不是这么说,我只是不敢相信我有这样的运气!你们瞧瞧‘猴子’那个家伙,这么多年屁都没有……”我自认为自己不傻,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不过我也确实是有些奇怪,“品种”要做到如此单一似乎也并不容易。“阿雪,这么多年你什么也没要求过,这回想要些什么?”我好像心血来潮地问到。 “臣妾不敢,殿下已经……”阿雪感动地说到。 “那怎么行,不然岂不是体现不出殿下的‘公正’了吗?”仙芝截住了她的推辞,不过紧接着就向我说道:“殿下您也真是!只有主动说出对方的心意才算是赏赐,要别人自己开口又算是什么?” “不错,我这是有些杀鸡问客了!”我好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赞叹仙芝和我的默契。“阿雪,我知道你不希罕什么,可我也只是多些珠宝金玉这样的阿堵俗物。不如这样,等过些时候外面安定了,我就封尼子家为数十万石的大名,也算了却你从小的一番心愿!” “殿下……”阿雪挣扎着想起来行礼。 “你躺着!”我摁下她后小心翼翼地抱起了一个孩子,又转脸看了看另一个。“该给他们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呢?”我犹豫到。 “不如就拜托一下二条晴良阁下,也借一下他的寿禄吉兆嘛!”仙芝建议到。 17、“桃源”之世外(上) 天正九年(1581)的十月三十日,桂川口城里一直延续着几天来的喜庆,诸星参议清氏殿下又添了两个儿子,昭示着一门武家的兴旺和发达。 这是一件大事,至少对我诸星家是这样的,为了庆祝这次三朝和冲一冲近来阴霾的气氛,我在这里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仪式,远远近近的家臣都送来贺信和礼物。当然,因为道路遥远和通讯不便的原因,远处的家臣们只能大概知道诞生的日期,至于具体时间和是男还是女,那是说不清楚的。 这就使贺信的日期或早或完,礼物也是五花八门。前田庆次的考虑算是最周全的,居然拿来了两男两女一共四份礼物。不过我估计他也没有这份细心,应该是阿国出的主意。 遵照仙芝的意见,我请二条晴良给我这两个儿子起名字,他也愉快地答应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我这股喜气的影响,他的身体和精神也一起渐渐康复了起来。 “两位公子满面红光声震屋宇,将来也必皆是威震列国的名将!”二条晴良眯眯着眼睛慈祥地说到,两道长长地白眉毛不时抖动一下,比寿星公只是缺了一部长胡子。 其实我一直不是很明白,日本所有的公卿为什么都不留胡子?据说点眉、敷粉、染黑齿都是学自中国大唐的一些风俗,但当时他们就没有想过这有关于男女的问题吗?要是那张唐太宗的画像上,也像这么装扮一番……每念及此我都是一阵恶寒。 “本卿不过是老无一用,能借上的只是这把寿数了!”说了一大套恭维话后,二条晴良慎重地从一本锦折里拿出了两张红色的纸片,看来是之前已经准备好了的。“四公子取名‘松寿丸’,五公子取名‘竹清丸’,不知诸星殿下、夫人以为如何!” “谢谢您的费心了!”我微笑地递上了一份“谢意”,可心里却觉得这两个名字真是很一般。 不过仙芝看样子倒真是很满意,接过那两张纸片仔细地分别塞进了两个孩子的襁褓里。虽然有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的话,但是此刻这两个孩子却还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身子骨看着倒还算康健,为人父母者希望孩子健康平安那也是最基本的了。 “多多拜谢阁下了,难得您为两个孩子起了如此好的名字!”仙芝又表示了一番感谢后,示意乳母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您贵恙初愈要多多保重,孩子也该喂奶了!我这就带他们下去了!”说完她就和下人们带着孩子一道离开了。 “孩子能够将来能够健康顺达就好,我还是真没有想过让他们也去建多大的功业!”看着那扇门被从外面缓缓地拉上,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样子完全是一个为孩子操劳的疲惫慈父。 “诸星家乃守护天下正道的武家第一名门,殿下怎么说起了这么避世的话呢!”这种话几乎所有武家大名以退为进的时候都会说,我自己都未许相信,二条晴良就更加不会十分当真。“诸星殿下名震列国,大军纵横四方未逢败绩。两位公子出身如此名门,其母又是三军称奇的姬武士,自然不会碌碌无为。诸星殿下却如此说,可见是有些妄自菲薄了吧!” 他的语气很诚恳,至少听起来是这个样子的。或许他只是想表达这样的一个信息:朝廷还是信赖并倚重我的,至少在朝廷中还有像他这样一大批站在我这一边的人。 “名震列国、纵横四方吗?或许真的是这样吧……”我的兴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高起来,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这话也并不是吹得多么过份。在如今的地位上我确实称得上是名震列国,打着诸星旗号的大军也算是走过了不少地方,至于是否“未逢败绩”的问题,则完全可以另案讨论。“阁下想必也清楚,我和羽柴殿下都不是武士旧族出身,阴错阳差地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有时候自己也不免感慨世事的无常。可我们两个人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基本一直是主动向前跑的,而我很多时候是被种种力量推着在向前跑!” “这个……”二条晴良犹豫了,没敢随便接这番话。 “我成为武士多少有些赶鸭子上架,永禄三年桶狭间那夜的风雨险一险便要将我湮没……”感觉有些不舒服我就将腿从座下抽了出来放到前面,并还双臂抱住了膝盖。“说句不怕您耻笑的话,我当时真的是怕死了,之后连续一个多月还经常被噩梦惊醒。可既然已经干了这行就得一步步走下去,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二条晴良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多少有些感触。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容易感悟伤怀,可能再要加上点儿他这些年身为公卿的甘苦。 “当时我真是担心,担心自己说不准就会在哪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中死掉,留下孤儿寡妇寄人篱下,所以只是想着拼了命也要挣下一份家业!”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又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不过从这方面讲作为听众的二条晴良是个比我更大的“可怜虫”,想来也不会有笑话我的心情。“那时我要是能有桂川口这样一座小城,只怕就要乐疯了,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这个局面的!”说着我的目光又投向了窗外,语气里透出那么点儿小富即安的满足。 “是啊!这真是一座好城……”他终于一时没能把握住自己,有些失去了身为一个政客的立场,眼神里也多了些东西,仿佛只是一个在挑选埋骨之地的老者。 “阁下是否看过我养的那些马了,感觉怎么样?”我带着明显的主人翁自豪感向他问到。 “好马!真是好马!”二条晴良立刻点头,为了加重语气还轻轻拍了一下桌子。“真是好马……不,应该说是宝马良驹!本卿这一辈子走遍了无数地方,就是东北那里至少走过了四五次。战马这种东西是所有大名的珍爱之物,但是即便是把我在其他所有地方见到的宝马良驹加起来,也不及这次在桂川口一地见到的多。这种档次的马即便是当年的谦信公,也不过就是两三匹而已,而且这就已经相当的了不起了。可没想到殿下这里居然有七十余匹,这可实在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在这点上我倒是不敢妄自菲薄,在整个日本你也绝对找不出第二家来!”叫他这么一说我顿时大生“知己”之感,扬眉吐气地说道:“我这里日本本地的良种马之占很少一部分,大多数都是重金购自海外的‘神种’。经过这十几年来的不断培育改良,留存下来的都是适应本地气候可日行数百里的好马。看着它们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感觉自己真是作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诸星殿下海量雅致,这份心境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的听众很是感叹,不过究竟是为了我的品味还是财力。 “二条阁下,您是见多识广深识人情世故的前辈,有一句话我想冒昧请教一下!”我的话锋陡地一转,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如之前所说,很多事情都不是我自己想要搞出来的。那么如果我现在退下来老老实实在桂川口城养我的马,你说某些人会就这么放过我吗?” “这……”在我的目光中二条晴良低下了他的头,这是个他无法也不能作出回答的问题。 “感谢阁下的回答,我已经明白您的答案了!不错,我自己也是这么判断的。”大约一分钟的沉默后我点了点头,其实这个答案是谁心里都清楚的。也许这个问题换一个人提出来,二条晴良马上就会笑话他的幼稚。“所以像当年的我毫无选择一样,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选择。现在我已经有些明白先君信长公的某些作法了,所以……就请您多多谅解吧!” 二条晴良的嘴唇有些发干,脸色也有些发白,眼睛也像长时间离水的鱼一样逐渐在丧失光泽。与以前含混模糊的话不同,这次我说得已经相当明白,他所置身其中的那个朝廷不得不作出明确的抉择,可这又不是他所能够决定的。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就没有再往下深说,毕竟“响鼓不用重捶”,到这里他应该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了。之前已经一再地强调过,我并没有想彻底毁灭朝廷的意思,那么到了适当的时候总要有人回去传话的。 “之前阁下一直贵体抱恙,也没有容我好好地尽一下地主之谊,今天你可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了!”说着我把樱井佐吉招呼了进来。“吩咐下去,要厨房好好准备!我要用最高规格宴请二条阁下,遵循宫廷古礼筹备!可惜……”我又十分惋惜地抱歉道:“可惜这里没什么陪客,实在是简慢了!” “诸星殿下客气……”二条晴良勉强地笑了笑,此刻他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蒲生殿下已经回来了,不如……”樱井佐吉小心翼翼地提醒到。 “他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有些“吃惊”地扭回头。 “是在今天凌晨寅时的时候,当时为臣看他极为疲惫而且也没说有什么大事,就没有马上打扰主公!”他抬头看了一眼我的表情。“是否要属下请他马上过来?” “算了!再让他睡一会儿,等午宴时再请他出席就好了!” 18、“桃源”之世外(下) 到底是年轻,中午出现在宴席上的时候,蒲生氏乡已经见不到丝毫疲态。虽然他的脸上努力保持着严肃,但是眉宇之间却隐隐带着一股兴奋。只是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也只有我这样与他相处了十余年的人才能感觉的出来。 “原本我还怕回来的过于冒昧,不想却正是时候!”在分别行过礼之后,他先转向了二条晴良。“原来只想着来讨诸星殿下(在外人面前他一般还是不叫我主公)的一杯喜酒喝,不成想还赶上来二条阁下大病初愈。不知现下您的身体是否完全康复了,也好早日向朝廷里报个平安!” “让蒲生殿下挂念了,老朽无用之躯不敢有扰朝廷的政事!”二条晴良直了直身体以示礼貌,虽然这在他的身份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本卿年老昏聩尸位素餐,不但不能为朝廷分忧反而图添累赘。倒是蒲生殿下,这十余日不见想必又是在为国操劳,不知可有何进展吗?” “叫您这么一说在下还真是惭愧,我不过是回日野城的家里看了看!”蒲生氏乡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脸上的红晕是否发自内心。“这一段时间近畿一带并不是很太平,我也是有些担心家里人的安全。既然诸星殿下奉朝廷谕旨隐退,那么我也就藏个私心去照看一下家里!” 在说到“奉朝廷谕旨隐退”这几个字的时候,蒲生氏乡的语气里稍稍出现了一些变化,当然还没有到达冷嘲热讽,或者甩脸子的程度。不过二条晴良还是听出来了,而且之前在京都时天下就有这样的传言。 “朝廷的作为均是从天下的大局出发,也是对我这些年劳碌的体恤!”看二条晴良似乎想要开口辩解,我就抢先接过来说道:“再说以现在的形势,我如果强制不退,那就会继续激化羽柴和池田殿下等人的矛盾,中小的地方豪族也更加不知所归。还是像现在这样冷静一下的好,你也可以有空回家看看,其他的话也就不必再说了!” “是,是朝廷的一番体恤!”蒲生氏乡“诚心诚意”地点头称是。 “贤秀、定秀两位殿下还好吧?因为怕给他们添麻烦也一直没去看望,实在是非常的过意不去!”我的口气愈发的缓和,仿佛真是个心如止水的人在拉家常。看我如此轻松二条晴良轻轻叹了一口气, “祖父和父亲身体均还健朗,劳您挂念了!”表示了谢意后他又说:“祖父还让我来劝解您,对于某些事情不必太在意,孰是孰非公道自在人心!” “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还会有什么看不开的!”我用哈哈一笑表示了自己的豁达。“你实在是应该多陪陪两位前辈,我这里现在又没什么事情。就算回来也不必这么赶,听说你昨晚还是骑了大半夜的马是吗?” “我本来是准备在京都休息一夜再走的,可那架势实在是太唬人了!”蒲生氏乡听我问起咂了咂嘴,仿佛至今还心有余悸。 “怎么?京都出事了!”已经半天没有说话的二条晴良闻此言脸色豁然一变,急急地追问到。 “唉,只怕又是一场大乱要开始了!”蒲生氏乡这一声无奈的叹息,无情地击碎了二条晴良最后一点残存的幻想。“我原本也是想着在京都歇一宿再走的,可是还没进入市区就见到了隐隐的火光,因为是已经临近了年底,一开始我也并没有在意。可等离近了我才发现,原来街市上有不少暴徒在劫掠店铺,虽然没有引起大范围的火灾,但是已经有不少房舍被点燃了……” “那皇宫……皇宫有没有收到袭击?”二条晴良向前一抢攥住了蒲生氏乡的手臂,但是因为是坐在那里,所以这个动作有点儿连滚带爬的意思。他的衣角还带翻了一盘几乎没有动过的菜肴,汁水弄脏了衣服上的一大片,礼仪体统荡然无存。 “我虽然没有过去但远远看着却并没有多火光,想来不会有人胆敢如此大逆不道!”蒲生氏乡回答他的语气非常诚恳,却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但愿如此……苍天保佑……”二条晴良的目光变得有些迷茫,此时他也只有如此安慰自己了。只是这时我又发出了一身叹息,使他的神经又调紧了一扣。 “刚才阁下还说过在下两个犬子,将来必会成为名震列国的武将。虽然我本人并不是存了这样的奢望,但只怕是要不幸成真了!”我苦笑着说到。 “哦……”二条晴良一愣,一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照这个样子看乱世依旧不会马上结束,一直持续几十年未必没有可能!”我这样解释到。 二条晴良没有话了,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一下思绪。这十几年来随着织田信长如彗星般崛起,似乎人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可以阻挡他的障碍都已经被人力或者上天清除,持续百年的乱世终于要结束了!虽然织田信长有些近乎玩笑的死去了,但是天下人的看法并没有变,织田家依旧是足以左右天下大势走向的庞然大物,只要继承了这股力量就可以得到天下,不管这个继承者究竟姓不姓织田。 可眼下的情形似乎有些出乎人们的意料,织田家的势力分裂成了两个,甚至更多并不具有悬殊差距的敌对部分,绝对的压制能量已经消失,内部的斗争则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一些原本快要被挤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外地传统强藩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真正希望天下平定的人眼前则是一片黑暗。 “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背景,你都听到了什么吗?”我嘴里对蒲生氏乡问话可眼睛却在看着二条晴良,这样的震撼对他应该是足够了。话是我和蒲生两个人说的,可意思却是为了能让他更好的把形势转述给某些人。 “请恕在下驽钝,好像有些迹象,但一切又都是模模糊糊!”蒲生氏乡也飞快地瞥了二条晴良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我也试着想前往诸星殿下在京都的府邸,可是越向里局面就越加混乱。刚刚穿过了两条街道,我就碰到了五六波暴徒,嘴里喊的虽然是支持羽柴或者池田殿下,但是手下做得可都是盗贼的勾当。看到这种混乱的样子就没敢继续往里走,调头出来后直接绕路来到了这里。要是这种****引起了附近暴民的蜂起,说不定我在路上还会出现更大的麻烦!” “羽柴和池田殿下的冲突看来引起了各方的响应,但愿不至于继续扩大才好!”我双眼看着屋顶刚刚画好不久的彩绘,像是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该不会……该不会还有别人插手其间吧?”二条晴良突然声音颤抖地说到。 “应该不至于吧……”我这样回答着,但是并没有多少信心。 “回禀主公,京都的府邸来人了!”樱井佐吉此时的回禀适时地增添了屋里的紧张气氛。 “京都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快些说吧!”我看着面前衣着和相貌都很平庸的人,并不认识。 “松村总管让我来紧急报告主公:大量参与摄津战事的武士在京都发生暴乱,主要的商业街区都受到了波及!”这个人虽然也算武士但没有上过战场,因而说起这些事来显得有些慌张。“波动从昨天下午开始发生,至入夜已由部分人的火并发展成了暴乱。据说事情是因两方人在酒馆里一言不和而……” “是否波及到了皇宫和公卿们的府邸?”我皱着眉头问到。 “是……不是……”被我打了个岔他的思路发生了某些混乱。 “到底‘是’还是‘不是’?!”我有些生气。 “是!皇宫并没有受到冲击,但公卿们的宅区受到了部分影响!”叫我一训斥他的口齿反而清晰了。“……只不过乌丸光宣阁下于昨夜入宫途中,在人形桥上被人杀害……” “啊!”二条晴良惊呼一声面色惨白。“怎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不知道!”送信人以为这是在问他,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只是说当时乌丸阁下的轿子经过人形桥时,突然出现了十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冲上去,将乌丸阁下拖出来乱刀砍死。当时轿夫和扈从大多逃散了,所以也说不太清楚确切的情况。凶手们在行凶后从容离去,还撒出了一大把纸片在乌丸阁下的尸体上!” “什么纸片?”我接着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张纸片,是用标准的信纸从中裁开的,上面只有四个简单的字“东国之犬”。“东国……这里面还有东国的事情?”我抖了抖手上的纸片十分“困惑”地说到。 “天下又要大乱了……”二条晴良一下子仿佛又苍老了二十岁,衰败的颜色几乎到了恐怖的程度。 “阁下也未必需要这么忧虑,只要有勤王之臣率军进京暴乱很容易平定!”我看似无意义地宽慰到。 “还是诸星殿下……”我的话仿佛一下子提醒了他,他的眼睛里又冒出了希冀的光芒。 “我眼下的这千余人未必会有多大的用处,而且这极有可能更加刺激羽柴殿下!”我一口回绝了他还没有口的请求。“而且……此刻朝廷未必希望这个人就是我,阁下不妨在这里继续看看情况的发展再说?” 19、父子君臣(上) “挺直身体……也不要太过僵硬……对,随着马的起伏动作!”我站在一排粗大的木栏之后,对着里面不时高喊一声。而在圈成一圈的木栏当中,虎千代正骑在一匹神俊健硕的青骢马上。 龙王丸此刻也站在我的身边,神情专注地注视着里面虎千代的动作。这里是桂川口城的马苑,除了我们父子三人之外只有很少的几个侍从和马夫。 二条晴良又在桂川口城住了两天,终于在昨天启程返回京都了,请不要责怪他沉不住气,就这短短几天里广桥兼胜、日野辉资、土御门久侑又接连被杀。最惨的是日野辉资一家,全都被烧死在紧锁的房间里。 局势是严重的,抉择是紧迫的,到了这步田地已经刻不容缓,二条晴良必须尽快到回到京都里去,去劝说那些至今头脑仍不清醒的朝廷掌权者们。对于他的热情我不好多说什么,只有派出100名精悍武士护送他回去。不过我并不认为到了如今这一步,朝廷就能够完全清醒过来,至少在他们那架天平上,两边的“砝码”还没有完全摆上托盘。 难道不是这样吗?摄津的战况羽柴军还是在不断地取得着优势呢! 池田恒兴接连又输掉了三场战役,但是因为采取了谨慎的防御策略,并没有造成崩溃性的后果。而恰恰相反,在继续丢失了五座城砦,战线后移了三里多地以后,池田——高山——中川军的态势更加稳固,随着不断的小股部队加入,双方的实力差距正在缓慢但持续地缩小着,在某些局部甚至发生了逆转。 羽柴军的实际情况在逐渐变得糟糕,进抵石山町一线的可儿才藏已经隐隐形成了夹击之势;在丹波边境的宇喜多忠家部依旧在犹疑不前,每天平白地消耗着大量宝贵的给养;羽柴秀长在姬路殚精竭虑宵衣旰食,可是运出的辎重在给宇喜多军一部分和沿途莫名其妙的袭扰消耗后,也就是堪堪有一半能够运送到摄津前线,可就算是这样也快要难以为继了;四国原想的大混乱并没有真的出现,因而驻扎在姬路城和长船町的部队还不能撤走。此时羽柴秀吉在一连串胜利的辉煌中是甘苦自知,他是多么希望能有一只手扶他一把,无论是钱粮还是军队都行! 可惜他命里注定什么也得不到,吉川元春对月山富田城的攻击丝毫没有取得进展的迹象,毛利家以实际行动证明:它再不是那个在西国说一不二的超级霸主了!虽然据说他们已经给尼子家造成了相当的损失,但是离决定性的胜利还是相去甚远,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再提供些什么呢? 也许德川家康和东国的那些人,还能作些什么吧?遍观日本好像也只有他们了,拥有相当的实力,路程也不算很远。 本来谁都以为会动的德川家康并没有动,只是依旧把两万主力集结在三河冈崎一线,我知道他是在等,在等一个最佳的时机,为自己捞取最大的好处,而且我也为他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可惜羽柴秀吉不知道,他此刻是多么希望着这股可能改变局面的力量出手啊! 既然身在局中的“猴子”都无法掌握全部真相,那么京都里那些对军事态势没什么概念的公卿就更加如坠雾里,他们知道的只是羽柴殿下连续打着“胜仗”快要进京了,而他们自己身边连续地在死着人。他们是多么地盼望着这位“救星”的到来,以致迫不及待地付诸了自认为聪明的行动! 二条晴良的建议没有得到理睬,而羽柴秀吉殿下则得到了一份褒奖的圣旨,虽然其中没有提及池田恒兴等人的立场,但是根据负负得正的基本原则也不难推导了。只是历史的发展并没有根据他们的意愿为转移,依旧按照自己的轨迹不紧不慢地运行着。 我依旧保持着悠闲的沉默,虽然从各地传来向我报告的事情很多,但是真正需要提出更改的东西并没有几件,这就使我有了相当充裕的时间。我也有效地利用这些时间作了些令我快乐的事情,比如说教两个儿子骑马! “放松马缰!”我将手拢在嘴前有大声喊了一句。 虎千代虽然只有不到十岁,但是几年的练习下来骑术已经似模似样,至少比我已经差不了多少。这也是武家子弟必修的重要一课,通常重视程度已经几乎不下于剑术。 我的骑术和别的武士技能差不太多,都是拿不出手的样子货,不过这并不妨碍我给儿子以指导。没吃过猪肉怎么也见过猪走道,这么多年里也没少听高手这么指导我。 其实这种指导的高明与否并不是那么重要,此刻温馨的感觉才是最最重要的,我仿佛又回到小时父亲教我学自行车的情景。 “秀清,你看三郎的骑术怎么样?”我满怀兴奋地随口对身边的次子问到,眼睛还在盯着木栏内的虎千代。 “三郎确实是个少见的天才,无论文武都是极具天赋,我们兄弟中真正能够秉承了父亲您英明神武的,可能也只有三郎了!”秀清小声但恭谨地回答到。 “哦……”我侧目看了他一眼,从这话里听出了点儿什么。“是不是英明神武我想我比你们几个更有发言权,你们也没有必要什么都跟我学。将来你们兄弟几个能够齐心协力守住这份家业便好,很多事情不必想得那么仔细!” “是!”秀清答应了一声。 “你也去挑匹马练练,这些马至少卖相是不错的!”我笑着转移了话题,有些话是不能够说得太透彻的。 秀清因为身体的原因,在骑马、剑术这样方面的学习一直差强人意,以致现在在某些方面还赶不上虎千代。不过我倒是并不认为这算是多么大的问题,毕竟这对他们这个年纪的大名继承人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能保持健康就好。 这里的马虽然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但是有那么十来匹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是以平稳为第一保证,速度已经是提不上去了。虎千代眼下骑得就是这样一匹马,所以我也不必为秀清担心。 “那儿臣也就试试!”秀清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这孩子的顾虑有些多,不知道是不是多少受了他母亲的影响。不过也就是这些年莺才表现出一定这方面的倾向,当年我们初见时她可不是这个样子。我把注意力又投向了木栏里,此时里面的虎千代已经骑了大约15分钟了。 虎千代所乘的这匹青骢马是安达卢西亚马和蒙古马的混血,兼具了强健的爆发力和适应寒冷气候的体魄,只是在长途耐力方面没有把母系祖先的优秀传统完全继承下来,不过也说得过去了。因为是圆形围栏的关系,所以速度一直不是很快,不过也正是这种速度最能体现骑士和马配合的优雅。 虎千代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小的汗珠,即便是初冬的季节在这样的晴朗晌午还是说不上冷,加上身上穿着足够的衣服,他开始觉得有些“燥”了。 突然,虎千代向内侧一带缰绳来到了围栏的中央,然后身子一伏双腿一磕向前冲去。他终于忍耐不住表现欲造成的诱惑,居然想要纵马跃过围栏。 “停!”我意识到后立刻大喊了一声。 木栏的最高一层约有一米二左右,方圆直径约有十五米,即便是按稍稍靠后一些计算,助跑距离最多也就是九到十米的样子。就青骢马本身的素质来讲,这样的高度是可以跳得过去的,不过眼下的助跑距离未免短了一些,而且命令又与平时训练形成的习惯有些相左。 “砰!”就在这种犹犹豫豫中,青骢马的下颈部撞在了木栏上,迟迟抬起的前腿没能跨过最高处的栏杆,估计我的那声呼喝也没能起到好作用。虎千代一头从马的颈畔栽了下来,堪堪落在了木栏旁。 我只觉的脑袋嗡了一声,三下两下翻过木栏跑了过去。 “我没事……没事!”一群人围上去的时候虎千代已经自己翻了个身,支撑着想要爬起来,脸上青了一块而且呲牙咧嘴,但还强笑着想要表示自己的坚强。因为速度不高他的身体没有撞上木栏,而且也万幸没有被马蹄踩到。 “立刻送回房间去,把医生请来!”虽然看起来没事但并不能表示没有脑震荡一类的内伤,我让侍卫抬着起虎千代送走了。 “属下该死!属下罪该万死!”马厩的总管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着头,嘴里一连声地请着罪。坚实的黄土根本磕不出声音,但是没几下已经沾染上了一块红色。“属下万死不足以赎其罪,情愿剖腹以谢主公!” 我此刻真的很生气,恨不得真的杀掉某个人才好。但是我也知道,这件事并不能怪罪马厩总管,完全是儿子淘气的原因。“你……算了!”站在那里脸色变换半天,终于甩出这样一句话转身走开去。 现在我什么心情都没有了,直接回到了书房,可是一时却怎么也平复不了情绪,只是坐在那里发楞。 20、父子君臣(下) 蝶来到书房的时候我的心情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但是对着那些堆积如山的情况通报也没多少兴趣。 房间里有一只巨大的青花瓷缸,直径二尺八寸是真正的宣德官窑精品。在缸里深约一尺二寸的水里有五条花团锦簇的鲤鱼在悠闲慵懒地游弋着,不时地把嘴贴近水面,吐出几个大小不等的气泡。我就坐在鱼缸的边上,虽说眼睛盯着水面,但焦距却总是不时地发虚。 “主公!”蝶靠近我的身后轻轻地叫到。“夫人已经亲自检查过三郎殿下的伤势,只有两处皮外伤而且已经上过了药,请主公不必担心!” “这就好……”我点了点头长嘘了一口气,心情缓缓地又舒解了些。仙芝既是一名高明的医生又是母亲,既然亲自查看过就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过了好半天,我才注意到蝶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是有一件……”听到我的话蝶的身体轻微地抖了一下,垂下眼帘避开了我的目光。 “怎么!夫人还有什么别的话吗?”看她这副样子我的心里猛地一揪,难道虎千代真有什么事情吗? “不……是臣妾……臣妾有件事要请主公示下!”蝶摇了摇头,用仿佛怕人听到的小声说道:“是有关于我们蜃千夜一族的事情,需要主公作出决定!” “吁……”我的心重心又放回到肚子里,目光再次转向那只鱼缸,而鲤鱼也依旧在里面悠游着。“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我从一只黑漆盒子里抓出一把鱼食,细细地洒向水面。 “我很久以前曾经向主公禀报过,我们蜃千夜一族虽然是效忠于某一个家族,但针对于某一个人来讲,却又只有一个主人!”蝶的语气流畅了一些,但是依旧没有抬起头来看我。“蜃千夜一族每代只有三人,这既是千年的传统,又是我们这一门的技艺特点所觉定的,从千年之前的宫廷内府到后来的新田家,一直就是这样传承了下来。自从失去主公后我们蜃千夜一族就像在黑夜里看不见方向的航船,直到再次遇到了主公您。所以本代我们姐妹三人均是深感主公大恩,即便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你们的忠诚我是知道的!”我点了点头。这话原本是可以不直接说出来的,可此刻还是说出来的好。 蜃千夜一族和别的家臣尤其是忍者比起来,是个非常特殊的例子,她们没有自己的立场,仅是身为主人我的一个附属品。如果一定要说她们有什么目的的话,那也可以勉强解释为一种理念,这一点上倒是和岛胜猛或山中鹿之介有些相似,只不过她们的理念固化成了我这个主公,所以说这种没有是非观念的执着更加会令我信任。 “为了蜃千夜一族能够永远地为诸星家效忠,臣妾想请主公恩准我们开始选择弟子!”蝶稍微沉吟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本族技艺古怪,合适的弟子非常难找。另外为了毫无羁绊,又必须找身世单纯的孤儿。即便是有幸找到了符合这些条件的女孩子,一对一传授至少也需要10年之功。所以虽然主公现在春秋正盛,但是我们现在也该为少主的未来作出筹备了!” “你们培养一个弟子,还真是不容易啊!”我不知不觉被她说的事情所吸引,心思却也不似刚才郁闷。 “大部分忍流要培养出一个优秀传人都很难,不然就不会出现那么多忍众而下忍的比例却极少了,只是相比起来蜃千夜一族就更难了!”蝶马上又补充道:“不过我们这毕竟只是微末伎俩,和主公翻覆乾坤的伟业实在不可以同日而语……” “好了!和我说话用不着这个,你们只管去寻找培养弟子好了!”听恭维从她嘴里说出来我觉得有些好笑,她的希望确实也很正常。就像我时刻要考虑诸星家的未来一样,作为这一代蜃千夜一族的掌门她必然要考虑门派的传承。 “您……您真的确定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到。 “是,我确定了!”我虽然回答着但注意力却已经转开了,考虑着是不是要在这间屋子里再多摆上几个鱼缸。不知道是不是忍者都是这样,她未免有些过于谨小慎微了。 “您……真的……真的是确定了吗?”没想到她居然又问了一遍。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回我听出了些什么,因而目光转向了她并且变得严厉。 “是在很久以前,曾经在我们蜃千夜一族中发生过一件事情!”蝶的声音到这时反而镇定了下来,因为低垂着头我看不见她的眼睛。“大约在三百五十年前,我们蜃千夜一族已经服侍了新田家很长一段时间。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不知怎么当时的新田当主突然改变了已经确立了很久的继承人……” 这时我的眼前并没有镜子,不过想必脸色已经是越来越青。只是蝶好像并没有察觉,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具体的原因现在已经无法详细考证,只是知道那位被废黜的继承人被幽禁,然后于半年之后剖腹。这种事情在武家当中相当常见,因而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就很快被人们淡忘了!”蝶的肩膀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正在挤压着她。“但是背后的事情并不那么简单,蜃千夜一族为那位继承人培养的三个传人已经学习了八年之久。她们都是为了那位继承人个人而进行培养的,现在局势的变化使她们反而对新的继承人构成了威胁。为了维护自己的唯一主君的决定,当时的三个人前辈不得已对自己的传人展开了追杀,终于在一个风雪之夜……” “放肆!”我怒吼的同时右掌猛然挥出打在了蝶的脸上,她雪白的面颊上立刻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这是一个谁都不能触碰的问题,现在居然被她提了出来。 “臣妾冒犯主公情愿以死谢罪,但是请主公开恩听臣妾把话说完!”蝶还是那个样子跪在那里,除了脸上新鲜的掌印没有丝毫变化。 “你……你说吧!”我的心中莫名地一软,接着就是一痛。如果她要是想避开的话,我是不可能打中的。 “在主公您的心里,或许从来没有想过改变少主的地位,多年来少主实际上也已经得到了绝大多数家臣的认可!”这时话已经说开,蝶反而完全平静了下来。“但是近几年来,主公对于三郎殿下的宠爱,已经完完全全超越了少主,这些每个家臣都看在了眼里。比如多次带三郎殿下出阵,并把他带在身边参与处理政事,这在过去少主都是无法相比的。即便主公心里对此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但是其他人未必就没有想法,甚至这种想法可能绵延至主公百年之后。小小的蜃千夜一族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主公一门的……”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我的头慢慢沉了下去,她的话有如重锤一下又一下敲在我的心上。蝶已经停下了他的话,但是一旦把这扇门打开我自然而然就会顺着想下去。 我对于虎千代的宠爱或许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本能,但是这样下去极有可能会害了他,在我身后即便是仙鲤丸自己能够包容,他手下的忠臣们也一定会劝说他消除“隐患”。“这就是帝王之家啊!”我的心里又是一阵悲哀。 “你出去吧!”我疲倦地挥了挥手,是该想想某些问题了。一个人地位越高越不能表露出真实的感情,这还真是一种悲哀。 “是!”蝶站起身向门外退去,脸上带着那个手印。 “这些话都是你自己要说的吗?”我忽然问到。 “是……是!”她这样回答。 我没有继续再问,这个问题意义不是很大。一个不下于争夺天下的大问题就是守住天下,而且性质更为复杂。日本的情况是要想取得足够稳固的基础,就要使亲族在各地有相当的势力,可又不能影响正统传人的地位,这可真是个不好掌握的平衡。山名家最强盛时就爆发了嫡庶战争,室町幕府也与古河公方进行过长久的争斗。 “主公,有一份加急情报!”不知过了多久,反正窗外的阳光已经由金黄变成了金红色,樱井佐吉手捧一个折子走了进来。 我拿过来撕掉封条,里面记载的是关于筒井顺庆的信息。“在这里和尚都有继承人的问题!”还没看内容我却忽然想到了个非常荒谬的问题,自己也觉得非常好笑。 朝廷发出了附近大名维护京都的号召,筒井顺庆以此为借口开始小心的聚集军队,不过他还是谨慎地没有对摄津的战事表示立场,尽管在此之前他已经接到了羽柴秀吉的六封密信。 “终于沉不住气了!”我看着这封信摇了摇头,不过对于筒井顺庆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拉抽屉”确实有些意外。“那么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吧!”我拿起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轻轻地吹干。 21、就这样吧!(上) 虎千代离开了桂川口城,前往四国胜瑞城信清处,即便是在这个武士动不动十来岁就元服上阵的年代,他的这个岁数也未免小了些。我替他取名诸星义清,算是诸星家又添了一位正式的武将。 对于我的这个决定仙芝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只是细细地替他收拾了行装,并一再叮嘱着注意事项,总之是要认真执行兄长的命令,上阵时不可单凭血气之勇等等。虎千代自己倒是非常兴奋,不论说什么都满口答应,可看得出来心早就飞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元服环甲的仪式都是从简进行,而且也没有向朝廷申请官职,不过估计即便是申请了此刻那帮人也没有心情办理。可是我毕竟是他的父亲,派出了伊木半七和石河贞友作为他的部下,并且又从近卫旗本武士里挑了20个人同去。我想信清一上来也不会给他安排什么高难度的任务,作为适应性训练有这些骨干也足够了。 有人走了就要有补充,安田国信被提上来接掌了石河贞友的工作,而樱井佐吉除全面负责之外还直接指挥起了全部近卫军。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再让樱井兼顾近侍、文案的工作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好在还有下一代家臣们也在成长,竹中半兵卫的次子御弁丸和长野业盛的长子梅千代正好被送到我这里,就由他们接过了通传禀报的工作。 虎千代(义清)的离开我并没有多少担心,虽说近畿西部烽火连绵,但是找一条安全的道路,对我来说还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果然在七天上,我就接到了他们一行安全抵达的消息。 这些天值得关注的消息并不太多,摄津和出云的战事依旧不死不活,四国和九州的波动也依旧不温不火,就是德川家康也还没有伸出手,不知道都在等些什么。有两件事多少还有些意思,算是让人不致昏昏欲睡! 首先是安藤守就陈兵岐埠城下,“泣血”承情要三法师振奋精神整饬家声,清除叛逆以慰忠臣之心。至于说到“叛逆”是谁,“忠臣”又是谁,这个并没有发表正式的檄文,所以谁也说不太清楚,总之看这个架势是要岐埠方面明确表态了。不过我手中早已经拿到了那份织田家不以我为臣的文书,“叛逆”一词怎么也加不到我身上吧? 另一件就是大和的筒井顺庆,率兵12000北上入京勤王,是不是真是这么回事我不敢说,但是反正他自己是这么说的。池田恒兴的主力此刻正在摄津,所以筒井军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当然他也没有侵扰池田的领地,只是借路经过而已。 就在京都的贵人们为了即将脱离苦海,而感到欢欣鼓舞的时候,筒井顺庆的大军却停在了大和与山城之间一个叫“洞之垰”的地方。 京都的钦差一遍又一遍地前往催促,筒井顺庆却总是有理由推却,不是说自己声望不够出师无名,就是说可能会引起别人的误会进而攻击京都,甚至连摄津战事未果这样的理论都提出来了。总之就事一句话,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他是坚决不动的。 不过朝廷里的公卿们却实在是等不得了,身边每天都有人被杀,虽说一般来讲大军入京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佛门旧族出身的筒井顺庆怎么也比眼下这些暴徒强吧?这还真不是贬低他们,暴徒和军队通常的区别就是不知道该和谁去沟通。 京都的混乱在缓慢但持续地升着级,除了平民之外,一些没有职司的公卿也开始逃往外地。朝廷的掌权者们依旧在作着自认为最“聪明”的决定,可是谁都感觉到了越来越重的压力,鲜血淋漓的压力! 这段时间里我是最不引人注意的,好像真的已经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无论是利益的哪一方,甚至在檄文都没有了我的名字。除了二条晴良还不死心地在朝廷里上上下下的活动之外,现在连正亲町季秀都不说话了。 不过事物的运行自有其规律,老天爷是不会忘记任何人的。天正九年(1581)的十一月十八日,菊亭晴季和鹫尾隆康联袂而至,他们是来看看我并且探听风声的。 我以极大的热情接待了这两位老朋友,还没等他们开口我就先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让他们清晰地感觉到我对朝廷的情感是真诚的、迫切的、发自肺腑的。 “陛下的龙体安好,太子殿下的旧病可曾复发?”在酒席筵上,我首先郑重其事地对天皇和太子问安,说话时还一脸虔诚地面朝京都方向。 “陛下和太子圣体隆健,只是也很挂念诸星殿下!”菊亭晴季的恭维话张口就来,丝毫也不觉的有什么牙碜。“所谓‘家贫思孝子,国难想忠良’,当此国家危亡之际,朝廷和天下百姓无不思念诸星殿下的仁德。还是你诸星殿下主政京都的时候好,那才是太平盛世……” 我一时不慎让菊亭晴季抢了话头,他就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说真的,对他的口才我是绝对服气的,自问水平不是在一个档次上。不过我也确实想听听,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是大约在10分钟后我还是有些云山雾罩。 “现在京都的局势可谓危如累卵,不知诸星殿下可有什么想法?”鹫尾隆康到后来也有些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他的话问到。 “发生的事情我基本都已经知道了,实在是忧心不已啊!”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可是让人听着又有些像吸凉气。“对于京都的事情我十分挂念,所以每天都要在那里的人把情况传回来,虽然这非常不容易,但我也只能作成这样了。朝廷在这个时候还能记起我诸星清氏,我实在是……”我也说了很多,但都是一些心情而没有任何意义。 “诸星殿下可曾知道了京都暴徒为乱,多位公卿遇害的事情了吗?”鹫尾隆康急得口干舌燥,但是我在桌子上备的茶和酒他却都没有动,或者根本就是忘了。 “已经知道了,为此我对乌丸、广桥等阁下的遇害深感悲痛!”我苦着脸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不过我也听说了有不少勤王之师将要入京,想来局势很快就会得到控制。现在我每天都在求佛祖保佑,愿这场磨难早些过去!” “可是至今筒井殿下已经在洞之垰停留了四天,还在左右摇摆观望不前,朝廷实在是……唉!”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看表情似乎快要哭了出来。 “也许……筒井殿下也有他自己的顾虑吧!”我对他同情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替筒井顺庆辩解道:“对于羽柴和池田两位殿下的争端,朝廷方面至今也没能拿出一个明确地态度来,这就让筒井殿下甚至我们这些人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一旦草率从事就有可能帮了倒忙,这也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相信只要能够由天皇陛下颁旨以正天下视听,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朝廷……”不要说在座的两个人,就是近卫前久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明了话。虽然他们全都认为羽柴秀吉很快就将取得全面胜利,但是即便是狗急跳墙的池田恒兴依旧有能力在一天之内把京都变为废墟,所以不待尘埃落定是不能说谁是叛逆的。 “那就只能假以时日了!”我对他们的处境表示了充分的“理解”。 “不知您……不知您能不能对筒井殿下施加一些影响?”鹫尾垄康忽然说道:“筒井殿下一向敬重您,而您在当年大和争端时又有恩于他。只要您说一句话他应该是会听的,那时京都解了危机,你可就是行了安定社稷的无量功德!”他自以为慷慨激昂地说了这些话,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同伴在旁边瞪他。 这个鹫尾垄康在公卿圈子里应该属于“不带玩”的角色,不然就是缺心眼儿的白痴!这就是我听了这番话得出的结论。现在谁都知道筒井顺庆是倾向羽柴一方的人,这也是朝廷方面判断羽柴将获胜的一个重要因素,他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感到有些悲哀,既是为了鹫尾垄康也是为了我自己。当公卿当到这个份上实在是可悲,而把他打发到我这里来也可见我眼下在人家心里的分量。 “现在筒井殿下迟疑不决就是顾虑羽柴殿下的看法,我再说话只怕他的顾虑更甚!”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就出言点了他一下。 “正是、正是!诸星殿下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菊亭晴季急忙借口说到,与其让同伴继续说“傻话”,还不如自己说“废话”。 “主公!”在这个我开始感到无聊的时候,御弁丸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看样子是想交给我又有些顾虑两位客人。 “两位阁下都不是什么外人,你尽管拿来!”我一边接过信拆开,一边对身边两个有几分局促的公卿说道:“我现在虽是力有不及,放心不下各地的局势,想必两位也是情同此心!” “不知是些什么事?”克服了尴尬后菊亭晴季大着胆子问到。 “德川军越过边境进入尾张……” 22、就这样吧!(中) “怎么……怎么会这样?”两位公卿的脑门上瞬间平添了几道皱纹,加上紧皱起的眉头真有些“沙皮狗”的意思。 原本尾张那么远地方发生的事情,这些朝廷公卿们是不会多么在意的,这么大的天下哪天还不死几个人?可眼下的情况不同,织田系的重要将领都集中在京都以西进行争斗,尾张、美浓、南近江都只剩下了一些“杂鱼”。纵是绝对力量不小,可也缺乏一个有号召力的统帅,靠他们抵挡德川军未免令人担心。 一旦抵挡不住怎么办?朝廷前不久可是刚刚颁旨支持了羽柴秀吉讨伐东国的。虽然以前德川家康每次来都是温良恭俭,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这次他不会借题发挥。就算他本人不介意那他的部下呢?东国的悍勇之士(粗鲁的乡巴佬)有时候可不是那么好管束的。 “德川……德川谋反了吗?”鹫尾隆康在失神中说了一句极不合规则的话,这也只能理解为一时的糊涂。 已经有四五百年了,朝廷逐渐失去了定义叛逆的资格,虽然这期间发出的讨伐诏书并不少,不过那都是借朝廷的嘴把别人的话说出来。这也就造成了一种极为有趣的现象,任何一个“逆贼”都有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翻案,而原本奉旨讨逆的那个自己则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 德川家康是否是谋反,这要看他之后取得的战果来定,只少也要看看织田家几位大佬的意见再说,公卿们自己是不能先说出来的。 “京都……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吧?”菊亭晴季问的就比较有技巧了,可即便这所这样也掩饰不住他的心惊肉跳。 “应该……不至于吧!”我匆匆地看完了信,装作没有听见之前鹫尾隆康的那句话。“先君在日就曾经评价过德川殿下,说他是个值得信任的老实人。在前些日子虽然近畿也发生了一些事,但我本人并不相信这会与他有关,说是上杉或者北条我倒是能够理解。所以说这多半只是个误会,菊亭阁下不必太过意!” “那眼下……”菊亭晴季还是忧心忡忡。 “多半只是因为前些日子羽柴殿下的那份讨伐檄文,一时想不开有些上火了!没关系,我这就写封信去劝解一下!”我依旧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劝慰到。 “到底是诸星殿下,不愧是天下最坦诚的君子!”两位公卿自然是要恭维。 “这只是本份而已……这是什么?”我随手想将那封信放在桌子上,但一个捻的动作使下面的另一个信封十分“意外”地露了出来。“原来还有别的情况……”我毫不做作,就这么当着两个客人抽出信瓤看了起来。 两位公卿患得患失的看着我手上的信,从不停变化脸色上就可判断出内心承受的压力,可见作个公卿也不容易,至少还需要一颗强悍的心脏。其实坐在他们的位置上并看不到纸上写的什么,不过这也算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好像这样就能在第一时间知道那些消息。这也难怪他们,这些日子里也实在是担惊受怕得狠了。 我注意到了他们的表现,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并且非常恶意地猜测:他们是不是盼望着得到羽柴秀吉取得决定性胜利即将进京的消息,那样一切对他们来说就都变得简单了!其实是不止是他们,只怕很多人都是这么想,这么盼望着的。 “德川军只怕……一时半会不会进京了!”我仔细地装好了那封信,把它压在桌角。 “真的!”菊亭晴季和鹫尾隆康的眼睛立刻放出光来,紧紧地盯住那封信,就像狼盯住了带血的鲜肉。 “是的!”我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但是神情反而带上了几分悒郁。“稻叶一铁殿下号召美浓诸将南下援助尾张,响应者不在少数,加上尾张和北伊势的城主豪族,部队应该可以达到两万以上。虽然我不认为他们可以战胜德川家康殿下,但是也决非不堪一击!” “哦……”鹫尾隆康依旧是欢欣鼓舞,菊亭晴季则是从我的表情上感觉到了什么。虽说出于某些原因我希望别人来干预一下近畿局势的态度也可以理解,但他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些别的内容,因而出于谨慎十分关心地问道:“不知诸星殿下还有什么顾虑,如果本卿能够……”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其实到这里正是恰到好处,之后无论说出“尽力”还是“效劳”都不太妥当,而且极有可能给自己惹来麻烦。 “这实在是……”我“痛苦”地摇了摇头。“稻叶一铁殿下在出兵之前,突然袭击了岐埠城下的安藤大营,安藤守就殿下当场战死。根据稻叶一铁殿下自己的说法,是安藤守就聚集兵马胁迫三法师殿下,勾结德川图谋不轨!” “啊~!”菊亭晴季大惊失色,手中的酒杯失手掉在了地上。我注意到他的手和嘴唇都开始发紫并哆嗦,眼神里的惊恐万状已经无法掩饰。 安藤守就之前在京都负责过一段时间的工作,所以公卿们对他并不会陌生,尤其是在我入京伊始就将他撵出了京都,一些聪明的人已经开始猜测他的政治立场了。 以前田利家为首的北陆将领态度一直暧mei不明,美浓、尾张的各大势力也没有像羽柴秀吉说得那样迅速表明立场,站到他这一边来,现在就连安藤守就也…… “诸星殿下,您认为安藤殿下会是德川军的内应吗?”菊亭晴季努力稳定了一下心神,十分虚心地向我请教到。多年与武家打交道的经验使他本能地意识到,这里面大有问题,但是这个时候又不敢贸然作出判断。 “说不明白啊……”我长叹一声眼神有些茫然,看看手中的信纸又转向他。“稻叶殿下是在诛杀安藤殿下后对岐埠和美浓豪族们这样解释的,我也只是辗转得到的消息,没谁来向我解释!”我又苦笑了一下说道:“现在我只个奉旨隐居的闲人,还能有谁在意我的态度呢?” “诸星殿下为朝廷忍辱负重,这等忠义之心山高海深,这是天下人尽人皆知的!”我这么简单的几句话自然不可能让菊亭晴季解除疑心,因而继续“循循善诱”道:“诸星殿下是天皇陛下曾经亲口褒奖的‘天下第一忠义之士’,人品见识都是海内无二。如此风雨患难之际,朝廷一定会以诸星殿下之意为意……” “不敢当,诸星清氏万不敢当此誉!”我半直起身表现得诚惶诚恐,最后实在推辞不过才说道:“刚才我已经说过,德川殿下出兵尾张也只是出于义愤,最多也就是想对之前的事情向朝廷讨个说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所谓‘安藤内应’的说法就是不成立的!” “这么说诸星殿下您,也是不相信安藤谋逆的事了?”我的答复令菊亭晴季感到有些困惑。 “却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毕竟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我也给他玩了一把“股市风险自负,观点纯属个人”的流氓逻辑。“只是照目前的情况看,尾张与美浓的诸位城主对于德川的行为相当敌视,稻叶一铁殿下的作法自然会得到他们的支持。所以下臣斗胆请两位阁下上复朝廷,在处理此次的事件上,切莫再火上浇油了!” “感谢诸星殿下的一片苦心!”菊亭晴季的表情愈发的“热烈”了起来,过来直接拉住了我的手。“现在朝廷内外,缺的就是诸星殿下这样真心建言的人,不然朝政远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您还有什么态度的话,就请一并告诉我,本卿一定上奏……不、不、不,是一定敦促朝廷达成所请!” “菊亭阁下这么一讲,倒叫我无话可说了!”我从他的掌握中抽出了手,替两位公卿满上了杯子。 “哦……”鹫尾隆康对这个变化有些不理解,我们两个的话他没有能够完全听明白。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聪明才智都是有限的,一来他没有进入京都的核心圈子,二来他的才智在写游记上面花得太多了。 “根据最近我得到的消息,朝廷的态势有些不稳!”不理鹫尾隆康的困惑,我充满忧虑地对菊亭晴季说道:“请菊亭阁下费心代外臣禀告陛下,务以振奋朝廷声威为要!” “嗯、嗯、嗯,前次二条阁下返京时也提到了这个意思,不知道诸星殿下可有什么好主意吗?”菊亭晴季碶而不舍地追问到。 “据说有很多历史悠久的大族现在全都绝嗣了,说起来还真是可悲啊!”我说到。 “是啊,是很可悲!”菊亭晴季知道必有下文。 “之前我见过正亲町阁下的四公子两次,觉得他温良敦厚可堪大器!”我夹起一块鹿肉放在嘴里仔细地嚼着,仿佛什么山珍海味。菊亭晴季盯着我的动作,等得非常耐心。“我想由他来入继鹰司家,或许对于各方面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嘶~~~!”两个公卿都在吸凉气,这个建议实在是太震撼了。我却也没有催他们,知道这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事,只要把我这个意思带回京都就好。 “主公,又有消息了!”御弁丸再次走了进来。“这回是京都方面的!” 我这回接过信来仔细看了看,依旧是两份,就将上面一封看着厚些的先拆了开来。 “又发生了什么吗?”显然两位公卿对“京都”感到更加敏感。 “洞之垰的筒井大军发生哗变,筒井顺庆殿下和养子定次都遇害了!” 23、就这样吧!(下)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我嘴里一身接一声地感叹,轻轻眯起的眼睛却在盯视着两个面如土色的公卿。“前些时候筒井殿下还到京都的舍下来过,其间我们曾经谈起了许多往事。不想这竟然成了决别,人生……还真是无常啊!” “请问……请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菊亭晴季从袖子里模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脑袋上涔涔而下的汗水,尽管他努力克制可双腿却在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筒井顺庆一死,朝廷迅速稳定京都局势的希望也就算彻底的断绝了,更有甚者近在咫尺的洞之垰那12000大军,也变成了随时可能伤人的“下山虎”。眼下只怕京都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更不要说这两位出门在外的使者了!可这两位的使命很大程度是基于筒井顺庆的人马会很快进京,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还要不要按照原来的方略继续执行?如果要改变态度的话又该怎么变? “这个……我也说不很清楚!”我无奈地摇摇头将两手一摊,表示实在是爱莫能助。“我手下汇报上说:昨天掌灯时分筒井家的几位重臣突然发难,很快就攻破了中军本阵。松仓重信大人本欲保护筒井殿下突围,结果寡不敌众力战而死,定次殿下也死在了乱军之中。这件事情因为事发突然,是否还有别的内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请问叛军是否会攻打京都呢?”鹫尾隆康神情焦急地问到,连扇子掉在了地上都没有察觉。 菊亭晴季可能是想提醒他注意礼节,但是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来,而是转而用希冀的目光看向我。这确实是一个严肃并且严重的问题,一旦乱军进京将无可抵挡,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他们连家就都回不去了,少不得要在我这里多吃几天“闲饭”,甚至是一场漂泊生涯的开始! “看样子倒不至于!”我又拿起信来看了看结尾,然后用不太确定地口气说道:“今天清晨起事者已经派人进入京都,向朝廷说明情由。据他们自己讲:筒井顺庆殿下是受了羽柴殿下的蛊惑,以勤王戡乱为名,意图偷入京都挟持御驾!这些家臣以天下大义为重,诛杀了这一干逆贼。现下为了防止军中还有暗藏的逆党,他们将立刻退回大和郡山城,商讨之后重立筒井家主的事情!” “筒井顺庆反叛?劫持御驾?……诸星殿下,您相信这种说法吗?”一连串的冲击使鹫尾隆康的眼神有点儿散光,精神恍惚之下问出了一句更为愚蠢的话。 菊亭晴季借着朝服宽大袍袖的掩藏,狠狠地掐了同伴的胳膊一把,凶狠的眼神仿佛要把鹫尾隆康给吃了,如果不是我在场的话,他极有可能直接把鹫尾隆康给掐死。 “我不相信!我决不相信!”我突然大喝了一声,双手攥拳狠狠地咂在了面前的矮桌上,好像发怒的“大猩猩”。 受到这样的震动靠边的几个盘子掉落了下来,两个公卿惊恐地望着我。外面的侍从以为出了什么事,门开处呼啦拉闯进来七八个。 “这里没有你们的事,出去!”把侍从们打发走后我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心情,可胸口还是在剧烈起伏着。“我不相信……我怎么也不能相信!”我依旧闭着眼睛,嘴里的话含混仿佛梦呓。“我不能相信像筒井殿下那样的谦和的人,会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更加不能相信像羽柴殿下那样热情洋溢的人,居然想要犯上作乱;他们都是当年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哽咽。 我的异常反应镇住了两个公卿,他们困惑地彼此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不过菊亭晴季到底是经验丰富机智过人,在意识到从同伴那里不可能得到什么启示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唉~~~!诸星殿下,您可真是个坦诚君子啊!”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十分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诸星殿下,如今您已经是武家领袖,闻名天下的豪杰,按理我不该再在您的面前说三道四。但我们从永禄五年初次见面算起,也有了近20年的交情。本卿凭着痴长几岁年纪,忍不住想要说你几句!” “不敢当如此抬举,菊亭阁下请尽管指教!”我诚恳的说到。 “有道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诸星殿下您吃亏就吃在为人太厚道了!”菊亭晴季此时也不“客气”,居然带上了长辈训斥晚辈的口气。“天下何以会出现这百年乱世,还不是心中充满贪欲的奸邪小人作祟?织田太政何以会壮志未酬,还不是中了龌龊宵小的暗算?诸星殿下,你是一个君子,也自然以为别人都是君子,但这现实吗?也许我这话说得不太好听,也许很多人你们当初曾经一道出生入死,但人总是会变得,有时候还会变得非常离谱。自从清州会议之后,您自己说说已经作出多少让步了,可结果又怎么样?您的苦心得到任何回报了吗?没有,一回都没有!请恕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再这样下去您的下场会比织田太政还惨!您现在需要的是振奋精神,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我一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原以为我自己修练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算是阴险加无耻了,可此刻才算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 鹫尾隆康开始看着菊亭晴季的眼神,是匪夷所思的,仅从这点上我就可判断出,这番说辞是与他们来的初衷是大相径庭的。及至后来他的眼神渐渐由不解到恍然大悟,再到最后的由衷钦佩。可能到了这时,他终于领悟到了一点儿这里面的玄机。 “清氏受教了!”对于菊亭晴季这样的职业政客我也是莫可奈何。 “本卿这既是为了诸星殿下,更是为了苍生社稷!”菊亭晴季终于说完了,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对了,还有别的什么消息吗?”他的目光又投向了下面那个信封。 “哦,让我看看!”我拿起另一个信封拆了起来。也难怪他紧张,今天的消息都够震撼的。“中纳言劝修寺晴右、晴丰两位阁下于昨夜遇害……” “什么?!”菊亭晴季刚刚调整好的脸色霎时又变得惨白,之前的所有努力算是白费了。劝修寺晴右是太子诚仁亲王的岳父,连他也被杀足见局势的严重。“可……可有什么线索吗?” “和其他事情一样,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我叨念着回答了一句,低着头继续看信。“也是在昨天的午夜十分,有数十个野武士闯入了两位劝修寺阁下的府邸,逢人便杀,而且还不停高喊着‘杀死你这只硕鼠!’……最后这点倒是有很多人可以证明,邻居和经过的路人都有听到!”我看完了信。 “想不到……想不到啊……”菊亭晴季坐在那里发楞,嘴里一口接一口地吐着凉气。 “前些时候倒是有些传言,说是劝修寺阁下借管理御产之便盗卖宫廷宝物……”鹫尾隆康看看我又看看菊亭晴季,嗫嚅着说到。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尽快回到京都了!”菊亭晴季一下子像是明白了过来,郑重地向我告辞。“谢谢您的慷慨招待,您的忠义之心我们一定尽快上奏陛下!” “如果太麻烦的话,请不必为难!”我也对他们的处境表示了充分的理解。 “瞧您说的什么话,有什么可为难的呢!这些都是我们早就应该做的……” ********************************************* 送两位公卿离开后我回到了书房,笑意渐渐从脸上隐去,代之而起的是一阵雷霆暴雨之前的阴霾。“去把京都回来的人给我找来!”我对跟在身后惴惴不安的御弁丸吩咐到。 “参见主公!”不一会人被找了来,这次回来的居然还是小川孙十郎。 “你还有脸回来,你们这帮家伙都是干什么吃的!”我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将手里一直捏着的那两封书信直接摔到了他的脸上。“我每年花大把的金钱养着你们这些家伙,居然连这样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还不如养一群猪!望月吉栋在干什么?加藤段藏又在干什么?你们这帮家伙都只会吃饭吗!”我尽情的痛骂着,发泄着心中的愤懑。就好像一个为精心烹制的熊掌而等了三天的老饕,却在盘子里发现了一只苍蝇。 小川孙十郎只是以头触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我的责骂。 “说,怎么让近卫前久跑了的!”骂了半天我的心情终于好了些,缓了一口气问到。 “是臣等罪该万死,辜负了主公的重托!”小川孙十郎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这才说道:“昨夜本来已经一切安排就绪,近卫前久应该是和劝修寺兄弟一道动手。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临近掌灯时正亲町阁下突然前去拜访,并很快和近卫前久同车出来。我们也曾经一路跟随,发现他们直接进了皇宫。因为事出突然没有得到主公的指示,所以臣下等未敢贸然行事!” “嘎巴!”一柄折扇在手中突然折断,我指着大门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是!”小川孙十郎立刻躬身退走。 “我这个老丈人,还真是会找麻烦!”我看着拉上的隔扇门恨恨地说到。 24、案头天下 我端起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清香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苦味,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有些上火,茶水中加入了几片ju花和金银花。我咂了咂嘴,感觉还好,嘴里自身的苦味已经没有那么重了。 天已经有些晚了,书房里逐渐暗淡了下来。御弁丸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往火盆里又加了几块木炭,并用火钳在里面来回拨了几下,立时屋里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暖意。只有案头摆着一盏白纱罩的蜡烛,御弁丸又点起了两支,可是看到案上摆得满满的各种文书,他又显得有些迟疑,最后一支摆在了我前面的书架上,另一只摆在了右侧的柜子上。看看没什么需要做的了,他又蹑足潜踪的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点了点头,新来的御弁丸和梅千代都很有眼力劲儿,并且非常的勤勉。也许说到运筹帷幄和冲锋陷阵他们远远不及自己的父辈,但是这种踏踏实实的精神却是今后更加需要的。信清接掌诸星家后,需要的臣子肯定和我将不一样了,需要建立起一种新的秩序。 放下思绪我又拿起了面前那本打开的折子,继续刚才的地方往下看去。这份奏报上写的东西非常有意思,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笑了几回。 今天是天正九年(1581)的十二月十五日,距离菊亭晴季和鹫尾垄康的离开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天下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大事已经基本上尘埃落定。又或者这部大戏还有最后一幕吧,我怎么也得上台谢个幕才算对得起众多的观众。 不过众多的演员都基本已经定下了各自的归宿,其他的一切不过就是个过场,就以我手中的这份折子为例,就是手下整理的九州、西国的情况解读,或者说是毛利家以及那边一些配角的“演技”评价。 整体的僵持就是在这里打开,十一月二十二日在九州丰前的中津城,协同防守的锅岛直茂和大村纯忠突然倒戈,杀死了有马晴信并且迎接前田庆次军进城,经过了短短两天的准备就登上了一支由诸星水军三百只战船组成的舰队,渡海进攻周防的毛利家领地。他们的理由是毛利家不遵守当初的约定,挑动有马晴信和龙造寺政家谋反! 在我征伐九州时毛利家辖下的水军已经尽毁,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支近两万人的部队登陆。十一月二十六日山口城落,毛利家大将穴户隆家战死,前田军兵锋直指安芸的广岛城。(毛利家已经新筑广岛城作为居城) 顺带说上一句,在有马晴信被杀的第二天,大友军就在松浦等肥前的豪族配合下攻克了佐嘉城,龙造寺政家焚毁天守阁后自刃,龙造寺家就此灭亡。 就在毛利家准备仓惶应战的时候,另一只奇兵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岛津水军进袭长州。岛津义弘率3000兵马登陆并大掠长门町,而且还有进一步内侵的趋势。按照岛津军沿途散布的说法:毛利家言而无信,岛津扰乱九州局势逼退诸星参议殿下下野,可毛利家却迟迟不肯按照约定交付10万贯酬劳,此番岛津军自取便了! 此语一出天下哗然,毛利家是百口莫辩,不要说原本依附的西国豪族纷纷离散,就是世袭的旧臣也开始动荡不安。年青的毛利辉元倒也有些决断,急令吉川元春自月山富田城下撤围返回,并且明确指示:务必与尼子家达成和解,即便不成,对于尼子家可能采取的追击行动也不得采进行何回应!另外据传说,小早川隆景正在秘密前来近畿的途中。 “真是有意思!”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岛津家还能想出这样的理由。不过惊异之中我却又有几分感动,岛津家对我的这份信任实在是无话可说,要是我过后翻脸不认人,就这样的理由足以给岛津家带来灭顶之灾。 毛利家的作用只能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枝节,真正重要的是“猴子”这边,西近畿这边的各种直接情报和分析说明足足有五大摞,我依次挑出了比较重要的几件。 十一月二十三日,一直滞留在丹波边界的宇喜多忠家军突然回兵,行动之快令人匪夷所思。几乎是同时,宇喜多本家的部队部分西进,与由伯耆出兵的细川藤孝、忠兴父子一起开始攻取毛利家东部的领地。 内外交困的“猴子”终于意识到了上洛的无望,在四面围攻的窘境中终于选择了撤军,临行前为了弥补粮草的不足,他不顾部下劝阻命令士兵开始掠抢和泉和摄津的地方。此举提供了绝好的口实,准备已久的可儿才藏和长野业盛从两个方向向他展开了攻击。 此时的池田恒兴可谓兵强马壮,就连一直观望犹豫的丹羽长重都领兵前来,几天之间人马就上升到了三万。一时之间可谓牛气冲天,虽然在质量上比羽柴军还有不小的差距。 三路合击兵力超过羽柴军15000,但是只要编排得法未必就没有取胜的希望。池田联军一改前段时间谨慎坚守的思路主动进击,而羽柴秀吉麾下又有天才军师黑田官兵卫和诸多猛将,只要找到机会就可以一举扭转颓势。 可是机会这种东西不但得找还得等,这就多少需要些时间,不过上天显然并不垂青于羽柴秀吉,并没有给他这个时间。 十二月二日,四国各大城主豪族组成联军誓师讨伐羽柴秀吉,同时信清转呈长宗我部、十河、细川、中村、堀、香川等二十七家城主豪族联属文书于朝廷,历数羽柴秀吉唆使筱原自遁祸乱四国的罪行,其中还有长宗我部元亲自陈受到蒙蔽的请罪状,和为表诚意献上的筱原自遁的人头。 四国联军兵势四万,信清委竹中半兵卫为总大将;长宗我部元亲、诸星义清为副将;十河存保为先锋,乘着诸星水军的主力舰队直向播磨杀去。 十二月五日,长船町守将蜂须贺政胜不战而降,姬路城门户顿开无险可守;十二月六日,羽柴秀长弃守姬路城携羽柴秀吉家眷向三木城退走;十二月七日,联军大队进入姬路城随即展开追击,但因羽柴秀长一行轻骑简装进入山区,追兵大队行进并不顺利,让他们得以安全进入三木城。 稍后信清的上疏也送到了京都,对于自己没有得到朝廷授权就擅自兴兵的作法表示认罪,同说明自己是因为受制于各大城主、豪族的义愤不得已的行为。不过他又同时公开声明:如果朝廷一定要降罪的话,就请加罪于他一人,与其他人无碍! 前段朝廷只是基于错误的情报作出了错误的判断,并不是说皇室和公卿们智商就有什么问题,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还看不清楚形势,那么也就不会一直存在到今天了!天皇除了表彰以信清为首的四国豪族之义勇外,还正式颁旨昭告天下:羽柴秀吉为朝敌! 现在“猴子”已经不再可能等到翻盘的机会,只有拼尽全力向西突围,发动哀兵必胜的绝大信心,还真让他从可儿才藏、长野业盛的结合部冲了出去。顶着池田恒兴、可儿才藏、长野业盛的追击和沿途势力的截杀,羽柴秀吉且战且走终于在十二月十三日逃进了三木城,只是他此时的全部兵马已经不足七千,而尾随而来的各路大军人数却逼近了十万大关。 我把这挑出来的几份情报整理了一下,用一个袋子装好,羽柴秀吉已经确定无疑的是完了,这些也都将成为历史,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下面是德川家康!”我默默叨念了一声,从最外面的一摞底下抽出了一叠信纸。 德川家几乎是铁板一块,我用了多年的心血也没能打入他们的核心,好在这一年来收编了甲斐和信浓的德川家实力迅速扩展,这才给了我一个机会。有机会我立刻就用上了,德川家康自以为寻找到了我和“猴子”角力的关键时刻,悍然侵入尾张想要迅速进京,可惜南下的稻叶一铁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御,他的攻击收效甚微。 还没容得德川家康调整下一步部署,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九鬼嘉隆尽起熊野水军,五千海盗在远江登陆围攻浜松城,虽然因为井伊直政的拼死防守没有被攻克,但三天之内远江也被毁得不成了个样子。加之此时局势剧变的确切消息已经传来,德川家康只得黯然退兵。 “是马上处理德川家康,还是再等等呢?”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犹豫,这两个方案各有各的好处。 “主公,二条阁下和菊亭阁下来了!”我这里还没有想清楚,御弁丸就从打开的门缝里挤了进来。 “前厅待茶,我这就过去!”我站起了身,准备出去会会。这已经是十天来的第六批,总不见也不好。“嗯?”忽然我的衣角从桌上挂下了几张纸,捡起来看了看,原来是《炼石计划》的最后评述报告。 为什么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会出这么多令我的敌人意想不到的变数?不是仅仅因为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而是五年中陆陆续续秘密投下的近百万贯金钱。 “这也是历史了!”我笑了笑,把它们丢进了火盆里。 25、迟来的调停者 冬日里的太阳依旧金光灿烂地挂在天上,只是能力已经衰弱到了一个相当低微的程度。北风呼啸着从山阳东部高高矮矮的群山中穿过,撒下了一把又一把由西近畿平原上带来灰土,秃秃的草木已经制止不了这种对空气的侵袭。 在一千近卫军的卫护之下,拉车犍牛的脚步缓慢,但坚定地走在山阳的道路上。我坐在宫车温暖的车厢里,闭着眼睛仔细思考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问题。 二条晴良和菊亭晴季向我带来了朝廷殷切的期盼,转交的不是圣旨而是天皇的书信,上面没有玉玺而只落了签名。不管怎么样天皇还是这个国家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能够以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态度就说明他已经认清了形势,并且在这封信中他还明确地表示:鹰司秀贞(正亲町季秀的四子,名字和身份都是新的)继任关白的事情正在进行,只待明令发表! 我对天子的圣明和朝廷的公正,表达出了自己的感念,同时表示出愿为天下安定作出贡献的决心,请两位阁下回到京都以后一定上奏天皇,我诸星清氏情愿奔走天下以解朝廷之忧! 前面的那些客套还好,最后一句话险一险将两位显贵给吓死!他们一再恳求我立刻进京安定局面,甚至已经失去了体面。也许这个场面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会觉得几乎是滑稽。 我倒是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好笑,也充分理解他们的忧虑,这段时间几乎隔个一两天就会有公卿送命,截止到现在死于此次****中的已达三十七个。也许在以前细川、山名、三好等人争斗的时期,京都的混乱更甚于这次,但从来不曾如此集中过的指向公卿,后来的织田信长虽说凶恶,但也只是更多的针对佛门。 对于他们的担心我自然是好言抚慰,表示已经去信召金森长近带两千兵马火速前来拱卫京都,等朝廷批复即刻任命为京都守护。另外信清也会很快进京,向朝廷申述四国波动事件的原委,所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们两个千恩万谢,但又有些惴惴不安地回到京都去了。 其实这次我的预期目的并没有完全达到,两三条小鱼小虾也就算了,但是让近卫前久逃出升天却令我有些耿耿于怀。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仅仅因为他看错了我和羽柴秀吉之间的力量对比,就一定要至于他死地,毕竟对于他这个级别的人如何处理不能仅凭一时的好恶。可既然他这次能够糊涂下次保不准还会,而论起我与他的关系有很多话又不能和他提前交底。 这个人是织田信长立起来的公卿领袖,历经十余年的往还交错,和织田家直辖的各系将领以及盟友都有着相当深厚的关系,这里面既包括已经完蛋的柴田胜家,即将完蛋的羽柴秀吉,也包括依旧对我有一定威胁的德川家康、北条氏政、上杉景胜,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我添点儿麻烦! 不过后来我反复考虑后决定还是算了,正亲町季秀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过他已经被我软禁在了京都的府邸,正式退职后将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毕竟现在二条晴良的年纪也这么大了,说不准将来什么时候还会需要这个德高望重者领衔出席一些场面。就先这么养着吧,反正又费不了多少米。 对二条晴良所说的话并不完全是推脱,我真的是要赶到播磨的前线去,虽说胜利已经不需要质疑,但是新的问题将随之产生。 “主公,前面出现了迎接的队伍!”樱井佐吉隔着车窗向我禀报到。 “哦……”揭开了前面的车帘,西北风挟着一股尘土扑面而来迷了我的眼睛,好半天才擦干净。从御者的肩头望过去只见一片凋敝的景象,到处都是战火留下的深刻痕迹。 因为缺少了树木和民房等建筑的阻隔,可以看到在很远的地方有一大群人已经等在那里,拥有众多的马匹但是谁都没有骑,被北风猎猎展开的旗帜上面绘制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徽记,至少有上百种。 “这还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想着前些日子京都府邸冷僻的情景,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可把你给~~~盼来了!”我一下车池田恒兴就第一个迎了上来,抓住我的手“激动”地说出了这句话。好在我抢先站在了上风口,那句著名的“喷口”没能把唾沫溅到我脸上。 “为国为民出生入死的是你们,我实在是没有作什么!”我这个时候我更加要表现出自己的仁义贤德,已经装了这么长时间自然是不能半途而废。“诸位殿下也都辛苦了!”我又面向他身后的众人提高了声音。 “我们也只是基于一时的义愤,真要讲到天下大势就不是我们这些头脑简单的武夫所能决定的了!”池田恒兴当先替众人回答,随即向身后的众人扫视了一眼。 身后的众大名、豪族,自然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应和。可能是为了怕说错话,大多数人的声音都不很大,即便说了也都是一些无意义的“哼、哈、好、是”这类,所以猛听上去有些类似蜂巢的嗡嗡声。 “诸星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池田恒兴忽然注意到了我通红的双眼,不禁有些诧异地问到。 “一路上所见均是刀兵所致黎民涂炭,心中不免有诸多感触!”既然他直接在大庭广众下问了出来,我索性又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天下至今不能呈平,天子不安百姓受苦,实在是我等辅政之臣的无能。所幸者,今日看到了如此多的忠义志士,总算是天下之人心存欣慰。我在这里不揣冒昧,代表朝廷谢谢大家了!”说着我就向黑压压的人群深深躹了一躬。 这是我一时的突发奇想,看看自己究竟在天下人的眼里能不能代表朝廷。以前织田信长总是以武家领袖自居,习惯于喜欢先声明自己的意见,再要朝廷出来表态支持,这种作法虽然是一般武家的惯例,但是时间长了难免给人一种恃强凌弱横行霸道的感觉。我想开创出另一种范例,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朝廷自己的意思,而作的一切也都是替朝廷效劳,说不定干脆以后关白会换一种方式,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把一切想好! “诸星殿下……”见到我如此大礼,人群一下子乱了起来。会来事的就直接痛哭流涕地跪了下去,导致他们身边原本想鞠躬的人也不得不跪。 可前面能看见我的毕竟只是几十个人,后面的大多数既看不见我本人,更听不到我的声音,前面乱起来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行!”这是我的第一个感觉。现在地方上小一些的豪族们最多能把天皇区分出来,根本搞不清楚京都来的上位武家和公卿的区别,对于这些甚至一辈子也没有出过藩国的乡下人,这种区分也确实没有什么意义。 “能为朝廷效力是我等的本份,没有什么可夸赞的!”池田恒兴并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只是本能地搭了一个台阶。“现在天下大乱未平,四方不断还有宵小为乱。我等久欲为朝廷分忧,只可惜苦于见识浅薄。如今既然诸星殿下驾临西国,我等也就有了主心骨了!” 既然试探已经达到了目的,我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站在这里磨牙,天还怪冷的。池田恒兴引着我向前走去,沿途不时的点头说上几句,但没有向我介绍什么人。其实这一点儿也不奇怪,该认识的人我基本都已经认识,其他的人可以归于不配让我认识之类了。 竹中半兵卫并没有过来,三木城里还包围着羽柴秀吉的数千部队;岛胜猛、藤堂高虎等四五个也没有来,他们实际控制着几个方向的部队;义清(虎千代)倒是来了,但在这种场合下,他非常低调地没有太往前靠。 忽然我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人,既熟悉却又有几分陌生,他就是蜂须贺政胜。 蜂须贺政胜真是显老了,六十多岁的年纪确实也是难掩暮色,脑袋上即便是花白的头发也剩不下了几根,几乎维持不了那个武士的发髻。我现在还记得当年和他初见时,那个剽悍中隐含狡猾的国人恶党的形象,只是如今狡猾更甚,剽悍之气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在这次围剿“猴子”的行动中,蜂须贺政胜的寝返可谓至关重要,正是因为他在关键时刻的突然倒戈,才使羽柴辖下的势力如雪崩般迅速崩溃。可是这其中还有很多曲折的情节外人并不知道,联系起数十年的经历还真是令人感慨人世的变迁。 想到这里我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一拍,冲着他微微点头笑了笑,连带着身边兴致勃勃的池田恒兴都缓了一缓。 时刻注意着我这边情况的蜂须贺政胜猛地瞪大了眼睛,在这北风凛冽的冬日里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珠,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多了,背部也一下子佝偻了下去。 我的这个表情其他还有很多人也注意到了,绝大多数都对蜂须贺政胜投以艳羡的目光…… 26、“狼”与“狈”的故事 “你的眼睛怎么啦?还真是********的悲天悯人不成!”一进到大帐里池田恒兴忍不住又问,看着我的样子真是觉得很好奇。 “刚才在车上让沙子迷了眼睛,一直没有出来!”我坐在交椅上向后高高扬起了脑袋,接过梅千代递上的一块温水润湿的手巾,轻轻地一点儿一点儿擦拭着。 我以旅途劳顿需要稍事休息为由,打发走了大多数准备聆听训谕的人,只是让他一个人跟了进来。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一分军事、九分政治,所以和竹中半兵卫他们交代军事部署,反而成了不那么着急的事情。 “我说呢!”池田恒兴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释然中揪住从身边经过的御弁丸,从托盘里挑了块点心吃了起来。“我就觉得你不可能这么心慈面软,可听你那么一说我还真是有点含糊。还以为你是上了几岁年纪开始消沉了,要真是这样我还费这么大劲儿托你干嘛?行,作这些事你装得是越来越像了!” “瞧你说的,好像我要是减几岁就心毒手黑似的!”我终于将眼里的那粒细沙擦了出去,但眼睛还是不能一下子适应,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外流。“你应该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作过一个时期的商人!”我干脆仰头靠在柔韧的椅背上用手巾蒙住眼睛。 “当然……当然知道……”这回池田恒兴又噎着了,开始四下里找水,幸好御弁丸端着茶再次从他身边经过。 “在很久以前我听说过一句话,生意就是生意!”脸上盖的手巾温暖潮湿,我感觉眼睛里的酸痛好了一些。“我也是个凡人,所以并不能完全排除个人好恶的干扰。但今天毕竟是在做这样的大事情,因为对某个人或某件事的一时冲动,就把事情给办‘左’了的话,那恐怕不止是你,我自己都要对自己失望了!” “商人……商人还真是现实的一群!”池田恒兴瞪着眼睛抻了抻脖子,终于就着茶水把嗓子里的食物咽了下去。 “哼、哼!”我只是无意义地笑了两声,心里并不认同他对商人的蔑视。另外我也没有告诉他,这句话实际出自一部很早以前我看的美国电影,是一个叫迈耶·兰斯基的黑手党教父派人杀死“小臭虫”之前说的。不过这也没有必要解释,估计他不会知道黑手党是什么东西。 “对了!”池田恒兴忽然又说道:“京里的那些大佬们现在是不是清醒了,以后知道该怎么听话了吗?” “经过如此深刻的一番触动,只怕他们会进行一下深刻地反思!”我又把脸整个地擦了一把,然后就把手巾拿下来扔给了梅千代。“现在近卫前久已经在家闭门思过,很多实位也都出了缺,即便是再激进的人也会有所触动,何况留下的大多是些比较塌实的人。前两天二条晴良和菊亭晴季来请我的时候,也表达了这个意思!” 其实我感觉池田恒兴早已经猜到了此次京都波动的背后,会有我的影子,但是他在提问时小心地避开了这个“暗礁”。这也是一个我比较欣赏他的地方,讲交情为人又不算古板。 “你老兄就要上位了,到时候不要忘了咱们兄弟!”他吹了一声长长地口哨后兴奋地说。 “你对这个感兴趣?给你个正三位中纳言怎么样!”我感觉也有些饿了,就在案上的托盘里挑了起来。 “不要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他并不相信。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说得也是真的!”我一本正经地说到,然后从交椅上站了起来。“临来之前,我已经把这个意思告诉了二条晴良,而他也拍着胸脯作出了保证。朝廷既然已经把‘猴子’定为了朝敌,那么作为讨灭他的大功臣,你自然应该是风光入京受封。我想再过个五六天钦差就会出京,节奏上应该会基本合拍!” “怎么会是我而不是你?”他有些不明白。 “我是代表朝廷来安定西国的,平叛靖难的自然是你!”我因为在踱步的过程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不小心打了个嗝。“你和我是前台和后台的关系,其实谁都知道这次干掉‘猴子’是我们两个人联手的结果,不过即便是这样,有些事情我还是以现在的身份好说话。这次之所以我亲自过来,主要的目的就是把西国的利益分清楚,这只怕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想不到我池田恒兴,也有成为上位公卿的一天!”他哈哈大笑,一时间志得意满。“那你之后会到什么位置?”他又问到。 “从二位大纳言,不过时间上要稍微靠后些!”在他自恋的当口,我已经吃完了东西。“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们这些人到底是武家,还是手里的军队和地盘才是要紧的。将来我们的敌人要对付我们,最终还是会在战场上决个胜负。不要把有些东西看得太重,不然当初的斯波家就是前车之鉴!” “我知道,我知道……”池田恒兴不好意思地笑着连连点了几下头,然后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为这个来的,这确是也是第一等的大事。你有什么打算了吗?先说来听听!” “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全,就先说说你的吧!”我从桌上拿起一只毛笔,在一张纸上写画了起来。“安芸全境……备后全境……备中的哲多、河上、后月三郡……周防的玖珂、都浓、熊毛、大岛四郡!”算完这些我抬起了头,对池田恒兴说道:“总领地已经接近了六十万石,你该满足了吧!” “仅是这些已经快赶上了当年的大内氏,我个人的胃口足以了!”他认可点头到。 “不过这差不多也就到头了,征讨其他人即便是你再立下战功,我也不会给你加多少了!”我拿出“亲兄弟明算帐”的精神义正词严地说到。 看着他一脸满足兴奋的神情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他知足就好,我可实在不想将来再和他撕破脸。其实我这里还有一个备案,只是想过一会儿再说,算是作为锦上添花吧! “这么说你是打算解决了‘猴子’之后,立刻就西进攻打毛利了?”一番兴奋过后池田恒兴又有些担心,并且提醒道:“西国多山地,毛利家又惯于要买人心。我们就算有足够的优势,要想很快拿下他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所以打算这次放过毛利家!”我感觉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示意梅千代出去找人。“我的打算是只要毛利家放弃大部分领地退到长门去,并且交出足够份量的人质,那样我就既往不咎并且在所有大名面前承认他的守护身份!” “他能够答应?”他有些怀疑。 “形势比人强,他不答应又能够怎么样!”我对军事上的胜利并没有什么怀疑,反而担心的是其他一些事情。“对于一次性打垮毛利家我能做到,但问题是之后怎么办?虽然在毛利元就之前毛利家只是个中等豪族,可数百年来却在下层武士中很有影响,这也是他们能够一再得以复兴的重要原因。就像足利尊氏消灭了新田义贞和楠木正成,可南朝势力在之后的几十年里还是一再的举起叛旗,我可不想出现这种情况,信清和他的儿子未必会有义满将军那两下子!而且我的政权将会进行很多改革,让太多的敌对浪人在各处流动也很不利于稳定。说到毛利辉元其人也该是个识时务又缺乏大志的人,长门有近三十万石的领地他也该知足了!” “那这么说我们快回京都了,也该好好享两天福了!”池田恒兴伸直双腿仰靠在椅背上,伸开双手抻了个大大的懒腰。 “没多少时间让你享受,和东国那些家伙见分晓的日子只怕不远了!”我嘴角挂着微笑轻轻提醒到。 “这么快!有借口了吗?”他的手猛然停在了半空中,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马上就有了,在我们布好阵势之后!”我向前探了探身子说道:“征讨东国我准备也要毛利出兵,但还是不能不防他们在背后捣鬼。所以这次东国你只出兵五千,留下足够人手监视毛利的动向,再加上这次大大强化的尼子兄弟,我想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经此一役之后,天下也就真正平定了吧?” “大的战事不会再有了,但完全掌握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我坐正了身子用正常声调说道:“不是不打仗就天下太平了,要想真正掌握天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咱们俩我也用不着跟你客气,东国回来后你就是西国探题,替我稳定西国看住毛利!” “可惜啊……我还是喜欢京都的那种悠闲生活!”他不无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那也不是完全不行!”看他这个样子我一笑致之,把那句话说了出来。“我会安排你的次子辉政继承筒井家,那可是大和二十五万石的领地!” “真的?!”他一跃而起,随即又有些腼腆地说道“有……有一件小事……你能不能替我安排一下!” “你说!”我没太在意。 “参见主公!”这时竹中半兵卫、岛胜猛、长野业盛、藤堂高虎和义清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还是……还是以后再说吧!”池田恒兴犹豫着闭上了嘴。 27、各自的前途(上) 天正九年(1581)的十二月二十一日清晨,我又起得非常早,太阳还在白纱一般的薄雾当中奋力挣扎着,大地上浓重的白霜也呼应着形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刚刚成为武士的那头几年,我确实有早起的习惯,虽然这完全不符合我的性格,但是一天到晚被织田信长驱赶着干这干那也没有办法。不过也正是那几年的辛劳为我后来的基业,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几乎是以一年一级的速度上升到了一个令人注目的地位。早起的鸟儿是否真有虫吃我没有仔细地研究过,不过在我辛劳确实是没有白费! 后来我成为了一方大名统兵大将,日常的工作有了相当多的助手,所以也就恢复了早晨睡懒觉的习惯。至于出兵在外的时候,因为一直有阿雪和蜃千夜姐妹随侍在侧,所以我也经常是以“稳重”为名保持着一份悠闲。除非是要考虑什么重大问题,一般我是习惯于把这个头脑最清醒的时候睡掉的。 今天我也确实要考虑一些问题,不过都是不很重要的,之所以这么早起来完全是心血来潮,想看看“猴子”这个本来应该是胜利者的家伙,作为大名的最后日子。 高高的三木城屹立在山峦之间,空蒙雾霭当中显出几分巍峨和神秘,也许一般人看到这般景象会免不了生出敬仰之心,怎么也不会想到它根本保护不了自己的主人。我忽然想起当初别所长治就是在这里被羽柴秀吉攻杀的,如今世道轮回不能不也说得上是一种缘份! “主公,蜂须贺殿下来了!”我正仰着头发呆,御弁丸在身后小声说到。 “哦……蜂须贺殿下!”我一回身就看见了佝偻着腰向我行礼的蜂须贺正胜。“殿下不必多礼,我们坐下谈!”我上前挽住他的手走向一张席子,因为像是郊游所以准备的很全。 “不敢、不敢……”蜂须贺正胜用不停地点头表示着自己的谦卑,加上腰背的弧度显得相当滑稽,就像一只在水中倒退着的大虾,事实上他还是向前走的。 “我们相识也有快二十年了吧!”我看着他那秃秃的头颅和老境颓唐的精神,忍不住唏嘘地说到。 “整整十八年了!”他低着头小声说到,似乎在躲避着我的目光。 蜂须贺正胜真的是老了,老到了胆小如鼠毫无魄力。静水幽狐在私下里已经和他接触了很久,可他始终是瞻前顾后不敢下最后的决断。及至到了最后关头,风口浪尖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可他还是提出了一个在我来看近乎匪夷所思的条件:四国登陆军中必须有能够明确表示我态度的人存在,不然他只能让出道路,而不能直接参与对羽柴的攻击! 初听此言我哭笑不得,甚至还有几分生气,可一番深思之后终于明白了他的顾虑。他是怕我在这件事后立刻翻手为云,再搞掉一批投机份子!年纪的增加使他对谁都无法相信,再不是当年那个周旋于斋藤、织田之间游刃有余的黑暗枭雄。 我理解他,所以也就有了义清这个副将的身份。同时我又可怜他,你瞧一瞧人家岛津四兄弟孤注一掷的气魄! “昨天夜里羽柴军想要突围,蜂须贺殿下知道了吗?”不知怎么的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口讲了一句有些突兀的话。 “昨夜城西枪炮响得相当激烈,在下在营中亦有所闻!”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羽柴殿下原想杀出一条生路,不想反而更折了许多人手!”我又转向了那高高在上的三木城头,现在雾气渐散已经可以隐约看到些旌旗。“根据刚才报上来的战果:羽柴军被歼八百余人,被俘一千七百左右,已经证实阵亡的有加藤嘉明、肋坂安治、平野长泰等人!” “其实又何必呢!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他的生路……”他下意识地感叹了一句,但是马上意识到这话可能引起的歧义,飞快地抬头看我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在下真是老了……请诸星殿下见谅!” “这完全没有必要,蜂须贺殿下也不必多心!”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从我们当年第一次在美浓山中那个小木屋见面时算起,你从来没有作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反而是每次都对于我给予了极大的支持。相比起其他一些人……唉~!”想到安藤守就我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最早联络美浓时我的首选是安藤守就,而非那个有些死板的稻叶一铁,可是转过脸来他就把我的试探性接触报告给了织田信忠。好在当时我心存谨慎,而且只是想在万一织田信长下手处理我时留一条后路,不然可真就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及至织田信长死后,安藤守就不但一头扎进了“猴子”怀里,还主动提出了借着和竹中半兵卫的关系骗取我的信任,然后在适当时机突然在京都对我进行袭击的建议! 看到那份由安插在“猴子”身边的暗桩传来的情报后,我真的是良久无语,他也许想的是借此一招来飞黄腾达吧!面对这种情况我别无选择,只能最后一步步将他引入陷阱。 “我蜂须贺正胜不过是个出身卑贱的乡人,能够为诸星殿下效些微劳已经是荣耀无比了!”蜂须贺正胜再次低下了头。 “今天我在这里想和蜂须贺殿下说句心里话,不要提什么功过是非。不过是现在我赢了他输了,一切就这么简单!”此时太阳应该已经升起到了一定高度,可是依旧没有冲破云雾的纠缠。我扬起了头,吹到脸上的风有些潮,有些冷。“也不怕对你说,大约从十年前起我和羽柴殿下就已经貌合神离了,只不过那时为了对抗过于强大的柴田胜家,才勉强还坐在一张席子上。到了我们那个地位,存在竞争是必然的,可如果不是先主信长公突然辞世的话,可能也就这么磕磕绊绊地下去了!” “我知道殿下是个念旧的人,想必现在时常还挂念着当年的事情!”他点点头说了一句模伦两可的话。 “下雪了……”我向天上看了看,零零星星的小雪花飘了下来。“蜂须贺殿下是不是也是个念旧的人呢?想不想回到美浓去?”我又问到。 蜂须贺正胜再次飞快地抬起头,看我的眼神里情绪非常复杂以致我没有看明白。“老了,作不了什么了,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他叹息着说到,说话间还有些喘。 我沉默了半天才想明白,他不是不思念家乡,而是以为我在试探他对织田家的态度! 我毕竟已经作了20年的织田家臣,虽说现在已经拿到了回复自由之身的凭证,但这里面还有个人们的习惯认识问题。再说现在归附于我的大量大名豪族们,之前就算不是正式的织田家臣,也大多是长期依附于织田旗下。这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我怀疑他们的态度,还是他们认为我会怀疑他们的猜想,都是极为正常的。从这里我也引申出来,持这种态度的并不止他一个人。 “三法师殿下前些天已经派人送信过来,说是难以担负守护整个美浓的职责!”我没有进行什么解释,好像只是简单地告诉他这样一件事。“考虑到三法师殿下的年龄,我觉得这个请求也有一定道理,所以想请蜂须贺殿下回到那里去,领有大垣城15万石土地。美浓的守护权由三法师、稻叶殿下和你三人分领,不过在三法师殿下成年前,你们二位可要多担待一些!” “感谢诸星殿下厚赐,在下一定尽心竭力!”他表现出了足够的感激,但又不是很激动。 “既然如此,那么就拜托了!”我点了点头,但想了想又问。“蜂须贺殿下就没什么别的想对我说吗?” “这个……”这回蜂须贺正胜沉吟了良久,好办天后才说道:“刚才殿下提到了当年的事情,如果在下尚没有记错的话,殿下好像一出仕就是在信长公麾下吧?” “不错!”我又点了点头。 “相比起来在下的经历,可是比殿下丰富多了!”在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笑容。“从十几岁起在下就是个不甘寂寞的恶党国人,为了成为真正的武士替许多大名都效过力。土歧家、长井家、斋藤家,甚至一时侵袭美浓的武田家,直到后来的织田家,多到现在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可一直到了48岁才被殿下引入织田家,成为正式家臣。殿下您天命所归一帆风顺,可能不会理解我的想法,除非您也经历过我的那些事情!”说完他就向我深深地躹了一躬,然后佝偻着身子缓缓向大营走去。 看着这个背影,我忽然明白了很多,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完全不是这里的人,所以才能作出那么多现在看来近乎“天才”的事情。如果换到现在的我,只怕已经不可能再作出那样的事情,即便是想到了也没有那样的魄力。现在的我心里已经有了太多的顾虑,属于这个时代人的顾虑。 我从席子上站了起来,才这么一会儿腿就有些僵了。“我们也回去吧!”我感觉有些饿了。 28、各自的前途(中) 我回到大营以后竹中半兵卫来告诉我,毛利家的代表小早川隆景来了。我考虑了一下吩咐人好好招待,休息一天后让池田恒兴先见他。毕竟在名义上池田恒兴才是这支联合军队的统帅,而我只是个京都来的调停者。 在之后的两天里,联军又分批向三木城发动了几次进攻,每次投入约15000人左右。这种行动其实只是为了继续加强一种气势,我个人倒是希望,“猴子”能够再撑个十天半月。 在第三天的下午,临近晚饭的时候,我在我那个规模不算太大的营帐里接待了小早川隆景。会谈是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下进行的,至少开始时是这个样子。 “拜见诸星殿下!”小早川隆景也已经过了五十,但精神倒是依旧显得十分健旺,文雅之中又带着一股英气。不知道你是否在身边见过一些爱好体育的高级知识分子,小早川隆景此刻给我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数年不见诸星殿下风采更胜,横扫宇内气吞山河,诸星家武运如此昌隆,真是要恭喜您了!”说着他躬身向我行了一个礼,但背部挺得很直全凭腰部下弯。 “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虎死不倒架’吧!”我在心里这样暗暗的嘀咕着,眼睛不住地在他身上上下大量,希望寻找出一些信心不足的痕迹。 毛利家是以西国地方大大小小豪族组成的大杂烩联合,在同一面大旗下成员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就好比“毛利为体、两川为翼”的这种体制,在别的百万石大名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不过这倒是和廉仓、室町幕府的构成比较相似,我甚至想过是不是雄心勃勃的毛利家在提前做着某种准备! 我就这么看了他很久,一直没有说话,以致到了极为失礼的程度。不要说是来拜访的客人,就是自家人这样也很不合适了。可是小早川隆景却安然自得,丝毫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自在,而且即便是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我甚至怀疑他曾经修习过坐禅。这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在日本的贵族里有不少对于茶、禅、诗都有极深的造诣。 “小早川殿下一路远来辛苦了,我们是老熟人不必这么客气!”我这时才示意御弁丸把茶端上来,神情间可是见不到那种老友重逢的兴致,相反倒显得很是有几分委顿。“小早川殿下这几日想必该见的也都见到了,不知可还有什么打算?”我边喝茶边问到。 “是,是见过了几位!”小早川隆景毫不做作点头承认。“不过隆景此次来是为专程拜见诸星殿下,其他人见不见原在两可之间,因而也就谈不上什么打算了!” “此间的主将可是池田殿下,这一点而请小早川殿下可千万不要搞错了!”我狡猾地耍了个小花招。 “请问这支联军是在攻打谁呢?” “是……是羽柴秀吉啊!”我对他的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意外。 “这就是了!”小早川隆景合掌称是。“既然联军是在攻打羽柴,那么就和毛利家没什么关系,那么我见不见此间的统帅又有什么意义?要是尼子军队的统帅我见见倒还在情理之中,不然就只是个礼节问题了。诸星殿下,您说是不是呢?” “咳、咳……”我微微地下了头,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原本是想挤兑他一下,不想最后反而把我自己陷了进去。 这次既然是毛利家主动派出使者前来,又是个规格这么高的使者,那么我就想在这上面更争取一些主动,讽刺一下他们这种急冲冲的态度,可不想却反而被他一下子抓住了把柄。 这次动荡毛利家自始至终也没有公开响应过羽柴的号召,那么攻击尼子家就只能算是地方大名之间的领土之争,这种情况下谁胜谁负均属正常,那么在进行到一定阶段找一个有声望的人出面调停,也是一件毫不奇怪的事情。既然是毛利家和羽柴没有关系,那么和叛乱也就没有关系,顺推和讨逆更没有关系关系,那么联军在讨灭羽柴之后还有什么理由继续西进呢? 当然,毛利家和“猴子”的遥相呼应谁都看得出来,换个人自然可以当面直斥其非。但是如果我这么说的话,不就等于自己承认九州、四国乃至近畿的事都是我一手安排的了吗?我还有什么脸来作这个调停人呢?所以这种揭露真相的话谁都可以说,就是我不可以说。而且既然我可以代替朝廷安抚西近畿的局势,也就有理由调停毛利家和尼子家之间的矛盾,毛利家也用不着为此对我低三下四。 “厉害呀!”这就是我发自内心的第一个感觉,毛利这个大家族纵然不是满门名将,至少我还没有发现明显的废物,这不能不说是老天的一种垂青。“我能有什么作用,来了这么多天三木城不是战火依旧吗?”我装作无可奈何地向外指了一指,那里确实还响着攻城的喊杀声,只是已经不很激烈了。 “诸星殿下的威望天下自有公论,又岂是我毛利一家之言!”小早川隆景目光炯炯地盯视着我,丝毫也不像是个来求和的败将。从某种意义上说毛利家也确实没有败,不过从天下大势上讲他们已经陷入了绝境。 “如果毛利家希望我出面调停的话,那么愿意接受什么样的条件呢?”我决定切入主题,而在玩文字游戏上我似乎不是他的对手。 记得很久以前玩某个游戏的时候,小早川隆景有两项数值是顶级的,水军和外交,不过因为某种先天原因水军他从来没有赢过我,外交我今天算是领教了。 “既然是来拜托您,自然是一切先听您的指教了!”他还是不卑不亢的说到。 “让出备中可以吗?”我盯着他的眼睛。 “可以!”他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 “再加上备后呢?”我继续问到。 “没有问题!”他又点了点头。 “这次的事件波及很广,影响也很大!”我没有看到原以为会看到的一些东西,索性低下头去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水面上飘动着一根倒立的茶叶梗,我鼓起唇吹了吹。“为了对各方面都有个交代,朝廷的意思还要收回周防、安芸和石见才合适吧!” “这……好吧!” 我的嘴角掩藏在茶杯后面向上翘去,终于听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这是原先预计的最好成果,终于算是达到了目的。如果毛利家不答应这个要求,那么少不得虽然勉强也必须动兵了,可如此一来征讨东国的计划则必须推迟,一段时间之后说不定局势又会有什么变化。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现在这个结果是对我来讲是最满意的了,不过口头形成的决议未必就能在现实中执行,还得再有些补充手段。 “不知这个意思能否代表毛利家的主流意见,辉元殿下能够接受吗?”我声音平淡的问着,语气里并没有带出内心真实的情绪。 “既然我今天已经说了,那么毛利家就不会反悔!”小早川隆景的神情依旧镇定自信,只是我感觉稍微带出了那么一点儿悲壮。“如果我回去以后在毛利家中受到了质疑,那么我将剖腹以谢。可即便是如此,这个协议还是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好,不愧是毛利家的‘半边天’小早川殿下!”我忍不住抚掌赞道,既是为了小早川隆景的气魄,也是为了毛利辉元的魄力。虽然是忍辱负重的城下之盟,但毛利家却以自己的方式表现出了一份另类的风骨。“如果朝廷的谕旨更为严厉,不知道殿下会做何种应对呢?”我对于毛利家的底线在哪里真是很好奇,忍不住问了出来。 “想必诸星殿下也可以猜得到,在我来之前毛利家内部肯定也会有一番讨论!”小早川隆景听到我的话居然笑了,这个时候他竟然笑得出来。“毛利家三百余年,以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更为艰苦的困境。我们既不缺乏忍辱负重的坚忍,也不会吝惜生命与鲜血,所以只要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我们就会默默承受以待再次复兴之日,哪怕是要等几代人;一旦家国不存再无羁绊,那么天下六十六国哪里又不可成为我们的可战之地?” “毛利家上下能有这个心态,那么朝廷也就可以安心了!”我忽然对这个问题失去了兴趣,心里甚至有几分黯然。“对于毛利家这样知错即改的大名,朝廷以后还是会有多方倚重的,不知辉元殿下想要如何来表示对朝廷的恭顺呢?”我强打精神问到。 这回小早川隆景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纸,探身向我递了过来。 根据我一点模糊的记忆,历史上的毛利家下任家主秀元并不是辉元的亲生儿子,但到底所出何处我却是实在记不起来了。小早川隆景的这份名单里长长地写着19个人的名字,而且根据介绍都是毛利家第二、第三代中相当重要的人物,如果送来的不是“赝品”的话,那么毛利家的诚意还是可以相信的。 “毛利家的这番意思我一定想朝廷转达,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抬手按住了额头,表示有些累了。 “那么在下就告辞了!”小早川隆景站起身行了个礼。 “一定要打破‘毛利两川’的平衡!”拿下手盯着那个背影,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到。 29、各自的前途(下) 三木城的战事在我的有意拖延下,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天正九年(1581)十二月二十九日,坚守近月的羽柴秀吉再也挺不下去,向联军这里派来了使者。 可惜这个使者非常“各色”,在池田恒兴聚集各路大名的宏大营帐里,只是坐在正当中的地上,面对池田恒兴冷目相对,对任人如何询问或谩骂只是一言不发。在这么尴尬的坐了半个时辰之后,站起来转身而去,只是冷冷地扔下一句“你不配!”,居然把趾高气扬的池田恒兴弄了个下不来台。 这是要见我了,想要直接得到个结果!虽然我也可以让人干脆杀了他,但那样躲在后面的我名声还是会和池田恒兴一起坏掉。既然早晚得见个人不如现在就见吧,而且我对这个人也是比较感兴趣。 照我原来的估计,派来谈判的人应该是羽柴秀长,无论从亲缘还能力上考虑,他都是最合适的;黑田官兵卫我是没有想过的,他总是习惯于躲在黑暗里;福岛正则、加藤清正等几个剩下的武将虽然也有可能,但毕竟能力上不太合适。不过如果真是他们我倒是要小心了,难保他们不会利用谈判暴起刺杀我。至于仙石秀久、石田三成之类,现在还只能归于小杂鱼的档次,根本就不够份量。 不过我想来想去就是没有想到他,或者干脆说很长时间以来我都把他给忘了,他就是浅野长政,可怎么会是他? “既然来了就说说吧!都有什么打算?”我和他说话的方式和语气自然和小早川隆景不能一样,毕竟是熟到不能再熟的“老熟人”。 坐在我面前的浅野长政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池田恒兴显得有些紧张,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刀柄。 这次会面总是透着那么点儿怪异,所以我并没有像之前池田恒兴那样张扬,整座大帐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当然在暗中保护的不算。 “怎么,还想跟我来着一套?我可是没有半个时辰来陪你!”我勉强地笑了一笑,实际上却只是面部表层肌肉的些许牵动。 “说什么重要吗?现在还有什么必要呢!”浅野长政缓缓说到,眼睛里的光芒没有愤怒只有冷漠。 “是啊!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勾起了我的无限感慨。许许多多的往事都浮上了心头,我努力控制着鼻翼的酸楚。“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到了今天我们还有什么必要见面呢!”我压抑地说到。 “按照我的想法确实没有必要来,可是为了其他一些人和事又必须来这里一趟!”浅野长政沉沉地说到,不见丝毫情感的波动,对此我确实感到了一丝惭愧。 “你……心里是不是有些恨我?”这句话刚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怎么会问出这么蠢的话来。 “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可是后来也就想开了!”浅野长政还是那副腔调,看着我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我们其实也早就想对付你了,只是被你抢先了一步。当初听到那些对付你的‘周密’计划,我甚至觉得相当兴奋,可见我们这边的人并不见得就比你高尚。不要说是你,就是那些背信弃义的大名豪族们又怎样,谁给的价钱高就卖给谁,这也正常的很。现在不过是你胜了我们败了,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那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我叹了一口气。就性格来讲我这个人或许可以作假,却很难装得出来冷漠。“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我落到了你们手里,只怕下场也不会比这更好。既然如此我们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再见面了,不如你们都死在战场上要好些!” 听了我的这番话,旁听的池田恒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的嘴张了张但最终又闭上了,继续不声不响地看着这一切。 “来这里我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有人托我带一件东西给你!”说着浅野长政从怀里掏出一个不大的锦盒,探出胳膊举向我。他坐在那里离我有一段相当的距离,不可能直接交给我或者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这时有一个人快步走过去,从他的手里接过那个锦盒,转过身走向我这边放在了我的面前。看服饰那是一个长得相当清秀的侍卫,一连串动作再自然不过,仿佛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可只有我才知道,那个位置本不该站着人的。 浅野长政和池田恒兴都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没想到这个人的出现有什么不对,但我在他(她)转过身来的一刹那就看清了那张脸。虽然经过了一些细致的化装,但是我还是认出那是蜃千夜雾蝶。在短短的几步之间,她已经不着痕迹的全面地将那个盒子全面检查了一遍。 盒子已经不是很新了,几处地方甚至有些磨损,用手掂起来还很沉,我将其打开,在灯光下闪过金红一片。 里面是一只探身前望的金猴,用前爪搂着一只仙桃并举目眺望。在它的背上还背着五只神态各异憨态可掬的小猴,似乎在彼此纠缠相互打闹着。这是当年在羽柴秀吉和宁宁的婚礼上,我送给他们的礼物,当时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这块沉甸甸的黄金在我手中不停翻转着,久久没有放下,在今天即便是再多的黄金珠宝对我也算不了什么,可拿着这件东西我却心里却有些发堵的感觉。 “你回去吧!”一股无力感突然向我袭来,我真的是感觉非常累。“告诉羽柴殿下:交出所有部队后我会安排他和所有家眷到一个海岛上去,请他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至于你们其他的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和他一起走。” “谢诸星殿下海量!”说完这一句浅野长政站起来转过身,毫无留恋地向外面走去。 “你真的要饶过‘猴子’?!”池田恒兴疾步走到我面前,几乎是吼着向我质问到。 “怎么,我没有这样的权力吗?”我头也不抬地回答到。 池田恒兴定定地看了我半天,然后一转头拂袖而去。 “去把段藏给我找来!”我不知道对谁吩咐到。 加藤段藏很快地就来到了我的桌案前,而此时的大帐里真的只剩了我两个人。雾蝶在临离开之前点起了几只蜡烛,不过偌大一间帐篷还是显得有些昏暗。 我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指了一指池田恒兴留下的那个座位,他也没有张嘴问任何事,知道我终究会自己说出来的。 “你说说看,羽柴秀吉是个怎样的人?”我终于放下了一直在手里把玩着的那尊金猴子,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 “羽柴秀吉是一个总是在不停燃烧着的人!”作为我手下的情报系统头子,他自然对“猴子”有着深刻的理解。“这人的执着是难以想象的,甚至已经化为了一种怨念。无论处于何种境地之下,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弃努力。按理说这个人一没出身、二没样貌、三缺学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而相当有个人魅力,能够用自己的热情在不知不觉间感染身边一大批人!” “看来我作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啊……”望着外面依旧灯火通明的大营,我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羽柴秀吉是怎样的人我一开始就很清楚,之所以还要听他来说一遍,只不过是想替自己的阴险卑鄙找个借口。一切都是“猴子”这个家伙逼我的,而我已经毫无退避的余地! “这样激烈而又久居上位的人,是不是很容易给自己的心理造成压力啊?”我缓缓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是的,这很正常!”加藤段藏点头。 “长时间承受这种巨大压力的折磨,是不是会造成精神崩溃甚至疯掉呢?”我非常“担心”地又追问到。 “是的,这种‘先例’非常之多!” “还真是可怜啊!”在得到这个答复之后,我非常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之后羽柴殿下和他的家人会被流放到隐岐去,在那种地方生活可是非常艰苦的。要是羽柴殿下不幸得了那种病,一定需要家人好好照顾,不然可是非常容易产生‘意外’的!” “属下明白了!”加藤段藏俯身答道:“为了避免这种不幸的事情发生,属下一定派人仔细‘照顾’!” “本次****中尼子胜久殿下为朝廷立下了大功,我想把隐岐五万石交给他!”我紧锁眉头“顾虑”地说道:“只是从前在上月城他与羽柴殿下有些嫌隙,他的手下中不会有人私下挟怨报复,在有心人的挑唆下搞什么小动作吧?” 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主公、主公……”这时梅千代气喘吁吁地从营门外一直跑了进来,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水。“浅野……浅野大人一出营门……就在三木城前……剖腹自尽了!” “那三木城里的羽柴军呢?”我愣了一下。 “啊!”他好像刚想起来这才是更大的问题。“已经开始出城向我军投降了!” “你去安排吧!”我又转向了加藤段藏。“我想以羽柴殿下的性格,可能至多半年就会发生异常吧!” 30、人生百戏(上) “京都毕竟是京都,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走在京都繁华的街道上,我的心里有着几分欢喜,又有着几分自豪。 羽柴秀吉在政治舞台上的戏码已经结束了,人生舞台上剩下的也不会很多,不过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很多人似乎并不知道这一点,因而随他一起前往隐岐岛流放地的人不在少数。 七虎将中仅剩的福岛正则、加藤清正和糟屋武则都随他去了,这令我多少感觉有些遗憾,本来我对加藤清正是相当赏识的,不过毕竟这是服人服不了心。还有就是浅野长政刚刚元服的儿子幸长,在我也是很想保留这一家支脉的地位,奈何他以很坚决态度出家了,看来是其父之死对他的触动很大。 唯一令我有些惴惴不安的是黑田官兵卫,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且不说我还专门派有人对他进行监视,就是要无声无息地逃出十万大军的围困也是不免令人匪夷所思。 据我潜伏在羽柴内部专门负责监视黑田的人讲,他在最后几天一直竭尽全力地布置守城和突围的事情,丝毫未见有什么异常,只是那晚他屋里的灯亮到很晚,似乎是一直在制定某种计划。可是第二天一早黑田就不见了踪影,房间里的物品全都摆在原来的位置上,要一定说是缺少了什么东西的话,那恐怕就是他身上穿的衣服了。 “猴子”开始还以为他又去巡查城防了,还曾经派人四下里寻找,直到一整天过后也没有再见到他的踪影,才确定是这只聪明的“老鼠”已经逃离沉船了。 其实不止是我,很多人都曾经对黑田官兵卫有一种阴阴的,令人发冷的感觉。这个人决不简单,留下迟早是个祸害,我让加藤段藏在黑暗世界发出了永不撤销的“绝杀令”! 忠于羽柴秀吉的骨干可以为他抛家舍业不计生死,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讲生活还要过下去,大量的足轻领到一笔路费后返回了家乡,也有很多意志不那么坚定的中下级武士成为“待业”的野武士,重新走上了漫漫的求仕之路。这在战国这个乱世里并不算多么丢人的事情,只是随着天下逐渐安定各家大名手下的职位都是越来越少,我祝他们都能有个好运气! 也有一些人希望投身到我这一边来,但大多我只是让手下的家臣们自行根据需要决定,只是有两个人的情况让我稍微注意了一下,那就是仙石秀久和石田三成。他们是怎么回事我一时还真是说不清楚,不过我现在还真是比较缺少内政人才。在我亲自的“关怀”下,他们在我设在堺町的奉行所里各自安排了一个职位,归村井贞胜领导,每人俸禄150石。他们居然接受了这样的职位,看来还真是别有“想法”。 这些都是小事,至少在目前都是小事!现在北陆、东山、东海三道中部以西的地方已经落入我手,但是要想完全稳定下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可我又不想放缓东进的脚步,所以现阶段还有太多的大事需要我去关心。 十万大军云集播磨,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德川、上杉等人的戒心,似乎我就此东进是顺风顺水,但实际上我却知道这时各家调动起来的势力对于东进这件事,准备是严重不足的。为此我在朝廷正式钦差颁旨之后,就地散去了各家兵马,同时因为已经到了天正十年(1582)一月初,也就免去了他们正月入京朝见的奔波。一来一回赶得太紧了,必不可少的惯例改在了三月,不过即是这样岛津那样的只怕也是刚回到领地,马上又得往京都赶了! 在朝廷和大名同声赞颂我的贤德同时,德川、北条、上杉三家同时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北条家,逐渐遣散了自关东八国广大土地上聚集起来的四万军队。眼瞅着春耕在即,他们也不得不如此。 听到这种情况我暗中偷笑,我要得就是这样的结果。也不想想我毕竟是织田系统出来的人,这种利用春耕秋收发兵的“流氓战术”怎么也是传统!这次我是想借助青黄不接东国储备不足的机会,利用经济上的巨大优势一举打垮他们,因此先放松他们的精神是必不可少的。除了头脑极度精明自己猜出来的不算,这次的战略我只私下告诉了竹中半兵卫、蒲生氏乡、池田恒兴三个人。 我看似心满意足地回到了京都,专心致志地周旋于公卿之间,任谁看我都算是一个幸福的富家翁,难道谁还能想到别的?再说关于我的贪财外间早有传言,现在更加坚定了人们的这种猜测,对于这段时间收到的礼物我是来者不拒,而且人们也乐意赠送。 给我赠送礼物的人真的很多,甚至有的大名不及回到领地,半路上把军队交给别人自己就来到了京都。其实他们存了这个心思也不无道理,这次的封赏除了毛利压缩到长门,池田入主山阳六十万石之外,其他的并没有明令发布,自己要是不积极些岂不是要吃了大亏。 我看着这些却并不着急,踏踏实实地作自己的事,好像是还在反复权衡利弊得失。早来京都的人心急火燎但也没有办法,远处那些仔细观察的人也更加相信,我正忙着消化吃下去的东西。 就这么不紧不忙地拖着,转眼时间已经进入了三月,我收到了池田恒兴已经稳定西国的密信,同时也接到了朝廷正式任命我为从二位大纳言的诏旨。 我穿着便装慢慢地走在石板路上,眼睛留意的看着街头的景像,虽然三月的天晴不免还是有些冷,但两边的店铺和行人却有止不住的热情。这给那些明里暗里的护卫们添了不少麻烦,让他们的神经时刻保持着紧张。 就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前,京都似乎已经濒临到了毁灭的边缘,每天都有暴乱或者谋杀的消息传来。“又一轮的混战要开始了吗?”当时几乎每个人都这么想。 可就在绝大多数人都计划着逃跑的时候,一位“救星”降临了!那些横行京都的暴徒消声匿迹了,各条街道上重新出现了维护朝廷和百姓安全的军队。“诸星殿下才真正是天下安宁的守护者啊!”许多人都流着泪这样说。 京都既然是这样一位强大慈悲的大名在守护,那么今后的安宁自然不成问题。因为人们怀着这样的信念,京都迅速地重新繁荣了起来。 就这样京都和天下安定了,在掩埋了几十个公卿后大家继续过自己的日子,连织田信长那样足以势吞天地的人物死了也只不过乱了一年多,其他人就不必说了。 我继续向前走,穿过四条河町来到了祗园的区域。现在天色尚早,并不是正经上人的时候,不过比起商业街区来却又是有了另一番景象。 “长信!”我突然站住脚,轻轻地换了一声。 “是!”我原本孤独地身侧突然出现了一条细小的人影,是一个穿着再普通不过的武士。 “你说这里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为了不影响别人我向前又走了几步,来到一座小桥的栏杆下面这才说到。 “平时流连于这种地方的,多是一下大商人或者境遇较好的公卿子弟。现在嘛……”他低垂的眼皮飞快地翻动了一下,与其说是想看看周围的环境,还不如说想观察一下我的表情。“现在在这里的大多是武士,低级和高级的都有,甚至还有几个不那么讲究的大名!” “这说明了什么?”我看着桥那边的烟花繁茂之地问到。看来即便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也没有放下一线工作的能力,对此我非常满意。 “这说明主公的千金贵体,不适合久留于这样的地方!”伴长信显得有心紧张,职业本能使他时刻保持着警惕。“现今在这里出入的多是各方武士,不能排除其间隐藏着心怀不轨者。一旦主公的身份被人认出,那岂不……” “时间快到了,我们走!”我打断了他的话,跨过桥继续向前走去。 我并不是一个多么胆大的人,但是也不必事事都那么小心,不然什么也都不要干了。现在虽然名义上是由金森长近在担任京都守护,但是那也只是维护治安而已。每一个进入京都的重要或可疑人物都会受到加藤段藏手下的注意,即便漏掉了一两个也不可能掀起太大的风浪。没有周密的情报和准备,就想要突破我的“防护圈”,这简直是一件笑话! 就这么走着,我从整个日本最热闹的“花街”上穿过,虽然也有许多看门人或浓妆艳抹的女子发出热情的招呼,但并没有谁主动的过来拉我。“也许这就是作为一个上位者潜移默化的气势吧!”看看自己身上高档但不华丽的武士服,和上面鬼知道什么来历的徽记,我有些自得地想到。 又来到了“菊云亭”的三层高楼之前,事隔十几年这里是繁华依旧,看来角仓那些大商人没少对这里“照顾”。在祗园我只记得这个地方,因而在被问起时就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欢迎大人光临小店,不知您有什么吩咐!”一个门人快步迎了上来。 “哦……”我轻轻哼了一声,既然来了总要进去。“有清静些的地方吗?” “有!请您……” “要看得见大厅的!”我又补充到。 31、人生百戏(中) 这是二楼环行走廊的一处转角,半掩藏在屏风后面的小门如果不是特意寻找的话,几乎不可能被发现。隔着环行走廊的栏杆就是下面摆着二十几张桌子的大厅,在这里看得非常清楚,不过此时因为只有七点左右,不过才有四五桌的客人。 我又向窗外看了看,这里的下面是一条僻静的横巷,前面正街的喧闹几乎影响不到这里,体现着一份闹中取静的悠闲。 屋里的布置也极为简单,小小的方桌最多只能容纳四个客人,屋角处的铜制香炉里飘出淡淡的南蛮檀香,墙上还有几幅不知名画家的作品。 “请问,你还有什么吩咐?本店的樱若太夫在整个祗园也是……”那个门人在让人献上了茶水和点心后,又主动向我推荐起了店里的其他服务。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将一枚鸟目银币抛给他,然后吩咐道:“我还有一个客人,还要有一会儿工夫。你去准备些精致的小菜,等客人来了就送进来!” “小的这就去准备,一定让您满意!”他谦恭地连连躹着躬,倒退着走了出去。 伴长信等人在确定了安全系数达到标准以后,也全都离开了房间,不过周围的保卫系统却迅速建立了起来。不用看我也知道,此刻走廊上、窗下的小巷里、两边的房间、甚至屋顶上都布满了警惕的眼睛。另外有人守在门口,我等的人一来立刻就会被带过来。 掏出怀表来看了看,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幽暗的屋里此刻显得我有些孤单,外面的声音只能隐隐约约地传进来。我站起来走到门口,轻轻地拉开了一条缝,看着下面前来寻欢作乐的人们。 真正怀着直接“目的”而来的就会直接到三楼去,那里才是提供一男一女(据说这个比例并不固定)细致交流的单间,虽说有些人可能更加开放,胆敢于明目张胆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毕竟是少数。自古关于烟花之地还有另一种叫法,那就是“风化场所”,什么叫“风化”你知道吗? 楼下的大厅多是用于朋友聚会,而且是身份不那么高的那种,此时不见人多反显冷清,刚才的四桌人只剩下了两桌。“不会是我不了解行情,这里的档次已经下降了吧?”我自言自语着嘀咕了一句,可看看周围环境又不太像。 仅有的两桌都是武士,因为并不张扬我没有看出是哪家的人来。随着各家大名云集京都,这类牵马坠镫引幡执旗的角色也多了起来,时间长了总要找点事儿干,消遣一下! “准备一个大些的房间,大爷要宴请一些客人!”这时三个武士走进了大门,其中一个声如洪钟地用尾张口音喊到。 “是、是、是,几位请跟我来!”又是那个门人疾步赶了过去,点头哈腰地引着他们向二楼走来。 那三个武士全是一副腆胸迭肚趾高气扬的样子,其实这更加显示出了一种可笑的狂妄。真正的大人物(我今天是个例外)即便是来这种地方,也肯定是提前预定并且有人打前站的。 “他怎么来了?”我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声。 其实这个人我连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可以肯定他是池田恒兴的家臣,十多年里接长不短的见面,怎么也会混个脸熟。 只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却肯定知道我的名字,即便是我现在的装束比较隐蔽,可那也就是指在大街上的擦肩而过。要是在这么明亮的屋里清清楚楚地看个正脸,就算是再马虎的人也不可能人不出来了。稍稍向后退了一步,我可不想在这里引起蜂拥围观的骚动。 三个武士走到了二楼,进了对面环形走廊对面的一个大房间。可能是因为我这边太冷清,也太不显眼了,除了最先说话的那个人扫了一眼外,其他的两个人连头都没有转过来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后面来的人好找一些,他们的那边一直没有关上门,我在这边能够清清楚楚地听见他们要的是什么。 这时街上各家店面全都点起了印着招牌的灯笼,晚间的欢乐还是逐渐步入了高潮,从东面的街尾缓缓走了一个人,目标明确地一直向“菊云亭”走来。 这是一个五十来岁衣着俭朴的武士,黝黑的脸色和灰暗的服饰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浓重乡土气息。虽然已经上了一些年纪,但是从宽阔的肩膀、粗壮的胳膊、沉稳的脚步、锐利的眼神上面,不难看出依旧保持着的勇武,紧握在刀柄上布满老茧的大手和衣袖下隐约露出的伤痕,更加显示着曾经出生入死的经历。 无论从表情和眼神上看,这都不像是一个来寻欢作乐的人,以致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招呼他的生意。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脚步停在了菊云亭的门前,抬起头来看了看高挂的招牌。 不等伙计上去招呼,一直守在大门边那个侍从赶过去对老武士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在后者点头认可后向着二楼走来。菊云亭里的伙计见既然是认识的人,也就没有上来打扰。 既然是上二楼不可避免地要经过对面的那个房间,还在楼梯中间老武士就皱了眉头,显然他对于那里面的三个人也是心存忌惮。可就因为这个原因退回去显然也不好,他只得低下头快步地经过了那个门口,其间还稍稍侧了一下脸。 “前田前辈,一路上辛苦了!”引路的侍从停在了门外,我微笑着对愣在门口的老武士问候到。 “诸……诸星殿下!”前田利家绝对没有想到我已经等在房间里,这完全不符合尊卑上下的礼节。距离约定的时间他已经早来了一个小时,而看着我的眼神就愈发地觉得怪异。“让您久候实在是失礼,利家在这里请您责罚!”意识到情况下他立刻在原地跪了下来。 “前田前辈不要如此,这又不是在什么‘正经’的地方!”我把他拉了起来,按坐在矮桌的旁边。“如果谁等谁都是罪过的话,那么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愧疚了。当年在尾张的时候,我迟到的习惯谁不知道?好在如今我已经可以自己掌握时间,就请前田前辈给我这样一个补偿的机会吧!” “当年的时候……多好啊!”前田利家再来之前想必作过了种种猜测,可只怕就是没有想到我会主动提起那些在尾张的日子。种种感受一下子涌上心头,他的眼眶里闪动起了星星泪光。“诸星殿下当年英姿早发,一出仕即得到了主公的看重。要说起桶狭间之后织田家的蓬勃事业,诸星殿下的功绩实在是……” “前田前辈,我们边喝边谈!”见到他情绪的这种波动我心中大感欣慰,正巧侍者送上了酒菜,我抢先拿起壶替他倒上了一杯。“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很多东西已经无法挽回了!”我语气略带伤感地说到。 “是啊……无法挽回……”前田利家一下子沉寂了下去,默默地看着面前的那杯酒。他此时的心里应该是百感交集五味杂沉,不知是不是眼前也在浮现着过去的景像。 “前田前辈,你是不是有些怪我啊?”我突然问到,同时执壶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是……啊!”他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问题,也明白即便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都能带来什么。剖腹自尽那是轻的,遗灭全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说起来只是我一时的心情问题。“诸星殿下万望恕罪,我……在下……” “前田前辈,请不要解释了!”我没有表示出雷霆震怒,只是一笑后就转移了话题。“您知道我为什么不是在二条城,而是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和您见面吗?” “哦……请诸星殿下指教!”他愣了一下,有些不适应这种转换。 “即便是现在的前田前辈您,不是依旧喜欢一个人便装去看庄稼的长势吗?”不理他的惊讶我垂着眼帘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从来不曾怀疑前田前辈的武勇,这一点在永禄三年那个风雨之夜,您赤甲单枪前来追随主公时我就知道了。您只是不想看到现在的战争,不想看到在昔日伙伴之间的浴血厮杀!作为其中的一方我不想辩解什么,而且自问比起羽柴、柴田两位殿下来也谈不到什么正义。只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说明一下,如果今天这个胜利者是他们中的一个,那么我的下场也不会比他们更好!” 前田利家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酒杯。此刻屋里非常安静,外面渐起的人声悠悠地传了进来,看来是真正的“黄金时段”到来了。因为曲折经过楼板和屏风,所以这里听着还不算很吵闹。 “奥村大人,我们在这里!”这时候一个兴奋的叫嚷在从对面屋里响起,我一听就是池田家的那个尾张口音大嗓门。 “哈、哈、哈,向井大人你好早啊!”伴随着腾腾的脚步一个洪亮的声音自下而上,我注意到前田利家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 “你们还不认识,我来介绍一下!”那个向井带着炫耀的口气对另外两个说道:“这位就是前田家有名的猛将,我们尾张武士的前辈——奥村永福大人!” 32、人生百戏(下) 前田利家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尴尬,可能觉得在这种地方与自己手下的重臣巧遇,实在不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 我笑着对他摆了摆手,其实这也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事。前田利家为人是稍微拘谨了些,当年我们这些年轻人在清州那样的偏僻地方还要时不常的荒唐一下,将心比心,这些惯常呆在外地冷清城堡里的武士,乍一到京都这样的花花世界里来,眼睛怎么可能不发花呢! 我们这里不声不响不干预,可对面的人却是在兴奋中不管不顾,继奥村永福之后又来五个人,都是尾张出身的各家大名中下级家臣。在这里面奥村永福的年龄和位阶都是最高的,其他的多是一些三十岁左右的新生代。 “如今天下的形势总算又正了过来,我们尾张人终于可以重新扬眉吐气了!”这个人的嗓音有些沙哑,刚才说起好像是金森长近的家臣。“前年信长大殿蒙难之后,我还真是担心了一大阵子。过去那些一直冲着我们摇尾巴的家伙,也都一个个地说话底气粗了起来。好在现在诸星殿下重新开始执掌京都,天下终于还是我们尾张人的!” “嘿、嘿,有意思!”听了这话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在这个时代我算那里人自己只怕都说不清楚。 算是大明人?且不说大明的任何户籍里都没有我这么个人的记录,就是我本人以及父母也从来没有和那边有过什么直接的联系。似乎只能说是中国人,但是这个时代的中国和我来的那里的解释好像是两个意思。我,一个真真正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可此时这个国家似乎还不存在……真是难办啊! 其实这似乎也是每一个穿越者都会遇到的问题,只能知道自己的民族,却无法解释隶属的国籍!我还在这里为那个问题费脑筋,那边却出现了新的问题。 可能是因为刚刚那个人的话伤了大嗓门向井的家乡自尊心,使他感觉非常的不满。“即便是那样又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们先回尾张,然后再像当年信长大殿那样杀回来好了!”他自信满满地说到,同时可能因为什么大幅度动作引起了几下器皿掉落的声音。“当年桶狭间我们仅仅凭借着两千人,不但就击溃了今川义元的四万大军,还讨取了他的首级。今天我们坐拥三十余国,又还会怕谁?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都死了,谁还能挡得住我们尾张武士的步伐!” “如果我们尾张武士能够团结一心自然是这样,可是连柴田殿下……”先前的“悲观主义者”又叹了一口气。 “不要提那个傻瓜!”这回向井真的愤怒了,大声地咒骂道:“柴田胜家那个自以为是的大白痴、老混蛋,要不是他上了德川家的当,明智殿下怎么会死?甲斐和信浓的地盘又怎么会丢掉?当年信长大殿率领我们费了多少年的工夫,又死了多少兄弟,才最终打垮武田家控制了东山道。可一下子全都叫他给断送了,白白便宜了德川家康那个老狐狸!” 其他人一时都没有吭声,我这里也无法看到他们是否点了头,总之是一时安静了下来。这确实是个不那么好讨论的问题,毕竟这里面既有前田家又有金森家的家臣,因而对于柴田胜家的评价就不那么好出口。现在虽然羽柴秀吉已经兵败被流放,但朝廷并没有撤销对于柴田胜家叛逆的结论,所以说是对是错都会有一定的风险。 我侧目看了看前田利家,他的脸色晦暗而且沮丧,但并没有诸如愤怒之类的表示。 自永禄九年(1566)织田信长成功上洛后不久,前田利家就被分配在柴田胜家的手下作为与力,要说一点儿感情没有那绝对是瞎话。柴田胜家这个人虽说跋扈,但对尾张门阀出身的人却一直很是照顾,从这一点上来说前田利家也不可能和他产生本质矛盾。但是现在新的历史抉择又摆在了他的面前,逃避是不可能的!从每种意义上说柴田胜家是无关紧要的,但从这一点上引申出的如何看待诸星家和织田家今后的关系才是关键,谁都替代不了他。 “现在终于又好了,我们尾张武士再没有人敢小看!”不知那个向井算不算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只一会儿工夫情绪又重新高涨了起来。“这些天来在京都里不知道你们感觉到了没有,那些东边和西边来的人对于我们尾张武士都是另眼相看的!” “你可不能这么说,诸星殿下可不是那么偏狭的人!”奥村永福到底是年长几岁,面对这种话题感到有些惴惴不安。“诸星殿下手下的重臣天南地北什么地方都有,甚至还有红头发绿眼睛的南蛮人,可并没有过因为是尾张人就如何如何的说法啊!” “那只能说明诸星殿下海纳百川胸襟宽阔,但对于尾张人还是特别照顾的!”向井并不同意这个说法,而且似乎还有极为充分的理由。“在诸星殿下的各处府邸里,几乎所有的大小总管都是我们尾张人。你们不妨想象看,如果不是诸星殿下的特别关照,怎么会有这么多没上过战场毫无军功的人被提拔为武士?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就是这样!”“一定是这个样子了!”其他人听他这样一说纷纷表示赞同。 “还能这样解释?”我当年只是为了提高生活档次,而在玉丹谷选了一批少年子弟赴堺町学习,之后自然而然形成了内政系统的主体。不想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情却被外间理解成了这样,我真是再次震撼于人们的想象力和谣言的威力。 “我刚才在下面看到一些毛利家的人,不如我们去教训他们一番!”之前一个没怎么说过话的人突然提议到,听声音他应该是这些人里最为年轻的。 其他人哄然叫好,纷乱中奥村永福好像是劝了,但没有劝住,接着楼下就热闹了起来。 “太不象话了,我去管束他们一下!”前田利家长身就要站了起来。 “不必,这不算是什么大事!”我伸手拉住了他。“我想请问前田前辈,您说天下是百姓人多呢?还是武士人多?” “自然是……百姓人多了!”前田利家愣愣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何以会放任那些家伙胡闹还在这里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那百姓是尾张一国人多呢?还是其余六十五国人多呢?”不理他诡异的表情我继续自顾自的问到。 “尾张一国怎么比得了天下!”前田利家更加疑惑。 “那么天下间的大名、豪族、武士中是尾张人多呢?还是其他所有的加起来人多?” “这个……”这回前田利家倒是认真考虑了一下。“即便是成为了拥领数国的大大名,地方上几十到几百石的小豪族大多还是当地人,所以总的来说还是其他人zhan有绝对的数量优势!” “很多年以前我听到过一个故事,这可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我端起一杯酒,细细地品着。“有一个人管理着一所监狱,他的手下只有几十个看守,而看押的却是六百多个穷凶极恶的犯人。为了维持正常的秩序,他选出了20个最为狡诈暴虐的犯人,给予他们食物和一定自由上的特权,让他来管理其他的犯人,而且不论他们在管理时的行为是否过分总是给他们以支持。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下位者一旦对上位者的权威产生了怀疑,之后所爆发出来的反抗力量将是上位者难以抵挡的,那么过去的上位者只会被这个力量撕得粉碎!” “哦……”前田利家的嗓子深处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他的眼睛带着一种恐怖的表情盯着我,仿佛不再认识我这个人。 “我和羽柴、柴田的争斗是因为这个原因,权威受到挑战要么反击要么去死!”我的手有些发抖,重新拿起的酒壶洒出了一些。“现在如果我轻易地交出权力,那么我的家臣会受到削弱,附庸豪族会离散,作为过去的权力者我很快就会灰飞烟灭。而那个轻易得到权力的人,他的力量也会受到各方的怀疑,在他真正拥有力量之前就会被想取代他位置的人吞噬掉。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您希望我怎么作?” 前田利家将手上的酒杯放下,站起身绕过桌子站到了我的侧面,然后跪倒一个头深深地叩了下去。“我前田利家在此立誓:承认诸星大纳言清氏殿下的权威,奉您为我的主公!”他庄严而肃穆地宣誓到。 “前田殿下,希望您成为我的臂膀守护北陆道的安宁!”我伸出手去却没有拉起他,反是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而称谓的改变正式确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另外我希望在过几天织田旧臣诸大名的会议上,您能带领众人正式向我行礼!” “您的愿望就是我的使命!”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到,语气铿锵有力。 这时对面的房间传来了一阵兴奋的吆喝声,看来是取得了预计的战果。正好此刻前田利家也抬起头,我们两个人相视而笑。 33、做一张“大饼” 天正十年(1582)的三月二十八日,京都沉浸在一种雍容华美的喜悦之中。因为今年的天气暖得比平时略微早些,此时各处的樱花已经到了极盛的时节。 往年的这个时候,正是公卿们或是携带家眷踏青赏花,或是聚集在一起和风雅名士召开茶会,吟风弄月的季节。吃着各地送上来的贿赂,躲在安静闲逸的京都,对于胆小怕事的公卿们实在是一种不错的生活。反正正经说出去的话也没人会听,不如眼睛一闭作一些无病呻吟的好。 闲话说得有些多了,真正要说明的是:通常往年这个时候,因为正月例行的觐见早已经结束,滞留京都的外藩使者基本上也都消声匿迹了!京都重新又成为朝廷的京都,“外人”都回家去做自己的事了。 是啊!这个时候大家在意的基本上都是春耕的安排,那才是关乎到来年生计的大事。 今年的情况和往年可是大不相同,在这个京都本该是最悠闲的时候却反而冠盖稠稠。不再是那些外地藩阀们问候礼节的中档家臣,而更多的是大名本人。 二条城,室町幕府公方大将军的御所,他既见证了足利尊氏风云际起的灿烂,足利义满一统南北的辉煌,也同样见证了足利义辉仗剑击贼的悲壮,足利义昭黯然离去的落寞。 我很喜欢二条城,所以在这次返京后就把御所改在了这里,至于之前在京都的那座府邸,则被我送给了信清。在大力修缮下这里至少在外观上已经恢复了旧貌,樱花、ju花、新建的池塘、鸟鸣走廊都很合我的心意,为了在这次聚会前至少把本丸正殿装饰出来,以狩野永德为首的一干大师可是没日没夜地赶了近一个月。 以后的工作自然还会有多,甚至持续数百年也说不定,足利家族就是这样持续不断把自己的痕迹留在这里的,我的家族应该也是这样。 另外还有一个插曲,据说“二条城”这个名字是源自足利家的家徽“二引两”标志,所以就有人向我建议废黜掉这个名字,改名叫作“五星城”。我没有接受这个建议,用这样的方法消除别人的痕迹,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三月二十八日的上午,当太阳缓缓从南面的大门射入二条城本丸的正殿主位上时,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坐在了那里,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两百多人。 “拜见诸星大纳言殿下,祝天下安定、诸星家武运绵长!”所有这些人一起在我面前低垂下他们的头,深深地拜服下去。 我很高贵吗?应该是的,这里面几乎包括了近畿、西国、四国、九州的全部大名。毛利辉元在这里,池田恒兴在这里,岛津义久在这里,大友宗麟、尼子义久、长宗我部元亲、十河存保……这许许多多的人都在这里,难道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冷静啊!一定要冷静……”我这样提醒着自己,目光缓缓地移项靠右侧的一群人。他的衣着相对不是那么鲜明,而且声音也比其他区域小了许多。 德川家康和北条氏政没有来,这我早就料到了,他们对我的态度还很暧mei,不过肯定是不想就这么向我臣服。作为他们代表的大久保忠佐和北条幻庵,之前我已经在非正式的场合和他们见过,除了一些拜年的话他们并没有说出什么东西。我猜得出他们的想法,即便是进行某种妥协也希望是由我首先来作出姿态! 可令我想不到的是,不但德川、北条、上杉这三家的家主没有来之外,就连关东、东北的二流大名宇都宫、佐竹、相马、伊达、南部、最上、津轻等人,派出来的也是使者。 “诸位殿下、大人免礼,感谢你们对诸星家的这番情意!”我微笑着挥动手中折扇的同时,在心中不免感慨自己与真正“霸者”尚存在的差距。 “谢大纳言殿下!”在得到我的许可后众人道谢,然后起身向两边寻找自己的位置,让出了中间的一大片地方。 “即便是在如此遥远的地方北条、德川、上杉三位殿下还记挂着我,派遣三位大人不辞劳苦奔波而来,我诸星清氏实在是感谢了!”我对着右侧的三个人点了点头,这在我已经是非常重的礼节了。 其实这只是不尽不实的场面话,毕竟现在这些人和我的关系和西面的大名们不一样,如果真是道路遥远而无法来的话,岛津义久和大友宗麟又要怎么说呢? “能够再次见到守护朝廷和天下安宁的大纳言殿下是我的荣幸,不想我幻庵在这行将就木之年还能有这样的福份!”作为既是东国最大势力者北条的代表,同时又是三家使者中年龄最大的人,来回答我话的自然是北条幻庵。 其实此时的北条、德川、上杉三家都清楚,凭借他们之中任何一家单独的势力都不可能与我相抗衡,要想继续自己的争霸道路至少目前要进行联合,所以在来之前肯定进行过某种串联。当然也有另一种选择,那就是彻底的臣服于我,但他们可能这么轻松就认输吗? “北条老大人客气了,您是我尊敬的前辈,能够亲自招待您是我的幸运!”我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仿佛隐隐约约看到了他们身后的影子,那阻挡我的最后三个人。“前年在随信长公讨伐武田归来时,曾在骏府对老大人发出邀请,可能是上天垂怜我的一番诚意,居然这么快就令我达成所愿。请老大人一定不要急着回去,我一得便就亲自陪您畅游京都!” “老朽不敢……万万不敢……”北条幻庵是一个资深外交家,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该作何种表示。只见他伏地作感激涕零状,以此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 我亲切地让人把他搀了起来,然后转向了大久保忠佐。 在场大名中的绝大多数人对这个场面并不感到意外,在之前他们就猜测我可能会与东国联盟达成和睦。历史上廉仓、室町两个幕府事实上都不是一家独大,至少我目前似乎对东国用兵还嫌准备不足。 “大久保大人,德川殿下的身体还好吧?这次不能与他见面还真是可惜啊!”我怅惘地长长叹息了一声。“姊妹川、长筱之役,我曾屡次与德川殿下并肩作战,对他的勃勃英姿至今感念不已。本以为这次可以和他把臂同游,没想到还是阴错阳差的错过了!” “是,鄙主公也是甚为惋惜!”大久保忠佐点了点头,声音铿锵地回答道:“鄙主公亦是常念和大纳言殿下在战场上结成的情义,现正秣兵利马断不敢负大纳言殿下所望!” “还真是一文一武软硬交攻啊!”在两百多道目光的注视下我微微一笑,可心里几乎把德川家康上溯十余代的女性问候了一个遍。想在天下人面前试我的底线?想给自己争取更多谈判的价码?好,那就都来吧! 按道理再下一个应该对上杉家的使者直江兼续说话,可我却跳过他对上了佐竹家的使者冈本禅哲。“冈本大人,十多年不见你可见老了!”我冲他亲切地挥了挥手中的扇子。 自打行完礼后一坐好,冈本禅哲就开始对着我发愣,而且似乎对于自己的记忆感到相当苦恼。“是……可是……在下失礼了!”被问到不能不回答,他最后只好承认自己的脑子不好。 “我真的是变了这么多吗?”我用折扇挡住了上唇的胡子,又抬起右手遮住了发髻。 “啊~!”冈本禅哲一声惊呼跌倒在了地上,但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而就势匍匐下来。“大纳言殿下雄姿伟岸更盛当年,在下不敢冒渎惶恐不已!” 我笑着点了点头,终止了对其他东国使者的问话。 刚刚因为大久保忠佐的回答,而对我产生些许信心动摇的大名们,再次受到了一种刺激,冈本禅哲对我的反应令他们感到莫测高深。他们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能够把佐竹家的使者吓成这样,就连北条幻庵和大久保忠佐都疑虑了起来。 “自信长太政公遇害之后,天下迭起纷乱,幸得诸多忠义豪杰不计生死这才得以平定。我受天皇陛下之托予以表彰,也当授以更多的守护重任!”看着下面一双双激动的眼睛,我叫出了第一个名字。“尼子义久殿下!” 这次我已经提前暗中和手下的几个重臣打了招呼:为了不影响今后天下的整个布局,我的直属重臣们这次先不作迁移,只是在原有的位置将领地扩大一倍!而诸如以前的岛津、大内,这次的池田、毛利已经在之前进行,这次也不在公布内容之内。 “是!”兴奋的尼子义久满面红光,显得可比我当初把他从毛利那边接回来时年轻多了。 “此次义久殿下察觉羽柴逆党奸谋,首先响应池田殿下义师功不可没,实在是殊堪嘉勉。除保留出云全国的守护权外,再授予石见国安浓、迩摩、邑知三郡和伯耆国八桥、汗入、会见、日野四郡的守护权!” “谢……大纳言殿下!”尼子义久声音哽咽地口头谢恩,尼子家又重新成为了拥有山阴三十五万石的大大名。 “这次胜久殿下也立了不小的功劳,他来了吗?”我明知故问到。 34、给我些“面粉” “胜久在月山富田城的防守战时面部为流矢所中,因而此次无法前来拜见,还请大纳言殿下见谅!”尼子义久又叩了一个头。 “射中面部了吗?是否会有危险?”我攥紧了手中的折扇,显得十分关切地问到。 “已经渡过了危险期,但只怕还要静养一段日子!”尼子义久感激地说到。 “这就好……这就好……只是可惜要破相了!”我喃喃地嘀咕了几句,但马上又恢复了灿烂的笑容。“其实这也不要紧,伤痕是武士最好的荣耀。为了表彰胜久殿下的忠义武勇,我现在就将隐岐国守护权授予他!” “大纳言殿下的深恩厚德,尼子家永世不忘!”此刻尼子义久的感激已经无以复加。 虽然这是个庄严肃穆的地方,但是也免不了在后排不为人注意的地方发生了几起小小的讨论。尼子家在这次的动作中虽然立场鲜明,但是说到作用就见仁见智了。好在绝大多数人不知道阿雪这么个人的存在,不然还不知道会演绎出些什么典故来。 我不理众人的反应,这其实也在情理之中。现在这个时候我总不能把所有的地方一下子分给我的家臣,那么就只能先委任些信得过的人。再说隐岐岛上还有一只“猴子”等在那里,我倒是真的希望尼子胜久快些好起来。 在之后我又奖赏了细川藤孝父子,把他们迁到了伊势的安浓津城,领地也增加到了20万石。之前这里是泷川一益的势力范围,但是几番削减下来也剩不下什么了。据说这段时间泷川一直在病重,眼瞅着就快不行了,既然柴田已死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我也乐得放一放手让他守着那一万几千的口粮田渡过最后的时光。 “大村殿下,锅岛殿下!”结束了对山阴的安排,我把注意力又移向了北九州,这次正是这两个人的“反间”才使很多人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两位殿下在关键时刻义无反顾,这才抵定了西国的局势,我诸星清氏在这里谢谢了!” “不敢!实在是不敢哪!”他们两个连连地叩头还礼。 “龙造寺政家和有马晴信两位殿下真是可惜了,其实他们也只是一时糊涂!当时如果……”我故意没有把话说完,而只是无奈且悲伤的摇了摇头。 “龙造寺和有马犯上谋逆,会有今天这个下场实在是咎由自取!”大村纯忠马上义正词严的接了上来,那个劲头真是比正人君子还“正人君子”。“龙造寺和有马愚昧无知受人蒙蔽,居然犯下这等滔天大罪,而且不听在下等劝告一意孤行,这才有了如今这个下场。我等受大纳言殿下教诲,在这等关键时刻绝不敢因私情而废大义。临国家危难存亡之际,我等亦是万不得已才忍痛行此非常手段。每念及此臣等也是痛心不已,要是当时大纳言殿下能在就好了,一定还可以给他们一条自新生路!”说完他还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人的思想是最复杂的东西,在场的两百多人不可能完全统一,但还是有相当一大部分在那里叹息着点了点头。我的目光也依次地在几个直属重臣脸上扫过,意思是:你们看看人家这话说的,怎么可能没前途呢! 大村纯忠这话可以说是面面俱到,既“有情有义”而又“大义灭亲”,任谁也无法再从理论上往“卖友求容”上联系。杀了有马晴信和龙造寺政家是迫不得已,而又主动替他们辩解是无知而受人蒙蔽。至于不提蛊惑者的名字也很有分寸,反正关于毛利的处罚我已经作出了决定,他一笔带过正是恰到好处。最后他还拍了我的马屁,说明他们只是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在意识层次上和我有着不可超越的差距。 “人才,真是人才!”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脸上则绽满了理解的笑容。“两位殿下大义灭亲明辨是非,正是朝廷需要倚重的栋梁之材。今我奉圣谕:大村纯忠殿下迁中津城领14石,守护丰前一国;锅岛直茂殿下迁佐嘉城,领养父、佐嘉、三根、基肆四郡12万石!” “臣等一定继续尽心竭力,报效朝廷!”他们两个人叩拜感谢。 在九州大动的就是这两个人,其他还有就是前田庆次原地增加,和几个在渡海征讨毛利时立下功劳的武士。不过那几个人虽然是新进算是成为了小大名,但是最多一两千石的事情不值得在这里说。 “利家殿下、长近殿下,北陆的事情辛苦你们了!”近畿的事情值得安排的不多,我终于说到了北陆道的问题。 “这只是我们应尽的责任!”他们两个人也像问到的其他人一样回答。 在前几天时候的一次规模略小的会议上,过去织田家所有直辖家臣形成的大名们正式向我称臣,作为领衔者的就是前田利家。丹羽长秀已经死了,泷川一益也废了,应该说由他来担任比较合适,池田恒兴虽然现在声威显赫,但是年纪毕竟轻了些,说到威望未免略有不足。 在那次谈话后前田利家就开始以私人的身份,不着痕迹地做着一些工作,这也是能有这么好效果的原因。虽然现在我已经掌握了京都和近畿,但是人心的反正往往不是可以“一刀切”的,连泷川一益都在抱病中赶来向我行礼,其作用也就不言而喻了。不过世间的事没有完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并没有在那次出现。 前田利家今天显得有些紧张,偷眼看了一下不远处一个矮小单薄的身影,不过马上就像抽筋儿一样把脸转了回来,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好在我没有用过多无聊的话使他长时间难受,直接宣布道:“前田殿下自信长公蒙难后一直稳守北陆,使近畿大乱得以迅速安定,现遵旨授予越中、加贺两国守护!金森长近殿下戡乱京都卫护朝廷,遵旨迁居近江佐和山城领10万石!” “谢朝廷恩典!”他们两个谢恩退了下去。 “清信殿下、稻叶殿下、蜂须贺殿下!”我缓缓叫出三个名字,今天这场戏开始步入高潮了。 所谓“清信殿下”的全名是织田清信,也就是那个织田家的正统继承人三法师殿下,同时也是刚才给前田利家以莫大压力的那个身影。 历史由织田到诸星的转折过渡已经完成了,所有人不管愿意不愿意都面对了这个现实,既然如此织田本家也就没有再设辅政的必要,而且几个比较近的亲戚也没人愿意担任这个职务。既然如此我就安排了三法师殿下提前元服,并且为了向天下展示诸星与织田的新关系,我给他起名叫作织田清信。 “清信殿下累逢剧变,想必心里也不太好受吧!”说到这里我的眼圈真的有些发红,一个小孩子遇到这些事实在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虽然信长公和信忠殿下都不在了,但是织田家的理念你还是要秉持下去。今后你就安心地在岐埠城住下去,并且守护着美浓的安宁!” “在下年少识浅实在是难当此大任,唯恐有负朝廷和大纳言殿下的信赖!”织田清信回复到,但只怕并不完全知道这话的意思。今天的仪式在这方面只是个过场,程序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清信殿下如此谦虚守礼,信忠殿下是后继有人了!”我连连点头表示着满意。“美浓一国是织田家兴起的根本,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会请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将作为你的臂助!”说着我就转向了稻叶一铁和蜂须贺正胜两个人。“鉴于此次两位所建立之殊勋,朝廷特旨稻叶一铁殿下迁岩村城,领20万石;蜂须贺正胜殿下迁大垣城,领15万石。望尔等同心协力守护美浓,恭忠体国勿负圣恩!” “定不负皇恩浩荡!”三个人谢恩过后,这个程序又算完了。 “高山殿下、中川殿下,请快到前面来!”我突然以极其热情的声调招呼起了虽然坐在第一排,但处在末尾位置上的高山重友和中川清秀,引起了众人一阵侧目。“两位殿下在此次逆乱中所立之功勋,实在是不下于任何人。如果不是你们明察秋毫慧眼如炬,首先察觉了贼党的逆谋,说不定就让叛军进入了京都。天皇陛下曾经颁有口谕,对二位如何奖赏都是不为过的!” “不但当如此浩荡圣恩!”他面两个人泪流满面,用不住的叩头表达着心中的激动。 “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两位还愿意不顾生死奋起义师吗?”我诚恳地问着面前的两个人,但余光却向边上的众人扫去。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他们两个人想也不想地大声回答到。 “这样我想陛下也就放心了!”我于微笑中缓缓收回了目光,用最温和的语气说道:“按照陛下的旨意和朝廷安定东国的要求,我今宣布高山重友殿下迁三河国冈崎城,领15万石;中川清秀殿下迁远江国浜松城,亦领15万石!” 静,极度的安静!连两个当事者都忘了谢恩,就更不必说其他人了。这句话的效果无异于石破天惊,北条幻庵的一只手已经轻轻按上了左胸口。 “大久保大人,请您回去后务必向德川殿下转达!”我带着几分“歉意”地对着脸色已经铁青的大久保忠佐说道:“此次德川殿下虽然只是小有过失,但毕竟是扰乱了尾张地方。朝廷的意思是至少德川家要有一个忏悔的态度,让出三河、远江两国并不能算过份吧?” 35、你算老几! 进入四月以后,京都的春意更浓,各色的鲜花开满了山岭与原野,农人驱赶着耕牛赤脚急急地下到了还有些凉的水田里。 各条大街上无论士农工商,也无论高贵与低贱,此时都随着季节换上了艳丽的服饰,呼吸着这清新舒爽的空气,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尽管此刻本州中部的天空上已经再次战云密布,但这似乎并不能影响人们快乐的心情。 没有大规模的征兵;没有大量的征集物资;没有临时加起的苛捐杂税,那这场战争还和百姓有什么关系?而且在牵扯不到自身的实际利害时,一般人对战争这件残酷的事情,反而是怀着某种病态热情的好奇心理。 军队早已在动员之中,而且进行的速度非常之快,是我亲自向各家大名下达的命令。当然,我说的非常婉转几乎是在玩笑之中:如果有兴趣随我“游历”一番,带上一些直属的部下即可,只要到达了堺町就可以得到补给! 不用征集士兵只带上十几天的口粮,那岂不是回到家里抬起腿来就能走?以这样的速度相信至多一个月,我就可以在尾张聚集起一支来自全国各地的职业大军。即便是德川和北条召集起领内所有适龄男子组成一支以农兵为主体的军队,数量也不大可能超过我,质量上更加不可能同日而语。 德川家康是个凶残狡诈极赋忍耐性的人,无论是对于今川义元还是织田信长,他在最开始都不是一味简单的顺从。他非常明白要想在联盟中取得足够的自主地位,必须要让另一方认识到自己的实力,一味低眉顺眼只能最终被吃掉。 我在二条城天守阁的书房里来回跺着步,想着德川家康的问题,而且是一个系列问题。 “如果德川家康死了,那么德川集团就会崩溃吗?似乎不会。以前松平广忠死的时候家康也不大,而且当时三河领地还被今川托管着,可这些都没有打散三河武士团的凝聚力。” “如果要彻底消灭三河武士团,以我现在的实力办得到吗?似乎办得到,不过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只要不能彻底剪除他们就会不断在各地掀起一揆暴动,那可是非常讨厌的事。从这一点上说德川家倒是和毛利家有一定的共通之处,看来最后也只能参照办理!” 其实这一切我早都知道,可就是心里对不能彻底毁灭德川存有遗憾,不过既然一切都只能打过之后再说,就一次把他打得狠一些吧! 一只很大的红尾蜻蜓落在了打开的窗子上,我停住脚看着它,稍后它的翅膀微微向下一压,这是停稳了的表示。我悄悄地走过去伸出手,可它却突然一下飞走了,这种蜻蜓还真是机警。 “德川家康,但愿你不要让我太失望!”我对着窗外天空中飞舞着的那只蜻蜓大喊了一声。 “主公,菊亭阁下和北条家使者北条幻庵大人来了!” “请他们进来,待茶!” ******************************************* 菊亭晴季是很贪婪和势利的,但是对于他是否愚蠢则有种种不同的看法。这个人的贪婪会使你想办什么事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他,因为他关系不少而且拿了钱真办事。同样的原因会使所有人在进行“秘密”时都本能地避开他,因为他根本不值得信任。 这就造成一个奇怪的现象:他可以给任何人帮些小忙,而对谁都没有根本性的危害!这是不是一种“智慧”的表现我不敢说,但至少从细川晴元到三好长庆,再到松永久秀、织田信长,直至后来的“猴子”和我,他一直是公卿中非常活跃头面人物。 “哎呀呀!诸星殿下,真是好长时间不见了!”菊亭晴季一进来就像我打招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热络到了不分彼此的地步。“为国操劳也要有个限度,你可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担在自己身上。这么好的天气也该多办些茶会什么的,不然岂不是辜负了……” “嗯……咳!”看他扯得越来越远,边上的北条幻庵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哦……对了、对了!”菊亭晴季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用手使劲儿地一拍脑袋。“我听说你答应陪北条大人游历京都,可这么多天一直没了下文。我想你可能是操劳国事给忘了,就自告奋勇陪他来提醒你这件事!” “是为了这件事情吗?还真是抱歉啊!”既然提起了这件事我自然要表示歉意,尽管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来自各地的诸位大名这几天陆续返回领地,我总得送一送表示一下。怠慢了北条老大人实在是抱歉,好在现在已经告一段落,游览的事情明天就可以开始。还请菊亭阁下作陪,就从金阁寺开始怎么样?” “好呀!再为北条大人举行个小规模的茶会才好!”听了我的建议菊亭晴季居然兴奋地拍起了手。 “诸星大纳言(因为菊亭晴季也是大纳言,所以这里必须带上姓氏)阁下的热情好客老朽已经深有领教,怠慢的话实在是不敢当!”北条幻庵感觉话题有可能沿着莫名其妙的思路就这么走下去,所以不得不主动开口把方向拉回来。“这几天我也见了几位即将返乡的各家大名,他们都对诸星大纳言的盛情交口称赞。殿下不愧是出自信长公的门下,这等豪情实在是天下仅见!” “北条老大人实在谬赞,总不能让上门的客人饿这肚子吧?”我十分谦虚地摆摆手。 “外间谣传诸星殿下很快又会召集大名并聚拢军队,不知道可有此事吗?”北条幻庵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先入为主已经定义为了“谣传”。 “确有其事,并不是什么谣传!”不理他的诱导我直接点头。“我和信长公都是喜欢热闹的人,所不同者他喜欢诗歌茶会,而我喜欢狩猎。我确实请诸位殿下带上部下精锐家臣而来,这也正是张显武勇的好场合。久闻氏政殿下旷世豪杰,北条家武士更是冠绝关东。我有几只猎鹰和猛犬请北条老大人回去的时候带给氏政殿下,就说我对不能与他并辔弯弓感到十分遗憾!” “难道诸星大纳言殿下不是相对德川家用兵吗?”北条幻庵没有被我近乎于诗歌的抒情所迷惑,短兵相接地问了出来。 “对德川家用兵?为什么,请您给我一个理由!”我一脸“莫名其妙”地反问到。“德川殿下前些时候是作了一些错事,但是通过我在朝廷中的斡旋都已经解决了呀!大久保大人已经回去很久了,我至今都没有听到过德川殿下有什么反对的意见。难道是德川殿下有什么想法反馈给您了?这可非常不好,有什么话不可以开诚布公的直接交谈呢!” “这个……”北条幻庵被我问得一时卡了壳,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到向我这个地位的人居然会这么“无赖”,完全不顾大名之间通过“中间人”调解的潜规则,摆出一副“政治圣人”的面目。他把目光投向了菊亭晴季,可此时的菊亭晴季却在欣赏天花板。 “之前……之前您对德川家的处罚是不是太严厉了些,其实有些事情还可以再商量的!”见得不到援助,北条幻庵只能硬着头皮用我的方式交谈。 “商量?……不会吧!”我怀疑地拉了一下长音。“都这么多天了,德川殿下并没有表示什么商量的意思,那我只能理解为他已经完全接受了。如今中川和高山两位殿下已经准备好实地履职,再说这些话不有些嫌太晚了吗?” “希望诸星大纳言殿下能给我一个面子,这也是鄙主公的一番恳切之意!”北条幻庵无法可想,只得低声下气地恳求到。 “这样啊……”我以手撑住下巴进入了思考,屋内一时陷入了沉寂。 北条幻庵紧张地注视着我,唯恐错过了一个细小的表情。在他的心里是不愿和我开战的,至少是认为现在不是开战的时候,但他亦是深知自己那个目空一切的主公,一定会草率地为了德川家而出战。此刻的他感到一阵悲哀,可怜侄子氏康居然死的比自己这个老头子还早。 “如果北条殿下真有这个意思……”我终于开了口,北条幻庵的心中一阵激动。“我愿意亲自和他商谈一下!”可下半句一下子使他如坠冰窖。“北条殿下如果愿意屈尊来京都一趟,那么一切就都好说了。北条殿下向来贵人难请,如果这次能来京都实在是赏了面子,我也好尽地主之宜向天下大名引荐。只要以北条殿下的尊贵开了金口,一切总都有个通融的!” “这个……”北条幻庵无法回答了,他也知道根本不用回答。如果北条氏政来到了京都就是在天下人面前向我臣服,骄傲的氏政是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的。“如此……我就不再多打扰了,近日就返回小田原!” “我送送您!”菊亭晴季终于结束了对天花板的“研究”。 “北条老大人,路过三河时请替我带个话给德川殿下!”我带着亲切的笑容说道:“一切以大局为重,退一步海阔天空!” 36、讨伐开始! 天正十年(1582)的五月四日,在尾张东部的平原和丘陵当中,集结着数量超过七万的一支庞大军队。如果是有心的人细致观察的话,这支军队虽然具有令人震惊的数量,但是却没有丝毫装备和数量上的疏失。至于纷繁复杂的旗号和指物造成的视觉疲劳,可能算是唯一的一点遗憾了。 这时太阳已经濒临落山,士兵们正在进行着晚饭的准备,忙碌之中带着一种悠闲的气氛。虽然是一支庞大的军队,但此刻却没有多少大战在即的紧张,而且旗幡金鼓之类的东西也大多在收藏之中。 在中军大帐前一块空旷的平地上,燃烧着一堆用松枝点起来篝火,几只洗拨干净的山鸡、野兔被穿在铁签子上烤着。这就是我们今天狩猎中的成绩,能在这大军纷踏的旷野中找到这些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我坐在一个行军马扎上仔细地盯着火上的食物,在身边分别坐着的是我的次子波多野秀清、三子诸星义清、岛胜猛、藤堂高虎、真田幸村几个人,不时地在小声交谈着什么。 出征的日期比我原先估计的略晚了些,可能是我还是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毕竟有些人离得太远了,完全不发生意外是不可能的。不过由此也可看出各家的素质,毛利和岛津家的部队都已经提前达到。 按照我的估计,三月二十八日那个会议一开完,这两家就通过某种方式把信息传回了国内,具体是忍者还是鸽子我并不清楚。之后不等各自家督返回,岛津义弘率军2000,吉川元长率军3000开始东进,虽说人数不多却尽是家中精锐。 岛津义久突然生病只得留在京都休养,毛利辉元在播磨迎上了赶来的部队,虽说他们赶到尾张时不是最早的,但考虑到他们的路程却是难能可贵,至少比池田恒兴还先到达。 近畿附近的大名城主们自然是来的快些,因为本次不许召纳农兵他们也没有什么理由拖延,面子这东西是别人给的自己丢的,相信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找不自在。前田利家和庆次这叔侄俩被我留在了原地,他们另有各自的任务。 我原来预计的是可以达到十万大军,现在还有三成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到达,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要考虑到个人(九州的大名到现在为止只到了岛津一家)的实际情况,而且之前我也并没有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之前也曾经说过,我下的并不是死命令,对于那些能力低下的也要理解,他们通常归类于蚂蚁多了咬死象的角色,不能指着在关键时刻起到什么回天的作用。 我拿起一只铁签子闻了闻,上面的山鸡表皮已经变成了金黄色,但是仔细闻还有丝丝的血腥气,并没有熟透。“岛津和毛利家的给养都送过去了吗?”我把那只山鸡又放回到了火上。 “已经送过去了,足足满一个月的粮草!”藤堂高虎急忙回答,此次因为兵马众多又是协同作战,所以他协助蒲生氏乡共同统筹军务。“不止是他们两家,其他的部队也已经得到了补充。后续的给养辎重正在陆续从京都和堺町运往鸣海城,为了以防大军进行中出现意外,还在志摩鸟羽城储存了一些,随时可以用船运往东海道沿岸的各处港口!” “再给他们送些武器过去,第一次协作尽量做的完美些!”我知道他们都在急于表现,而我需要的只是一种态度。 “父亲,这次讨伐德川可以让我先发吗?”三郎义清有些激动地请求到。 “你?早了些吧!”我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动用这支部队的时候。 此次二郎秀清作为波多野家的家主,率兵2500亲自出阵,这也是他的第一次亮相。而作为长子的信清因为要代替我镇国,所以不得不留在京都。 可是作为已经领有大片土地的大名,他不作出表率对于军心士气会有一定的影响,所以就派出了现在还不是大名身份的弟弟义清为代理大将,率领阿波兵马6500前来参战,这样不具备附庸身份的臣子并不会掩盖当主的光辉。另外这只部队里还包括甲骑,岛胜猛作为三郎义清的副将。 近一年来新八郎一直留在我身边,甲骑那边的职务基本已经淡出了,原本我也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半年前信清给我来了一封信。在这封信里他请求我批准真田幸村担任甲骑副统领,同时问我是否可以把后藤又兵卫基次提升为他手下的首席奉行。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后我同意了他的请求,但不是我下达的任命,而是把甲骑相关的所有权力都交给了他,由他自己进行决策。 孩子们都大了,尤其在大胆启用真田幸村、后藤又兵卫,以及任命义清为代理大将这两件事情上,我觉得信清考虑问题还是周详全面的。如果这两件事他只做了一件,那么我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放心。源赖朝杀光兄弟结果廉仓幕府三世而为北条所篡,山名氏分支众多结果自相攻杀,虽然这只是两个极端的例子,但却也都是前车之鉴。掌大政者即便是绝对的权力配上绝对的能力,也不可以忘了平衡,因为任谁也无法保证后代中永远不出政治傻瓜。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父亲都看好自己的儿子,至少我是看好他们的,不过信清永远不可能具有超过德川家康的素质,最多也就是和毛利辉元属于一个档次,所以有一些事情我必须亲自办好。 “主公!”这时蒲生氏乡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新八郎。“各路兵马的布置均以完成,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很好,高山和中川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我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 “他们前进的非常谨慎,预计明天可以对冈崎城展开攻击!”蒲生氏乡坐下后觉得佩刀有些碍事,向后面推了推。“眼下德川的主力在额田一带驻扎,看样子是想待机而动。冈崎城里只有鸟居元忠的1200人,不过看样子已经做好了坚决死守的准备!” “1200人就想守住冈崎城,真亏他们想得出来!”新八郎坐下抄起一只正烤着的野兔,从后腿撕下一块肉大嚼了起来。“我一直就觉得德川家的人比较怪,可没想到……没想到他们脑子还有问题……” 这其实是一个政治问题,如果德川家康对于祖居之地连守都不守一下,那么他的民心士气也就都完了,相反如果有一支守军力战尽墨,反而会成为一种同仇敌忾的契机。不过这些没有必要对新八郎解释,而且根据以前的经验也根本解释不通。 “只要明天中川和高山的军队一遭到抵抗,所有部队立刻进入三河!”我将右手抬起立掌如刀,作了个向前劈的动作。“没有北条家的援军德川家康不可能取胜,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果我们行动不够迅速的话,高山和中川极有可能被他反咬一口!” “是!阻击德川主力的右路军是可儿才藏、长野业盛、稻叶一铁、蜂屋赖隆、织田信包、细川真之诸位殿下的15000大军,还有大量的纪伊国人势力,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人数还是有所差距啊……”我虽然知道德川两万主力中至少有一半是农兵,与完全由职业军人组成的右路军不可同日而语,但毕竟内心里受到固有的“小牧山——长久手”可能性的影响,心里依旧不是很塌实。 “继高山、中川之后跟进的中路50000大军距离并不算远,又有主公亲自坐镇,当可无大问题!”蒲生氏乡倒是相当乐观,不过还是提出了一件事。“刚才池田殿下和为臣商议,打算领兵走左路经设乐原,直插远江二俣城断德川退路。不过为臣为稳妥起见,劝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作的很好,恒兴是太急躁了些!”我点了点头。 “明天如果甲骑出战的话,我希望也能参加!”新八郎突然插嘴到。 “明天不会用到甲骑,之后半个月也不会用到!”我哼哼了两声,然会说道:“德川家康是一条老狐狸,不会让我们把他堵在三河。其实他也知道,三河和远江已经守不住了,现在这么作只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北条的援军,最终的决战将在骏河的东部展开!” “要是这次把南蛮轻骑带来,那么未必没有这样的可能!”他不满意的在下面嘀咕到。 “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了!”正好在这时饭团和味噌汤送了上来,我也不必再给他解释这么深的战略问题了。 ******************************************* 虽然并没有人真的将“狩猎”当作一回事,但大战前确实不太需要我再作些什么别的。此次的关键是粮食和给养的维系,这些自有一套庞大的体系在运作,我只要等着就可以了。 野餐结束后我对众人简单地讲了几句话,也无非是些注意休息、做好准备之类。“你有什么事吗?”进入大帐我看到珊瑚一身白绸内装站在门口,不禁有些好奇的问到。 因为阿雪要亲自照顾才有几个月大的孩子,这次出战“姬武士”的角色我就让珊瑚来担任。不过她也是乐在其中,一般除了睡觉都是一身大红铠甲。 “贱妾有事请求殿下!”她不但用了难得的温柔语调,而且就那么跪了下去。 “你先起来再说!”见到这个样子我更吓了一跳。 “此次征讨东国,请把那些出生入死的任务交给我的哥哥和岛津武士!” “这……又是为什吗?”我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寒意。 37、需要一点精神(上) “前进!”在得到我的许可后,樱井佐吉登上自己的战马,大声地对着整个近卫军营喊到。虽然只是一个人,但是在这静悄悄的早晨还是传得很远。 全军都在行动,仅我的直辖部队就达到了20000人,这样一支军队如果在一处广阔而平整的区域里作战的话,那一定是相当壮观的场景。可惜现在是向前开进,日本绝大多数地域都不能允许这样一支部队齐头并进,所以大多数人看到的,只是一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长龙。 在这样一支队列里,最为风光的自然是我的两千近卫军,即便别的大名具有同样高素质的部下并且努出吐血的财力来装备,只怕是也不敢在这里明目张胆地摆出来。人哪……什么时候都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清晨的天空中还残留着一丝清冷的风,吹动我身后辉煌壮观的马印发出一种悦耳的声音,清雅而且悠扬。我此刻骑在战马“黄金”(已经记不清是第四还是第五代)上,皱着眉头在思索着自己的事情。 德川家康是个果断的人,没有等到今天高山和中川开始进攻冈崎城再动手,这却也合乎情理,因为在那边看来这已经是侵入了他的领地,他有权力作出回应。昨天半夜他就开始行动,20000主力向高山和中川军运动,准备在今天拂晓发起进攻。 昨天晚上正睡得迷迷糊糊时我被叫了起来,忍者报告了德川军的最新动向。在脑子并不是很清醒的情况下我即作出了决定,右路军15000人不必再等立刻出发,驰援前军并坚决打退德川的反扑。稍后我又觉得还是不很稳妥,即命蒲生氏乡率二郎秀清、毛利辉元、岛津义弘、山内一丰(他作为织田清信的代官出战)、细川忠兴、生驹亲正,外加岛胜猛所率甲骑共计约15000人为第二队接应出战,具体情势由蒲生氏乡视情况裁度。第一阶段目的是以攻陷冈崎城为主,与德川军决战为辅。 这只是第一次的试探性接触,德川家康不可能在这里和我进行决战,三河、远江多平原地带,以两万出头的半农兵对抗七万有余的全职业士兵,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要是退入甲信的复杂山地,只要不出现内部问题,以三河武士以及甲信民风的勇猛顽强,那倒是或有可为。武田胜赖的前车之鉴不远,详细德川家康不会马上就蹈覆辙。 不过我现在想的是另一回事,那就是珊瑚昨天晚上对我的请求。 “天下乱世将止,岛津家的最后结局却是以求和而告终。如果以这种方式与长年的争战告别的话,那么岛津家与萨摩男儿的血性都将消沉下去。所以我请求您派我的哥哥去做那些出生入死的任务,哪怕是他们全都战死。那样以后无论过了多少代,只要一谈起这段历史人们就会提起他们的名字,就会永远使岛津家臣热血沸腾。只要有这种精神存在,即便是岛津家将来覆灭了,但只要有一个男人存在就有复兴的希望!”这就是我问起原因时她的解释。 她的这番话让我想了很长时间,长到了足够联想起许多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赤穗四十七勇士”之后,武士的典范被重新定义;在“白虎队少年”之后,战败一方的会津人依旧骄傲地站在天下人面前;那么在东国平定之后……我究竟可以留下些什么呢? 我向珊瑚的方向看了看,她穿一身大红的铠甲走在斜前方,所以看不见脸上的表情。“真是失策啊!”我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 就现在的形势发展来看,不出现太大意外的话我将成为一个胜利者,换而言之就是历史将要由我来书写。虽然说是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可我究竟我要写些什么呢?这确实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诚然我可以把自己写成一个光荣、伟大、英明、正确的领袖、导师、统帅、舵手,写成领导正义力量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半神话人物,但这样就行了吗?恐怕未必是这样,人们还是会更多地谈起我这个时代的其他人,就像人们说源义经多过源赖潮,对武田信玄的评价远远胜过德川家康。 似乎在人类历史上有一个不争的事实,只有那些被鲜血染成暗褐色的事件才能在后世使人们的精神亢奋,或者说产生共鸣!从这点上说或许我的发展是太顺利了些,以致没有谁会在谈论到我的故事时流出热泪。 也许历史上“猴子”的迅速败亡也有这个因素,那就是时间太短、崛起太快,缺乏几辈人的精神积淀,可要叫我现在补救又真是下不了决心,我真的是很怕疼! 一个背着双鹞旗的传令兵从冈崎方向快马赶来,直到在前面十几丈处被侍卫拦住我才注意到。“禀报主公,对冈崎城的攻击已经展开!”被带到我面前后他报告到。 “德川军主力是否袭击了高山、中川部,两路援军及时赶到了吗?”我拉住战马威严地问到,三十几个骑士在我周围围成了一圈。 其实我这话问的确实有点儿多余,如果德川主力还在冈崎城外与我激战的话,那么攻击冈崎又将如何谈起?不过与一座陷落只是时间问题的孤城冈崎比起来,我更加关心的却是德川家康的动向,是否会不惜代价拖住我以待北条。 “德川军在黎明时意图偷袭高山、中川军,但因为我军有备未能达到偷袭效果!”虽然因为一路奔驰战马不住恢恢地喷着白雾状的热气,但传令兵的回答倒还清晰镇定。“德川军后调整战略意图明攻,冈崎城守军也有出城合击的迹象。可随即可儿才藏殿下右路军赶到,德川军稍退布阵,待到蒲生殿下的二路军到达时,这才缓缓向远江方向退去,而冈崎守军亦退回城中!” “蒲生殿下作了何种应对?”以我计算此时蒲生氏乡手上前后军力已达35000,对阵德川具有绝对优势。唯一担心的是轻敌冒进,被德川的某一支援军突然自信浓插入两部之间,那乐子可就大了。 “蒲生殿下留岛津部2000人与高山、中川部对冈崎城展开攻击,自己与可儿才藏殿下合兵尾随德川军发起试探性进攻,双方一直没有脱离接触。蒲生氏乡殿下让我转告主公:在主公进入冈崎城之前,他绝对不会先进入远江境内!” 蒲生氏乡用兵稳妥,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指示的,挥挥手叫他下去休息。 “蒲生殿下进军时曾数遭德川军小股袭扰,他提请主公务必注意!”他又说完这句才催马离开。 “德川家康的奇袭吗?”我在马上张望了一下,四周至多也就是在有一些比丘陵高不了多少的小山,绝对没有桶狭间那样的地貌。德川军只怕搞不出什么奇袭之类的行动,至多算是个袭扰。 “砰、砰、砰……”我抬起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放下,一阵铁炮声就从前面传来,听这声音还真不能算远。 “这是哪里来的枪声?”我诧异地问到,从密集程度上看这好像单兵演习一样稀薄。 “禀报主公,前面丹羽殿下遭到德川军的袭击!”这里还没有派出人去,先导就派人回来报告到。 丹羽长重的1800人就在我近卫军的前面,与我的位置至多相距不会超过1000米。如果连他都受到了袭击的话,那说不定目标还真的是我。 “德川军有多少人,是谁的部队?”我向他问到。 “德川军仅有五百人,没有见到马印之类的标记。丹羽部正在与他们展开对射,并没有来向我方通报情况!” “这就是所谓‘凭信念而战’的奇袭队吧?”我一时心中涌起了一股好奇心,带马就向前面走去。 “主公当心!”樱井佐吉有些忧虑地过来拦住了我。 “不过就是五百人,还怕他们把我叼了去?”我说着用手中军扇拍开了他的马头,一催马向前驰去,珊瑚、莺以及樱井佐吉等一干人随后跟上。 ******************************************* 跑到前面拐了一个小弯,我这才看见前面的情况。在这里路边出现了一条河,弯弯沿沿从东北信浓方向流来,河的对岸确实有大约五百来人的德川军,除了背后一色“葵纹”靠旗并没有特殊的标志,而拿着铁炮在进行射击的不过是三十几个人。 这条河的名字叫作龙泉寺川,因为已经进入了五月河水正在往上涨。两侧靠近河水的陡坡都无法站人,所以双方的距离实际已经超过了一百步,这么远铁炮基本上已经丧失了杀伤力,不时可以看到对方射来的弹丸在河基下溅起的土烟,甚至直接啪嗒啪嗒落进河里。 此刻丹羽部已经停了下来,一百多人的铁炮备队正在隔着河与德川军对射,长枪足轻则是并排预备。从这边造成的效果来看,射到那边的弹丸只怕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在下办事不力,让大纳言殿下担忧了!”见到我过来丹羽长重急忙凑到了跟前,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自然面子上不大好看。 “丹羽殿下请不要耽搁尽快赶往冈崎城,我在这里看看再说!”我微笑着对他说到,同时伸手从侍从那里要过了望远镜。 38、需要一点精神(中) “这……是!”丹羽长重稍一犹豫就答应到,毕竟面对的敌人只有四五百人,还算不上临阵脱逃。再说这里还有我这个身为主将者的命令,以大局为重谈不到什么有失体面。 丹羽部的长枪足轻重新排成四列纵队,铁炮足轻也回到了行进的队列里,其实他们在这里也就是彼此诈唬了一下,除了耽误时间并没有任何实际作用。 可是对面的德川军似乎并不想这样放弃,平射的铁炮改为零零星星的向天鸣放,而在这些“鞭炮”声中,此起彼伏的恶毒辱骂声清晰地传了过来,甚至有几个家伙还解开裤子对着河水撒起尿来。 “岂有此理!”见到这种情况几名丹羽家的年青武士怒不可遏,抽刀提枪就要杀过去,不过都被身边的人给强拉住。丹羽长重见我没有什么新的表示,只得命人拉着那些冲动的部下迅速离开了这个尴尬的地方。 “有点意思!”我微笑着将侍从递上的镶宝石黄金筒望远镜举到了眼前,仔细打量起了这些奇特的“敌人”。 这是些标准的士兵,装备不算精良但却也绝非临时拼凑起来的农兵可比,清一色的皮甲小竹笠手中也是装着一尺多长枪头的木柄长枪。刚才因为匆匆一眼并没有看得太清楚,这些士兵背后白色靠旗上端印得虽然也是黑色葵纹,但是和德川家康的“三叶葵”还是有一定差别的。 “诸星清氏,你这个无耻奸商!” “窃国鼠辈!” 可能是看到丹羽备队已经走远,劈头盖脸的漫骂向我袭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现在的名声实在太大了,连真带假沉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被翻了出来。 “主公,我带一队人去将尔等杀散!”樱井佐吉脸色通红地凑近我的耳边说到。 “去调一队弓箭来!”我将望远镜自眼前拿下,叹了一口气吩咐到。 我的近卫部队中并没有弓箭这种编制,因为似乎作为主将的贴身防护和突击力量并没有这个必要,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虽然随着铁炮的广泛使用,弓箭的作用这十几年间持续下降,但依旧是常规部队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日本人惯使的长软弓配轻羽箭杀伤力很低,如果不是赶巧射在咽喉上对重甲武士则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你不得不承认的是它不但比铁炮射程更远些,小曲线的弧度射击轨道也足以绕过战场上那些临时搭建起来的低矮掩体,这一点则是铁炮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我直属两万人的部队也是现时下一般的编制,所以樱井佐吉很快就调来了两百弓箭足轻,沿着龙泉寺川的南岸排列好。这时隔着河两边的距离大约在120到150步之间,刚好在弓箭的有效射程之内,那边的德川军应该也发现了这种情况,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呱噪注视着这边的情景。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和弓箭足轻一起过来的还有池田恒兴,他的部队就跟在我的后面,见我这里半天不动就跟过来看看。 “你看不出来我在干什么吗?”我抬手用军扇指了指河的对岸。 “切,你傻啊!”他只朝对面瞟了一眼,就立刻扭过头来用怪异的眼光盯着我。“就这么点儿人马纯粹是来捣乱的,他们只要退后一些弓箭就没有用了。不如马上派一队骑兵过去冲他一下,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我就是想要看一下,这支德川军是不是我用弓箭一吓就跑!”此时升高的太阳变得有些耀眼,我拉低头盔遮了一下。“如果他们跑了那我立刻就走,反正那边的铁炮也打不过河来,而那几百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要是他们还不退我就得仔细琢磨琢磨,德川家康到底还有什么倚仗!” “哦……”池田恒兴发楞吭了一下,不过看样子并没有真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并没有指望他现在就能明白,至少我自己都没能想清楚,对于德川家康这样可能夺取天下的人一定要多观察多琢磨,这其中就包括了他手下的那一帮人。我轻轻地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全体搭箭……放!”这支弓箭备队原本的指挥官高声喊出命令的同时,手中的彩配也挥舞落下。 两百张弓同时射出的羽箭集中在一起,也是黑压压的一片,伴随着一阵嗡嗡的弓弦振动声飞向了河的对岸,那群依旧以不太整齐队列站着的德川部队。 虽然对于武士的铠甲轻羽箭的作用有限,但是要在百步开外射在只着轻护甲的足轻身上还是真够一呛,就在我们眼瞅着着之下,前排三十几名德川足轻中箭跌倒。德川士兵站得不是紧密队形,又加上羽箭份量过轻受到风的影响,所以两百人只有这个成绩却也不是很奇怪。 “他们……他们居然真的没有退走?”池田恒兴痴痴地说到。 我抬起望远镜向河北面看去,在第一轮攻击后德川军并不是毫无反应,不过轻微的波动似乎被什么东西震慑住了,并没有发生溃逃的情况。一阵前后左右的寻找,我终于发现了一个德川武将,刚才因为他一直立马于一棵大树下,我几番寻找都把他给忽略了。 这员武将骑在一匹纯黑色的高大战马上,青色大铠外面罩上了一件朱红色阵羽织,手中的倒提着一柄足有五米长的素长枪,真是威风凛凛。最引起我注意的是,浓密的树荫掩映下,他的头上带着一顶造型奇特的鹿角柿形盔。 “他们这是怎么啦?”偏赶上这个时候池田恒兴还走过来拉我。 “最近下雨太多,他们的脑子里都进水了!”我不耐烦地甩甩袖子。 那员武将缓缓从树荫里走了出来,将手中长枪向前一挥指向了我这边。已经不足五百的足轻迅速排成了两排,高举长枪向前进发,整齐地踏进了河里。 “疯了……真是疯了……”池田恒兴喃喃自语到,但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感动。我又刻意地观察了一下其他人,有这种神情的竟然是大有人在,甚至有人的眼睛里已经闪起了泪花。 “弓箭射击!”我自小受到的不是武士教育,所以时至今日在骨子里也算不上是个武士。或许此时此刻是个感动人的场景,可缺乏融入感的我想得却是别的问题。 弓箭再次开始发射,河中的德川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河水的延迟给了弓箭射击足够的时间,三轮之后德川军只剩了一半不到。 “调些铁炮过来!”我要迅速解决这一切,间隔时间要短并且尽可能的不让这个主角成为“孤胆英雄”。“留下本多忠胜……”我小声地让御弁丸去传达我的命令。 我的近卫军里就有铁炮编制根本不用到别处去调,替换下弓箭手的铁炮足轻毫无耽搁的进行了射击。三次连射造成的余音和硝烟逐渐散去之后,河水里只有本多忠胜孤零零地立马在那里,而一具具尸体混着混浊的鲜血向下游飘去。 “诸星清氏,我本多忠胜来讨取你的性命!”本多忠胜虎吼一声催马向前。 此时的河水已经有一尺多深,虽然骑在马上还没有淹到脚,但是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了前进的速度,还没有一个正常人在平地上走得快。不过本多忠胜还是艰难而执着地向我而来,好像面对的只是我一个人而非数万大军。 我一挥手中军扇指向河中,回头大喝道:“本多忠胜孤军轻骑前来索战,谁……”我不能让本多忠胜变成挑战巨龙的传奇骑士,必须要一对一的作战中将其击杀。 “我来!”我的话刚说到半截从身边冲出了一名武士,纵马前跃跳到了河里。“我诸星家武士内藤春正,前来取你的首级!”大喊声中十字文枪刺了出去。 “无名鼠辈也来送死!”本多忠胜也不招架,反手一枪也向前刺去。他的鹿角柿形盔下有一个半覆式护面,虽然看不见表情却可以让人感到他凛凛的目光。 他手中一柄“蜻蜓切”是天下已知名枪中最长的,几乎已经赶上了队列足轻手中的“长柄”,加上他非凡的臂力和武艺,随手一招就达到了后发先至。 “当啷!”内藤春正手中十字文枪锁住“蜻蜓切”的同时,身子却是在一震之后微微颤抖了起来。这还是得益于在水中无法借助战马前冲的力量,不然他绝对招架不住本多忠胜这一招。 “唉……”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内藤春正是完了。 内藤春正是追随了我十几年的部下,说起来也算的上勇猛并多次立下过战功,不过这也得分和谁比,距离本多忠胜他差得可不是一两个档次。不过这个时候却既不能让人帮他,也不能把他叫回来,毕竟这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单打独斗而非混战,说不好就是终生以致延至后代的巨大耻辱。 我原本说那番话是想叫新八郎出去,无论武艺还是力气才有稳稳取胜的把握,不然可儿才藏和岛胜猛只怕都会有闪失。可是我却疏忽了讨取本多忠胜这样名将巨大荣誉对人们的诱惑力,直接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啊!”内藤春正果然不敌,几招之间被本多忠胜刺落马下。 “本多忠胜,讨死吧!”这回没等我开口新八郎就冲了出去,刚才让别人抢了先他就存着一股怨气。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冬天里的熊:在中国工人出版社发行的《日本战国第一忍者——德川家康传》中,有关于小牧山——长久手之战中本多忠胜曾以数百人骚扰过羽柴秀吉的大军情节。我没有作进一步考证,并在此作了一下加工处理。 39、需要一点精神(下) 本多忠胜手中的“蜻蜓切”堪堪架住了“修罗之怒”,两把武器的激烈角逐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吱吱”声。因为河水阻滞使战马的相互冲击成为了不可能,两个人一上来就陷入了力量的对抗。 “嘿!”新八郎合双臂之力将“修罗之怒”巨大的锋刃,一点一点压向本多忠胜的颈部,刚才借着飞跃入河时的惯性已经使他占据了些许力量上的优势。本多忠胜的枪法老道诡异更在他之上,所以他不打算改变目前这种对决的方式。 本多忠胜也是纵横东国未尝一败的名将,由其大小百余战居然没有受过什么大伤就可见一斑。不过就像“蜻蜓切”这支木杆长枪无论怎样锋利,也无法与“修罗之怒”这支纯铁打造怪物比试重量,而使用这怪物武器的同样是个“怪物”,本多忠胜也不可能在力量上取胜。 新八郎紧紧咬住了牙,在他面前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松取胜的对手。然而这样的对手更加使周身的血液燃烧了起来,这似乎才是生命的真谛!他的双臂更加使劲儿地向下压去,而双腿则已经紧紧地夹住了马腹。 半覆式的铁面具固然可以掩藏住本多忠胜的表情,但是即便是一个再迟钝的人,在这种毫无花俏可言的静态对抗中也能分出个大概优劣。一颗汗珠沿着面具的边缘滴了下来,本多忠胜的双臂一阵剧烈的颤抖。 人生的际遇还真是无常,刚才本多忠胜加诸给内藤春正的感受,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开!”本多忠胜毕竟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士,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而什么时间该选择放弃。只见他“举火烧天”瞬间变成了“苏秦背剑”,斜着向外卸去对手的攻势。 这是马上武士陷入僵局的时候经常会用到的一招,但同时又需要相当高的技巧。不过在通常情况下使用这招都要伴随着战马向外前窜,可眼下在河里本多忠胜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换而言之他是在纯以自身技巧在使用这一招。 新八郎眼中霍然一亮,顺势将枪向下一划。因为这一招中使用中的缺失造成了严重后果,“修罗之怒”闪着寒芒的锋刃直向本多忠胜的手指削去。 这个时候本多忠胜本该如土色的脸上却挂起了一丝冷笑,双手上青筋暴起猛地发力又突然放开,也就是在这一收一放之间,“蜻蜓切”的枪杆陡然弯曲而后崩直,在千钧一发之际弹开了“修罗之怒”的攻击。 “咦~~!”出现这样的结果令新八郎微微一愣,原以为万无一失的一击居然落空了。 “看枪!”早有所算的本多忠胜可不会等他反应过来,抖枪又向新八郎前胸刺来。 “好!”新八郎封挡的同时提马向前更加逼近了对手,手中枪更是横扫本多忠胜的腰部。“修罗之怒”本就比“蜻蜓切”为短,巨大的剑形枪首也更加利于近战,如今两人离得如此之近他的优势更加明显了。 本多忠胜收招立枪挡住了这一击,看起来似乎有些手忙脚乱。这确实也难怪,“蜻蜓切”似乎有些太长了,而且是在这样运转不便的河水里。可就在我们在岸上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变故再次突然发生。 本多忠胜双把一拧一拉,“蜻蜓切”就在他手里变成了两杆,并且中间以铁链相连,下半截的枪杆继续原来的工作,而上面的一截“短枪”霍然刺出。“去死吧!”狞笑中本多忠胜的刺向新八郎的咽喉。 “啊~!”不知道岸上有几个人惊呼,反正我是喊了出来。可是喊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木登登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本多忠胜自己也不能相信,低头看看自己的前胸他实在不能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在那里“修罗之怒”巨大的锋刃深深地刺了进去,只怕后面也会有不少冒了出来,不过此刻这对他已经不是那么重要,因为鲜血正顺着那把凶器像小溪一样哗哗奔涌而出,流到河面上扩散成了一大片。 他又先前看了看,“蜻蜓切”的枪尖孤独地停留在半空中,而那个目标正站在自己马前的河水里。 “记得吗?你在我面前用过这一招!”新八郎微笑着说出这话时将手中的枪杆一拧,本多忠胜胸前的伤口更大了。“知道我为什么几次力拼,都没有能将你击落吗?因为我的脚早就离开了马镫,就是为了你这一招准备的。如果你还有来生的话一定要记住,有什么‘绝招’千万不要让我看见!” 最后一刻本多忠胜是否后悔我并不知道,因为他的身体已经由于“修罗之怒”的抽出向后倒了下去,巨大的重量使河水发出了噗嗵一声,随即又缓缓浮了上来。 “快,快去几个人把他捞上来!”我对着身边还在发楞的侍卫们大声喊到,立刻有几个手脚麻利的跳下战马下到了河里。 “主公,这次我干得不错吧!”新八郎扛着“修罗之怒”淅沥哗啦地走了上来,他的战马自觉地跟在后面。 “好!非常好……要给你记一大功!”我嘴上算然这样应付着,可眼睛却一直盯着河里正在进行打捞本多忠胜尸体的工作。 本多忠胜被抬了上来,浑身铠甲中还在往外流着水,因为刚才落马他的头盔掉了,失血过多变得苍白的脸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显得是那样执着而不甘。 “好……很好……”我叨咕着围着他的尸体转了两圈,然后站住脚对樱井佐吉吩咐道:“把他身上的盔甲全都擦干净,要像全新的一样。遗容也要整理一下,不能有丝毫不干净的地方!” “是!”樱井佐吉立刻回答,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自然是给德川军送回去!”我指着本多忠胜说道:“找块大门板抬上他,还有他的枪、马和头盔。只是这个伤口不要动,一定要让所有人看清他身上只有这一处伤口。另外还要对德川的人说清楚,我们多方寻找也没有找到本多大人的马印,这话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队伍再次开始行进,池田恒兴却是没有马上回去。“怀必死之心前来求战,本多忠胜不愧为一名真正的武士,算是值得这样的礼遇了!” “嗯?”我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他被我这一看有些发毛。 “珊瑚,你怎么说!”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向珊瑚问到。 “本多忠胜以‘不明’身份前来偷袭殿下,殿下却感其义勇,命手下武将与其单独公平交战!”珊瑚骑在马上回头一望,笑容中带着几分讥诮之意。“三河武士虽然武勇无畏,但是所行却未免不够磊落。至于说到对待武士理念的尊崇,德川家康是万万比不上殿下的,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 我又斜了池田恒兴一眼。 “你实在是太……”池田恒兴目瞪口呆。 “太怎么样?” “实在是太怪了!”他喃喃地低语道:“居然一天到晚想得都是这些,你实在是太怪了!你、德川家康、‘猴子’,你们这些人都很怪。主公当年也不是这样啊!” 继续走下去没有再遇到什么干扰,平平安安的抵达了冈崎城下。因为冈崎的位置相当靠近尾张的边界,所以我们到达时也就上午11点左右,刚巧赶上城破的最后一幕。 冈崎城头的德川旗帜正在一面接一面地倒下来,但是拼杀并没有结束,那里有一些没带头盔身穿轻甲的武士,正挥舞着太刀大肆劈砍着尚在顽抗的德川士兵。一些同样装束的武士口中横衔太刀还在快速的往城上爬,看得出来这些人相当的英勇顽强(野蛮)。 “这就是你们岛津家的武士吧?”我轻声地问到。 “嗯……”珊瑚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悍勇武士你们有多少?”我有些好奇。 “历年来从体舍流和示现流中招募的优秀子弟,总共不到一千人!” “一千人……”我在心里算了一下,一千人在很多时候已经可以起到关键作用了。我好像也有一支可以组成这样部队的后备力量,不知道上泉信纲在堺町替我训练的那些家臣子弟和遗孤怎么样了,这次回去要好好关心一下。 冈崎城的大门被缓缓打开,聚集在那附近的数千军队蜂拥而入,城内的喊杀声并不是很激烈,守军的有生力量大多被消耗在了城头上。 “拜见大纳言殿下!”腾出空来的高山重友和中川清秀赶了过来。 “两位殿下辛苦了!”我和颜悦色地抚慰到。 “多亏了岛津殿下及时驰援英勇作战,这才能如此快地拿下冈崎!”中川清秀微感尴尬。 “守军完全击溃了吗?”我体贴地跳过了这个问题。 “鸟居元忠、内藤家长、内藤元长、松平家忠、佐野纲正等均已被讨取,稍后即可请殿下入城用膳!”高山重友达到。 “我就不进冈崎城了,大军立刻转进长筱城!”我冲他们两个人招了招手说道:“请两位殿下尽快赶来,我可在前面等着了!” 40、继续逼近 天正十年(1582)的五月五日,我的大军到达了那座已经名闻天下的长筱城。虽然当年的那场大战现在已经是尽人皆知,但实际上主战场是在野外而非这座城,所以主要建筑并没有遭受到什么严重的破坏。 除了冈崎城外我军并没有受到多少像样的抵抗,面对如此排山倒海的攻势如果还是全面防守的话,那无异于是自取灭亡。现在德川家康选择的战略重点是在田原——浜松——久能城一线,北边这一路看来是想放弃了。 我到达长筱城是在晚上十点半的时候,虽然已经进入夏天但天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虽然急切地赶了一天路,所有人都希望吃上一顿热饭,然后舒舒服服睡个好觉,只可惜的是长筱城并不足以容纳所有的人,绝大多数部队还是只能继续打起精神去扎营寨。当然,我和我的近卫军还是住在城堡里的。 “这里是谁攻取的?”我骑马进入城门的时候随口问到,这里城门都没有遭到破坏四下显得干干净净。进攻这里的主将应该算是个非常能干的人,短短时间里居然把一切处理得如此妥帖。 “是丹羽殿下在一个时辰前首先进入此城!”樱井佐吉马上凑上来回答了我的问题,不过为了避免我误会又补充道:“实际上这是一座空城,丹羽部抵达的时候甚至连城门都没有关!” “这样……”我点了点头心想这样也不错,至少晚上不用伴着血腥和焦糊味睡觉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这支德川部队做事相当讲究,虽然人员全部撤离并且搬空了库房,但是并没有进行那种无意义的破坏。或许在他们心里我这个“侵略者”迟早还是得滚蛋,就像当年的今川义元和武田信玄一样,他们才是三河真正的主人。 真是想不出他们这种执着的信念是从何而来的,而且这样的一个群体里又怎么会出来德川家康这样一个异类! 我进入此城唯一一座天守阁的大厅里时,这里已经被打扫干净,还有六七个侍从在抬、摆着陈设。“多摆上几张桌子,再马上准备一些丰盛些的宴席!”我说着摘下头盔交给御弁丸。 珊瑚要替我卸去铠甲,但我却摇了摇头。在行军进入敌境后的任何军议必须穿铠甲,哪怕敌军已经远远的逃开了,这对于所有武家(今川义元只怕已经忘记自己是个武家了,所以在后世受到了数不清的嘲笑。)来讲都是一种非常严格的传统,只要战争没有正式结束就必须这样。 “天已经这么晚了,而且只怕此时诸位殿下也都在忙着,还去召集他们……”莺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还是考虑到我的休息。 “明天索性休息一天,提前把事情说好大家也塌实!”我向她示意我没关系,然后对樱井佐吉吩咐道:“派人去通知吧,各营扎好后让诸位殿下到我这里来用晚膳!” “禀报主公,蒲生殿下有军情回禀!”准备像样的晚饭需要时间,外面的诸位大名也不会来得这么快。我正在斜卧在靠里的位置上休息,蒲生氏乡通报情况的传令兵却来了。 “有什么事?”我坐正了身体,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如果作为领导者在处理政务时轻漫疏忽,那么部下也早晚会荒嬉工作。 “德川军现已全部退出了三河,蒲生殿下28000部队在田原城进行集结!”传令兵回答到。 三河平原无险可守,德川家康做做样子后退入远江,这确实也是比较稳妥的战略。而远江的地利虽然比不上信浓,但是比起三河那是好的太多了,德川家康不可能再这么轻易放弃了。 “德川军有什么新的动向吗?”德川军一天都在退却当中,我还没有接到忍者送来的全面报告。 “德川军现重兵集结于浜松城周围,并在其西面至三河国境处布置了四道防线。据蒲生殿下猜测:德川军是准备在滨名湖以南的狭长地带构筑工事,并对我军进行阻击!” “你下去休息吧!”我把他打发走了,还需要再想想这边的具体步骤再通知蒲生氏乡。 德川家康知道凭借他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战胜我,现在制定下了以拖延为目的的防守战略。等到北条军赶来远江并不符合我的最佳利益,但这局棋现阶段的局部关键是在哪儿呢? 在各路大名到达的时候,我已经把这个问题考虑清楚了,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难得只是事先我还以为德川家康会选择北路作为主要的防御地域。现在既然他选择的是南路,剩的自然是一目了然,就好像把一颗黑子和一颗白子放进盒子里,拿出一颗黑子问你剩下的是什么一样的! 虽然已经是这么晚了,但我的“邀请”还是得到了积极的响应,最令我想不到的是岛津义弘、高山重友和中川清秀也到了,只是不知道他们的营寨都扎好了没有。 “大家一路征战辛苦,我这里只有便宴招待实在是不恭了!”我抬手止住了大名们的行礼,直接请面前四十几个身着华丽铠甲有如木偶的人入席。“因为临时准备不及,所以只找到了鲤鱼。不过好在还算新鲜,请大家随便用些!”我指着面前几个简单的盘子抱歉的说到。 “不敢,多谢大纳言殿下垂赐!”好不容易克服盔甲累赘的众大名刚刚坐好,听到这话又立刻向我这面半躬下身子。 “那就请诸位殿下先用餐,其他的我们一会儿再谈!”我说着就先端起了碗,就着烧鲤鱼和味噌汤淅沥呼噜地吃了起来。 我吃东西不能算很慢,但当我放下碗时所有人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那里,并且瞪着大大小小的眼睛盯着我。这并不是一种适合吃饭的环境,尽管刚刚的一碗饭并不足以让我吃饱。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一整天又是赶路又是打仗居然不饿! “刚才接到蒲生殿下传来的消息,德川军节节败退现在已经出了三河!”既然如此我也只得让侍从们把东西碗碟撤下去,擦擦嘴开始说正事。“正是因为诸位殿下英勇作战,才使德川军望风而逃。此番功业全在诸位,朝廷是不会忘记的!”在一阵轻微的嗡嗡中我又说到。 “全赖大纳言殿下义护正道,我等不过是受您感召适逢其会罢了!”尼子义久是出言恭维,其他人不管心里怎么想也是一致点头附和。 “谢诸位殿下的扶持,不过此次行动还远没有达到目标!”“喜歌”唱完我又开始阐述“严峻”的形势。“今天虽然在一天之内攻占了三河一国,并讨取本多忠胜、鸟居元忠等名将,但是德川军的实力并没有受到严重伤害。加之德川家康老谋深算用兵诡诈,大家切不可掉以轻心。我希望诸位殿下能够助我一臂之力,继续拿下远江完成朝廷交付的使命!” “这怎么可以呢!”“绝对不能这样就算了!”我这句试探的话果然达到了效果,不少人都大声嚷着表示自己的不满,这些人里十河存保的声音尤其的大。 “绝对不能就这样放过德川!”他挥舞着拳头愤怒地大叫着,嘴角甚至泛起了白沫。“德川家康狼子野心屡次反叛朝廷,大纳言殿下海量宽宥他不但不思悔改,反而恩将仇报变本加厉。如果这次这么简单就放过了他们,将来您一定会反受其害。这是我等的肺腑之言,大纳言殿下一定要三思啊!” “只要天下安定朝廷政令畅达,我个人的荣辱得失并不重要!”用过了这招“指鹿为马”,我的又恢复了严肃。“不管对德川家是杀是赦,那都是以后的事,是朝廷的事,下面我们还有仗要打。关于下一阶段的方略,哪位殿下有所见教啊!” “只要等迅速南下与蒲生殿下会合,剿灭德川逆党旨在弹指之间!”又是十河存保抢着说话,不过不知道也是久经战阵的他怎么会出了个这么低俗的主意。 “此见甚好,别人还有什么意见吗?”我只得转向其他人。 “滨名湖南岸地势狭窄不利大军展开,我们去了只怕也起不到什么效果!”细川藤孝皱了皱眉头说到。“现在我军兵分两路,且两路人数都要超过德川主力,不如分兵合进,才会使彼方顾此失彼。现在我军不妨就此向东,经滨名湖北岸进抵远江腹地,那时德川军的防线也将不战自溃。老朽建议是否得当,还请大纳言阁下裁夺!” “甚好……”我微笑点头,这才是正道。 “细川前辈果然见识非凡,在下刚才鲁莽了!”十河存保立刻说道:“为了弥补刚才的疏失,在下请求率本部先发,还请大纳言殿下俯允!” “原来他不傻啊!”这是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 此时德川主力集中于浜松城,北线已经没有多少像样的部队,根据今天攻取冈崎的情形来看,用兵稳妥的我也会多路接应力保无失。在这种情况下先发毫无危险就剩下光彩了,自然是块最大的“肥肉”。最高明的是十河存保先抛出了一个愚蠢之极的主意,然后再借着这个机会争取先发的任务,实在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在下请求先发!”别人也不是傻子,岛津义久说到。 “在下愿为大纳言殿下马前卒!”长宗我部元亲也马上跟了上来。 “好像用不了这么多的部队吧!”看着下面跃跃欲试的还大有人在,我这样说到。 41、历史的“唯物”观点 “原来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啊!”我发出了一声感叹。不是因为惊奇,而是感到非常失望。对不起!说错了,那是相当的失望。 这个房间看样子是一个书房和办公室的混合体,但是绝对与奢华二字沾不上边,如果不是主人身份低微财力不足的话,那就是因为某种原因根本不常使用这个地方。这情形并不罕见,在战国里整日东奔西走的各级武士可是大有人在的。 如果你从窗子里望出去,就会发现这里是一间天守阁的顶层。四周的景色还算不错,可以看到大片的原野和农田。 虽然原来的主人并没有在这里摆放很多家具和书籍,但由于我的到来却给这种简朴之中添加了许多混乱的气息,桌子和行军文件柜上虽然也堆放着很多文稿,但是地上散乱的却更多。而我此刻对这些毫不关心,只是仰面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则是想着这间城堡和它原来主人的事情。今天是天正十年(1582)的五月九日,我已经置身在远江国中。 那天夜里的宴会上,为了先发的位置产生了激烈的争论,虽然我那句话阻止了后面人的继续请求,但已经开了口的三个人谁也不愿意退让。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程序安排问题,如果退让岂不就是承认比别人不行,这个人还是丢在天下大名面前,只怕自己的家族会立刻成为传遍列国的笑柄。就是被打死,也决不能被吓死! 我微微感到有些头疼,既不能挫伤大家的积极性,也不能纵容有组织无纪律的小团体行为。而且这是我迄今为止统帅势力范围最广的一次军事行动,也不想给人们留下缺乏决断力,或者处事不明的印象。经过再三的考虑,我最后作出了三人同为先发的决定! 请不要误会!虽然我承认自己的军事素质并不能算高明,可以没有糊涂到放任部下毫无配合的多头并进,那样这支本来就由各方拼凑而成的联合大军,岂不是不用打就乱了? 我的方案其实是:大军主力在长筱城继续休整两天,由岛津、十河、长宗我部三部先行进入远江。由我根据忍者收集到的情报,指定三座城池让他们进行攻击!这样谁先取得自己的目标即为先发,而其他的两家也没什么话说。至于谁具体攻击哪座城,我让他们抓阄自己决定。 德川家康在北线确实没有像样的主力,但也并不一定就全无办法,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相信他也不会那么放心大胆地在浜松城摆出决战的架势。因而我现在也必须进行某种试探,看看德川家康还有什么应手! 那三座城都不是很大,守军多则三百,少则一百,而且都离三河边境不远便于大军接应。一旦把这三座城都拿下来,在远江的基本支撑点也就有了。 另外还有一点:在五月五日的三河攻取战中,各部连续高强度的行军和作战也确实需要休整。三河国内大大小小近两百座城池、岩砦不可能都在一天拿下,有些几角旮旯里还隐藏着德川的势力,“垃圾”需要清除,后方也需要安定。 “责任制”确实大有好处,岛津、十河、长宗我部都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他们全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其中就包括我现在置身的这座井伊谷城。长宗我部元亲拿下这座城池只用了半个时辰,成为了此次比赛当然的冠军。 之后我亲自率领的45000主力全部开入了远江,很快又在这里稳稳扎住了脚跟。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进一步扩大战果,让德川家康按照我设计出来的计划走。 “这里就是井伊直政的祖居之地啊?堂堂‘德川四天王’之一好像有点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是觉得有些失望。不管怎么说井伊直政也算是一个名人,就这么着…… “名人?似乎现在还算不上吧!”我的脑中忽然一闪,一下子走出了自己设置的误区。 现在井伊直政确实算不得什么名人,这样的“名将”现在整个日本可以用筐来装。真正的名人此刻正应该是我自己,而井伊直政排在我后面不知道在小数点之后多少位。 现在我的身份已经可以说得上是惊天动地,哪怕眼下立时就死了,相信数百年后那些遗迹也会成为各地的一些旅游景点。只是不知道人们如果亲身光临玉丹谷那座岩砦的话,会不会觉得失望,会不会觉得旅游公司骗钱呢?至少看到那栋比地主土围子大不了多少的大院,我自己恐怕不会多么满意。 不过也许我是有些多虑了,自会有人兴建一些类似“纪念馆”之类的新型人文景观,如果再有几个更加聪明的人的话,说不定还会开发出一些“诸星烧”之类具有典故的特色小吃。“诸星烧……这个名字似乎是不大好听吧!”想着想着我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究竟会不会留下这样的景观现在还不知道,只怕就算是知道了我也干涉不了。所谓“千秋功罪后人评”,只是作为评价者的后人,也是会有自己利益趋向的。“似乎该找些人来编写……撰写历史了,虽然现在还略显早些,但总是有备无患!”此时日本的历史还是以失意公卿和不务正业的和尚写的居多,口径上一直也不是那么统一。这类人什么时候都不难找,只要我给予一些官方的支持和引导,不难成为一种主流观点。 “该怎么评价这些历史人物呢?”我发现自己又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不过却是一个有些趣味的难题。 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可以设计成悲剧性的英雄,反正对他们的评价和我也没什么冲突。再说我个人还是比较尊敬他们的,为后世树立几个武家典范好像也不错,这用正规的名词应该叫什么来着……对,“纯理论人物”! 至于“猴子”毫无疑问是个阴谋家,一个混入到我们队伍中来的投机分子;一个为了满足个人野心而不择手段的卑劣小人;一个……具体的内容还有很多,这些可以慢慢地去安排,总之他将是个不可饶恕的敌人!哦……而我还是给了他一条“自新”之路,从这里也足以证明我人格的高尚了。 这可怨不得我,谁叫他是一个无法共存的对立面,不把他彻底打倒就不足以彰显我的正确,也无法确立我统治的合法性! 对诸如北条早云、毛利元就这些人,姑且不妨客观些,反正他们和我又没什么直接的关系。当然,对他们事迹的描写还是必须的,而且篇幅还不能太少,只有充满了许许多多有血有肉的人,才是一部真正的战国史,也才会使我这样一个结束战国的人更真实。要是把历史完全写成为某一个人歌功颂德的模样,那么就只能成为人们的笑柄! 最难处理的,莫过于对织田信长的评价了,写深了不是,写浅了也不是!如果他是完全正确的,那么我取代织田家就成为了非法。如果他一开始就是反面人物,那么我的前半段历史又将如何定位? 所以只能把他写成有功有过、功过相当、前半截功劳是主要的、后半截犯有主观严重错误的人,只有这样一切才是合情合理的!“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引入‘三七开’,或者‘五五开’的提法?”我努力设计着,但总觉得不是很全面。 “吱~~~!”房门被轻轻地拉开了,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我并没有睁眼。在这座城堡里能够这样不经通报就进来的人,实在没有几个。 “父亲……您睡着了吗?”一个声音轻轻地问到。 “没有!”我坐起来看着面前的秀清。“我在想一些问题,一些想不清楚道理的问题?” “想不清楚道理?还有这样的问题?”他十分诧异地问到。 “当然有!”我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坐下。“人力毕竟有限,这世界上想不明白、看不清楚的事情多了去了!如果每个问题都要想清楚,那只能是图增烦恼而已。” “那怎么办?”凡事有些心重的秀清困惑的说到。 “哈、哈、哈,想不清楚就不要想了!既然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做事完全也可以不讲道理!”我心情很好就开了个玩笑,不过这也就是对待秀清。要是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三子义清,保不齐我这话就叫他理解“歪”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问到。 “此次出战至今儿臣还毫无建树,想请父亲指派一些工作!”他这样说到,只怕也受到了别人的影响。 “这件事情不急,真正的战争还没有展开!”我理解他的心情,但是这完全没有必要。 “德川不是马上就要被挤出远江了吗?”他意外地问到。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出了远江这次的事情也完不了!”我微笑着给他解释道“这次动用如此多的军队,并不止是为了一个德川,而德川家康自己也不可能看着东国只有他自己被削弱。这次征战必然还会牵扯出很多人,很多事情我也想在这次一并解决!” “回禀主公!”御弁丸略带忧色进来报告:“我前军岛津、十河、长宗我部,攻击二俣城受挫!” “事情这不就来了!”我对秀清笑着说到。 42、逐渐收紧的绞索(上)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如果以后参加有奖问答,问控制远江国的枢纽是哪里的话,你一定要记住这个答案就是“二俣城”! 二俣城位于远江国的中心,滨名湖的东北,而且靠近北部的群山,真正作到了依山控水!不过从那张看来有几分潦草的地图上看去,却有几分“鬼门”的感觉。 很久以前远江还是今川家领地的时候,这里并不是他们的统治核心区域,因而分封了许多家臣治理这个国家。当时这里临近的另外两个国家并不统一,南信浓和三河都处在诸雄并立的混战当中。 既然不可能遭到来自邻国的强大势力攻击,主人自己也不是那么上心,所以二俣城的作用在当时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关注,据说最初建立只是为了能够有一个方便的收税站。 二俣城真正受到注意的是从大约15年前,当时德川家已经牢固控制了远江,而武田信玄也把他那令人恐惧的注意力盯向了京都。一个想要看住自己的家门,另一个想要控制天下,两个都不是简单人物,自然不可能善了。 直到此时似乎所有人在一夜之间发现,原来远江国还有一个叫二俣城的地方,这里竟然是令东西两大势力角逐的前沿,得失足以牵扯天下的走向!不夺下这里武田军无法安心上洛,因为后路时刻有被抄的危险。而一旦失去了这里德川家就等于失去了远江,必须在三河的平原上面对恐怖的武田铁骑。 甚至有人曾经这样评价:三文原之战其实根本不必打,因为作为守势的德川家已经失去了二俣城。织田信长讨伐武田胜赖也不必等那么久,因为失去了二俣城的武田家就同时失去了向西的所有战略先机。这种说法是否过于武断确实值得讨论,但二俣城的重要性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今天曾经困扰武田家的问题同样摆在了我的面前,二俣城这个险峻的障碍物阻挡住了我前进的道路。只要我拿下这里德川家康就会放弃浜松退往骏河,他也必须退往骏河,因为他退往信浓的道路已经被彻底封死,并且有被我全面包围的危险。 此刻我就站立在这座大名鼎鼎的城下,抬头仰望着那在半山腰却封锁了东去和南下道路的城堡。我还忘了说北上,远江通往信浓也只有从这里经犬居城一条路。就是这样一座城堡,经历了三天攻击德川的旗帜依然骄傲地飘扬在城头。 前军持续攻击无果,我率领大部队由井伊谷城而来。现在大部分的人还在忙着扎营,而我则是立马在一座小丘上观察着二俣城。 “前军的损失大吗?”我一边仔细观察一边问到。 “岛津、十河、长宗我部三家伤亡失去战力的共计五百余人,余者还有千余人的轻伤!”一个平凡不过的下级武士近前一步说到,实际上他却是一个负责战场监测的忍者头目。 “守军方面有多少人,统兵的主将是谁?”我有些惊异于这个结果,边用望远镜扫视着边问到。能给与三家的职业士兵和高比例武士造成如此伤亡,看来德川家康还真是在这里下了不少功夫。 “在此城驻守的是神原康政率领的两千部队,另有松平康安、坂部正定等人!” 他说完了我也看见了那面“无”字战旗,而且从城头表现出来的阵势上看也相当齐整。根据我的经验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虚插旌旗准备偷偷撤军,二是根本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士气正旺。“原来是‘刚毅大将’啊!怪不得……”我没有说究竟“怪不得”什么,但依旧不停调整着焦距。 “拜见大纳言殿下!”这时已经停止了进攻的三个人走了过来,面子上自然不是那么好看。 “三位殿下辛苦了,受伤的将士都得到治疗了吗?”不等他们请罪我就抢先说到,并且下马走上前两步阻止了他们的下拜。“这次攻击二俣城准备不足,并不能全怪三位殿下。之后还可以整军再战,只是请三位殿下不要灰心!” “大纳言殿下如此说,就更加叫我们无地自容了!”长宗我部元亲羞愧地说到,还好那些随我同来的大名此刻大多不在身边。“我等此番轻敌冒进辜负了大纳言殿下的厚望,挫动军威实在是罪该万死。还请大纳言殿下再给我等一次机会,我等一定攻克此城!” “就算一死……”一心为岛津家求名而来的岛津义弘,此刻也红了眼睛。 “不要激动,诸位殿下不要激动!”我抬起双手向前,作了个安抚的手势。“各位的心情我都可以理解,但是朝廷希望是能够得到诸位活着尽力,而非简简单单的去死。当然,如果义之所至,即便是我的性命也是可以牺牲的!”我看着搭的这个台阶“效果”不错,就继续说道:“如果我军不计伤亡强攻二俣城,那么即便拿下来也会变得后继无力。届时一旦关东诸国的援军到来,我们就将进退维谷。当年武田信玄拿下二俣城尚且用了两个月,诸位殿下就不必过于自责了!” 十河存保和岛津义弘齐称高见,只有长宗我部元亲微微皱起了眉头。“大纳言殿下的意思……是效法当年武田信玄的办法?”他疑惑的问到。 “既然有好办法我们为什么不能套用,至少这可以使部队的伤亡大为减少!”我点头确认了他的猜测。 “在下斗胆请大纳言殿下注意:武田信玄当年断去二俣城水道具有巧合之处,而且现在的情况亦与那时多有不同!”长宗我部元亲上前一步来到我跟前,然后转过身指着二俣城下的地方。“当年二俣城虽说险要,但毕竟设施简陋,只是采用‘井户橹’自城下汲水。武田军得当地土民献计,也是事有凑巧才让船只撞坏了此设施。可是自那之后德川家对二俣城几番修建,汲水之法也改成了以石砌成的地下暗沟。土佐靠海且多山,因而在下军中亦有深通此法者。这两天在下也命他多方勘查过,之后上报说:暗渠水道至少有七处至多,没有修建的图纸即便知道大概方位也难以断开!” “哦……”十河存保和岛津义弘都用复杂的眼神望了望长宗我部元亲,显然之前长宗我部元亲并没有就着个问题与他们沟通过。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来,不管成与不成高下都立刻见了分晓。 “长宗我部殿下果然心思缜密异于常人,能有您的襄助真是朝廷之福,我诸星清氏的幸事!”我发自内心的称赞到,不见丝毫勉强。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不承认可不行! 十河存保固然是久经沙场的猛将,岛津义弘固然是文武兼备的全才,但要比起长宗我部元亲这只既狡猾谨慎,有又一口咬人好牙的“老狼”来,那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关键之关键就是,长宗我部元亲比他们经历了多得多的生死抉择。 “长宗我部殿下所虑甚是,自听说了三位殿下小挫于二俣城后我就开始考虑这件事!”对于有人会提出这种聪明的建议我是早有所料,因而说道:“为了对付可能发生的这种情况,我这次出来时就带上了几个人。德川家世居三河平原之地,讲起坑道土木这些事情,那是并不擅长。因而为了这一线的工事建设,曾经招募了许多骏河与甲斐的金山众,可这两样的人我也有,甚至两伙人之前还长期在一起工作过。由他们来查找那些暗藏水道自然是事半功倍,用不了多少时间,至多十余天就可以解决!” “大纳言殿下运筹帷幄雄才伟略,在下实在是杞人忧天了!”长宗我部元亲躹了一躬退开去。 “不过三位殿下毕竟是失利于二俣城下,为了给众人一个交代,先发之任暂时是不适合担当了!”看他们有些丧气我便又说:“攻取二俣城的任务我另有委派,不过至少也需要十余日的时间。在此期间就请三位发兵平定西北远江尚未降伏的诸城,还请三位再接再厉建立殊勋!” “是!”这样一说三个人好过了一些,领命退去。 “去传达我的命令!”他们走后我说到,梅千代立刻上来记录。“楠木光成率忍军负责暗中破坏二俣城水道,务必全部将其断绝。尼子义久、筒井辉政、波多野秀清、不破直光、氏家直通、田中吉政、细川藤孝诸军,分班次不停佯攻二俣城,务必使神原康政精疲力竭无暇他顾!” “是!”梅千代立刻跑下土坡,等候在那里的几个传令兵立刻骑上马风驰电掣而去。 “德川家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又举起了望远镜,二俣城依旧巍然屹立在那里,带着一股傻瓜般的骄傲。他们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总之他们是被德川家康当成了以空间换时间的棋子。 我的命令很快就得到了执行,有七支部队放弃了修建到一半的营寨向前面的位置开去,而原先在那边的三只部队正在移开,向北开去。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既然是我的计划又怎么可能会有偏差呢? 43、逐渐收紧的绞索(下) 德川家在三、远、骏东海三国的势力确实盘根错节,即便是在整个三河沦陷的情况下,依旧有很多人采取不合作,甚至抵制我的态度。 在围困二俣城的这段日子里,我派岛津、十河、长宗我部去清理远江西北部抗拒的城主与豪族。结果怎么说呢?应该不能说不顺利,基本上做到了攻无不取、战无不胜,但在这种局面下主动降服的数量实在有点可怜,堪堪才达到一半。 大小城池岩砦近百座,只有一半降服,剩下五十几家就算这三支队伍每天都能做到每队攻陷一座,那么至少也是十几天,可真是够磨人的。 这边暂时用不到如此多的军队,我又命令池田恒兴去清理三河。此刻双方的主要对抗已经移到了远江,他的五千人按理说已经可以在那边具有绝对优势了。可他的结果比这边还糟糕,仅仅有三分之一的城砦主动降服。老实说要是天下所有藩国的中下层统治阶级对我都是这种态度,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去作那个“天下人”了! 所幸的是北部地势较为险要的据点都被拿下了,避免了那些狂热分子长期顽抗的不利局面。这其中有明智秀满,更主要是真田家通过自己影响起了相当大的作用,致使我尚未直接攻入的南信浓边缘诸豪族主动投向我一方,南下出兵攻打了这些依旧顽抗的亲德川势力。倒不一定说这些信浓豪族的实力就有多么强,但至少算是一些地头蛇,哪里山高、哪里水深全都门儿清。 通过这些事情我不得不进行一下反思,德川的影响到底有多么深,如果灭亡了德川家那么要用多久才能将他们的影响彻底抹去呢?一家德川尚且如此,那么整个天下呢?有些事情过去我确实想得有些简单了,与这些问题比起来,德川或者毛利名义上的存亡与否,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到了天正十年(1582)的五月二十六日,那些分派到远江和三河的进剿部队终于基本完成了使命,开始陆续返回我的大营。零零星星还剩下了一些,不过就可以交给治安奉行了! 与此同时我这边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二俣城已经是指日可下,因为现在城里绝水已经是第五天了! 神原康政确实勇猛剽悍,可惜他的部队在一天十二个时辰的持续被攻击中,搞得精疲力尽。且不说稍一疏忽城下就会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就是给他们余力也无法在每天夜里派出足够的人手到后面,满山遍野的去保护水道。德川家康倒是也派出了一些忍者助战,但是一来他那边面对蒲生氏乡的攻击也不轻松,二来是数万大军兵临城下几个忍者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 “要他们投降的喊话,还是没有什么作用吗?”我坐在大帐的交椅上有些遗憾地问到,面前摆着一份简单但还算实惠的早餐。 “是……是的!”梅千代的表情有些尴尬,好像这是他自己的错误。“不过这次里面并没有漫骂声传出来,而是非常的安静!”可能觉得这个消息会使我高兴些,就急忙补充到。 “好……好……好!”我连着说了三个“好”字,然后放下筷子拿起一块手帕。“现在进攻的是谁的部队?”我一边问一边细致地擦着嘴角。 “是氏家直通殿下!”他回答到。 “城里有什么反应吗?”我又问到。 “好像防守的不像前几天那么起劲儿!”他又回答到。 “让他撤下来,尼子、筒井、不破、田中诸部列阵戒备!”这时我端起了一杯温热的燕茶,开始缓缓地漱口。“调集各军中的铁炮前往阵前,准备对付德川军的突击!”我这样命令到。 我的铁炮本队调给了蒲生氏乡,用以在南线战场压制德川家康。但现在这个时代谁家还有几支铁炮,何况随我来的还多是经济较为发达的近畿和西南大名,临时拼凑出个一两千支也不算什么难事! “是!”梅千代答应了一声跑出去传令了。 “父亲,你是说神原康政要拼死突围了?”坐在边上一桌的秀清问到。他的部队是昨天晚上的班,因而今早被我叫来一起用早餐。 “是‘拼死’,但没有什么‘突围’!”御弁丸捧来一个紫铜钵盂,我将嘴里的茶水吐了出去。“神原康政粮虽未绝水却已尽,守是守不住的。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德川家康给他限定的时间已到,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去死了!既然神原康政一心如此,那么我也就来成全他的‘刚毅大将’之名!” “父亲果然神机妙算!”秀清佩服地说到。 “这算不上什么,只要多些经验谁都看得出来!”我笑着随手向外面指了指。“你没见这几天的各家大名,有不少已经作好进军的准备了吗?” “原来是这样,儿臣还是识浅了!”秀清这时才点点头恍然大悟。“二俣城一失我军趁势南下,两面夹击德川军,东海的大事也就一举而定了!” “是吗?我可不认为会那么轻松!”我一下子笑了起来,孩子虽然幼稚但却也是成长的必然阶段。“德川家康老谋深算,这时想必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他是不会让我把他堵住的,尤其是现在这种他还有很多种‘选择’的时候!” “可那样德川家康不就继三河之后,又要失去远江了吗?”秀清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在他想来大名不战而抛弃大片国土这种事根本无法理解。不过这却也不能怨他,毕竟现在很多人的观念都还没有适应时代的转变。 “那你说说德川家康和毛利辉元,他们两个究竟谁更加高明,更加有气量、眼光呢?”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困惑,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这个……应该是德川家康吧?”他稍稍想了一下后回答道:“毛利辉元亲自执掌毛利家的时间还不是很长,而且这期间毛利家一直受到信长公和您的压制,所以并没有作出什么突出的成绩,现在普遍的看法是他远远比不上乃祖元就公。德川家康纵横已久,不但复兴了德川家还长期与武田纠缠,外间对他的评价并不比元就公低多少。以此类观,德川家康是要胜过毛利辉元的!” “你说的不错,至少我也是这样看的!”我点了点头,这个观点虽说有些流于世俗,但是却也合情合理。“毛利辉元年纪轻些,但是面对生死抉择亦能果断抛出五个藩国,那么德川家康连两个,或者三个都舍不得吗?” “哦……”秀清一下子愣住了,显然他还没有从这个方面考虑过。 看着他思考的神情我微微点头,并没有马上出言提醒或者解释,其实除了他之外信清、义清也有这个问题,那就是在我身后他们还是会面对,类似德川家康这种老狐狸。不指望他们都能练出“火眼金睛”,但至少不能都跟唐僧一样。 太阳逐渐向正南的方向运动,营外因我刚才命令造成的嘈杂,也已经逐渐沉寂了下去。秀清还在思索着我刚才说的话,而我的思绪又飘向了遥远的地方。没有人说话、出声显得有些沉闷,等人或者某件事情的发生,实在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嘟~~嘟、嘟、嘟……”一阵法螺声突然毫无征兆的响起,凄厉的声音使人们的心脏陡然一震。我侧耳仔细听了听,确实是由二俣城上传来的。 “虽然处于敌对的立场,可还是应该去感受一下对方的壮烈!”我率先站了起来,说着向大帐外走去。 不用继续再往前去,我军阵的较高位置已经可以清清楚楚看清那边发生的一切。居高临下的二俣城依旧临峰绝险,但此刻唯一的一座大门却已经洞开。 大约由两百名起兵组成的冲锋集群,从那扇大门里奔涌而出,在一员黑甲大将和“无”字、德川军旗的引导下,顺着山道直冲了下来。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已经传了过来,只是听着似乎有些嘶哑。 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命令,在骑兵距离前沿还有大约三百步时,一阵箭雨好像黑压压的蝗虫一样飞了起来,然后又覆盖了下去。这种早就已经形成模式的对应不需要多么精确的计算,正好迎上了疾驰而来的目标。 因为距离的关系我无法判断对骑士造成的伤害,但是无疑这种程度的攻击已经产生了极为严重的后果。奔驰的战马可没有什么可以保护的措施,即便是一支羽箭带来的无关生命的阵痛,也足以使它们的节奏发生某种混乱。 有十几个骑士最先跌倒,不及站起就被后面来的马匹踢倒、践踏,这又马上造成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几乎有一半的骑士就这样倒了下去。 “砰、砰、砰……”接着近千支铁炮开始怒吼,浓密的硝烟很快就掩去了那些骑士的身形。我知道不必再看了,即便有人还活下来也马上会受到成片长枪的照顾。 “命不破、氏家两军进城,其他人准备开拔南下!”我吩咐了一句后转身返回了大帐。 “据说守军可是有两千……”秀清跟在后面仔细地提醒到。 “二俣城的城门并没有关上,而且那支骑兵带着德川的军旗!”我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剩下的人再抵抗也没什么意义,而且他们也没这种义务!” 44、宁静的地方 “真是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啊!”我将双臂撑在雕刻精美的木制栏杆上,弯着身子低头向下看去。****川清澈的河水缓缓地在城垣的脚下流过,碧空如洗的天空把它映衬成了淡淡的蓝色。 在河的中心有几块突出水面的巨石,奔流的河水在它们身边形成了一缕又一缕银白色的浪花,偶尔还会有几条逆流而上的游鱼盘旋在周围,不时露出青黑色的背脊。一些蜻蜓盘旋飞舞在水面上,不断地起伏将尾部触及水面,为这番景色更加增添了些闲逸和情趣。 晌午的阳光直直地照在岸边巨石垒就的河堤上,缓慢斜坡上风化的石面显得是那样自然,虽不能给人一种欣欣向荣的振奋,但是让人置身期间自然不自然地就放松了心情。 远处富士山巍然耸立,晴朗的天气使它的形象份外清晰,只是在山顶附近才有一丝淡淡的云雾缭绕。虽不觉得多么有奇观的伟岸,但多少却更有一些亲切。善德寺也在那个方向的树林里,隐约间似乎有钟声传来。 远山、古刹、河水、堤岸、城垣、浪花、游鱼、蜻蜓,这一切好像有点…… “主公,又有什么计划了吗?”除我之外屋里唯一的人,蒲生氏乡在那里问到,可能是他觉得我在游廊上趴的时间太长了一点儿。 “哦……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笑着转过了身,手却伸过栏杆指着下面。“那里似乎应该有些钓客和戏水的小孩才好,可你看看现在!”在我指得方向,河堤上扎满了一排排的军营帐篷。 二俣城的失守使德川在远江的防守终于崩溃,不过几乎令所有人都感到困惑的是,德川家康并没有显出失策后的手忙脚乱。在攻克二俣城的那天拂晓,德川军悄悄放弃了在滨名湖以南的前沿阵地,当天中午则完全退出了浜松城。一切行动显得按部就班井然有序,这更加证实了我之前二俣城空间换时间的猜测。 援军还是没有来,德川家康就必须继续拖下去,再次防御的战线是位于远江和骏河之间的大井川。 时间刚刚进入五月底,东海道的各条河流也刚刚进入丰水期,虽然确实宽阔了不少,但是依旧可以徒涉。可即便是这样德川家康依旧有效地利用了主场之利,对我们渡河进行了持续不断的袭扰,一旦我军全力进攻他又躲开了。因为的部队中带有很多辎重和重型装备,我不得不谨慎从事。 直到我先分批渡过了足够多的部队,并列下了可靠的阵势,上述情况才得到根本的改变,不过这却又耽误了三天。 骏河中部地区并不适合防守,因而花泽、江尻、玉野诸城都被德川军主动放弃了,原以为骏府怎么也得防守一下,可看到的却依旧是一座空城。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直接对抗我对德川家康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那就是打的坚决,撤的果断! 天正十年(1582)的六月二日,我的军队终于踩着德川家康的脚后跟,踏进了东海最为瑰丽的城池——骏府。 “主公看起来是非常喜欢这个地方,否则怎么突然为这样的事情惋惜起来了!”蒲生氏乡一直在看一张地图,听见我这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恐怕不止是我,之前的几位主人对此间,恐怕都有着一份不浅的感情!”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回了里间。 “主公,这又何以见得呢?”蒲生氏乡可能以为我累了,也就暂时搁下手上的东西和我闲聊了起来。 “当年今川氏修建的豪华府馆和如山珍宝,已经随着马场信房的一场大火化为了灰烬。之后的城主穴山信君虽然也是个文雅之士,但要完全修复确实力有不逐!”我在他小桌的对面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换了杯热茶,口气确实像是在讲故事。“我看过一份情报,之前穴山信君时只是修复了一些基本设施,他本人住的就是二之丸。可德川家康来到这里的不足两年时间里,却已经基本恢复了旧观!你看看这里……”我说着用手拍了拍地板,又拍了拍一面离得最近的墙壁。“不但整修完全,而且也开始进行彩绘。如果不是时间太紧的话,我相信这里的栏杆都会贴上金箔!” “这我倒是没想到,不是您提起我几乎忘了这里曾经被焚毁过!”蒲生氏乡四下看了看,不免感叹地说道:“今川家的灿烂和辉煌确实已经看不到了什么痕迹,可惜这短短的十几年里就差不多被人们忘光了,再提起时也大多就是一个桶狭间。今天一见这里的环境我有些明白了,这里似乎使人难以兴起振奋的意识!” “话也不能一概这么说,好日子谁都愿意过!”我对他这话不是那么信服,尽管他可能没用受过“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教育,但类似的宗教式说理什么时候都有。不过很多成功人士都和这些没什么关系,而即便受过这种教育的人绝大多数还是成功不了。 “主公,天下平定之后会迁到这里来吗?”不知怎么的,他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一下子愣住了,对于这个问题心里准备还是有些不足,历史上德川家康把统治中心放在关东的得失虽不能完全说清楚,但至少是安安稳稳地坐了两百五十年天下。 可江户真正变成日本的经济政治双首都,却是在明治改称东京以后,江户末期的实力衰落和西南强藩的兴起,和他们远离近畿放松对外贸易的把持也有着绝对的关系。可现在我毕竟还算置身于中世纪,放松对东国这一广大地方的控制,无疑也是极为危险的! “这里住一段日子当休假还可以,长时间离开繁华的地方我可受不了!我这个人属于假清高,骨子里还是贪恋红尘的。”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过显得有些怅惘。“不过这里却是扼守东西的枢纽,怎么也不可能再交回到德川手里,在未来我想把骏河与相模连在一起,交给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来镇守。有天下第一坚城小田原和箱根的天险走廊,又有骏河平原出产的粮食,我想这里会成为东国安定的有力保障。有这样能力的人并不是很多,你愿意过来吗?”说完我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这回轮到蒲生氏乡沉默了,看来我的问题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困扰。“我觉得我也不是很合适!”他也选择了摇头。“如此重要的地方主公应该选择武勇大将,为臣只怕难当此重任。说到为臣个人,倒是更喜欢关东、东北那种一望无垠的旷野,跃马其间使人有一种翱翔天地的感觉。不过这只是为臣的一点私心,一切还请主公裁度!” “这里需要的更多是头脑而不是勇力,多的是处理各种问题!”我理解地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又拿过了刚才看到一半的文件。“既然你不愿意来,那么我就再去和重治商量了,总之这东海一线是不能放松的。只能委屈德川殿下,他在骏府颐养天年的愿望只怕要成为一种幻想了!” “这您也知道?”蒲生氏乡对于我的“神通广大”再次感到惊讶,在他想来这应该也是忍者和奸细的功劳。 “我也就是对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感兴趣,真正严肃的事情往往容易忽略!”我并没有对此继续解释,而是问道:“现在德川家康已经到了什么地方了?” “一个时辰前德川军又放弃了大宫、白鸟山、三枚桥几座城堡,主力退过了富士川!”蒲生氏乡低头在桌子上找到了几张纸,这些东西虽然被送进来还不到半个小时,可他已经全部研究过了。“看样子德川家康是想依托箱根天险与我们决战,在富士川东岸的蒲原、葛山布置了重兵。另外有大约两千人退向了甲斐方向,统兵大将是酒井忠次!” “甲斐方面不必太在意,叫高虎率三千人进入大宫城监视其动向足以!”我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有些烦恼地说道:“现在关键是德川家康这边,我们进攻得好像还是急了些!” “差不了很多,不过如果能再有些日子会更好!”蒲生氏乡默默算了一下后说道:“根据最新情报北条家已经基本完成了集结,可能几天之内就会赶来支持德川家康。其实要光是北条家自己的话,也许用不到这许多时间,关键是他们想拉上关东和东北所有的人给自己壮胆!” “他要再不来德川家康就要投降了,这可是北条氏政绝对不愿意看的结果!”我的拿着一张日本全国的地图使劲儿看,但看得却不是骏河和相模。“这次我动员大名们的部队比例算然不是很多,但却要了他们几乎全部精锐。这给重治造成了不小的困难,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会不会很顺利!” “竹中殿下手里还有哥萨克轻骑这张王牌,要达到突然性应该不难!”蒲生氏乡宽慰到。“现在最好能出现一个我们和德川家康共筒的台阶,那样一切就圆满了!” “禀报主公,德川家的使者本多正信到了!”在我们冥思苦想的时候,御弁丸进来报告到。 “安排他住下,我明天再见!”吩咐过后我一扭头对蒲生氏乡说道:“既然德川派了人我们就更要加紧进攻,命令才藏、池田、毛利、秀清、宇喜多,马上向富士川一线推进!” 45、高高抬起的“贵手”(上) 与德川家康及其盟友的交战,毫无疑问会是在富士川一线,以此为目标的准备自然要加紧进行。其实我的忍者早就已经探知,除北条氏聚集的三万大军之外,里见、佐野、相马、宇都宫、那须、芦名等大名的军队,也在源源不断地向箱根一带开来。 “这样算下来他们的人马会达到八万,也许这样自认为就可以和我抗衡了吧?”我私下里这样盘算到,为自己的那点儿“狡猾”暗暗窃喜。 我既然做过一阵子商人,那就自然明白一个道理:花哪怕是亏本的价钱只要能够达到垄断市场的目的,那么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下去!而东国的那些人本质上还只是些“土财主”,只能简单的看到我这手边持续增加到的十万人马。他们就忘了算一算,近畿、西国、九州、四国还能动员出多少人来,而我又会把他们用在什么地方! 现在西边所有主要大名几乎都在我的军前,即便不是本人也是家中的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那么我一但要继续征集他们的力量,想来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吧? 说到这里我不尽要感谢上天,自天正八年(1580)的大灾之后一直是风调雨顺,这才使我得以在两年之中积攒起了足够多的粮食。要知道庞大的军队虽然可以在全国范围内征集,但粮草给养却绝对不能采用这样的方式。 在没有现代化交通工具的中古时代,大规模运输上的意外和损耗是不可避免的。中原大地上有一条举世惊叹的大运河,可一旦要是在长城内外大举用兵的话,还是会使当事人为了粮食而头痛欲裂,何况这还是在地形复杂、一路数管的日本呢! 不管这一切进行的多么顺利,我心中还是一再地提行自己要“低调”。即便是偶尔地张扬一下,那也最好让人感觉是志得意满的狂妄! “他在里面等多长时间了?”来到一个走廊的转角处时我停了下来,扭过头对跟在身边的蒲生氏乡问到。 “从上午到现在,已经足足两个时辰了!”他想也不想地回答到,嘴角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想来他的心性已经更稳定了,我们且去见见!”我说着满意地继续向前走去。 其实蒲生氏乡说得并不准确,本多正信等的可不止仅仅两个时辰,而是被“蹲”了足足实实三天。本来我确实是想在第二天就见他的,可后来觉得拖几天效果会更加理想,这在外人看来也更加符合我的心态。 当然,也不能完全就这么干等着,那样难免会让人看出假来!三天的时间里富士川西岸聚集了更多的军队,并且偶尔会有人渡过河试探攻击,完全是大举进攻前的架势。 “唰啦!”隔扇门被侍从拉开,因为只是见一个人所以没有喝到。我一进去就看到一个人以额触地跪伏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一直这样还是听到脚步声刚趴下。 “拜见大纳言殿下!”本多正信恭恭敬敬地问候到,声音里听不到丝毫火气。 “这几天在下俗务繁忙,实在是怠慢本多大人了!”我高居正位俯视这下面的人,面色阴沉不要说“抱歉”,连一点儿“通融”的意思都没有。 “实在是不敢当,是在下来得鲁莽干扰了大纳言殿下的大计!”本多正信诚惶诚恐地回答到,微微抬起头只是为了重新磕下去。“德川家见罪于朝廷,自鄙主公以下均是诚惶诚恐,多亏了大纳言殿下全力维持,德川家上下具都感激不尽。今闻您驾临骏河,东国之人具感其幸。鄙主公亦知有负大纳言殿下的关爱,因而战战兢兢派外臣前来问候!” “你们……唉~!”我伸出手去用折扇指着他,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有什么话再说,你先起来吧!” “是,谢大纳言殿下海量宽容!”得到我的许可后本多正信直起了身,可头还是低垂着。 “德川殿下这次实在是太过份了,居然如此对待我的好意!”我忿忿不满地对他说到,不过至少语气不再是那样寒冷如冰。“依照朝廷的本意,本来是要收回德川家的所有领地,是我上下周旋才有了仅仅收回两国的结果。这算是很多吗?连一半还没有到。为了能有这个结果我费了多少口舌,又搭上多少人情,完全是顾念到与德川殿下多年的情意。可你们这种攻击朝廷正式任命守护的行为,又将我置于了何地!” “时至今日德川殿下还让你来干什么?如果不想万劫不复的话,还是及早投降主动向朝廷请罪才是正理!”本多正信刚向张嘴,就被蒲生氏乡大声喝止住了。“如今天下大名齐至,出于义愤对德川家同声讨伐,已成滔滔之势。你还是赶紧回去,劝德川殿下不要再作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才好!” “德川家罪无可恕外臣亦是诚惶诚恐,但还请大纳言阁下海量容外臣一言!”本多正信作痛心疾首状,一脸恳切地说道:“大纳言殿下对德川家的恩惠山高海深,为前番事件的平复可谓费尽心力,只可恨前次出使京都的大久保忠佐妄背诳语,这才触怒朝廷犯下了这无可挽回的大罪!”说到这里他微微翻了一下眼皮。 此时我的神色已经好了许多,至少看起来不想刚才那么激动。 “三河武士多是乡野愚鲁之辈,乍闻收回故地难免爆发诸多激烈行为!”看到我没有申斥的意思并且在听,他又继续试探着说道:“大久保忠佐自京都返回后为掩饰其愚行,上下调唆极尽其能事,不少人受到他的蛊惑以致群情激愤。鄙主公亦是深知大纳言殿下的照顾,可无奈受到彼等武人的挟持,这才有了后来对抗朝廷守护接收的妄举,及至现在悔之不已!” “德川殿下也是不容易啊……”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下意识”地说到。 “大纳言殿下!!!”听到我的这句话两个人同声惊呼了出来,所不同的是本多正信是惊喜无限,而蒲生氏乡是惊诧“莫名”。 “德川殿下还有什么话吗?”我抬手止住了已经张开了嘴的蒲生氏乡,对又在磕头的本多正信问到。 “虽然这话实在是无礼,但鄙主公还说让我代他恳求大纳言殿下!”本多正信声情并茂地说到。“自当年随信长公上洛时起,鄙主公即深感于诸星殿下的仁德。到后来姊妹川、三文原、长筱,一直到讨灭武田胜赖,大纳言殿下更是多次加惠于德川家。鄙主公至今唯有掩面拜求,恳求大纳言殿下再次施以援手,在朝廷及天下大名面前为德川家乞一线之明!”说完之后再次抬起头,用有些复杂的目光盯住了我。 我半天没有说话,只是微垂着头,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三尺的地方。在那里摆着一只百狮闹山的宣德铜香炉,一缕带着奇香的白烟从它上面袅袅升起、盘旋。屋角处立着一只南蛮自鸣钟,不断发出嗒嗒的声音,因为现在屋子里很静所以听得非常清楚。也许对于此刻屋里的某些人来讲,这一声声就好像敲在他心上一样。 此刻这个沉默似乎理应由我来打破,但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获取一个更加有力的效果。这属于偶发的细节问题,在之前并没有太仔细的考虑过。 可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沉默并不是由我打破的,而且不是源自我事先的安排。 “启禀主公!”御弁丸从出现在正面敞开的大门口,跪下来向我禀报道:“大友(义统)、伊东、大村、锅岛诸位殿下现已到达,在外面请见主公!” “请他们先休息一下,我稍晚些时候再见他们!”我顺口回答到。 “大友殿下等一再请求,希望能够尽快赴前线参战!” “知道了!”打发走御弁丸后我捶了捶脑袋,“苦恼”地自言自语道:“各家大名到来的军队已经超过十万,这可要我怎么解释啊……” “德川家上下人等,俱是仰赖大纳言殿下的庇佑!”本多正信的眼泪流了下来,在职业演员以外你绝对找不到更加“诚恳”的人。 “事已至此天日昭昭,德川家不给出个‘交代’只怕是过不去的!”我又思虑良久,才咬牙说道:“此时朝廷雷霆震怒,各路大名群情激愤,某些话我也不太好说。如果只用之前京都时的那些要求,各方面肯定都不会答应。虽然我也很不忍心,但德川家的领地肯定是要进一步削减了!” “谨遵大纳言殿下谕示!”本多正信说这话时,眼睛居然毫不闪烁。 “具体事情还要上报朝廷,不过骏河和甲斐肯定也是要褫夺了!”我说这话的同时,眼睛紧紧地盯住了他的表情。在这时骏河实际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但是甲斐的得失可不是个那么简单的问题。“我想德川家继续保留信州的筑摩、诹访、伊那、佐久四郡20万石,各方面还是可以接受的!” “虽然是万分的无礼,但外臣实在还是有一些不得已的下情回禀!”本多正信虽然出现了极度的困扃,但还还是注意到了被他隐藏在“面具”后面的冰冷眼神。 46、高高抬起的“贵手”(下) “鄙主公仰望大纳言的慈悲,关于三河一地……” “特以大胆,还不给我赶快住口!”本多正信刚刚把嘴张开,蒲生氏乡就指着他大声断喝到。“德川家犯下了多大的罪行,你们自己还不知道吗?居然敢妄对朝廷的旨意讨价还价,实在是其心可诛。大纳言殿下海内仁义君子,尔等如此忤逆还百般援护,尔等不但不思报恩反而一再反噬,实在是豺狼之性。时至今日依然故我,真是纵观古今也鲜见此等寡廉鲜耻之行!” “蒲生殿下教训得是,在下实在是惭愧无地!”本多正信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并且嘴唇也以相当高的频率颤抖着。“只是德川家先主十余代世居三河,披荆斩棘历尽艰险以有其地。鄙主公不敢求朝廷与大纳言殿下的饶恕,只望有生之年能够遥望冈崎城头。如能全此拳拳之心,德川家上下永世不忘大纳言殿下的天地之恩!在下拜求了,拜求了……”说着说着,他又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叩头。 我和蒲生氏乡彼此无言地交换了一阵眼神,从对方的目光里都更加增添了信心。本多正信虽然表演得可谓“完美”,但是一切都并没有出乎我们之前的判断。既然是德川家主动建造了这样一个“台阶”,我们总要配合些才好。 “你……先起来吧!”我把语气放缓、放软,带着明显地犹豫说到。 “大纳言殿下恩准德川家所请了?”本多正信立刻追问到。 “你先起来,起来再说!”我显得更加“窘迫”。 “恳求大纳言殿下了!”见到我的这种反映他更加再接再厉起来。 “也罢,我替你们德川家担下了这份责任!”在他泣拜恳求下,我终于一拍桌子下了“决心”。 一边的蒲生氏乡虽然没有直接开口阻止,但看我目光中的“忧虑”却是十分明显。 “我会恳求朝廷,将三河的设乐郡也留给德川家!”说这话时我狠狠地咬着牙,太阳穴上的青筋也能也暴了起来。 “外臣在这里代鄙主公……”本多正信真是“欣喜若狂”。 “且慢!”蒲生氏乡却再次用冰冷的语气打断了他。“削夺领地只是对德川家的惩罚,这是天下的惯例,就算稍有偏颇别人也不好过于深究,毕竟在此一点上朝廷多是倚重武家领袖的判断。但是在如此困扰天下的波动中,如果不严厉处置直接责任人的话,那么只怕实在是交代不下去,天下间恐怕也不再会有人遵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了!” “这……我刚才也确实没有想到!”我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本多正信问道:“既然德川殿下派大人前来想必也已经有了交代,不知道他打算怎样?” “这是自然……自然……”本多正信第一次(我是这样认为的)真正紧张了起来,喉结明显地快速蠕动了两下。“大久保忠佐忤逆上意挑拨是非,实在是罪大恶极,交由大纳言殿下处置……”接着他又说出两三个名字,虽然不再是德川集团的核心人物但也算是知名武将,只是处置方式改为了切腹。 “就是这样了吗?”蒲生氏乡似乎还不满意,继续皱着眉头问我。 “这……”本多正信迟疑地偷偷向我看来一眼,而这时我也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请大纳言殿下的示下!”他狠了狠心说到。 “到了这步天地,德川殿下只怕……”我言之缥缈地说到。 “大纳言殿下!!!”本多正信双眼瞪圆,头发都立了起来。 “德川家经此事之后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看来只有德川殿下隐退才能逐步消除影响!”我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地说道:“这也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好在德川一门也算是人丁兴旺,德川殿下此时激流勇退却也是个时候!” 本多正信的眼睛终于定了下来,看样子真是在认真思考。“请大纳言殿下多多包涵,这个情况有些突然不是我这个作臣下者能答应的!”最后本多正信还是十分为难地说道:“还请大纳言殿下宽限个日子,我一定尽快向鄙主公请示!” “三天!”我以非常坚决地语气说道:“我最多再给德川家三天的时间!” ******************************************** “德川家康实在是让人难以琢磨的家伙,他的作法总是让人想象不到,可事后让人研究起来却都是在情理之中!”本多正信走后蒲生氏乡脸上不再紧绷,哈哈笑着对我说到。 “德川家康的魄力我不敢说天下第一,但是其坚忍阴沉却实在是人所不及!”我的目光飘向远处,心中竟然有一阵突发的感慨。 我对德川家康的认识很深,真是可以追溯到桶狭间战役之前,就已经成了一个完成的系统。到了后来我具有了一定能力的时候,就开始针对他制定一套专门的监控环境,尽管开始时效果不太明显,可是也架不住水滴石穿的长功夫。 可是十余年来一份接一份由浅入深的报告交到我的手上,一点又一点的影响了我心中那个德川家康的形象,直到后来我自己也有些分不清,那些是我原来的认知,那些是得自后来的报告了。完全可以这么说:在这个时代我才是德川家康的知己,我对他的了解甚至超过了他自己! “主公……主公,您怎么了?”蒲生氏乡叫我时目光里有几分忧虑,可能是因为我最近发呆的时间太多了。 “哦……”回过神来的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就对他问道:“你说德川家康这次派本多正信来,究竟是真还是假的呢?” “自然是假的了,就是为了等待北条和东国其他援军嘛!”蒲生氏乡立刻回答到,刚刚消除的担忧马上有返了回来。“主公布下如此天下大计,德川、北条等皆坠其中。此等小计自然难逃主公法眼,怎么现在又说出这种话来?” “嘿、嘿、嘿,我原来也是这样想的!”我笑了几声拍一拍他的肩膀,然后领先缓缓向庭园那边走去。“德川家康确是老谋深算,这里面当然有计。本多正信确实也是一个好演员,当然你应对的也很不错。不过我却从其中也看出了些别的东西,和我们原先的预想并不完全一样!” “难道其中还有‘真’不成!”跟在我后面的蒲生氏乡不禁诧异地问到。 “真真假假,亦假亦真吧!”我想象着说到,德川家康的那张胖脸仿佛又出现在了面前。蒲生氏乡是从纯军事谋略的角度上来想这个问题,并不能说有什么错,而我则是试图触及人性。“至少对于德川家和德川家康本人的处置问题,本多正信是非常认真和仔细的,因为即便这次用不上也可以作为下次谈判的基础。在德川家康看来最好的结果是彻底击败我天下再次变乱起来,当然这种结果的可能性非常之低,可只要出现其他任何一种结局,就有谈判和讨价还价的余地!” “德川家康本来就是一只老狐狸,会这样的打算并不奇怪!”听我这么一解释蒲生氏乡松了一口气,在他想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事情没那么简单,德川家康考虑的也要比这复杂的多!”我摇了摇头,这真的不止是个纯军事问题,但必须又要从军事入手。“我们自进入三河起,一切行动就很顺利,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有些太顺利了些,几乎可以说是德川军在有意配和我们!” “主公您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面对我们的强大军势德川家也唯有如此!”直到此时蒲生氏乡才确定了这次谈话的性质,只是无所事事的闲聊。“我军强大数倍于德川,抵抗不成他只有步步后撤。这就是我们控制了速度,不然在远江就把他给解决了!” “关于这一点你知道我知道,德川家康就一定不知道吗?”这时我们已经来到了骏府的园林里,正是姹紫嫣红的好时候。“我相信以德川家康的沉稳和冷静,未必就不能看不出和我军的实力差距,那他为什么会愤然起兵抗衡呢?如果他是对自己具有不切实际信心的话,那为什么不见丝毫出奇制胜的险招、妙招?如果他要是一心刚烈求死的话,那为什么又步步后撤不进行决战呢?” “他……不是为了等北条援军吗?”蒲生氏乡叫我说得也不那么自信了。 “他就知道自己一定等得到吗?”我又是嘿嘿一笑,显得更加狡猾。“德川家康之所以敢打,之所以会退,就是因为他知道一定等的到北条援军。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先顺着我们的脚步搏一把!” “那如果他要是知道了我们后面的全面计划,是不是还会赌这一把呢?”蒲生氏乡也叫我勾起了分析德川家康的兴趣,忍不住继续问到。 “还是会赌的!”我立刻肯定地点了点头。“因为不赌的话付出的全部是他自己的本钱,而赌下去北条家下的本钱更大。反正他自己还有先于北条家的机会,何必替别人省呢!” “那……北条家会怎么决定呢?” “不知道!”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和北条氏政……不熟!” 47、富士川的早晨 随着夏日的雨季正式进入高潮,全日本的战云汇集向了东海道,凝聚在了骏河东部的上空。以箱根山区为分界线,列国大名大致分为了东西两大阵营,总共投入了近20万人的筹码,来参加这场决定今后日本命运走向的决战。 天正十年(1582)的六月九日,我来到了位于富士川前线我军一侧的三枚桥城,促成此行的有两个原因,第一、德川家的使者本多正信没有再回来;第二、以北条氏政为首的关东联军到了。 其实刚刚说得可能有些不清楚,我的本阵并没有过来。因为如此规模的军队集中在一个如此狭小的地方,必要的层次和间隔还是要有的,所以作为全军枢纽的我的本阵设在了第二道战线之后,位于骏河中部平原出口的白鸟山城。那里虽然还是略微狭小些,但无论是位置还是险要程度,都是绝对的上佳之选。 骏府城后勤基地至关重要,从西面来的无论给养还是军队都要现在这里集结。虽然我的主力已经前移了不少,但还是留下了堀秀政负责驻守,加上藤堂高虎在大宫城防御甲斐方向,后勤上的安全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此次的既定战略是稳固防守、谨慎推进,所以在第一线的实力就显得至关重要,至于二线只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支援第一线,所以纵身立体防御的感念几乎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随我一起过来支援一线的部队有义清、尼子、锅岛、岛津、中村部,以及原先就在这里的才藏、池田、毛利、秀清、宇喜多部,总兵力已经超过了三万,再加上位于一道和二道战线之间的诸星铁炮备队,阵容也只能用“豪华”来形容。 北条氏政和德川家康如果想强行突破这里,那么只能是把东国联军的八万多人全交代了。不过我完全确信,他们说服不了那边其他的参战者这样干。 这条骏河的“东走廊”非常狭窄,在富士山麓和海岸的挤压下形成了细长的一条,而且虽说是平地但泥土中却密布着常年从山上滚轮的大量碎石,零零碎碎的几块瘠田根本不要奢望有多少收成。 当年今川和北条还曾经为了这里多年征战,我估计要不是看重连接东西的位置重要,就是白送也未必会有多少人感兴趣。 我在天守阁的顶层向东望着,手中的望远镜不断地调整着焦距。“不行……怎么还不行……”好半天也没有看清想要看的东西,我的心里不免有些焦躁。 我到达三枚桥城的时间是在今天凌晨一点左右,四下来漆黑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当时却也没有着急,心想怎么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可今天一看还不是那么回事。 富士川的这短短一段真是有些特色,浅浅的河流眼下是五条,而且我已经被告知,这个数字是随着不同季节水量的丰简而不断变化着的。因为地质的坚硬和水道的淤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在主河道两侧形成几条“水沟”,这也就是富士川“河系”的由来。这样荒凉的山下河滩再加上大军的营寨,总是令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结果,不妨试着想象一下黑泽明电影《影武者》的最后场景。 因为投入了巨大的力量,前军阵势显得异常厚实,高高立起的寨墙除了是木桩制成这一点外,其他的和正规城墙完全没什么区别。 一座座帐篷、旗杆、刁斗、被小些木栏分成的一些独立区域,会使我这样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情不自禁地想起斯大林格勒外曾经有过的焦灼。 看的这些我对于自己这方面有了一定的信心,可是对面的敌人呢?直到现在我还没有一个太直观的概念。 东面和背面都是连绵的崇山峻岭,这样形成的半开放山谷经常是雾气弥漫,据说是海风和山岚相互作用的结果。要想解除这种状况恐怕得等到将近中午,太阳从东面的山里出来绕到南面以后,才能完全把这种雾气驱散。 “原来您已经起来了,我还以为怎么也得到下午呢!”珊瑚开门走了进来,好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经常也不是那么好听。这晚为我侍寝的是雾蝶,我醒来时她已经离开了。 “是想多躺一会儿的,可是清晨的号令声实在是离得太近了!”我向下指了指下面的密匝匝的连营大寨说到。 “既然起来了就收拾收拾准备出去吧!那些人已经等了你快一个时辰……”说着变戏法一般在她的手中出现了一个铜盆和一条毛巾,我有时真怀疑她的忍者技术是否真是仅仅涉猎皮毛。 “什么人?”我擦着脸随口问到。 “除了那批想着靠拍马屁讨几口残羹剩饭的可怜虫,还会有什么人呢?”她用一种极其讥诮的语气冷嘲热讽到。 “不要那么刻薄,其中可有你的二哥!”我使劲擦了几下,然后把毛巾搭回了铜盆的边缘。“再说不管他们靠近我跟前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这种‘靠近’在客观上起到了稳固我地位的作用。如果狮子仅仅靠自己的牙齿和爪子那么也就是只凶兽而已,不能号令豺狼虎豹算得上什么百兽之王!” “这儿……”珊瑚拿起毛巾又使劲儿地在我脸上擦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轻点儿……”在呲牙咧嘴中,我记起了她的剑术也相当了得。 “我不过这也就是说说而已,当初要是我当了岛津家督只怕也是一样!”结束了对我的报复性“虐待”后,她又开始收拾起了床铺。“对了,‘客观’是什么意思?” “不论是当初、现在、还是未来,你都不可能成为岛津家的家督!”我开始换衣服,看着这样一个强势的女人不得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还真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 “那些家伙没吃早饭就赶了过来,你再不出去只怕就要有饿晕的了!”珊瑚从架子上摘下那套样子货的薄盔甲帮我穿戴着,并没有再去追究“客观”的问题。 装扮整齐后我选择了另外一把名刀,“黛”实在太长坐着有些碍事。“嗯……”在我拉开门准备走出去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一直徘徊在富士川上的雾气居然已经散去了。 此时已经是十一点多,南面的太阳正在进入一天中威力最为强劲的阶段,一切全都看的清清楚楚。 与我们这边不同,东国联军并没有紧靠河岸的营寨,就是在遥望可及的蒲原城下也只是错落有致,远远没有达到铺天盖地的程度。反倒是北面的山麓和更远处的箱根山道入口,树木掩映之间却可以看到密密麻麻层出不穷的旗帜、马印和帐篷的顶部。 “唰……”隔扇门在我眼前缓缓地拉上了。 ******************************************** “拜见诸星大纳言殿下!”原本就在这里的和我带来的一些将领,在两侧各排成了两排,一听到通报我进来就齐齐地拜了下去。 “让诸位殿下久等了,今天一来我算是更知道了诸位的劳苦!”刚一坐稳我就示意侍从上早餐,并没有问他们之前是否吃过。 “谢大纳言殿下体恤!”众人道谢后直起身来,看到我吃下第一口才把手伸向自己面前的筷子。 “刚才我把东国联军的阵势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实发现了些有意思的问题!”我一边吃着一边说到,抛砖引玉也算是检验一下众人的看法。“以我看联军的阵势,并不想是要和我等速战速决,倒是一副长期抗衡的架势。虽说地利在彼我等又是客军,但关东贫瘠就真能与我等耗得下去吗?” 我的话问了出去,可是半天也没有人回应,主动请缨出战可能是一种忠诚加武勇的表现,但这么多人面前贸然就发表自己的意见未必是什么好事。说错了固然惹人笑话,说对了显得自己太聪明又不见得就会得到好处,再说人前张扬还容易遭到嫉恨。 “大纳言殿下明鉴万里事必躬亲,老朽实在是佩服!”总冷场也不是个事情,细川藤孝开了口。他本来就不是以武功见长的大名而且又这把年纪,说说也不会有什么忌讳,再说此次征战他父子具至,态度已经很坦率了。“北条家四代经营关东可谓是树大根深,要说没些储备肯定是说不过去的。此次东国举兵与大纳言殿下抗衡,北条与德川必是出首之人。据在下猜测北条、德川可能是对其他大名,以大纳言殿下劳师远来必不可久相胁,又以黄金、粮食为诱。这种情况下东国驻军据险以守可能是迫不得已,因为北条、德川根本无法驱动其余各家下山主动交战!” “有道理,很有道理!”我对这种观点表示赞同,根据各种情报和眼前态势来看,这样的分析无疑也是最合理的。 既然有人开了头炮并得到了我的赞同,那么下面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众人纷纷发言阐述自己的意见。在这里的多是已经久经战阵的名将,发表的看法自然也是各有见地。当然,也有彼此顶牛各不相让的,不过这倒是也不影响大局。 48、德川家康的“秘密” “大家的意见都很好,都能够有如此认同,东国的那些家伙们也玩儿不出什么新鲜的来!”在讨论结束后我作了总结性发言,对众大名的热情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不管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我们都要做到心中有底。不但是我要有个清醒的认识,同时也希望诸位全都能够对东国部队的战力有个直观的了解,这对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来讲是极为必要的!” “大纳言殿下英明!”各路大名齐声赞了一句,然后注意听我话的内容。 “我军虽然前部一直和德川军保持接触僵持阶段,但二路和三路却刚刚从骏府开来!”为了加重语气我用手指在桌面不断比划着双方态势,但实际上除了站在我身后的御弁丸和梅千代之外谁也看不见。“北条诸军虽说比我等早来了两天,但实际上路程更远,谈不上以逸待劳的优势。所以据我判断,彼方暂时不会主动出击,而且认为我军既然立下了牢固的营寨就也不会那么匆忙!”说到这里我略微停了一下,扫视了一下众人的反应。 “有道理……”有几个人和自己身边的人交头接耳了几句,其余大多数则是聚精会神聆听着我下面的命令。 “所以我决定……立刻对蒲原城展开攻击!”我陡然加重了语气,屋内的气氛为之一窒。 “是不是……是不是操切了些!”还是细川藤孝,他皱着眉头说道:“我方前军三万且阵势稳固,防守自然是毫无问题。可东国联军毕竟是八万之众,我军进攻中如果出现援助脱节……”下面的话他并没有说下去,外交家总是更加趋于保守。 “我倒是觉得此举可行!”岛津义弘突然说到,而且语气决绝。“因为此间地势狭长,所以我军才分次列阵。同样的道理,东国之军虽然借着山石林木防御严密,但部队调集运动甚至还远不及我方。我昨天已经仔细观察过,蒲原城周围和北侧山上的敌军,最多也就是两万五千的样子,可能实际上还达不到这个数字。我军进攻至少在数量上并不存在劣势,只要二线部队及时接应不会有什么问题!” “岛津殿下所言甚是深刻,在下也是这般看法!”他的话音刚落,毛利辉元立刻出言表示支持。“东国联军军势甚杂人心不齐,北条氏政和德川家康必不敢将全部精锐投入一线,所以这两万多人的战斗力和配合都大是问题。加之东国部队装备多简陋,除德川外就是北条军队配备的铁炮比例都不高。因此在大兵团密集的胶着战中,能够发挥多少作用都很难保证!” “可如果我军直接攻击蒲原城的话,侧翼不就暴露给北面山上的敌军了吗?”细川真之看了看毛利辉元又看了看我,犹犹豫豫地说到。 “这也算不上问题!”锅岛直茂攥拳在面前的桌子上捶了一下,信心十足地说道:“北面山坡虽然是居高临下,但上面树木丛杂并无大道,不要说骑兵冲锋,就是一般足轻大部队列阵也不可能。我军只要有两到三千部队戒备,敌军既占不到以上击下的优势,也达不到突然袭击的效果!” 后面又有几个人纷纷发言,不过基调已经大致定了下来,主流意见是支持立刻进攻的。 “诸位所言极是,其实我也没打算一下子就能拿下蒲原城!”看后面的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意见,我就止住众人开口说道:“敌军想不到我们会立刻进攻,尤其是在刚刚建好大营之后,所以应对也必然慌乱。这种匆忙的反应多半不会考虑好多少掩饰的行动,我们也就可以从中察觉更多的真实意图。我命令岛津、细川、中村三部,一个时辰后开始进攻蒲原城;波多野、池田、毛利、可儿四部跟进,随时准备支援攻城部队并防备侧翼;余者严守大营戒备听我号令,而且我会命令二线的大友、丹羽、十河、织田部向前靠拢!” “是!”众人齐声应诺。 ******************************************** 大量部队准备出战,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很难做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更何况北面山上的敌军处于绝对的高位,我们这里的一举一动那边都会有察觉。 可最终山上的东国部队除了一些小小的骚动外,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举动,倒是东面蒲原城的部队一排又一排地站上了城头。就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一队又一队的部队从营门开了出去,渡过一条又一条富士川的支流向蒲原城方向接近。 “你是不是也急着出去拼杀一番哪!”我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部队的行动,缓缓地说到。 在那边岛津、细川、中村三部的攻城部队已经渡过了最后一条河,不过却在河岸上停了下来,看来是在做“冲刺”前的最后准备。后面负责接应的部队也已经全部开出了营寨,正在几条河流之间的险要处布置阵型。 “现在连二哥也有了接应的任务,可我却……”义清低着头踢开脚前的一块石头,十分郁闷地说到。 蒲生氏乡正在前面布置甲骑和诸星铁炮备队的支援配备了,所以他就无所事事地站在了这里。虽说他是我的儿子并且名义上作为信清的代官,但我还没有糊涂到让一个10岁小孩直接指挥这么重要的力量。 “以后的事情还多得很,这里并没有你出战的必要!”我没有因为他觉得委屈就改变态度,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挫折教育。“虽然大的战略已经安排好了,但是有些细节还是会有出入。就比如眼前,这场试探性接触还是有变数的,这就要求各部指挥官成熟并且有一定经验!” “说到底您还是不信任我!”他气鼓鼓地说到。 “你一定要这么理解……也未尝不可!”我拿下望远镜看着他笑笑说到。“就比如说这次对阵的主要敌人之一德川家康,就连我也不敢说百分之百的看透他,更何况是你们!” “一个不自量力的老顽固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义清忿忿地说出了一句令我惊讶的话。 “不自量力,还老顽固?这话是谁告诉你的?”我难以理解地问到。 “难道不是吗!”他理直气壮地说道:“当年手下不过一千人就敢脱离今川独立,还主动进攻信长公,这不是自不量力是什么?面对武田强势他理应避其锋芒,可却贸然发动三方原之战,真是蠢的可以。还有现在对抗父亲,除了头脑不清的‘老糊涂’还能怎样解释?”说完他还得意地看着我。 “唉……”我忽然悲哀地发觉自己盯住了天下所有大名,最不了解的居然是自己的儿子。“德川家康是一条精于算计的‘老狐狸’,不但算计敌人、盟友,还同时算计着自己。他不是你这样的小孩子能够看清的,以后可不要在人前说这种浅薄的话!” “何以见得呢?”他还是不服气。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德川家康在远江的居城为什么选在浜松,而不是二俣城呢?”我笑着问到。“如果要遏制武田的话自然是二俣城更好,只要掌握住了这里武田军就不可能放心大胆地进入三河。可德川家却选择偏居于浜松,那是为什么呢?” “二俣城虽然地势险要但汲水困难,浜松城却是得天独厚的要冲!”义清冲着我眨巴了几下眼睛后说道:“浜松城左湖右海,敌军空有强大兵力也难以接近,不但饮水不缺就是粮食也可以从海上接济,即便面对长期围城也不难抵御!” “可是那里丝毫没有什么作用,控制了二俣城也就限制了浜松东西两面的运动!”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笑到,虽然他的问题非常幼稚。“至于说到防守和汲水的问题就更简单,只要把二俣城自上而下扩大到三重城墙就行了。这样二俣城还会有一个临河的水门,原来的敌人恐怕也很难随身带着战船。届时可乘船直下滨名湖,再多的敌人也无法把一个湖围得密不透风吧!” “那……那扩建二俣城,花费的财力也太多了吧!”我的话已经给他造成了困惑,但还是继续强辩道:“扩建内外两道城墙,还要依山势走向而修,这对于德川家来说……” “哈、哈、哈……”听着他稚气的话我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为了把当初的三流小城引马建成后来的居城浜松,德川家花费的钱财也未必就比扩建二俣小吧?” “那……” “可以你要知道……” 义清又找了几个自认为立得住脚的理由,可都被我给驳倒了,最后不得不说:“我不明白了,可总得有个理由吧?” “这个理由当然有,那就是德川家康根本不打算和任何人拼命!”笑意逐渐在我脸上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肃杀的冷漠。“德川家数代家主均是英年早逝,累次衰败之下只能在各大势力的夹缝中求生存,与周围的今川、织田、武田以及现在的我比起来,他们实在是太弱小了。所以德川家康所做的一切,就是在借助别人力量时不断体现自己的价值,但绝对不会把自己的老本搭上!” 49、开始吧! “哦……”义清站在那里愣了半天,这个问题以他的年纪来讲实在是太复杂了。“为了借助别人的力量……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就一次又一次作出那么大牺牲?”他嘴里喃喃自语到。 “牺牲是不小,但都是值得付出的!”他的声音虽小但我还是听到了,又抬起望远镜向前面看去。 这时前锋三部已经开始清除蒲原城外围的辅助岩砦,遭到了一定抵抗但不是很激烈。蒲原主城以弓箭进行了援助,但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并没有人从城门里出来,北面山上的敌军也没有动静。 “三方原一战德川家康几乎把老命送掉,这也算是值得的冒险?”义清还是放不下那个问题,可却也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就是德川家康不同寻常的地方,关键的时候舍得出手!”前面的战事还没有出现什么戏剧性转折,我的兴趣也逐渐减了下来。“有很多人,尤其是在身居高位有了一定身价后,就开始做事瞻前顾后不敢舍弃,其结果反而损失更大。我有时候也犯这个毛病,德川家康做得比我要好。就好比在武田信玄攻打远江那一次,如果不打三方原那一仗,无论织田还是武田谁胜了都没他好果子吃。织田胜了会怀疑他与武田暗通款曲,武田胜了也不会容忍在京都通向老家的道路上,存在他这么个态度暧昧的实力派。相反打了这一仗,织田会感激他尽心竭力,而武田也不会在意这个已经被打残了的废物。至少在进京之初不会有精力顾上德川家,这就给他们留出来足够还转的时机!” “就……就着样完了?”义清瞠目结舌,觉得有些近乎天方夜谈。 “可不这么就完了,你想不到吧!”我自己也觉得有些无奈,这世界上即便是制定规则的人自己也不得不遵循某种规则。“如果你不舍得付出,比你强大的力量就会找到清除你的理由,就好比德川家康如果没有辅助信长公上洛和姊妹川、三方原的苦战,那么后来被勒令剖腹的恐怕就不只是一个信康了。可如果你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那么最终会被同化掉,剩下的只是个空头名义。就好像原来那些斋藤和六角的那些家臣,总是被调来调去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唯有数强之间的德川家,屡次不惜本钱的苦战,不但德川家依旧是那个德川家,而且势力反而益发的强盛了!” 蒲原城的外围很快被清理干净,溃散的足轻向山上跑去。城门依旧紧紧地关闭着,看来城里的人既不想出城支援,也不想放什么人进来。 细川和岛津军把从后面运上来的撞车一点点往前推,因为尚未进入射程所以没有受到弓箭的袭击。中村试图对城外的溃逃部队进行追击,但是在山脚下听到铁炮声响起后就退了回来。 “真不知道德川家康的脑袋是怎么长的,这么复杂的事情也能够算清楚!” “要不他就是德川家康了?我敢说相同条件下你们哥几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虽然我听出义清的语气里有些悲观,但却为他能够更加认清现实而感到高兴。“在德川家康的心里有一条底线,为了保住这条底线他可以抛弃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可要是一旦这条底线受到了威胁,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咬任何人。仅在这一点上他却是超过了我,是个真正的枭雄!” “要把自己的儿子也赔掉?作个枭雄还真不容易!”义清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声音里带着丝丝地吸凉气声。“那他的这个‘底线’,究竟什么呢?” “那自然是……哦!”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我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也不知道德川家康的‘底线’究竟是什么。是啊!德川家康的底线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说保护自己的家人是他的底线,那我实在想不出还有比信康对他更亲近的人;如果是保持德川家的独立性,那他怎么会毫不犹豫地在脱离今川后与织田结盟,而且是20年紧紧跟着织田信长的指挥棒转;你要说是为了保存壮大德川家的实力,三方原一战他又是不惜血本。 到底有什么是触及底线,而令德川家康奋起破釜沉舟决心的事情呢?我好像真是没有看到,无论是过去看书还是来到这个时空亲自接触,都没有见过。好像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协商,什么都可以通融,可以取得最终的妥协。他最善于的好像就是这一点,在严重劣势的时候,却总是能为自己争取一个最为有利的谈判位置和结果。 德川家康真正能够绝不妥协时候,也就是他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落在他手里的敌人绝对不要想逃出升天。我记忆中的丰臣秀赖是这样,眼见得明智光秀也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既然自己想不明白,我只好老老实实地对儿子说,不能因为自己的面子而让他们形成错误观念。“刚才说过,我也不能完全看头德川家康,这便是其中一点。战国中其他强者之所以能够迅速崛起,多是得益于他们邻居的低能,即便是有一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也可以先消灭其他人以壮大自己。似乎只有德川家康是个例外,除了一个让他占到不少便宜的今川氏真之外,随便哪一个的优势都不是他所能抗衡的。这种情况下使他总是不断地在斗争和妥协着,至于底线已经叫人难以琢磨了!” “这种‘双头蛇’的行为……会管用?”义清匪夷所思地说到。 “怎么不管用!”我立刻说到。“今川义元、信长公直到北条氏政,德川家康总是不断地与比自己强大的势力结盟,而且基本上都忠实执行了盟约,除非是另一方的直接当事人死了。可结果你看怎么样,他在联盟中的地位不断提到,到了眼下已经与北条氏政没什么差别了!” 前面的攻城已经展开,虽然还没有撞破大门,但一些士兵却已经接近了城头。守城的一方非常坚决,但却缺乏什么强力有效的手段,弓箭没什么威力铁炮又太少,只能用一支支长枪刺着梯子顶端的进攻者。一旦攻击一方大量登上城头的话,那么长枪恐怕也就和摆设差不多了。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出现的话,蒲原城很快就会被攻克,也不知道德川家康本人是不是在北面的山上。我的情报上说作为“盟主”的北条氏政此刻是在葛山城,而德川家康轻骑简从行迹诡秘。 “你替我看看,蒲原城里的守将是谁?”我把望远镜递给了义清,城头上的马印虽然眼熟却记不起来是谁了。 “是……鸟居元直!”他只瞄了一眼就立刻回答到。 “哦……”我点了点头,他们学习这些就像我小时记英文单词一样。 “那是不是这次一定要……”义清右手握拳竖起拇指,在自己的脖子前面比划着划了一道。 “我倒是这么想的,可是未必能抓住这样的机会!”我莫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跟那些德川、毛利这样的家伙打交道还真是不容易。“就像信长公当年逼德川信康自尽,并不是没有作过德川反叛的估计,可结果怎么样,并没有给他清除德川的机会。虽然我也有保留毛利的打算,但是毛利辉元如果不答应那些苛刻条件结果未必是这样,要是毛利家做到这一步我还不依不饶,只怕大部分依附的豪族们也就要离心离德了。德川家康比毛利辉元更加高明,他会找到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时间,用无法我无法拒绝的方式来逼我答应。过段时间你就看到了,德川家康死不了!” “那怎么办?”面对这个“天大”的难题,义清真的感到很困扰。“按照您的说法:哥哥们和我对付不了德川家康,而您又不能杀死他,岂不是没有办法了?” “那倒也不是……咦!”正说着我的注意力突然被前面吸引了过去,情不自禁微微站了起来。 蒲原城的大门终于被打开,大量的武士和足轻蜂拥而入,从进入的速度上来看,应该是没有受到多么强烈的抵抗。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北面山上旗幡摇动,似乎是要有什么“动作”,而且声势还不小。 “那可不可以由我找个借口杀掉德川家康,然后您再处置我?” “嗯……什吗?!”突然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我腿一软险些坐在地上,惊诧莫名地看着义清,真不知道这个念头是怎么钻进他脑袋里面的。 不理我的反应他继续严肃地说道:“这样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无论是您、是我、还是大哥……” “不要说了!”我断然地打断了他的话,但看着那对清澈地眼睛不自禁又放缓了语气说道:“跟你说这些话不是为了吓唬你们,只是要你们清楚德川家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问题我自然会解决,但是以后还会不会出现类似的家伙谁也不敢说,那时就要靠你们自己对付了。以后不要说这样的傻话,凡事要多动动脑子想办法!” “是!” 铁炮声剧烈而密集的声音猛然响起,我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前面,不过心境却已经不同。“德川家康,我会看着你使出所有手段!”我突然觉得从来不曾这么有信心。 50、藤孝的建议 天正十年(1582)的六月九日,蒲原城被攻克了。德川军大约又损失了三百多人,并且鸟居元直在突围过程中战死。 从北面山上下来的援军战斗力和士气都相当的低落,还没列开阵势就遭到了秀清和毛利军的铁炮射击,接着就是一支由大名旗本混合骑队的侧翼冲击,所以说还没使上劲儿就完了。好在刚下山走出的还不算远,大部分人一扭头又往山上的林子里跑了回去,倒是没损失多少人手。 可怜的是刚刚撤出蒲原城的鸟居元直,根本没有得到任何策应和掩护,身后的马印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中村军中的一个铁炮足轻一枪撂了下来。 从看到东国军队冲下山坡,出现在森林的边缘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今天是成功了,同时也是失败了。 所谓成功,我仅仅在半天时间里就取得了胜利,轻易地拿下了东骏河走廊的最后一座谷地城堡——蒲原城。这难道不是明明白白的胜利吗?我的军队以微小的代价就达到了既定目标,并且讨取了敌军的守将,军心士气空前高涨。一时之间气势如虹,甚至有了一月内平定关东八国的论调。 所谓失败是因为这次攻击早在德川家康的预料之中,守军和援军中既没有其他东国大名的军队,也没有德川家的精锐。这里面有两个原因,第一、德川家康无意死守任何一座平地上的城池,占据箱根天险长期坚持,后面自然是另有主意;第二、是要给山上的其他势力看看:我德川家康是尽了全力了,今后就看你们的了! 布置岛津义弘驻守蒲原城,中村、十河外围策应,并且又有池田、可儿、毛利、大友这样的大势力随时接应,应该是万无一失了。用了一天的时间终于把一切安排好了,以前的工事延伸到了蒲原城下形成了新的前沿。估计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我准备再过一天就返回白鸟山城,统筹指挥全部战局。因为新拿下的蒲原城过于突出离敌军过近,我这晚还是住在三枚桥城。 晚饭时对今天立下战功的大名部队进行了口头表扬,几个下级武士赏赐了黄金。大家的兴致都很高,眼前似乎没什么可以担心的,尤其是过去是我敌对面的几个人,眼看着似乎通过这种方式那些嫌隙正在逐步消失。 “主公,您早些休息吧!”一些零碎的公事谈完,蒲生氏乡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你再督促一下前出各部,一定要小心戒备!”我感觉一阵倦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虽说北条氏政未必敢于与我们决战,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决战,但我想‘小动作’还是会有的。这个好高骛远自以为了不起的家伙,第一次作东国联军盟主这么有面子的事情,恐怕怎么也得折腾一下!” “北条手下还是很有几员名将的,可是前面的那几位也不白给!”蒲生氏乡嘿嘿一笑,以一种揶揄的语气褒贬道:“那些家伙已经生存了这么多年,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到,如果真不明白,死了也没什么可惜。就北条氏政的眼界和天下大势的布局来说,能取得点儿局部胜利就够他乐了!” “可别这么说,北条氏政可是自视甚高的!”想起那些关于北条氏政的情报,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平氏名门北条家,好像他现在已经忘了北条早云的食客身份!” “叫您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一个主意来!”他带着坏坏的笑容对我说道:“如果您真想要激北条氏政出战的话,只要命人在阵前大喊‘伊势氏政’,想来他一定会暴跳如雷愤怒若狂!” “你可真够损的!”我们两个人笑过一阵后,他就退了出去。 “禀主公,细川藤孝殿下求见!”我正想去睡觉,梅千代却进来通报。虽然我已经觉得很困,但还是把他请了进来。 “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大纳言殿下休息,实在是冒昧了!”细川藤孝一进来就向我道歉到。 “细川前辈不必多礼,你的指教我愿随时聆听!”对于细川藤孝我的印象一直很好,这个人虽然以外交能力著称但却极少使用什么阴谋诡计。当然也许是能力不足无法使用,不过这确实也是乱世中身为弱者另一种韬光养晦的方法。 “指教一说实在是愧不敢当,大纳言殿下对我的恩情实在是报答不尽!”细川藤孝表现出了一定的激动,但让人看着并不是那么做作。“当年老朽迁移山阴,原本是挤占了大纳言殿下的地方,可殿下不但不加怪罪,反而多方予以援护。如果不是殿下的一再提携,只怕我在山阴也站不住脚!” “都是同在一条船上,这样的话实在是没有必要!”这大半夜的他来想必不光是为了说上几句客气话,我等着他说出下面的实际内容。 “老朽材德微薄也没什么帮得上殿下的,只是对眼下的战局有些想法!”身为一个外交家他自然通晓人情世故,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切入主题。“我军眼下虽然兵多将广,但是东军亦是实力雄厚,且彼方占据箱根天险,我军要想速胜实在是不易。长期对峙军资靡费,对我军实实的不利!” “那依细川前辈的高见呢?”我倒是想听听他的主意。会出现这种情况在战争开始前我就知道,并且早就制定了成熟的计划,不过现在听听他的意见也不错,也可以借此看出一些归附大名的看法。 “以老朽一点愚陋浅见……”他看了看我的表情,但是没找到任何方面的提示。“要想迅速突破眼下的僵局,唯有在外线寻机突破!” “哦……”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就是一个翻个,难道是我与半兵卫、氏乡制定的计划被他察觉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应该直接来找我,那岂不是白痴到了脑细胞完全坏死的地步。“如果细川前辈能够提出切实可行的具体计划,那么对于朝廷和天下实在是一件功德无量之举!”我“兴奋”地追问到。 “老朽的愚见,正要请大纳言殿下裁夺!”可能是把我流露出的些许激动当成了兴奋,细川藤孝变得更加有信心。“此次为了对抗朝廷的征讨大军,北条家几乎把全部力量都带了出来,虽然得以在箱根和大纳言殿下对峙,但是小田原的防守也就空了。常陆大名佐竹家长期与北条抗衡,当主义重更是一方豪杰,此番东国大军云集他并没有前来,就可见其和另外那些人并不是一条心!” “吁……”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了心。原来细川藤孝并不是知道了我的策略,想一想自己也觉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不过既然他提出来我倒是觉得值得认真对待,至少这样看来没什么副作用。“既然北条氏政和佐竹家并不和睦,怎么会对那边没有防备呢?”我故意皱着眉头这样问到。 “虽然不一定能指望佐竹拿下小田原城,但毕竟他在常陆可以随时动员起一万人来!”不知道我实际的打算,细川藤孝卖劲儿的劝说道:“宇都宫、相马等人虽然前来参战,但是对与此战的前景并没有十足的信心。只要听闻佐竹家出兵的消息,必然军心涣散各自返国。箱根虽有天险……”他还是喋喋不休地讲述起了这样作的好处。 我基本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过还是应该让他觉得这是努力争取来的结果,因而在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好吧!既然是细川前辈的推荐,我就派人……” “不,老朽请求亲自前往!”他突然说到。 “细川前辈,您……?”对于他的这个建议我真是有些意外,这么大的岁数了何必呢?且不说沿途辗转风险重重,光是山高路远舟车劳顿就不是这个岁数的人能够轻易承受的。 不过随即我就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忧虑,一种老人对家族未来的忧虑!可能是因为屋里光线太暗的关系,我直到了此时才看出来。 “老前辈如此前往,身体吃得消吗?”虽然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我还是忍不住问到。 “老朽虽然上了几岁年纪但还壮健,大纳言殿下完全不必担心。再说老朽与佐竹家冈本禅哲数次见面相交甚笃,不会有什么问题!”细川藤孝伸出手来在胸前拍了两下,以此来表示毫无问题。“老朽此去一定马到功成,只是忠兴留此间还望殿下多多提携!” “细川殿下多多保重,我明天就派人安排路上的事宜!”我其实并不想搞得如此沉重,但不知怎么就变得压抑了。 “大纳言殿下放心,老朽必不负所望!” 又送走了细川藤孝我这里终于消停了下来,不知怎么却又不是那么困了。“佐竹义重……冈本禅哲……”想着想着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不相信这次北条氏政和德川家康没有联络佐竹义重,但只怕他现在正在疑神疑鬼没那个心思。当冈本禅哲把我的另一个身份带回去后,真不知道他又会作何感想!战争已经开始了一个多月,又不知道他有几个晚上能睡好觉。 推开向东的一面窗子,一股潮湿的风扑面而来。“今晚我能够睡个好觉了吧!”我自言自语地说到。 51、静夜的来袭者 “啊……”我打了个哈欠逐渐恢复了意识,不过脑子里依旧是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睡眼惺忪中感觉依旧置身在黑暗当中。真是奇怪了,我明明很疲倦怎么半夜就行醒了。“真是见鬼了……”此刻的状态显然不适合思考如此严肃重大的问题,我闭紧眼睛准备接续刚才的好梦。 “别睡了……好不容易醒过来……快别睡了……”一个声音坚决地干扰着我的乐趣,好像不把我折腾起来誓不罢休的样子。 “别闹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将双臂紧了紧,意图将那个声音镇压下去。 “你起来!我叫你起来!”那个悦耳的声音变得有些凶巴巴的,同时我的耳朵感到一阵剧痛。 “唉呦、唉呦……你轻着点儿!”这回瞌睡毫无抵抗地飞快撤退,我大叫着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立着眉毛瞪着眼睛的珊瑚。“你这是干什么,刚在还没有够吗?”我不知道今天她是怎么回事,平时在这种事情上她可是没有连续作战的实力的。 “你的脑子里怎么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嗔怪地白了我一眼,借着从窗子里投进来的月光我非常清楚地看清了她脸上的羞涩。 “既然不是就不要打扰我睡觉,明天一早还回白鸟山城去呢!” “唉呦!”这回是她在没有准备下受袭叫了一声,不过随即就反过来捏住了我那只作恶的手。“你这个武士是怎么当上的,就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吗?” “我是赶鸭子上架当上的武士……不对……能有什么不对?”我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可是我也知道,不按她说的去做我今晚是不要想睡觉了。 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还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么迟钝真不知到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她恨恨地说了一声,果然伸手向窗外一指。“你听听外面有什么动静!” “哦……”我侧耳一听,脸色也不禁变了变。 并不需要多么强横的耳力,听她这么一说我也注意到了。夜色中有随着夏季山谷中的微风,有一阵阵轰响传来,那毫无疑问是铁炮的声音,不过并不是齐射,而且距离至少在500米开外。 “难道东军开始进攻了?”刚一说出来我就知道不对了,这根本不可能是大规模夜战的而发出的声音。 如果是东军的大规模进攻,城下的大营不可能毫无声息,就算不去援助也该整军备战了,再说也绝对不敢不通知我。一场夜战就算是偷袭吧!可既然连铁炮都用上了,那么也没有必要掩藏喊杀和法螺声。 “什么时候的事,有人来通报过了吗?”我一下子坐了起来,薄被滑落了下来。略带凉意的风吹在还沾着汗水的身上,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刚才已经响了有一阵子,可就这样你还是呼呼大睡!”她自己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坐起来披着被子先服侍我穿衣服。“应该是在这里和蒲原城之间的大营遭到了夜袭,好像是在富士川河流之间扎营的池田和大友部。那边应该派人通报过情况,蒲生殿下正在处理当中!可能觉得这种程度的事情不值得向你禀报,所以没有直接来人。这一切都是在二层游廊上巡逻的卫兵看到的……” “哦,氏乡已经在处理了!”我捏住衣领的手停了一下,稍顷才又恢复了动作。“既然氏乡已经在做这件事,那么也没有必要再叫我了吧!”我这样语气轻松地说到。 “你倒还真是大松心,原来‘天下人’也是可以这么当的!”珊瑚边取笑边将一柄肋差别在我的腰带上,然后自己开始穿衣服。“你知道这有多久了吗?告诉你,足足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响了一个时辰的铁炮我都没醒?”对于这个情况我还真是吃了一惊,同时还有些佩服我自己。一般情况下我睡觉还是比较惊醒的,今天这不知道是怎么了。 “谁说不是呢!”她飞快地穿戴整齐,然后走过去把我们两个人的武器捧了过来。 我接过了佩刀,但是握在手里迟迟没有往身上挂。 听铁炮的激烈程度这根本算不上偷袭,顶多也就是一场袭扰,可就是这样的动作按理说不能持久,应该说是打了就走的,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如果是大举进攻绝对不是这个动静,我的心里一时充满了好奇心。 “刚才雾蝶来说过了,我怎么叫也叫不醒你!”看我一直坐着不动她有些奇怪,只得继续说道:“我让她们三个在这附近严加戒备,另派了几个人去那边盯着,有什么事情及时回报!” “有回报了?”珊瑚的敢作敢当我是早就知道,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怎么还没醒? “没有!” “没有?那你干什么!”说着说着我又打了个哈欠,不过还是准备去亲自关心一下这件事。 “从铁炮响过的方向来看,敌军的动作非常怪异!”珊瑚的动作非常之快,三下两下就把自己完全装备好了。“袭击者似乎并不是来自一个方向,而且曾经攻入过池田营内。这么久都没有来回报,说不定出了什么大事情!” “这……可能吗?”我有些难以相信,如果真要是被人攻破了大营怎么会是这个动静。“看看再说吧!” 走出了卧室,我这才知道波动真的是已经发生了很久。一段短短且并不宽阔的走廊上,居然站着不下50个侍卫,一个个手按刀柄紧张的严密戒备,即便看见我出来也是紧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看着他们我真是有些惭愧,在之前我抱着美人呼呼大睡的着一个时辰里,不知道他们经历了怎样的紧张和激动。他们是为了我、为了诸星家还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这些问题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这几个内容在他们的心目中根本就是和而为一的。 我并没有下楼去甚至走出三枚桥城,因为前面是蒲生氏乡的责任,我去了反而是一种干扰。虽然眼下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凭直觉我判断是东军一场针对心理上的袭扰,这个时候如果我再表示出丝毫的忧虑,即便是蒲生氏乡自己不在意,其他大名只怕也会人心惶惶。 “还真是高明啊!”走在走廊上我心里这样想着,还真是对出了这个高明主意的人有几分佩服。 我的军队是一支联军,而且是一些由过去长期敌对势力组成的联军,还是第一次协同作战。在这样的军队中最大的威胁往往不是来自对手的强大,而是相互之间猜忌导致的信心崩溃,如果让那些毛利、岛津之流看到我对自己委派的前锋指挥蒲生氏乡不信任还要事事亲自插手,这场仗也就不要想再打了! 不过……我怎么就没有先想到这一招呢?还真是该死!东国联军与我们面临着相同的问题,甚至比我们这边更加严重,不管怎么说我的手里还有在京都的各家大名的人质,北条和德川现在可作不到这一点。再说长期处于北条家压榨欺凌之下的东郭诸大名本身就心结颇深,所以他们疑神疑鬼的感觉…… 一切还是我的缘故,因为已经制定了全局的稳妥计划,在这边的具体方略就有些疏忽了。其实就算是这场战争的胜利是必然的,该做得事情还是要做的! 我一路登上了天守阁的最顶层,这里的人反而少了许多。等我进了房间,里面只有莺和雾蝶两个人。 按照一般大名的习惯,总是喜欢住在天守阁的顶层,认为这样更安全。可我却反而觉得这样不塌实,也许是以前看得惊险电影太多了,那种使用滑翔翼偷袭的方式偷袭实在是令我心惊胆战。所以现在不管在哪座城堡里我一般都是住在从上数第二层,并且至少要有五个忍者在屋顶值夜。 “知道是怎么事情了吗?”我一进屋就问到。 “还不清楚!”莺本来正拿着望远镜站在东面的窗子前了望,看到我进来进忙退开一步并递过了望远镜。“原本觉得那边只是一点响动问题不大,可是却没想到持续了这么长时间。蒲生殿下看来没有能把袭扰者压制下去,我们派去的人才刚刚过去!” “鹤师姐在屋顶,狐师姐在下面,主公身处军前因而我们未敢轻离!”见我看她雾蝶解释到。 “嗯……”我点了点头走到刚才莺站的位置上,抬起望远镜仔细的往那边看去。 池田恒兴和大友义统都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的“雏”,手下也不乏得力的家臣。他们的大营依旧严整稳固不见丝毫错乱,就是各处的灯火也也与平时无二。只是……袭击者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52、诸星清氏在此! 虽然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没有找到袭击者,但是大友和池田两座大营的边缘却不时闪过火光,那应该是铁炮发射造成的。只是看那火光闪现并不是在一处,而是四面八方都有。 “即便是袭扰也不可能是每面十几个人,要围住这么两座大营东军那边这到底是出动了多少人啊?”我的心里有心乱,毕竟这里不是自己的地方。在近畿和近国那边的人们对东国武士怀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多少年了不能不说对我也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其实又何止是我,就是当年的织田信长不是也对武田信玄也是怵的厉害! 这里距离大友和池田的大营就算没有一千米,七八百米总是有的,这么远的距离即便是有望远镜也是十分模糊。再说现在还是黑夜,灯火也只能是在营内,虽然也有了一种类似水桶一样的“探照灯”,但是效果也仅是聊胜于无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部队的行动,我这里根本看不清楚进攻者的情况。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大约5分钟之后一对影影绰绰的人影终于落入了我的眼内!那是一队人数约有两百人的骑兵,可他们却……却是出现在水面上。 之前已经说过富士川的河道现在是五条,而营寨是怎么也不可能扎在水里的,这样在各部大军布置的稳固连营之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缝隙”! 在这次出兵的大名当中,大友和池田的人马可以说是最多的,而且大友家长期与南蛮做生意,池田在织田和我的持续援助之下,装备也是最好的。 为此我把他们两个的部队放在了被富士川分割成碎块的这块区域上,相信他们可以把这件事处理的很好。只是没想到刚一天时间就来了,北条氏政还真要给我来个下马威! 只是这骑兵怎么会出现在水面上,难道他们就不知道河水会大大制约战马的速度吗?两面的大营都是紧邻着河岸建的,相距并不算远,这种状况下骑兵通过河道,那简直就是给两边铁炮设置的活靶子。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那边立刻第一次响起了铁炮的齐射声,接着就是浓密的硝烟遮蔽了本就不清晰的视线! “难道来的都是一些傻瓜吗?”我拿下望远镜喃喃自语到,反正一时半会什么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据我记得北条家的骑兵本来就不是很强横,数量也不是很多,怎么会经得起北条氏政这个败家子如此糟蹋。反倒是德川家康,据说已经完成了接收改造武田赤备的工作,虽然和山县、马场那个时代没法比,但在现在的东国也可以拔“头份”了!而且前阶段的战争我连一个也没有见到,不知道他想等到什么时候。 “嗯?”在硝烟散去之后河水又恢复了平静,望远镜的镜头里水面上闪烁着粼粼的波光,居然什么都没有。“难道一个都没打着?”稍稍的惊讶之余,我不禁对大友和池田铁炮部队的素质产生了些许抱怨。 “果然不管用……”雾蝶在我身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怎么,东国的骑兵还是铁打的不成?”我听她这么一说难免有些怨气,出口就是一句训斥。 “主公宽恕,贱妾不是这个意思!”雾蝶听我如此说也知道自己失言,立刻请罪到。 “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吗?”虽然听见自己亲近的人称赞敌人不是那么舒服,但我毕竟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也听出了她是话里面另有深意。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池田和大友士兵一定是射击的马上骑士!”雾蝶靠前站到了我的身后,虽然她是忍者也不可能达到望远镜的视距。 “那自然是的,有什么奇怪!”我虽然知道他这话只是个引子而非内容,可还是忍不住回到。 日本的马种普遍不好,可就是这样还数量奇缺,所以能缴获的话尽量会不伤着。所谓这个时代的铁炮准头实在是低的可以,虽说有效射程是七十步,但是否打得着就要看天命了,可进入了二十步内多少就有些把握了。如果能力所及的话,铁跑足轻会尽量瞄准马上的人来射击,这几乎已经由一种惯例上升为了本能。 “可惜那基本上是没有任何作用的,马背上绝大多数都是草人!”雾蝶盯着那已经变得相对沉静的富士川,语气平稳但坚定地说到。 “草人?”我微微吃了一惊。前面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我扭过头来盯在雾蝶的脸上。 “从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方式上来看,那应该是关东第一的忍者风魔流!”她言之凿凿的讲述着,不容有丝毫的置疑。此刻她的眼神和表情,不知怎么让我想起了我中学时的数学老师。 “风魔流,风魔小太郎?”我又是愣了一下,这是过去熟悉现在几乎已经忘掉的名字。 忍者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群体,在战国时代真正认识到他们价值的大名并不是很多,也就是武田信玄、织田信长、德川家康和伊达政宗那么有数的几个人。可是几百年后可不一样,喜好新奇的年轻人们对这些忍者传奇的兴趣可是远远超过了他们那些主子,对于风魔小太郎这个名字我自然不可能陌生,这可是个和百地丹波、服部半藏并称的名字。 “那风魔流的忍者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呢?”我的那点儿记忆里没有任何实际有用的东西,只能是请教眼前的“专家”。 “风魔流传承仅有五代,和其他的流派比起来实在是算不得长!”雾蝶的讲述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可能是十几年前追随我之前的事。“风魔流最早也就是百年前箱根山上的一伙强盗,只是本领强悍远远超越那些暴乱的土民,就是这附近的忍者们也鲜有所及。据说他们的宗家是来自海外异域,各个长得青面獠牙,最拿手的本事是侍弄马匹,能让战马在山岭森林中奔走如飞。为此风魔流的马队总是能神出鬼没的袭扰对手,当年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围攻小田原时都没少吃他们的苦头!” 这确实是一种特殊的本领,山地骑兵实在是一种难以对付的战略防御力量,不过不用问我也知道,这**匹肯定无法大规模饲养、训练,不然北条家的骑兵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还真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情啊!”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既然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不行,氏乡只怕也无法马上想到压制风魔“鬼骑兵”的方法。 “等到天亮以后,疯魔骑兵自然就会退走了!”雾蝶以为我这句话是在问她,就主动回答到。 “天亮?即便天亮之后不是还会下两个时辰的雾吗!”我想起了今天早晨的情景。 “这里虽然有雾但不至于浓到那个程度,四五十步外还是看得清楚的!”雾蝶不愧是名字里有个雾字,观察得果然比我细致。“再说经过了这么一夜的折腾,马和人的消耗一定很大,白天应该是撤回去休息,再来至少也是入夜之后!” 我拿出怀表来看了看,已经是四点半马上就要天亮了,那么现在风魔马队正是旧力已退新力未生,我也正是一举扭转颓势振奋军心的时候。入夜?入了夜还不定谁折腾谁呢! “叫长信和佐吉进来!”我对着外面大喊了一声,知道他们此刻也不可能远离。 “主公,您有何指示!”也就是十几秒中的时间,他们两个一起走了进来。 “下面就看你们的了,能不能不让东边的人靠近两百步以内!”我用最大的气势逼视着他们问到。 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然后齐声回答:“粉身碎骨,保主公万无一失!” “好!”我大喝一声猛然站起,然后大声对他们吩咐道:“找三十个人手举火把,跟在我身边到前面看看。哦,把我的马印也支起来举上!” “主公……您这是?”他们两个又惊诧地对视了一眼,可这时我已经走出了房间。 ******************************************** “主公,让您担忧了!”看到我过来蒲生氏乡微微显得有些尴尬,不过这种不自然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 “我忘了一件事,所以赶着来补一下!”我稳步走到了近前,这已经是三枚桥外围大营的营门。“明天一早我就要返回白鸟山城了,再不过来只怕就不赶趟了!” “哦……”看着我身边那圈灯火辉煌的“仪仗”,蒲生氏乡有些发懵。此时他的身边还站着随时准备待命出击的岛胜猛、津田一算,以及前军本营的诸多大名,见到我的这副模样全都是面面相觑。 偏赶上这时前面又是一阵激烈的铁炮声响起,这次听声音应该是池田大营。 “德川家康和北条氏政想出了这么有意思的游戏,我们怎么能不陪着他们好好玩玩呢!”不理众人或是诧异或是疑惑的目光,我对蒲生氏乡大声说道:“前一段时间是我考虑不周,现在我就将诸星特种备队和望月备队拨给你指挥,好好让东国的家伙们见识一下我们的手段!” “属下必不负主公所望!”在意识到已经获得了诸星辖下所有直属秘密力量之后,蒲生氏乡进入了一种亢奋的状态。 “下面你继续指挥,我就坐在这里!”我向后几步坐在了一张刚刚准备好的交椅上,身后的“摇钱树”马印在众多火把的映照下金壁辉煌。“向着对面大喊三声‘诸星清氏在此!’”我将手中的太极图军扇猛地向前挥去。 53、渐起的风声 白鸟山城是一座小城,不要说和骏府去比,就是比前面的三枚桥和蒲原,也是小了一号。这并不奇怪,最早的各个城池都是各地领主建成的,城的大小自然也就反应了那个领主的实力,而领主的实力自然又和这块领地的肥沃程度息息相关。 建立白鸟山城的那个领主如今已经不可考,不过据传说只是个拥有六个村庄的小豪族,也就是刚刚达到建立一座石头城的力量。自从那个家族被灭掉之后,白鸟山城就再也没有作为过居城,只是长久地作为一座哨岗加税卡存在着。 谁也说不准天意如何,今天终于有一块大大的云彩罩在了白鸟山城的头上,并降下了瓢泼大雨。诸星大纳言清氏殿下,全天下武家的领袖,驾临了白鸟山城而且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这可是一件足以在地方志上大书特书一笔的事情。 天正十年(1582)的七月十二日,我坐在白鸟山城的天守阁一个房间里,这里虽然有些狭窄但我也只能因陋就简,把这里当作临时的卧室和办公室了。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谁叫白鸟山城是最合适的战争指挥点呢!不过我呆在这儿的一个多月里却是没什么事,前面战役胶着双方都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一般的事情蒲生氏乡都就地处理了。 这是一个夏日慵懒的下午,我睡过午觉后刚刚起来,上午我去河边钓了一个时辰的鱼,回来后午饭的胃口依旧不是很开。现在午睡起来该是处理一般性公文的时段了,不过在晚饭之前也肯定能够办完。 “唉……”我合上了面前最后一个折子,今天更少居然连一个小时都没用了。由桌边的盘子里拿起了一块松软的奶油蛋糕,可是我没有往嘴里送就又放下了,中午只吃了半碗饭还是不饿,因为近来的活动太少了,再加上没有什么引得起兴趣的事情。 富士川前线一个多月也没打什么正经的战役,占据地利优势的东国联军似乎认为这样更好。以前一直作为辅助力量的忍者、乱波,或者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总之他们第一回成为了一场大型“合战”的主角。 自从那个奇妙的夜晚起,本来将会受到打击的军心士气空前高涨,作为全军总大将的诸星大纳言殿下坐于营前高声叫阵,东军无人敢应随即退走,这是何等的威风啊!东国的那些小杂碎算是什么,只等着建功立业讨取首级吧! 一点儿没有耽搁,随着黎明时分的到来风魔马队退去,我这边也就随之发动了,主力就是我刚刚拨给蒲生氏乡的忍军诸星特种备队和外围的甲贺忍军。虽说黑夜已经过去,但黎明的大雾成为这种攻击的有效掩护。 迷雾中铁炮和喊叫声此起彼伏,看来是对方的准备不足,各营岗哨受到了袭击损失不小。直到以德川麾下伊贺忍者为主体的力量出面迎战,才算多少稳住了局面。 “雾怎么还没有散?”因为两城相距很近直到中午才起程,我望着后面依旧浓雾笼罩的富士川谷地疑惑地问到。 “这是甲贺那帮人在施展‘龙烟之术’了!”正巧雾蝶从外面探进头来回答了我的这个问题。 像风魔流的马队是一张王牌一样,甲贺的“龙烟之术”也同样久负盛名,作为大规模袭扰的方式令敌人难以抵挡。不过同样也不能小看了对方的力量,伊贺和风魔都是大行家,烟里的毒素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只是就此之后聚集在富士川的双方六万大军就没有见过太阳,不是黑夜就是笼罩在自然和人力的浓雾里。 这次带来的忍军和甲贺忍者众虽然不是全部,但加起来也达到一千人以上,这个数字可不是风魔和德川手下的残缺伊贺能够相比的。所以从第三天开始,东国方面就放弃了夜晚的主动进攻。可我却不想就这么就算了,继续给蒲生氏乡加了些“力量”。 自从前田庆次迁到九州以后,纪伊就暂时划入了我的直辖领地,随着迁移、合并、立功扩容,这里的原有一向宗豪族也就剩下了一半左右,加上刚刚迁回的杂贺众也就是达到略强。如今那些人已经没有了当初那么强烈的宗教信仰,严酷的现实是最好的老师,他们得到了事实的教育。顺便提上一句,虽然我对各地开设教堂采取了推动试点、限制范围的政策,但当初设计的千石堀修道院宗教学校却建成了,一批本土化的“神棍”正在培养当中。 这些都是题外话就不多说了,总之是这次纪伊众被编入我的直辖部队中出战,同样的我也没有让他们出太多人手,也拢共也就是1800人左右。这些人虽然并不都是铃木、津田那样的铁炮高手,但总也有自己的能力,我把他们也都拨给了前面的蒲生氏乡。 虽然风魔、伊贺也都是忍者中的精锐,但面对同样不少于自己的精锐,而且还有着数量令人恐怖的辅助人员,他们束手无策了。东军现在无论白天黑夜都已经放弃了袭扰政策,全力龟缩在昏天黑地的大营里,这时他们也许已经后悔给我提了这个醒。 这应该是一场我的战争,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缺乏带入感,更不知怎么的找到了一种看热闹的感觉。现在就好比在街上看两个人打架,一方已经一头钻入墙角撅着屁股只等对手来揍,那这场架还有什么意思。 就这样我的兴致越来越低,那些常规性的文报几乎已经不看了。只是偶尔让雷狐到前面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挖掘几个引人入胜的桥段,这些东西是不会出现在文报里的。 “主公,我回来了!”我正在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山岭森林发呆,雷狐将门拉开一条缝闪了进来。 “这回一下子去了三天,可有什么新鲜的见闻吗?”见到她一脸“阳光”的样子我的精神也是为之一振,笑着冲她伸出手去。 “还能有什么新鲜的事情,还不是东国的那些家伙焦头烂额一筹莫展呗!”她倒是也不扭捏,一下子坐进了我的怀里。“那些东国士兵现在怕得要死,尤其是靠近营寨边缘的地方,帐篷都不敢住了,用很多厚木板搭成了木屋子。晚上出来站岗的士兵心惊胆战,为了怕遭到袭击用两块厚木板前后一挡再用绳子捆住,就像一群大乌龟一样。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她一边说一边比划,还一边咯咯笑着。 说是心地单纯也好,说是没心没肺也好,雷狐总能以自己的热情感染我的情绪。像她的性格一样她的胴体也总是充满活力,伴随着一种略带汗水的迷人气味,我渐渐地有些迷失了。 “喂,我说什么你听到了没有?”雷狐抓住了我那只已经伸到她衣襟里的手,娇嗔地说到。 “我这不是听着呢吗!你继续说你的……”虽然手腕子被她抓住但并不影响手掌的动作,我继续闭着眼睛在她颈间嗅着说到。 “东国联军要后撤了,你……你知不知道?”感受到胸前的侵犯越来越厉害,她面泛桃花喘息着说到。 “东国联军后撤……后撤?你怎么会知道的!”我的手静止在那里,抬起头诧异地问到。“氏乡来的文报里并没有这样的内容,你是怎么探知的?你深入北条和德川的幕府了?” “那怎么可能,可不要太小看东国的那些人!”她又白了我一眼,撇了撇嘴说道:“蒲生殿下手下能人不少,这些日子也没少下功夫。我这么孤身一人和谁也没有接触,没牵制也没接应,冒冒失失地就进去,你以为我傻啊!” “原来你不傻啊!”我哈哈笑了起来。 雷狐虽然为人有点大大咧咧,但是那也得分什么事,从第一次见面时的戏剧性情节就可以看出,她在这方面确实是粗中有细的。对她这一点我自然是心中有数,所以才敢放心把她撒出去。 “又拿人家开玩笑!”她轻嗔薄怒地在我的胸前推了一把,但我的那只手并没有因此离开原来的地方。“我是看到富士川畔山上的大营和葛山城信使往来频繁,因而猜到的!” “你阻截他们的信使了?”我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这种可能干扰战役正常进行的事情是绝对不允许的。 “嗯!”她狡猾地笑着摇了摇头。 “你看到东国前军收拾东西了?……你看到葛山城出兵接应了?……东国前军转移辎重了?……你……”我问一句她摇一次头,最后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那你怎么就见得他们是要撤军呢?” “直觉,就是直觉了!”雷狐将一张粉光致致的脸贴近我,抬起右手用食指在自己的鼻子上轻轻点了两下。“就是凭这个鼻子,我只用它在空气中一闻就知道了,有一股怪异的味道。看着那些往来信使的神色就不对,我敢肯定他们有问题。也许在明天,也许在下个月,总之他们是作好了撤退的准备。怎么,我说的话你不信?”她瞪起眼睛质问到。 “信,怎么会不信!”我嘴里说着信,心里却补上“才怪”两个字。怪不得蒲生氏乡不曾派人来报,原来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 “啪、啪!”房门上被轻轻敲了两下,御弁丸在外面小声说道:“主公,京都来的紧急奏报!” “进来吧!”我让雷狐从怀里站了起来,然后才让御弁丸进来。这份奏报是半兵卫送来的,上面仅有几个字。“七月中上杉将动”。“七月中,那不是已经动手了吗?”我思忖着情报渠道有必要进一步加快,同时也明白了雷狐说的“味道”是什么。 “你在干什么?”看我拿起毛笔半天也不往上写,雷狐奇怪的问到。 “没什么,在想怎么赏你!”我飞快地落笔写了几个字,然后让御弁丸拿了出去。“就今天晚上,怎么样?”我又兴奋地把雷狐抱在了怀里。 54、东风暖意 笼罩在富士川上面的雾霾终于散去了,同时散去的还有几个月来笼罩在葛山城东国大名们心头上的乌云。这几个月来的郁郁难舒的心境终于展开了,而且是越来越好。 天正十年(1582)的八月是一个很一般的月份,和往年相比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风不是特别轻,雨也不是特别的多,太阳更加不可能比往年更明亮。可很多人并不是这么想,北条氏政就是这其中的一个,他现在是提提鼻子,觉得空气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真是一些愚蠢的人哪!”看着满屋子或是兴奋或是踌躇的人们,北条氏政尽管脸上挂着亲和的微笑,可心里却止不住那种鄙夷的心情。 北条氏政堂堂平家北条氏(尽管很多人把这当成是个笑话,但他自己可是当真的)后人,关八州之太守,今天居然和这些地头一类的家伙坐在一起,实在是有失身份。看着这些人他有时真是提不起自己的兴致,可是在目前这么个关键的时刻又不得不如此。 “你们这些家伙就尽情的乐吧!看在你们将要把我送进京都成为征夷大将军的份上,我就赏赐给你们一份荣华富贵!”想到这里北条氏政不禁又有些许的遗憾,为什么当年早云公领下的“神谕”就只到了父亲这一代呢? 据当年北条早云自己讲,在他年轻时参拜三岛神舍的当晚,作了一个奇怪的梦:一座大平原上长着两棵参天的巨大杉木,突然来了一只老鼠疯狂地啃噬大树的根系。老鼠越长越大而杉树摇摇欲坠,终于在两声巨响中轰然倒地,而恰在这时候来了一只大老虎…… 因为北条早云肖鼠,所以说北条家历代都把这看成是将取代两上杉(山内、扇谷),统御整个关东的吉兆,后来确实出于种种原因也算是应验了。至于说到那只大老虎,到底是武田信玄(谓:甲斐之虎)还是上杉谦信(原名:长尾景虎)一直没有定论,不过反正这两个人现在都已经成为历史,一切全都不重要了。 “也许是……早云公的福分不够,难以看到自己位极人臣的尊贵吧!”北条氏政突然想到了这样一个理由,心里也就跟着释然了。 眼下东北、北陆的大名们已经动了起来,诸星清氏的好日子没有几天了,虽然……虽然也许短期内掌握整个天下不是那么容易,但只要进入了京都也算是不世功业了。对了,就像是足利尊氏那样! 想到这里北条氏政下意识地看了看德川家康,这次的事情还多亏有他这么个由头,而且在一系列合纵连衡的策略中,他也没少出钱出人的下力气。再说这个人憨厚老实又是自己的亲家,和原织田地盘里的各种势力也都有着交往,以后自己掌握了天下后可以考虑给他个管领什么的。 “现在北陆的上杉景胜殿下势如破竹,这里的诸星清氏只怕也是后继乏力了!”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北条氏政不断的遐思,这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青人。“诸星大军虽然号称十万,但是天下征集只怕后继乏力。现在他们那些神三鬼四的忍者也不再出来了,只怕此时正琢磨着怎么逃回京都去呢!” “幼稚!”虽然没有出声而且依旧满脸笑意,可在心里北条氏政却是狠狠地骂了一句。说话的这个人是芦名家的新任家督芦名盛隆,虽然这次协作是氏政和这个人第一次见面,但心里却给他下了一个只会摆弄些小把戏,志大才疏的家伙。 作为联军的盟主北条氏政不屑于驳斥这种痴言妄语,而且也不好打击这种狂热。他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先提出正确的观点,然后再由他去进行引导。 “芦名殿下所言果然是正理,现在正是全力进击的好时候!”事情没有按照北条氏政的预料发展,一个更年轻也更加激进的人跳出了说道:“前日北陆的消息来报:上杉军已经攻入了越中地界,前田利家根本无力招架!如今我们这里再这么迟疑下去,所有好处可就让上杉殿下占去了!” “白痴!”北条氏政的好心情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地被消磨掉,现在他真怀疑怎么好像天下所有的弱者都聚集到了他身边。这个人他稍微熟悉一些,是宇都宫家督宇都宫国纲,今年刚刚十六岁。如果说对芦名盛隆要用脑子坏掉来形容的话,那么这个宇都宫国纲就是根本没有脑子。 “我看就应该立刻发兵攻打诸星联军,一下子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既然出现了捧场的芦名盛隆自然是更加兴奋,滔滔不绝地发挥了起来。“富士川谷地和蒲原城虽然都落入了联军诸星之手,但是我军占据北、东两面山坡不输地利,狭窄的地域不利于大军展开,而退却当中更会造成混乱。我军只要将诸星军赶出远江进入三河,则岛津、毛利必生异志!那个时候……” “两位殿下说得非常好,都非常有道理!”北条氏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得自己出言阻止。“不过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我很想再听听其他殿下有什么看法!” “如果诸位殿下不嫌老朽罗噪,那么老朽就多说几句!”里间义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诸星清氏经营西南有年,兼控与南蛮的海贸,要想用三四个月的战事拖垮他未免不够现实。上杉殿下在北陆虽然取得了一些胜利,但诸星清氏长子信清所率的援军也已到达,胜负现在还未可尽知。不过在下也认同刚才芦名和宇都宫两位殿下所说的一点,那就是诸星清氏急于结束这一方面的战事。要做到这一点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取得一次大胜,二就是谈和。照在下的浅见那就是诸星清氏明显想要前者,所谓停止骚扰也是要引我军冒进,当此关头我军应以紧守为要,等北陆那边见了分晓再说!” “呼……”北条氏政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心想总算还有几个明白人。他顺便再看看一直正襟危坐的德川家康,把里间义赖和他一起归入了可以商量事的群体。 不过……这倒好像也不错!北条氏政忽然又想到了另一种前景,而且是一种令人欣慰的前景。 近两年来甲信、近畿、九州一直是战火不断,可是关东和东北却是相对平静,各地最多也就是一些地域性的领土小冲突。可是这并不是就全都安生了,几个年老成精的家伙都死了,上来了一批新人。不过这批人不是经验不足就干脆是年龄太小,倒是正方便了北条氏政搓扁捏圆。 “在下也认同里见殿下的看法,还是应该等上杉殿下在北陆取得了进展再说!”在被北条氏政看了第八眼之后,德川家康终于说话了。“目前以实力上看,诸星清氏亲率的这东海一路绝对处于强势。今天我在这里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如果是在骏河东部那样的平原上进行合战,我们这些人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德川家康的这番话说得有些重,一时间屋里陷入了沉寂,宇都宫国纲和芦名盛隆更是面面相觑。北条氏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与德川家康交换了几个眼色。 “不过这并不可怕,诸星一军可战不可久!”德川家康等了等,又继续说道:“九州、西国、近畿的诸大名之所以成军,并不是因为他们多么待见诸星清氏,只是慑于其强势不得不为之。一旦时间一长求战不得,再加上北陆失利的消息传来,则军心必乱。诸星清氏如今在京都的基业并不稳固,那时毛利、岛津等人也必生异心!” 北条氏政的心理状态终于恢复到了最高峰,德川家康所说的这些话都是之前他们私下里沟通过的。诸星清氏不过是个小商人起家的暴发户,毛利、岛津、大友这些人怎么可能会甘心情愿屈居其下呢?只要北陆诸星信清被上杉军击败,那么他们立刻就会趁乱蜂起争夺地盘,这个局面最后还不是要靠我来收拾吗! “可是……上杉殿下有一定取胜的把握吗?”佐野宗纲依次看了看所有的人,有些胆怯地说道:“诸星清氏用兵向以诡诈著称,其子信清想必也不是什么善类,此番举兵加上原来北陆前田的兵马,军力已经超过了五万。上杉军虽说号称北陆第一强军,人马毕竟只有两万,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真的有取胜的把握吗?” “佐野殿下,您实在是有点儿多虑了吧?”北条氏政终于忍不住了,轻轻眯起的眼睛里露出了两道寒光。“诸星信清不过黄口小儿,怎么可能对抗得了上杉强军?哼,当年织田信长和诸星清氏都败在上杉军的面前,何况是个第一次领军的诸星信清?” “是、是、是,是在下失言了!”佐野宗纲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脑门上一下子冒出了一层汗珠。 “诸星清氏所率各家精锐被我等拖在了此处,所谓北陆援军不过是临时拼凑的疲弱之师罢了!”看场面变得有些僵,德川家康出来圆场了。“现在前田利家已成惊弓之鸟,诸星信清部虽然众亦不足虑。并且根据我们反复核实的情报,此次竹中重治留守京都监国,仅仅一个诸星信清又能作出什么!” “哦~!”众人发出了一声恍然大悟的叹息。 “其实还有一点,现在也可以告诉大家了!”身居主位的北条氏政这时也露出了一种莫测高深的微笑。 55、东风无力 “哦?”北条氏政的语气搭配表情相当成功,所有人都提起精神瞪大眼睛盯着他。如今关东这场大戏已经进入了高潮,这个时候才上场的戏码必然是大轴。 “咳、咳、咳,嗯……!”北条氏政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故意咳嗽了两声沉吟了一下,看气氛的紧张达到了一定程度才说道:“上杉军骑兵强悍,即便是当年武田信玄也莫若奈何,织田信长和诸星清氏更是屡遭败绩,诸星信清怎么可能有什么作为。不过……”说到这里他又故意停了一下。 前面说得好好的却来了一个“不过”,屋子里大多数人的情绪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不过仅凭上杉军自己的两万人马还是略显单薄,即便一开始就取得了胜利还是难以有效迅速扩大战果!”北条氏政的目光缓缓在众人的脸上扫过,嘴角的微笑渐渐扩大,从两个方向沿着耳垂和鼻翼逐渐向上延伸到了眼睛。“对付诸星清氏这样的奸狡之辈,不得不小心从事。早在几个月前,德川殿下和我就和东北的各家大名进行了接触,并且取得相当的进展。两天前消息已经传来,伊达、最上、南部、安东几位殿下已经起兵,合计四万不日即将抵达越中前线,比诸星信清也晚不了几天。今天和大家交了这个底,诸星清氏的末日不远了!” 大约半分钟的时间里没有人出声,大多数听众们都目光呆滞似乎难以相信有这样的好事,接着就是“嗡”的一时,七嘴八舌地热烈交谈了起来。 这是一场大战,一场决定天下走势的大战,原来只是战战兢兢为了保住领地们的东国大名们,现在又都萌生了一些新的想法! 如今东国联军加起来人数并不比诸星的部队少多少,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自古东国士兵的战力就要超过西国,凭此一点想必不难弥补上那点数量上的小小差距。想想之前平源合战以及南北对峙的先例,附庸而胜自然是扩大领地提高身价的好时机,说不定还可以弄个职事、管领之类的当当。当然输了也不要紧,只要在适当的时候转换立场就可以了! “此次除贼靖难功在社稷,在下全力追随北条殿下全此万世功业!”宇都宫国纲脸颊憋得通红,激动地搓着两只手。 数十年来连续受到内忧外患的困扰,宇都宫家已经衰败到了一个可称悲惨的境地,他这个家督要做点什么事内要看重臣们的脸色,外要靠佐竹义重这个舅舅行事。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国纲自然有他的梦想,眼下这就是以一个世纪,成就梦想扬名天下的时机! “北条殿下不愧是雄才伟略,此番平定天下拯救朝廷与万民有望了!”芦名盛隆多少比宇都宫国纲年长几岁,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把表示忠心和恭维结合起来。像芦名家这样的弱势大名即便是真的追随北条平定了天下,也不可能成为被倚重的一股力量,至多是能得到一根肥点儿的肉骨头,不过这前提是“主人”要有个好心情。 这个时候是人同此心,众人纷纷地向北条氏政献上谄媚之词,说实话这里并不是所有人对北条氏政抗衡我的信心那么足,但至少是提供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 北条氏政并没有忘乎所以,只不过他的信心要比别人足些,虽然凭着眼前的这些人未必能够起到泰山压顶的作用,但是起码数量上已经可以与诸星抗衡而不嫌冒失。只要战略得当打到了近畿,毛利、岛津、大友、长宗我部这些人一定会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一定会的!为了东北诸大名出兵一共花费的三万两千两黄金,就是在“刀刃”上。 在众人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中,高居主位的北条氏政突然注意到一个人从门外悄悄钻了进来,看装束这是一个北条家的传令兵,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赶了很远的路,嘴角甚至还挂着白沫。奇怪的是这个人被侍从带进来并没有直接向自己禀报,而是溜到了边上和自己执事家臣阵阵低语。 “这有什么值得偷偷摸摸的!”正在不断膨胀着的北条氏政微微感觉有些不快,作为一个即将管理天下的大人物,自然应该有一番吞吐天地的气势。“是不是北陆传来了什么消息,马上报上来!”他大声对下面说到,只这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这……这个……”面对北条氏政的发问那个传令兵只得走了上来,可是张口结舌的有些紧张,抬起头来看了看北条氏政又看了看其他人,吭吭哧哧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北条氏政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更加别扭。现在伊达、最上等东北援军还没有赶到,上杉那里就算稍有失利也不算什么大事,躲躲闪闪反而引人疑心。“说!”他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 “回……回禀主公,伊豆清水康英大人传来紧急军报!”实在坚持不下去,传令兵只得说到。 “伊豆?”所有人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东西南北怎么也想不到伊豆会出现军情。 好在传令兵没有让众人的好奇心保持太久,磕磕巴巴地说道:“禀报……禀报主公,伊豆长浜城遭到西国水军的攻击……” “什么?!”北条氏政第一次失去了冷静,一下半立起身子脸色煞白地追问到。不过他的失态并没有被多少人发觉,无数双眼睛一起盯着那个传令兵。“战况怎么样了?”北条氏政的手紧紧抓住了桌子的边缘,手背上的青筋一条一条都暴了起来。 “西国联军战船上千兵马数万,大川水军一夜尽墨。长浜城陷落,大川表兵库大人下落不明!”说到这里传令兵反而没了顾忌,口齿一下子流利了起来。“现在西军小早川隆景部六千人正在猛攻加纳矢崎城,我守军不足千人难以抵挡,清水康英大人急盼主公援军!” “你不是说西国联合水军战船上千兵马数万吗?那么其余的部队动向如何?”里见义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顾礼仪声嘶力竭地问到。只见他双目尽赤嘴唇青紫,真让人怀疑他的心脏是否会突然爆裂。 “哦……”那个传令兵用犹豫和询问的眼神看着北条氏政。 北条氏政想说话,但张了张嘴最多什么也说出来,可能是没想起该说什么来。他好不容易把紧扣在桌边上的右手掰了下来,用已经僵硬的手指冲着传令兵指了指又摆了摆。 “看西国联合水军帅旗是前田庆次,在攻克了长浜城后只留下了小早川部和部分战船,其余的全都扬帆尽向东去了!” “向东……”许多人的嘴里都在默默念着,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没有得到准确消息,只知道是向东,这里面可以想象的空间可就太大了,安房、下总、上总……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北条家的大川水军是东国最强大的水军,如今连大川水军都灭了别人就更家无话可说,里间、相马、芦名家的领地都处于了威胁当中。可更为严重的是现在连归路都受到了威胁,小早川隆景一旦拿下加纳矢崎城下一步肯定是兴国寺城,那么东国联军直接退往小田原城的道路可就断了。 “现在……北条殿下,现在我们是不是……考虑该换个战场了!”里间义赖终于忍不住第一个说了出来,尽管用了很委婉的说法,可到底还是撤退。 按理说老到谨慎如他是不该出这个头的,但到这个时候却是在忍不住了,从理论上讲西国水军下一站必攻安房,那可是他的老巢。虽说这个时候往回赶未必赶趟,但是一直在这里再和诸星清氏对峙着肯定不是个事,如果回去说不定还能…… “小早川部不过六千人,伊豆至此皆是坚城他难有作为!”就在人心惶惶的气氛越来越浓的时候,德川家康缓缓说道:“前田庆次拥九州、西国、四国军势数万,为什么不敢直逼我军身后?就是因为他并无把握迅速取胜!如今只要我军及时援助加纳矢崎城,一切先机就还在我们手中!” “这……这能……”相马义胤这时才算缓过来。他的胆子本来就小,而且承受的压力一点儿也不比里间义赖小。 “这怎么就不能,我看德川殿下说得这就是正理!”北条氏政狠狠地咬住牙,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杀气。“西军远来动用如此大的力量,绝对是坚持不下去的,照着现在的动员数量,绝大多数大名已经动员了相当的农兵,我就不相信两个月后还不退回去秋收。我即刻命令北条纲高驰援加纳矢崎城,还望诸位殿下全力助我!”说着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北条氏政这回真的是急了,在此一退北条家在关东的基业就将崩溃,这是他绝对不能看到了。现在西国水军虽然势众,但是相模国以小田原为中心的防御体系还是非常完整的,只要等到上杉在北陆取得了进展,一切就会慢慢扭转过来! “启禀主公,北陆急报!”这时又进来一个传令兵,与前面的那个想比可谓是张扬,由两个侍从架着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终于来了!”刚刚坐下的北条氏政一下子又站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按在了桌子上。“说,战况如何!” 56、风消云散 “启禀……主公,河越城失守了!”说完这句话传令兵脑袋向下一沉身子一歪,幸好边上的两个侍从使劲儿架住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河越城怎么了?!快说我的河越城怎么了?!”北条氏政再也顾不得体统,直接从桌子上窜过来到了跟前,一把抓住了那个传令兵的领子,一边摇一边吼到。可是不管怎么摇怎么问,那个传令兵只是垂着脑袋不回答。 “主公,他……晕过去了!”边上一个扶着传令兵的侍从小心翼翼地提醒到。 “叫醒他!马上给我叫醒他!”北条氏政终于松开了手,可声音却达到了人类所及的顶峰。 边上又过来了几个侍从武士,拿着凉水或者装酒的杯子。几个人或喷或喂的折腾着那个人,只希望他赶紧醒过来好满足众人的好奇心。 北条氏政在屋子当中来回地走着,周围几个上了岁数的人如果仔细观察的话,那就会发现他此刻还真是像他的父亲氏康,只不过这只“狮子”是关在笼子里的。有好几位重臣想上去提醒他,但是在关东各位大名的面前又不好做得过于明显。 刚才还气势如鸿的芦名盛隆此刻就像得了疟疾,如秋风中的黄叶一阵阵颤抖着,经过一连串变化后脸色最后定格在了蜡黄上。此刻他盯着那个传令兵的紧张程度丝毫也不下于北条氏康,两只眼睛几乎瞪了出来。 芦名的领地在陆奥南部,在这些人里路程是最远的。现在前田庆次扬帆向东,小早川隆景攻伐伊豆,要是河越城再被西军占领,芦名盛隆可真就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了! 好歹芦名盛隆还算能判断形式的,宇都宫国纲干脆就傻了!按照正常的评价他确实算不上天才,所以依现在的年龄见识根本无法判断这样的状况。宇都宫的领地离河越城并不远,按照情报延缓的惯例,他的地盘可能已经丢了。 有几个人站在稍微靠后的位置上,彼此用眼神交换着某种信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必须多做几手打算了,识时务的才算是真英雄! “主公……”大约十分钟后那个传令兵终于缓了过来,从颤抖的嘴唇里发出了些咿咿呀呀的声音。 “河越城!河越城到底怎么了?!”北条氏政立刻又站到了他的面前,好在这次他没有再伸手。 “真田昌幸……真田昌幸攻取了河越城……” “真田昌幸?怎么可能?”北条氏政目瞪口呆,其他人也均是面面相觑。“北条纲成有黄备五千,怎么就把河越城给丢了?” 真田家虽然在武田灭亡之后受到了大量封赏,但也不过就是领地10万石,加上农兵也不过能凑齐六七千人马,怎么可能拿下兵强城固的河越城?再加上北信浓、西上野一带豪族成份复杂,真田家又是怎么能无声无息袭取河越城的! “昨天早晨真田军两千人,突然出现在河越城下……”那个传令兵又喝了一口递到嘴边的水,这才将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真田军突然出现在河越城下,北条纲成因是处于武藏腹地并没有想得太多,不过他担心这是为了配和诸星攻势进行的扰乱,所以立刻出兵进行攻击。开始北条的军攻击非常顺利,连赢三阵一直追到了20里外的一个山谷。 可不想就这时候,一支红头发绿眼睛的恐怖骑兵突然冲出山谷,直直地冲入了晕头转向的北条军中,遭到一阵大杀大砍后北条全军溃散,北条纲成好不容易收拢了一部分残兵败将逃回河越城。 在背后敌兵的紧紧追击下北条纲成狼狈而逃,依他的性格宁可回身一战哪怕是死也不愿意背负这样的耻辱,可是他也知道,哪怕自己是成为千古笑柄也要为北条家保住河越城,不然北条家就彻底完了。 可是就在河越城的城门已经遥遥在望的时候,突然一伙数百人的野武士从道边树后冒了出来,严严实实地挡在住了最后的道路。为首的一个年青武士北条纲成认识,他就是明智光秀的侄子明智秀满! “最后的时刻!”北条纲成笑了起来,此刻他感到无比的轻松,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定局,他不需要再担负任何的责任。一带马头,他举刀迎向了后面疾驰而来的恐怖骑兵。 传令兵的情况介绍完了,在场大名门的心基本也凉了!河越城一失关东就成了一局死棋,八万大军被压缩在骏河、相模、伊豆、武藏之间的狭小地域,只能一步步等着被人绞杀。 诸星家的“南蛮鬼骑兵”可是闻名已久,不过在座的这几位谁都没有亲自接触过,究竟是怎么回事谁都说不清楚。按照传闻来说,这只骑兵一出现就是昏天黑地飞沙走石,打起仗来就是血流成河,据说他们不但杀戮活者还拘役死者的灵魂。 这些大名在这个时代来讲,都算是一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自然是有些见识的。只不过虽然传言虽然不可尽信,但是谁也不想亲自去试试。便是那些传言有八成夸大,仅仅这两成事实也是受不了啊! 可是不夺回河越城也不行,在座的谁也不会答应,或者说谁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战局压力!问题是现在派谁回去,带多少部队回去。带得少了肯定是不管用,不要说是围城,在河越城畔的平原上只怕就会被强大的“南蛮鬼骑兵”冲垮!要说多带的话……可多少才算多,前面还有着十万诸星联军呢! 就在众人发愣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原本站在屋角的的武士悄悄地凑到了人群的外围。这是一个瘦小干枯毫不起眼的人,只是一双眼睛中不时闪过丝丝精光,他就是宇都宫家的首席家老芳贺高继。 芳贺高继来到宇都宫国纲的身后把他拉着后退了几步,凑在他的耳边声嘀咕了几句什么。“哦?!”听了他的话后宇都宫国纲仿佛被烫了一般猛然扭过了头,看着芳贺高继的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恐怖。 芳贺高继也盯视着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宇都宫国纲稍稍犹豫了片刻,最后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河越城不容有失,如果北条殿下允许的话,我愿意去复夺河越!”他向前跨了一步,豪气干云地说到。 “宇都宫殿下,你……”北条氏政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似乎有些犹豫。 “河越城和宇都宫唇齿相依,当此危亡之际我必当仁不让!”说完这句宇都宫国纲又迟疑了一下,扭头向后看了一眼。“此等生死存亡之际,我等各家自当同心同德,要是在下真有什么不周北条殿下想必也不会坐视!” “这是自然,宇都宫殿下果然少年英雄!”北条氏政大感欣慰,重重地在宇都宫国纲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关东物富民丰兵强将勇,只要万众一心必可击退诸星。请宇都宫殿下先行一步,我必率大军随后接应!” “军机紧迫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发兵了!”宇都宫国纲好像真的很着急,招呼了一声转身急急地走了出去,低着头没有看任何人。 “虽然宇都宫殿下英勇,但是说到复夺河越城未免有些勉强!”北条氏政一转身拉住了德川家康的手,非常“亲切”地说道:“出现了如此情势谁也没有想到,我必须尾随宇都宫殿下攻略河越,此间的事情只有全权拜托德川殿下了!” “不劳北条殿下挂虑,此间事在下一力承担!”至此德川家康依旧面色如常,在所有人里最为镇定的就是他了。 “诸星势大不可力敌,如果过这里守不住东路又断绝了的话,请殿下先北上甲斐然后转武藏与我会合!”北条氏政又不放心地叮嘱到。 ******************************************* 德川家康微笑着送走了所有人,屋子里只剩下了他自己。面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在脸上消失,他缓步走上刚才北条氏政的主位坐了下来,侧过头好像是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随着阳光投在地上的影子越来越长,窗外的喧哗也逐渐安静了下来,房间里德川家康已经一个人坐了一个多小时,气氛和他脸上的笑容都越来越诡异。 这时候屋门再次缓缓拉来,几个人走了进来站在了桌子前面,什么也没说就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他们都走了吗?”德川家康拿起了身边的一把刀,仔细地欣赏着。这是一把很朴素的刀,他佩戴了30年,每次抚摸和擦拭这把刀的时候,他都会感觉到从那上面传来一种力量充实到身体中去。 “都走了!”本多正信用很小的声音说到。“再过一个时辰,在前边富士川谷地的部队也会撤来,估计到了子时会全部经过葛山城!” “很好!”德川家康猛地将刀抽出一截,半尺长的刀锋反射着夕阳有些刺眼。他知道这是他人生中再一次长久忍耐的开始,但并没有任何的不满,因为每次的忍耐后他都会感觉到从刀上传到他体内的那股力量更加强大。“全军休息准备,寅时对足柄城展开攻击!”刀锋重新入鞘,那道耀眼的光芒也同时隐去。 57、第二次握手(上) 天正十年(1582)的八月七日,按理暑气正在悄无声息地从日本列岛退去,可是此时的京都还正在经受着本年度炽热的最后考验。我是幸运的,今天最热的日子一直在东国的山里,算是又躲过了一次燥热的折磨。 不知道为什么,在盛夏最为残酷的那几个天里,我就会情不自禁想起前年,那个大旱无雨、骄阳流火的年头。在那一年里发生了许多大事,大到影响至今也没有退尽。 在那一年里享誉数百年的甲斐源氏名门武田家覆灭了,只留下了武田赤备神话般的传说,和刚刚成书的《甲阳军鉴》。同样是在这一年里,就在织田信长以他那目空一切睥睨天下的气势正欲扫净六合的时候,这位战国巨人却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轰然崩塌了,甚至没有给人留下酝酿情绪的时间,他的覆灭甚至远远地超过了崛起的速度,一抹如血残阳之下留下了一份人人垂涎的遗产。 松永久秀这个日本战国中最大的阴谋家,最为敏锐的投机分子,进行了一生中最大的一场赌博,在他的一生中,这样的行为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舍弃商人的立场加入三好家;挑动三好三人众攻杀足利义辉;背弃三好家投入织田信长的怀抱;趁织田信长出兵北陆阴谋叛乱……每一次这样的行为都足以使他万劫不复,但一次又一次的侥幸成功却使他胆子越来越大,终于在最后一次试图触及权力顶峰的赌博中输掉了一切。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松永久秀成就了我,没有他的倒转乾坤也不会有今天的诸星政权,至少不可能这么快。不过要是细推起来究竟是谁造就了谁,谁又是那第一下扇动的“蝴蝶翅膀”,到了今天已经成了一个说不清楚的问题。 既然想不清楚干脆就不要想了,反正现在这样也是不错,眼看这一个覆盖整个日本的强大势力就要形成了,做到了这一步确实也该轻松休息一下!确实是“覆盖”而非“控制”,还有……说不想怎么又想了?还真是个辛苦劳碌的命! 我现在觉得自己越来越心重了,一点点小事就可能牵出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都会这样,想一想一些伟大的人晚年情景真是让我一阵又一阵的心惊。不想了,看一看这箱根山上的葱郁景色不是很好么? “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饶了德川家康那个家伙!”新八郎又在边上小声吭吭唧唧地嘀咕到,同时手中“修罗之怒”挥出击落了一只蝴蝶。 “你这个白痴!”我真是有些生气,这个颅骨里塞满了肌肉的家伙总是来坏我的好心情。他的思维模式比手里的枪杆还要直,那些很一般的政治问题对他来说就好像测算行星轨迹一样复杂。“这已经是你今天第十九次提起这个问题了,惩罚德川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根本不用猜我就知道他心里有事,只怕周围已经没有人看不出来了。 “这次东征实在没有什么意思,居然连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有打过!”听我一问他的声音立刻高了起来,仿佛受到了多么大的委屈。“东国的这些废物全都是些胆小鬼,是好是歹总要见一仗才算是明白。像他们这样老是躲在老鼠洞里,哪里还称得上是什么武士。倒是那个本多忠胜勉勉强强还算可以,不过时间太短也不痛快,听说德川家还有几个上的了台面的家伙,要是能在战场上……” “就为了这么个理由?你还真是有出息!”虽然早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太复杂的愿望,但我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就此除掉德川家康,但是处在我现今的地位已经不得不反复权衡得失了,可以说这次德川家康的倒戈是在一个根节上,容不得我不捏着鼻子接受这个结果。 “我自问是了解德川家康的,焉知他就没有仔细研究过我?”望着远处山谷间一片突然出现,又旋即消失的云雾,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人生如烟如梦恍若幻境,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说得清呢!” “你说什么?”新八郎以为我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因而追问到。 “没有什么!”我摇了摇头,说了他也听不明白。一侧脸看见了的义清跟在旁边默默地听着,还是抓紧时间教育一些能教育好的人吧!“义清,你说这次放过德川家康是否有些可惜呢?”我问到。 “可惜,非常可惜!”义清听我问就点了点头,还有意无意地皱着眉头咧了咧嘴。“日前父亲曾说德川家康蛇蝎之心、豺狼之性,还说此次征伐只怕难以将其诛灭,今日果然应验了此言。德川降服的事情现在已经传遍了列国,所有人都在看着父亲会怎么办,此时父亲要是仅凭着一时情绪将他杀了,只怕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尴尬后果!” “嗯……大致就是这么回事!”我沉吟着点了点头,意思基本上他是领会了。前些天我是和他说过类似的话,他自己又稍微总结了一下。“不过光是一个‘难以想象’可不行,因为这次难以想象下回就有可能想不到,凡事还是多多想清楚的好!” “是!”义清答应一声提马向前靠了两步,注意听我下面的话。 “此次出兵因德川家削减领地而起,那么此时德川家康降服就大大值得研究!”我抬眼向前面望去,那里已经出现了葛山城的轮廓,此时我们的队列走得是一个下坡,可见山谷中众多的旗帜中有几面“三叶葵纹”。“你看德川家康老老实实地等在那里,可见他对我会作出何种决定已经有了一定把握!” “哦!”听我这么一说,身边的众人也都下意识地向前面那一大片中找去。 “既然此事是因德川而起,我自然可以凭此为理由杀了德川家康,但是事情会因此而结束吗?我看只怕是会更复杂!”我叹了一口气,自觉也感到非常无奈。“如果我杀了德川家康,那么也就没有了继续东征的理由,德川降而获杀,自然一切罪责都在德川。只要其他大名派出表明态度的使者,我就只得退兵,广大东国还是北条、上杉这些人的。我花费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却只是得到如此不堪的一个结果,只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望也会一落千丈……” “想打就继续打好了?”新八郎没有忍住,插了句嘴。 “继续打?哪有那么轻松!”我没有训斥他,因为这是许多人心**同的疑问。“如果在杀了德川后继续进兵,那么则首罪不在德川,尤其是在德川家康向我献上了箱根通道足柄城之后依旧这样作,就会在天下大名面前作出一个:诸星不讲理由随意杀伐,视列国大名如草芥的印象!如此不要说关东、东北的大名无人再降,就那些原先已经降服的大名也会再起反心。连地方上一两个村子的小豪族都对我发出的政令疑神疑鬼,那么这个天下还要如何治理?” “哦……”所有人都长叹一声,连新八郎都作恍然大悟状。 “看看吧!那里就是天下的缩影……”我将手中军扇一抬,指着那片已经近在咫尺的如云旗帜。“从来不曾有过仅凭一面旗帜统治天下的先例,幕府的权威往往就在于它能得到从上到下多少大名、豪族的信赖和支持。为了一个德川家康而令半个天下的人都怀疑我,你们说这种事情我能作吗?” “这就是现实,不得不妥协啊!”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前面时,我在心里暗自地常常叹息了一声。 好像在世界范围内,除了中国外没有谁真正实现过封建大一统,即便是我所依赖各种新型制度建立起来的这个政权说到底,还是经过稍许改良的层层分封制。远的就不必说了,仅仅是身边新八郎和我的关系要如何定位?他的儿子和我继承人的关系又要如何定位? 现在我更加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没有办法抗衡社会大环境的,那些站立在历史潮头的英雄伟人不过是借助了社会的力量而已!几乎所有真正激进的改革者都不会有好下场,可见这与理念是否先进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 “那边好像是蒲生殿下!”位置靠前的一个侍从突然抬起了手,对着前面喊了一声。这一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在葛山城下与大营接壤的地方聚集了一大群人。 我一眼就看到了当先的一个人,那个圆圆脸的胖子,不过请你不要想歪了,他最多也就是略显富态而一点也不见臃肿。这个人和大友宗麟那种表面上的愚蠢绝对不一样,而是一种极为憨厚老实的样子。 “更具有欺骗性了!”我略仰起头侧光打量着这个人,近两年不见他倒是更多了一种精华内敛的沉静。最令我感到不安的是,他怎么会显得比我还年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可是年及四十比我还大着两岁的。 “大纳言殿下!”一群人呼啦拉地围了上来,唯恐在这个时候显不出自己的激动。我在摆出微笑的同时只是注意着德川家康的举动,他并没有急着往前抢却也没有被落下…… 58、第二次握手(下) 前来迎接我的这些人几乎都穿着铠甲,以此来表示身在军旅中的环境,不过到了此时已经充满了即将胜利的气氛。虽然经过了一个多月沉闷的僵持和等待,但是仅仅这几天传来的消息就足以抵消所有的郁闷,据说北陆的上杉军已经开始退却,至于所谓的“东北联合援军”压根就没有见到踪影。 德川家康是这些人里唯一穿着袍服的人,和别人不同他一直站在距我四五步的位置上,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主动抢着和我说话。这个距离也非常的有讲究,如果我不想和他说话则并不显眼,要是我主动找他一抬眼也能看见。 在春风满面的应酬中,我不时偷眼打量着德川家康的反应,只见他始终面色沉静地等在那里,不时地向前或者向后移动一步。如果不知道的人也许会觉得,这根本是毫无关系的人,说不定还在那里想着自己家里的事,只是我在极偶然的情况下注意到,他的耳朵会在个别时候极不明现地颤动一下。 终于该说不该说的都说完了,我缓缓来到了德川家康面前。人们自觉地给我让开了一条路,都在用眼神紧张地搜寻着我脸上细微的表情。 我微笑着一步步向前走去,仅仅几步的距离却仿佛过了几年的时间。此刻我的心里实际上是翻江倒海,不止一次想狠狠心干脆把他宰了,现在还有机会,我要这么作吗? “无知罪人德川家康拜见……”作出这样的表示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以德川家康的精明自然是不能等着我先开口。 “德川殿下……算了!”我一伸手托在了他的腋下,不过并没有像一般人想象那样说一番虚情假意的安慰话,而知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算了”。人们也没有在我脸上找到任何愤怒、高傲或者鄙夷,能找到的只有淡淡的无奈与落寞。一句简简单单的“算了”,细想起来意思却很深很深。 “是,谢大纳言殿下!”可能很多人不明白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德川家康却好像明白了,借着我搀扶的手直起了身子。 “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有什么事情不如先进城再说吧!”这种气氛有个意思就行了,不能影响到整体的军心士气,我一招手就领着众人进城了。 ******************************************** 短短在几天之前,葛山城还是东国联军的大本营,北条氏政还坐在这里的厅堂上筹谋这个天下。就是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形势发生了急转直下的改变,之前的对手已经不能再配称得上对手。 我缓缓走到正厅里面的主位上,坐了下来,伸手在座垫上摸了摸,又看了看面前的矮桌。葛山城不是什么大城,但是根据我之前得到的确切情报,北条氏政前些日子坐在这里可是相当的威风。 “大纳言殿下,之前得到消息叛军已经败退出了骏河境内!”众大名分档次坐好已经半天,蒲生氏乡见我还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得自己先说道:“据最新情报为北条氏政所裹挟的关东各军,已经基本上全部溃散,北条氏政真正成了孤家寡人。殿下应该就此率我等急速进兵,一举为朝廷除此祸害!” “哦,都散了吗?”我听他这么说微微愣了一下,看来是从三枚桥城到这里的半天时间里,情况又发生一些进展。“不是说宇都宫国纲为前锋,去夺取河越城了吗?”我用手指轻轻叩着桌子说到。 “就算宇都宫国纲是个三青子,可他手下却很是有几个人能人!”可能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的嘴角浮现出了一缕止不住的笑意。“原本宇都宫国纲请求出战就是打了想跑的主意,没想到北条氏政率领大军还尾随而来,可是也不知道谁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名曰索战却突然向西绕过了河越城。这一下子把北条氏政闹了措手不及,里间、芦名、相马诸军也都不辞而别了!” “这真是树还未倒猢狲已散!”我揶揄地笑着说到。“不过北条氏政凭着他的三万大军,还是可以强攻河越的啊?” “小早川军已经攻取了加纳矢崎城,清水康英战死,前田殿下又在猛攻安房,北条氏政如果继续执着于小河越城,只怕他就回不了小田原了!”蒲生氏乡右手在空中一挥随即攥紧抓住,周围的一些人也符合地笑了起来。 “里见义赖即便走得再快,看来也是来不及了!”我盘算了一下说到,里见家在安房的力量是绝对挡不住前田庆次的。 “岂只是里见一家,相马义胤同样也是鞭长莫及了!”蒲生氏乡继续报告道:“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细川藤孝殿下成功地劝服了佐竹义重,现在已经出兵向北攻入了相马家的领地。按照时间推算,等相马义胤赶回去事情差不多也就定了!” “细川殿下……佐竹殿下真是功不可没啊!”我的鼻子里微微地发出了一声轻哼。 佐竹义重还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鬼”东西,看来拖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心存观望,直到听见了河越城陷落的消息这才出兵,可即便如此还是存了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向西会师前田庆次然后进攻北条氏政侧后,这样作得不到多少实际利益,而且可能在北条疯狂反扑中被咬上一口。抄相马的后路可就完全不同了,轻松随意还能扩大领地,真是一招绝妙的好棋! 这种风气很不好,尤其是在我刚刚征服的广大东国地区,看来我得想什么办法抑止一下佐竹,不然以后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没法控制了!这个方法同样要有技巧,赏罚绝对要做到“公平”。 “北陆的情形怎么样了,上杉军有什么新的动作吗?”虽然已经作出了周密的安排,但是对于长子第一次独立领军搞这么大动作,心里不禁还是有些担心。 “上杉等人对抗朝廷,这等叛乱行为是不会得人心的!”有些话不方便在众人面前说得太明,蒲生氏乡对我使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色。“据传来的消息讲,上杉、伊达、最上、津轻的领内,都发生了豪族的叛乱。最为严重的南部家事实上已经分裂,而蛎崎则明确表示脱离安东家独立!” “嗯,公道自在人心嘛!”我应了一声,心中塌实了不少。 此时日本还把虾夷(北海道)看作是化外之帮,东北就成了全国最为偏僻的地方,地域的广阔加上交通的不便,使管理成了一个大问题。我在那边还真是没有长期培养什么重要“棋子”,这次稍稍一挑唆就有人自己跳了出来,也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控制个一两万石的城主居然就想当守护! “那些事情就先不要去管他们了,惩治了北条东国自然安静!”说着我把目光缓缓移向了德川家康,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平静说道:“此次德川殿下一时失察,以致受到北条蛊惑作了一些错事。朝廷对于殿下还是本着惩前毖后的态度,不过希望殿下自己也能作出些行动来!” “哦……”许多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的人此时心都定了下来,德川家的“问题”此时算是正式被定了性。看来惩罚是免不了的,但至少可以生存下去。 “谢朝廷和大纳言殿下的恩典,德川家一定竭诚效死不负圣恩!”德川家康深深的伏下身躯,但在表情上却并没有那种感激涕零的感觉。 “既然如此,就请德川殿下谈谈对于征讨北条的高见吧!”蒲生氏乡在一边替我说到。 “高见实在是不敢当,一点浅识还请大纳言和诸位殿下指正!”德川家康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推辞,因而倒也没有谦虚。“北条氏的根本是小田原城,数代以来的战略又是东进西守,所以对于箱根山麓的防守是相当重视的,以足柄、山中、韭山三城结成的体系,就是北条家多年经营的结果……” “德川殿下不是已经拿下足柄城了吗?这岂不是开了个大大的口子!”我笑着点了他一下。 “只能说是起到了一定动摇作用,要想兵临小田原城下关键还是山中城!”德川家康真是本了一副讨论问题的态度,对我话中的“刺”完全是置若罔闻。“山中城兵力三千,守将是松田康长,不过据我估计很快还会得到援助。此城地处要隘无法绕开,而且形势还相当的险要!” “看来德川殿下已经是胸有成竹,不如说说看你的方法!”我又问到。 “我军之胜,胜在军心士气,所以断断不可以和北条军牵制拖延!”德川家康微微抬起了眼帘,里面依旧充满了镇定而坚毅。“松田康长虽然忠诚,但论才能不过是碌碌之将,逢此剧变之际必是手足无措。只要大纳言殿下以绝对优势兵力迅速出击,山中城必不难一鼓而下!” “德川殿下有这样的信心?”我紧紧盯住他的眼睛,努力想从里面找到些不确实的东西。 “如果不出现特殊的变化,在下有八成的把握!”德川家康目光依旧那么坚定,没有让我找到任何的疑点。 “这样啊!”我缓缓收回了目光。“就请德川殿下担任此次山中城的主攻吧!” 59、需要信任 不管我对德川家康的态度如何,他的建议却是严肃对待了的,兵贵神速确实合乎兵法的基本要素,尤其是在已经确定敌人部署混乱失去了准备的时候。 人多就是好办事,仅用不到一天时间就完成了对山中城极其附近障碍的清除工作,天正十年(1582)的八月九日清晨完成了对本城的攻击准备。 山中城确实是一作险要的城堡,坐落在箱根山路通往关东平原的最后一座山口上,仅就起地形的险要而言,是我至今以来仅见了。 早上九点中太阳把光辉洒遍了附近的山岭,就连葱郁的森林也披上一层金色,圣人曾经用“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来形容景物对人们心态的影响,我看着那一座座山峰就好像穿着铠甲的士兵。 “德川殿下,祝你再建殊勋!”站在一小块平地上的幕府之前,我对着德川家康及他身后的一大群武将挥了挥手。 “为国效力!”一身戎装的德川家康将头盔戴好,转身率领众人向山中城的方向走去。嘟嘟的法螺声中,一队队的士兵也正朝着那个方向开进。 “主公,德川家康行吗?”蒲生氏乡靠近了我的身边,眼睛看着前面的军队嘴里却小声地说到。 “诸位殿下!”我转回身对着依旧聚拢在后面的大名们说到。“德川殿下对攻克山中城信心十足,希望诸位也马上回去做好准备。一旦落成我军立刻急进,说不定今天晚上就可以在小田原城下用饭了!” “遵命!”众人声音洪亮的回答到。 “你的意思是德川家康攻不下山中城?加上才藏、大友、池田的军力,他们可是比守军多着十倍呢!”待人散尽后我对蒲生氏乡说道:“我可能会怀疑很多事情,但是绝对不会怀疑德川家康和他手下将领的能力。比起武田和上杉的武士团或许薄弱些,但是他们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说得上是一流了。山中城虽说险要但守军却是些惊弓之鸟,拿下来应该有九成的把握!” “为臣并不是这个意思……”蒲生氏乡还是有些欲言又止的顾虑。 “你是说……德川家康可能阵前倒戈?”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摇起了头。“这个问题我们以前不止一次讨论过,德川家康会这样铤而走险的可能微乎其微。虽然之前他刚刚背弃了北条家,但在天下人面前说起来,还是北条氏政弃他而去在先。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想他不可能马上再有什么动作!” “为臣自然也是明白这层道理,只是……唉!”他叹了一口气后说道:“主公这份基业实在来之不易,为臣实在是不想见到再有什么闪失!” “嘿、嘿,是啊!”我表面山对他的担忧一笑置之,其实心里又何尝不是对德川家康怀有一种隐隐的担忧。刚刚我只是说不可能“马上”,但从长眼看德川武士集团始终是个隐忧。 “禀报主公!”伴长信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来到了我的面前。“刚刚得到证实:玉绳城主北条氏胜率领间宫康俊、朝仓景澄等前来援救山中城,兵马3000约可在正午时到达!” “好快啊……”我还真是没想到北条氏政的反应能够这么快,算起来他的不足三万人马好像也是刚刚进入小田原城。“派人到前面通知德川殿下这个情况,请他再加快一下速度!”我侧头对身边的侍从们吩咐了一声。 “轰……轰……”前面响起了几声炮响,接着满山遍野的喊杀声就传了过来,铁炮和法螺的声音也夹杂其中,杂乱却又令人热血沸腾。 我这里的位置既不是现成的城池,也不是稳固的军营,在这片高低起伏的山路上要建那些并不容易,因而在凌晨起来赶了十来里路后,才在这里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个展开攻击的基地。不愧是箱根道上的第一坚城,周围连一个展开大军地方都没有,好在就是打这一下,时间一长还真是憋屈! 大炮此时在日本已非我一家独有,有几家大名也重金买到了几门,只不过都是口径极小的一磅炮,随即也出现了一些高明的铁匠进行仿制,可是因为技术性太强效果不是很好。忍者报告我说小田原城也布置了十几门火炮,大多数全都是融化寺院里大钟,自行铸造的产品。 大炮这种东西对于木石混合的城堡还算有些作用,尤其是那些平原上的城池,可对于那些有着巨大城垣的山城、石城就显得有些乏力了,事实上即便是此时的欧洲城堡工事的作用依旧非常大。 不过要说明的是对于这种新引进的犀利火器,旧式的城门现在还没有想到什么应对的好办法,好在炮火离得远了未必打的准。 之前的一阵炮火同样没什么效果,城垣上在落下了一阵碎石雨后,出现了十几个尺把深的坑洞,可这点成绩对于攻方和守方都没有什么作用。就是在这种气氛下,大约五千人的长枪足轻开始向城下逼近。 “大久保忠世、本多重信、渡边守纲……德川家康可是下了本钱的!”我在那些军队里粗略地扫视了一下,然后回头对蒲生氏乡说道:“这就是德川家康,精于算计又舍得下本。现在他刚刚投到我们这边来,第一是要显示出自己的价值,第二要不给我任何‘处理’他的理由!” “嗯……”蒲生氏乡看得比我仔细得多,十几分钟他面部的肌肉逐渐松弛了下来。“看来还是主公有识人之明,是看透了德川家康这个人!” “那却也不敢说,我只是敢断定德川近期不会反!”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说的我的心里也不塌实了起来,从侍从的手里接过望远镜来向前面看去,那里面的激战已经跨过过渡,直接进入白热化。 日本的军队此时,还是以手拿五米长枪的足轻为主,绝对占到了八成以上,而剩下的两成里还包括了弓箭、铁炮和骑兵,那就更加不适合攻城了。所以说在一般没有内应,不用水攻、地道等策略的时候没有别的办法,就只有拿人命垫了! 前面已经开始有大量的士兵在爬城了,城墙上羽箭如雨般射了下来,落在了密密匝匝的人群里。不过因为角度的关系,羽箭落在长枪足轻的小竹笠上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终于接近了城垣上直立部分的城墙,有很多守军半探出身子用长枪戳着下面的人,这使好不容易抬上去的梯子很不容易立起来。还有就是开始有一些石头和房梁一样的原木被扔了下来,因为下面的部队实在是太密集,这些杀伤力巨大的家伙几乎不可能空放,总是能开出一道“血胡同”。 正在我看着的时候一颗足球大的石头抛下来,正好打在一个长枪足轻的头上,只把原本趴在城垣上的身体撞得飞了起来,脑袋上爆出一片血雨洒向下面蚂蚁一样的人群里。因为距离太远的关系,是否还有脑浆子溅出来我看不清楚。 城门前的争夺更为激烈,这里拥挤着大量下级武士和足轻不顾生死地撞击着大门。在这里守军却有更为凶狠的武器,那就是烧得滚烫的沸油。 望远镜的黄金镜筒收回去的时候,发出了“啪”的一声。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一般的足轻和武士,谁是他们的敌人也许并不重要!” “主公您说得对,谁是敌人确实没什么重要!”我说得声音虽轻但蒲生氏乡却还是听到了,笑着接口道:“下级武士和足轻们的俸禄赏金来自于他们的主公,他们自己和家属赖以为生的土地也是来自他们的主公,他们家园的安全还是托庇与主家的城堡,那么他们的敌人是谁还有什么可重要的呢?只要知道该效忠谁就完全够了!” “确实是这个意思,但我真的希望以后那些大名们也能清楚这些!”我这确实是有感而发,过去在下面的时候为了自己的安全而时时刻刻想着往上爬。今天颠峰已经是触手可及,可依旧是感到不安全。 “这个没什么难的,主公只要‘教’他们就好了!”前面德川军的行事已经消除了蒲生氏乡不小的顾虑,因而笑着对我说到。 “但愿吧!”我问的是制度问题,而他说得是方法问题,不过眼下一时半刻也讨论不清楚。 “那是!”蒲生氏乡忽然脸色大变,紧张地注视着前面。 “怎么啦!”我也下意识地站起来向前看去。 在参与进攻的德川、可儿、大友、池田四部与其他部队之间,原本有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当,但此刻却在那里出现了一支大约两千人的骑兵。这支骑兵装备整齐军姿雄壮,一身大红的铠甲显得十分威风。 “这就是重新组织起来的‘赤备’吗?”我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情况饶有兴味,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蒲生氏乡凑近了我,小声问道:“要不要把甲骑从后面调过来?” “嗯……”我嘴里哼着实际上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传令……”他开始准备发布命令 “慢!”我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要着急,多给德川家康一些信任吧!” 这时候那支骑兵和山中城都出现了一些变化…… 60、弥散硫磺味道的水雾(上) 箱根山区是属于富士山麓的一部分,森林繁茂景色优美,是个绝佳的旅游度假地。如果你到了东京打听哪里是接触大自然最佳的地方,那么十个人中会有九个人回答你:“箱根!” 不过这一切在中古时代的日本,似乎实在是不值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森林?参天古木?这哪里没有,为了开田修路还得费劲儿去砍,麻烦不麻烦哪!温泉?这玩意儿好像日本遍地都是吧!需要作出说明的是因为距离政治中心更近的关系,此时有马温泉的名声要远远超过这边,眼下箱根温泉的主要作用就是替往来的商旅消除疲劳。 通向浴室的走廊上虽然临时铺上了草席,但是脚踩在至少有五十年历史的木板上,还是会发出咯吱吱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水汽浸染,使所有木制建筑的表面都出现了一种体现厚重历史沧桑感的深褐色,只是我不知道温泉中的硫磺在这其中是否起到了什么作用。 这时墙外传来了几声低低的喝问声,那应该是卫兵们在讯问口令。眼下这座汤本小町不过只有二十几户人家,最大的建筑物就是现在我下榻的温泉旅馆,对隔音等条件自然是不能要求太多。 来到了露天浴池的门边,一身白衣的雪鹤深深地一躬后替我拉开了门。 这是由一圈木板制成的八尺围墙,圈成的一个小小的院落,铺成地面的黑褐色火山岩因为年深日久的使用,已经变得相当光滑。在正当中一个边缘略高出地面的池子,几乎占去了院落七成的面积。 混浊呈灰白色的池水阻碍了视线,而浮动在水面上的一层淡淡烟气更加增加了一种朦胧感,幸好今夜明亮的月色作出了某种补偿,使我可以看到水中那两个长发的女子。 “殿下,公事都处理完了?”莺从水中站起了身子,水珠反射的月光在曲线的边缘形成了一层近乎妖异的光影。 “哪有个完哪!”我脱下浴袍急急地跳入水里,一把将她的娇躯揽入怀中。“那些事情想做总是会有的,全天下要想累死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哎哟!”因为没想到我这么急她一个失神,将手中的浴巾落在了水里。 “到了这个地步只怕大多数人都会说垂拱而治,实际上这正是可能功亏一篑最危险的时候!”珊瑚从水面上缓缓游了过来,浮动的姿态就像是一条美人鱼。“这个时候的霸者看似威风凛凛一呼百诺,但实际上只是依靠个人维系的脆弱威势。过去与他争夺天下的人虽然已经低下了头,但并不能说他们的影响就此消失了。叫我说他们只是暂时收起了爪牙,这些嗜血而生的猛兽只是在等下一个机会!” “说得好,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教,她在各种闺房情绪的手法上,依旧无法领悟温柔和细腻的真谛。 “因为你的手中只有剑,而非千百个铁笼子!”她说着下手不知不觉又重了,不用看我就知道胳膊上有了出血点。“猛兽太多你一把剑实在是杀不完,可又没有造出足够的铁笼子把它们全都关起来。现在这些猛兽只是慑于你手中的剑而蛰伏,一旦要是握剑的手折了……” “一旦握剑的手折了,岛津家是否会跳出来咬人呢?” “那是一定的!”珊瑚想也不想的回答到,神情是那样的理所当然。“我的几个哥哥都也算有些胸襟魄力,当然比我还是差一点儿的,遇到有可能夺取天下的机会,怎么可能会放过!” “夺取天下?哪有那么容易!”我不禁讪笑一声,有些鄙视岛津的狂妄。 岛津家是九州被我削弱最为严重的大名,仅以领地和兵力来讲甚至已经弱于了大友,加上又有伊东这个绝对不可能和他们和解的老冤家时刻牵制,要想有所作为实在是太难了。我看好岛津是因为他们的发展潜力,眼下迅速的变乱对他们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有一成希望夺取天下,有五成的可能夺取九州,这个险是值得……一冒的!”珊瑚尽管想表现出刚强的样子,但还是不可避免受到了这个气氛的影响,双手停止了原来的动作伸到了水的下面,眼睛也眯缝了起来。 “一成希望也干?你们还真是有些气魄!”我又笑了一声,全身协调的动作更加激烈。 “那有什么不行?一成就相当不少了!”不知是因为泡得时间太长身体发软,还是什么其他别的原因,珊瑚将身子斜过来趴在了一块大石头上。“不要忘了还有大友、毛利、池田、德川这些人,总还得给他们留下一些机会才公平吧!东北的那些大名我不太熟悉,至于其他的人……还会有谁就不用我说了吧!” 确实是不用再说了,眼下我的嘴里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剩下一阵噗哧、噗哧的喷气声。 莺骑在我的身上已经陷入了癫狂的状态,面色通红双眼迷离散乱,一头乌黑的长发四下里甩动着,全身的肌肤变成了一种鲜艳的桃红色。她的双手紧紧地扣在我的肩上,意图保持着那来之不易的平衡,可又是显得那样力不从心。 我用双手合握住她的纤腰,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种越来越无力,却又越来越僵硬的动作。这使我的精神越来越加亢奋,炽热的血液已经燃烧了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身为男人的那种自豪感喷薄而出直冲云霄。 不过令我自己也感觉奇怪的是,每逢这种时刻虽然感官都几乎处于迟、幻状态,但是思维却特别的活跃,并不因此而影响思考任何问题。 珊瑚说的话并不是那么好听,但是事实就是这样,那些“铁笼子”我大多已经画好了设计图,只是要想做成绝非一朝一夕。今年我已经38岁,身体尚可称得上健壮,但是有些事由不得不小心谨慎,此时的日本即便是生活较为优越暇逸的商人、公卿阶层,平均寿命也就是在五十几岁。十几年的时间对我够用吗?还真是很难说…… “ “如果我现在就死了,你是会继续留在诸星家支持信清,还是回到岛津家里去?”我闭着眼睛边喘息边问到,此刻的感觉真好。 “还是会留在诸星家,并且会劝哥哥们继续臣服诸星家别作傻事!”珊瑚在那块石头上已经趴了半天,此时双手一撑直起身子靠向我。“太郎信清殿下现在基本已经得到了所有重臣的认可,诸星家至少有八成的力量还会继续平稳运转。可能会有一些归附的大名进行反叛,甚至会有原来织田家的那些旧臣参与,但那不过使****多延续几年而已。不过再经过三到四十年之后可就难说了,那要取决天时、地利、人和、信清殿下的手段和寿数!” “那你刚刚还说握剑的手……”我将她的身体楼进怀里,可以清晰地看到石头咯出的红色印子。 “信清殿下接班只是那只手受了些伤,和断了可是天差地别的差距!”她也闭上了眼睛,把头枕在了我另一边胸前。 “如果信长公和信忠殿下那样的事情落在了我和信清的身上,那么你就会背弃诸星而回归岛津家了?” “哼、哼、哼……”算是作了肯定的回答。 “你呢?要是真出现这样的情况你怎么办?”,低头在她耳边问到。 “我……我会亲手杀了她!”莺的脸颊在我的胸前蹭了一下,但没有抬起头或睁开眼睛。“越是在这种时刻诸星家就越要保持稳定,既然珊瑚曾经是诸星家的人我就不能让她发出别的声音!” “看来我一时半会还真是死不得,不然内乱只怕是免不了的!”我悠悠地叹了一声,满是硫磺气味的水汽让我的眼底有些酸胀。这股气息还真是浓烈,往常做完这件事的时候空气中总是有一种另类的味道,现在却是一点儿都闻不出来了。 这时门上传来几声轻微的拨啄……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61、弥散硫磺味道的水雾(下) 虽说这间家庭旅馆不大,但地形却实在是复杂,生人到此七拐八绕之下就可能迷了路。好像在山区迁就地势建筑的房屋大多有这个特点,多半是为了更为有效地利用不多的空间,并非就一定有什么防御性的目的。 “主公,请这边走!”我正一个回廊的岔口处犹豫不决的时候,御弁丸从一边探出头对我招了招手。“主公请进!”见我过来他拉开了半边屋门。 “拜见主公!”屋里一个人立刻伏地行礼。 “起来吧!”我走进了屋子,门在身后又被拉上。 房间里只有燃着一支蜡烛,光线还不及院子里月光之下,不时有风从窗子里吹进来使烛焰一阵摇动,在布满树疥的墙壁上投出光怪陆离的影子,显得是那样的诡异。因为那个人是伏身在一处黑影里,只能从装束上模模糊糊判断出他并不是个武士。 “这些年京都、四国、九州和西国的事情,你多多辛苦了!”我在桌边坐好后向他挥了挥手,身上轻薄浴衣的袖子随风在空中飘动了两下。 “为了主公的宏图大业,诸星家的武运昌隆,为臣虽万死亦不敢辞!”又叩了一下头他直起了身子,在烛光里映照出了他脑袋上三排清晰的戒疤,原来是静水幽狐。 “你也不必客气,这些年你的作用不下于数万雄兵!”说出这句话我也叹了一口气,想起这些年的事情不禁感慨万千。 如果能生活在光天化日之下,谁愿意一天到晚策划那些鬼蜮伎俩?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世道如果是市井草民或许还能够靠着老天的垂怜活下去,到了我这个地位则完全是不可能,不要说是不使用阴谋诡计,就是少用些、比别人用的拙劣些也会死无葬身之地。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就看看刚刚完蛋那几个家伙的下场吧! “全仗主公运筹帷幄,属下不过是跑跑腿而已!”他只是深深地作了个揖,既没有显得沾沾自喜也没显出诚惶诚恐。 在我的所有重要家臣中,静水幽狐的经历可以说是最复杂的,前半生几乎全是在颠沛流离的逃难中渡过的,如果说残酷的生活是最好的老师的话,那他的学历可比高尔基的那所“大学”高多了。 所以说在我所有重要家臣当中,静水幽狐也是最通为臣之道的,过于张扬了会招主公忌讳,事事恭维推诿又会让人怀疑别有居心。因而他的作法是对于命令只管执行,做完之后则是三缄其口,除了被主公问到什么也不会说。仅就这一点来讲,有时候我觉得他比竹中半兵卫做得更彻底。 “西面的事情都怎么样了,前一段时间我太忙了也没有来得及细问!”我感觉腰部有些发麻,向右挪了一挪身子。久居上位会自不自然地养成一些习惯,在这个简陋旅馆里既没有特制的扶手,也没有撑腰的靠背,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四国不会有任何问题,少主的权威已经基本上完全确立了起来!”静水幽狐稍微向前探出了身子,使整个脸完全进入了光亮里。“自三好氏败亡之后,四国已经没有太强势的豪族存在,只有长宗我部家勉强可以算上一个。不过土佐的土地并不富庶,又不是商业中心,东有阿波西面又受到九州丰后的压制,所以并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唯一可能出现的问题是少主继位之后,阿波地区就会缺少一个本家的直系宗族坐镇,从长远上看可能会造成不稳的因素!” “这件事我会考虑……”我点了一点头,但实际上这也没什么可想得,只能抓紧时间多生儿子。“这件事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地方基础豪族全都靠向了我们,这是最好的保证。九州的事情很特殊,想必很难办吧!” “有些困难,但按照主公的意思已经解决了!”静水幽狐看来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厚厚的纸。“九州人的排外性很强,又有大友和岛津这样历史悠久的大族,要想在基层的豪族武士和浪人中,改变传统观念靠拢我方不是那么容易。虽然随前田殿下迁过去一些山阴、纪伊和近畿的人,但恐怕短期不会有太明显的效果。不过平户和博多的大商人们都采取了积极合作的态度,很快就可作为主公堺町——石山体制的延伸,而联成一体。因此从经济上最终完全控制九州大名,应该在十到二十年后可以做到。这些是那些商人的名单和誓约书,像粮食之类的大宗商品已经做到了控制流向和统一价格!” “嗯……”我看着那些东西不住地点头,他的工作确实卓有成效。 在九州商界有两股强大的势力,就是平户的葡萄牙商人集团和博多的九州本地商人集团,他们往往既各有领域又相互联系。前次征伐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启动了这件事,但实际上要让他们把所有商业关系交出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没想到静水幽狐在不过一年多的时间里居然办成了! “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我很欣慰,这么多年你实在是辛苦了!”我把那卷东西受了起来,稍后会传回堺町交给村井贞胜,下面就是他的事情了。“我也知道这些年委屈你做得都是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不过也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周防西部和石见三郡近二十余万石我还留着,这次的事情完了之后你就可以恢复大内家继承人的身份!” “谢主公的恩典!”多年的苦心孤诣终于换来了今天的一身荣耀,即便是这个深沉的人眼睛里也出现了一闪即逝的泪光。“那为臣就回西国去了,毛利旧领的事情还有些没完……” “那边的工作先放一放,这次找你来是有一些紧急的事情!”我示意已经半直起身的他再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本来这次东征之前,我让人给东北各大名找了些小麻烦,最初的意图也就是绊住他们的脚,使其无法出兵参与北陆战事。可令我想不到的是居然效果会这么好,那么荒凉的土地上会有如此多自不量力的家伙!” 静水幽狐看着我没有接话,看来是已经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尽快赶到那边去使他们越乱越好,尤其是鼓动那些有些势力的豪族大张旗鼓地反抗他们的守护!”说着我右手握拳,在桌面上重重地捶了一下。“过去我关注的仅仅是那几家大名,并没有太在意那些城主级别的豪族,现在看起来这些人还是相当有能量的。过些时候我会在小田原城下发布召集令,限期让他们到小田原城下报道,只要他们来不了我就有理由处置他们!” “主公想要……”静水幽狐试探着问到。 “至少要清出一半的土地,我另有用处!”我做了一个斩钉截铁的手势。 ******************************************** 静水幽狐走后我又一个人坐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自己高明,既然东北那些家伙自己折腾起来,我也不怕成全他们的心愿。只是似乎…… “去把安田国信给我找来!”我对这外面喊了一声,随即听到了御弁丸的答应。 “不知主公有何吩咐?”可能是因为正在执勤当中,跑进来的安田国信还穿戴着全套装备。 “自从离开上野之后,你和真田家还通过信吗?”我对他问到。 “没有!”他十分肯定地回答到。 “嗯!”这个情况实际我也清楚,因而点了点头。“这么说对于甲信那边现在的情况,你也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又问到。 “是!”他还是十分肯定地回答到。 “虽然如此但你毕竟是甲斐人,所以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我的目光一下子对上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个任务的第一步,就是要你恢复武田信清这个名字!” “哗楞!”他身上的盔甲响了一下,可见他此刻心情的激动。虽然在日本的武士阶层改名换姓,并不是一件多么稀罕的事情,但“武田”二字实在是积淀凝结了太多的东西。“听凭主公吩咐!”他低低地回答到,嗓音有些沙哑。 “接着就是你要回到甲斐去,以武田信清的身份招募那些对德川不满的野武士……”我对他的反应比较满意,详细地交代起了这个突发灵感形成的计划。“……主要就是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请问主公,为臣可以寻求真田家的帮助吗?”安田国信谨慎地问到。 “真田家限于身份的敏感,不可能给你太多公开的援助!”我不禁在心里暗自称赞,他并没有因为面临这巨大的惊喜就失去冷静。“现在德川家的名将酒井忠次镇守甲斐,手下约有五千兵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过好在这时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你也有自己的机会。这件事中最重要的就是把握尺度,既要使甲斐各地人心惶惶,也别逼得德川家铤而走险。尤其要注意的是,这件事始终是一种‘自发’行为!” “是!”既没有畏惧也没有哀求,见到我的示意后他起身准备离开。 “你一定要记住!”我再次提醒道:“武田信清这个名字到底能够使用多久,就看你这次的成绩了!” 62、功劳和罪过(上) 天正十年(1582)的八月十五日,我统领的诸国大名联军围住了天下第一坚城小田原,自北条早云近百年来建立的关东霸业来到了生死观头。不过可能至此北条氏政依旧不这么认为,还在作着“坚守数年、待敌自毙”的美梦,据说他在城里已经准备了足够两万人马食用三年的粮食。 这似乎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甚至联军中的很多大名也持着怀疑态度。当年上杉谦信关东联军人数也有十万,武田信玄亦曾围困经月,他们都拿小田原城没有办法,诸星大纳言清氏殿下就一定会比他们更加高明吗? 我自己在公开场合一直说得都是空泛的场面话,在静水幽狐之后也没有再和什么人进行过交心的详谈。那些不坚定者姑且让他们琢磨去,历史自然会按照它自己的轨迹去运行! 并不是所有人都持着那种“燕雀”的见识,满怀信心做好自己份内工作的还是大有人在,如果要评选这段时间“优秀员工”的话,那可是非德川家康莫属,以致连那些一直对他大加抵制的人都没什么可说的了! 山中城几乎是在德川军独自奋战下被攻克的,渡边守纲率先突破城门,全部节奏掌握得非常紧凑。在城破之时,在预备位置上的德川赤备立刻入城,接着就从另一面的城门冲了出去,居高临下杀向了北条氏胜以为胜利在望的部队。就是这样,山中城内的巷战还在如火如荼,三千援军就先崩溃了。 在韭山城的北条氏规原来作得和北条氏政同样打算,深沟高垒预备作长期的笼城,韭山虽然赶不上山中地形那样的险要,但是人为工事却更加完善。 在德川家康的请求下我同意了他的意见,拨出四万人马围城但还是由他主攻。在这次攻击中他麾下的伊贺忍者发挥了决定性作用,成功地潜入城内并替夜袭的军队打开了城门。北条家大本营小田原城的最后一道门户,就这样轻易的陷落了。 随后惊惶失措的北条有生力量遭到了进一步打击,所有离开外围支城试图进入小田原的部队都受到了进攻,包括甲骑在内六支机动部队在关东平原纵横驰骋,小田原城通往武藏、下总、伊豆以及南下入海的道路全部被切断了,直到八月十五日的围城形成。 德川家康的举动固然引起了一番私下的争议,但是至少大多数人相信德川家已经算是“活”了下来。其实我心里非常清楚,正是那些嘴撇得最厉害的人,此刻才算真正塌实了下来,至少德川家康替他们树立了一个有益的“榜样”。 小田原城不可能马上攻克,周围的江户、钵形、八王子、松山、玉绳、忍、岩付、小机城里也还有大量北条军队。不过我并不是很急,这也正是留给我彻底解决关东、东北问题的机会。 这个时候关东的形势已经基本明朗,几天前作鸟兽散的东国大名们大多有了结果,现在不但小早川隆景已经扫平伊豆与我会合,就是前田庆次的到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前田军在安房登陆的军队有四万以上,那里的里见势力根本无法抵挡,回师的里见义赖兵败身死,连一场像样的战斗都没有进行。 相马义胤在路上受到了佐竹军的阻击,重伤之下被俘,接着领地上残存的抵抗也迅速被清除了。因为不再有改变立场的机会和本钱,相马家实际上算是覆灭了,即便是我网开一面,也不再可能作为一家有影响的大名存在,只不过是保留个名字罢了! 哥萨克轻骑之所以能够无声无息地穿过北信浓和上野,是得了真田家倾力襄助的原因,也是押上了近百年真田家所有赌注,这才有了河越城的陷落。当然这样作好处也是巨大的,因为河越城的陷落,自越后以南、武藏向北,上野、下野这一带成为了巨大的真空。真田信幸仅以不到两千的豪族组合部队,就迅速控制了这一广大地区,根据我事先的许诺,待一切平定后真田家可以继续保有上野国原佐野家的领地。 德川家康的“意外”倒戈,使北条氏政复夺河越的计划泡汤,只得半途转回逃进小田原城。这使河越城的压力一下变轻,真田昌幸出城截杀北逃的大名部队,据说也是颇有斩获,只是因为一直飘在外面没有详细的情报传回来。 现在从北边传来的消息说,佐野宗纲、芦名盛隆、宇都宫国纲都没有能回到自己的领地,因为他们的部队在路上遭到阻击散成了数路,致使他们本人的行踪也就成了迷,仿佛失踪在了茫茫的关东大地上了。 通过和信清的通信已经证实了上述情况,他那里没有任何问题。上杉家已经陷入了穷途末路,签订城下之盟只是个时间问题,东北其他各家大名也都有了进行接触的迹象。 八月十六日小田原城下一片繁忙景象,所有人都以为我迟早一定会下命令强攻小田原,所以各军都在加紧准备。这次出来各大名都是被要求精锐轻装前来,自然不可能带上笨重的攻城机械,我虽然负责提供粮草,但是这攻城装备却也做不到人手一份。 不过好在各家人才不少,好的能自己鼓弄个投石机,次的作个云梯什么的也应该不成问题,反正这附近有得是高大的树木。 其实我也没有一定要求就这样,但是这么作起码可以使自己的部队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减少些伤亡,说不定还能傲里夺尊拔个头筹什么的! “德川殿下……还真是积极啊!”站在一处相对较高的小山上,我望着下面好像一座巨大工场的德川军营说到。 “家康愚昧触怒朝廷,也唯有如此以赎前罪了!”德川家康低眉顺眼地垂下了那张圆脸,那个可怜劲儿真是让人不忍心过重的责罚。 “一个看不清天下大势的家伙,只能以这种方式……”我的身后不知道是谁在偷偷议论,虽然声音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不过只说了半句就可能被边上的人制止了,因而我并没有听出这是谁。 我没有回头看,也没有必要一定要查出是谁说的,这个世界上什么时候都有傻瓜,哪怕他是一个大名。 “大纳言殿下!”看我只是望着下面的景像微笑不语,本多正信跨前一步站在靠近德川家康身后说道:“德川家上下为了表示对朝廷与大纳言殿下的恭顺,愿竭尽全力引为前驱,也请大纳言殿下本着宽宏仁德之心……” “住口!大纳言殿下是海内知名的贤者,他的仁德慈悲又岂是你这种人可以妄加议论的?”训斥过本多正信后,德川家康又诚惶诚恐地向我道歉道:“德川家武士多是向我这样的愚鲁之人,说话不知进退实在是无礼,还请大纳言殿下千万不要见怪!” “我们……再去别处看看!”我一扭头沿着北坡向河滩方向走去。这番小插曲自然是又在随行的大名中间,引起了一阵嘁嘁喳喳地小声议论。 “杀鸡警猴”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手段,但是“鸡”也未必都是没有一点儿反击的余地,德川家康现在就是这样,如果杀掉一只如此恭顺的“鸡”那么“猴子”们又会怎么想?是因为德川家康反对过我,还是因为对德川武士团存在猜忌,亦或是对德川家康这个人有什么成见?这些理由好像都无法摆到台面上。那些大名中有一半以上和我有过冲突,也没有谁会自认为是个笨蛋,如果德川家康做到这种程度都没有办法被饶恕,那么他们针对自己会做出何种猜测也就可想而知了! “各位殿下都回去准备吧!”在各个大营大致走了一圈后,一行人又回到了我的中军营寨门前,我回过头对众人说道:“小田原城天下闻名,经北条氏四代经营固若金汤,恐非一朝一夕可下。诸位殿下也不必急在一时,请诸位回去守好各自的防区,并认真细致地做好准备。北条氏政肯定不会老老实实,还请大家不要松懈!” “是!”众人齐声应到,然后逐渐散去。 “德川殿下留一下!”我叫住了也正要离开的德川家康,待他来到面前后又说:“请本井伊直政、渡边守纲、服部半藏几位大人也来一下!”说完就扭头向里走去。 “拜见大纳言殿下!”不一会儿三个人被带进了我的大帐,在德川家康的带领下再次向我行礼。 “哦,几位大人有劳了!”我已经坐在自己大帐的主位上,伸手示意德川家康可以坐在边上。“几位大人在攻陷山中和韭山城的战役中立有大功,这些我有的听说有的也亲眼得见了。这番对朝廷的忠义之心实在是难得,还望以后继续发扬!” “我等奉命杀敌只是尽了一个武士的本份,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值得夸耀的!”渡边守纲用他那有些沙哑的大嗓门抢先说到,看那意思对我是非常的不“感冒”。 “说得好!”在几道探察的目光中我没有显出任何的不悦,继续春风满面地对着边上一招手。 侍立在测的三个近侍立刻转身从架子上端过了三个托盘,上面各自盖着一块青色的蒙布。梅千代走过去依次揭开,每个盘子上都摆着一堆黄灿灿的金小判…… 63、功劳与罪过(下) “三位大人出生入死劳苦功高,这一点东西虽然微薄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说着我又一挥手,那三个近侍将盛着黄金的托盘分别捧到了他们三个人的面前。 每个木托盘里是两百个一两重的金小判,换而言之就是八百贯钱,也许听起来不是很多,但是能够领到一年1600石俸禄的,已经不能够说是一个一般的武士了! 黄金,一个多么诱人的字眼,又是一种多么激动人心的颜色!也许有人不知道连城拱璧、画圣真迹的价值,尽管那些东西可能远远比同等体积的黄金更珍贵,但都不可能不知道黄金是怎样一种东西,只要他是在人类社会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并且智商没有问题。 那三个人的眼睛盯着盘子上的黄金,目光执着若有实质,一种潮红的颜色也同时慢慢爬上了他们的脸颊,可得出来是开始有些激动了的。见到这种情景我暗自得意,嘴角开始微微向上翘去。 我这个人可能有很多缺点,但至少可以肯定并不幼稚,以区区这六百两黄金来拉拢这个三个人,根本是接近于玩笑的事情。其实从看到脸色转变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们的激动不是源于兴奋而是愤怒。 德川家康的行为可以理解成忍辱负重,但不管怎么说其中这个“辱”字都是真真切切的,一个武士在战斗中向敌人低头,无论是谁都不会把这理解成一种荣誉。或许为了德川家继续生存下去这个大理由,个人一时的坚忍可以被接受,但是越过自己的主君直接从征服者手里接过赏赐,这样的行为则近乎是无耻了。 德川家康也紧张了起来,尽管面色极力保持着平静但肌肉却不自然地哆嗦了一下。虽然我的赏赐可以被看作是针对他们个人的行为,但是这几个人的反应却可以变相地看作是德川家的一种态度,如果拒绝极有可能早来严厉的处罚。 我的身体慢慢向后靠去,双腿在桌案下面搭了起来,眼前的情景令我非常满意,不说后果怎么样至少可以给我一些有用的信息,一个关于德川武士集团内部关系的信息。 德川家的武士班底非常坚实,能力和忠诚度足以令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大名产生嫉妒,不过这并不是说完全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文臣和武将、三河本土派和外来派之间也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矛盾。 我之所以挑选这三个人来除了他们确实功劳比较突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三个都算不上是根红苗正的三河人,在德川武士集团内部署于少数派。如果他们接受了我的赏赐一定会更加引起非议,就算德川家康自己不信也总不能拉住每一个人替他们去解释。今天我就要用这块六百两黄金打造的石头,来试试德川家的水深。 “大纳言殿下!”渡边守纲两眼发红地盯着我,一部有如刺猬的胡子扎煞得更加厉害。“我等身为德川家臣,追随主公征战沙场,那是极为自然的事情。请恕我的愚笨,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接受这些黄金的理由!” “大胆无礼!” “实在是放肆!” 帐内的岛胜猛、大谷吉继、新八郎等人立刻出声叱责,有些脾气急的已经将手按上了刀柄。 “哼!”渡边守纲愤愤地哼了一声,大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意思。 “大纳言殿下,请听我一言!”这时候井伊直政挺身而出,向前跨出一步挡在了渡边守纲的面前。“渡边大人并没有丝毫对大纳言殿下不敬的意思,所言不过是对受到如此厚赏感到惶恐而已。大纳言殿下是朝廷承认的武家领袖,我等卑微难以承受这等的恩泽!” “这么说来……”我微微眯起了眼睛,语速也变得越来越慢。“你们还是不肯接受我的这份赏赐了?” “接受!能得到大纳言殿下的赏赐,是我等世代的荣耀!”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井伊直政伸手从面前侍从的手里接过一个托盘,恭敬而虔诚地捧在胸前。“德川家迷途而返重归朝廷治下,唯有尽心竭力建功折过,今天受到大纳言殿下的肯定,我等自是欣喜万分!” “这就好!”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帐里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唯有渡边守纲对着井伊直政怒目而视,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别的。 “只是……”井伊直政的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我等领地俱是在甲信的穷乡僻壤,纵然是有黄金万两也未必花得出去。外臣斗胆请大难眼殿下再体谅一二,替外臣换一些东西!” “想要什么你自己说!”此刻我的心情大好,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下来。身为武士他可能想要的是名刀、铠甲、宝马之类的东西,对我来说送出几件实在算不得什么事情。 井伊直政上前两步,将手中那个托盘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我面前的桌案上,然后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所有人都关注地看着他,充满好奇心的不在少数。 “前番德川家因获罪被朝廷收回了三河、远江等地,这是我等咎由自取实在怨不得人,接连战乱更加致使生灵涂炭百姓困苦!”说到这里井伊直政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我和其他人一样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不知道他说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此外臣恳请大纳言殿下,将这些黄金换成种子、农具和耕牛,弥补一下因德川家而受到损害的那些百姓。外臣等虽然愚昧无知,但亦愿随主公一起替德川家作出个交代!”说到这里井伊直政双膝跪倒,对我拜伏了下去。 渡边守纲和服部半藏彼此对视了一眼,接过黄金也走过来放到了我的桌案上,然后退回去跪在了井伊直政身边。“外臣等亦作此想!” 我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又看了看面前的三盘黄金,忽然感到它们不那么又吸引力了,而且似乎一切都有些无趣。这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全都转到了我身上,想看到到底要如何除了这件事。 “井伊大人所言感人至深,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到,是好是坏总要有个结果。如果因为对他这番话就进行处罚未免失态,而且之前我也确实有过随他所想的话在。“此次用兵正逢农时,待到秋后某些地区可能会出现一些困难。既然三位大人都作此想,我就将在骏府储存的部分剩余粮食拨给德川家!” “诸星殿下仁义贤明,必将流传千秋万代!”这是一个大家都不失面子的作法,因而所有人都愉快地接受了下来。 “几位大人的功劳我也算奖励过了,下面我想和德川殿下商讨一下军情!”一场戏演过,我如实说到。 “我等告退!”井伊直政等三人躬身退了出去,我手下的一班武将除了一个蒲生氏乡也一起离开,换过了茶水后近侍只剩下了御弁丸和梅千代。 “在德川殿下面前我没有必要作假,实话实说我觉得立刻强攻小田原城并非上策!”我从桌角抻过一张地图,示意德川家康靠过来一些。“之前我已经多次说过,小田原城确实可称天堑,强行攻打一定会损兵折将。我军远来凭的是一股锐气,如果要是军心挫动就无法持久了!” 德川家康走了过来,但是没有看那张地图而是一脸诚挚地对我说道:“德川家但凭诸星大纳言殿下吩咐,进攻后退都听从您的命令行事!” “装得有些过了!”我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可也只得指着地图继续往下说道:“小田原城攻取不易,但还是有办法可想的,那就是从内部攻克,攻克他的人心。你来看……这里……小田原城是北条家统治的核心,并以周围的江户、钵形、山中、韭山、八王子、河越、松山、玉绳、忍、岩付、小机为依托,形成了控制关东南部庞大体系,现在除了山中、韭山和河越城之外,其他的城池依旧控制在北条军的手里。既然我们一时半会儿拿小田原城没有办法,就先一座座把周围的这些支城拿下来,并且让小田原城内知道战况的进展,最终使他们彻底瓦解、崩溃!” “嗯……嗯……”德川家康的目光随着我的手指在那张地图上划过,不时地点点头或者哼上一声。“大纳言殿下确实胸中沟壑万千,在下实在佩服!”他最后说到。 “德川殿下能够理解就好!”我“欣慰”地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被这种假相所蒙蔽。虽然与北条家一直是盟友的关系,但以他那种未雨绸缪的性格,只怕也早就对小田原城下过一番功夫了。 “不知道把攻取这些外围支城的任务交给在下,大纳言殿下是否放心呢?”我既然说出来德川家康自然知道该如何表示,因而“诚挚”地问到。 “德川殿下过于激进了,总要留给别人一些份额吧!”我笑着说完这句话,又将手指在地图上敲了两下。“就是这里,八王子城和忍城我就全权交给德川殿下了。时间上不必赶得很急,但我希望你能尽可能地多抓一些俘虏,并适当放走一些人。我会安排他们逃进小田原城,这样持续的积累下去一定会见到功效!” “请大纳言殿下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所望!”德川家康信心十足地回答到。 “好……”我本来想要点头,可是余光却忽然又看到了桌角上摆着的那三盘黄金。 64、赏与罚(上) 什么是战争?这是一个我一直没有搞得太清楚的问题,至少是没有搞清楚它确切的定义。有些正义之士把战争等同于罪恶,我对于这种观点则持保留态度,真正导致罪恶的应该是人类的各种欲望,强加给战争这种社会活动似乎不够公平。 也有一些人把战争形容为一种艺术,这似乎是有一些道理,仔细考虑一下的话,力量、谋略、信念、精神的对抗与碰撞,自然可以称得上是艺术的范畴。 不过很多情况下战争的结果,在一开始就是被确定了的,“过程”一词不妨代之以“过场”,如果这种恃强凌弱的行为可以被称为艺术的话,那么打假球岂不是就符合了体育精神? 在刚刚包围了小田原城时,我即向所有关东和东北的郡代以上大名发布了檄文:天正十年(1582)的九月三十日为限,必须赶到小田原城下大营报道,逾期不来者严惩!已经留出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可是够宽厚的了。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想没人还会拿着我的命令开玩笑,那些大大小小的大名们自会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何况这些人里还有刚刚动兵反对过我的人,杀他个二罪归一可是一点儿也不新鲜!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各家也都会有自己的难处,眼下的东北可谓是天下大乱,以南部家为例就反叛了七家城主。据说也就是伊达家的情况还算好些,现在也正在星夜赶来。 上杉家正式降服,信清的大军已经开进了春日山城,因为对某些人关于战争的后续责任和惩罚问题还在甄别当中,信清替上杉景胜求情,可否宽限些日子再过来。 接到这封信我不禁感慨万千,继武田家之后上杉家也终于走向了衰败,其实这种趋势早在上杉谦信死后的御馆之乱时就开始了,大量优秀的家臣平白地在内耗中消失了身影。据我记得原来的历史中上杉家被迁到了羽前的米泽,领地也被削减到了可怜的15万石,效果好像还相当不错,我也准备照此办理。不过这件事情在程序上还要靠后,我回信答应了信清的请求。 写完这封信后我向北遥望,那里诸星的旗帜此刻已经插上了春日山城的城头,如果有机会的话真应该去看上一看,不过看来这次是来不及了。 一转眼时间就进入了九月,北方的天气已经有些转凉了,大部分落叶乔木的叶子已经开始转黄,远远望去箱根山区的色彩更加秀丽。 九月三日,我发出通知还不到二十天。北条家的外围支城正在一座接一座的被攻克,但是还没有严重到摧毁北条氏政那坚强的信心。这本该是个无聊等待的时间,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人会赶来,可偏偏这个人就来了,而且还以我绝对没有想到的方式,他怎么会这么早? 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最上义光,真想不到这么个有帐房先生气质的人就是那员据说手段歹毒的“出羽骁将”,看他此刻跪拜在我面前的样子,也绝对是个人畜无害的可怜虫。 “怎么会?怎么可能?”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真是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做到的。按照推算我的命令送到出羽最多也就七天,这么远的路难道是飞过来的吗? 最上义光的肩膀微微起伏了一下,只是为了换上一口气。因为我的走神他已经足足跪了10分钟,依旧是毫无怨言,甚至脸上连一丝丝的不悦都没有。 “最上殿下好快啊……接到我的信了吗?”我靠在椅背上继续仔细观察着面前的这个人,右手轻轻在下颌上搓着。 “感谢大纳言殿下的关照,一接到信在下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最上义光俯身好像要向下叩头,右手似乎不经意地在风尘仆仆的衣袖上掸了一下。“在下偏居东北一直无缘拜见大纳言殿下,时常自思引为憾事。今幸此次您光临东国,我自当是……” “你是怎么过来的?”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个人说话怎么总说不到正点儿上。 “在下一接到殿下令谕就即刻登程,随行只带了20个侍从……” “这家伙好大的胆子!”这就是我听到他这句话,立刻升起的第一个反应。 因为河越城陷落导致的东国联军崩溃,以及佐竹和真田对关东北部诸国的侵攻,事实上这一地区已经陷入了无政府状态,且不说那些暂时失去主家控制的城主、豪族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仅就是趁乱蜂起的暴民就不在少数。 作为曾经参加过东北联军一家大名的最上义光,在这种几乎算是只身的情况下南下近千里,如果落在佐竹或真田的手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要是被暴民碰上肯定会直接砍掉脑袋换取赏钱。可他居然就这样来了,几乎以这必死的决心来了! “在下唯恐失见于大纳言殿下面前,不得已之下轻装赶来,如有冒渎不恭之处还望海涵!”最上义光大致讲述了一下路上的经历,最后微感歉意地说到。 “先起来再说吧!……给最上殿下搬一把椅子!”我脸上的颜色微微转晴了一些,起码这种态度是值得很定的。 “谢谢大纳言殿下!”他规规矩矩地站起来后又规规矩矩地坐下,低着头准备继续听候我的教训。 我继续仔细打量着这个人,从心里说确实感觉不到他身上蕴涵着什么气势,一张“猪腰子”脸上两腮微微下陷,两只黄鼠狼似的小眼睛里也没什么光泽。而且从他苍白晦暗的面色上看,说的也应该是真话。 “一路上真是辛苦了,出羽没有什么事情吧!”又看了半天之后我才缓缓地说到,语气还是冷冷的。 “东北的情况现在非常不好,眼下出羽是从未有过的乱局!”提起了出羽,最上义光更加愁眉苦脸。“自三河事变(这个提法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可能是他自己发明的)以来,东北受到了严重波及。别人家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仅我最上家就有天童、盾冈、延泽出现了波动。因为在下来得急切现在的情况也不尽知,说不定此刻山形城已经失陷了!” “在这种情况下最上殿下还第一个赶来小田原,我诸星清氏足见盛意了!”我嘿嘿冷笑了两声,对于他这种装可怜嗤之以鼻。 “对于大纳言殿下此言在下实在是诚惶诚恐,能得到您的体谅最上家即便就此覆没也了无遗憾了!”最上义光索性一装到底,居然还抬手擦了擦眼泪。 “最上殿下这话说得未免不尽不实,你不是刚刚还和上杉、伊达并肩作战吗!”我其实对他并没有太大的成见,而且作为第一个响应者总是应该给一点儿优惠的。不过不能让这些人觉得太轻松,因而还是继续冷冷地讽刺到。 “大纳言殿下实在是误解了,在下真是苦不堪言!”最上义光仿佛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声泪俱下地说到。“上杉景胜指使本庄繁长至今强占我庄内领地,伊达也曾多次挑动武藤氏侵入出羽,我最上家每一日都是战战兢兢的过活……” “哦……”我愣了一下,他会这么说我还真没想到。“那……南部家呢?” “南部信直对出羽也是久有觊觎之心,以前天童、延泽、白鸟、寒江河的叛乱都是出于他的授意……” 看着最上义光委委屈曲却又滔滔不绝的讲述,我突然有了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这个最上义光实在是太有材、太“可爱”了! 按照他的说法,周围的大名没有一家和他和睦的,他每天整个就是生活在“狼群”当中!当然,他所谓的那些指责并不高明,有些甚至让人一听就是诋毁和诬陷,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明确确地表明:他在东北算是个“孤家寡人”,所有人都是最上家的敌人。 东北地区历来是中央政权力所不及的地方,而我至少在表面上和那里从未发生过任何直接的联系,如果是你处在我现在的这个位置上,对于东北的人事问题会做如何的安排?是保留一个在周围势力中人缘极好,隐隐有领袖之风的人,还是留一个谁都厌弃一天到晚传闲话的人呢? “那最上殿下还要和那几位共同进退,还真是不计前嫌哪!”虽然我出口依然是讽刺,但脸上却也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在下这也是……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啊!”此刻最上义光的脸上充满了悔恨、愧疚、无奈的表情,如果他晚生几百年从事演艺业的话,绝对属于演技派的领军人物。“那时安东、伊达、南部的大军已经压境,如果我不答应……唉!” “既然最上殿下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要是再不谅解就显得过于矫情了!”见他的表演到了这个程度,我也适可而止了。 “谢大纳言殿下!”最上义光脸上前泪未干,后泪就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这次最上家的事情就由我在朝廷面前担下来,退出陆奥国继续保有出羽国的最上、出羽、雄胜和饱海四郡!”我稍微考虑了一下后,又补充着说道:“至于出羽守护的问题……以后再说!” 65、赏与罚(中) 有那么一句老话不知道你是否知道,那就是万事开头难!这句话我不知道是不是也可以反过来理解,那就是无论多么难的事情只要开局顺利,接下来的就会逐渐好起来。 最上义光到达的第三天,佐竹义重也率领他的大军来到了小田原。作为关东地区这一次唯一立场正确的大名,我给了他足够的面子,池田恒兴和蒲生氏乡代替我到出迎5里,而我自己也等在了帅营的门前。 “就是这么个墙头草的家伙,至于这么客气吗?”前田庆次站在我身边低低地说到,满脸上写的都是不屑。 前田庆次这个家伙虽然早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但是说话做事还是经常不着四六。就好比这一次,本来我也是让他和池田、蒲生一起出去的,可这小子居然跟我装起了肚子疼。 “你少给我说这种影响团结的话,该怎么作我心里自然有数!”我没有扭头看他,脸上笑容不减地迎上了过来的一群人。 “拜见诸星大纳言殿下!”佐竹义重一看见我就摆脱了池田恒兴和蒲生氏乡,直向前冲了十余丈远来到了我的面前。“能够见到大纳言殿下实在是太好了,东国因为您的恩德才得以重沐朝廷的圣辉,这也是全天下百姓的幸事!”他跪在我面前深深地拜了下去。 “佐竹殿下言重了,快快请起!”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我立刻弯下腰去伸手去搀他。不得不说佐竹义重在所有大名当中属于武功相当高强的一个,这从我托他的手上非常明显地感觉了出来。“佐竹殿下居然勇武依旧,我实在是羡慕啊!”我一时感慨地说到。 “大纳言殿下也是风采更盛于夕!”佐竹义重并不知道明白地提起以前那段事合不合适,因而只是含混地带了过去。 “来,我们进去谈!”我顺势拉住他的腕子走进了大帐,将他按在了左边最上手的位置上。“今天能够见到佐竹殿下我非常高兴,为了谈话方便也没有请很多人。”说着我指了指身边的池田恒兴、蒲生氏乡和前田庆次三个人。“未免显得冷清了些,不恭之处佐竹殿下不会怪我吧!” “大纳言殿下如此体恤,在下又岂能不识好歹!”佐竹义重感激地点了点头说道:“在下所做的事情实在是微不足道,大纳言殿下的褒奖让我惭愧得无地自容。此次因为在下的犹豫大纳言殿下数度错失良机,才致使平叛行动迁延至今。殿下如果不见罪已经是无量恩德,又怎么敢当如此多的溢美之词!” “你也有你的难处,这我也理解!”我深表同情地说到。 “是啊!你也真是不容易……”前田庆次表面上好像是在顺着我说,但任谁也听得出来他的阴阳怪气。 “我等自然是体谅大人难处的,在东国遍地叛乱的情况下佐竹殿下独撑义旗足见诚意!”蒲生氏乡急忙不着痕迹地接上他的话,总算应付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闲话就不多说了,请佐竹殿下还是先讲讲东边的情况吧!”我在瞪了前田庆次一眼之后,转而和颜悦色地对佐竹义重说到。这个家伙有时候真让人受不了,可是很多时候又少不了,因为许多我不方便说出来的话还有要借助他的这张嘴。 “听闻殿下在骏河以东与叛军展开激战,在下自思当以奇兵袭取叛军后路……”佐竹义重非常豪爽地“忽略”掉了一些不重要的细节,细致地介绍起了前一阶段战况。 其实不用他说,所有的事情我自有专门的情报来源,之所以听他亲口说不过是表示一种尊重的态度而已。在河越城陷落之后,佐竹军的行动相当迅猛,以疾风烈火之势侵入了下野、上总、南陆奥这些地方,可以说取得了相当的“成绩”。不过仔细想想的话,不得不承认他是在非常有利的时机,干了一件非常“讨巧”的活儿。 那时候不要说北条,就是那些相马那些人的兵力也都被拴在了西面,在这边绝对后方并没有什么力量。据我个人的猜测,说不定之前北条和佐竹有什么默契,只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必要提了。可反观成果却是巨大的,短短一段时间他已经打下了上百万石领地,虽然谁都知道最终这些地盘还是要退出来的,但这样耀眼的功劳要求增加些领地不能算过份的要求吧? 佐竹义重的讲述显得相当谦虚,并没有强调自己的部队多么英勇,或者是遇到了多么大的困难,只是对于战果的数量和质量却阐述得是十足十。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在我伟大的人格力量感召之下,佐竹家完全是为朝廷效忠自己没有任何要求。 “佐竹殿下建立如此奇功,朝廷和我心里都是有数的!”我站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拍。“此次平叛虽然功在千秋社稷,但是却也造成了百姓流离失所土地大片荒芜。佐竹殿下德高望重在关东影响深广,还望以后能在重整秩序中发挥作用。当然了,名不正则言不顺,这番意思我回到京都后会向朝廷转达!” “谢大纳言殿下!”因为我的手还搭在佐竹义重的肩上,他只能半直起身感激地对我说到。 我和颜悦色地对他有点了点头,手上拍得更加使劲儿。佐竹义重此刻可能已经乐开了花,但实际上我心里却是另有打算,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是应该的,但也不能让人把我当成傻瓜。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在大纳言殿下面前请示!”佐竹义重一拍脑袋突然说道:“这次前来在下还想向大纳言殿下引荐两位客人,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拨冗相见!” “能得佐竹殿下看重的必是当世豪杰,这样的人我自然是希望多多结识的!”我又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对他说到。 “带上来!”他非常威严地对这外面喊到,同时招了招手。 什么人不用“请”不用“招”,而要用“带”?我对这个问题微微感到了一些诧异。不过好在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我很久,两个人很快地被“带”了进来。 这是两个年纪不算很大的武士,其中一个恐怕还不到20岁。不过他们两个既没有穿铠甲也没有配武器,虽然并没有上绑但身后却各自有两名职责明显的武士。我注意到那个年轻一些的惊惶地看了佐竹义重一眼,然后立刻又低下了头。 “这两位是……”我斜过眼睛对佐竹义重问到。 “这位是相马义胤殿下!”他走过去指着那个年龄大些的武士说完后,又指向了年龄小的一个。“这位是宇都宫国纲殿下!” “原来是相马和宇都宫两位殿下,真是稀客啊……”我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缓缓地说到,但是语气平淡并不是那么杀气腾腾。事到如今这两家大名算是废了,生死也仅是我的一念之间,犯不着特意地吓唬他们。 相马义胤面若死灰,若不是被人从后面拉住只怕早就瘫倒了,他的眼神早已经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青紫的嘴唇一直微微颤抖着。 宇都宫国纲的表现要稍微好些,但也是心惊胆战惴惴不安。不知道他的心里一直想着什么,眼珠不时翻起偷偷看向佐竹义重,仅我发现的就有四次。 “既然来了,两位殿下就没什么可说的吗?”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我对他们问到。 相马义胤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宇都宫国纲哆嗦了一下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佐竹殿下,你看该如何处置呢?”我忽然又对上了佐竹义重。 佐竹义重显然早有准备,站起来躬身说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无论大纳言殿下如何决断他们都不敢有怨言,就请您裁度吧!” “这样啊……”我沉吟了一会,然后说道:“这件事情我还需要详加考察,一切就等到平叛结束后再行定夺。昨日德川殿下传信已经克复了八王子城,请佐竹殿下派人照顾两位殿下到那里先暂行居住!” “这……合适吗?”佐竹义重显得十分“为难”地说到。 “关东之事以后还要多多倚仗佐竹殿下,有什么不合适的呢!”我亲切地勉励到。 ******************************************* 佐竹义重带着相马和宇都宫走后,前田庆次略显不满地对我说道:“宇都宫和相马在怎样也是两家大名,你交给佐竹那个家伙代为管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任命他作个管领不成!” “有什么不行吗?我正是想让他当关东管领的!”我欣然回答,然后对蒲生氏乡问道:“你怎么看!” “谁当那个管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大批新到关东来的大名自然知道该听谁的!”蒲生氏乡一笑又说:“宇都宫国纲是佐竹义重的外甥,主公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让他当上关东管领再保留了宇都宫的家名,这么大的面子别的事他总不好太计较了吧!”我一耸肩幽默地说到。 “可那毕竟是个管领啊!”池田恒兴却显得有些怅惘。 “可惜西国并没有管领,给你个西国探题干不干?” 66、赏与罚(下) “啊~~~嚏!”一个喷嚏打过之后阴冷的空气乘虚而入,我猛地又打了一个寒战,赶紧放下手里的书拉上已经滑落下去的天鹅绒披风。伸头向着外面看去,阴霾的天空上还在滴滴答答的掉着雨点,一场秋雨一场寒那句话真是不错,我已经换上了双层厚夹衣还是这样冷。 天正十年(1582)的十月四日,关东大地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转入了冬季,几场薄雨下来天气变得阴寒刺骨,一些九州来的士兵已经开始不适应了。幸好我的准备十分充足,全部冬衣已经发放到位了。 我并不想在关东过冬,因为说不准今年的雪是不是会很大,虽然东海道的路况远比东山道和北陆道为好,但是如果降雪过大的话还是会影响行军。为此我下达了加速攻击的命令,在加紧进攻支城的同时,开始日夜不停地对小田原城进行袭扰。 八月二十七日,细川忠兴部攻克松山城;九月二日,岛津义弘部攻克江户城;九月五日,德川家康部攻克八王子城;九月七日,大友义统部攻克钵形城;九月八日,中村一氏部攻克松田井城;九月十日,大友义统部攻克玉绳城;九月十三日……直到九月二十五日,随着德川家康攻克了被沼泽包围着的忍城,北条家的外部势力全部被拔除,只剩下了一座孤零零的小田原城。 其实自九月初开始,与不断地有被击溃的士兵逃入小田原城同时,城里也在不断地有人逃出来。由开始的一个两个到后来的三五成群,直至最后的一夜之间跑出来两三百人,出城投降的人级别也是越来越高,北条家的信心士气在迅速崩溃当中。当九月二十二日晚上北条家的重臣大道寺政繁趁夜举家逃出城外后,所有人都明白北条家的末日到了! 从逃出来的人嘴里我知道了一个消息:北条幻庵死了!那颗八十多岁高龄的心脏经受不住这样的折磨,为北条家的大业耗尽了最后一下跳动。这个消息多少使我有些难过,对于他个人我还是比较尊重的,一个老人最后居然是在这样一种气氛下死去,不能不说是一种人生的悲哀。 春日山城的信清又给我来了一封信,说是对于北陆的事务依旧没有处理完,不是因为他的能力不行,而是又在前田利家组织的北陆豪族配合下,派出大军开进了东北。出羽和陆奥的****大部分已经得到了控制,甚至大部分滞留那里的各家大名也已经被羁押了起来,信清在信上问我该怎么办,我回答说:带着他们一起到我这里来! 其实信清给我的信上还说了一件事,不过我在回信上并没有作出回复。这件事情虽然我已经作好了打算,但也备不住会再改变主意。 连喝了几口热茶身子逐渐暖和了些,拿起刚才的那本书准备继续往下看,却发现因为刚才的喷嚏沾上了一些粘糊糊的东西。“唉~!”轻轻叹了口气后,我拿起手帕擦拭了起来。 “主公我来!”御弁丸拿着一块毛巾匆匆赶了过来。 “那个人还在外面吗?”我把书交给他然后问到。 “一直站在营外,要让人去把他赶走吗?”御弁丸回答到。 我又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那个人已经站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快一个时辰了。“让他进来吧!”在心里再次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这个人心肠就是太软了。 御弁丸出去后不久带回来一个人,浑身上下都往下滴着水,可能是怕把华丽的南蛮地毯弄脏,他停在了一进门的位置上。 这是一个比宇都宫国纲也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身形瘦消但却与“弱”字无怨,虽然外面的雨并不大但因为时间太长,他的头发和衣服全都被湿透了。出于某种原因他穿的是一席毫不起眼白衣,因而他身上最先会被人注意到的就是脸上的那只黑色眼罩。他就是伊达政宗,由东北而来的第二个大名! 伊达政宗是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其他人因为迟迟不动现在已经动不了了,不过他到的时间是在昨天,比我规定的日期足足晚了三天。 我看着面前的伊达政宗,他与两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身量略略高了一些。不过精神上好像比上次的英华内敛差了一些,显得有些打蔫。 “你是不是很冷啊!”我打量着他说到,下意识地又拉了一下披风。 “是!”回答的同时他点了点头,头发上的许多水珠一下流到了脸上。 “你是不是还很饿啊?”看到他这么老实我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真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可怜巴巴的模样。 “嗯!”他更加使劲儿地点了点头,同时抬手在脸上胡噜了一把。他白里透紫嘴唇轻轻哆嗦着,不过倒是和他的脸色非常相配。 上次见面他的话就不算很多,这回居然更少,可是至少他应该表白一下吧?就像最上义光那样。我忽然想起来,这两个人好像也是甥舅。“你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还等这么久?或者是想和我说什么话!”我问到。 “因为我……”他鼓足勇气绷紧了嘴唇,我非常认真地听着他下面的话。“错了!” “错了?”我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一件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居然一句“错了”就想过去,想得未免简单了点儿吧!我上次见到的时候他好像不知这样,莫不是这两年的奇遇脑袋被门挤着了?不过我不是医生没法仔细检查,只得继续问道:“你自己倒是说说看,你到底错在哪儿了?” “错在我有眼无珠,既错看了德川家康、北条氏政,也错看了大纳言殿下!”伊达政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配上脸上偶尔滑落的水珠真是显得很可怜。“我原以为凭借德川家康的老谋深算和北条家多年的经营,就算无法法击败大纳言殿下,至少可以阻止您的力量继续向东扩张。当然,经过我的计算他们的力量还略显单薄,所以就贸然出兵了……” “你以为这样德川和北条会给你多少好处吗?”我皱起了眉头。 “不,我并没有这样的幻想!”伊达政宗摇了摇头,又打了个寒战。“我只是想无论怎样挡住大纳言殿下的脚步,不管多么强大的经济实力也无法维持十万大军经年的征战,那时西南诸大名一定会出现波动,二次东征就不会那么容易了。我没有想着德川和北条会给我什么好处,但至少他们也不再有余力插手东北,只要再给我十年时间,我就会征服陆奥、出羽两国统一整个东北,建立起足以争霸天下的强大势力!” “你倒是很有信心,自认为比我们这些人更强吗?”我看到他那副样子实在是难受,示意让他坐下,并叫御弁丸给他拿件衣服倒上一杯热茶。 “在下没有这么狂妄,但至少具有一个优势!”披上衣服又喝了两口热茶,他的脸色缓解了不少。“那就是我比诸位殿下年轻,而且是年轻足足20岁,只要我坚持下去我就会有机会。可是我还错了,一切都在大纳言殿下的算计之中,与您相比即便是德川家康都显得稚嫩,就更不要说我和北条氏政了。我现在相信就算您突然有了什么意外也已经作好了安排,一切恐怕还是会按照您原来的计划进行,我已经是真的死了这条心了!” 我上下打量着伊达政宗,想必此刻眼神里已经充满了疑惑。“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说这些话可能带来什么后果你不知道吗!” “这样的话我当然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但既然大纳言殿下问我也只能实话实说!”说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这时他的头发已经基本干了。“其实我说不说并没有什么两样,大纳言殿下迟早会知道这些事,说谎反而会招来猜忌。如果我要是稍微聪明些的话早就该想到这一点了,当初我并没有对任何人说出‘骑铁’的想法可您还是知道了。或许当年就是您对我的点醒也说不定,可是没受过挫折的年青人总是看不清楚现实!” “这些话想必你也告诉信清了吧!”我又问到。 他点点头承认并补充说:“老实说伊达家眼下和东北其他大名一样内外交困,我是恳请左督尉殿下能够替伊达家求一条生路!” “信清虽然人没来可信却来了,不过我并不一定会回答应!”我拿起那封信冲他晃了晃,然后放在桌子上用手一拍。“你还有什么话要对家里人说吗?我可以命人记录下来予以转达!” “今后很多年天下会变得很安定,我想请您告诉他们:仓库里要随时储存足够三年用的粮食,并且尽量多攒些钱!”他虽然依旧神色黯弱,但却一点儿也不显得惊恐或者悲伤。 我看了他很长时间,足足有四五分钟。“不过怎么说你到底是来了,并且还带了两千人来助战,这一点也算比最上义光强些。我一向不是个过份的人,而且我们怎么说之前也是有一面之缘。伊达家保持南至安达,北到黑川的十三个郡45万石领地,其他的地区在明年二月之前一定要退出来!” “是!”伊达政宗放下茶杯,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到。 “你怎么还不走!”那看到御弁丸擦拭干净的那本书已经摆回桌上,我就又拿起来低头看去。 “是!……以前大纳言殿下曾经对在下许下过一桩婚事,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哦?!”我诧异地猛然抬起了头。 冬天里的熊:按正史此时伊达政宗还没有继承家督,不过我是实在不想再设计转折情节了,所以请大家不要见怪! 67、这风……好冷啊! “下雪了?”我放下手里的公文有些诧异地问到,又看了看身边的蒲生氏乡和信清,他们也没有丝毫冷的样子。 “是的主公,外面已经开始飘雪了!”梅千代边回答我的话边指挥两个侍从,将一只大大的火盆放在了大帐的中间。红铜的火盆里已经摆上了上等的木炭,御弁丸蹲在边上擦着手里的火绒。 “这个时候也该下雪了,不奇怪!”蒲生氏乡说着捏起自己的衣襟抖了抖,笑着说道:“一切军需都已经齐备,九州那些生病的士兵也送了回去。虽然在东国过冬确实有些麻烦,但却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哦……”看到他的动作我也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看了看,这才意识到原来我穿的也已经换成了棉衣。每天早上的衣服都是莺准备好我拿起来就穿,居然从来没有主动意识去穿什么。 我站起来缓缓走到大帐门口,一个侍从主动替我揭开了门帘,外面的地面上已经铺了一层类似唐霜一样的雪花,使所有景物的色彩都不知不觉变得浅了。“也该下雪了……” 今天是天正十年(1582)的十一月二十七日,老天爷这时候才开始降雪已经是很给了面子,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赶不及返回京都去了,在今年的大雪中行路是必然的。 我还是低估了北条氏的决心,直到三天前才算最后开城投降,就这样也是实在无可奈何之下。以他们这时的实力和士气再不投降的话,我即便是强攻也可以拿得下来了。 我的愤怒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因而拒绝了很多人的求情,全城上下我谁都可以饶,但北条氏政、氏照兄弟必须要处死。德川家康苦苦哀求的神情现在依然不时浮现在我的面前,他甚至说动了丹羽、山内、前田(利家)都来替他作说客。当然,这几个人也都知道分寸,没有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都是在私下里说的。 我很别扭,我很难受,有些话我同样不能和这些人说,但我更加不能蛮横地驳了他们的面子。如果我不想成为孤家寡人的话,那么必须在身边团结一大批人,用那句话来形容叫什么来的……对了,结成“最广泛的群众基础”! 这使我更加意识到了一个严肃问题,那就是德川家康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正是这种欺骗性,使正史上的许多人在有能力除掉德川家康时都手软了。 考虑再三我退让了一步,免除了北条兄弟的斩首之刑,改为了……剖腹!不管怎么说这也算保持了一个武士的尊严,我想他们应该满足了吧! “父亲……您对伊达家决定了吗?”我还站在帐门前思考,信清在我身后犹犹豫豫地问到。 “哦……”我转过身看了看他,然后缓步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老实说对于最上义光和伊达政宗的处置只交代给了他们本人,其余就连信清和蒲生氏乡也不知道具体细节,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确实也是守口如瓶,信清的问话也证明了伊达政宗同样对他也没说。看来这甥舅二人都是极聪明,极有分寸的人,有些事情看来确实不值得我担心。 “我不是说过饶恕他了吗?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我故意这样说到。“是不是伊达政宗又去问你什么了,看来他还是有一些觊觎的啊!” 听我这样说原本在看一份文件的蒲生氏乡猛然抬起了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后旋即又恍然大悟。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笑着又地下了头。 “不,不是这样的!”见我居然产生了这样的“误会”,信清惊慌地急忙解释。“之前在春日山城的时候,伊达殿下确实来过了两封信,我也向您提出过呈情。之后我确实没有和他再联系过,只是觉得如果太……” “其实这也没什么,我并不会因此就对你有什么猜疑!”想不到我的话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心里压力,忍不住笑了起来。信清这孩子好像从小到大就很老实,至少我就不曾记得他有过叛逆期。“一些大名主动和你联络,这就说明你的影响力是在提升中的,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不值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是!”信清答应了一声。 “不过有些事情你要时刻保持清醒,多想想那些人的目的!”我把面前刚刚看过的东西都收在桌角,但蒲生氏乡又将一份递回给了我。我草草地看了一眼,就又合好单独摆在了面前最现眼的位置上。“我知道你从小朋友并不多,所以会特别珍稀每一份友谊,这绝对不是什么错误,但千万不能影响到涉及责任作出的判断。我还知道你想为伊达家的领地多争取一些,但也最好事先想好这是不是对他对你都真有好处!” “儿臣确实是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但觉得伊达殿下可以成为儿臣的一股助力!”信清虽然产生一定犹豫,但最后还说说道:“伊达殿下虽然自视甚高,但是并非不识时务、不知进退的人,知道该在何种情况下抑制自己的野心。与其他某些人相比我宁愿选择支持他,因为至少我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很好,至少说明你对这些人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我重重地点了两下头,确实从内心里赶到一阵欣慰。“不过对于伊达政宗我有两点要提醒你,第一不要让他吃得太饱,第二不要让他闲下来!” “是!”信清慎重地答应到。 “伊达的事情我自有分寸,总之一切会有个统筹的安排!”我知道他是看到了关东大名的下场有所触动,但没有这时就把所有底交给他。 关东那些反对我的大名几乎都被废黜了,好的也就是允许到京都去领个闲差,如果省着点儿花每年300石的俸禄也够了,只不过那里可是个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其实我这么作也不过是个形式,失去了全部地盘和部队的战败者不可能有别的下场,一切讨价还价都得建立在有“价值”的基础上,换了别人可能干脆会把他们全部流放。 仅有宇都宫国纲我看在佐竹义重的面子上,让他保留了18000石,不过也被迁到了北信浓的海津馆。 不过关东和东北留下了偌大的地方,无数人都在看着我将如何举动。这种大事我自然是也不能草率,决定在今年的新年聚会上正式宣布,不过因为北条氏政的拼死抗争耽误了不少时间,因此回到京都再一次进行召集显然是显得有些急迫了。 为此我想了一个好主意:这里的事情一了就起身返回,并且带上所有的人!那些东国大名就当是送我了,反正现在也剩不了太多了。 镇国的竹中半兵卫已经在召集还留在九州、四国、西国和近畿的大名,作为迎接我向东面走。我们的交汇点就在清州,在那里举行过会议后东边的大名也就可以返回了。 “回禀主公,德川殿下来了!”守在营门处的一个近卫武士揭开了帐帘,站在门口向我禀报到。 “请他进来!”我大声说到。 德川家康一进来,身上就汇集了帐内所有人的目光,每个人都想从他身上探询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好奇心几乎是每个没有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都会有的东西,但作为被考究者往往不会那么愉快。 “启禀大纳言殿下,事情已经结束了!”德川家康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太好,但是也远远没到值得特别关照的地步。 “真是辛苦德川殿下了!”我略微欠了欠身,算是对他表示的安慰。 关于这件事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残忍,但在反复思考之后还是下达了命令。虽然我个人承认自己没有那么坚韧的神经,但却完全相信德川家康的意志品质,在面对那几道目光时不会出现崩溃的情况。今天是北条氏政兄弟剖腹的日子,我让德川家康去担任监督了。 “为朝廷效力,谈不到什么辛苦!”即便是如德川家康者此刻状态也不是那么好,强打着精神说到。 “这就好、这就好,天下还有许多大事需要仰仗德川殿下!”我满意地连连点头,说着从面前拿起那份已经准备了半天的文件递到了他的手上。“又出了这样一件事,德川殿下先看看吧!” “是!”德川家康答应的同时接了过去,可刚看了第一眼脸色就变了。 我面色平静地看着他的反应,端起面前的热茶喝了一口。他能够这样冷静已经出乎了我的意料,不能不佩服他的心里素质。 “大纳言殿下,您看此事该……”德川家康话只说了半句,将那份文件折好又放回了桌上。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但我现在却不能过去。德川殿下现在回去嘛……”我故意拉了一下长音,注意到德川家康眼中光芒一闪。“显然也不合适!”不理他失望的神色我继续说道:“这件事我思虑再三,还是请前田利家殿下过去处理一下。为了保证不至于有所偏颇,就请德川家本多正信大人也一道随行吧!” “是!”德川家康的身体狠狠地战栗了一下。 68、天晴了! “德川殿下,这件事情真是不好办哪!”我长叹一声将手按在了桌子上的一摞厚厚的纸上,仿佛还不能表达自己的感慨,又重重地拍了两下。“连前田利家殿下都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其他的我就实在不好说什么了!” 德川家康的眼睛原本盯在那摞纸上,然后就是随着我的手上下移动。外面昏黑的天空中此刻正飘着鹅毛大雪,虽然没有开窗但我也知道。为此屋里摆上了暖呼呼的火盆,可即便如此也不值得满头大汗的,那德川家康前额上亮晶晶的一层究竟是什么? 我手里正在按着的究竟是什么,竟然会让德川家康如此失态?那就是一份情况汇报,前田利家写来的《甲斐及信浓地区情况说明》。 经过此次关东征讨德川家康失去了三河、远江、骏河三国,并且主力又被拴在小田原城下耽搁了好几个月,为此现在还在他治下的甲斐和信浓的部分地区就出现了动荡,酒井忠次有些镇不住场面了。当然,如果不是武田信清回去了的话…… 武田家在甲斐的声望确实无可匹及,就算是老谋深算的德川家康也不是那么容易,何况他还是只控制了这片地区两年不到的时间。在甲斐的山梨和信浓的伊那等地,甚至出现了公开的叛乱。 对于这种情况我自然不能坐视,因而素有声望的前田利家在本多正信的陪同下前去处理,他和这一地区的谁也没有什么恩怨问题,所以自然不会受到什么抵触。不过以今天前田利家谨小慎微的为人,自然不可能作出多么出格的事,正是因为双方都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均是态度强硬决不退让。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前田利家就变得焦头烂额,可就是下不了决心处理任何人,尽管我已经赋予了他这样的权力。最后在犹豫不决之下,他将这段时间的情况写成了一份呈报给我,得出了“使双方分离较好”这样的结论!可究竟要迁移谁,那些豪族还是德川家康?这一点前田利家在呈报中并没有说清楚。 “一切全凭大纳言殿下作主!”德川家康虽然明显处于激动的情绪当中,但说的话却非常很有分寸。他是无疑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既然一切已经发生,那么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武田家在甲斐的影响至今不能消除,这实在是一件非常令人头疼的事情!”我十分为难地说到,声音好像牙疼。“别人或许还好说,德川殿下毕竟是和武田家直接对抗了十几年的,这就使矛盾越发地难以调和。对于你们双方的这种隔阂我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并不是说谁对谁错,或者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既然已经涉及到了德川殿下这里又没有旁的人,你有什么话还是直说的好!” “大纳言殿下如此体恤,真是叫我不知该说什么了!”德川家康似是感激又似是感慨地叹息了一声,真就围绕着他的身边升起了一股沧桑感。“此次东国波动本就是源于在下,朝廷降罪自然是在情理之中。在下失德引起治下豪族不满,这也是罪有应得。事到如今我实在是无话可说,无论大纳言殿下如何处置,在下都是绝无怨言!” “这个……”我犹豫了一阵,许久之后好像才下了决心,但似乎又有些难以启齿。“之前曾经在骏府对本多大人说了一些……” 听到这么恐怖的话,他的脸上几乎是在瞬间失去了血色。 “不过德川殿下在对小田原北条氏的讨伐中立下了大功,那些话自然也是时过境迁了!”我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随即又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信长太政公在讨灭武田时和德川殿下约定的,是三河、远江、骏河三国的吧!” “大纳言殿下所言不错,就是这个样子!”德川家康的眼角极不显著地跳了一下,然后又低下了头。 我在心里不禁暗笑,他可能还在猜测是不是我要把他摆回东海道上去,可是我又怎么会那么幼稚呢?东海道一向是关东分裂势力和京都政权角逐的前沿,我是绝对不会放心把他放在这样一个地方的。 “说来还真是巧啊!”我的嘴角向上翘去,仿佛想起了什么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当年信长太政公与德川殿下相约,将三国七十余万领地托付。之后经过了一系列这匪夷所思的变动,德川家起落至于如今又回到了甲斐、信浓和其他一些共七十余万石,看来这还是真是天意啊!” “确实是天意,也唯有如大纳言殿下者才得以早窥天机!”德川家康的心定下来一些,从我的话中他也听出了大概的意思。 “德川殿下宽心体谅,那么我也就放心了!”我将手中按着的那摞纸拿了起来,顺手装进了一个信封。“东北地方初定,正需要一位像德川殿下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来稳定局势。我想请德川殿下迁居陆奥中部贺美、色麻、长冈以北的十五郡,合计领地也有七十余万石了。地方是有些偏僻,只能是委屈德川殿下了!” 德川家康没有抬起头来看我,而是更深地垂了下去,对于这个结果看来他是早有准备,甚至来说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结果。“感谢大纳言殿下的厚赐,家康和德川家上下实在是感激不尽!” “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德川殿下能够理解就好!”我伸出手在他已经伏下去的肩头上拍了拍,对他的态度表示出满意。 “大纳言殿下国事繁忙,在下就不多打扰了!”心中挂念许久的大事已经确定下来,德川家康准备告辞。 “哦,还有一件事!”我忽然一拍脑袋又说道:“天下既然已经平定,我准备上奏天皇陛下恢复大名子弟守护皇宫的制度。这虽然是难得的殊荣,但是以德川家却也当之无愧,就请德川殿下选一位公子尽快送过来吧!” “请问……让于义丸过来可以吗?”德川家康试探着问到。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对于他的谨慎我报之以宽容的一笑,十分豁达地说道:“于义丸殿下聪明伶俐敏而好学,确实是个可造之材。等迁移的事情一了你就送他到京都来,我亲自主持替他元服!对了……”我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我看他与池田殿下公主的婚事也该办了,于义丸元服的名字就叫恒康吧!” 这个人选是德川家康自己提出的,但我如此爽快的就答应下来他却又有了些犹豫。不过事以至此已经不可能改口,如今是没有谁敢拿我开玩笑的。 看着德川家康退出去我搓了搓有些发麻的脸,总是保持这种虚假的笑容也真是累得很。一个伟大的领袖不是那么好当的,总是要隐藏真实的自己,或者委屈自己。为什么许多著名的帝王在年老时就会变得昏聩,我个人看法是他们错误地认为自己不再需要隐藏自己了! 可能很多人都会对我的这种作法不能理解,但我确实是有着自己的打算。除了出于安定的和团结大多数人的目的之外,我更是需要在边远地区能够有一个平衡。九州是大友和岛津;西国是毛利和池田;那么东北就得是德川和伊达了! 我知道信清从心里来讲还是信任伊达政宗多一些,为此我就给了德川更大的一块地方,将来还准备再将陆奥守护和奥州探题分致两人。另外我还有其他的一些说不出口的原因,在依靠竹中、前田这些人取得天下之后,削减各地大名实力的行动就将会逐步展开,只有还存在大量外部势力的情况下,我那些一手扶植起来的大名们才可能接受某些措施。 “毛利、小早川、蒲生三位殿下拜见主公!”正在我摘掉“面具”想要轻松一下的时候,外面侍从的一声禀报又使我不得不放弃了这种美好的打算。 “拜见诸星大纳言殿下!”门开处他们三个人走了进来。 “不必如此,三位殿下请坐!”请他们坐下后我说道:“明天就要召开天下大名的聚会了,这几天三位协助重治筹备实在是辛苦了。此次天下终于抵定,陛下也终于可以安心了!” “全赖大纳言殿下扶危定倾之功!”蒲生氏乡虽然有些憔悴但很兴奋,苍白脸上的眼睛里却泛着红光。“竹中殿下还在会见一些外地来的大名,因而命我等先来向大纳言殿下禀报:所备诸事一切顺达,明天开始的聚会决不会有差错!” “那我也就放心了!”我深深地长出了一口气,转而向毛利辉元和小早川隆景说道:“自此次东征以来毛利军屡见战功,小早川殿下登陆伊豆更是成败关键。毛利家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对朝廷的忠心,实在是殊堪嘉勉!” “大纳言殿下运筹帷幄,毛利家不敢居功!”毛利辉元谦虚地推辞到。 “现在小早川殿下的领地有多少?”我忽然问到。 “长门东部三万石!”小早川隆景回答到。 “那这三万石就作为嘉奖,返回毛利本家好了!”在他们惊异我何以如此明显的“借花献佛”时,我又继续说道:“至于小早川殿下,就加封伊豆七万两千石领地,如此一来就两全其美了!” “是啊,这就两全其美了!”蒲生氏乡立刻拊掌称妙。 “雪已经停了,快去把院子扫干净!”小早川隆景还想说些什么,外面天守阁下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喊声。 这是天正十年(1582)的十二月三十日的事情,地点是尾张清州城的天守阁,过去织田信长的书房里。 69、一个新的起点 “京都……近畿……天下,我终于回来了!”我骑在战马上随着队列缓缓行进,尽管面色平静但心中却是几乎快要爆发的激动。 尽管在半年之前我离开时,已经被一些人称为“天下人”,但那时怎么想都是恭维的成份居多,还有着三分之一的国土不服号令呢!如今可是不一样了,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全日本所有人都对我是诚惶诚恐。 清州的会议从官方的论调上讲,又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是一次具有跨时代历史意义的大会,这样的大会即便是一千年也未必见得会有一次,只有世间出现了旷古未有的圣者,才会开启一个这样的盛事! 初听这些话时我自己也有些脸红,可与会的近四百个大小大名每人都对我这么说了以后,我居然就这么顺耳了,进而欣然接受了。看来无论是多么荒谬的事情都可以成为意识中的真理,只要所有人都如此这般地对你说上一遍。 我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些话听多了一定会使人糊涂的,但我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也是喜欢听恭维的。为了预防以后可能发生的糊涂,所以有些事情还是提前定下来的好。 清州会议中几个大的变动被宣布了出来,并没有受到什么激烈的反弹,甚至反响还相当的不错。不过这也完全正常,事先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即便是受到了某种压制,当事者综合平衡下来可能还会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至少是犯不上铤而走险。 就比如小早川隆景那七万两千石,作为刚刚受到严重削弱的毛利家可谓是雪中送炭,可是这个距离上实在是有点儿……长门和伊豆虽然算不上是地球的两极,但是这么远的路程足以迫不得已将小早川隆景,排除在毛利家所有的核心事务之外,一年两年还好说,可是十年二十年之后呢?一代人之后呢?这就是我的打算,毛利家将只有吉川这一系重臣,可以想象将来的结果,以吉川那样激烈强势的作法,久而久之不可能不与主家产生矛盾和嫌隙。 下面要说的就是佐竹义重,这次他先是观望然后是趁火打劫,到了战事平息的时候,他已经抢占了超过一百二十万石的地盘,在之前佐竹家可是才堪堪拥有常陆五十几万石的。虽然作为关东明确支持我的唯一大大名是值得嘉奖,但是却绝对不能纵容这种行为。 在清州会议一开始我就大力赞扬了佐竹义重,称他为朝廷忠义楷模,在气氛达到了一个小高潮以后宣布:佐竹家南迁,全有安房一国并领上总海上郡以西以南,总计领土增加到了六十七万石。另外还再隆重推出:一回到京都就向朝廷表奏,请佐竹义重出任关东管领一职!虽然谁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毕竟现在我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征夷大将军。 从面积上看土地确实增加了五成还多,即便是再不理智的人也不会想到会把占到的领地全给他,不过了解那片土地的人就很容易比较出这里面的差距。 常陆国不但有铁矿还有一个小型的银矿,鹿岛町作为海路转程陆路通往东北的重要枢纽,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商埠。而安房和南下总却找不到任何矿产,虽说有漫长的海岸线,但是东有鹿岛町,西有骏府町、小田原町、江户町,商业上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发展机会。 面对这种安排佐竹义重最多也就是私下里有些怨言,但总是当上了管领而且成了关东第一大族,六十七万石的领地毕竟天下也没有几个,所以这个安排也仅能说不如他当初想象得那么好。面子这东西是别人给的自己丢的,他如果不稀罕这个位置的话,可有不少人眼巴巴地盯着呢! 常陆自古就是个相当重要的藩国,和上野、上总一起作为皇室的直辖领地,所以这三个藩国只有“介”这个副职而没有正职“守”。如今既然佐竹家已经把这块地方让了出来,那么我就要选择一个信得过人,经过再三考虑,我把波多野家迁来了常陆。 现在我更加体会到了子嗣稀少的遗憾,如果这时有十几个成年儿子的话就能建立起一大套严密的体系,诸星家的根基毕竟还是太浅了。波多野家作为诸星家的一个重要分支,现在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可惜这样的分支现在毕竟太少了。 框架不能只靠一个点来支撑,如前所说我把作为关东门户的骏河和相模连在了一起,再加上远江东部的一些地区,凑足四十五万石一并交给了竹中半兵卫。交给他我是放心的,即便是东国出现了什么激变的情况,我相信也不会变得不可收拾。我现在只希望他的儿子也都具有这样的能力,至少要等我和我的继承人们,完成了对于这个国家制度的改变。 人有时就是这样的奇怪,我的目的本来就是要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国家的制度,但在成功之前却要依靠这个制度,依靠现行的武士体系。 当然关东这么大的空间不可能只是这样就算了,还有必要更多的投入,另外两个重要的力量就是一直坚守在那里的真田家,和漂泊了二十年后回归的长野家。 真田家的作用就像是一盒万金油,在关东、甲信、北陆的交界处可以照顾到各方,我履行了之前的诺言:真田家领有信浓的高井、埴科、小县、佐久四郡,西上野的吾妻、碓冰、群马、片冈、甘乐五郡,总共增加到了三十七万石。 土地一下子扩大了近三倍,真田家现在终于成为了一家大大名,数代以来的努力也终于有了成果。虽然是作为外臣,但是真田家也是属于和我相当密切的一家大名,至少我可以肯定在我和信清的时代他们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离开关东的时候长野业盛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威望,但提起他的父亲“上州黄斑”长野业正,至今依旧是个可止小儿夜啼的角色。虽然他们父子追随我不能算最早的,但对于诸星体系的建立却有着莫大功劳,所以对他们即便是赏赐丰厚些也不会都多少人持异议。 我加封长野业盛领北武藏半国和上野整个东南部分,面积达到了五十九万石,河越城就在他的领地内。根据他的能力以及其他各方面综合因素的考虑,我认为可以起到关东枢纽的作用。 还有长宗我部元亲转封到了下总,领地扩充到了四十万六千石,作为他领地增加而且自然条件更好,而四国也再也没有超过二十万的外样大名,真正成为了我家的后院。 不过我还是不十分放心,将十河存保迁到了九州丰前中津十四万石,而原来在那里的大村纯忠迁到了南下野十八万石,平户松浦迁到了伊势桑名十万石。另外在九州山中鹿之介的领地也扩展到了筑前全国,三十三万石的领地和掌有丰后一国的前田庆次遥相呼应。 其余和关东还有比较密切关系的就是藤堂高虎,也从西国来到了甲斐,领地二十三万石。 其实无论九州和关东都还有一些空白地域,换而言之就是那些暂时没有分封出去的直辖领地,比如北肥前、筑后、南武藏等等。不过那附近都有我的强力家臣大名可以照管到,短期内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也便于我以后进一步安排。 东北的情况和关东略有不同,他们中大多数人虽然也跟着起了一回哄,但是并没有几个直接动上手,所以处理上自然要有所区别。我保留了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大名地位,只是除了最上、伊达两家之外,领地全都降到了十万以下。 安东家缩减到志太郡六万石;南部家迁飞騨四万三千石;津轻家到了三河国东条城一万八千石。对于这些人来说历史已经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除非再次开启应仁之乱那样的帷幕。 东北还有伊达,还有最上,还有一个刚刚到那里的德川家康,所以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为了封住这些暂时被压制住的不确定因素,我摆上了蒲生氏乡和岛胜猛两员大将。 岛胜猛被摆到了越后领有三十九万石,面临着刚刚被打压下去的上杉确实有一定的压力,但是他的忠义武勇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相信可以用人格魅力感召那些素有义理传统的越后人。 其实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岛胜猛多年担任甲骑统领对骑兵自有一定建树,将他摆在越后我相信不久就可以再锻炼起一支当地部队,那么北陆道北段的安宁也就有保证了。 蒲生氏乡领有奥前的会津、白川等十郡,以及下野北部的广大地方,总计达到了五十二万石的领地。另外他东有波多野,西有岛胜猛,南有长野业盛,即便是德川联合了伊达、最上也足以抗衡。 光是阻挡也不是办法,在明智秀满被封到羽后之后,我又把奥后津轻附近的大片土地封给了蛎崎家。不管怎么说在安东家随大流时,蛎崎旗帜鲜明地独立了出来并出兵南下,仅这一点就值得提出“严重”表扬。还有就是大谷吉继也在奥后得到了糟部、磐手、志波、闭伊、稗抜五郡二十七万石,牢牢在背后看住了德川家康。 “可是即便如此,好像还是缺了一点儿……” “前面就是在下旧居,请主公赏脸下马歇息片刻!”我还在神思昏昏考虑着那些永远完不了的问题,蒲生氏乡提马来到了我的跟前。 我抬头一看,大军已经来到了日野城下。 70、关于“稳定”的讨论 又一次在清州举行的会议结束之后,大约一半的豪族原地散去,东面来的回东面,另外一些则是走向了几个海岸港口。 不过这丝毫也影响不了我的荣耀,还有足够多的人陪着我一起进京,其实朝廷的钦差已经来了几批,不过我这时却更要摆出沉稳。磨磨蹭蹭在清州又呆了几天才上路,到达近江日野城附近的时候,已经是天正十一年(1583)的一月十一日。 本来按时间来讲天色尚早,完全可以继续赶路,但是有蒲生氏乡的面子在这里,他一再相邀总不好意思就这么直接过去。只不过日野城实在太小经不起折腾,信清又带着义清等人先行进京了,所以和我一道入城的仅有竹中半兵卫、前田庆次和蒲生氏乡几个人,这样也显得更加亲切些。 蒲生一族在南近江也算是历史悠久,历代都是佐佐木六角氏的家老级重臣,不过说起来一直也没有脱离豪族的身份。直到织田信长上洛以后才算独立了出来,可还是三万石的小大名。 现在日野城的城主还是蒲生氏乡的父亲,已经年近六旬的蒲生贤秀。对于我们一行的到来他大有受宠若惊之感,也许在他来看这已经是生命中最后的辉煌。 为了表示出自己的兴奋之情,他招待了我们一顿虽不丰富但很温馨的午饭,甚至亲自下手为我烹制了一条鱼。 “大纳言殿下能够如此赏脸实在是感激不尽,请到院内用一杯茶!”饭后蒲生贤秀殷勤地邀请到。 “这……是不是有些太讨扰了!”我迟疑着想要推辞,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在下也好不容易有在舍下款待您的机会!”蒲生氏乡也这样说到。 “既然如此……那好吧!”我最终点点头答应了下来,路程确实也不在乎这一半天的。 日野城确实很小,根本谈不上什么专门的花园,只是城主所居天守阁的院子略微大些,多了一座小亭和几株梅花。不过院子里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景色还是相当不错的,只是因为蒲生家人口不少,不时可以听到几声孩子的嬉笑。 这里非常的安全,不止是因为我信任蒲生氏乡,更主要的是这里已经被细致地检查过了。蒲生贤秀陪着说了几句话后,就借口身体不适告辞离开了,御弁丸和梅千代站在远远的地方侍奉着,我和竹中半兵卫、蒲生氏乡、前田庆次四个人坐在亭子里。 蒲生氏乡少年时曾在千利修门下学习过一段,时间不常也就是个把月,但是据说很有些天份,以致在武士之间还很有些名气。我过去不曾组织过三五个人的小型茶会,自然也就不会见过他的这番手艺,今天这是第一次。 “天下终于太平了,我们到了可以享受这个天下的时候!”前田庆次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喝着,丝毫也不介意那滚烫的温度,完了还用手在上唇一抹。 “会有那么容易,我看只怕未必!”等了一会儿见竹中半兵卫和蒲生氏乡都不吱声,我只得自己说道:“眼下看确实是诸事顺利,但是那些家伙未必会就此结束。我劝你切不可就此掉以轻心,最好睡觉时也睁开一只眼睛!” “东国和西国的家伙现在都刚刚被打败,我看您实在是有些多心了!”前田庆次捏着杯子愣了一下,然后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主公说得不错,之后的几年里只怕是最不安宁的!”竹中半兵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低下头继续饮着自己的茶。“所有朝代更替时都是一样,在新政权建立的初期不会很快的稳定下来。就像实现在我们面临的这种情况,好几个历史悠久的大名都被灭掉了,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的影响也不会很快消失。就比如说是北条家,据说已经成为野武士的北条家臣数量已经超过了两千,至今隐藏在关东各处。不管是忠于北条家还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他们都不会老老实实的消停下来。长野殿下、蒲生殿下和秀清殿下固然都不会轻松,只怕你在九州的事情也少不了!” “看来我的‘大典太’,一时半会还是收不回去啊!”前田庆次也意识到了自己认识上的错误,但是却显得更是兴奋。“让那些家伙尽管来好了,我一点儿也不介意再砍他们几个!” “清剿叛乱和大名合战可不同,所以务必不可掉以轻心!”我的心里忽然想起了20世纪早期某位伟人创造的那个经典战争理论,没来由地感到心里一阵恶寒。 “是!”前田庆次答应了一声,但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对于那些叛乱分子不同于大名,所以手段上不妨激烈一些!”我先说了一句他爱听的话,然后又继续说道:“这些人只是在前台的,幕后肯定会有人挑唆,不过这并不可怕,只要没人大规模跟从就不会有大问题。所以我准备在今明两年削减各个大名的一成赋税,你们要尽量的安抚百姓。我会派人仔细盯住那些佛门和神社的人,你们那里发现什么风吹草动也要立刻报告给我!” “主公,我觉得天下的大名是不是太少了?”竹中半兵掸去飘落到肩上的几片雪花,随手拉了拉披风。“经过从信长公到现在的几场大战,地方上几乎已经看不到那些独立小豪族的身影了。我认为这种情况非常不好,地方上过度单纯就容易产生脱离中央的倾向。这些年的为主公立下汗马功劳的下级家臣也不少,是否可以考虑使他们有个身份?” “这我也想过了,想和你们商量后逐步的来!”我点点头,毕竟天下刚刚安定这还没有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在清州的一系列安排是为了使天下人安心,在各个藩国安插‘钉子’的事情要不着痕迹的进行。我想一回到京都就先公布村井、增田他们几个和武田信清,然后下半年再公布一批!” “武田信清的表现确实不错,但恢复武田家……”蒲生氏乡犹豫地说到,不难看出他此刻的担心。 “他只是以我的近卫旗本身份分封出去,问题不会很大!”这件事情我已经反复考虑过很多边,因而很有信心地说道:“我想把他放在陆奥的牡鹿,领地四万一千石。那里既是德川和伊达之间又是个港口,应该会发挥不少作用!” 见我已经作出了决定,他们三个也不再说什么。亭子外面的雪愈发的大了,炉火上砂壶里的水咕嘟嘟地响着。 “我想让贞胜到能登去,领二十一万石,你们看怎么样?”我继续问到。 “那么远……商业开发上的事情还离不开他吧?”竹中半兵卫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我,不明白我怎么在这个时候把内政人员往外调。 “只是领地在那里,他本人并不一定马上就过去!”看他有些误会,我急忙解释道:“能登东面是越后,有胜猛在那里,而西面是利家殿下。即便是没有人照管那里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所以他现在是最合适的。长盛和正家不妨安排在近畿左近,领地可以在十五万石左右!” “长滨也应该安排个人,而且应该绝对信得过的!”接受了我前面的论点,竹中半兵卫又补充道:“北近江是京都咽喉,而且作为北陆道的东段历来有一揆的传统,从某种意义上说在这个位置上就会担负一半京都守护的责任,所以最好还是有主公身边出身的人来比较合适!” “嗯……可以让佐吉来担任!”我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考虑了一下后说到。不得不称赞竹中半兵卫心思细腻,这种眼眉前的事我反而没有想到。“另外还可以考虑把清彦的领地安排在越前……” 接着我们又讨论了一些其他人事上的安排,不过都不是很急,可以放到下半年再进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雪丝毫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样的天气里行军肯定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所以队伍不妨在日野城外多呆一天。 “主公,义清殿下也该有一块领地了吧?”蒲生氏乡忽然说到,刚好手里的壶中倒尽了最后一滴茶水。 “这个……你看呢?”我迟疑了一下然后反问到,对于这件事我顾虑很多。 “从天下的全局上来考虑,似乎肥前最为合适!”他又将手里的壶澄了澄,里面真的没有水了。“肥前的地位在九州相当重要,而且平户在对外贸易上地位并不次于堺町。在那个地方自然也需要个信得过的人,而且整个九州没有一个近支宗族也不太好!” “……我和信清商量一下再说吧!”答应的话几乎已经说了出来,可在最后一刻还是改了口。这件事确实要仔细,至少不能给他们兄弟之间造成什么嫌隙。 “是!”蒲生氏乡没有纠缠于这个问题,而是又往茶壶里添了一些茶叶。 “水没了?”这时前田庆次提起旁边的水壶,又揭开盖往里面看了看。“看来得再取些来!” “我看不必!”竹中半兵卫笑着说道:“据说取自梅花花瓣上的雪水是煮茶极品,难得有这样便利的机会!”说着就站起了身。 “我来帮你!”前田庆次立刻跟了过去,他的大个子确实干这个更合适。 我和蒲生氏乡也出了亭子,雪中的空气虽然清冷但却沁人心脾,看着前田庆次拉下树枝,竹中半兵卫轻轻把雪化扫进壶里,竟然有了一份难得的轻松感觉。 “主公,小心上面!”这时梅千代忽然大叫着向我跑了过来。 “上面?上面怎么了?”我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就看见一个柚子大小的黑色物体迅速向我接近。 “砰!”那个物体准确地命中了我脸上最突出的部分。 71、我比你更加厉害! “主公?!”见我突然受到了“暗算”,竹中半兵卫和前田庆次惊得手足无措,水壶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两个人急急地向着我跑来。 至于蒲生氏乡则是完全地惊呆了,想要扶我脚下却一滑险些摔倒。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脸色这么白,都快赶上那些梅花上的雪了。 受到重击的鼻子几乎失去了知觉,但是一股酸麻的感觉却直接传到了两侧的泪腺上,又迅速地传到了眼睛。我知道此刻不能够哭,那样可就太难看了,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涌出了眼眶。 他们三个紧围在我周围,仔细上下观察了好半天,终于确定了我没有出现重大问题,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前田庆次从地上捡起了那件“凶器”,反复仔细审视了半天,这才最后抵到了我的手上。 这是一个用藤子按横竖经纬编成的球,在边缘处还系着几根红色的绸子条。这种藤球在京都一带很常见,是小孩子们的玩意儿,里面有的装上马鬃或者布絮也有不装的,可是这只里面装上了。 “这是从哪而来的?”我抬起头四下寻找了一圈,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那座几丈外的天守阁上。在上面有几扇窗子是开着,这个藤球应该就是从那里飞出来的。 此时天守阁里已经是鸡飞狗走,不断有人在大声喊叫着,好像还有人从上到下腾腾腾地跑着。看来里面的人已经发现了问题,至少是正在找原因,我们只要等在这里就行了。 没有多一会儿,大约也就是两分钟的时间,一大批人从天守阁里出来匆匆向着我这边走来。当先是两个人,后面跟着一大帮。 后面的一帮是我的侍从护卫,前面走着的是蒲生贤秀和一个小女孩儿。其实说是前面走的并不确切,因为那个小女孩儿是被蒲生贤秀提在手里。 “这大概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了!”一看这个情景我基本就猜到了大致状况,应该是这个小女孩玩耍时不慎将球抛了出来。可能是我这里没有出什么大事已经被传回了里面,所以我的侍卫才会只是跟在后面,而并没有对这一老一少上手段。 蒲生贤秀满脸上写的都是惊恐、愤恨,来到我的面前一下子将那个小女孩摔在雪地上,紧接着自己也噗嗵一声跪了下来。“老朽家教不严,致使小女无礼冒犯大纳言殿下,实在是罪该万死!……还不快像大纳言殿下请罪!”后面一句话是对那个小女孩说的,同时把她刚刚抬起的头又按到了雪地上。 “女儿?”我微微有点意外,看这个小女孩最多也就是十岁的样子,那么说就应该是他五十以后的产品了。 这个小女孩是蒲生家一贯的瓜子脸型,漆黑的弯眉下面长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睛,而且里面并没有任何惊恐或近似的神情,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因为跪在雪地上她漂亮的丝绸和服已经沾满了污迹,但是依旧不时倔强地抬起头,用好奇的眼神打量我。 看我半天没有说话蒲生氏乡有些担心,惴惴不安地靠近我说道:“舍妹阿虎一向顽劣不堪,无心冒犯大纳言殿下……” “算了!”我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总不见的非得把一个小女孩如何如何。“小孩子都会有些淘气,再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用一块丝巾继续擦着眼睛,看来刚才那一下对泪腺的刺激还真是严重。 “谢大纳言殿下海量宽宏……”蒲生贤秀、氏乡父子长出一口气到。 “我已经九岁了,不是小孩子!”就在这时一个还很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那个小女孩的身上。“我已经会做很多事,读过很多书,不再是小……” “胡说八道!”蒲生贤秀大声打断了女儿的妄言痴语,再次把她的头按到了雪地上。“大纳言殿下抵定环宇扫荡六合,灭尽天下群贼宵小,你怎么敢如此胡说八道……” “算了、算了,我都说不介意了!”我走过去亲自把蒲生贤秀扶了起来,让他老那么跪着显然也不合适。不管怎么说他这把年纪又是氏乡的父亲,而且也不可能真对我有什么大不敬的心思。 “谢大纳言殿下……谢大纳言殿下……”蒲生贤秀感激的连连道着谢。 没用任何人的允许,失去了压制的小女孩自己站了起来,弯腰掸去衣服上的泥雪后又抬起头看着我,眼睛转转又不知在想些什么。“你真的打败过很多厉害的人吗?”她忽然仰起脸对着我问到。 “不错,这个你也知道?”我点了点头,对此倒不必谦虚。羽柴秀吉、毛利辉元、岛津义久、北条氏政……,这些人在一般人眼里都不是省油的灯,可一个个最终全都被我打倒了,对于这样的成绩即便是再谦虚的人,也都不必妄自菲薄。 “那你岂不是最厉害了!”蒲生氏乡的女儿继续问到,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狡猾的微笑。不过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蒲生贤秀父子也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应该算是吧!”我的心情也更加好了起来,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还挺会恭维人。 “我看那也未必!”小女孩儿突然话锋一转,崩起小脸理直气壮地说道:“虽然你打败了那么多厉害的人,但今天却被我的球打哭了,我岂不是比你要更加厉害!”说完她还挺了挺很平的胸脯。 手中的白色丝巾就那么停在了脸上,我完完全全地愣在了那里,看了看一边的蒲生贤秀父子,想知道这样的逻辑推理关系是不是从他们那里得来的。 可此刻这父子俩脑门上瞬间已经冒出了一层巨大的汗珠,然后在这寒风中变成白腾腾的水气。蒲生贤秀似乎想要说点儿什么,可是光哆嗦着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真是……太伤自尊了!”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有些哭笑不得,再看看其他的人也都是一副古怪的样子。如果不是其中一个当事人是我的话,我想此刻很多人都已经笑了出来,不过即便如此忍得也相当辛苦。 移回目光又看向小女孩儿,她也正用天真顽皮的目光盯着我。对这样一个小孩子,我还真能降罪不成? “主公还是……”看到出现了如此尴尬的场面,竹中半兵卫出面想转移个话题。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啊!”前田庆次突然开了口,一下子把好不容易维持的气氛破坏殆尽。“今日主公折于一个小女孩儿之手,本就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要再斤斤计较就更加失了颜面。总不见得为此还要和她比个武什么的,再说您也未必就赢得了,还是知难而退吧!” 被他这么一说别人也忍不住了,只是没有谁会像他这么放肆,大多把头扭了过去。“主忧臣辱,大不了我让你替我出战好了!”笑骂中我示意让人散开,小女孩儿也被父亲训斥了几句后离开了。 “这都是老朽管教无方,还请大纳言殿下千万海涵!”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心更重些,蒲生贤秀再次请罪到。 “蒲生前辈这就过虑了,难道在您眼里我就是这么个鼠肚鸡肠的人?”我非常随意地一挥手,然后顺嘴说道:“我自己也有了好几个子女,知道管教这件事作起来实际并不容易。再说令嫒聪明伶俐,这不是很可爱吗?” 说完后我自己并没有在意,但是周围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及至等了一会儿没人说话,我这才意识到了气氛的反常。 “小女能得大纳言殿下垂爱是我蒲生一门的无上荣光,老朽这就安排随后让小女随殿下回营!”蒲生贤秀虽然说上了年纪反应却是最快的,而且语气里并没有丝毫牵强。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我认真一想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刚才的话令他们产生了歧义。不过即便是我这个人好色一点儿,身边的妻妾多了那么几个,可也不至于把我想象得如此不堪吧?这个小女孩儿才刚九岁,我再怎么也作不出这样的事情。 “蒲生前辈误会了,我丝毫没有那样的意思!”不理其他人种种怪异的目光,我非常坦诚的对蒲生贤秀说道:“我确实非常喜欢令嫒,不过要入我家只怕还需要等几年。只是要是和信清联姻的话就只能居于侧室了,倒是义清还没有定下来,不知蒲生前辈以为怎样?” “哦……”蒲生贤秀有些犹豫了,目光飘向了几步开外的儿子。看来对于这样局面他并没有太清晰的认知,因而采取了谨慎的态度。 “主公对我蒲生家已经是天高地厚之恩,我等不敢奢望正室之位!”蒲生氏乡倒是十分果决,几乎毫不考虑就作出了选择。 “既然是这样我倒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有些委屈令嫒了!”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蒲生贤秀退下我们又回到了亭子里。 “看来少主也需要多纳几房侧室,这样诸星家才能尽快兴旺起来呀!”刚一坐下前田庆次就开玩笑到。 我和他们一道笑了几声不置可否,而后对蒲生氏乡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件事我决定了,就让义清领北肥前三十五万石!” 72、朝廷的谢意 天正十一年(1583)的一月十三日,我回终于回到了京都,然后就是一系列的政令发布和人事的任命,拜见和接受拜见,那其中的忙碌和操劳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秀清去了常陆,义清也去了九州,之后是新八郎知行越前府中城三十二万石,我身边是越发的清冷了。这是多少年努力的结果,可一旦达到却又令人感到了一丝不切实际的茫然。固然我现在身边是人潮汹涌,但是每在公务的空隙间还是觉得有些孤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有到了我这个地步,才会有这样的心境,别人至少在表面上没有看出这一点。增田长盛知行近江佐和山城十四万石;长束正家知行丹波沢田城十二万七千石;伊木半七知行大和岸田城六万三千石;石河贞友知行备前高取山城五万五千石,这些人虽然都也有一些感激留恋的话,但更多的却是抑止不住的兴奋。 亦或是我有些多愁善感了,这几个人在这边还是有职司,所以不久之后还会过来。 京都还是京都,朝廷中的公卿虽然前段时间消失了一大批,但是依旧没有显得少多少。觐见、拜见、会见、茶会不但一个不少,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这就是现实,一个天下管理者的现实。 就这样日子一天两天,十天二十天的过去,我忙忙碌碌地在京都和堺町两地往返。可是一天天公卿和家臣们的事情不但不见减少,刚刚返回领地的大名们或是自己,或是派遣的家臣又来了。 一直到了三月末,事情基本告了一个段落,也就是说管理体制已经基本走上了正轨,我也不用是人不是人的都见了。各种各级的事务都安排了人,虽然还没有非常正式的名称和机构,但是基本上算是有了雏形。 这时我心思才塌实下来,认真地考虑一下我和朝廷之间的关系和地位问题。虽然之前不止是公卿,就是天皇我也已经见了好几次,但是一直还没有谈过任何实质性问题。 就这样在草长莺飞的三月末一个下午,我进入皇宫参加了一个小规模的聚会。其实越是这种几个人的小聚会才越能涉及实质内容,几百以致上千人的大型茶会多是为了营造一种气氛,主要是为了给外人看的。 “大纳言殿下请用,这是由宫中内人调制的草茶,您来看看味道怎么样?”二条晴良白白的眉毛抖动两下,笑起来好像是个老寿星。 “谢天皇陛下厚赐!”我用双手端起茶杯,恭恭敬敬地举至额前,向着御座上的天皇遥遥致意。“为臣常年奔走在外,一向少在君前侍奉。时时自思常感愧疚,更不敢当陛下如此恩宠!” “爱卿实在是过谦了!”天皇用扇子掩了一下微笑的嘴,古典宫廷式的尖细长音今天听起来也柔和了许多。“天下之所以结束百年争端,百姓重享太平之乐,全仗爱卿率一班忠义志士效死拼杀,这个朕和诸位大臣心中都常怀感念。所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爱卿为救民报国而奔忙在外,朕又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为臣惶恐,是在不敢当陛下如此赞誉!”我作出了诚惶诚恐的样子,表面上的功夫必须作足。 “爱卿不必如此,你对国家的功绩必将永载史册流传万世!”天皇一番勉励之后端起了茶杯,然后非常隐秘地向旁边投去了一缕目光。 “大纳言殿下……殿下……”意识到这时候该自己说话,鹰司秀贞的仗着胆子张开了嘴。可是即便如此他始终不敢抬头,好像因害怕在躲避着什么。 “鹰司阁下,有什么话请不要客气!”我笑着说到,对他施以鼓励。 这位鹰司内大臣秀贞殿下,就是之前正亲町季秀的四儿子,我一手扶植起来的关白。要说这个孩子还真是老实,真是温文尔雅,可就是有一个缺点:毫无政治能力! 天下已经安定了,我并不需要关白替我作什么,只要听话就好,所以政治能力也就成了一种无关紧要的东西。老实说我丝毫不会因为他的这种表现感到什么不妥,反而经常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是这样的……”鹰司秀贞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仿佛费了多么大的劲儿。“诸星殿下的功业世人感叹,朝廷内外莫不敬仰,希望您能够体谅天下人的心意,接受太政大臣一职辅助朝廷!” “原来是这件事……”我眯起眼睛鼻子向上提着,眉头也一点儿一点儿皱了起来。 这件事很早以前就有人提过,甚至当时我还没有从关东回来,后来在路上还接到过一份非正式的诏书。根据惯例来讲,武家大名在朝廷中的职位,是和他的实力成正比的关系。如果以此类推的话,织田信长最后都被追认了个太政大臣了,已经统一天下的我自然是更加的有这样的资格。 可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想混淆武家领袖和首席公卿的身份,尽管从长远看这两个身影一定会重合,但是改变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意识也许需要几代人的时间。 “这样的恩赐我不能接受,还请陛下一定体恤为臣的心意!”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一下子打碎了所有人的希望。 “这……这……”鹰司秀贞看看我又依次看了一遍其他人,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鹰司殿下请您稍待,等我把话说完!”我作出了一副沉重的样子,阻止了其他的人想要说的话:“我原本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商人,蒙信长太政公不弃得以追随左右,二十余年转战四方,值今日以有尺寸之功。信长公大业未成而先弃,然在下丝毫不敢有片刻或忘。至今日虽有陛下隆降天恩,然而在下无论如何也不敢与信长太政公比肩!” “这……这可是……”鹰司秀贞又开始发懵,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或者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其实他应该是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因为昨天我就让他的父亲正亲町季秀把这个意思带了过去。不过看今天这个架势他还是没有搞明白,也不知道究竟是我没说清楚,他老子没有传清楚,还是他自己没能理解清楚。 “诸星殿下仁德之心更胜古之贤者,老朽实在是感佩至深!”就在我微微感到奇怪而其他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二条晴良忽然又说话了。“诸星殿下能有如此信念,老朽敦请陛下一定要成全。不如就委任诸星殿下进从一位,出任左大臣一职,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错、不错,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天皇立刻恍然大悟地以折扇拊掌,就坡下驴了。 这就是差距,人与人的差距,鹰司秀贞我教都没有教明白,二条晴良却仅凭着只言片语就心领神会了。这样一个人确实很有用处,年高德劭又没有任何的实际官职,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没有了丝毫强买强卖的意思。只是现在二条晴良年纪实在是太老了,看来我也得加速扶植一下菊亭晴季或者正亲町季秀。 “既然如此……为臣就叩谢圣恩了!”我是一个非常随和的人,既然大家众口一词我也就勉为其难了。“安定天下并非是臣一人之功,因此为臣斗胆再请陛下布恩泽于四海!” “这是完全应该的,有什么爱卿只管奏来!”天皇虽然说得大量但眉毛却不自然的抖动了两下,以为我又要提什么为难的要求。 “为了表示朝廷对于天下的大名的倚重,为臣想奏请恢复宫门卫护的体制!”说着我从袖子里,把早就准备好了的一份奏章拿了出来。“为臣提请由池田、大友、岛津、尼子、波多野、加贺前田(利家)、佐竹、德川、伊达九家为正,选其嗣子授为‘日御禁尉’之职。另选丰后前田(庆次)、毛利、肥前诸星(义清)、长野、竹中、蒲生、越前诸星(新八郎)、最上、长宗我部九家为副,嗣子授为‘夜御禁尉’之职。如此十八家各领家臣百人,分昼夜卫护皇宫九门。若尚无嗣子或嗣子年幼,可选亲族忠义者暂代,世代罔替永护社稷!” “爱卿所谏甚好,朕准所请!”天皇见不过是挟持地方大名的一种手段,也就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陛下圣明天下为念,为臣已经整理好了山城御苑两万石,请朝廷直接委派重臣管理!”我虽然表现得感激涕零,但实际上不过是付了一笔“小费”。 “爱卿的忠义之心实在是可昭日月!”这回的喜悦不是装出来的,天皇表示感谢的同时其他人也露出了兴奋之色。“还有一件事要听听诸星殿下的意见!”说着天皇向身后一招手。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躬身走了过来,先对天皇跪拜,然后又向我行礼。这是一个长相非常文静的年青人,身上穿着在宫廷里算是非常朴素的袍服,两只眼睛显得很是有神。 “这是御孙周仁宫,下个月的行戴冠之礼希望爱卿能够出面主持!”天皇看着我言辞恳切的说到。 我看了看天皇,又看了看这个少年。 73、皇室的那点事儿 “这个周仁亲王平时表现怎么样,我可是没什么印象的!”我端着酒杯奇怪地问到,虽然里面已经斟满但我并没有着急喝下去。 “优秀,相当的优秀!”坐在桌子那边与我对酌的正亲町季秀放下筷子,掰着手指头对我推销了起来。“要说这位周仁亲王殿下,在先太子诚仁亲王的诸多殿下中是最杰出的,从小是聪明伶俐深得天皇和太子殿下的喜爱。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经史子集,只要是你说的出来的,那是过目不忘、融会贯通……”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知道我不是想听这些!”对于他故意地装疯卖傻我不耐烦地一挥手,但是并没有真的生气。“我指得是他是怎么到这个位子上来的,是诚仁殿下指定的吗?” 我说的诚仁亲王是之前的太子,不过已经死掉了,就是我这次东征开始不久的事情。虽然说他在作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后最终没能登上皇位,但是着实留下了不少子嗣。昨天我见到的这位周仁宫虽然还没有成人,但是看样子却已经被内定为皇位的接班人了,不然也用不着处心积虑地搞这一套。 太子才刚刚死去不久,我并没有想到皇室和朝廷中的各派势力,会如此快地达成妥协。昨天既然在引见中提出那样的要求,可见事先作了不少的准备。 “太子走得非常匆忙,并没有来得及作出这种安排!”提到这个话题正亲町季秀虽然并没有显得太悲痛,但脸色还是不由自主地郑重了下来。“太子殿下一直身体就不太好,前次几番近畿大乱都波及到了京都。说上一句有些不敬的话,太子殿下不但心思很重而且没有多少魄力。尤其是……劝修寺阁下之死,对他的触动相当之大,最后还是没有能撑过去。他去世时我并不在场,但听说在弥留之际已经有了些顿悟一切的意思!” 正亲町季秀的话里话外有些怨我的意思,这我听出来了,在他的想法这不能说就是看不开,但在我却也是身不由己的作法。如果我把一切都能够退一步想的话,只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虽然诚仁太子没有留下遗言,但毕竟这是皇位的继承问题,主要还是天皇陛下参考诸位重臣作出的决定!”见我没有搭茬,正亲町季秀也不好就刚才那个问题深究,只能继续向下说道:“刚才我说的话并没有说错,周仁亲王在诸位殿下里确实表现突出。朝廷里只要是二目不瞎的人,都不会否定这一点,所以只能说提出这个人选后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那么最早提出这个人选的人,究竟是哪位阁下呢?”我追问到。 这并不是我装相,这件事以前确实没有特别主意,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想到。太子诚仁亲王刚刚四十出头,谁能想到他这么快就死了,他老子六十多了不是依旧活得好好的吗?虽然我也知道之前我在关东时,就人选问题朝廷里征询过一些人的意见,但可以肯定的是并没有形成决议。 “这个人……就是我!”正亲町季秀虽然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隐瞒。 “你?”我有些意外。 “有没有其他人也这么说过我不知道,但至少在陛下问我的时候我是这么回答的!”既然话已经说开,他索性也就全都放开了。“周仁亲王从小是我看着长起来的,温文儒雅在所有皇子中最有王者之风。在天皇陛下问我的时候,我就直说了这个意思,说是他最适合继承大位。当时在场的还有二条阁下和山科殿下,他们也都听到了我这话。陛下一直没有作出过明确表态,也是直到昨天公开提出了我才知道这件事!” “其间谈到我了吗?”我心里并不是很得劲儿,但是也说不上就一定是对这个周仁亲王有什么成见,因为之前我们根本就没有过接触。 “我没有主动提起,他们可能是刻意地回避了这个问题!”正亲町季秀正在把一条腌渍小黄鱼放进嘴里,因为摇头有些酱汁沾到了腮帮子上。“不过我和你的关系没有人不知道,既然我这么说他们可能会以为这就是你的意思!” 我沉思了一会儿,这好像也没什么关系,自从在后醍醐天皇引发的南北战争之后,天皇就几乎没有再发表过什么自己的意见。皇室是必须维护的,因而即便有自己的“意思”也要通过公卿们来表达,那么这件事似乎也不错。我现在也是刚刚压服了天下大名,主持皇位继承人的戴冠之礼正可以大大提高声望。 “戴冠之礼是什么意思,仪式繁琐吗?”这时我才想起这个关键性问题,可别到时候闹出什么笑话来。 “和武士剃发环甲之礼差不多,就是表示成人的一个仪式!”正亲町季秀顺嘴搭音地说道:“麻烦是麻烦,但是需要你作的事情并不多,只要接过帽子给他戴上,再说几句话就行了!” “之前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有什么讲究吗?”我对这件事确实有些奇怪,按理说要是成人礼的惯例应该不是很罕见,那我怎么就没有呢? “这件事从来就和武家没什么关系,你不知道这也很正常!”正亲町季秀这时兴致也逐渐高了起来,红扑扑的脸色说明这酒已经渐入佳境。“所有皇室子弟在成年时都要有这么个仪式,而主持的一般会是个有身份的公卿,如果再是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话,那么这个主持人就肯定会是出身五摄家的。这其实是在权臣当中替皇子找个保护人,身份介乎于皇子的老师和义父之间,可以说是非常有地位和面子的事情!” “从来没有武家担任过?”我更加诧异。 “自开天辟地以来!”正亲町季秀手上拿着一支筷子,竖在面前一点一点的像是在起誓。“自平源时代起,一直到廉仓、室町幕府,虽然也有很多人身居高位,但武家和公卿一直是格格不入的!” “这个主意还真是有创意,是不是二条晴良提出来的?”我左思右想之后不得不佩服出这个主意的人,还真是得有点改革创新的精神。“老实说在所有公卿当中,论到头脑见识我最看中的就是他。我想在现在朝廷的这些人里,能出得来这样主意的应该也就是他了!” “错了,大错特错了!”正亲町季秀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何以见得?”我不服气地反问到。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根本事先也不知道这件事!”他得意地向我解释道:“我不否认二条阁下的才学见识,也完全可能想的出来这个计划,但只怕他和我一样,同样是在昨天才知道的这个安排。不然以他那种谨小慎微的性格,就算不亲自去找你,也会在话里话外对我加以暗示。太子诚仁亲王的儿子可不止一个,而且还有好几个兄弟,这件事情要做到意见绝对统一是不可能的。之所以在这种保密的状态下突然提出来,就是想借助你这股外力压服不同意见,造成一个既成事实!” “老实说我其实并不想干预这件事,因为大多数属于费力不讨好的!”我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感觉一股热力已经开始往头顶窜了。“尤其是我现在的这种时候,插手皇位的废立极有可能给反对势力造成口实,我可不想给信清留下个南北朝的局面!” “这我知道!”他点了点头陪我喝了一杯。 “那……不会是你提的这个建议吧?”我忽而又问。 “我看你真是喝多了吧!不是跟你说过这是我昨天才听说的吗!”正亲町季秀哈哈笑了起来。 “那会是谁呢?”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我对着面前再次被斟满的杯子冥思苦想了起来。除了这两个熟悉我的人和聪明的人,我实在是想不出朝廷里还有谁了! “如果我的猜测不错的话,那么提出这个建议的极有可能是周仁亲王自己!”他似乎相当有把握的说到。 “哦……”我的脑筋有些发木,一时想不清楚这都意味着什么。 “哈、哈、哈,确实是个好主意!”正亲町季秀一边说,一边用筷子敲起了酒杯。“虽然一般人都把你看作是个武家,但怎么说也算是有了上位公卿的职务,就算不是什么藤原后裔或者皇室分支又有什么关系。现在你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武家领袖了,那么武家的出身就一定那么正统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讽刺的话我可是听得出来!”我的心情随着酒劲儿也逐渐进入了亢奋状态,并没有真的对这句可以被列为大不敬的话见怪。“对于自己的出身我从来没有隐瞒过,那么有什么了不起,那些世代簪缨的武士又怎么样,没有被攻打也活不下去的还不是大有人在。就拿武田信玄来说,文治武功谁不叹服,可还不是被战争拖得五痨七伤。你再看看我,战争的频率比武田家还多,直辖的部队比例更是谁都比不了的。这件事情你可能是不清楚,这是观念的错误!你听我仔细跟你说……” 那夜我在正亲町季秀府上喝了许多酒,跟着就说了很多话,至于都说了什么就记不得了。正亲町季秀喝得一点儿也不比我少,因为性格因素说得话自然是更多,可我同样记不得他说什么了。其结果就是他说他的我说我的,直到我们两个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倒睡了过去,不过肯定是已经是快天亮了。 74、五年计划与十年计划 “呼……”我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同时活动着有些酸麻的手臂。刚刚成为上位公卿还真是有些不习惯,细节体现在很多方面。 武士的服装大多紧凑,即便是正式的礼服在大多数部位也是被收紧的,因而平时穿着还算比较省力。公卿们正式的朝服可就不一样了,广袖飘飘峨冠博带,看起来是相当的洒脱飘逸,但实际上可是相当累人的。真要是没点儿唱京戏之类的功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自己绊倒。 过去虽然我也时不常地穿上几回朝服,但每回时间并不是那么长,感触自然也不是那么明显。如今可是不一样了,我堂堂诸星左府大臣清氏殿下,出出入入自然也要有些气派。 “你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仙芝看着我又拿起了立乌帽,有些心疼地说道:“竹中、蒲生、村井大人都不是什么外人,有什么事情可以留他们吃饭时再谈嘛!” “人在庙堂,身不由己啊!”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他们三个确实不是什么外人,但一会儿吃饭时还有别的客人,一些话可就不那么好说了!” “那……你就先过去吧!”仙芝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忍,但最后还是这样说到。 我站起了拉了拉有些歪斜的衣领,正要把手里的立乌帽戴在头上,可是在想了想之后还是放回到了桌子上。 这种帽子又高又扁,而我的脑袋又偏偏很圆,所以总是戴不了很深。这种情况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不注意的情况下非常有可能掉下来,要保持平稳就老得梗着脖子,滋味非常的不好受!就是三个老部下而已,戴不戴帽子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想着,我出门向花厅走去。 周仁亲王的戴冠礼因为是由我来主持,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来观礼,这样的情况已经有很多年没在宫廷里出现过,因而原本谁都不在意的皇室继承问题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我暗中命人收集了一下,各地果然因此兴起了许多谣言,其中最为不好听的一条就是:诸星清氏自知出身卑微不敢去作征夷大将军,只有靠着贿赂从朝廷买来一个显赫的地位!对这种事我并没有特别的辟谣,因为除了是一种人身侮辱之外,并带不来任何实际害处。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各方因我执掌天下带来的人心浮动,终于逐渐的平复了下去。这个时候我终于可以作些自己的事情了,五月里我把信清留在了京都,自己溜到了堺町。 “拜见主公!”见我进来竹中半兵卫、蒲生氏乡、村井贞胜一齐拜到。 “行了,都起来吧!”我很随意地对他们表示到,虽然也知道很多事不可能再回到过去。“把你们找来是商量一些事情,虽然现在必须开始着手但又要不露痕迹!”我示意他们靠近做到桌子对面来。 “是,请主公吩咐!”竹中半兵卫代替其他两个人回答到。 “其实第一件事就是在各地中小中小豪族中确立威信的事情,时期上之前我和你们也都谈过了!”说到这里我哼哼冷笑了两声,用手在桌子上敲了一下。“我并非是源氏或者平氏的后裔,这在一些榆木脑袋看来就是僭位者,如果编上一套出身也做得到,但是这个时候才这样作未免更加会授人以柄。我的想法是先通过两到三年的时间,在各地安插大量一两万,乃至几千石的我方人员,逐步的把这股风气扭转过来。然后再召集天下大名,由他们向朝廷请命让我来开设幕府!” “这件事可以这样来进行,但是真办起来并不容易!”竹中半兵卫深感忧虑地说道:“由平氏和源氏交替执掌天下,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如日月交替般的认知,要改变极有可能招致天下的恐慌。所以我想恳请主公在这几年里一定着力于民生,不能引起百姓丝毫关于‘天意’的怀疑!” “为臣亦赞同竹中殿下的看法,到时候意图制造谣言的人绝对不会少!”蒲生氏乡也点了点头,不过神情里却更多的是兴奋。“另外主公可以安定地方清查匪患的名义,派员巡视各国的情势,明里探察各地野武士的动向,暗里也监视各家大名家臣私下里的活动。只要这几年里叫他们畏首畏尾的不敢活动,那么到时候想有所举动也不那么容易接上各种关系了!” “这是一个好办法,你就以我的名义作巡视列国的特使吧!”我对于这个提议大感兴趣,前一阶段一直没有想到这样口实。“忍者体系虽然是必要的,但是说出去总会让人联想到某些不好的东西。我想不如成立一个名义上管理治安问题的机构,将来再逐步发展到各个藩国去!” “建立一个……全国范围的六波罗探题?”竹中半兵卫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忧的问到。 “不,并不是那个样子!”我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作为一个穿越者我深知“克格勃”的危害。“六波罗探题既是执行机构又是裁决机构,这极有可能搞得权力过大,最后导致人人自危,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既要有监督的制度,又要社会和谐!” “哦……”听我这么一说竹中半兵卫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方面具体要采取什么体制那是后话,目前我们要让他们疑神疑鬼!”我长出一口气,看了看对面的三个人。“这三年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加强基础,为三年后的开府作准备。刚才我已经说过氏乡巡查天下,重治你继续辅佐信清,而且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两个人只要意见一致就可以全权决定!” “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答应了一声,蒲生氏乡想了一下又问道:“主公建立幕府之后不知要采取何种政策,是否亦如前朝依靠各地幕府?” 我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这确是是一个重大的问题,也许他们以为我还没有想清楚或者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他们在那里等着我,而且精神非常的集中。其实他们都错了,我是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说。 我的想法是在事实上取消现在的制度,可面前的这三个人都是这种制度的既得利益者,他们能够理解我说的东西吗?甚至可能因为一句话产生隔阂,一条接一条的裂纹最终导致整个大堤的崩溃。 可是我能够选择吗?似乎这也不行,我不可能在没人协助的情况下完成那些设想。伟大的胡夫金字塔不可能只凭一个人的力量建成,哪怕是那个仅凭一个支点就可以旋转整个地球的人。 很偶然地我一抬头,看见了面前三双眼睛,三双充满希望燃烧着热情的眼睛。就是在这个瞬间我作出了决定,一个不能回头的决定。“我不打算要依靠管领、探题和守护,尽管这些称谓可以作为一种荣誉保持下去!”我先前探出两只手,然后向内回收猛然在面前攥成拳头。“我要把所有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所有的事情由我一个人说了算!” “哦?”他们三个的目光变成了惊诧,或者说干脆说是莫名其妙。也许他们三个都很博学,也看过不少汉书,但却没有出过国,不可能真正直观了解日本以外的世界。 “我现在还要告诉你们一件事,那就是朝廷不久后将下诏废除太宰府!”我轻轻地又说到。对于他们仅仅是不解我感到松了一口气,至少说明他们不是那么抵触。 “这……有什么关系吗?”村井贞胜忍不住问了出来。 太宰府是朝廷设立对外交往的唯一机构,不过现在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废与不废似乎没有什么关系。我既然这个时候提出来自然是想告诉他们,这件事是我在暗中主导的,但这有什么必要吗? “太宰府确实没什么意义,现在的对外贸易基本上也都是大名们在各自进行……”我突然一下子来了兴致,许许多多灵感也一个接一个地钻进了脑子里。“现在撤销这个机构谁都不会在意,我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可是在我建立了新的幕府之后,就有了在幕府直辖之下重新建立一个类似机构的必要。可能开始这个机构很不完善,能力也有限,最多是堺町、石山、平户、博多这几个地方,只是在现在的堺町联合管理机构基础上扩大些。不过不要着急,慢慢地这个机构将把触手伸向各个藩国的所有海港镇町,垄断对外贸易和海关税收。随着内外一体税制的推进,最终把所有外藩挤出商业领域,无论是管理权还是资源商品的垄断交易。这样的机构必然要有所保障,那么区域治安权……” 随着我的讲述不断深入,竹中半兵卫、蒲生氏乡、村井贞胜三个人的目光逐渐由茫然变成了惊愕,最终变成了兴奋和赞叹。这是只有和我共同创业的他们才会有的感觉,不知道还能不能遗传给他们的继承人! “如此一来必将开创亘古未有之盛世!”村井贞胜兴奋得直打哆嗦。 “如此……似乎还不完善吧?”反复思考后竹中半兵卫问到。 “当然是不止这些!”我信心十足地说道:“用二十年的时间,我要在全国范围内将金、银、铜、铁、硫磺五种矿藏的开采权,全部收回到幕府手中来!” 75、基础与装饰 “主公,您还是在这里歇歇吧!”御弁丸来到我身边,看了一下我的脸色后小心提醒到。 “呼……那就……谢谢歇歇吧!”我努力调整了一下气息,然后点了点头。 “快!”御弁丸冲着后面一招手,立刻有一个扛着交椅的侍从飞快地跑过来,把椅子支在了我的身后。 我一屁股坐了下来,顺手接过一块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请不要觉得意外,在上午的阳光直射下连着走了近两个小时的山路,一般人都会面红耳赤气冲牛斗的。 周围的侍从忙碌了起来,搭起帷幔幕府,支上阳蓬,在边上摆好小桌子,上面还要依次摆上精致的茶点。这就是一个大人物出行时应有的气派,体贴、周至但也很繁琐。 我的气慢慢地喘匀了,愈发沉迷于眼前的景色。这是一座不算太高的小山坡,石山御住城气势磅礴地耸立在前面不远处,我的目光逐渐有些迷醉了。 在堺町和竹中半兵卫、蒲生氏乡、村井贞胜的一番计议后,他们三个开始分头执行,竹中半兵卫建立官僚管理体制;蒲生氏乡监视各国大名的动向;村井贞胜则是着手进一步整合经济系统。三者各司其职,机构运转基本正常。 其实在三者中,我最为关注的反而是村井贞胜,因为另外的工作虽然重要复杂,但却有章可循,而村井贞胜那套经济体制改革却有很多是从未有过的新鲜事物。 不过我也知道这些不可能在三天两早晨办好,有些事情还需要摸着石头过河,成功了进行下一步,失败了赶紧改弦更张。因此我在六月初来到了石山町,为我未来的“上层建筑”选址。 经过反复的思考我决定政权中心建立在摄津,依旧是走改建石山御住城的路子。关东那么荒凉落后的地方我可不想去,那里的强大武士集团也很快会在新的经济形势中没落。 石山御住城在天下几大坚城中并不算最庞大的,至少小田原城的占地范围就比这里广阔,不过这里的城垣并不比任何地方差,最难得的就是在恢弘之中错落有致,具有一种特别的艺术感。 “主公,那个商人来拜见您了!”梅千代这时打断我的思绪上前禀报到。 “快让他过来!”我兴奋地立刻催促到,就像一个即将要得到盼望以久玩具的孩子。 “小人龟吉丸拜见左府殿下,愿你武运长久万寿无疆!”不久几个人被带了过来,当先那个身材极其五短的人立刻五体投地的拜伏了下去。他的右腋下夹了一堆的纸卷,因此动作就显得更加不利落。 “龟吉丸老板,我们可是老熟人了!”我微微向前探出身子,笑着对他说到。“这次修建新城的工作还是要交给你,所有的一切就拜托了!” “这是我的无上容光,我家世代都永感您的大恩大德!”那颗滚圆硕大的脑袋带着谦卑和欣喜混合的微笑抬了起来,因而我再次看见了那鲜明的绿豆眼、蒜头鼻、鲶鱼嘴、招风耳…… 很多人可能还记得这个名字和他的主人,他就是二十年前小牧山城工程时的那个包工头,二十年的时间在我的身上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在他的身上亦是如此。 在由小到大的不断发展当中,我是最为注重基本建设的,除了每个城主和大名都会做的筑城之外,我还搞过许多特殊的项目,如修建军港、建设商业镇町等等。 作为老关系,龟吉丸确实得到了很多这样的业务,由一个尾张乡下的小角色,逐渐发展成为了近畿排名可进前十的大型土木建筑商人。不但拥有了堂名屋号,甚至要拿到了诸星家和皇室两份最为有力的朱印状,有了武士的身份,一跃成为了统治阶级的一员。哦……他现在的名字应该叫嘉屋龟吉丸! 人的欲望总是在不断膨胀着的,这样几辈子做梦也不敢想的荣耀,今天却已经难以满足他的胃口。虽然不可能真的拥有大面积的领地,但像今井宗久、津田宗及、角仓了以这样的大商人,却以代管御产的资格获得了大名的身份。现在的龟吉丸老板也在狂热地最追求着这个目标,据说为此已经投下了相当数量的金钱。 “我的要求你已经知道了吗?”看着他那一大堆图纸我忍不住问到。 “是,村井殿下一个月前已经知会了小人!”看着我对他点手,龟吉丸立刻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展开了他的那一大堆图纸。“这是主平面图;这是主天守结构图;这是功能区配套结构图;这是……”他向我一张张地展示着那些图纸,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自豪之情,只有在谈到这方面的事情时他才显得不那么滑稽。 我边看图纸边听他的讲述,不时地点上那么几下头,但老实说除了直观的感觉很是壮观之外,其他的东西我大多没有搞明白。虽然天下盛传我的能吏之名,但实际上土建开发上的事情我几乎一窍不通。 “为了您能够更加了解,我给您带了了一件礼物!”看到我的表情龟吉丸似乎是明白了原因所在,向后向着跟来的两个人一招手。 那两个穿着体面的伙计抬着一件桌面似的东西,高高地蒙着一块丝绸。梅千代过去看了一下表示可以,龟吉丸亲自去揭开了那块蒙着的丝绸。 一座纤巧中透出雄伟的城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件杰作,壮观天守阁上的每一个窗子都很精美,提醒着它可能实现的真实性。在第一眼里我就想象出了震撼的感觉,不过那应该是它真实地呈现在人们的面前之后,现在不过是一个瑰丽的幻想! “根据村井殿下的指示和我对这附近的考察,我建议把整个城堡分九个区域建造十八座大小不等的天守阁!”龟吉丸一边在那里指着模型的各个部位,一边向我讲解道:“最重要的当然是主天守,结构是外观七层,内部通高十二层,除最下面的一二三层之外,其余的都分割成可变更的单间,而且每一层都由一位名画家为主设计成不同的风格。所有的天守阁的顶部都贴以金箔,仅此一项约需黄金五万两……” 随着他的介绍,这作木头模型仿佛逐渐膨胀了起来,我自己好像已经置身期间,此刻的我真有了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嗯……好像和现在石山御住城的格局,差距很大嘛!”我克制着自己淡淡地问到。 “是,左府殿下慧眼如炬!”龟吉丸连连点动着他那颗大脑袋。“石山城原本就是一座半山城,可即便是这样还不适合体现您的气势。为此我建议推倒原来所有上面的建筑,只保留城垣,然后在顺着山势向下再分级建筑四层城垣。这么一改建面积就变成了原来的八倍,所建城堡一定会震惊天下的!” “好,想不到你还这么有气魄!”我站起了走近更仔细地看了看那座模型,然后弯下腰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只管去作,贞胜会在人力物力上全力支持你。只要把这件事办的让我满意,其他的什么事情都好说!” “小人一定尽心竭力万死不辞!”龟吉丸千恩万谢一番然后退了下去。 “启禀主公,池田中纳言殿下前来拜见!”通报声打断了我一个人对模型的欣赏。 “有请!”看到一片树叶落在“屋顶上”,我弯腰捡了起来。 “你好有兴致啊!”池田恒兴从山坡下走了上来,第一眼也看到了这个模型。“原以为你在思考着什么天下大事,没想到却只是作了这么个玩具!” “这就是天下大事,三年之后我就要在这样一座城堡里会见天下大名!”我不无得意地撇了撇嘴。 “好呀,真实一件大事情!”池田恒兴也走过来在一面墙上摁了摁,似乎是想检验一下材料的结实程度。“不过这么壮观的一座城,也自然要有一个响亮的名字。你想好了没有?是叫鹿台还是章华宫?” “要你管!”对于他的玩笑我没好气地回击道:“我花我自己的钱办自己的事,天下谁也没有资格说我!” “这倒是真的,真是令人羡慕啊!”池田恒兴叹了口气,带着掩饰不住的嫉妒。模型是用上等楠木雕刻而成的,他没能达到破坏的目的。“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有多少钱?” “只要我想,天下的钱就都能变成我的!”我得意地吹嘘到。“你干什么来了?不是专程恶心我的吧!” “想求你帮个忙,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他继续摆弄着那个模型。 “你说吧!”虽然他看似不在意,但我却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因而问这话时加上了小心。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给两个人各自加封一块领地!”接着他又马上补充道:“不用很多,一两万石就行!” “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无论是自己还是辉政那都可以办的到啊!”我并没有被他迷惑,继续盯着他问到。 “……你的……和我的不一样嘛!”吭哧半天终于说了出来。 “恢复浅井家的大名身份?”看着他扭扭捏捏地点了点头,我忍不住一股火从心里冒了出来。“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一公布,天下人会怎么议论你?” “我这也是……”他努力替自己编着不得已的理由。 “我现在怀疑你的脑袋被驴踢过,而且不止一回!”我无可奈何地说到。 76、金色的莲台宝座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转眼进入了天正十四年,历史不管尘世间卑微凡人的喜怒与否,只是一意孤行地一步步走去。对他的脚步我们无力抗争,只能单纯被动的适应,就像此刻的我,正坐在刚刚建成的大阪城里。 这座城市花费了我几乎一半的积蓄,但是我认为是值得的。私下里我问过一些人,甚至还特别为此微服私访过,一个不知道我真实身份的石山酒馆老板娘说的最为直接:远远地望见那座大阪城,让人有一种忍不住膝盖发软想要下跪的感觉! 在大阪城已经建成的半年里,陆陆续续地来过了不少人,近些地方的人一般是自己来,即便是地方遥远的也派来了道贺的使者。不管怀着何种目的的人看到大阪城反应却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目瞪口呆的震惊! 只要是头脑清醒的人就会想到一个问题,能建成如此巨城的诸星左府清氏殿下到底有多么强的实力?这是一个绝对严肃并且严重的问题,足足关系到生死的问题,难道你看不见濑户内海上威风凛凛的强大舰队和大阪城下杀气腾腾的重甲骑兵吗? 有些事情不想再等了,我决定在年底的时候在把全部万石以上的大名召集到大阪来,然后再率领他们到京都去拜见天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随即朝廷就会在天下诸侯的一再“请求”下册封我为征夷大将军。 一切会顺利吗?似乎也不一定。据我现在搜集的情报来看,全力支持我的占三分之一,全力反对我的也占三分之一。当然,他们不敢公开对抗我,不过已经找了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另外三分之一的大名态度暧昧,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似乎都有可能。他们未必就是我的敌人,但是对于不是平、源出身的人开府治事心存抵触,所以很有可能受到那边三分之一的影响。 作为我的优势就是拥有强大的武力和财力,而劣势就是还不具有十分令人信服的理论依据,因为一直以来我采用的是仁者路线,所以优势反而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一场新的战役又在准备当中,我准备再收买一些人。 对于这件事情我确实有些担心,但是早已经不像当初那样事事忧虑,而且确实也用不到多么的忧虑。即便这件事情失败,也不会影响多少我的信誉,因为自始至终当征夷大将军这句话都不会由我的嘴里说出来,因为有人会替我说的! 三个知道完全知道我计划的家臣作得非常只好,而且至今秘密依然是秘密,当然我指的是那些真正的秘密,而我想当征夷大将军这件事只能算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 在竹中半兵卫的主持下,幕府机构的雏形已经被建立了起来,尽管没有挂上正式的牌子,但运转已经基本正常了。日常管理的工作半兵卫也辅助信清在进行,现在除了特别重大和方向性、纲领性的事务我基本上已经不过问了。 蒲生氏乡几年里在各地巡查中,陆陆续续地清除了一些叛乱分子,他们都是阴谋“颠覆朝廷”的奸恶之徒。尽管这些人的地位不是很高,影响也不是很大,但是对于保持地方上各藩国的纯洁性意义还是很重大的。正是由于这一系列的行动,我在各边远地方的影响在持续扩大,很多小型豪族开始试图摆脱他们守护的控制,直接向中央靠拢。 村井贞胜的工作也有了实质性进展,在原堺町管理委员会的基础上,由全国三十九家最大豪商组成了一个联盟性质的非正式团体。通过三年有目的、有计划的商业行为,南至鹿儿岛北到涵馆这一广大地区,被一张看不见的网给覆盖了。 在被这张网囊括了的区域里,我虽然不敢说杜绝其他一切商业行为,但是一千贯以上的款项异地调集,只能通过这张网里某家店铺开出的汇票;三千贯的大宗物资购入,只能委托给这张网里的商人进行;粮食之类的商品出售换取现金的话,如果分散进行虽然可以不通过这张网,但是最终也会因为时间拖得太久而被发觉。 天下的大名里聪明人也不少,但是最多也就是有几个人有所察觉,可即便如此也难以完整地探知内幕,更加无法抗拒和规避。 人不能生而知之,只能够学而知之。此时的日本不要说传统的武士教育,就是世代的商人基本上都没有接触过这些理念,这些大名也只能在不安当中静观其变了。 叫别人努力我自己自然也不能偷懒,这三年中珊瑚又替我添了一个儿子,而且现在阿雪也再次怀孕。一个兴旺的家族正在逐步形成当中,只是不知道要达到平、源那样范围广阔的分布需要多久。 其实我也知道,现在天下依然对我存在的抵触,不过是那些“豪杰”们一种不甘心的惯性而已。根据这三年的发展来看,照这么下去我对天下的控制只会越来越强。当上征夷大将军现在对我只是锦上添花,如果过当不上也不过就是在竹中他们面前有些丢脸罢了! 事物总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着的,新的矛盾代替旧的矛盾也是客观规律,在我来讲就是一些新的问题开始逐渐显露出来,已经慢慢又要让我头疼了!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张轻飘飘的纸,却又好似有千斤重,如果一个处理不好的话,就可能导致一场危机!现在摆在我面前的这个问题,是所有政权都会面临的最核心问题。 “所有的这些……都确凿无疑了吗?”看着那一连串的记录我真是不愿意相信,怀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缓缓问到。 “每一件都经过了核实,绝对不会有任何差错!”雾蝶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有拿出几张纸摆在了我面前。“因为时间和人手的有限,没有经过核实的情况有这些!” 我没有再问什么,她已经用坚定的语气和无可辩驳的证据打破了我最后一点点幻想,不切实的幻想。再逃避是没有用处的,我只得面对这个现实:在我的政权里出现里理念的分流,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极有可能导致********! “这件事情你办得很好,这么短时间能达到这样的成绩是我事先没有想到的!”我无可奈何地说到,虽然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但功劳必须肯定。“这件事情非常特殊,不但不方便重治、氏乡他们知道,就是段藏和光成也不适合参与。现在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们不能让任何人察觉这件事!” “是!”雾蝶关注地看着我的眼睛,可能是对我消沉的情绪有些担心。 “还有什么事情吗?”划着一根火柴销毁了那些引起烦恼的东西,我抬头对他问到。 “臣妾想请示主公,是否需要我们采取什么措施?”雾蝶询问到。 “有任何针对诸星本家的迹象吗?”我犹豫了一下反问到。 “这个倒是没有!”雾蝶眨眨眼睛很肯定地回答到。 “那你们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了,不要留下任何调查过这件事的痕迹!”我在第一时间就作出了决定,在眼下这个当口必须要把这股势头压下去。“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外出,完全的隐藏行迹。再过一个月的时间所有大名都会到大阪来,这里会变得非常‘热闹’。我不敢说是否会有不理智的人铤而走险,你们三个的唯一任务就是保证夫人的安全,其他人我另有安排……什么事?” 我话没有说完门上却传来一声敲击,是侍从有事通报的信号。 “左中将殿下来了,想要立刻拜见主公您!”御弁丸扬声再外面说到。 “他怎么……”我没有继续琢磨下去,而是侧过头对雾蝶说道:“你先退下,详细的事情我稍后再交代给你!” “是!”雾蝶低头又行了一个礼,然后站起身拉开里间一扇小门闪身走了进去。 “主公,一年不见您倒是更加富态了!”门刚一被拉开,前田庆次就随着他那副大嗓门一起冲了进来。 “和你比起来我这算得了什么,不信咱们就上秤去称称!”和他我倒也不客气,顺着话音也开起了玩笑。 “也不看我们两个的个子差多少!”不等我让他就直接在我面前坐了下来,拉了拉领子微微喘着气。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自己拿过一个空杯子给他倒上了茶。 “现在大家到了各地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要聚在一起聊聊天也不那么容易了!”前田庆次难得地感叹了一下,伸手接过了我给他倒的茶。 “我现在还不是征夷大将军,总不好动不动就招人过来吧!”我装作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然后留意着他的反应。 “那就去当啊!这还不容易……”前田庆次立刻接口说到,语气就像买根黄瓜那样简单。“已经想不起来当年有过多少次,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明天还能够活下来。今天主公已经掌握了天下,就差这一步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当年的生活有许多值得留恋的地方,现在也未必一切都好,即便是高居九天之上的佛祖只怕也会留恋尘世的一些东西!”我心中动了一下,刚才那张已经被烧掉的纸仿佛又回到了我的面前。“谁?有谁在外面!”我扭头对着外面大喊了一声。 “主公,您有什么吩咐!”御弁丸在外面回答到。 “叫上几个人,再准备两副鱼竿!”我转而向前田庆次笑道:“既然好不容易见一次,我们再一起去钓一钓鱼吧!” 77、交流 我喜欢狩猎但技术不高,加上体力也不是那么好,所以参加的大多数是那种图有其表的围猎,这已经和仪式的性质日趋接近。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另一大爱好——钓鱼,逐渐上升到了一个重要的位置,轻松、恬静便于我舒解心情。 在大阪城的周围有好几条河流,基本上都是从北面丹波西部的山区而来,由大到小都有,这也就为我提供了垂钓各种鱼类的场所。城墙周围的某些区域是不允许百姓进入的,所以这也就成了我的另一种特权。 如果是夜钓的话,我肯定会选择城墙以南的一条大河,缓缓的水里各种鱼类俱全。这在我是一种相当惬意的享受,有一回甚至钓上过一条接近四斤重的黑鱼。 可在今天这样一个夏日炎炎的午后,虽然有些风但还是躲不开那种使人焦躁的暑热,这个时候城下平原的那处河岸边肯定不是那么舒服,所以我们就来到了山中一处树木葱茏的溪边。不过这里肯定钓不上来什么大鱼,至多是一些刚刚超过成年人手掌长度的鲤鱼或者鲫鱼。 “您怎么挑了这么一处地方?”前田庆次站在岸边左顾右盼了一番,最后十分诧异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这里有什么不好,简直是一种诗画般的景色嘛!”我的手指向着周围划了个半圆,深深地吸了一口这略带草木香味的空气。“野寂无人山自清,平时只怕你也没有这样的兴致吧!” 仿佛为了证明我说的话,一只嫩绿色的翠鸟落在了对岸的一条树枝上,歪着脑袋用圆圆的眼睛盯着我们打量了半天。可能是最后确认了我们这些人不会把地盘给它让出来,一振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 “您真是够怪的!钓鱼就是钓鱼,赏景就是赏景,何必一定要往一处牵扯……”虽然满嘴的牢骚话,可最终他还是作了下来。 鱼杆还是过去的那种青竹鱼竿,在这方面好像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坐在侍从们特意摆在树荫下的马扎上,我们开始往鱼钩上挂饵,这件事情亲历亲为也是我多年的习惯。 鱼钩甩出去噗嗵一声落在水里,随即雀羽梗做的浮漂又冒了出来,在水面浮动了两下逐渐达到了一种平衡。“你现在还时常钓鱼嘛?”除了水流造成的起伏外半天不见动静,我忍不住对他问到。 “可能……快十年没有了吧?”前田庆次想了一下后摇摇头,还是没能记起具体时间。 “过去你可是时常自己改善一下的,怎么现在就放弃了这个爱好?”我记得他原来是一个很注意享受生活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变了这一点,因而忍不住感叹到。 “我钓鱼是因为自己想吃,很久以来已经不用我自己动手了!”他的语气平淡丝毫也不觉得可惜,并且把鱼竿插在石头缝里冲我露出了胳膊。“自从永禄三年起,经常是这里刚打完仗又立刻跑到另外一处,即便有间隔并且幸运地没在养伤,也得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提防所有人。纯纯为了消遣而钓鱼这种事情,实在是一件不敢想象的奢侈!” 在他裸露出的左臂上筋肉纠结,丝毫也看不出是一个年逾五旬的人,一条蜿蜒的伤疤爬在上面,却一下子增加了无数的沧桑感。 伤疤的颜色比周围的肌肉略深些,翻起形成了一道棕黑色的肉芽,就像是一条攀在树干上的怪蛇,显得很是有几分狰狞。从情形上判断留下这道伤疤的,应该是一把不那么锋利的武器,而且使用人的手劲儿也不是那么沉稳。在战场上武士面临的对手极有可能是是一些能力低微的足轻,留下这样的创伤一点儿也不奇怪。 “想不到你还是没有调整过来,看来这几年的安逸生活并没有消磨掉你的斗志!”我笑着打趣到,但心里却没来由的涌上来一阵伤感。 “主公您是给我们带来了荣华富贵,但是就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了吗?”他的眼睛又死死地盯住了鱼漂,声音变得有些低沉。“现在是暂时不用打仗了,但我还是塌不下心来,有时候一梦醒来自己都觉得可怕,好像谁都在策划着叛乱!” “荣华富贵是你们自己用命换来的,不用想的那么多!”我感觉他表露出的心结越来越重,只得谨慎地劝解道:“如果不能够顺心达意我们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不如一直呆在尾张的乡下好了!既然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不妨把一切看得开些。” “真的已经……”前田庆次突然停住了说到一半的话,双眼紧紧地盯住了前方的水面。在那里鱼漂上下轻微地晃动了几下,然后猛地向水下钻去。 “哗啦!”一声,一条约有七八两重的鲫鱼被拉出了水面,在水面反射的阳光中剧烈地扭动着青黑色的背脊,把一串水珠重新弹回了水里。 “我看你这回还往哪里跑!”前田庆次狠狠地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好像坠着铅块。不过是一条小鱼,他攥着鱼竿的手却像握剑一般暴起了青筋。 这样的大小在鲫鱼里就算可以了,但实在还是用不着费多大的力气。鱼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落在了岸边的岩石上,不断用尾巴抽击着石面。 梅千代拿起了一只鱼篓走上前来,想要捉起它放进篓里。可就在这时前田庆次作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倒转鱼竿猛地刺了下去。 杆柄的尾部毫无悬念地穿过了鲫鱼的身体,就在脑袋下方约一指宽的位置上,鲜血顺着从伤口出溢了出来,两腮更加剧烈地张合着。尾巴依旧在不停的摆动,不过已经从抽击变成了痉挛。 “这样它就不可能再逃回水里去了!”前田庆次拔出了鱼竿,语气非常平淡地说到。 “哦……这又何必呢!”我示意发楞的梅千代继续刚才没有完成的工作,然后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听说了你的那些事,我看还是到此为止吧!之前我的计划是有些不足,但是这次也不一定非得要得勉强进行。我们完全可以继续筹备一段时间,等到……”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可能瞒过您,但是做任何事不都得要冒一定的风险吗!”又一条鲜红的蚯蚓被挂到鱼钩上,前田庆次忽然向我问道:“主公,您还记得荒岛辰太吗?” “哦……不记得!”我仔细搜寻了记忆,但是没有这个名字的印象。 “真的不记得了……这却也难怪!”前田庆次可能是笑了笑,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是谁?”我觉得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文章,就顺着他的话追问到。 “他是一个尾张人,在信长公上洛的那一年加入到最早的那支诸星骑兵里。后来因为在胜龙寺城击溃三好政康的战役中立了点小功劳,被我收为家臣……”前田庆次口气像是在讲故事,同时漫不经心地调整着手里的鱼竿。“他没什么特别的长处,武艺也很一般,不过人却很勤恳,总是踏踏实实地做自己的事情。用了大约15年的时间,他终于成为了一名足轻大将,原本是一个农民的他只怕这已经是最高理想了。可就是在四年前,东国讨伐战中他死在了安房,一个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的地方。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我做梦经常会看见他们的脸!” “哦……”叫他这么一说我模模糊糊有了点儿印象,似乎是有这么个人。但我是肯定记不起他的名字了,而且这样级别的一个武士战死现在根本不会通知我。 “他们每次都会在梦里提醒我,不能让他们白死!”前田庆次继续讲到,鱼竿再次被插进了岩石里。“如果诸星家不能开设幕府,那么他们可就真的白死了。现在天下武士的心和一百多年前不一样了,上位公卿、左府大臣不过算个屁!没有名义的强大武力必然无法持久,甚至二三十年后诸星家内部就会因名义不正开始分裂、崩溃,不要说什么我们现在的荣华富贵,就是那些普通将士用生命给妻儿换来的一点点生计也将不复存在。不论您今天怎样说也劝服不了我:这次会议上要是无法形成决议,那些反对甚至不表态的人一个也别想再活着回去!” “还是不要那么激进吧!”他的话让我有些不寒而栗,公诸于世的白刃相向一直不是我的风格。“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全国的经济,越拖下去我们的优势就越明显。即便是拖到信清那一代也没什么了不起,再次****起来还有许多荒岛那样的人会死……” “主公,您的锐气真是不行了!”他轻轻笑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屑。“我记得您以前自己说过,越怕损失而瞻前顾后的人最后往往失去得更多!” “即便是我们自己这一方也一定会引起争议,毕竟这是一定会背负千古骂名的事情。可能会失去现在的大好局势,就比如以胜猛那样执着于大义的理念……”我还想争取一下。 “确实支持我这个作法的人不是很多,但那不过是顾虑您的立场。如果主公您支持的话,那么我们这一方的意见就会统一起来!”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到我的手上。“看看吧!这就是胜猛给我的回信!” 我接过那个信封,抽出信纸展开。那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为天下计,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您不用亲自动手,一切恶名都由我来担负,您只要不干涉就行了!”他紧紧盯住我说:“但就算您阻止我还是要这样干,除非您现在就把我杀了!” 78、仙芝的看法 “父亲大人(殿下),我们告退了!”满堂子女妻妾在面前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恭恭敬敬地向我行礼。 “你们都回去吧!好好休息!”我在正中的主位上挥了挥手,面前桌子上残余的宴席已经被撤去。 “是!”得到了我回答后,众人在仙芝的带领下退了出去。 看着面前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餐厅,我忽然感到有了几分孤寂,摇了摇头站起身,拉开一道小门走了出去。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我时常会犯一些多愁善感的毛病,随着地位的不断提高和家里的人口不断增加,孤独的感觉却更多地冒出来。所谓“高处不胜寒”,可能这是所有上位者都会有的感觉。 过去共同出生如此的战友,很多话已经不会再对我说,家人们的爱也更多地掩藏在了敬畏当中。“君”,一个多么显赫的字眼,五伦当中仅仅排列在“天”和“地”之后,却死死地压住了一个“亲”字。“天”固然是虚无的,“地”一定是恒久的,可这个“君”同样需要人们仰望难以亲情触及。 我并不是想抱怨什么,因为这是客观事实抱怨也没用,归根结底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又能够抱怨谁呢?不过只要是人就会渴望心灵上的交流,这也是抑制不住的事情。 我穿过一条隐秘的走廊,又连续上了好几段曲曲折折的楼梯,终于来到一间小巧的精室,这里实际是书房里面的套间。因为书房很多时候也会用来招待客人,家具陈设不可避免地也会沾染一些尘世的浮躁,可我还是需要一个能够清净心情的地方,因而就有了这个地方。 我缓步来到那个精巧的木制小阳台上,海上充满潮湿气息富涵盐分的风扑面而来。天上青色穹宇中星星已经出来了大半,和远处石山町稠密的灯火交相辉映。 “不要多想了,即便是最坏的结果也比当年要好上百倍!”拉了拉衣服我这样劝慰着自己,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谁?”我忽然听到身后有很轻的脚步声传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一个人到这里躲轻闲了?”仙芝从幽暗的黑影里走了出来,笑着对我说到。 “没什么,突然想来看看星星!”我向边上措了措,给她腾出了一块地方。“记得过去在尾张的时候,没事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看星星。后来事情多了净是瞎忙,也就没那个心思了。现在手上的事情不多,脑子里的事情不少,反而又找回了当初的那种感觉!” “其实你完全不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凡事多听听竹中殿下他们的意见就是了!”仙芝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握住了我的一只手。“诸星家能有今天的局面,各位殿下都立下了汗马功劳。既然创业依靠他们,守成自然也可以依靠他们,而他们自然还是会尽心竭力!” “能够依靠他们当然是好,但只怕是他们之间的意见也不统一,甚至和我的想法相左。就比如庆次……”我轻轻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掌中那只小手的温暖。只有在她面前我才可以完全放松心情,说任何话都不再有顾虑。 “你和竹中、蒲生殿下的思虑固然稳妥,但是前田殿下等人的担心也未必没有根据!”听我说完后仙芝沉默了良久,然后抬起头轻轻地说到。“我想前田殿下他们是有些不安了,因为时至今日依然有人在四下里捣乱。他们害怕一旦出现什么动荡,会让之前一切的努力付之东流。不过这也难怪,前田殿下他们都是神经较粗的人,还认识不到你的伟大……” “伟大?有多伟大?”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把她的手拉到面前拍了拍。 “至少比信长主公要伟大的多吧!”她也笑了起来。 “你还真看得起我!”我有些自嘲地笑到,没想到在她的心里我居然有这样高的位置。 她的话令我想起了织田信长,和他那两只鹰隼一样的眼睛。对于织田信长,我自始至终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甚至始终都不敢理直气壮地面对他。无论我的理念有多么先进,也无论我掌握了怎样的实力,织田信长那种视一切生命如蝼蚁的气势永远令我心惊胆战,因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不可能达到那种境界。对织田信长最为准确的一句评价就是:对织田信长来讲永远不用为选择忧虑,因为在他眼里杀一个人和杀一百万个人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需要证明的话也可以,就是因为信长主公修建了安土,而你修筑了大阪!”仙芝自信地说到。 “这也可以?”我不仅哑然失效,“爱”有时果然是盲目的。“大阪城确实要比安土大上不少,但要把这作为依据恐怕还有待商酌。你可不知道,虽然对大阪羡慕的人不在少数,但说我穷奢极侈诸星家两代而亡的可也大有人在!” “那些人鼠目寸光,我说得可不是这些!”仙芝目光炯炯地看着我,黑暗中有如两颗闪烁的星星。“信长主公把安土城建在了斤江,所以他眼里、心中能装下的,就只是一个琵琶湖。而你把大阪选在了石山,所以你的胸怀已经可以囊括整个大海。叫你自己比较一下,两个人中谁更加有气魄?” “叫你这么一说,天下人岂不应该求着我来当这个征夷大将军才对?”虽然依旧是玩笑的口吻,但我此刻的心里却是很感动。 “那是自然了!”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仅出身一项就是个跨不过去的坎!”我又叹了一口气,现实毕竟是现实。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仙芝沉吟了一下,然后认同地点了点头。“你之前在清州的时候并不是武士,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编造一个出身固然也能做到,但毕竟会有很多漏斗。我们且不说武家很看重传承有序,仅就作为平、源子孙放弃身份去作商人,就足以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要是个僧侣还好说,可一个商人……”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不可闻。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这可不是编个故事那么简单!”我靠在门框上仰起了头,看着满天的星星。星星也对我不停地眨着眼,但是没有给出任何答案。 “你……是真的很想当这个征夷大将军吗?”片刻之后仙芝歪过头对我问到。 “是,非常想当!”我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对她我没有必要隐瞒。“现在管理这个国家的是武士,那么要想名正言顺就得成为武士中的领袖,征夷大将军就是这样的一个名义。如果没有这样的名义,我和继承人对天下的管理始终就缺少点什么,我的一些作法也难以顺利推行!” “那前田殿下的意见,你就不想考虑一下吗?”仙芝又问到。 “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走这步棋的!”我感到有一些寒冷,从心里往外的冷。“如果这样作的话肯定会引起****,虽然我有把握打败他们,但因为人数众多难以彻底根除。或许我可以杀死那些大名,但杀死了一个,就会有三个他们的儿子,或者自称是他们儿子的人冒出来。在合战中击败他们又怎么样,他们会和他们的追随者们一起躲进山里水里。全日本到底有多少武士我不知道,但想来起码有五六万个,一旦我颠覆了他们心中的理念,那么至少会有三分之一坚定地站到我的对立面去。如果一个武士能找到五个不安分的农民追随他,那么在全国就会有我十万个敌人,最可怕的是这些人无法一举击溃,也没有一个共同的领袖让我收买。我实在不想再来一场南北朝的闹剧,这一定是会耽误我很多事……” 我不停地说了很多,就这么一直说着,直到月上中天。说的实在是太多了,结果我自己最后都吓了一跳,原来我的心里还有这么多话。我把所有的想法和计划都对她说了,甚至是那些最快也要在几十年后才可能开始执行的。我从来没有一次说过这么多话,说出来感觉胸口一下子畅快了许多。 仙芝就那么一直听着,静静地看着我,仿佛我就是世界的中心,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尽管你说的这些我很多都不明白,但还是知道这是一个伟大的计划!”我结束讲述又过了半天,仙芝才缓缓地说道:“但是要实现你的这些理想非常不容易,阻力既有数百年来在所有武士心中形成的理念,也有那些暂时隐去爪牙野心家的算计!” “你真是一语中的,要是能驱赶着所有大名替我压制来自底层的反弹就好了!”我自我解嘲地笑到,并没有想过要她替我解决如此棘手的问题。 “我想……近期回清州去一趟!”仙芝忽然低下头缓缓地说到。 “回清州?为什么?”我的脑筋一时没有转过来。 “昨晚我梦到了爷爷,想回去给他扫墓!”仙芝低声回答到。 “是该去一回了!”我感到有些惭愧,最后一次替妙乐斋老人扫墓还是清州会议那一次。之后虽然也有几次路过清州,不过都已经是身不由己。“这时只怕我无法离开,还是去信催新八郎过来陪你去一趟吧!” “不用了,我知道你的难处!”仙芝笑着对我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新八郎现在也是一方大名,还是留他在这里帮你一把吧!” 79、徐徐拉开的大幕(上) 天正十四年(1586)的七月,近畿与京都再次变得热闹了起来。名义上是祝贺上皇禅位和新皇登基,但实际上人们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了其他地方,至少是那些聪明,有先见之明的人。 聚集大名参拜天皇,并不是一件必须的事,至少刚刚退位的正亲町上皇在登基的时候,就没有举行过类似的活动。当然,当时的客观环境也不允许,而且在一百多年来允许的时候反而只占了少数。 其实大名集体参拜天皇,也并不一定要在登基的时候,这方面并没有太硬性的规定。只要当政的武家觉得有这个必要,那么就可以来上这么一场,名目自然可以随便编上一个,至于来多少人就全看这个召集者“人品”的爆发程度了。 为了这次朝拜我早就开始了准备,经过一年的兴建聚乐第也在上个月完工了。这是一座占地广阔,极尽奢华的园林式建筑,格局和寺院有些相似,作为天皇出行时的行宫。 百余年的乱世颠覆了很多东西,但是既然已经恢复了安定,那么有些老规矩就还得找回来。在此次来到参加朝见的四百多个万石以上的大名里,九成以上都没有上殿资格,那么这样一座行宫就极为必要了。 所有大名都要先到大阪来,之后再由我率领着前往京都,这既是对我武家领袖地位的认可,也是源于对强大武力的臣服。不过这种臣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仅仅是对于我——诸星清氏个人的一种承认。说句不好听的话,在我之后天下大名对于我的继承人并没有什么法定的义务,如果这个继承人再是一个笨蛋的话,那么偌大的诸星家也完全可能被杯葛成无数的碎块。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我确实需要这个征夷大将军的名份,即便是为了将来消除这个制度,眼下我也需要掌握这个制度。 “所有人都来了吗?”我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对着面前的四个人问到。此刻我的情绪并不是很好,大战即将展开可我还没有布置妥帖,甚至秩序还有些混乱。 “基本上差不多了,至迟后天就会到齐!”竹中半兵卫立刻回答到,这次的事情他是总负责。 “能来就好……就好……”我叨念着点了点头,看来至少没有谁敢于公开的抗拒我。 在日本已经很久没有达到过真正意义上的统一了,一个个大名领地就像是独立王国,中央的权威只能是建立在有多少大名认同上。事实上有好几个我想要处理的人至今没有下落,不用问也知道是让某些人藏匿起来了。这是一个无奈但必须面对的现实,至少在我改变某些东西之前。 “现在掌握的人有什么进展吗?”我又静水幽狐说到,他的任务还是私下串联。 “情况还是不大好……”他苦恼地摇了摇头,嘴连着张了几张有些难以启齿。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其他人的工作在很大程度上要看他的进度。 “有什么算什么,你先说说看吧!”一看他这副样子我就知道了个大概,不过总得亲耳听他说说。 “也不全都是坏事,至少除本家出身的大名外,池田、尼子这样的传统盟友也保证全力支持!”静水幽狐拿出一块手帕在头顶擦了一下,这种气氛使他感觉有些热。“另外有很多人态度暧昧,说出话来看似模伦两可。其实这已经很说明了问题,他们这些人非但没有支持主公的可能,甚至已经基本可以肯定会跳出来捣乱……” “他们会怎么样?直接出言抵制主公就任征夷大将军……咳、咳……吗?”竹中半兵卫咳嗽了两声,右手抚胸问到。 “不会那么直接,依据我的经验会采取干扰的方法!”静水幽狐摇了摇头,将手帕掖回到袖子里。“主公仁义之名传遍天下,他们可能就是想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最大的问题还是非平、源出身的问题。恐怕在我们说之前他们就会先开口,把主公大大地颂扬一番!”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这和我自己的猜测也差不多。老实说我自己对于这些问题也常常感到力不从心,四百年的时间并不能使人在政治斗争能力上有太多的借鉴。据某些历史学家考证:古罗马时期的政治辩论家,演说和雄辩水平要普遍高于现在的美国总统候选人! “事情确实有些难办,之前我也和静水殿下交换意见!”蒲生氏乡接了上来,很是为难地搓着手。“我们虽然可以安排人首先提出主公出任征夷大将军的倡议,然后其他人再行响应,但是对方也可以反击这种倡议是陷主公于不义的行为,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场大辩论。一旦在天下大名的聚会上演变成了这种菜市场的吵闹局面,主公的声望也必将一落千丈!” 静水幽狐垂下了头,竹中半兵卫也无话可说,现在的局面似乎进入了一个死角,无论是调头还是前进都不容易。 “岛津、伊达、大友这些人怎么说?”纠缠于这个问题也不会有什么进展,我皱皱眉继续问到。 “他们说……他们说……”静水幽狐的头上又冒出了汗珠,不断在手里旋转着一串念珠。 “他们到底怎样表态?”他越迟疑我就越着急,究竟是什么样的答案会使一贯巧舌如簧的静水幽狐竟然犯起了口痴。 “按照主公的意思我用私人的名义进行了试探,但是他们的回答却令人有些啼笑皆非!”他于苦笑当中带着几分气愤地说道:“这些人都拍着胸脯表示:受到主公的大恩一直无以为报,只要主公亲口说一句话他们一定万死不辞!” 风从窗子里吹进来,即便现在是七月也显得不是很热,本该是一个午睡的好时候,可惜我们这几个人却坐在这里商量这让人倒胃口的事情。 我左手按着右手的指头,从最末的一节指骨缝隙里不住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右手按完了,又开始按左手。 另外四个人看着我,等我作出最后的决定。这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难到居然会让我一筹莫展,难到我真的要和整个天下抗衡吗?岛津、大友等人说得全是一些无用的屁话,要是我自己能开口哪里还用的着他们?一件事情不亲身面对就不可能切实地感受到压力,我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在那部已经被改变了的历史中,“猴子”始终没能坐上那个位置。 人心这种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听起来也是虚无飘渺,但你一旦要是忽视它的话,那么很快就会为自己的傲慢付出惨重的代价。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和我此刻情形很是相似的人,他就是袁世凯! 就是那样一个几乎掌握了中国全部武力的人,一个所有敌人全都消声匿迹的人,一个面对赞颂如山崩海啸而来的人,坐上皇帝的宝座看似是一件多么合情合理的事情,可就是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这一切全都化为了泡影! 对我现在的局面来讲,和那时的袁世凯是何其的相似,几乎已经听不到了任何反对的声音。可我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一件违逆数百年来人心理念的事情,我可没有信心去颠覆这样的社会伦理。现在最好的局面就是逼着所有的大名来上一场“劝进”,利用他们对各地的民意进行压制。如果做不到这一点的话,那么我的处境就还赶不上袁世凯呢!当然,如果能扭转天下大义的走向…… “主公……主公您怎么了?”见我半天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发楞,竹中半兵卫有些担心地问到。 “哦……没有什么!”我摇摇脑袋,把那些离奇古怪的想法赶了出去。“庆次那个家伙在干什么,不会又给我添什么麻烦吧?”这是我另外担心的一件事。 “前田殿下好像还不死心,似乎在安排暗杀那些反对大名的事情!”蒲生氏乡对着我一阵苦笑。“已经有些人对他表示了支持,并答应在那些大名返回路过自己领地时会派人暗中截杀。目前北陆道、山阳道应该都有了周密的布置,其他的人还在接触当中!” “帮忙、帮忙,真是越帮越忙,真不知到这个家伙是怎么想的!”我狠狠地骂了一句,可也无可奈何。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更加不能自乱阵脚。“庆次那里我会再和他沟通一次,你也一定要盯紧,千万不能让他们在大阪和京都闹出事情来……”我慎重地嘱咐到。 眼下我能做的只能是这样了,先把一切压下来再说。现在我自己都有些后悔如此着急,也许再等个两三年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再过三天朝廷的钦差就将到达,这件事您看……”对于我们说的这些事村井贞胜插不上嘴,只能就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工作做好。 “你负责好好接待,然后信清和重治代表我先去问候一下!”我对这个问题倒不是很担心,不过还是嘱咐道:“加强保卫的事情我会另外交代给光成,外围的守卫你们看着安排一下。总之在眼下的这个当口,一定不能让他们在大阪出什么事情!” “应该……不至于吧!”竹中半兵卫喃喃地说到。 “但愿如此!”就我个人多年的了解也觉得前田庆次不会那么冲动,但是这世界上的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百分之百保证的。 80、徐徐拉开的大幕(下) 京都的公卿代表团如期抵达了大阪,不过考虑到两地距离的因素,要想不如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现在朝廷因为天下安定的关系暂时已经无忧无虑,对于某些凑热闹的事情自然是乐于参加的。 最近一段时间里,确切地说是从的击败“猴子”掌握京都开始,我和朝廷之间的关系一直相当融洽。这固然是因为我主观上对朝廷上下进行了一番“改造”,但朝廷那边的客观条件也是不容否认的。 从平源争霸的年代起,朝廷就基本丧失了权力,但是很多的天皇和公卿并不甘心于这种局面,进行了一系列明里暗里的抗争。可抗争结果更加令人感到泄气,廉仓时曾经有一位天皇号召讨伐幕府,结果无一人响应,幕府执政北条氏却以清君侧的名义轻易聚集起了十万大军。 理想固然是崇高的,但是现实毕竟是残酷的,自最后一位“有志气”的后醍醐天皇失败以后,朝廷丧失了所有抗争的力量和勇气。等到发生了应仁之乱以后,幕府的大将军都过起了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生活,朝廷上下的生死自然没有人再理会。 生存是最基本的人生要求,那时皇室和公卿们只怕每天都在为有一口饭吃,不受血光之灾而虔诚祈祷,更高的追求早已见不到了影子。 现在朝廷中的人绝大部分都经历过当年的苦难岁月,很知道该如何珍惜眼前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对于我基本上是怀了一种感激的心情,同时对战争和****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本能恐惧。这使我的管理更加容易,因为至少在眼下这批人里没有谁有过高的政治愿望。 不过事物总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着的,人更加是如此。也许在过了三十年或者五十年之后,吃着饱饭长大的人们会逐渐忘却曾经有过的灾难与痛苦,那时候在祖先荣耀和高贵血统的燃烧下,谁也不知道他们又会生出什么样的想法。看来我得增加一条家训,定期的对皇室与公卿们敲打敲打。 这次代表朝廷到大阪来祝贺并观礼的公卿,一共有五个人,领衔出来的是已经进阶为从一位右大臣的菊亭晴季。再往下还有一条内基、山科言继、鹫尾隆康和西洞院时通。这里面有我熟悉的,也有没打过交道的,不过至少已经看不见我反感的人了。 “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呀!”看着屋子里华丽的陈设与装饰,菊亭晴季一边赞叹一边轻轻地鼓着掌,表现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之情。“到底是诸星殿下,居然建立起了一座如此壮观的城堡。不愧是百年难遇安定天下的大英雄、大豪杰,一出手就是空前绝后的大手笔!” “菊亭阁下过誉了,两位陛下可还安好!”我在谦虚地欠身同时,十分关切地问到。 “好,一切安好!只是十分挂念诸星殿下……”菊亭晴季亲密地拉住我的袖子,十分恳切地说道:“上皇与天皇陛下常常对我说起,只是因为有了诸星殿下才结束了这百年乱世。为人切不可忘本,诸星殿下可是皇室和朝廷的大恩人呢!” “感谢陛下圣明,诸星清氏实在是惭愧无地!”为了表示心情我站起身想着京都方向施礼,菊亭晴季也配合着急忙扶住了我。 一番做作的虚客套之后,双方的交谈也随便了起来,对于彼此的需要也都是相当了解的,所以表明态度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了。 “鹰司阁下和我都已经去过聚乐第了,并且把大致的情况上奏给了两位陛下!”菊亭晴季向我堆起了一脸笑容,既是讨好又有点儿表功的意思。“上皇陛下听了我等奏报之后还落了泪,言道‘经历了着许久的乱世之后,终于又见到了诸星殿下这样的忠臣!’我等听了这样的话,再想想当年细川、三好的横暴,也是不尽潸然泪下。到底是陛下虚怀若谷,也唯有如此才会出现诸星殿下这样的治世贤臣!” “也才有菊亭阁下这样的王佐之臣吧!”我也半是恭维半是玩笑地说了一句。 说这句有些讽刺的话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不满,相反对于菊亭晴季反而会令我感到轻松,也就是仅仅排在正亲町季秀之后,比对着二条晴良舒服不少。 这个人虽然是有些贪财,但是并不能算过份,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会直接向你张嘴,不过真要是驳回了几次要求却也不会让他觉得丢脸。因为现在正亲町季秀的身份特殊,已经逐渐淡出了(当然主要也是不缺这仨瓜俩枣了)某些事务,所以那些很一般的话我就直接交代给了他。 “诸星殿下实在是抬举我了,只是如果朝廷允许的话我倒是乐得放开!”菊亭晴季果然丝毫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向我表示道:“如今随着天下的安定,市井日益繁荣了起来,各地藩国使者甚至南蛮的商人、僧侣在京都也是络绎不绝。朝廷上下迎来送往添了不少花费,加上物价高涨日子还真是不好过啊!” “哦……”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但还是令我有些错愕。这次在大阪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来参加的这场会议会是什么内容,难道他心里就一点儿没个数吗? “连菊亭阁下都是这个样子,我们这样位阶朝臣的日子就更加可想而知了!”山科言继立刻跟了上来,也不等我表态就苦着一张脸抱怨到。“如今南自九州北至虾夷的全部国土,莫不重新归于王道正统,这一切全都是诸星殿下您的功劳。上皇与天皇陛下也十分关心四海百姓的生计,只是因为某些问题不得已……”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因为各人的客观立场不同,因而对待同一个问题的态度极有可能大相径庭。就比如眼下的推举征夷大将军的这件事情,面前的这几个公卿根本没有当作一回事。这两个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两个字——要钱! 虽然生活已经比过去吃不饱饭时好了许多,但是人心总是不能够满足的,随着局面的安定市场上如潮水用来了大量外地,乃至南蛮的各种新奇货物,像菊亭晴季这样贪图享乐的人怎么可能不眼馋呢! 我对皇室和朝廷自然是不错的,除了每年五万石的常例之外,对那些合我心意的人还有大量馈赠。不过这话也得两说着,这五万石里既要保证皇室的开销还包括有品阶公卿的俸禄,这样算下来分到百多个公卿手里也就没有多少了,那些没什么外块的公卿甚至还赶不上混得比较得意的下级武士。 山科言继就更不必说了,这个闲不住的文人公卿想要“公费旅游”了!现在肚子里有食这些人就想要感悟伤怀了,边上的鹫尾隆康也是同一类人。 “这也却是我考虑不周了,枉负了圣上的期望!”我却不想在这些问题上纠缠,至少现在对我的意义不大。“天下初定不宜加重百姓们的负担,我回头会和信清商量,每年再从诸星家直辖领地的收成里,贡献三万石给朝廷,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过年还得发一回红包,我现在要办这么大事情乐得广结善缘,而且既然给了也不好厚此薄彼。“陛下委派庭臣巡视各方也是常情,我会知会各地守护恭谨迎候的!” “如此就谢诸星殿下了!”菊亭晴季和山科言继连连道谢,其他几个人也是面露喜色。在他们来讲此行最大的任务已经完成,其他只剩些顺情说好话的轻松事。 “诸位阁下,此番前来两位陛下还有什么圣谕要教训清氏吗?”看着他们夜乐够了,我问出了心中的话。 虽然我也相信如今无论我说出什么样的话,朝廷都会原方不动地重复一遍,但我还是想听听他们的脑子里到底是如何判断的。毕竟无论皇室还是公卿都已经在政治的风风雨雨中锻炼了上千年,我的阅历和他们这种传承比起来毕竟是还显得有些稚嫩了。 “事情?……还有……是有事情!”菊亭晴季猛然拍了拍脑袋,好像对那里面的工作效率很不满意。“上皇和天皇陛下一再表示,为了天下万民的福祉一定要全力支持诸星殿下的诸多善政。诸星殿下的仁心义行理应行布天下,如果能够为你扫清一些道路,我等一定竭尽全力!” “果然是这样!”我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朝廷的反应果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 这些墙头草果然凭借本能选择了依附强者,在他们看来武家心目中的那些“大义”实在是一钱不值。不过这也正好,因为他们真的会尽心竭力地替我引导舆论,因为在他们眼里我这个人就是天下安定的保证。 “如果天下人都能知道我这番苦心就好了,可惜未必尽是如此!”我决定继续点一点他们目前的阻碍,免得他们一旦到了会上手忙脚乱。“我诸星清氏出身微末,原本不足以当大事,但逢乱世不敢有退避存身的私念。现在就有人借此指责我暗怀僭越,实在是冤枉得很,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啊……公道自在人心,诸星殿下不必为些许小事烦恼!”菊亭晴季好像刚想起来我不是平、源后裔这件事,不过还是满不在乎地说道:“世事人为,何况诸星殿下的这番功业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鹫尾隆康忽然接口说道:“数百年前朝廷恩遇武家本是为了天下安定,后来世人拘于形式实在是本末倒置。不过是一个称谓而已,亦或可以有‘大司马’之类……有什么不对吗?”他忽然发现所有人都在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81、辉煌(一)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自己,怎么就不能像其他人那样乐观呢?就比如前两天鹫尾隆康的那个建议,实在是太有创意,太异想天开了! 征夷大将军这个名号已经传承了四百年,要想把这短短五个字代表的意义阐述清楚,只怕是得用一部长达数十万字的著作。虽然征夷大将军细论起来,还只是一个不计品阶的令外官,但是武家统治天下的传统,已经太多地凝结在了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字上面。 我并不太喜欢征夷大将军通过管领、探题、守护,一级一级管理天下的形式,历史已经证明了它的不稳定性。地方上的管理者权力太大而且世袭,几代之后如果不出毛病那才怪呢! 但是如果我要改变这一切,那么就先必须掌握这一切,不然一切就都是一句空话。从某种意义上说,今天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战斗。 天正十四年(1586)年的八月二日,上午八点半我站在了大阪城天守阁,一面向南的窗子前面。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的一切! 太阳已经高高的升了起来,正在由鲜红变得金黄,并在海面上洒下了金光一片。远远地可以望见石山町的屋顶鳞次栉比,形成了好大的一片区域,并以这片区域为基点,越靠近的海上就有着越多的船只,这使石山町已经有了天下大港的风范。这可并不是我吹牛,据一些来的欧洲商人讲,石山的规模即便是在欧洲也属于第一流,只是还不能算是顶级罢了! 在我把居城确定在大阪以来,石山町的发展可谓一日千里,除了原本对大明和朝鲜的走私贸易意外,与国内各个港口之间的联系也在日益加强。 作为事实上的政治中心,无可避免地会产生全国最大最集中的官僚体系,相关的人流交往也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膨胀了起来。现在走在石山的街上,随时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来来往往的外地武士,这些人衣食住行都免不了花钱,自然推动了一方经济。大阪城现在毕竟是管理天下的机构,住上十天半个月还没有办成事情的,可是大有人在! 我喜欢这种气氛,并不是说那种官僚主义的作风,而人们那种态度。不知道是不是仅有我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其他就算还有别人也不会很多,地方上与中央的关系正在变得越来越密切,依赖也越来越严重,分裂格局正在逐渐向大一统转变。 “我在尽自己的努力,其他就看天意了!”我双手按在窗台上向前探出身去,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起。 今天就是召开大名会议的日子,一切都将在今天见分晓。想到这些我感觉周身的血逐渐热了起来,仿佛是一团团火焰在身体里流淌。 “殿下!”一个声音在身后轻轻叫了一声,虽说不大但还是打扰了我。 “嗯?”我的魂一下子又回到了身体里,双手向前一撑窗台身体退了回来。看来是我又想得什么事情出了神,有人过来提醒我该做的事情了。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侍女站在后面三四步开外的地方,正带着几分拘谨、紧张的神情看着我。“过一会儿您就要出去接见大名了,雪夫人请您回去更衣!” “就要到时间了吗?”我掏出怀表看了看,果然只剩下了半个小时。我又把头探出窗外,不过这回是看楼下面。 在天守阁外站着大量的仪仗卫士,从大厅的门口一直排到内城的城门,形成了一条界线分明的走廊。有很多穿着各异而且华丽的人正陆续通过这条走廊,其中大多数似乎在有意避免着和身边其他人的接触。虽然我在这里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是却可以大致想象他们此刻的心情,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我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走在这样一条“通天”之路上的情景。 “真是很像一大群蚂蚁啊!”我的嘴角微微浮起了一缕笑意,然后一转身向内室走去。 “请殿下更衣!”阿雪已经站在了门口,手中托着一件华丽的袍服对我微微笑着说到。 “哦……”我走到她身前正想伸出手,却忽然觉得她今天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情不自禁仔细观察了起来。 阿雪的身孕已经有七个多月,腹部的隆起相当明显,不过因为她本身就属于纤细的身型又一直没断了锻炼,所以并不显得如何臃肿。 此刻阿雪正面向着我,面向着门外,道道金色的阳光从我背后射来披散在她的身上,使本就白皙的皮肤有了一种近乎透明的晶莹。她的目光和笑容安详恬静,使人真切地感觉到什么是天使降临般的圣洁之美。 “您……您怎么了?”感觉到了我表情的异常,阿雪迟疑地问到。 “美……我感觉你真美!”我一时目光有些迷离。 “殿下!”一抹嫣红爬上了她的面颊,带着扭捏娇嗔了一句。 “用我起誓吗?”我半真半假地扳起了脸,同时竖起右手食、中、无名三指在耳边。“如果我在阿雪面前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天……” “殿下!”阿雪一个箭步冲上来,腾出一只手捂在了我的嘴上。到底是当年讨取过真柄直隆的姬武士,有孕在身居然还是这么矫健。“今天的诸星家名扬天下的日子,千万不要说这样的不吉利的话!”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脸也一下子变得刷白。 “有那么严重吗?”我把两只手平伸,让她替我把衣服穿上。“今天的事情可能成也可能不成,成固然是好,不成也无关紧要。天下如今已经完全掌握在了我的手里,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再说将来说不准我觉得征夷大将军这个名字不好听,干脆就废止这了个职务呢!” “这才是殿下睥睨天下,傲视群雄应有的气魄!”听我这么一说她才又兴奋了起来,帮我穿好袍服后又仔细地整理起了细部不妥的地方。“楼下那些家伙不过都是些手下败将,对他们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不也正被我们踩在脚下吗?您只要这样走下去对他们说……好了!”终于她替我整理好了,只是因为身子的不方便显得有些疲倦。 “你说得不错,那些家伙都算什么!”我腆了腆胸脯,尽量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 其实今天的事情我要作的并不多,甚至绝对不能从我自己的嘴里说出“征夷大将军”这几个字来,一切都得靠竹中半兵卫和蒲生氏乡他们去运作。事先已经安排了几个低阶的人先提出观点,然后竹中和蒲生再开始加以引导,如果把这比喻成一场战争的话,那么他们才是真正冲锋陷阵的将士。 那么我的作用是什么呢?自然是运筹帷幄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了。也许我的一个轻微的小动作,甚至一个眼神,就足以改变自今天以后天下的走势,而这次和东征小田原那次不一样,我并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过即便是有退路我也要全力以赴,就算是为了那些支持我、信任我的人…… “对了,仙芝怎么还没有回来?”我本已经转过了身,却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仙芝回清州已经快一个月了,按理说也该回来了。 “殿下你怎么了,按行程应该是明天到才对的啊!”阿雪又捧出名刀“黛”,交到我的手上。“您不是替夫人安排了全副的仪仗,并按照最高礼仪进行祭祀吗?所以是不可能那么快的!” “哦!”我提着“黛”转身向楼下走去。“真丢人,居然让阿雪看出了我的紧张!”在转过一个楼梯后,我懊恼地挥了挥拳头。 大阪城的天守阁确实辉煌壮丽,但是也并不是毫无毛病,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电梯,虽然也可以作一个类似辘轳的人力“电梯”,但是堂堂的诸星清氏殿下总不能让人像货物那样搬运吧! 好不容易走到了二楼的走廊上,已经有几个人在那里等着,见到我过来全都低下头,就像是一群小跟班见到大老板的样子。 “我是不是来得有些晚了!”我把“黛”交到迎上来的御弁丸手上,他是这次会议上唯一一个可以持长刀入内的人。 “怎么会呢!”后面跟着的五个公卿一起施礼,身为右大臣的菊亭晴季谄媚地笑着说道:“自从义满公之后,再没有把天下大名都聚集起来的事,即便是那时也没有到所有万石以上大名的程度。像诸星殿下所作的事情实在是开创了一个亘古未之盛世,相信两位殿下听闻以后也一定会大感欣慰的!” “好一件装饰品!”一点儿也不用奇怪,此刻我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天皇和朝廷是这个国家名义上的管理者,和最高的管理机构,但此刻不过是我身上的一件挂饰。这时我真是感到很兴奋,也许今天的成功与否真的不是那么重要了。 “也别让诸位殿下等急了,我们这就过去吧!”我象征性地抬了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却当先向一层的大厅走去。 “诸星左府殿下到……”站在门前的两个高大侍从武士齐声唱喏,并从两侧拉开了大门。不知道为什么,我首先注意到的却是无数双眼睛。 “是无数双仰望的眼睛!”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握紧手上的折扇大步走了进去…… 82、辉煌(二) 我一步步向大厅里走去,每走一步心里就踏实一分,高高在上的感觉也就更膨胀一层。在我的视线里,再也看不见任何一双眼睛,而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后脑勺。 武士的发髻是在后脑勺朝斜上方梳出一个突起的髻,最上面的头发不论多少都留出来,虽然前额的头发根据爱好剃不剃掉的都有,但是后面的这个武士髻却多少年来并没有改变。 可能是过去我从来没有特别注意的关系,今天一看这个发髻居然是如此的滑稽,大厅里数百个直直向上竖起的武士髻,居然让我产生了对于某种生长中的农作物联想。只可惜这并不是一片被精心照管的田地,上面的“作物”长势参差不齐,固然有粗壮茂盛形势喜人的,可也有惨白稀疏难掩病态的。更有甚者,有个别的已经惨淡到了难集一束的地步,只能勉强用一条带子捆了一下,可上面几根可怜的头发孤零零地散落在那里,就像是已经吹散了种子仅剩杆的蒲公英。 之所以出现这种景象是因为他们都低下了头,那一颗颗曾经高高昂起的头颅,不管是自愿还是被强制压服,他们所有人终于把额头和尊严一起贴到了地板上。 “他们此刻都在想些什么?”虽然我肯定地知道不可能弄清这个答案,但还是抑止不住突然冒出的好奇心。“这四百多人只怕是要有四百多个想法吧?……或许超过一千也说不定?” 随着这个想法我停下脚步,又对整个大厅扫视了一圈,居然没有发现几个颤抖的发髻。看来大多数人的心里素质还是相当不错的,或者对这次的会议已经怀有了某种信念。 我走得已经有些慢了,甚至可以说是走走停停,只是这种所有人朝着你一个人伏身跪拜的情景非常有意思,难免使人有一种等同于圣人的自我感觉。不知道织田信长是否也仔细体会过这种感觉,不过他走路通常是很快的,或许他是想用那腾、腾、腾的沉重脚步声更加给人一种压力。 正厅的主位是一个高出地板一尺的台子,偏左偏右设置了两个位置。身为右大臣的菊亭晴季在位阶上和我是平级,而且作为钦差也应该有个特殊的面子。 我走到了左面主人的位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起,将手向旁边一指作了个请的姿势。“菊亭阁下请坐!”我用所能达到的最威严口气,作着礼貌的邀请。 “好,谢过诸星殿下了!”作为代表天皇的使者这是不能推辞的礼遇,但菊亭晴季用一个超过九十度的鞠躬表示了自己的心意,并且在我坐下后他才随着落座。 我又深吸了一口气,抬手用折扇在面前虚点了三下。“各位殿下,也免礼平身吧!”对着大门的方向,我的声音缓缓传出。 “谢左府殿下~!”四百人高低不同音色各异的声音汇集在了一起,在空旷的大厅里形成了一定的共鸣。 “各位殿下拨冗驾临大阪,实在是我诸星清氏的荣幸!”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再次造成了一定的震动。“更有上皇、天皇两位陛下遣使降旨,实在是我等武辈共同的荣耀。今日之盛事必将永传万世,子孙亦将同感光耀!菊亭阁下……”我微微侧过了头。“请您宣谕陛下的旨意吧!” “好,好!”菊亭晴季显示向我点了点绽放有如菊花的脸,然后提高声音对着下面众多的听众说道:“今逢此天幸之事,海内同庆。彼等同结忠义,甚慰朕心……” 圣旨有如一卷经书,按长度足以把《长恨歌》抄上三遍,连篇累牍的都是一些已经说过无数遍的话,真不知道表达一个意思怎么能用这么多不同的语言。光看着菊亭晴季一边念一边卷的样子,就会让人觉得怪累的。 在这份圣旨里高度评价了我的功绩和历史作用,已经不仅仅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那么简单,总之我个人的历史地位被提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这样的光辉形象似乎只应该出现在书里才对。 作为一个无法跳过的人物,织田信长的影响被刻意淡化了,只是匆匆的一笔代过。不过处理的非常好,并没有让人感觉不舒服,也不会引起什么猜想,可见执笔者的水平相当高。 其他人都被统一划入了“忠义之士”的行列,并没有深究他们最初是什么立场。这也完全遵循了一般的惯例,除了已经死掉的没有坏人。 这时我有了一点儿自己的时间,将手肘架在臂搁上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地在下面的一张张脸上徘徊着。我记得很多欧洲画家都喜欢画人的脸,形形色色带着各种表情的脸,据说从描绘这些脸之间可以刻画出人心人性。 我忽然想起此刻正是欧洲文艺复兴的时代,如果能把其中某位大师请到这里来,一定可以创造出可以流芳百世的名作。要想一次把这么多特型模特聚集在一起,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好在今天我说话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可以慢慢细细地观察这所有的人。 “……尔等武家,务须继续尽心竭力不负朕心!”菊亭晴季终于念完了,将圣旨重新卷好放回到黑漆描金的盒子里,贴好封条交给上来的梅千代捧了下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份圣旨会由作为主持集会的诸星家永久收藏,另外在宫廷的内廷档案里也有一份副本。“两位陛下的意思就是这样了,希望左府和众位殿下在此次盛会中能够继续开创出一番新的局面!” “陛下圣恩,诸星清氏感激涕零!”我微微垂首作悸动状,以此作为对于旨意的回答。 “臣等诚惶诚恐,同沐圣恩!”四百多大名的回答声音稍微有些偏差,但是已经达到了人多势众的目的。他们再次低下头深深地叩拜了下去,是对圣旨但更是对我。 “诸星清氏受陛下信任,总领守护列国大任,然常感材德不足诚惶诚恐!”向几位钦差颔首致意后,我对下面的大名们扬声说到,此时大厅里除了我的话音再无任何别的声音。“所幸在下得到了诸位殿下的扶持,这才能够勉强维持天下安定的局面。对于如何遵照陛下的旨意造福万民,在此我诚心聆听诸位殿下的高见!” 大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许多被我目光扫到的人都不自觉地地下了头,看来虽然某些人已经形成了抵制我意图的同盟,但是谁都不愿意由自己来作这个“出头鸟”。我的目光还特意在德川家康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但他只是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看不出任何意思。 “还真是一些狡猾的家伙啊!”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到,暗暗感觉有些好笑。如果再没有人开头这些家伙可能就这么一直沉默到吃完饭,我可没有这么长的时间等下去。“嗯……”我装作喝茶低下头,对着竹中半兵卫和蒲生氏乡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 他们两个都明白了我的意思,再经过几轮传递后最终执行者得到了这个信息。 “在下斗胆请上呈愚见,请左府殿下和诸位殿下指正!”坐在靠近门口位置的一个老头终于开了口,看他的样子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在下土居清良,失礼了……” 土居清良只是四国的一个小城主,土地一万一千二百石刚刚够参加这个会议,或许在南伊予他还勉强可以算是个人物,但在这个天下大名的大会上只属于一个进出开门的角色。看来半兵卫他们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这种既不是我的旧有家臣,又不属于什么大势力的人说出来的话,最具有可“探讨性”。 “当今天下初定,然百姓人心未伏,一切事情均应以安定人心为首要!”土居清良说到这里添了一下嘴唇,看来是在这么多“大人物”面前说话有些紧张。“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如果不能让百姓们各安本业,那还谈得到什么盛世隆兴?因此在下提议由我等联名向朝廷保奏:诸星左府殿下开府治事,进而名正言顺地委任各级管领、守护、地头。如此海内归心,万古盛世也就有望了!” 我和我手下的重臣都没有说话,但是这番几乎已经挑明了意图的话却对其他人产生了影响,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大名中有些人在点头,也有一些在摇头。我仔细注意了一下,点头的多是五万石以下的小大名,因为他们对什么出身的人来作大将军并没有强烈的执念,而对天下安定的愿望却很强烈;中型大名多是表现得不以为然,这些人普遍有着“高贵”的出身,祖上可能还曾经风云一时,虽然他们这些人现在看来不可能有问鼎天下的实力,但在潜意识里还残存着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拥有数十万石的大大名都还没有任何表示,特殊的处境使他们作任何事都必须深思熟虑、如履薄冰。 “这位……这位土居殿下的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在下虽然说不出什么高明的理由但却十分赞同!”一个突然冒出的大嗓门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就在土居清良对面,大门的另一边,晃动着一颗滑稽的大脑袋。 83、辉煌(三) “左府殿下平定了天下的战乱,天下的百姓没有不感激他的好处的,称征夷大将军是再正当不过的事情!”那个人一边说一边晃动着大脑袋,显得十分激动,招风耳、鲶鱼嘴、绿豆眼还一个劲儿的挤动。“只有左府殿下早日当上大将军,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才能使朝廷和皇室得到实惠。这是一件对大家,不,对所有人都有莫大好处的事情……” 这个人的表现和言语都相当粗俗,不过我倒是相当的欣赏,暗中对想要阻止的竹中半兵卫和蒲生氏乡摇了摇头,示意让这个人继续下去。可能不少人已经猜了出来,这个人就是嘉屋龟吉丸,一个最新鲜出炉的大名! 鉴于二十多年来为我作出的贡献,尤其是在修建大阪城过程中的杰出表现,我给了这个包工头出身的建筑商一份光宗耀祖的荣耀:封他为大名,知行近江一万石! 虽然向往成为一个大名,但这位嘉屋龟吉丸老板毕竟只是一个商人,和我少年时的改行不一样,他大半生的经历已经固定了所有的行为模式。对于一个一生中绝大部分时光都在和粗俗的泥瓦匠打交道的人,你能指望他说出多么“场面”的话来? 不过这却也很好,大部分万石左右的小大名也都没受过多高的教育,不过那些人在大大名面前会本能地闭住嘴,这可不利于气氛的渲染。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嘉屋龟吉丸并不太明白高低层次的讲究,就这样他怀着对我的无限感激发了言,再说颂扬诸星左府殿下的话还会有错吗? 不过我不阻止并不代表别人也不会阻止,尤其是这样可能逐渐引导舆论导向的发言,虽然大部分我的反对派都采取了谨慎的态度,但也不排除有几个脾气火爆的人! “想说话先报上自己的名字,谁知道你是哪个!”吉川元春斜着眼睛大喝到,然后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在朝廷钦差和诸星左府殿下面前,怎么可以如此无状。看你乱七八糟说得都是些什么东西,如果说不清楚就给我闭嘴!” “小……在下是……近江浅小井城主,嘉……嘉屋龟吉丸!”嘉屋龟吉丸的身子一哆嗦,脸色发白地对答到。也不知道吉川元春是不是练过狮子吼之类的功夫,隔着三十多米居然还有这种效果。 无论身份是不是大名,但是人精神力的强大与否并不能仅仅看他们的地位高低。吉川元春这种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武士,身上所具有的那种杀气绝不是龟吉丸那种市井商人所能抗衡的,一下子被吓了个心惊胆战。 “吉川殿下好大的威风啊!”这时候又一个声音冷冷地说到,位置也相当的靠外。我寻着声音望去,原来是武田信清。“嘉屋殿下所言或许是不够得体,但是为国为民之心拳拳可见。吉川殿下动辄以势压人,难道这里就只有你能说话吗?你又将诸位钦差和左府殿下置于何地?” 吉川元春的脾气并不是很好,在过去毛利家控制整个西国时就曾经得罪过不少人,现在天下形势大不一样,自然有人乐得见他受到教训。武田信清的话引起了一片“就是”、“不错”的赞同声,大致看了一下还真多是山阳一带的小大名。 “当年信玄公天下敬仰是何等的英雄,想不到今天子孙却只能……”吉川元春嘿嘿冷笑了两声一脸的不屑,想不到他居然认得武田信清。 他认识并不代表别人都认识,信玄之子的名声引起了一阵交头接耳。武田信清的满面通红,双眼恶狠狠地盯视着吉川元春。 “吉川殿下,你这么说就太过份了!”出言指责的居然是小早川隆景,他似乎非常不满地瞪了吉川元春一眼。“武田殿下效命朝廷,重光源氏武田一门,这本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你这么冷嘲热讽实在是无礼之极。蒙朝廷旨意我等今日在此召开这场盛会,就是为了今后天下的长治久安找到一个最好的方法。如果诸星左府殿下也是这般压制言路,那天下忠义之士还有哪个敢言!左府殿下,你说是不是这样呢?”最后一句话是转向我说的。 “嗯,不错!”我只得点了点头。 小早川隆景的这番话相当厉害,隐隐地已经指责我骄横粗暴,意图持强胁迫天下大名。 “武田殿下,我在这里代吉川殿下向你道歉了!”他对这个结果似乎很满意,一转头又对武田信清笑容可掬地说道:“刚才吉川殿下多有冒犯,实在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情,还望你能够海量宽宥。不过话又说了回来,还请你体谅吉川殿下的维护天下大义的苦心。武田家也是清河源氏的名门,数百年来一直是守护武家传统的一股中坚力量。放弃传统违背道义的事情,想必你也是不会认同的吧!” “哼……算了!”武田信清咬了三次牙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右手缓缓地从腰间抽了出来。 “时变事变法亦可变,几百年的老古董了又何必死抱着不放!?”看商议进行得如此不顺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前田庆次沉着一张脸冷冷地说道:“千古盛衰本就是寻常事,‘鼎之重在德’。当今天下诸星左府殿下无愧为第一贤者,更进一步也是众望所归。如果一切照小早川殿下所说,再把足利家请回了岂不是好?如果西国大内尚在,有些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前田殿下实在是至理名言,也唯有贤如诸星左府殿下者才恢复名门大内氏!”小早川隆景极为敏锐,立刻就抓住了前田庆次话里的漏洞。“正是因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左府殿下正是秉持了大义正道才最终得以匡正天下。三好、北条等辈妄行不端,虽强梁霸道亦最终殄灭。我想前田殿下的意思,也是要左府殿下行天下大义吧!” “小早川殿下所言甚是,我们这些人也是为了守护天下大义聚集在诸星左府殿下旗下的!”前田庆次的反应还是慢了一些,佐竹旗下有小大名身份的冈本禅哲把话头接了过去。 在上次征讨东国的战役中,我得到了几乎想要的全部东西,那么其他的人中自然会有很多对我暗怀不满。就比如佐竹家,虽然领地增加了不少,但是由繁荣富饶的常陆搬到了安房,手下的那些城主原本满腔的热情被兜头交了一桶冷水。 不过冈本禅哲说话肯定不只是他自己的意思,佐竹义重只怕也是另有打算。现在他身兼关东管领的职位,实力已经超过了老牌强藩毛利和伊达,虽然还有德川、池田、前田、大友、长野等人互相伯仲,但是却也无须多让。 只要我当不上这个征夷大将军,那么我的这个政权就摆脱不了临时性,我的统治就只是个人行为。那么在我之后呢?各家大名对我的继承人就不再有义务,成败与否就要看他的个人威望。那时会出现什么情况可就难说了,他们这些人也就还有机会。 在冈本禅哲之后又有十几个人发了言,绝大部分都以极其隐讳的方式表明了我不适合担任征夷大将军的意思,原因无他,就是血统和出身问题。虽然这些人里没有一个大大名,但是间接的都代表了那些庞大的势力,比如说三河刈屋城主水野忠重,就是德川家康的表弟。 “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愚蠢哪!”我在心了这样想着,不禁为这些人感到有些悲哀。 我是一个多了四百多年历史知识的人,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在某些问题面前茫然无措,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得到征夷大将军的名义只能是为了我今后的要做的事情更顺利些。 这些人虽然只是代替他们的主子说了这些话,但是这种直接冒犯我权威的行为已经足够了,除了还有些麻烦的吉川元春和小早川隆景之外,其他人都将在几年后的一个计划中被逐一铲除。 忽然我游弋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人身上,身子微微一哆嗦有些发冷。那个人就是前田庆次,他此刻正用狼一样目光逐个审视着那些发言的人。 “原来他还没有放弃那样的想法啊!”看着他不停在肋差柄上抚摸的手,我的脑门上冒出了一层汗珠。我心中的计划有些过于匪夷所思,连竹中和蒲生都没有告诉就更不会告诉他,而且告诉他也不会明白。 “诸位殿下,请先冷静一下!”看情况有些失控的迹象,我示意信清开口缓和一下。“诸位殿下都是忠心为国,切不可仅仅为了诸星一家伤了和气。大家既然来到大阪就都是我们诸星家的客人,请先饮一杯茶慢慢再谈吧!”说着他一招手,大批侍从由外面进来替所有人换掉已经冷了的茶水。 我暗自点了一下头,信清这些年历练得是益发成熟了,这番话就说得相当得体,已经有了一种泱泱大器。现在敌方的火力已经摸清,下面就该我们行动了,之后我们安排的人会逐个发言,争取把舆论风气扭转过来。不过即便受到了抵制也不能和对方对骂,反正这次会议还得有几天。 我随手端起了茶杯,只能继续把这出戏看下去。“嗯?”我不禁一下子愣住了,手上的茶杯从份量上判断居然是空的。 看到周围的人都在喝着自己的茶,谁也没有注意,我揭开杯盖发现了一张寸许左右,写满蝇头小楷的纸条…… 84、辉煌(四) “会是什么样的消息呢?”我怀着无限好奇抬头看了看,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提示。可那个献茶的侍从早已经退了出去,我的愿望落空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在众人面前偷偷摸摸的心情是会使人年轻的。既然用这种方式把消息传进来自然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我忽然后悔自己和菊亭晴季的位子离得太近了。 放下茶杯的瞬间我将纸条藏进了手里,但随即又端起茶杯挡在面前,其实这样的动作本身就极不自然,现在只是希望能够没人注意到。 “殿下:臣妾由清州带来了……”刚刚看到这里,忽然不知道什么人咳嗽了一声吓了我一跳。急忙将手指间的纸条掩进袖子,抬头一看却并没有什么人注意我,只不过大多数人已经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看来我只能先压下好奇心,等到他们再次开始争辩的时候再偷偷查看其中的内容,不过从短短的几个字上看似乎是仙芝写来的。 仙芝已经回来了,看来还给我带来了某些东西。只是什么事不能等到我回去吃午饭的时候再说,给我带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讨论在继续没什么新鲜的,可是原先的安排似乎出现了点差错,有利于我这一方的发言还是不温不火。我用疑惑询问的目光向竹中和蒲生两个人看去,却正好赶上他们也正在向我看来。 我真是怀疑刚刚他们喝下的那杯茶里是不是添加了什么东西,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兴奋成了这样,连眼睛都有些发红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在我还没搞清楚的情况下他们就“心领神会”地对我点了点头,我在莫名其妙的状态下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原本就是一件糊里糊涂的事情,他们却好像听到了进攻号角的战士,已经做好可冲锋的准备。 “诸位!”竹中半兵卫突然扬声打断了一个人的发言,扫视全场后以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说道:“诸位殿下俱是真知灼见,不过在下驽钝还有些事情没有搞清楚。各位口中的‘天下大义’、‘武家传统’,是不是就是说非平、源子孙不得开幕的这种认知呢?” 被他这么一说大厅里的空气陡然降低了两度,绝大多数人都面面相觑,一个一直被含糊讨论的问题一下子被挑明了,难免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可也不能总这么干着,为了不被竹中的这种气势压住终于有人说话了。“这也没什么不对啊!”真璧氏干眼睛一瞪,索性豁了出去。“平、源两家不但出身皇室血统高贵,更兼历代忠于朝廷功莫大焉。诸位只请想想,数百年来平、源两家有多少人为了守护朝廷战死沙场?所以说天下由平、源两家交替执掌是天意,更加是人心,我等武家正是该守护这样的传统啊!” “此话……未免有些不尽不实吧!”竹中半兵卫并没有被他所干扰,只是嘿嘿一笑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反问道:“远者源义朝、平清盛的作为这里我就不多说了,但廉仓时北条讨伐朝廷,室町时足利攻击天皇的事情难道真璧殿下就不知道吗?靠胁迫朝廷而得到的地位,真璧殿下真觉得值得守护吗?” “你……你……”真璧氏干被驳得哑口无言,指着竹中半兵卫有些哆嗦。 竹中半兵卫说得都是实事,不过却是一个不能去触及的实事,如果承认了这些武家统治的基础就不复存在了。今天突然在这种场合被提出来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因而没人感贸然出来替真璧氏干帮腔。 “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仅仅凭一个姓氏来判断忠奸未免荒谬!”竹中半兵卫缓和了一下语气,仿佛谆谆教导般对真璧氏干说道:“真璧殿下之前所言不错,确实有许多平、源子孙为国尽忠战死沙场,但只要看看他们的敌人都是谁就能知道,这样的战争是多么的无奈。当年朝廷最初设立征夷大将军这个职位,只怕也是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吧!” “你……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真璧氏干终于找到了一个“破绽”,立刻死死地抓了起来。四百多年前的事情还到哪里去找证据,看来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你想看证据……主公您看如何?”竹中半兵卫迟疑了一下然后向我询问到。 “好……吧!”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 “请圣旨上来!”得到我的许可竹中半兵卫立刻向门口大喊了一声,之后就有一个侍从从大门外走了进来。在他手上恭恭敬敬地捧着一只黑漆描金的盒子,正是用来承装圣旨的。 所有人看到这个情景都充满了诧异,包括以菊亭晴季为首的一干钦差。这不就是刚刚收起来的那份圣旨吗?这么快就又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及至走进了些前排的人才看清楚了些,两只盒子原来并不一样。且不说已经发暗的描金图案,仅漆皮就有不少剥落的地方,再加上几道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残破封条,一望可知就是一件非同寻常的古物。 “哦?”原以为这件突然冒出来的东西是送来给我的,不想那个侍从直接把盒子摆在了菊亭晴季的面前。我更加感到吃惊,因为此刻我已经认出这是当年仙芝在平氏宝藏中唯一挑出的那件东西,也就是她说她祖先放进去的那件东西。 “菊亭阁下,这件东西想必不会陌生吧?”竹中半兵卫遥指了一下说到。 此刻这大厅里绝大多数人都比我更糊涂,但即便是一个傻子也意识到了有大事将要发生。八百多只眼睛紧紧盯在了菊亭晴季面前的小桌子上,如果目光有重量的话那只盒子只怕已经被压碎了。 “嗯……确实是盛方圣旨的御函……有很多年头了……只是这些封印……”菊亭晴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半天,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难题,嘴上叨叨唠唠地不停叨念这一些东西,可就是把手藏在背后一动不动。“请恕本卿才疏学浅!”他终于抬起了头,一脸遗憾地说道:“对于这件古物本卿难以确切判断,山科、鹫尾两位殿下是这方面的权威,不妨由他们来作出鉴定的好!” 那只盒子又被放到了山科言继和鹫尾隆康的面前,所有人的悬念被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两位公卿意识到了自己的担负的责任重大,检查得相当仔细。“嗯,不错!”好半天后两个人同时抬起了头对视了一眼,然后彼此点了点头。 “这确是四百年前出自宫廷的承旨御函!”最终由山科言继对众人宣布到。“毫无疑问这是四百年前的真品,上面的封印包含了钦差手扎、京都卫所、源氏九郎判官私记、北陆藤原氏家徽等等,绝无造假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请钦差当众打开,验明其中的内容吧!”在一阵由震撼引起的嘁嘁喳喳中,蒲生氏乡不容迟疑地催促到。 “这个……”山科和鹫尾本来有些犹豫,但最终抗不住这种无形的压力仔细地撤去了那些封印。两位公卿在众人的监督下打开盖子,由山科言继捧出了一份已经发黄僵硬了的白绢。 “这个玉玺没有错,印记也变成了深棕色!”在先确定了末尾的签章后,山科言继缓缓念了起来。“奉天承运……” 这是一份褒奖和任命的诏书,是在四百年前由后白河法皇签发给刚刚上洛的源义经,其中对于源义经稳定木曾义仲之乱后京都局势给予了高度评价,并授予其京都守护的职责。 这份诏书的内容谁都知道,因为任何一部涉及那段历史的书里都记述得清清楚楚,不过这似乎和今天的内容似乎没有多大的关系,那这么神秘地拿出这份东西有什么意义呢?只有两三个人似乎意识到了点儿些什么,微微变了脸色。 “这似乎……似乎有些……”吉川元春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看来还是不明白,又一脸困惑地看了看其他人。“这和……和……我们讨论的事情有关系吗?” “这个真是奇怪了,难道吉川殿下没有听清楚吗?”不等其他人再有所表示,蒲生氏乡就开口说道:“那么我就再来提醒您一下,后白河法皇在这份圣旨中明确指出:授予九郎义经殿下守护京都和朝廷的重责大任,并且要他聚集忠义志士根除叛逆恶党!对于一个武家来讲这是什么意思,我想就不用我来说了吧?” “蒲生殿下确实是慧眼如炬,不过恕我直言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冈本禅哲前歉意地向蒲生氏乡点了点头,然后和颜悦色地说道:“这份圣旨的真实性既然已经得到山科、鹫尾两位殿下的验证,那么在下自然不敢心存质疑,但是历时四百年后重现世人面前,除了证明一些所有人都早就知道的事情外,我看不出其他任何问题。也许是在下实在愚蠢,不知谁能在天下大名面前解释一下呢?” “这么说冈本殿下是怀疑这份圣旨和左府殿下之间的联系了?”竹中半兵卫冷冷地说到。 “在下不敢!”冈本禅哲嘴上说着不敢,但表情毫不隐讳地表明就是这个意思。 “既然所有殿下都知道这份圣旨上的事,我们就再来看看谁都不知道的东西!”说着竹中半兵卫犹疑扭头,对着外面又大喊了一声:“把左府殿下家传的两件宝物请上来!” 85、辉煌(五) 无论是写书还是戏剧,都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一个高潮,只是今天的这个高潮出现的有些奇怪,以致我这个主角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事到如今我多少也有些明白了,此刻捏在手里的那张纸就是一份“剧本”。 三个侍从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当先两个并排的人抬着一个大大的立架,上面挂着一副漆黑的铠甲。因为这件东西此时在这里出现实在是太显眼了,所以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副铠甲的式样相当古朴,近百年来已经没有人再作这种款式,虽然也看得出来一直保养的不错,擦拭的也很干净,但配饰的陈旧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更有甚者在这副铠甲的某些部位,为利器所造成的破损清晰可辨。 “这是什么东西?好像不过是一件古董盔甲嘛!”这恐怕是所有大名此刻不停闪动的年头了,事情变得越来越是诡异。 古董这东西既可以说是价值千金,也可以说一钱不值,关键是要看当时的社会环境和风气如何。日本经历了数百年的战乱,盔甲和武器这些东西自然是传下了不少,虽然还是有不少大名把这些东西作为收藏的主要品种,但是价格再高也是有限的。在这个即将决定天下大势何去何从的时候,拿出这么一件旧铠甲来是要干什么? “诸位殿下是天下十数万武士中的佼佼者,对于铠甲、武器自然都是内行!”好在竹中半兵卫并没有让他们的猜疑保持太久,指着那副铠甲开始解释。“这副铠甲也是传自四百年前,就是九郎义经殿下最著名的那副‘黑苇威童丸’。既然今天天下大名齐会,也正好借此机会把一些问题搞清楚,如有怀疑者尽可以近前仔细检查,上面制造者和义经殿下的徽记依旧健在,诸位请自行验证!” 所有人都目光复杂地盯着那幅铠甲,但并没有谁真的走过去进行验证,因为他们都不是傻瓜。既然能够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东西推出来,即便是假的也会做得毫无破绽,尽管上去检查此刻不会有人说什么,但这种对诸星家明目张胆的侮辱过后肯定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 不少人的目光都开始飘移,希冀着别人去冒这个险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可是过了五分钟也没有冒出这么个人来。 “果然不愧是诸星左府殿下啊~!”小早川隆景无限感慨地长长叹息到,声音里似是羡慕又似是有些嫉妒。“九郎义经的这副黑苇威童丸乃是无价之宝,我虽然闻名已久却没有想到还能亲眼见到,数百年来义经殿下一直被奉为武家楷模,所以今日之会真实全天下武士的幸事。左府殿下居然拥有此宝,所藏只怕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的将军义辉殿下和信长公吧!” “对啊!”听他这么一解释,许多人的眼睛全都又亮了起来。 几乎所有武家都有收集这些武器、铠甲的习惯,谁手里有几件珍品都并不稀奇,几百年间大大小小的战乱更大大增加了这种流动性,似乎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如果仅凭这样的东西就可以作得数的话,那么手里攥着平、源、北条、足利甚至天皇用过物品的人可多着呢! “小早川殿下还真是严谨,也足见对左府殿下认真负责的态度!”就在有人准备出言附和小早川隆景的这个时候,竹中半兵卫忽然又说话了。“光凭这副黑苇威童丸,确实说明不了多少问题,但请不要忘了我刚才说得可是‘两件’宝物。既然是小早川殿下提出的这件事,那么就请您来亲自验证吧!” 这时众人才突然意识到,刚才进来的是三个侍从,有一个人一直站立在那幅铠甲的后面,正是因为黑苇威童丸过于吸引人的眼球,所以所有人都把他忽略了。此刻这个侍从走上前来到小早川隆景的面前,将手上的一个木质托盘捧到了他的面前,而木盘上放的是一摞厚厚的纸。 小早川隆景将那些各式各样新旧不一的纸,细细地、一张一张看了起来。因为他城府极深又是低着头,周围“关心”的人一时无法看出他的表情。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富有戏剧性了,一件件难得一见的“证物”纷纷出台。现在所有的焦点又集中在了小早川隆景身上,只是他未免有些太慢了! 看小早川隆景半天没有反应,只是安心做着自己的工作,竹中半兵卫出言替他解释道:“这些文稿中最早的一份,也是最重要的一份,那就是九郎义经殿下的遗书,在结尾部分明确记述了未了之事交托武藏坊弁庆次子的经过。再以后的文稿代代相传,每一代都详细记载了本代的重大事件,以及向下传交的详细内容。正是因为这份传承有序的文稿,证明了自九郎义经殿下接受朝廷旨意以来的所有序列,而最后的一份就是居住清州的妙乐斋大师确认一个叫忠兵卫的人……” 竹中半兵卫的话在天下大名面前娓娓道来,不要说别人,就是我自己都被震了个目瞪口呆。没想到当年的妙乐斋老人还居然有这样的准备,看来仙芝回去就是为了取这些东西。 那幅名叫黑苇威童丸的铠甲只是个补充作用,这份文件可实在是力贯千钧,既然当年后白河法皇责成源义经作为皇室和朝廷的守护,那么顺理成章我也就可以继承这种身份。虽然这样的继承需要现在的天皇确认一下,不过那是太简单的事情了,关键是这个继承权!最妙的是这份文件中的“守护”地位只说是聚集忠义之士,并没有一个特定的官职,所以并不需要是直系的后代。 这样的结果出笼连我都没有料到,其他人自然没有心里准备。一时间支持和反对的都没有想好怎样应对,大名们彼此面面相觑大眼儿瞪着小眼儿。 此刻我的心里忽然有个奇怪的感觉,当不当得上那个征夷大将军似乎不那么重要了!经过这么多峰回路转的变化曲折之后,我想天下的大名一定会变得更加疑神疑鬼,对于诸星家的实力更加琢磨不透。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即便是看到了什么机会他们也未必敢有所行动,那样不是至少达到了我的短期目的吗? 忽然我的余光扫到了菊亭晴季,他居然还在慢慢悠悠地喝着茶,脸上挂着弥勒佛一样的笑容。我敢说在此时的大厅里除了我之外,他一定是最安定的人了,完全不像其他几个钦差那种诚惶诚恐的样子。 “真是一只老狐狸!”我在心里笑骂了一声。之前说不明白肯定是他装出来了,来了个金蝉脱壳,一下子避免了以后不断关于那份圣旨真真假假的纠纷。在盒子打开之前他就想到了这一点,真是够贼的! “确实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辛秘,对于义经流之数百年忠义守护实在令人感佩!”小早川隆景终于完全地看完了那些东西,并亲口承认了其真实性。“九郎义经殿下的事迹世代传承,忠义仁贤世人敬仰。不过也请诸位殿下注意一点,当年朝廷毕竟是把征夷大将军这个领袖武家的职位授予了赖朝公……” “如果可以证明源赖朝的这个职位来得并不正当,那么又将如何说呢?”不等他话落蒲生氏乡就开始反击,而且语气一下子变得咄咄逼人。 “不知蒲生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小早川隆景显得十分谨慎。 蒲生氏乡没有回答,而是又转向了山科言继。“请山科阁下再仔细看看,御函里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 “哦?”山科言继确实没有注意,也可能是念那份圣旨然后忘记了。此时他低下头一看,果然里面还有一份同样的白绢。“哦,在下疏忽了!”他拿起另一份白绢展开念道:“天行不幸,逆党横行……”这又是一份圣旨,还是后白河法皇发给源义经的。 山科言继的声音越来越小,其他的人眼睛则是越瞪越大,这份圣旨里的内容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在这份圣旨里后白河法皇直斥源赖朝为逆贼,说他“横暴无礼”、“欺凌皇室”,采用胁迫手段要朝廷封他为征夷大将军,并要义经联合藤原秀恒出兵讨伐源赖朝。 我的心里此刻是百感交集,实在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再看看其他人,也都是楞磕磕的模样。 这份圣旨实在是太有震撼性了,一旦公诸天下就完全颠覆了数百年来武家传承的理念。既然第一个征夷大将军是逆党,那么廉仓幕府的执政北条氏自然是逆党;以拨乱反正为名目开幕的足利氏也是逆党;引申出来廉仓、室町任命的那些管领、探题、守护自然还是逆党。对逆党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普天之下人人得而诛之! 面前的这些传统大名论起源流,多多少少和廉仓、室町两朝脱不开关系,那么他们也就可以被作为清洗的对象。可以想象只要我在朝廷的许可下公布这份圣旨的话,那么新的一****规模“下克上”必将蜂起,根本不用我来动手。 家臣可以杀戮大名,暴民有理由攻击武士,这简直就是一场日本战国版的“特殊时期”嘛! “左府殿下!”我还没有完全想清楚,德川家康已经从左手走出来,走到正中间向我跪了下来。“天下百年****,安定的局面来之不易。为了天下苍生社稷,请您勉为其难就任征夷大将军吧!” “我实在是不想这样就……”我“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请诸星左府殿下以天下苍生为念!”人群开始从两侧涌出来,在德川家康身后形成了黑压压一大片。 86、施政之初(上) 我有时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好像做梦一样,一切都是怎么开始,又是怎么结束的?征夷大将军,我已经当上了征夷大将军,怎么会就这么的不真实呢! 大阪的会议最后出现了一个戏剧性的效果,与会的所有大名一致公议向朝廷保荐我为征夷大将军,很多人都声泪俱下,那场面实在是太热烈了! 根据作为在这种时候应该谦虚一下的惯例,我并没有马上答应他们的请求,可当夜就有人跪于大阪城门下请愿,两天后近畿附近的各大镇町的豪商名人就送来了联名请愿书。 尽管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人暗中安排,但是我没有刻意的去打听。虽然手中掌握着这个国家最有效率的情报系统,可我也清楚有些事情作为上位者最好不要知道。 一大套谦辞和劝进的戏路折腾了很长时间,最后连天皇也一再的下旨催促,我这才勉为其难地率领天下大名在钦差的陪同下起程上洛。 京都的过程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虽说热闹但不过是一场可笑的闹剧罢了。即便是上皇和天皇一边一个地拉住我的手,满耳听得都是“爱卿辛苦了!”“一切拜托爱卿了!”,我也只是忍不住想笑而已。 皇室和朝廷里的公卿们非常好办,至少我没有看出现在他们当中有什么太有志气的人,只要有他们一口饭吃就好,何况现在他们的碗里还有肉呢! 大名们自然是要麻烦些,虽然现在噤若寒蝉,但我知道他们当中有些人没有那么容易死心。不过一切已经不那么紧要,这次的事件对他们触动相当之大,短期内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十年之后他们再想动也晚了。 五月里我由京都返回大阪,并且再次举行盛大的宴会和茶会招待那些大名们,我终于对全天下展现出了主人的姿态,加盖我关防的文书对所有人都是命令! 大名们陆续离开了大阪,其中或许很多人有些许不甘,不过他们肯定是无法违抗的。我在登上征夷大将军这个位置以后发布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明年开始所有万石以上大名六至十五岁的继承人,必须全部送到大阪来接受武士礼仪传统的教育!没有得到幕府的许可之前,接受了这样教育的子弟继承权受到保护,各家大名不得私自废黜;即便是这些人意外死了,那些没有受过这样教育的继承人只能暂摄家督职位,等到下一位合乎规定的继承人一旦成年就必须立刻把位子让出来。 这样的规定把许多大名都闹了手忙脚乱,一些人不得不提前隐退,让刚刚元服的儿子上位以避开这个规定,不然如果拖到明年的话,就可能在短短三五年之后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 他们自去烦恼他们的问题,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办,在各家大名离开后,幕府的几大判事所挂牌履职。这些基本内容在之前竹中半兵卫就已经搞了出来,参照了以前镰仓、室町两朝幕府和新的补充内容,再加上判事所下辖的各奉行所,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官僚体系。 我把竹中半兵卫、蒲生氏乡、前田庆次设置为了幕府大佬,但是无论人员和数量都是不固定的。他们当中通常只有一个会常留在大阪,应该不至于出现臣重君轻的局面。 另外作为幕府最强大的直辖力量,我设置了七个统领,他们就是甲骑统领真田幸村;轻骑统领霍思金;水师统领神谷师元;忍者统领加藤段藏;忍军统领楠木光成;铁炮统领津田一算;近卫统领樱井佐吉。这些人的领地多在十几到二十几万石之间,而且都是不很远的地方,所以长期在大阪述职也没什么关系。 从全盘上考虑来讲,这是一个综合参考了我各个时期和能力的人事安排,可以带给我一个相当长的稳定时期。另外因为我开创出了分封忍者二十万石以上领地的先例,忍者系统的热情和权势空前高涨,我的眼睛和耳朵更长了。 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是一个开国之主,所以还有许多的事情等着我去作,在授予了已经是大纳言的信清为代理执政后,我又来到了堺町。 “终于告一段落了!”看着眼前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在我授意下完成的详细方案,我长长地嘘了了一口气。一个伟大(我自认为)计划就要展开,在它面前那些大名们将来可能的反抗实在是微不足道的。 “主公!”御弁丸将捧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些茶点。“您已经工作了一个时辰,是不是先休息一下!” “嗯!”我点了点头,顺手拿下一个茯苓饼咬在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位和年纪都高了的原因,我近来精力已经不像过去那么旺盛了,看来还得把更多的工作交给别人。“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我边吃边随口问到。 “备前小寺、近**山、陆奥蛎崎想要拜见主公!”御弁丸回答到。 “小寺和青山我不见,打发他们到大阪去。蛎崎嘛……念在他远来辛苦,你记得提醒我三天后见他!”我现在的身份不同了,怀着各种目的的人一群一群地拥上来。可我的事情这么多,不可能什么阿猫阿狗都见。 过去见人多是一种我为主动的状态,也就是我想到了什么事招呼人过来就行了。自从作了这个征夷大将军以后,情况就完全变了过来,每天候见室里都有几十上百的人等在那里。虽然我也有一沉两个月也不搭理的,可这些人却非常有耐心,继续毫无怨言地等在那里。 既然能进到候见室里来,自然多少都有些身份,一味的不理不睬也不太好。可我一个人的精力也是实在不够,就把那些顾不过来的人打发到了大阪那边,是信清见还是半兵卫见,就让他们自己决定了。 “昨天长束殿下过来说:买来的设备已经完全安装好了,请您无论如何见那个南蛮人一面!”御弁丸又禀报到。 “南蛮人?什么南蛮人!”我想了一下,好像最近大阪没送来这样的呈请。 这个是个世界大航海、大发现的时代,具有官方背景怀着各种目的的商人、海盗、传教士穿梭在世界各地。过去日本处于战乱之中没有人管这些事,随着全国和平的到来这些人也随之而来,任何一个乱七八糟的人都可能从怀里掏出一份国书来。 不过既然现在我已经开设了幕府,一切就都得立起个章程来,具有这样使命的欧洲人必须先到大阪报备,记录下姓名、国家、礼物这些事情后接受统一的安排。现在我没见到呈文就来了这么个人,可是完全违反规矩的事情。 “是个商人……叫恩斯特!”御弁丸对欧洲人的名字还不太习惯,好不容易才想起来。 “恩斯特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有些意外,抬起头来问到。 恩斯特已经有些年没有来过日本了,自那以后所有生意都是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与荷兰商馆联系,我自己是不见了的。大约两年前我向荷兰定购了几台机器,按时间确实是该到了,不过没想到恩斯特会自己送来。 “大约七八天……因为只是个商人……”从语气里听出我对这个南蛮人相当重视,御弁丸吞吞吐吐的有些紧张。 御弁丸和梅千代根本就没听说过恩斯特这个名字,因而在他们看来这个人既不是大名也不是公卿,和其他成百上千的要求晋见者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位置更低一些。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单独打搅我,如果不是长束正家关照只怕他们还是不会向我禀报。 “去通知他明天过来吧!”我没有责怪他们,这只是体制的问题。“把长束殿下也请来作陪,另外叫在堺町的管理会主要成员等在候见室里。让护卫也准备一下,明天我可能要出去!” “是!” ****************************************** “拜见大将军殿下!”恩斯特见到我更加的恭谨,不管如何如今我们彼此间的关系不同。虽然依旧是老朋友,但作为一个国家的实际统治者,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显然也是认识到了这一点。 “这样的礼节你想必也不习惯,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可以了!”我自然也表示出了亲切,可不管怎样都有些居高临下。“我记得你已经有很多年没来日本了,这回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没有多少特殊的原因,只是作为五十多岁的我,想在还能活动的时候再看一遍这个海洋!”他直起身有些感慨地说道:“只是我真没想到,您已经统一了这个原本混乱的国家。从那座雄伟的城堡我已经看出,您是多么的伟大。在您直接统治下的地区比这个国家其他地区足足先进了一个时代,也那怪那些敌人不是灭亡就已经匍匐在了您的脚下!” “这里面也有你很大的功劳,不然这个进程起码要延缓10年!”这个数字我并没有仔细算过,但至少可以让彼此感觉舒服些,而且我也确实是对他心存感激。“最可贵的是你的承诺一直值得我信赖,就好比这次的那些机器!” “能为您效力是我永远的荣幸!”恩斯特庄严地将右手按在左胸上。 “你能这么说我非常高兴,其实即便是现在我还是需要你的帮助!”我微笑着侧过身,指了指一张绘在屏风上的地图。 87、施政之初(中) “现在的日本只是在形式上达到了统一,各地的藩国依旧存在极大的自主性!”我示意两个侍从把那抬屏风抬得近些,并从梅千代手里接过了一只长杆。“继续用武力解决下面的问题肯定是不合时宜的,我的想法是采用经济辐射倾斜的方式。现在的日本土地依旧面临开发不足的局面,这种情况在关东、东北和西南地区尤为严重。你也不是第一次来日本了,想必已经看出了这里农民负担过重,耕作手段落后的问题吧!” “不错!”恩斯特看着那张图点了点头。“我已经有过一定的了解,日本现在农业水平还只能用‘原始’一词来形容,农作物的品种也存在着严重的单一和退化问题。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奇怪,这个国家是靠什么来维持如此巨大国家机器的!” “这就是我的切入点,想通过经济布局来调节人口分布和流向!”我用长杆在地图上敲了一下,信心十足的说道:“我想在我控制的领地上采取先进的耕作方式和种植多样化的作物,这些就需要你的大力协助了!” “没问题!”恩斯特立刻点头答应到,在他想来这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可您具体是想引进什么样的品种和技术呢?” “不,我并不想采用太生硬的作法!”我连连摇头,表示他误解了我的意思。“根据我的想法,固有习惯和传统是极难改变的,何况还是延用了上千年的耕作方式。如果我用强制命令虽然也能办得到,但是在主观抵触和客观生疏造成的结果一定不会好。毕竟种地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三年也许能学成不错的武艺,但十年也未必可以精通农事,就算你能给我带来几个好的教师过来,可毕竟也不能手把手地教给全日本的农民!” “那您的想法是什么呢?”他被我的话搞得有些糊涂。 “我的计划就是……示范效应!”我神秘且得意地微微一笑。“只要有人从相邻的地上种出更多更好的粮食,处于饥饿边缘的人们自然会想去获得方法,见到更好吃、产量更高的作物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虽然现在天下已经基本恢复了安定,但是要交出近一半产量作为赋税的农民生活依旧不是很好,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他们自然会接受。我想迁入一批欧洲移民,给予他们可以耕种的土地,采用新的方法种植新的作物。只要收成是实实在在的,那么我再命令各地的官员加以引导就可以达到目。” “您……您真的打算这样作吗?”恩斯特惊诧地望着我,似乎难以相信这是实事。“现在欧洲许多国家都面临宗教方面的问题,迫害和冲突比比皆是,甚至随时可能爆发战争。在这种情况下必然会有大量人民想要移居海外,毕竟欧洲的生存空间相对人口来讲实在是太狭小了。可无论是中东还是远东的那些君主们,没有人愿意主动接受这些人,您这样做又是为什么呢?” “这也许就是我和他们不一样的地方吧!”我言词含糊地说到,然后马上就转移了话题。“不过初期我也要考虑人们心理的承受能力,第一批准备迁入五到八千人左右,分别安置在肥前和丰后。九州是最早接触欧洲人的地方,天主教和基督教也都有一定的影响,接受移民相对比较容易。最主要管理这两个地方的,分别是我的儿子和最亲信的将领,先期工作比较容易进行。据我所知现在法兰西南部和德意志北部的宗教冲突尤为激烈,而且这些地方都有发达的农业,所以想请你帮我安排一下!” “可这样……”恩斯特还是有些犹豫,我的决定是有些过于反常了。 “那些人的路费我自然是会付的,你只要把这当成一种生意好了!”我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但是想得却有些左了。 在整个大大航海的早期和中期,荷兰人也算是海盗和奴隶贩子中的杰出代表,但是恩斯特的商团在这方面并不是特别有优势。他把我的话理解成了要贩卖白种奴隶,这可是有些超出他的道德底线了。 “在日本奴隶制早已经成了过时的东西,现在最多也就是具有一定人身依附关系的部民制罢了!”我索性和这个外国人摊出了底牌,反正即便是他知道了和别人沟通也不是那么方便。“我是想通过交流使日本的人员流动更为活跃,这样人们就会更加踊跃我所控制的发达地区,而由欧洲迁来的农业移民难以很快在外藩大名的手下形成兵源。经过五十年或者一百年之后,在这种由中央政府有目的的控制流动下,大名们最终会丧失对地方政权的控制能力!” “这样……”恩斯特咬着嘴唇陷入了沉思,但是眉头却慢慢舒展了开来。我说的话也是合情合理,这样的业务和向美洲移民也没什么本质区别。“为了报答您多年的关照这笔业务我们可以做,但是这只怕也很很不便宜!” “你报个价儿!”我问到。 “这个……”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有些为难地说道:“运送移民和货物可不一样,货物往舱里一放,一般只要不漏水就没有什么大事。移民可完全不一样,一路上吃喝拉撒都要管,食物和淡水都要数倍增加,人员密度大幅多增加还有可能爆发疫病……”接着他又说了其他一堆困难。 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也不会全部事实。此时的欧洲因为政治、宗教等原因导致了大量各种冲突,向美洲和东方的移民潮如山崩海啸一般。如果真的没有利润,那些商人和船主都疯了不成? “按每个人二两黄金计算,您看可以吗?”最后他试探地说出了一个价格。 “可以,就是这个价格吧!”我大概算了一下,每个人和八贯,一万人就是八万贯。虽说不算便宜,但也决非无法承受的高价。“不过我还是有些条件的!” “殿下您请说!”他微微弯了一下腰。 “我这里是要移民,不是什么流放地,所以请不要贪图各国政府的那点儿小钱弄来一些刑事犯!”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强调到。 据我了解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最早就是那样的作用,虽然几百年后也发展得不错,但开始的时候可是着实混乱了一阵子。南蛮人在日本原来的名声并不好,甚至在一些人眼里与妖魔无异,也就是在这几年才略有改善。如果好不容易弄些人来再引起混乱,那可实在是得不偿失了,更加谈不上什么“引导示范”作用。 “这个您只管放心!”恩斯特很快的点头,甚至有些太快了。 “还有就是最好让他们举家迁来,这样会更加有利于早日过上正常生活!”我又想了想说到。“那些他们不便携带的东西,比如房屋、土地和牲畜等等,你们都只管作价收下好了。待移民们到达后我会拨给足以他们生活的土地、建屋材料、种子、耕牛,而且还会免除他们三年的赋税。而且你也告诉他们,在我这里宗教信仰不是问题,最安定的生活在等着他们!” “您还真是无比仁慈啊!”恩斯特更加满意,迁移者的财产出售只怕不可能是完全正常的价格。 “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就不必再说客气话,你只要把这当作一般的生意就好了!”我说这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正是因为彼此有利益存在我们的友谊才会二十多年长久稳定。“就比如这次,你的做得就非常好,连我都没有想到定制的机器可以这么快就制造好了!” “只要您满意就好了,看到传来的信息后我还直担心误解了您的意思呢!”他稍稍地谦虚了一下。 “正家你是亲眼看到了,感觉怎么样?”我转向了坐在一边的长束正家,十分关切地问到。 “完全安装好了,效果十分理想!”长束正家说着从身边拿起一只带来的托盘,交到梅千代的手上。“样品非常完美,我给你带来了!” 托盘上盖着一块红布,我揭开来看了看。虽然眼前看到的东西并非向长束正家说得是说什么完美,但是比我预想的要好了很多,毕竟要考虑我所处在这个时代的客观因素。 “很好,这样就很好了!”我点了点头向侍立在旁边的御弁丸问道:“那些商人们都来了吗?” “是!他们一早都到了,已经等了大约两个时辰!”他低头回答到。 “走!”我站起身对面前的长束正家和恩斯特说道:“我们去见那些家伙,让他们也看看这样了不起的东西!” “是!”他们立刻站起身跟了上来。 “拜见大将军殿下!”我的身影还没有出现在门口,二十二个日本最大的商人已经在屋子里跪了下来。不止是五体投地那么简单,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顶礼膜拜。 “大家都起来吧!”我将手中的扇子向前一挥,但并没有坐下来。“诸位都和我有多年的交往,在诸星家壮大发展的同时诸位也得到了不小的好处。眼下我已经成为了大将军,自然还需要各位能够更多的支持。现在我们要一起去看一件东西,不管理解不理解这件事都需要各位全力襄助!” 88、施政之初(下) 这是一座巨大的院落,从外面看除了大和围墙高些,好像和其他的仓库没什么不同。因为堺町市区地价高涨,很多大商人都把这种占地广阔的设施迁到了近郊,往来费不了多少时间却可以节约大量的金钱。 在第一眼看到这座仓库时,随我同来的不少商人都暗自羡慕,这样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方自己怎么之前就没有找到?且不说三里距离真是不算远,安全问题也再没有顾虑。 虽然现在战乱时代已经结束,但是在各地还是有一些战败武士形成的强盗集团在活动,之前不久就曾听说过东海道上商队被截杀的事情。近畿附近自然是好的多些,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吧! 这座仓库位于堺町之南,西面八里之外是濑户内海,南面不远处就是通往纪伊的官道,这两个方向都是毫无遮蔽的旷野,即便有居心叵测的家伙也无法隐藏。 南面两里之外倒是一片森林和几座小山,本来看着确实不甚安全,但就是那片树林里却是一支铁炮部队的营地,等于免费有了一支守卫。除此之外向南五里还有一支幕府直辖的骑兵部队,人数在一千五百人左右。 不过等进了这座院子以后,所有人的心里产生了更大的疑问,究竟是存了一些什么东西会有如此森严的戒备?院套院的设置使我们一行人一连进了三道大门,每层院子之间都是深沟高垒戒备森严,触目所及全是一支支来回游弋的巡逻队和成行的营房,大致估计一下,至少有五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驻扎在这里。 这么分割下来等到了最里面一层,院子已经不是很大了,但是里面的建筑物却显得密密匝匝,有如一座小型的迷宫。大门外隐隐约约的轰鸣声到这里已经显得有些震耳,好像是类似于打铁时那种实打实的碰撞。 我们首先被此地管理者引进了迎面的一桩大屋,灼人肌肤的热浪扑面而来,要不是之前就看到了一连串五只冒着浓烟的烟囱,任谁也不会在这初夏里有烤火的准备。不过和炉火比起来,更加受到灼靠的只怕还是人心! 贴着靠里的整整一面墙,摞着如小山般成堆崭新的银锭,亮丽的色泽反射着熊熊炉火的光芒,让每个人的眼睛都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大约有四十个赤身裸体的工人在这里工作,还有七八个监督的武士在来回走动着。工人们把所有一块块银锭搬下来放在一种特制的古怪锅里送入熔炉,待溶化为银水之后再兑入一定量的铜水。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原来在屋角还堆着许多小巧的铜锭,只是无论从各方面讲他们都太不起眼了。 “各位大概也看明白了,我为弘扬圣恩稳定物价欲发行新币!”看着面前一群或猜测犹疑,或恍然大悟的人,我终于微笑着揭开了谜底,同时示意那些工人和武士不必行礼继续工作。“各位想必也都有体会,我国的币制和南蛮诸国相去甚远,就是成色也差异甚大。且不说因为是纯银铸币在交易中吃亏,就是在国内流通的磨损量也是靡费巨大,以致在使用旧币时还需要再次称重,达不到铸币等值这种应有的效果!” “将军殿下真是天恩厚德,泽及草木啊!”随着今井宗久的一声引领,如潮水般的恭维再次从商人们中间爆发了出来。 “还是不明白啊!”我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失望之中又微微有些得意。 铸造新币这种事并不罕见,往往在太平盛世和大乱平复以后,执政者一般都会大量铸造发行新币,这样作不但可以使混乱的物价迅速回平,也可借此提高自己的声望。 不过这种新币的发行一般不会取代旧币,而是在换算中几种货币一同使用。至于铜钱多少年来一直很少变动,是以大明传来的永乐通宝作为基准。 “高不高明的还不一定,还是看看下面的成品再说吧!”这次我并没有急于解释,而是向长束正家示意到下一处去。 其实这间屋子里的工作还有一个步骤,就是把混合均匀的银铜混液倒入石制的模范当中,待冷却后打开模具就形成了一个个李子大小的厚圆饼。有人专门把这些圆饼收集起来,放到一个大木斗里,在专门武士的监督下两个人抬了出去。 我这些人就是跟着这样的一副挑担,穿过院子来到了另一幢同样的屋子前,这回那些参观者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整座院子震耳欲聋的噪音就是来自这里。 门被缓缓地打开,里面的情景使那些原本有了些心里准备的商人,还是变得目瞪口呆。里面有二十几个人和三台古怪的机器正在工作着,正是这种机器发出了巨大而古怪的声音。从直观上看,这种机器是一个高高的架子,由底到腰像是一个铁铸的柜子,就是在这个柜子的面上横竖布满了一些圆孔。 一些工人把那些抬进来的粗糙银饼一颗一颗放进那些孔里,接着控制机器的工人松开一个把手,架子顶端就有许多钢柱同时落下来严丝合缝地砸在孔中。接着钢柱再次重新被摇起,那些孔里的银饼不知被什么东西顶了出来,不过却变成了一种相当精致的形态。 一些专门的工人手脚麻利地从台子上捡起这些加工好了的银饼,盛入一个大托盘捧到当中一个桌子上,围坐在桌边的四个武士认真仔细地对每个银饼进行检查后,这些银饼又用纸按每一百个包成卷,登记后放入屋角一种特制的铁箱子里,上锁、加上封条这才算完成了全部流程。 “看看吧!”我从桌子上拿起几个完工的银饼交给面前的几个商人,他们躬身接过仔细地观察着。“这些机器是我从南蛮特制而来,而且版式在堺町刻制并且已经毁去。这种冲压法铸造的钱币精美细致,翻砂工艺绝对无法一摸一样的复制,而且铸造时按九比一的比例加入黄铜,大大克服了旧式金银币磨损严重的问题!” “太好了……真了不起……”随着样品在人们手中的传递,赞叹之声此起彼伏。 这些银币正面的图案是是一条盘旋飞舞的云龙,靠下的边缘处刻制着“天正十四年”字样。背面的中心是一个“十六瓣菊”的御徽,左右各有一个小些的“诸星丸”徽记,上圈边缘的空白处有“幕府正库”字样,下圈则是“库平七钱二分”。 “七钱二分……”不少商人都皱起了眉头,不明白怎么制定了这么个不当不正的份量。不过这些人看我的兴致这么高,自然不敢此时提出来触我的霉头。 “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这些银币还要靠你们发行的市面上去呢!”我自然是看了出来,对着离我较近的津田宗及问到。 “是!这是……这七钱二分……”他一边看着我的脸色一边小心地问到。 “津田老板,你再仔细看看正面的中心位置?”我微笑着像他手上的银币指了指。 “正面?”他一愣之下又仔细看了看,果然又有了一些新的发现。在那条云龙盘绕的正中间,清晰地用隶书扁体阳文刻着“壹圆”两个字。 其实这两个字是非常明显的,只不过因为各人对龙纹的熟悉就没有再去细看,再说此时因为屋内的噪音,众人也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 “壹圆?”津田宗及再次困惑地抬起了头,在他长久的经商过程中并没有接触过这个单位。 “我们换个地方!”我把那些银币收回来又放回了桌子上,当先走出了这间工作室。 整个工作区域不过就是一座首位严密的院子,自然是不可能有太安静的地方,不过后面还是有一些办公的场所,好赖是长篇大论的谈话也不受影响了。 “大家都看到了,这种新的银币标准就叫作‘壹圆’!”一坐下来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到,实在是我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多呆。“这是我参考了和南蛮商人实际交易的情况,然后作出的决定,目前先参照永乐通宝七百二十文的价值流通,明、后年再陆续发行相对应的十进制铜币。我的目的是今年在堺町使用,三年后推向全国,十年之后成为唯一通行的货币!” “唯……唯一!”不少人大惊失色,作为商人不可能再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有些难以相信而已。 日本自古以来发行过很多货币,甚至自中国流来的很多货币也可以使用,除了各种金银币按照重量和成色相互兑换之外,各种铜钱也有一套长久以来自发形成的价值体系。 一种唯一的货币是什么概念?就是说民间所存的铜钱都要退出流通,各种形态的金银也不再能够自由兑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全天下的财富支配权岂不是…… “请恕小的愚钝,您的意思是不是……” “你的理解完全正确,我就是要取消金银自由流通和各藩的铸币权!”还没等今井宗久的话说完,我就直接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嗡……”面临这种时刻各人再也顾不得应守的礼节,那些商人们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 我和恩斯特、长束正家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都对我回以信心十足的目光。“啪、啪!”我举手拍了两下,屋里立时安静了下来。“关于这种理念我想很多人都不清楚,那么现在就让恩斯特先生来讲解一下,他和我们当中很多人都是老朋友,讲的话应该是可以信赖的。我只需要提醒各位一点:这是个千年难遇的机会,而且这种机会我只提供一次!” 89、政策与对策 大多数人面对未知事情的时候,总是心怀恐惧的,这通常没什么道理可讲。我在商人们面前提出了这样一件爆炸性的事情,自然会引起他们的忧虑,尤其是可以预见到肯定会严重触及自己利益,而又怎么都无法判断的时候,想不顾虑都不可能。 商人们中虽然也有名传千古的“义商”,但那多是个别人在个别事件上的表现,我不想再采用那么曲折的策略,因而使用了最为直接有力的手段。 既然在全国范围内已经控制了大宗物资的流通渠道,那么控制大宗资金的流动也是势在必然,我即将公布新的命令:在全国范围内对从事资金汇划、货币兑换业务的商号,实行许可证专营制度! 除了那些各地知名的大镇町外,每个郡只能够设立一家这样的商号,所有商号都不得越界经营。所有这些商号经营的金融业务内容、范围都要在幕府专门机构的监督之下,并且每隔五年要进行一次统一的评定,是否继续授权要看经营效果而定。 这样的事情就再明白不过了,不管天下的所有人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境遇,但获得金融经营权的商号毫无疑问会大发而特发,就算变成庞然大物也在情理之中。在巨大利益面前犹犹豫豫的猜忌立刻就便成了信誓旦旦的忠诚表白,而且转变得是那样的自然。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我知道我至少有了个成功的开始,虽然强制的行政命令也能达到这个目的,但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好的效果。在和平的年代里,这些商人就是我对那些大名展开讨伐的部队,而目的依旧是摧毁那些现在或者将来可能与我政权相对抗的势力。 之后回到堺町的寓所里,那些商人们爆发了空前的热情,为了在全国取得更多地区的经营权使出了各种手段。对村井、长束等人行贿那实在是小意思,有些直接向我献上稀世珍宝。 我出了个好主意,让他们各自提出一份将要如何开展经营的意向报告,这本是一个临时起意的主意,想不到效果确实出奇的好。这些家伙至少都是经商数十年的“老油条”,更有几个是有几代人积淀的世家出身,他们的那些方案更加补充了我计划,至少有一些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漏洞。 就这样经过一番磋商、评估和讨论,我最后选定了三十九家豪商授予了金融经营权,自然是根据亲疏、远近和能力而获得的权力多少有些不等。一年之内不但堺町的体系迅速完善了起来,就是全国范围内的架构也已经基本铺开,达到了北到涵馆南到鹿儿岛。 所以在第一年里我非常高兴,铁轨已经铺设好其他的还难吗?我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列车会飞快地奔跑起来的。 在之后的第二年里似乎却也是这样,堺町、石山、平户、博多的商业金融系统完全统一了步调,在各地设立的专业钱庄(这时还不能称作为银行)也没有受到什么阻碍。那些地方上的小商号自然是无法抗衡,大名们也没有胆量公开违抗我的政令。 可从第三年就开始有些不对了,政策性的内容完了,可经济手段却变得难以为继。开始我以为那项措施出了毛病,可是慢慢地就发觉不对了,这是一些传统实力自发对我进行的抗拒。 我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没有和任何人讨论,就这么彼此应付着、对应着,匆匆第一年两年地过去,转眼就进入了天正十八年(1590)。 “还是没有进展吗?”我皱着眉头轻轻敲了敲桌子,那上面放着一份由全国各地汇总来的一份统计报告,都是一些拐弯抹角的诉苦情况,不用看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这个……实在是抱歉!”村井贞胜脸上尴尬得有如挂了两块猪肝,身边的长束正家、增田长盛差不多也是这个颜色。 “现在说这个没什么用,无助于解决任何问题!”我稍稍沉了一口气,信亲还在身边,我不能作出不好的榜样。“说到底这不是你们的错误,执行上没有出现偏差就不是你们的责任。是我事先考虑不周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你们也不要有太重的心里负担。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出问题的关键所在,再想出解决的办法,你们有什么头绪了吗?” “臣等无能致使主公忧虑,实在是惶恐不安!”他们三个后措后几步伏拜下来,长束正家的眼圈甚至有些发红。 “唉……”我长叹了一声,超越时代的计划真是很难,经常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状况。“到底发行出去了多少新币,你们有没有确切数字?”我看着那些不知所谓的报告问到,商人到底是比武士更加圆滑。 “银元大约发出二十万元,不过都是在堺町、石山等几个大镇町。铜制辅币更少……” “更少?更少到底是多少!”我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 “不足……不足五万元!”长束正家壮着胆子说到。 “嘶~~!”他的回答使我吸了一口凉气。 听起来这个全部二十五万元,似乎真是不少了,不过你如果仔细算算的话,换成旧制不过是十八万贯左右。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这是在全日本的整个范围内,作为幕府大将军我实在是觉得有些惭愧。 “今井那些人怎么说,有什么怨言吗?”我整理了一下满脑子有些混乱的思绪,力图找到一个突破口。 “那怎么会,他们是全都对您感恩戴德的!”村井贞胜立刻回答道:“主公授予这些人的金融独占经营权,使他们这些人的财富急剧膨胀,除了直接带来的收益外,他们其他的业务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拓展。现在可以这样说,在这三十九家之外的人,就没有资格被称为豪商,可以说这个权限就是他们如今地位和财富的保障!” “这些家伙要是知道感恩图报的话,就该再尽些力量才对啊!”我心中对这样的成绩实在感到有些窝火。 “他们也感到惭愧,也让我向主公转承他们的难处!”村井贞胜用膝盖向前蹭了两步,带着些哀求的表情说道:“几大商埠的店铺都没有任何抵触,但是去其他地域做生意就很难把这些新币使用出去,不要说那些大名在出售剩余资产和资源时只愿意接受金银,就是农民也只愿意接受旧式的铜钱。对此今井、津田等人也感到无能为力,他们表示愿意向你献上‘敬意’……” “我现在缺的并不是钱,我自己铸造的钱还花不出去呢!”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看来他们也不能提供什么好办法了。“你们先下去吧!” “父亲您不必动怒,我看这件事除了慢慢引导也别无他法了!”他们三个人出去以后,信清出言劝解到。“父亲您这番改革币制的作为自古少见,何况幅度如此之大。百姓们使用了千年之久的孔方铜钱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要想他们改变习惯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这个我也知道,所以才这么急的取消了各藩的铸币权!”我看了他一眼,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我也知道应该新旧币制并行一段时间才好,取消铸币权的措施有些急迫了,但不如此就难以迅速确立新币的主导地位,不如此其他的一些事情也就很难继续推行。可我还是低估了传统意识的力量,强制兑换旧币这种行为一定会被认为是劫掠民财,激起剧变那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可自由兑换实行了这么久百姓对新币还是缺乏信心,真是让我伤透了脑筋!” 信清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 “你是不是也不理解我的这些作法,觉得有些得不偿失呢?”我忽然问到。 “哦……”信清被我问得一愣,好像先是想否认,但最终还是无言地点了点头。 “唉……这也是我考虑不周的地方!”我长叹了一声,心中微微感到有些失落。看来有些问题我有些太想当然了,适当的沟通还是相当必要的。“这些年我几乎把所有的日常工作都交给里你,自己只是专心于自己的那些计划。在我看来这已经是对你最好的锻炼了,但其实有些理念光靠实践也是得不到的!” “儿臣无能,让您操心了!”信清惭愧地回答到。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只是这件事我想我自己就可以告一段落!”说到这里我自己忍不住有些想笑,看来是有些高估自己了。“对于这次币制改革,我是想在全国实行货币的统一,无论是金银还是各式铜钱都要退出流通。那么在这种单一的货币中,我们的幕府就是核心枢纽。即便将来我们的敌人想有所举动,也不再可能有那样的经济实力!” “可是金银还是源源不断地被开采出来的呀!”信清还是不能理解,因而继续问道:“再说我们现在发行的这些银元,还是可以被储存起来,相信只要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那些敌对大名还是有可能继续起力量。你的政策使对南蛮的贸易越来越普遍,范围也越来越广,自然也会使那些外地大名得到相同的机会啊?” “你能提出这些问题真的很好!”我笑着点了点头,真是非常欣慰。 90、扭转大计划的小人物 “现在我和你说一件事,这件事我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这并不是我不信任你们中的任何人,而是恐怕我说了你们也无法理解,更主要的是这个计划在我有生之年难以完成,甚至是你也不行。我打算把这件事详细地写在我的遗嘱里,作为一个完整的步骤一直等到百年之后,由诸星家的第四或者第五代继承人来完成!” “哦……是!”听到我提到遗嘱时信清的身子明显地战栗了一下,不过很快地又稳定了下来。 “你说金银源源不断的话却是不错,但是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想要收回金银的开采权了!”我这样对他说到,其实以前也对他透露过这样的意思。“不光是金银,铜、铁、硫磺和大型晒盐场都要收回,也唯有这样才能保证幕府对地方大名始终保持绝对的优势。不过这也正是我为难的地方,如果不先确立新型币制的地位,那么就很难实行这样的措施!” “哦!”信清这时才如梦初醒,明白了我为什么会如此急迫。 “如果新型币制不能确立并巩固,那么在如此大规模的收回资源开采权时,一定会严重影响到地方民生!”既然今天开始了这个话题,那么我索性就让他也了解一下我的担忧和烦恼。“类似于德川家康那样的家伙现在虽然无能为力,但是一旦天下大规模民变他们一定会躲在后面推波助澜。其实如果只是我自己的话,我是不怕的,哪怕是失去了所有人心,我依然没什么可怕的。在这二十多年里,我见识过了太多的人和事,所以我有信心处理任何问题!” “那……”信清再次有些困惑,我的话似乎有些自相矛盾。 “但是如果真要那样的话,我对你们就没法作出任何的安排了!”我看出了他的想法,因而解释道:“如果真的到了天下大乱民心尽失的地步,那么我的有生之年唯一可做的一件事,就是不断地去扑灭各处此起彼伏的叛乱,用我的威望、我的武力和我全部的心智。而在我之后,你们很有可能维持不了这种强势,诸星家距离败亡也就不远了!” “原来如此,看来还是我让您不放心了!”信清神情有些复杂地说到。 “其实在你做得已经很不错了,只是即便是我也无法把那些产生于背景环境之外的理念完全交给你!”有些事情我自己也根本无法解释,只能这样安慰他到。“就比如你刚才说的,我们铸造的那些新银币被他们攒在手里,还是一种可能对抗我们的资本。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这样,但其实并不止是如此,我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真金白银的东西怎么会就这么保留在他们手里。现在这种铸造的银币还是一种过渡,五十或者一百年后会用别的东西把它们替换出来的!” “替换出来……什么?”信清的脑子感觉有些不够用,下意识地问到。 “白纸!”我想在桌子上找点儿什么,可是顺手拿起来的却是刚才村井贞胜送来的那份报告,就冲着信清晃了晃。 “白……白纸!”信清瞪大了眼睛,脑子可能已经进入了当机的状态。 “对,白纸!”我又冲他晃了晃手中的那叠报告,有些邪恶地说道:“就是白纸,不过这样说也许有些不够准确,应该是印着些图案代表着我们信用的纸!” 信清坐在那里翻着白眼,看着我的目光更加怪异。 “你应该知道现在大商铺的汇票可以当钱使,而且中国大宋时就有的银票也是一种货币!”我兴致越来越高,细致地给他讲了起来。“但是这两种钱只是作为一种支付的手段,并以随时可以兑换成实物货币作为保障的基础,主要流通的其实还是金、银、铜钱这种实物货币。我的想法是在一百年后,全国只流通着我们专门印制的那些纸,永远也不可能再兑换成金银这些贵重金属,至少是不可能再兑换出作为货币流通的贵重金属。这个国家所有的经济全都建立在我们诸星家的信用基础之上!” “那……那些金银呢?”信清傻傻地问到。 “金银?自然是都藏在我们诸星家的各处地下宝库中了!”我带着自信的微笑,理所当然地说到。 “会有这样的傻瓜吗?”他大致明白了我的意思,可更加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黄金、白银这些都是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可纸又算是什么?自己保有金银多么塌实,怎么可能有人会自愿将金银换成纸呢?” “纸也看得见摸得着,而金银同样当不得吃喝!”我在说着这世界上最严肃的事情,可是口气却像是在开玩笑。“不过我也理解,持像你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要想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将金银交出来换成纸不会那么容易,这需要一个相当长的缓冲阶段。先让他们把使用诸星家铸造的银币看作是天经地义,然后再让他们觉得带着大量的银币实在是麻烦,最终完全是纸币在世面上流通!” “要用一百年吗?还真是久啊!”信清像是叹息又像是牙疼的说了一句。 我知道他并不完全相信,但是这也毫无办法。不要说是在当时的大明和日本,就是在资本主义已经有了一定发展的欧洲,要是有人说市面上将流通永远无法兑换成金银的纸币,那也准会被当作是一个疯子。 “一百年已经算是相当快的了,我想那已经会是在这世界上首屈一指的了!”我和他谈笑了一会儿心情已经好些,只是问题依旧没有解决。“至少是一百年后的事情,我们谁都看不见了。我想一个人再待会儿,你先去忙你的吧!” “是!”信清站起来躬了躬身,然后退了出去。在临关上门前我从后面看到他摇了摇脑袋,可能是在作匪夷所思、莫名其妙的表示。 “唉……真是没有办法!”我摇了摇头并不是谦虚,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最可气的是没有人可以聊这个话题,不是不理解就是盲目地点头。就比如半兵卫和仙芝,两个都是极聪明的人,但是他们也是两个我没法谈的代表。 虽然没有真的谈过但是我已经知道,一旦我和竹中半兵卫谈起这个话题,他一定会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一直把不明白的问题问下去,直到把我也给问糊涂。我只是个穿越的高中生而不是经济学家,很多过于深奥的理论问题自己也搞不清楚。 仙芝就更不用说了,无论我的什么主张她都认为是最好的,她从来是只在我困难的时候用自己的方式帮我。不过我要是对她谈这些超越时代的东西,那么她肯定只会微笑着不住轻轻点头。 这是一件多少有些超越历史发展进程的事情,所以遇到特殊的问题也在情理之中,看来我还是得自己再仔细回以一下。“使用格雷辛法则中的强制币值不相等兑换,然后劣币驱逐良币退出流通怎么样?”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最后我还是否定了这个结果,用这样的方法无异于饮鸩止渴。这样以本伤人的结果最终还是主要伤了自己,大名和百姓们会更加对新币失去信任,牢牢抓住自己手中的金银。 “主公,斯波义朝大人由东北回来想要见你!”一个小姓拉开门向我禀报到。如今御弁丸和梅千代也已经元服回到了自己家里,我身边又换上了一批新人。 “哦,让他进来吧!”我收拾起混乱的思绪坐正身子,这件事遇到了困难别的事总还要进行。 斯波义朝本应该是历史上的大久保长安,入我门下这十几年来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而且工作能力和热情他都是有的,如今在中层奉行中已经算了佼佼者。不过我还是可以看出,他并不甘心于这个职位。 老实说我不太喜欢这个人,他的功利心太强还狠贪财,虽然现在知道夹着尾巴作人,但是一旦飞黄腾达即便不是个奸臣,也会是个弄臣。所以我一直没有把他摆到独当一面的位置上,和村井贞胜、静水幽狐、增田长盛、长束正家这四大奉行相比,他始终是差了一个档次。 “拜见主公,为臣回来了!”斯波义朝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规规矩矩地坐好,然后规规矩矩地低头垂下眼皮。 “北陆和东北的情形怎么样,现在检地会出现什么问题吗?”我很直接地对他问到。 “如今主公威势隆盛,即便有些波动也不会有大问题。如果能够由近及远的推行,那么……”他接着开始详细介绍,其中还提到了一些人名和地名。 这就是我这次安排给特的任务,为全国范围内的大规模检地进行一次摸底调查,这是个需要精细的工作,而他确实也完成的很好。 “你还有什么事吗?”讲完全部情况后我看他似乎还有话没说出来,就主动问到。 “这次我到东部各国,看到主公发行的新币似乎……似乎有些不够顺利!”他的脸色开始发红,看得出来很是紧张。 “你有什么看法吗?”我轻轻眯起了眼睛,看来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情况要出现了。 “为臣……是有一些粗鄙浅见!”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咬牙说了一番见解。 我半天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斯波义朝。他的脑袋上不断地冒出汗珠,身体也开始哆嗦。 “你!”我终于开了口。“回去做好准备,一年后的全国检地由你主持进行!” 91、顺势而为 在听取了斯波义朝的建议后不久,我再次召见了村井贞胜、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三个人,向他们宣布了我新的命令:通过最快的渠道向各国宣布,由下个月起到各家金融店铺里用新币换成旧式金银的人汇率不变,而以旧币换成新币的人将加收百分之五的手续费! 他们三个听到这个指示先是吃惊,等到明白过来就是一个劲儿的劝阻。新币现在已经是举步唯艰了,再实行这样的政策难道是想把发出去的都收回来吗?无奈我是心意已决,他们最后只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下去实施。 这个消息像风一样在几天之内传遍了日本列岛,一时间关于这件事的内幕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我在作孤注一掷的最后努力,也有人说我是认识到了自己的失败在选择体面的退场,不管怎样大多不是什么好话! 新币毕竟没有公开退出市场,而且我也发出要各地大名以实际行动支持新币的号召,再不有所表示就不好看了,所以在汇率改变之前各家大名都多少换入了一些新币。 在之前两年的推广之中,有些大名已经兑换了一些新式的银币,只是因为在地方上很难花出去,结果就是通过堺町、石山等地的交易慢慢流回到了我的手里。这次的动作自然还是我分封出去的那些部下较为积极,但是现在作为独立的家主,自然考虑的事情也会多些,所以基本也就是兑出了手中金银的一半左右。 德川、毛利那些家伙就不必说了,能够兑出一两成就算给了面子,而且哭穷一毛不拔的也有。不过我并没有发布强制命令,怎么作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只有六个人把他们家族的金银全部兑成了新币,就是义清、半兵卫、村井贞胜、增田长盛、长束正家和尼子义久。当然,我这都是暗中收集来的情报,当面我没有要求过他们当中任何人这样作。 义清喜欢新奇的事物,对我的这个行动自然是非常热心;半兵卫这两年有点儿殚精竭虑的意思,好像追求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村井贞胜他们三个,可能是出于对新币制推行不利而有所愧疚;只有尼子义久令我大吃一惊,要知道就连秀清、氏乡和庆次都只是兑出了百分之八十。 尼子义久肯定不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因为就连我的儿子都没有交代自然不会告诉他,可他就是这么本能且执着地紧跟了“领袖”的脚步,搞得我都忍不住有些感动。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我的命令被毫不含糊地执行了,刚刚发出的大量新币再次回笼,许多人认为到了看笑话的时候,可这个笑话他们并没能看多久。 又过了一个月我的新命令再次下达,各地金融店铺不得再对金银及各种旧式货币进行汇划!换而言之,哪怕是是在涵馆想到堺町买东西,没有新币的话就只能千里迢迢地带上现金。此时有些人已经意识到了风向的不对,但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第三个月的公布的措施是堺町、石山、平户、博多和对南蛮贸易的税收统一于新币,商人们如果再收金银和旧币的话,就得自己贴进去百分之五的兑换损失。利益的引导作用优于任何行政命令,市场上使用新旧币种交易时产生了两种不同的价格。 第四个月我向朝廷上表,鉴于各藩每年向朝廷贡献米粮途资耗费,因而奏请从明年开始用钱来代替,所要用的自然还是新币!天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批复了这个奏折,并且传旨天下褒扬诸星大将军的“德政”。反正各藩名义上对朝廷的贡赋都是运进幕府的库房,朝廷在意的只是我每年交到他们手里的是什么,现金自然是比粮食方便些。 整个日本像是发生了一场地震,为了避免损失一些大名也开始要求农民以新币代替粮食缴纳田赋,由此导致各地的农民在出售粮食和小商人打交道时,也主动寻求新币来进行交易。新币的影响一下子就扩散了开去,虽然还没有波及到那些最偏僻的乡村,但是相信那只是个时间问题。 利益的冲击被限制在了一个可控制的范围,虽然在各国震动很大,但是却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弹,不管是那些大名主动还是被迫的,在经济上的“软骨病”是无法避免了。 幕府这种体制靠的就是权威的维持,而过去那种单纯依靠武力确立的权威,往往随着道路的延伸而不可避免的衰减。而我今天的这种经济渗透虽然表面上不见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但是却更紧地扼住了这些人的咽喉。 “嘿、嘿……”看着手上的一份报告,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才刚过了多长时间,就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变化。 几个月前,就是在这间屋子里我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村井贞胜向我提交了一份令我头疼的报告,几乎是一筹莫展看不到任何出路。不想这么短的时间一切就全都扭转了过来,变成了他们头疼。 在这份报告里说,近畿的大名许多迫于形势,已经开始给中下级武士发放部分新币作为俸禄。在东北那样边远地区虽然暂时不至于,但是像德川、伊达那样的人也不得不定时筹些新币来应付京都、大阪留守人员的开销。 “父亲,我进来了!”信清在外面先通报了一声,然后拉开门走了进来。 “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份东西!”我指指面前的位置让他坐下,然后将这份令我愉快的报告递了过去。 “哦……父亲果然承受天命,居然如此轻松地就化解了这场危局!”信清大致地看了一遍,然后又折好放回到了桌子上。虽然之前他没有看过这份东西,但是大致情况却已经知道了。 “运气是有些但谈不上什么天命,这些都是斯波提出的建议!”我毕竟是幕府的大将军,自然要有些大家风度。 “我正是想向您说一说这件事,关于斯波义朝的!”信清见我主动提到了这个话题,就立刻接上来说到。 “哦!”看来他是有备而来,我倒是真想听听看。“你有什么意见只管说出来,毕竟将来这些人都要在你手下工作!” “我并不是想置疑您的决定,而且这次斯波义朝确实立了很大的功劳!”见我丝毫也没有见怪的意思,他就放心大胆地说了起来。“您这次安排的检地是天下的大事,负责主持这件事的人在事实上就是在代替您来行事,所以不得不慎之又慎。如果是竹中或者蒲生两位殿下倒还合适,村井、增田、长束他们几个资历都略嫌不足,提出斯波来恐怕就没人会服气了!” “真的是这样吗?”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天有意思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是,下面已经有些议论了!”信清立刻点头,看来他自己也有这样的看法。“主持这件事的人少不得要代替您巡视天下,接受各地大名的远接近迎,甚至有时候训斥那些人也说不定。斯波义朝才算是个什么身份,他哪里有这样的资格!” 我再次仔细看着儿子,他看来很受到下面家臣们的信任而且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看得还非常准。不过对于某些事情还有待我点拨,要让他知道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用法。 “全国六十六藩国那么大地方,要想完全查清楚几乎是不可能的!”我的目光飘向一边的柜子,那里面堆积着如山的文件。“所以所有大名都会藏些‘私产’,这一点也不奇怪,甚至不管他们忠诚与否!” “是,我明白!”信清点了点头。 “检地的程序也已经安排好了,由近及远分层次的进行!”我又说到。 “是!”他又点了点头,这只是尝试问题。 “但你又知不知道,就在几天前我对他秘密进行了特殊的交代!”我微笑着盯住了他,语速放得很慢。“我给他说了一些人的名字,大约有十几个,开头的几个是冈本禅哲、真壁氏干、水野忠重。虽然检地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他们一定会被找出毛病,接着就都会被砍掉脑袋!” “啊~!”信清听到这个结果有些发呆。 “他们都是当初出言反对我当征夷大将军的人,今天为了表明我们诸星家的强势他们就必须去死!”我苦口婆心地对他解释道:“我知道他们都是背后有人指示,但既然有勇气跳出来,就也要有承受惩罚的觉悟。德川和佐竹现在已经不可能出面替这些人全力扛下来,所以他们的声望也会一落千丈!”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信清这时才恍然大悟,但是好像还不完全清醒。 “要把这些事做得不着痕迹,那就只有斯波义朝这样的人,其他就是连竹中和蒲生都不行!”我的手在桌子上敲了敲,然后说道:“我并不在乎可能检查出来的几十万石土地,现在那些东西对我已经是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进一步确立诸星家的强势地位,让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我明白了,父亲您真的很了不起!”信清兴奋地说到。 “明白了?你真的明白了?”我追问了一句,然后又摇了摇头。“不,你还是没有完全明白!” 92、激流勇退 “几千年了,土地是所有人的命脉!”我站了起来向阳台走去,信清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后面。“自从刀耕火种的农业文明萌芽时代起,土地在人类社会就是运转的中心,无论高贵或低贱者换了多少种称呼,衡量他们的最重要标准就是是否拥有土地。皇室和朝廷之所以没落,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土地;武家之所以兴起,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土地;作为这个国家运转基础的农民,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块自己的土地。我预感到虽然今后土地的意义也许会有所下降,也可能变得面目全非不再必然和粮食生产联系在一起,但要彻底改变还是很久之后的事,在这之前土地还能作出很多文章来!” “您在这次检地中还有别的想法?”信清也听出了那么点意思。 “对,这一次……确切地说应该是两次!”我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小小地纠正了一下。“我准备明年开始的那次大检地,除了要敲山震虎地杀掉几个人之外,还有其他更为深远的一些目的!” 我转过身靠在一根柱子上,信清非常仔细地听着我下面的话。 “这次的关键是要把各藩的地界仔细确定下来,还要把荒地的面积大致作个统计!”我看他还没有明白,就继续解释道:“经过百年战乱各地都有大量荒芜的土地,现在的人口数量依旧没能追上应仁之初。这次检地会造成一些人的不满,接着是不是该施一番‘德政’弥补一下呢?” “您是想降低赋税奖励垦荒?”信清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只是给个政策,具体怎么作就要看那些大名了!”我非常肯定地说道:“我是不会降低田赋的,但是会公布十年之后再进行一次检地,在这期间所有新开垦出来的土地,在谁的地盘上就归谁所有。十年可不是一个短时间,想必那些大名不会那么等闲视之!” “十年的自由开发?那不是大大增强了他们的实力吗?”信清听了这话脸上微微有些变色。 “真的能够吗?我看是未必!”我带着一种强烈自信说到。“要想有效地利用这个机会,就必须尽可能的吸引人口到自己的土地上来,降低自己那份田赋和给予补偿就成了唯一的办法,所以在十年之内他们无法积累起任何实力,甚至还会稍有降低,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未必能达到预期的目的。不要忘了,我们直辖的领地是在在近畿周围这样土地肥沃的地区,就是常陆、上野、骏河、武藏以及九州肥前、丰后这样的条件较好的土地,也是控制在我们亲信的手中,只要我们采取和他们同样的措施,他们土地上的人口就不可能会有多么显著的增加。最主要的是我们控制着全国的商业管理权,并将在几年之内收回大宗的矿业资源,所以更有保证在这场争夺中持有重大优势!” “而且为了是开发荒地中有更多的强壮劳力,他们不得不裁减大量经战争锻炼出来的部队!”信清摸到了我的思路,并且开始举一反三。“新兵和老兵是不一样的,可老兵在握了十年锄头后也恐怕难以再适应战场。我们诸星家的作战主力是那些由职业士兵组成的部队,有充足的军饷钱粮支持战斗力不会有很大的下降!” “你说的这点确实非常重要,而且现在那些武士的衰老也要考虑进去!”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并替他补充道:“今年我已经四十六岁,十年后是五十六岁,那个岁数作为一个统兵大将或许合适,但是作为支撑部队主题的中下级武士就太老了。在精简了十年的体制后再次从基层召集起一批来,能力要打多少折扣可就不好说了!” “会不会有人看出我们的意图,比如说德川家康那样的?”信清还是有些怀疑,一切是否会像我说得这么容易。 “不仅是德川家康,我估计毛利辉元、岛津义久、伊达政宗都能看明白!”我哈哈笑到,这些本来就是为他们准备的。“不过我一点儿也不怕他们看出来,因为即便看出来他们也毫无办法!” “哦!”信清又愣了一下。 “因为如果他们纹丝不动的话,领地上的人口就会大量流失,十年后即便土地石高丝毫没有下降,对比别人的相对实力也会降低!”说到这里我双手一摊,作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再说他们即便不削减部队和家臣又能怎样,直接向我们宣战挑起叛乱吗?且不说面对诸星家的甲骑、轻骑、铁炮、铁甲船他们能有多少获胜的希望,仅就是在这个所有小豪族都会疯狂扩充家业的时候,能有多少人响应他们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行为?” “父亲的果然是深谋远虑,那些家伙只能鼓励领民多生些孩子了!”信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汉书上有一句话叫‘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是我并没有等他回答就自己说道:“十年增长人口、积累物资、进行准备,再十年才能发愤图强、训练军队形成实力。所以说十年的时间最多让他们把摊子铺开,真正像鼓励生育教诲人口将要见到功效的时候,我们地二次确认检地就开始了,这个政策也就结束了。我不会留给那些人二十年兴越吞吴那样的机会,十年中他们将会被拴在土地上毫无作为!” 信清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眼睛里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有敬仰、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匪夷所思和难以理解。他确实需要一个消化理解的时间,我只是望着即将落下的太阳,和它下面摄津大片披满金色的土地。 “我觉得……我永远也成为不了像您这样伟大的统治者!”良久后他叹息着说到。“无论在各个方面,我都与您相差千里,领兵作战、应对公卿、压制大名都是这样。更为令我感到惭愧的就是,您作完了这些事情我都搞不明白,除非掰开揉碎地跟我讲清楚。您好像总是能想出那些别出心裁的妙计,现在我真是快对自己失去信心了!” “你倒是也不用妄自菲薄,至少你的武艺就比我强得多!”我先开了一个玩笑然后说:“我们两个所处的环境不同;面对的事情也不同;需要的意志品质和能力自然也不可能相同。这是一件毫无办法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必要去进行攀比,我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你完全有能力把我开创的这番事业平稳地推进下去。你的性格是有些保守,但正是这样你才会坚持我的路线不变,要是换一个更加灵活些的,说不定就把我的百年大计改得面目全非,这才是你这个第二代继承人最需要的品质!” “是!”信清低头答应了一声,看样子增加了一些信心。 “从你说得这些话来看,心里是对将来的事情有些打算的,这非常好!”我看着眼前的儿子,心中感到非常踏实。“现在你的儿子也不小了,我是不能再把你当小孩子看了!” 二十六岁或许在我的前世还只是个无知青年,在这个时代绝对已经可以顶门立户了。他的长子兴妙丸也快八岁了,这些年的执政作下来自己的影响也逐渐确立了起来。 “明年检地结束以后,或者是后年,你就准备接任将军吧!”我又转过了身,继续欣赏着远方的夕阳和余晖。 “啊?!”信清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惊呼。 “我想离开大阪城到堺町去,可以说那里才是我发迹的地方!”我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情,陷入了一种回忆的状态。“很多年前的时候,也就是我第一次去堺町的那次,我和庆次他们几个迷了路,在一座山上过了一宿。现在我还非常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那里的明月、幽谷、清泉、松涛和远处堺町成片的灯火。我想在那里筑一座小城,和你母亲她们一起搬过去住,这样的生活才是我一直想要的……” “父亲,请您无论如何再考虑一下!”信清的声音打断了我的yy,带着抑止不住的焦虑说道:“如今正是我诸星家伟业宏开筑万世不朽基业的时候,父亲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唯有您才能操纵天下英雄于股掌之间,我自问可没有这样的能力。如今我还不成熟而且父亲您春秋正盛,完全没有到需要引退的时候!” “你儿子都那么大了,难不成也要等当了爷爷才算成熟!”我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他只是有些缺乏自信。“有常年追随我的大批家臣支持你,有我们诸星家的强大实力,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我也不是完全不管你,堺町和大阪之间又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路程。我只是想安安静静作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并不适合以征夷大将军的身份去做!” “还是请您再……” “再考虑一下是吗?”我替他说出了下面的话,而手更加有力地在他肩头拍了拍。他的肩头已经足够坚实了,足以挑下我这副担子。“你知道我为什么挑这个时候要你接位吗?” 信清摇了摇头。 “因为这是个最佳的时候!”我的手和语气同时加重了力量。“我还不算太老,还可以在背后辅助你几年,而检地后允许开发荒地的命令可以使你的声望大幅度提高。还有就是两到三年之后,你将在所有大名最虚弱的时候发布收回矿产的命令,那才是在你自己身上形成的威势!” 93、幕后大佬(上) 白云苍狗也罢,沧海桑田也好,人的一生总是转瞬即逝,总之是和无始无终的浩淼永恒比起来,人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了,或者你想反过来比喻也行。 事实就是这样,日子在一天又一天地过着,我退居二线已经有已经过了八个年头。我真的搬到了堺町来了,就在三十年前露宿不远的地方,这个地方原来就有个名字,“龙额岭”还是比较有气派吧? 既然退了下来就要有个退下来的样子,我也应该为自己建造个颐养天年的地方,这并不算一件多么过份的事,我也完全有这样的权力。找来许多艺术家和建筑商,大概说了一些构想就让他们去设计,经过几番修改后最终确立了下来。 这只是一个退休老人的地方,并不需要驻扎太多的军队,所以基础的城垣范围并不算很大,顶多也就能算是个二流城堡。再加上是一座依照地势建立起来的山城,里面高高低低通道曲折的像是一座迷宫,加上一共建造了大大小小的九座天守阁,变得没了一座城堡的样子。有几座天守阁之间甚至修建了凌空的悬廊,绝对是日本从未见过的精巧。 修筑这座城之初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蒲生氏乡突发灵感提议让大名们为我的献金,金额的多少并没有限定,只是表示出对我的崇敬之情。我稍微考虑了一下就接受了这番好意,也想就此看看大名们对我的恐惧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结果令我自觉也有些吃惊,居然一举筹集到了十万零八千四百七十二两黄金,真是想不到天下居然对我这么的有感情! 仿效大阪城的作法,所有的天守阁的顶层都被涂上了金漆,在山岭之间的城堡由远处看去,就像是一座“黄金之城”。尤其是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那种金壁辉煌的气派有如神国降临了人间。 这笔钱依旧没有花完,听从仙芝的请求我在山下建造了一座寺院,式样属于日本古典园林和扬州明式风格的结合,广阔的占地和众多的院落适合举行大型活动。 我第一眼看到这座城堡的时候就非常满意,亲笔为城堡题名“御龙山城”,寺院的匾额是“天颐寺”。随行的公卿、大名、僧侣对我“墨宝”的笔力韵味大加赞叹,其实满面春风中我知道自己的字在行家眼里有多么惨不忍睹。不过我的观念是人写字而不是字写人,只要自己觉得舒服就好。 就这样我在这座御龙山城里住了下来,过着如神仙般幸福快乐的生活。开始几年前来要求拜见的人很多,但我一般是不见的。虽然我还在暗中操纵着一些事情,但是既然已经在名义上退了下来,就应该趁着这个借口把那些讨厌的事情摆脱开去。 信清这个大将军很快就找到了感觉,而且做得是有模有样,检地和收回大名手中矿产资源的成功使他的声望如日中天,诸星政权完成了平稳过渡。 虽然分支太众将来有可能带来麻烦,但是人丁单薄的家族却肯定是处于危机当中。现在诸星家倒还没有看出麻烦的苗头,某些危机也在缓解当中。 首先成年的是阿雪的那对双胞胎,哥哥平清封为南武藏江户二十二万石城主,弟弟安清封为筑后久留米二十万石城主。本来我对这种让他们双胞胎天各一方的作法还有些犹豫,但阿雪自己说这样最好。 接下来就是珊瑚的儿子清越和阿雪的另一个儿子清元,分别被分封到了丹波龟山城十八万石和信浓依田城十六万石。经过几年件这么一连串的变动,诸星亲藩在各地算是有了一定的规模。 下面还有几个儿子,除了一个是仙芝生的之外其他都是姬妾所出。不过过于强大的亲藩势力也可能分薄本家的实力,所以除了仙芝的那个儿子我准备将来换到尾张清州城三十二万石之外,其他的就不再准备分封十五万石以上的大藩了。 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变化无常,盛衰交替也是难以避免,即便是建立了功业的人也避免不了凋零。我手下的第一重臣竹中半兵卫重治于文禄四年(1595)在大阪病逝,据说是在伏案工作时突然病发。 自交卸征夷大将军的职务后,我第一次离开了御龙山城,前往京都东福寺为已经运到那里的竹中半兵卫举办法事并守灵。在那次我极为少有发自内心地哭了,执笔写下了“东乘如意宝相大居士”的魂幡。他的长子也由我赐名“清治”,并由其接替半兵卫成为幕府大佬,只是在排名上降到了最后一名,不过这对年轻人也是必然的事。 幕府的体制运转正常,在京都的十八家全国最强大名子弟加上在大阪培养的大名继承人,形成了事实上的锁链。另外还有就是当年我在堺町让上泉信纲培养了大批武艺高超的家臣子弟,随着战争的结束已经没有必要再组成敢死队,信清就把这些人组成了一个“行检奉行所”,由他们行走各地监督、举发各级武士的“不当”行为。这些人已经不是像忍者暗中刺探那么简单,可以随时亮出身份要求地方大名们对肇事家臣予以惩处。虽然还并不具有十分明确的强制性,但是这些人说得话那些大名自然要仔细掂量掂量,幕府可还是要对大名的行为举止给予评价的!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美好,但我的心里还是牵挂着一些没有办完的事情,时间已经到了庆长五年(1600),实在是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啊……真是好茶!”信清先是叹息了一声,然后怀着无限眷恋的神情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龙泉青瓷茶杯。那里面隐隐飘浮起一缕淡淡的烟气,混入满室的清香当中。“只有在父亲您这里才能喝到如此好茶,我实在是羡慕您啊!”说着他十分不舍地放下了那只茶杯。 “你不是为了骗我的茶喝才来得如此勤吧!”我将舀茶的木勺放回到托盘上,拿起块白丝巾拭了拭手含笑问到。他如今已经是幕府大将军了,又有什么样的茶弄不到。 “自然是更想来听到您的教诲,有些时候我还把不太准方向!”信清向前探了探身,一脸恳切地说到。 信清确实到我这里来得很勤,每个月至少会来一趟。我虽然并不太希望是这样,但是目前的情况下好像也只能如此。 其实不光是我,绝大多数开国之主都会具有绝大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往往不会那么容易随着简单称呼的变更而变更。虽然信清也打过几仗,管理过一些地方,但是无论是声望、能力和性格,都不可能是李世民或者朱棣那种类型。现在在各个方面发挥作用的,主要还是原来随我打天下的那批人,所以从某意义上说幕府的最终决策人还是我。 “有些事情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并不用事事都来问我!”我垂下眼帘缓缓地说到,某些情况我实际上比他更清楚。这并不是我多么地放不开权力,只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前些时候想要实施的《一藩一城令》并不顺利,各家大名尤其是边远地方的总是百般推诿!”信清摇了摇头令人感觉有些无奈。“要光是那些人倒也没什么要紧,大不了公事公办好了。可有很多您当年的老部下也持异议,说什么‘居安思危’的话。对于这些人我真是不太好办,他们也确是对诸星家忠心耿耿,导致我们自己内部的矛盾总不好吧!” “自己人该训斥也要训斥,‘好心办坏事’和‘坏心办坏事’从效果上讲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那句“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的话。“老实说我那些老部下中的某些人,头脑意识已经跟不上现在的形势,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战争是唯一斗争手段的模式里,对他们你并不需要太客气。他们也就是最多发几句牢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您的意思是……我不妨表现得强硬些?”我的话有些出乎信清的意料,他用一副怀疑的神情问到。 “强硬些!尽可能地强硬一些!”我很肯定地向前一挥手,作了个绝决的手势。“你完全可以不听他们说得是什么,强制一年……干脆半年以内来完成这件事。执行不力的大名将遭到严厉处置,不给他们任何人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会有问题?” “当然不会有问题,除了真正想要谋反的人谁会执着于那么几座城池。说到底这比收回矿山触动的利益还要小些,更加不会造成太激烈的反弹!”我十分肯定地回答到。 “如此我就放心了,回去以后就立即开始部署!”信清嘘了一口气又端起了茶杯。 “只管去吧!”我这样说到。 其实我说的并不完全准确,改变武士警惕的习惯并不容易。不过只要我压服住前来告状那些人的情绪,其他的事情也就好说了,所以现在并不需要对他说这些。 “我还是没有父亲您这样的气魄,要是您只怕已经三两下处理完了!”他边饮茶边说到,还是有些惭愧。 “那可未必,我要是处理这件事肯定拖的时间更长!”我快速地摇了摇头,然后想都不想的说道:“因为我根本不会采取这种快刀斩乱麻的作法!” 94、幕后大佬(中) 我再次拿起木勺从壶中舀起一勺茶水,替他注满杯子,然后是我自己。“拆除各地城堡是一种限制各地大名军事发展的方法,却并不一定是唯一的方法。那些经历了长久战乱的大名们,似乎觉得只有住在城堡里才算安全,所以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要求保留下来。殊不知连小田原都不保险,其他还又能保证什么呢?” 信清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并不完全认同我的看法,从小主要接受传统武士教育的他同样也比较看重城堡的作用。“所以要是由我来作这件事,就会让他们充分地表演,等都差不多了再使出手段。而我的作法是不强令他们拆毁城堡,有可能的话还要引导他们多建上几座!”我没有直接点出他的想法的错误,有时候还是要更多地让他自己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哦……”信清用惊诧错愕的目光注视着我,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不要这么惊讶,我并没有疯!”我冲着他笑了一下,然后放下手里的茶杯擦了擦嘴。“事先我也会放出风声,就说有意拆除全国绝大部分城堡,而且要使所有人都确信,这项措施马上就会开始执行了。那些大名们自然不会那么高兴,一定会想一些办法抵制这件事,而我也会作一出戏来给他们看看,先是驳斥,再是犹豫,最后是让他们自己上书写明理由,讲清楚他们各自的领地上保留多少城堡合适,都要保留哪些……” “如果要是这样的话,那最后岂不都要乱了套吗?”信清有些激动地打断了我的话,一时忘了基本的礼仪。如果说这番话不是我的话,他恐怕就要直斥其为神经病了。“那些大名一定会为每一作城堡的合理性找上一堆理由,甚至可能加上许多原本没有的地方。如此一来批准不是、不批准也不是,批了无端加重了地方的不稳定,如果不批又是您主动向下征询的意见,全不考虑一定会使幕府的声誉、威望一落千丈!” “批,为什么不批?我可是一贯很爱惜自己名声的!”看到他的样子我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时候他依旧像是个小孩子。“既然他们为国操劳的心情那么迫切,我自然没有理由驳斥他们的这番‘好意’,不过既然如他们所说这是稳定天下的大事,幕府自然也不能一味地作壁上观!” “哦……”听我这么一说信清终于似有所悟。 “对于那些大名的意见我不但要答应,而且要公布天下做得尽人皆知!”我得意地对他说到,好像已经在yy中又赢了一局棋。“既然他们那些宝贝城堡对安定天下如此重要,我不但要‘顺应人心’地批准,而且要派专人监督严格执行。对那些限期内修不起城堡的;修了但达不到预期要求的;对现有城堡维护保养不力的,我会非常宽宏大量地给他们一年的期限补救,再要是做不到可就怨不得我了!” “这样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收回这些地方了!”信清也明白了过来,会心地笑了起来。 “岂知是要收回来,我还要专门地派人守卫!”我双手抱肩笑容转冷,好像那些大名就在我的面前。“我会收回那些城堡及周围的一小片区域,交给我手下的旗本,城堡的兴建和维护由我出资,那里的收入留给他们作士兵的军饷就好。现在失去了大宗资源性收入的那些大名们,即便想要维护那么多城堡已经不容易,何况是要维护到最佳的状态,那点儿以前的老本即便是再多又能撑多久?是我就会采用这种方法一点点耗死他们,他们搬起这块抵制废城的石头不止要砸了脚,而且要打破头!” “父亲的神机妙算实在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说到这里信清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那么我是不是……” “你倒是大可不必,照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就很好!”我摇了摇头否定掉他的想法。“你和我的条件不同,论威望现在还远远及不上我。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表现出你的强势,让所有人都怕你,用不着搞那些节外生枝的东西。经过新币推行、收回矿产和垦荒自有这几件事之后,天下的大势基本已经定了,现在即便没有我也不会再有人轻易反叛。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大意,尤其是不能低估那些老家伙们坚韧能力。那些大名家族,尤其是那些在战国中有着光辉传统的大名家族,仅仅他们的名声就是一笔难以估量的资源。时代在变化了,可这些家族也会是随着变化的,哪怕是在几百年后也可能会形成新的‘旗帜’!” “父亲所虑极是,现在已经出现了这样的苗头!”信清也转而极为严肃地对我说道:“岛津、大友和毛利就不去说他了,他们的领地虽然在战争最后几年有所变动,但是毕竟不算太远,旧有的影响难以一下子消除。现在我最奇怪的是德川家,这近二十年来在陆奥居然也是扎下了根,现在在那一国的影响居然有了超越传统大族伊达家的趋势。如果不加抑制的话,儿臣恐怕再过十数年后东北有可能形成新的分裂策源地!” “德川家康!”我在嘴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有好似有一个沉重的磨盘滚过。 这些年我一件接着一件办大事,修建大阪、建立幕府、币制改革、二次检地、矿产收回,无论哪一件都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不过看来这老小子也没有闲着。我暂时不动他并不表示我不能或者不想动他,看来是到整治他的时候了! “德川清忠的情况怎么样?”我缓缓地问到。 “目前看倒还是规规矩矩!”信清立刻回答到,看来也是在时刻关注着的。“元服前德川清忠在大阪呆过两年,之后就回到了陆奥。因为父亲特例恩准,准许恒康代替他担任日御禁尉的职位,所以他一直留在那边,只是有时候代替他父亲过来一次!” “嗯!”我点了点头,也确实没听说过他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德川恒康在京都的表现如何?”我又问到。 “行事非常低调,在京都诸大名子弟中风评不错!”信清想了一下又补充说:“根据派在他身边的人报告,恒康的文才武艺都有相当的造诣,对任何人都谦恭有礼却不显做作,并没有刻意韬光养晦的迹象。有几回本多重次等德川老将到近畿来,去看望他时都隐隐流露出了同情之意!” “只要他本份就好,先就这么在京都呆着吧!”我没有多说别的,但是想必从表情已经可以看出对德川恒康的满意。 “虽然现在从各方面来看清康此人还算识时务,可他毕竟还是德川家的人……”信清有些误解了我的意思,因而微感疑虑地说到。 我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了眼皮。“成大事者心胸要开阔些,不要在一些小事上斤斤计较。不管怎么说恒康毕竟是池田殿下的女婿,该照顾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哦……是!”尽管对我的这个决定还是难以认同,可信清还是答应了下来。 “唉!德川殿下一直对清康殿下心存嫌隙,我们是外人自然是不便多说什么,但也不能就这么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到,显得非常“烦恼”。“这样让他们父子长期分置两地,更加无助于问题的解决,既然恒康不便回去陆奥,那么就把德川殿下调过来。你回去以后向朝廷上一道表章,奏请委任德川家康殿下为太子侍读到京都来!” “是,儿臣回去就办!”信清点头之后紧接着又问。“德川家康到达京都以后,您是否要见一见呢?” “有这个必要吗?”我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心中不尽暗暗叹了一口气。作为一个接班人他已经是相当不错了,但是学出来的知识毕竟不等同于斗争中锻炼出来的本能。现在看来那个计划还得我这老将出马,但愿这是我最后一次亲自动手……哦,至少还有一次! “父亲……父亲?”看我端着杯子却不喝,两眼瞅着窗子外面一个劲儿地发楞,信清忍不住叫了两声。 “哦……没有什么!”我使劲儿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一种衰老的表现。“最近的日子过的很平淡,我很想找些事情去做。这么多年的无声无息,也许很多人已经把我忘掉了!” “父亲想要出去走走?那可是一件好事啊!”听我这么一说信清也很高兴,急忙地问道:“您是想举行茶会还是围猎,只是要召集天下大名的话还需要些时间!” “你不必那么麻烦了,我已经着手开始布置。”我有如作体操般舒展了一下身体,作了个大干一场的表示。“无论茶会还是围猎都太累了,我已经没了那样的劲头。我是想这百年来佛门势力总是频繁给天下制造动荡,如今也该是我逗逗他们的时候了!” “您怎么……”信清一听也来了兴趣,正要问时门却响了两下。 “启禀主公:山下传消息说京都有人过来,不知道您见不见!” 冬天里的熊:既然丰臣政权没有按照原来的轨迹建立,那么德川秀忠的名字自然是也不可能再出现,所以本书中他叫——德川清忠。 95、幕后大佬(下) 京都来的人是持明院基久,我想绝大多数人已经记不得了,不过我以前肯定说过,他就是正亲町家季秀的二小子。 在中古时代的日本过继和改姓都是很常见的事情,无论是公卿还是武家。在当时日本把一个东方传统发展到了一个极至的地步,那就是长子继承制几乎是一种病态的形式,长子和其他儿子的关系能到君臣就不错了,那至少说明是次子名下还分到了一份产业。不过这也只是大势力(好比织田、武田和我)能够做得到,那些千八百石的小豪族就不用想了,不然用不了两代人就会分个干干净净。 与这些可怜的次子们相对应的,另一些家族的处境却更加悲惨,因为战乱或者其他的原因,这些家族的苗裔单薄最终断绝了。不过这些家族往往有着悠久的传统和显赫的名望,偌大的家业总不能就那么抛去了吧?再说没有名正言顺的家主会招来其他势力的觊觎,担缸的家臣们日子也不会好过。 正是因为这样客观环境造成的必然,日本的传统是重视家名甚于血统,只要是继承了家业的养子地位就非常高,绝对要超过那些没有继承家业的血缘子弟。养子将会把这个家族的一切荣耀和传统传递下去,这在那个时候的欧洲或中国这种情况是见不到的。 正亲町季秀自己原先就是出身庭保家,现在二子继承了持明院,四子则是继承了鹰司家。可以说出现这种情况也和我有关系,不然至少不会这么兴旺。 正亲町季秀现在的身体非常不好,在去年的一次酒后失德中还中了风,而且是非常严重的那一种,嘴歪眼斜卧床不起,连说话也变成了咿咿呀呀的呓语。他也已经到了七十岁的高龄,想来也是在算日子了。 初听到持明院基久前来拜见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前来报丧的呢!可是直到命人下山传讯后我才反应过来,如果真是来对我报丧的话,肯定会是长子过来。 这不是我的吹嘘,如果正亲町季秀当晚死了,作为长子的正亲町秀成一定先是进宫报告,然后连夜地赶到堺町来。大阪那边朝廷可以派钦差去,而我这边一定要他自己来,正因为我已经下野了他更得亲自来。 虽然正亲町季秀也已经引退了很久,但不管是否避讳他都是我的岳父,所以朝廷也一定会有一番隆重的礼节,不会这么无声无息地就这么算了。 既然不是正亲町季秀过世的消息,那么信清就不必等在这里,三头对面反而也不自在。吃过午饭之后信清就起程回大阪去了,到了用完晚饭后持明院基久才上来。 在正亲町季秀的几个儿子当中,这个老二算是和他比较相像的,多少算是继承了一些他豁达的气度。不过这两个人也有本质的区别,正亲町季秀诙谐当中对代大事却有着一份秉持。这个持明院基久就差上很多了,他是一种略显豪爽、讲义气的性格,对于大局观念就差了许多。现在很多当年的人都已经作古,我也有时会感到寂寞,正亲町季秀那样的公卿只怕也不会再有了。 “拜见诸星殿下!”持明院基久双手拢袖掩面行礼,尽管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算了,免礼吧!”不是公众场合我也不好意受他这么大的礼,他不但是我的大舅子而且也比我小不了几岁。“正亲町阁下的身体好些了吗?” “唉,并没有多少起色!”到底是父子连心血浓于水,提起父亲的病持明院基久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无论是容貌、眼神还是语气,持明院基久都和正亲町季秀有七八分相似,就是动作模式也有明显地遗传痕迹。虽然瘦些但是个头基本也差不多,可以说就是一个小号的正亲町季秀。 说到穿戴持明院基久倒是相当朴素,不但完全没有金玉之类的饰物,质地也仅仅是最差一等的丝绸。以前我也风闻他花了很多钱结交各类朋友,进行品味低俗的玩乐,其中甚至不乏市井和绿林中人,只是我没有刻意地去求证过。 “现在御医时常到家里来,这一年中也延请了许多杏林国手,但是看过之后却大多摇头。”看我关注持明院基久介绍得也很仔细,不过却没有什么好消息。“这种病本身就没有什么特效的手段,加上又已经是这样的年纪,所以医生给出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维持了!” 想不到正亲町季秀一生不羁,最后却落了个僵卧病榻的结果,即便是我这样见过大市面的人也不禁唏嘘了一阵。 “老了就是老了,谁都免不了有这一天,你们也不必太难过了!”我顺着嘴劝慰了两句,心中却想着他无端地到这里来干嘛?虽然我个人比较欣赏他那种任侠的作风但毕竟没有过密的交往,自然他也没有道理毫无理由地来看我。“我引退之后也是图个清静,难得你还能过来探望我!”我说了一句自相矛盾的话,提醒他赶紧说正事。 “世间的福地莫过于您这里,天下人哪个又不知道诸星殿下是如神仙般的人物!”他恭维了一句然后立刻又说:“您诸星殿下在这里怡情养性,我也实在是没有多少可以尽力的地方,不过是来讲几个俚语趣闻来替您解解闷,只是不知道您是否知道京都近来的新闻吗?” “京都?京都能有什么事情?”我愣了一下然后反问到。说是京都说话的又是公卿,我本能地联想到了朝廷。 现在的皇室和朝廷依旧是幕府手中的傀儡,所有大事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通报大阪方面,现在的诸星政权给予皇室和公卿们的待遇也相当高,甚至那些地位高的人完全有能力“腐化”一下。反过来刚刚经历了百年磨难的朝廷现在也没有太高的要求,对于能够如此善待他们的幕府基本是怀了感激的心情。持明院基久这回来要说什么,难道是京都又有人在暗中策划起了什么? “原来您还真是不知道,看来我这次还真是来对了!”看我的面色他兴奋了起来,神情神秘地对我说道:“现在朝廷上下正在讨论皇统的人选……” “原来是这样!”我的面色一下子缓和了下来。 现在的天皇就是以前我主持戴冠礼的周仁亲王,为人聪明但是身体和他父亲诚仁亲王一样也不太好,虽然现在也就是三十岁不到的样子,但是出于安定的考虑也该确定一些身后的问题了。其实作为皇帝这样的岁数立储并不算早,信清的长子兴妙丸五年前元服名清满,随即就被确立为了继承人。 天皇有自己的儿子,但是非常遗憾的是他不喜欢其中任何一个,因而传言他打算立自己的弟弟为继承人。或许说传言并不准确,确实有公卿到大阪试探幕府对八条宫智仁亲王的看法。 八条宫智仁亲王今年刚过二十,据说温文儒雅聪明绝顶,最为可贵的是他一洗数代以来皇室的颓势,身体相当的健康。虽然皇室也重视长子继承一说,但是并不如外间那么严重,次子甚至转入旁支也不是什么特别新鲜的事情。这件事情信清也和我说过,我当时并没有表示什么意见。 “皇嗣确认关乎天下的安定,这是一件好事情嘛!”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也就顺嘴应付持明院基久到。 “事情自然是一件好事,可只怕是有佞臣误国啊!”没想到持明院基久却突然一脸的悲凄,好像是被人挖了祖坟。 “哦?”我诧异地盯了他一眼,疑惑他怎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现在朝廷里有一般人唯恐天下不乱,居然蛊惑圣听颠倒嗣统。他们居然想排除陛下的嫡子,改立御弟八条宫。如此一来天下纲常伦理岂不……”他在我面前越说越激动,最后居然留下泪来。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天皇自己都乐意了你起哪门子哄?现在的事情基本已经确定了下来,甚至我在京都的耳目没有传来任何产生波动的信息,仅凭着他一个人的力量就像把这个成案翻过来,这未免有些太“逆天”了吧! 慢慢地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持明院基久好像也替一个皇子主持过戴冠礼并且担任老师,只是我把那位皇子的名字忘了。几下情况一对照我逐渐明白了过来,只是想不到他这个老师居然做到如此尽心。 “陛下的圣裁朝廷的公议,作为臣下也不好说三道四吧!”看他滔滔不绝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有些不耐烦了。“为人臣者如果什么想法,理应直言面呈陛下。这种私下的串联非君子所为,我看还是到此为止吧!” “哦!”持明院基久被我的严厉语气震慑了一下,脸上一白有些惶恐。不过他马上就又镇定了下来,一咬牙继续说道:“既然诸星殿下如此说我就不多作打扰了,只是政仁亲王奔波了一场还请您拨冗一见?” “政仁亲王来了?”我又是意外了一把。 “正在门外廊下侍侯!” “实在是罪过,快请殿下进来!”我立刻站了起来,亲自去开了门。虽然皇子拜访我可以托故不见,但绝没有让他站在走廊上等候传见的道理。 我走到外面四下一看,果然在楼梯口侍卫的身旁见到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看他一身近乎寒酸的朝服,怪不得会被认为是持明院基久的随从呢! 96、费心 这位政仁亲王的举动比持明院基久更加让我吃惊,在走廊里见我一句话不说跪下就行五体投地的大礼。因为我们之间当时的距离还有十几米,我匆匆赶过去的时候这个礼已经基本行完了。 当时我把他拉起来一个劲儿地说不必如此,再说无用老臣也实在当不得。可你猜他怎么回答?绝对出乎意料。他只是躬了躬身回答说:既然诸星殿下曾为父皇行戴冠之礼,那么我自然也要对待诸星殿下行祖父的礼节! 你瞧瞧这话说的,弄得我实在是不好再说别的,既然他自称为我的孙子,怎么也得招待一下吧?刚刚十岁的他应该不会想到这样的话,看来以前我也有些低估了持明院基久的能力。 我命人准备了一桌便宴,不管事情应与不应总不能失了礼节。席间持明院基久一句不提政仁亲王的好处,只是一再在我耳边强调“兄终弟及”不合古法体制。我也没有回他的这种试探,只是哼哈地应付着。 我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位政仁亲王的身上,按年岁他应该是在我引退那年的前后才出生的,能力上虽然不敢说,但是做得却是足够的本份。 比如说如果我不让,他就把手规规矩矩地摆在下面,低眉顺眼绝对不和我对视。我让了他才拿起筷子勉强地吃上一口,但赶紧又放下恢复了刚才的姿态。什么话只有我问了才说,而且就事论事简洁明了,决不牵扯别的。如果我敬酒那是一定会干的,但是必以袖掩面侧过身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形容出来,就性格举止来看他和我认识的皇室中人谁都不像。如果说他是皇子的话总是叫人难以相信,倒好像是一个小姓一般。 “这个人如果当了天皇,朝廷会是一副怎样的局面呢?”在宴席的后半段,我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结果就是未必没有好处。“政仁亲王实在是墩墩君子,我想我们不久之后还会见面的!”虽然夜已经很深但我并没有留他们,只在临别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哦,不知诸星殿下何时得便?”持明院基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立刻紧张地问到。 我含笑看了看他,然后说出了一个时间和地点。 事情看似在这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之后并没有谁再过来找我,我也并没有主动去知会谁。武家强力干涉皇位的废立不是没有,即便是上溯至之前公卿秉政时藤原氏也没少这么干,只是这么干的人无一例外地受到了后世的非议,我可不想临老败坏了名声。 日子就这样一天两天地继续过着,好像延续着十年来的一贯没什么不同,只有信清继续每个月来上一次,其他的外客我还是一般不见。不过老是这样平淡的日子也是令人乏味,就在各种人不同心情的等待中,大约三个月后终于出事了。 第一件事情发生在九州,海外移民与当地居民因用水之类的小问题引发了直接冲突。开始本来只是十几个人之间的械斗,并且已经被当地官府弹压了下去,不想几个和尚在里面挑事又热闹了起来。 继恩斯特的移民生意开始之后,葡萄牙商会也参与了进来,不过要说虽然都是欧洲移民但也有两点不同,第一这些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等地的移民信奉天主教(旧教),第二是他们不止会种植小麦和苹果,种植稻米、葡萄和橄榄的技术也非常高明。 经过十几年的时间,迁到日本来的欧洲移民人数超过了二十万,大部分居住在九州的北部和中部,除此之外堺町、平户、博多也有大量长期居住的欧洲商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本土生的欧洲人也开始成长,一个特殊的族裔群体开始在逐渐形成。 传统是在逐渐演进变化着的,但这需要一个过程,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多少都会有些不习惯或者叫恐惧,就会本能地产生一种自我保会的心理。在这种情况下宗教最容易乘虚而入,天主教和基督教的教堂在九州各地如雨后春笋地冒了出来。 九州的基督势力原来就有了一定基础,现在此消彼长之下已经由抗衡逐渐发展到了压制传统佛门的地步。不过夹在他们之中的地方神社出于传统的恩怨,这次也站到了基督教的一边,佛门为了不被挤出九州剧烈地抗争了起来。 在东北地方这类问题同样存在,因为我为了履行当初的承诺给了北海道的哥萨克更大的生存空间,蛎崎家迁往奥州补偿的领地上,北海道只在函馆留下了一个象征性的管理机构。 同时在战争中立功的哥萨克得到了部分土地,分别散落在东北、北陆、甲信、纪伊等地,哥萨克经营北海道土特产的商铺在北方各大镇町也逐渐出现,自然而然东正教的传播也出现了。 这些地区都是地方神社的地盘,除了本愿寺一向宗当初时不常的搞几次一揆之外,其他佛门宗派全都影响甚微,就连上杉谦信都是信奉毘沙门天王的神道信徒。 因为双方的信众差异很大,利益冲突不是那么尖锐,最主要的是东正教的侵略性不像天主教那么强,所以还没有把矛盾演变成公开的敌对,不过钝刀割肉往往更让人难受。 京都和近畿地区还是传统佛门势力的天下,但是随着天下的稳定和繁荣别人也力图插手进来,这是在执政者面前显示自己的大好机会,谁也不会那么傻轻易就放弃。 得益于我的开放政策,现在到日本来的欧洲人是越来越多了,我指的不是那些移民而是有官方背景的人,这些人大多披着一张宗教的外皮。看到这样人的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京都和大阪,佛门中的头面人物自发开始抵制。 除此之外的佛门中也有自己的争斗,而且这种争斗又由其代理人延展到了朝堂之上,仅仅今年的上半年,蒲生氏乡就调解了三次皇家寺院领地收益的分配纠纷。 精制的匕首锋刃闪着寒光,即便是阳光照射在上面也让人感觉到森森凉意,我在手中摆弄着这样一把名家的作品,但是也仔细着不要被割到手上。 “这么说……九州的事情闹起来了?”我眯起一只眼睛比量了一下,然后从一只银质大盘的新鲜的牛肉上割下了一小条,大约有一寸长小指粗细。 “是的,一个月来已经发生了五场械斗!”竹中清治伏地称是,谨慎地又重复了一遍数字。“其实说到底都是一些小事,如果背后没人在背后挑唆的话,当地百姓其实可以自己解决。当地豪族和守护都曾经派人调解过,可是不但不见成效反有愈演愈烈之势。看来是各大宗教在全国都在展开对抗,只是因为九州情况特殊先在那里公开了而已!” “那些豪族?哼、哼……只怕他们自己也在里面担任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我将手上的牛肉条向前一抛,准确地落在了四尺外的一个钢架上。那上面的一只海东青探头将肉条抢到了嘴里,脖子三伸两伸吞了下去,然后继续用充满侵略性的锐利目光盯住我,一连串动作带得脚爪上的铁链哗棱棱直响。 确实,九州的大名、豪族、武士由上到下都有自己的信仰,而且总体来看相当的复杂又矛盾。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有几个糊涂蛋,为了所谓的“上帝”或者“佛祖”持续不断地作起了蠢事。 “看来事情是这个样子了,可能是躲在背后的那些人都想用自己的‘小挑衅’换取对方犯下‘大错误’。截止到目前死了七个人,地方上基本还控制的住!”竹中清治点了点头,赞同地附和道:“那些躲在背后的家伙都是些胆小鬼,他们不敢轻易跳出来的!” 我又割下了同样大小的一条牛肉,继续抛向了第二只海东青,在那一溜并排地摆着六只。有时候我不得不在心里暗自叹息,清治比他的父亲差得还远,最多只能算是治政之才,离王佐还差得远。所以直到如今在执行某些事情时我还只是就表面行为交代他,并没有说明那些暗藏着的实质。我的雄鹰、猛犬啊!都在退化当中…… “千里长堤毁于蚁穴,小事也可能演变成大事!”我将银匕首放在了侍从捧过来的托盘上,顺手拿起了一块白色的丝巾擦着手,因为牛肉非常新鲜,所以手上的血沾得也非常多。银盘里的牛肉几乎看不出动过的痕迹,但是不能把鹰喂得太饱。“回去和信清说吧!让他派人到九州去调解一下,要当地的守护和豪族们也全都参加进去。” “是,为臣这就去回禀将军殿下!”清治虽然答应了下来但还是心存顾虑,因而立刻又提醒道:“为臣觉得这样未必能够彻底解决,是不是找些头面人物到大阪去,再邀请有名望的高僧参加?” “一次解决不了就两次,我们又不赶时间!”我非常肯定地否决了他的提议。 “是!”尽管还是非常的不理解,但是竹中清治却不敢再劝了。 他走后我对侍从作了个手势,他走上游廊探出身子,将那只银质大盘上的牛肉一下子从栏杆外面倒了下去。紧接着下面就传来了一阵高亢的犬吠,还有争抢食物时发出威胁的那种呜呜咆哮声。 “见到肉狗就都叫起来了!”我的嘴角笑意越来越浓。 97、天颐寺的秋日(一) 晚秋的池塘自会有一股萧瑟的意境,浮萍和菖蒲大部分已经变得枯黄,只是在极个别的地方还残存着一点淡淡的绿色。边上的树木不时会将几片落叶投到水面上,引出层层涟漪和游鱼冒一下头。 不知道我算不算仁者加智者,总之是山和水我都很喜欢。虽然在御龙山城里我也命人以青石砌了一个小池塘,并且引来山泉放养了鱼虾,但是一来太小,二来多少总是带着那么点儿“匠气”。 天颐寺里大大小小的五个池塘则不同,它们基本原来就是一些自然性成的水洼。建筑这片园林时更多地依据了天然的环境,所以虽然被雪白的矮墙圈了起来,但多少保留了些野趣。 虽然名称叫作天颐寺,但是真正的佛寺部分仅有四分之一略强的样子。其余是几座风格各异的别院园林,这才构成了这一整片的建筑群落。和家眷们一起来降香(主要是陪仙芝)的时候,经常会到这些园林里休息一会儿,我有时也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在池塘边坐着发发呆。 不过今天并不是烧香的日子,妻妾和未成年的子女们也没有跟着下来。想着前面那些正在等着的人,我有一种重临凡间的感觉。 竹中清治的预见并没有错,幕府派往九州的调解人员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并且因为幕府莫衷一是的暧昧态度,致令一些直接参与者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人有幻想并不能说是一件坏事,但是如果再没了理智就绝对是一场灾难了。 某些被宗教激情烧昏了头的傻瓜,开始想为自己这一方造成浩大的声势,迫不及待地向着对手展开了挑衅。信徒之间的械斗很快由几十人,发展到了几百上千人,锄头、粪叉之间也偶尔见到了竹枪。 不过很可惜的是,任何一方也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进展,不知是不是老天的安排,总使暂时出于劣势的一方莫名其妙的扭转了局面。就好比某一次一个神社聚集了三百多人,想去抓捕一个在自己地盘上发展信众的和尚,可不知怎么就事先走漏了风声,结果要抓的人不但没有抓到,反而在追捕的时候有一小队人中了对方的埋伏。 这样的事情一次两次仅仅是令人窝火,三次四次也还能克制,数量一旦要是上升到了五次六次,一些头脑“灵活”的人就忍不住要想些别的招数了。 农具毕竟是农具,虽然也可以用来打人但还是不如真正的武器顺手。这似乎也不难办,毕竟战争刚刚结束十几年,我也没有怎么认真地推行过《刀狩令》,争斗的主要地域集中在九州,在那里就算是想搞到几只铁炮也不是太难的事。事情也确实是这样,那几个推进这件事的狂热激进分子很快就取得了进展,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事情却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肥前的诸星义清,丰后的前田庆次,肥后的大友义统,萨摩的岛津义久都接到了不明身份者的密报:在他们的领地上出现了密谋叛乱的逆党!搜查的结果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不但找到了几处藏有足以装备数百人武器的秘密仓库,还抓到了十几个正在暗中进行串联的人。 问题是严重的,形势是严峻的,无论这种行为针对的是谁都不能轻易放过!是自己过去的仇家倒还好说,万一放过了阴谋颠覆幕府的逆贼再被人捅上去,那自己可就是百口莫辩了。即便是再仁慈的政权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放松,宁可错杀也决不可能放过,几个大名都对侦办此案的人员作出指示:严刑拷问,一查到底! 事情后来是查清楚了,只是几个教派之间的私下冲突,如果按照这个思路也可以办成个治安事件,但几家大名谁也不敢定这个“性”!正好负责调解的幕府要员就在九州,所有的卷宗都被送到了他那里。 这次在九州的幕府要员正是斯波义朝,他在花了三天时间研究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不信!这一定是一场针对幕府进行颠覆的阴谋,范围极有可能波及全国各地。他把自己的意见写成一份详细的说明,附在后面一起送到了大阪。 信清接到这份东西后召集了各部门的领导征询意见,结果各人的看法差异相当之大,有人主张把所有俘获的人员物品送到大阪来再复查一遍,有人主张派员就地解决,甚至还有人主张应该再全国范围内继续追查同党。 幕府还没有作出决定,风声却已经吹边了日本各地,有一些急于邀功买好的人甚至等不及接到命令,自己就开始追查了起来。抓不出逆党可不行,那岂不是说明自己对幕府不忠或者能力有问题? 不过这些人大多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隐隐约约听说是和宗教界人士牵扯些关系,自己这里的“嫌疑犯”似乎也该从这里发掘。好在这样的大名、豪族还不算太多,不过这样的风声依旧导致了人心惶惶,出家人成了一群避之唯恐不及的家伙! 自己的手在人家兜里被攥住,你说不是偷东西又有谁会信?现在就算是四处表白那不是叛乱,只怕连敢听的人都少见。尽管非常的不容易,可抓去的人还是得捞出来,不然一旦受刑不过再牵出些别的来,不定还要折进去多少人。 佛门通过东大寺、兴福寺、东福寺这些关系联络起了公卿,但是大多数全都闭门不见。这样的大事不是那些小角色能够担得起的,可大人物多是些处事谨慎的人。 倒是也有些人试图在诸星系统的重臣当中寻求突破,可是这样的人实在不多,静水幽狐答应帮忙但说光凭自己份量不够,神谷师元干脆拒绝了。事情不得已退而求其次,又有些人找到了池田恒兴的次子筒井辉政。 天主教和基督教的人找了和幕府有长期业务关系的商馆,商人们也确是努力通过增田长盛和长束正家向信清表达了申述和认错的意思,不过回复却迟迟没有下来。这种情况已经影响到了他们在民间的贸易,如果真的导致《禁教令》颁布的话,他们数十年来的努力就将毁于一旦。 悬在头上迟迟不落下的刀是最磨人的,夏季暴发的危机拖到了十月。终于有人突破了层层封锁,将请求的呈文送到了我的面前。 其实在事件一开始就有人想到了我,只是御龙山城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进得来的。我争霸天下二十余载,就是隐退也已经有近十年,像二条晴良、朝山日乘这样的人早已作古,恩斯特这样的也绝迹日本多年。这时的天下还有几个人值得我给面子,就算有也未必肯为这件事出头,比如池田恒兴、德川家康这样的。 世界上就没有攻不破的堡垒,走投无路之下的人更加会爆发巨大的主观能动性。几份分别来自各方的求情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据说要求我出面斡旋在外面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共识。 我是一个已经退了休的人,用句旧词就是“我不作老大已经很久了!”对于外面的实际情况自然不可能很清楚,因而对各方势力热烈敦请我只是说:请各方的主要人物到堺町来一趟,先让我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却也不算多么难的事,那些人最近一直聚集在京都、大阪附近。 虽然已经准备出面解决这件事,但在事前我并不打算让各方有一定会得到答复的感觉,所以这次公开出面召集聚会的是天颐寺的主持正林通海,而我自己只是个参与者。 正林通海这个和尚出身法华宗,由静水幽狐与鹫尾隆康两个人一起推荐而来。他少年时曾经游历各地,文学水平相当不错,而我看中的主要也就是这一点。 我现在大致的事情已经稳定了下来,也到了对前半生的整理阶段,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历史。这里说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部官方版本,而是一种系列性的各方面标准,我需要的是一种万年不变结论性的东西。 我并不想修一部正史,那种东西往往会在后世受到种种非议和责难,真实性甚至还会受到野史杂谈的挑战。我的作法是要许多人来写,而且让他们各写各的,就算其中有些矛盾也没关系,这样看起来反而更真实。不过对于某些重大问题还是要按官方的统一口径记载,并且成书以后我会花钱替他们扩大影响,只要杜绝了恶心的吹嘘和歌功颂德,那么千百年后人们的看法就会被我所左右。 就我个人来看很多明君最后都作了一件蠢事,那就是编著《永乐大典》、《四库全书》之类的东西,谁还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现在我支持的这些东西表面看来并没什么关联,但实际上都是得到我的认可,比如为了鹫尾隆康那本游记的发行,我就分三次出了7500银元。相信过了几代即便有人要重修史书,所能找到的资料也只有我推出的这些东西了。 正林通海的作用就是作为一个文化人,以“私人”身份和这些人联络,时不常地将他们写的东西“借”过来拜读一下。对于宣传正面主流思想的好著作,他会提供一些物质上或者刊行方面的支持,那些掺杂了不健康内容的“糟粕”他也会提出个人修改意见。至于对那些执迷不悟者的说服教育工作,那就不是他该管的事了! “主公,他们已经在前面等待半个时辰了!”竹中清治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我的身后。 “哦……”我站起了身,腰竟然有些酸了。 98、天颐寺的秋日(二) 真正会谈的地方不是在天颐寺里,让基督徒进佛寺也确实不方便,他们双方一定都会觉得很尴尬。我现在已经是一个退休了的人,并不需要可以表示出特别吓人的强势姿态,还是和蔼亲切点儿的好。 以天颐寺为核心的这片园林里,有两三个地方适合举行这样的聚会,我选择的是一处仅有一座大殿和十几株松树的地方。除了各方面来的五十多个人外殿里殿外还有一些侍卫,基本的安全保障还是要有的。 “有劳各位久等了,真是抱歉!”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在别人注意到之前就自己走了进去,也没让侍卫们通报。“人上了年纪就会时不常忍不住的打盹,刚才就是一时不慎睡着了。想来各位是不会怪我的!”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我直接走上了正位。 “拜见诸星殿下!”由惊诧中反应过来的众人一起拜倒,虽然这里大部分人并不认识我,但只要有认识的几个领头其他人也自然会跟上。 “诸星殿下多年不见依旧龙惊虎猛,神采气度更胜从前啊!”一个肥头大耳有如弥勒的老和尚对着我感慨地说到,看神情不但认识我还是好像有多么深的感情。 “区区残体腐朽不堪,这位……”我对这个人几乎没有印象,自然谈不到想起他的名字。 “东福寺主持净严十洲!”竹中清治在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飞快地提醒了一句。 “净严十洲大师实在是过誉,以我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想再出来理事。精力和脑筋都已经不济,再出来指手画脚不过是图添别人讨厌而已!”我用手中的折扇在自己右边太阳穴上敲了敲,自我解嘲地说到。 这个人居然是朝山日乘的接班人,这个世界的变化还真是快啊!不过这个名字我还模模糊糊有个印象,只是不记得东福寺里还有这么胖的人。 “哪里、哪里,天下哪里还有超过诸星殿下的仁义智者……”净严十洲继续笑眯眯地说到。 作为京都五山之一的东福寺一直走的是上层路线,这次的事件和他们的利害关系不是很直接,所以净严十洲的身份更像是一个居中调解人,因而他此刻更加在意的是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不过他这些迟迟不切正题的废话却引起了其他一些人的反感,最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对不起,诸星殿下!”一个五十多岁留着“地中海”发型的欧洲教士,打断净严十洲的话说到。“我刚刚来到贵国不久,但已经听到过很多人传颂您的事迹。现在即便是在欧洲,您以无比的英明平定并且统治这个国家的事情也广为流传,所以今天我到这里来对于获得公正毫不怀疑!” “哦……”我着意地看了一眼他那极为突兀的鹰嘴型鼻子,好像在童话里长这样鼻子的都不会是好人。在他说话时竹中清治已经悄悄向我作了介绍,这个来自罗马的天主教士名叫费列罗。 这个教士的日语说得还算不错,可见之前作了一番功课,只是有时候对于一种文化的了解不能仅仅依靠书本,必须深入到其中去。就比如他刚刚说的这番话,犯了好几个原则性的错误,认真起来是足以被判处死刑的。 据我观察这个家伙很有可能是个耶稣会修士,换而言之就是极为狡猾阴险的那一类人,不过用这种人来对付日本的这些世俗和尚,倒或许真能产生一些不错的效果。 “有件事情我想我不得不提醒你,统治这个国家的是天皇陛下!如果你继续说出这类有违礼治的话,那么我就只能表示遗憾了。”我先是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他一下,然后目光依次在众人脸上扫过。 在我的目光扫视下许多人都低下了头,无论谁都不想试试我的“遗憾”究竟是什么,虽然我这么说天主教方面的代表佛门众人应该感到高兴,可谁都知道我这是对他们所有人的警告。 “退休之后我一想在这边不问世事,所以很多事情也不是很清楚。之前几个月听说是有逆党欲挑起叛乱,后来才知道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我沉一沉又放缓了些语气。“有误会不可怕,只要解释清楚了就好。今天我过来参加这个会议,就是想听听各方面的意见,如果真有什么委屈,我可以向大将军代为转达。竹中殿下也在这里,诸位也可以自己写下呈文,我付上意见后由他带回大阪。只要不是别有居心,什么话都尽可以说出来!” 几十个人彼此用或沟通、或观察、或挑衅的目光彼此对视着,半天都没有人先开口,虽然之前他们都使尽浑身解数想要见我一面,可一旦真见到了有不敢轻易开口。如今彼此敌对的几方都在场,稍有不慎就会让人抓住痛脚,且不说说出什么有欠考虑的话来,就是抓住对手拼个两败俱伤岂不又让第三方收了渔利? “怎么,都没问题了吗?”我面含微笑轻轻问到,右手中的折扇轻轻敲击着左掌。 “诸星殿下!”突然有一个人使劲儿叫了一声,毫无准备之下险些吓我一跳,一看之下却是小梅因赫尔。 仔细观察了一番,我发觉小梅因赫尔居然没什么变化,这里说得是精神气质,至于面相毕竟已经是四十多岁步入了中年人的行列。 对于这位故人之子当初我确实给了些不少照顾,庆次转封丰后的时候我还特别有过交代。不过之后的一些年里我就逐渐淡忘了这个名字,毕竟以我之后还有自己的事业要忙,不可能再关注到这些边边角角的事。 直到三年前我的注意力盯上了宗教问题,在一段时间收集上来的情报中越来越多地出现了这个名字,随着欧洲移民在九州的人日益增加,新教在那边的影响也是与日俱增。 现在小梅因赫尔几乎已经俨然是九州新教的领袖,在他的领导下新教的信徒几乎追上了与天主教三十年的差距。据说他现在对于宗教的热情依旧炽热,当然在斗争方面…… “请原谅我的失礼,但是我实在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小梅因赫尔确实如他所说激动了起来,而我好像以前也见过类似的情况。“传播主的福音是我们这些仆人的职责,对此我至今无怨无悔。对于引导那些迷失的羔羊,正直的人不会有丝毫抱怨,哪怕是再多的辛苦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我就是这种高尚的行为在九州却受到了阻挠,那些受魔鬼诱惑和曲解利用主的圣意者……”他越说越亢奋,毫无顾忌地开始攻击其他人。 “究竟谁才受到了魔鬼的诱惑!”本愿寺准如(显如的儿子,当代法主)对他横眉立目。 “背弃了主荣光的人也敢枉谈圣意!”费列罗也瞪大眼睛叫了起来。 “背离主的教诲者必得不到救赎,《圣经》第九篇和第十七篇上说……”面对强敌小梅因赫尔毫无畏惧,开始引经据典地进行反击。 辩论由开始的三个人逐渐扩大,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依据由新约、旧约到东方的各种经书典籍,那真是不一而足。目前这几种宗教都具有排他性,如今聚在一起更是给他们创造了一个机会,各种各样的辩论技巧也花样翻新地展示了出来。到了最后他们好像成了为了辩论而辩论,把本来为什么到这里来的都给忘了。 开始的时候竹中清治想要出言阻止,但被我拦住了。这都是一些奇怪的家伙,不过至少看起来并不怎么高明,一样会冲动,会犯错误。这样也好,看起来的计划不会受到什么阻力。 大约十分钟之后,终于有人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扭头看了看我然后闭住了嘴。又过了一分钟,所有人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诸位都说完了吗?”我笑眯眯地问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各位说得都很有道理,只是……”我沉吟了一下,为难地皱了皱眉头。“只是请恕我才疏学浅,诸位说得这些我一点儿都不明白。看来对于各位的困扰我是爱莫能助了,那么先失陪了!”我说着就作出站起来要走的样子。 “我等无礼,诸星殿下见谅!”所有人都伏地拜倒,竹中清治和正林通海也适时地拉住了我。 “回禀诸星殿下,现在九州可以说非常混乱!”本愿寺准如在这些人里最先反应了过来,说起了我感“兴趣”的话题。“现在一些人在九州妖言惑众,教唆百姓言必称‘圣主’。如果长期放任彼等如此目无朝廷的行为,也必将使幕府政令难行……” “究竟是谁妖言惑众?”小梅因赫尔怒容满面地回敬道:“一些人伪出家之名行苟且之事,豢养军队图谋不轨。诸星殿下请一定小心,不要被这些人蒙蔽了!” “对!”这回费切罗倒是和他意见一致。“一些人圈纳大量土地,肆意压榨百姓。这等奸邪贪婪之人,要说他们没有异心任谁也不会相信!”他对大寺占有大量良田久有不满,还以为我不知道天主教在世界其他地方也是这么作的。 “那些身份可疑的教士……” “那些挂着羊头卖狗肉的游僧……” “事情的情况我大概明白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我终于点了点头。 99、天颐寺的秋日(三) 我的声音并不大,但此刻造成效果却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刚才还纷乱有如菜市场的屋内一下子沉寂了下来,不论是刚开头还是说到一半的嘴都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我。 “我明白了”换而言之,也可以理解成为“我决定了”,这就是结果而非讨论。虽然我一直采取的是相当缓和的态度,但任谁也知道我的作出裁决之后,幕府将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日本无论是面积还是人口数量,与此时的欧洲诸国相比也算的上是中等偏上,最主要的还要算上这个国家还处在愚昧和高度集权当中,那么宗教这块大大的蛋糕就相当的诱人了。 宗教意味着什么?在一个高度文明和发达的社会我未必能够解释清楚,但在中古以前绝对代表着财富和权力,相当庞大的财富和权力! “就我本人来讲,对于各大教派并无成见,相反对于无论哪位神祗均怀着一颗虔诚敬畏之心!”我双手抚胸作了个非常真诚的表示,其他人不管真假都以自己的礼节表示还礼。“但现在似乎在哪里出现了问题,在我们这里各大教派的活动不但干扰了百姓的正常生活,甚至还影响到了各地的稳定。我相信无论那位高高在上俯视凡间的神祗,都对万千子民充满了慈爱,在教义中更加不可能作出邪恶的诱惑!” “是啊……就是……一定是这样……”在我威严的注视下,所有人都附和着,而且大部分人都还有些心虚。 “所以我觉得这一定是执行者在宣讲时出了问题,而神祗的教义是绝对不会错的!”看着他们的种种表情我在暗中窃笑,继续扳起脸严肃地说道:“刚才在诸位的讲述中其实也谈到了这个意思,说是有一些别有居心的人在传教过程中,采取了一系列阴暗的手段。我想即便是为了整饬风气以正视听,也必须要进行必要的监管。我不久后就将向幕府建议:建立专门的寺舍奉行所对一切和寺院和传教事务进行监管和管理,所有出家人的剃度身份也要有正式的报备存档!” 看了看他们越来越紧张的表情,我稍稍放缓了些语气。“当然,对于那些遵纪守法僧侣教士,幕府和各地官府也要予以保护和扶持,在各地领取津贴和受到接待的制度也将陆续制定出来!” 我的这番话又引起了一场小小的波动,靠后排的一些人忍不住低低地议论了起来。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幕府给予出家人正式补贴对于那些小教派将是一种有力的扶持,过去因实力不济造成的劣势不会再那么明显,像一向宗那种大宗派也会在全国各地受到挑战。 反过来是一向宗也不算吃亏,数十年来长岛、加贺、摄津的先后陷落使他们景况大不如夕,这条政策如果真的能够实行的话,那么起码能替他们解决一大步分人员的生计问题。 不过无论多么完善的政策总会有人不满,哪怕是涉及不到自己也该对别人挑挑刺,就比如此刻,有人已经不满于那些拥有庞大势力的和尚获得利益了。 “诸星殿下您这自然是一番好意,但也未必就能杜绝一些人借此谋求私利!”小梅因赫尔大声表达了他的不满,同时还忿忿不满地向着本愿寺准如那边瞪了一眼。“现在一些明为出家人的家伙,在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奢侈堕落,宗教在他们那里已经变成了敛财的工具。对于这些享用庞大庙产胡作非为的家伙再要是予以扶持,那不是更加助长了歪风邪气的盛行吗?” “数十代来佛门正统地位受到了朝廷和幕府的肯定,这实在是再正当不过的事情了!”净严十洲立刻提出了反驳,作为最大皇家寺院的代表他自然不能坐视这种论调。“反倒是现在又很多身份不明的家伙流窜于各地,假托传教之名大肆蛊惑人心,这次九州波动事件就是由此而起。在下也恳请诸星殿下一定要谨慎,千万不能让次等宵小之徒钻了空子!”说完他还挑衅似地翻了小梅因赫尔一眼。 “两位说得都有道理,我也有所考虑!”我双手相握置于桌上,微微向前探出身去。“在下并非教门中人,在各位面前也没什么特别的立场,但做此事行此理,一切总要有个规矩。为了整顿不法传教和鼓励真正的德行者,我准备设立分级制度,由出家人自己进行管理!” “哦?!”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今天的新闻实在是太多了。 “下面就请竹中殿下详细的说一说吧!”我微笑着暂时退到了幕后。 “此策为诸星殿下苦心孤诣……”竹中清治拿出一套早就拟好的方案念了起来。 这套方法就是首先是把出家人分成五级,依次是“宗主”、“宗正”、“执目”、“执付”和“执行”。“宗主”全国设三人,分别领导佛门、神道和外来宗教,每人每年领取5000银元的津贴,地位相当于朝廷正三品;“宗正”为现有一定影响的宗派领袖,每年领取津贴1000银元,地位相当于朝廷正五品;“执目”、“执付”、“执行”为各级不等权限的实际传教人员,地位分别相当于七品、九品和不入流,每年津贴也分别为200元、50元、10元。 我的这个方案里还有特别的一条,那就是为了保持各宗教的纯洁性,虽然“宗主”、“宗正”可以各个教派推荐,但是“执目”、“执付”、“执行”三级必须进行幕府定期主持的晋级考试。没有考取或暂时没有考取这些级别的人当然也可以算是出家人,毕竟打杂也是需要人手的,但这些人却不允许单独传教,否则将受到严厉处置。 这个政策明显对一些人有利,对另一些人不利,但限制宗教自由传播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只是对这个政策谁也无法提出公开的反对,否则就是心里有鬼,再说在座的几乎都是得利者,何必那么较真呢! “还有就是我觉得庙产一事也确有值得商榷之处,今日不妨提出来!”注意到了小梅因赫尔还是微微有些不满,我心中不免暗自发笑。我又不是什么圣诞老人,不可能平白的在这里派发礼物。“当年皇室和朝廷下发了大量土地给各所寺院,为的是表示一番虔诚礼佛之心,可是随着时世的推移,很多事情已经和当年不一样了。大量僧人坐享田赋饱食终日,这才致使佛门遭到种种非议。我将上书朝廷和幕府,将大部分庙产土地收回,以此安定天下人心!” “好,实在是太英名了!”在几乎所有人大惊失色当中,小梅因赫尔起哄一般热烈地鼓起掌来。 收回山门领地这件事并非没有人做过,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搞得力度还相当大,但那是毕竟只是一隅之地,“东边日出西边雨”多少还能承受。如今诸星幕府已经控制了全国,再要下命令就是连锅端,只怕有些实力弱些的也要就此消失了! “这岂不是……”很多人都陷入了痴呆的状态。 “对于真正造福一方的教派,幕府还是要大力扶持的。因此与收回山门领地的同时,我将建议幕府制定一项政策:将天下的田赋十分之一分给各大教派!”我适时地说到。本来还想再抻一抻制造一下紧张气氛,但是看来很多人的心里素质并不如我预想的那么强。 天下田赋的十分之一,那是一个什么概念?尽管我没有刻意地去听,但还是有一大片吞口水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不过虽然贪婪是人的本性,但是太大的诱惑反而会引起更大的怀疑,未虑胜先虑败,在座的可是有不少老谋深算的角色。 “是否……”净严十洲开口想表示置疑,但是一时又找不到太准确的词汇,因而显得有些迟疑。 “某些寺院有些特殊的传统,这我完全理解和支持!”我没有等他把话说出来,就泱泱大度的说道:“这些寺院可以自行选择,如果想保留庙产土地幕府也会予以尊重。但是这样的寺院教派就不能再进行民间传教等活动,不能接受外界的捐献,同样也不参予对于天下田赋的分配。”看一些人有些尴尬,我马上又补充道:“当然,这些教派的人员还是可以参加等级评定、考试,领取职位津贴的!” 这件事情在设想时就没有打算一网打尽,筒井辉政也算是一家僧侣,不过他这样的现在也根本不会去传教,和一般大名并没有任何本质区别。至于其他那些不想放弃土地的教派,我也并不介意把他们像“民主党派”那样养起来,只是无论是规模还是影响,不但不可能再有任何发展,几十年后也只能是变得名存实亡了。 “不知道……那天下十分之一的田赋,究竟要如何分配呢?”本愿寺准如二目烁烁放光如有实质,仿佛打了兴奋剂一样。 一向宗现在大片的领地已经失去,还要空自维持着大量骨干信徒,在他们来讲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 “以诸星殿下人品威望主持此事,天下之人当再无疑义!”不知谁在屋角处喊了一声,其他人也都附和了起来。 “不,不能这样!”我抬起手中的折扇,向着众人连摇了几摇。“这是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自然也要让所有人来一起决断!” 第六卷、谁家天下 100、天颐寺的秋日(四) 在那次愉快的,……或者说是大多数人认为愉快的会议之后不久,那些聚集在这里的宗教人士,就跟在竹中清治屁股后面呼啦拉地跑去了大阪,而后者怀里则揣着那份我前些日子一直挂再嘴边的建议书。 也不能完全怪这些人,去晚了的话极有可能在制订实施细则时出现对自己不利的条款,宗教人士不止是精神层次的引导者,在现实这一方面看来也确实不可小觑。 我说话是算话的,真的没有接手分配那天下十分之一岁赋的权力,不但是如此,在建议书中还要求幕府也仅是“适度”地干预。我的作法天下几乎没有人明白,甚至有人还百般思度着我如何会放弃一个如此好的机会,殊不知这个“过程”就是我希望的“结果”,其他自然也就不再好意思强求了。 那些赶到大阪的人也许并没有想到,短短三天之后信清却秘密从大阪来到了堺町。他来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他也不明白我何以会作出这么奇怪的举动! 正巧此时我还并没有返回御龙山城,依旧住在天颐寺的一座园林里,刚好送来了一大批刚刚校验好的书籍,等着我再看一遍后就刊刻发行。在信清到达时,我还有一小半没有看完。 “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信清一脸困惑地向我问到,之前他已经很仔细地确认过我的精神状况。“天下十分之一的田赋?我的天,这已经足以造就一只庞然大物了!我真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样作,数十年后只怕这个天下就要易主了!” “既然用两个桃子可以杀死三个勇士,那么天下十分之一的田赋这样大的诱惑又可以杀死多少人呢?”我微笑放下手里的书,转而斜靠在靠背上。信清是个仔细勤勉的守成之君,所以我必须亲自去完成那些需要想象力的事情。“这十分之一田赋不是给某一家的,而为了争夺这些好处他们自己也要有相当地投入。这样的争夺即便百年之后依旧不会结束,他们只是在彼此的消耗中慢慢消亡而已!” “可十分之一的田赋也未免太……”信清说着还是显得有几分肉疼。 “天下的土地有五分之四是掌握在大名手里,仅有五分之一是幕府直辖!”我耐心地给他解释着。但在心里却又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这钱是挣出来的的不是攒出来的,一户贫农如果不出个什么特殊人才地话,省吃俭用勤俭持家八辈子还是个贫农。 “收回的山门领地都会纳入幕府的名下,而那十分之一田赋却是各国大名自己掏,如此一算下来,我们才是最大的赢家。再说商业税收和矿产主要掌握在咱们手里,却并不计入这种分配……”为了让他能彻底明白这局棋的妙处。我掰开揉碎又给他讲了很多。 “可……可不把这分配大权掌握在幕府手里行吗?将来是不是会出什么乱子?”虽然最终信清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好处,可还是对执行方法提出了置疑。 其实不止是他,很多重臣也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这是一个一手控制天下所有教派的好机会,怎么能就此放过了呢? 这就是我那个“天下之人”的决定,以郡为单位让所有教派参予竞选,每五年为一期,定期让当地百姓决定这个郡的那份田赋归谁。我地这个“民主”创举已经大大超过了此时地欧洲,不过不是在政治上而是宗教。 “如果是幕府分配就会集中矛盾,极有可能被人挑唆百姓对我们的不满!”我说完以后又问道:“你说说这些宗教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那种蛊惑人心地力量吧?”毕竟受我影响了这么多年。这个问题还难不住他。 “不错。两百年来天下最大的祸患就是本愿寺的迅速崛起了!”我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本愿寺最兴旺时,信众和领地都超过了百万,手下还聚集了大批有能力的人才。如果不是一直仅仅搞一向一揆这种不太上台面的手段。而是真正组建正式‘护教军’的话,说不定现在天下已经是正教合一了!” “您的想法就是使他们离弃于人心?可这……管用吗?”信清对我的乐观还是表示怀疑。 “这个……我也不是十分的有把握!”我沉吟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故事地梗概大义就是那个样子,不过我把一些用词换成了他能理解的东西,而且过于详细的内容我也是确实记不住了,就加入了一些演绎的成份。不过我的主要目的是要他了解“民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可能产生的混乱又是怎么个样子。 “还会有……有这样的事!”信清大大地张开了嘴巴,两只眼睛也微微向外鼓了出来。在这个时代又是日本有这样传统地地方,他实在是无法理解“民主”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东西。 “宗教这种东西还真是很难说的清楚,我有时也不明白为什么某些人会如此的狂热!”我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几十年前在伊势的那些狂热的僧兵和百姓。忍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不过相信更加难测的是人心,为了虚名、地位和财富,什么手段都使的出来,出家人也不会例外。对于宗教他们才是一些行家,我还真是想早看看他们都能使出什么手段。如果分配那些田赋是由幕府主导的话,那么他们的小动作也就隐藏在了阴影里,而我就是要他们的嘴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您就放心让他们这么闹?”信清还是有些担心。 “闹!让他们尽情的闹,只要不动刀枪怎么闹都随他们!”我豪迈地一挥手大声说到。“其实动了刀枪也没关系,幕府正好可以用这样的借口取缔那些闹事的家伙!” “哦……可惜还是有些寺院选择了保留土地!”信清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 “那有什么关系。他们已经不能再进行传教了!”我无所谓地一耸肩。“不能发展信徒也不能接受捐赠,那么庙产土地就成了他们几乎唯一的收入来源,人越少每个人所得的才会越多,那些自私的家伙一定会自己裁减僧兵,减少新僧人的入寺的数量。试想这么过了几十年后,他们还能有什么影响和作为。那些寺院也不过就是些供认观赏地风景古迹罢了!” “按照这个方法执行下来,他们伸不伸头是都要挨这一刀了!”信清终于轻松了下来,还玩笑着用手掌比划了个下砍的动作。 我点了点头,但是马上又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一向宗会发展得那么快,直至形成了辐射全国的影响吗?” 听到这个问题他张嘴就想回答,但是想了想后又闭上了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你是想说是本愿寺法主的威望带动吧?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这是一种错误的看法!”我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曾经隐瞒身份走过很多地方,因为战乱和沉重的赋税等原因。各地农民的生活还相当困苦。这个时候一向宗应运而生,较低的门槛和通俗易懂地教义使他们短时间就发展了大批信众。真正使农民相信的不是那高高在上的法主,而是和他们同样贫困一起劳动僧人们的朴素语言!” 信清又哦了一身,不过我看那表情还是似懂非懂。 “所以说真正会对幕府政权产生威胁的,决不是那些衣着华丽身居大寺的‘法呆子’,而是行走在乡间的大量贫苦僧人!”我只好继续仔细地给他讲,毕竟这项政策在我之后要靠他来继续推行。“我的僧人等级考试制度说起来冠冕堂皇,但实际上就是为了消除那些贫苦游僧的发展,试想那些出身大寺十几年寒窗苦读经书考上等级的出家人,还有几个能再放下身段去再去了解百姓地疾苦。而那些农民们看着这些高高在上说着高深语言地出家人。平白地拿走自己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听着那些相互诋毁的卑劣语言,宗教地热情怎么可能不逐渐熄灭呢!” 信清低下头去沉思,我要表达的大概意思他是明白了。但是深层含义却还是无法理解。这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在没有经过八股取仕折磨的日本,这些理论有些过于深奥了。对于太透彻的东西我也说不太好,只是知道过于刻板的考试不但摧残人性,而且会使整个制度逐渐丧失活力。 日本还只有个一向宗,在中国自古就不断地产生黄巾、白莲、一贯道这些东西,可惜对于这类教派的历史研究几乎是个空白,压根也找不到几本较为客观系统阐述的书籍,差不多所有学者都带着有色眼镜。 “一些事情往往是越压制它发展越快,你顺其自然它们反而没什么精神了。我就是要用‘民主’抵消宗教的活力。再用宗教抵消平民将来可能对‘民主’产生的热情,让他们知道所谓‘民主’实际是最无聊且无用的东西,自己对这种只会干扰他们正常生活地活动感到厌弃。对于这些你不用想得太多,以后看多了他们的‘表演’自然也就明白了!”有些事情可没法事先解释,我只能这样说。 “德川家康最近情况怎么样,在京都住的还习惯吗?” “还好!”信清下意识的抬起了头,被打断思路使他有些愣神。“只是他请求年终大名集会时清忠能够晚些过来,由他和恒康两个人先来大阪参加集会!” “可以答应他!”我点了点头,嘴角挂起了一缕微笑。“新年的时候。究竟会从全国来多少大名呢?” “基本上都会来!”信清以为我是在问他,就顺嘴回答到。 第六卷、谁家天下 101、奈良的清晨(上) “起……不起……起……不起……”我望着黑暗中模模糊糊的屋顶,皱着眉头一遍又一遍地叨唠着。这还真是一项痛苦的抉择,就目前来讲比德川家康和那些和尚还令我烦恼。 我的房间是非常温暖的,但是我并不会被这种假相所蒙蔽,昨天夜里夹杂着大团雪花的北风刮过屋顶,呜呜地吼叫了一夜。虽说此刻已经悄无声息,但是到了外面肯定是冷得要命。 昨晚临睡前我听到了几声轻微的金属撞击声,侍从们一定是在走廊和隔壁摆上了大量的火盆。所以说现在我这舒适的感觉实在来之不易,可一旦出去就难以保证了。 “还是起来吧!”长叹了一口气我坐了起来,摸着黑穿起了枕边的几件衣服。这种感觉陌生当中带着几分熟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必须去上学的冬日早晨。 “唰~!”我拉开了卧室的门,依旧置身在浓浓的暖意之中。 “啊!”外间里有两个侍女正在守着十几个炭火盆打盹,见我突然出现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大殿恕罪,我们没有听见您起身!饶命啊!”她们跪下来不住地磕起了头。 “没有什么,我今天起得早了些!”我自己都觉得今天的行为带着那么几分诡异,没有必要为这事归罪于人。 “唰啦!”又是一声门响,蒲生氏乡的长子蒲生秀行从走廊里冲了进来,他与前田庆次的次子前田利纲分别担任我的正副侍从长。“大殿,您怎么……”看到我在这个时候出来,他也一下子愣住了。 “难得出来一趟,我准备到外面走走!”我平和地说着继续往外走。 “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还不赶紧服侍大殿更衣!”蒲生秀行一边大声喝骂,一边向身后打了两个手势。 那两个吓得半死侍女慌忙爬起来,将放在旁边柜子上的外衣赶紧给我披上,然后一个替我系着腰带。另一个往上面别着零碎的东西。我停下脚步支起双臂,同时听见外面的走廊上一阵轻微但密集的脚步声向远处跑走了。 看着他们几个人紧张慌乱的样子,我本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一个上位者本身就是孤独地,无论怎样作都会给人以压力,也许我说什么都不说反而更好,毕竟这也只是一件小事。一旦我真的就什么事情发表了意见,说不定反而会招出几个剖腹的来。 我在桌边坐下也就等了三分钟。一份早餐就出现在了面前,虽然今天的作息时间稍稍改变了一些,但是并没有让我感觉出任何的不适。如果有一天你有这样机会的话,请千万不要忘记体验那种感觉,由成千上万人构成的庞大机器围绕着你一个人运转。 吃饭的只有我一个人,所以速度比较快,当我最后在浅浅地饮着一小碗味噌汤地时候,蒲生秀行又走了回来。 “请示大殿,用饭之后您是要出去吗?”他站在我身后询问到。刚,才我说要出去走走,他应该就是安排这件事去了。 “嗯!”我托着手里的金漆碗点了点头。连着三天闷在屋子里也是该活动一下了。 “昨天临入夜后将军殿下也赶来了奈良。因为时间太晚就没有打扰您!”看我的心情似乎还不错,他就继续禀报道:“现在奈良城里已经住满了各地大名,虽然没有正式请求。但实际上都想能够见您一面。我父亲和竹中两位殿下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如果想要在公开场合见见他们的话,那么还得提前安排!” 味噌汤已经见了底,我放下碗拿起边上的毛巾擦去了嘴角的一条海苔。“让信清午饭时到我这里来一趟,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我站起身向门外走去,蒲生氏乡紧紧地跟在了我的后面。 正厅大门已经打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虽不凛冽但依然刺骨。一个侍女从后面跑着跟了上来,将一件紫貂皮大氅给我披上。大氅很厚但也很轻,在这儿和外面温度差不多的厅堂里我已经不怎么感觉冷了。 院子里一队五百人侍从武士已经整装待发。严整的盔甲装备使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来自未来时代地机器人,前田利纲也已经披挂整齐正站在队列地最前面。 通常的情况卫队应该等在外城,但这里是奈良并没有这样的条件。我借住地这间寺院已经是相当巨大了,不然只怕是连这些人也排不开。 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看来昨夜的那场学还真是够大的,从大树光秃的枝干和墙瓦上附着的痕迹上揣测,两三寸总是有的。这种时候和仙芝她们一起赏雪本来是最好的,只可惜她们都留在御龙山城并没有跟来。 “请殿下着履!”正在我无谓感慨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斜下方弱弱地响了起来。 “哦!”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年轻地侍从正捧着我的鞋跪在门边,一脸紧张地望着我。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了“猴子”,他当年好像就作过这样的工作。 历史的发展真让人难以琢磨,我和他同样如彗星般崛起出现在众人头上的天空中,如果不是我这个“意外”的话想必他已经在史书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不会像今天这样只是一个如此匆匆的过客。 世上地事情就是这样怪,我也不必再想这里面的因果关系了,就是想也向不清楚。我在他的手上将脚蹬入鞋子,可脚步还没有踏下台阶,就有一乘打开门的暖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今天不坐轿子!”我站在台阶上说到。 “去把宫车赶过来!”蒲生秀行虽说微感意外但没有耽搁,马上就又吩咐手下变更着部署。 “不,车也不要!”我还是摇着头。 蒲生氏乡皱起了眉头显出了十分的为难。“回禀大殿,昨夜降雪颇大道路湿滑,如果骑马的话实在是不够安全。大殿金玉之体尊贵无比,属下是实在不敢……”他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来,但是意思已经表达得十分清楚了。 “哦……”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确实是十分踌躇的样子。看来这样的举动在在他已经是相当大的一件事了,不得不非常谨慎。 人常说越老越小,上了年纪的人有时也会犯些执扭的脾气,虽说我经常也不能免俗,但是和其他人比起来算是好的。马我已经有很久不骑了,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还稳当。秀行他们只是专心致志地作自己的工作而已,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平心而论真是不应该再给他们添麻烦。 “马也不骑了,我只是想在外面走走!”我安慰了他一句然后向外面一指。“难得遇到这样的天气又是这样的景色,又是清晨雪地还没有被人破坏。我现在也是不常出来一趟,总得看到点东西吧!” “请大殿保重!”蒲生秀行鞠躬行礼到,却在暗中呼出了一口气。不坐车、不乘轿、不骑马,自然就走不了多远,可见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知道了!”我此时已经穿好了鞋在走廊的台阶上跺了跺,然后抬步向外走去。“你们跟着不要离得太近,不然就把雪地踩乱了!”我头也不回地叮嘱了一句。 沉重的木门被吱呀呀地推开,虽然我说了但还是有三十几个侍卫当先跑了出去,紧张地观察着四外的情况。 刀上的护套已经被扯去,每个人的表情都如临大敌。 我本想对他们说不必如此,但想了想还是不废这个话了,因为即便说了他们也不会听。叹了一口气后,我自己向外走去,身边十丈以内算是没有人了。 积雪在脚下咯吱、咯吱地响着,软绵绵地踏在上面非常舒服,古老的奈良街道上随处可见或雄伟或精致寺院佛塔,雪后的景色别有一番味道。 这个时候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极少有谁会离开温暖舒适的被窝,可以我那不太锐利的目光,还是发现了在远处道边街角分散的十几个人。看到我这一行人出来他们似乎非常吃惊,接着就飞快地四下里跑走了。 历史迎来了庆长六年,天下似乎是越来越安定了,到处都呈现着一种歌舞升平的景象,战乱时期那种金戈铁马的豪情已经渐渐地远去,一种奢靡的风气逐渐弥散开来。 为了表示忠心和歌颂将军的功业,全日本的大名再次聚集在了大阪,呈献上各式各样珍奇的礼物。那些第二甚至第三代的继承人们,很多已经忘记了先辈们的荣耀,一心只想着讨好幕府。 就在这样一场聚会将要结束的时候,一个消息突然传来:已经隐居多年的龙山上殿,突然出行驾临奈良!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先是筒井辉政立刻急匆匆地从大阪赶了回来。 更加令人意外地是我破例接见了他,并且交谈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因而更加有人揣测:这位“太上将军”静极思动,想要在奈良举行什么大的活动吧? 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已经了结大阪事务的大名们先后赶来了奈良,直到昨天晚上信清的到来。一些年轻人几乎是怀了“朝圣”的心情来见我这位传奇人物,可我却深居简出闭门谢客了! 第六卷、谁家天下 102、奈良的早晨(中) 记不起我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一个人走过了,曾几何时我很喜欢在这种状态下思考问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刻意回避这种一个人的状态,不是因为没有这样的机会,也不是因为没有东西值得思考,而是我越来越害怕这种一个人的感觉。 没有任何的证据,不曾有任何人提示,只是在我的内心深处一个感觉越来越强烈:我留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关于鸡和蛋的问题至今依旧被经常提出来,而另一个问题在人类哲学领域被探讨的历史却更加久远,那就是:人究竟由何处而来,又将要到何处而去?如果在生理层面这个问题可能有些恶搞,但在意识范畴却是绝对的严肃。 在我个人由何处而来已经知道,尽管时间久远的已经模糊,已经到了我自己也不能确定的地步。可我还是知道,只要不用提出证据,哪怕是对我自己。 到何处去我现在却是无论如何无法判定,而这个问题又是迫在眉睫,不容忽视。我究竟还要到何处去呢?这个在上一世绝对嗤之以鼻的问题,现在却令我苦恼万分。就如之前让我选择的话我决不会要求穿越来这里一样,现在我一想到要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就会无比恐惧。人,真是一种最最奇怪的动物;意识,真是一个最最深奥的哲学课题。 对于未来我无能为力,哪怕是今天我的滔天权势已经足以移山填海!既然如此我能作的只是做好眼前的事情,而且必须是抓紧时间…… “大殿!”跟随在后面的蒲生秀行在和前田利纲交换过无数眼神之后,终于忍不住出言叫住了我,瞧那意思是好不容易才克制了直接伸手拉我袖子的冲动。 “嗯……?”我回头看看他,因为思绪被打断一时有些茫然。 “有什么事情吗?”我问到。 “大殿已经走了很久,我是不是让他们把轿子抬过来您回去歇歇?”他好不容易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虽不贴切但也算是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借口。 我举目向他后面的队伍看了看,五百甲士依旧器宇宣昂。尽管这身装备通常是为骑马准备的,但此刻看来对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在更远处地地方,还有一些人遥遥赘在后面,粗粗估计数量起码达到了二三百,不过他们走得非常小心不靠得过近,更加谈不到什么队形。我的侍卫们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有意拉开横向距离,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阻隔。 “怎么?”我故意皱起了眉头。十分不悦地抱怨道:“我这个老头子都没有没抱怨,你们怎么就不行了?现在的武士真是越来越差劲,看来即便是我诸星家的武士也开始堕落了……” “回禀大殿,为诸星家赴汤蹈火我等自然是万死不辞!”看我如此固执,前田利纲忍不住跨前了一步说道:“我等虽不如先辈曾随大殿百战余生,但也是堂堂铁血男儿,即便是马革裹尸也当毫无怨言。只是大殿身系天下苍生福祉,万不可凭一时兴致而社稷动荡!” “我不过是一个垂暮老人,哪里还能有那么大的作用!”我哈哈一笑恢复了轻松,这个前田利纲的性格和他父亲还真是有**分相似。 我四下里看了看。原来这时我们已经走出了奈良的市区。前面部不远处就是大片地农田和官道。此刻自然只是白茫茫原野一片,但在稀薄的雾霭中,道边的几株大树和一座供路人歇息的凉亭倒还是清晰可见。 “既然你们的意愿这样强烈。那么我就到前面的凉亭里休息一下吧!”我顺手朝着那座凉亭一指,然后也不理他们的反应就当先走去。 蒲生氏乡和前田利纲对忘了一眼,只得无奈地紧紧跟上,同时报信的人再次急急地赶了回去。 很快新的警戒线形成,在我坐下的同时那座简易地凉亭已经变成了一座无形地堡垒。在我的面前侍从们支起了一张小桌,从食盒里拿出的一样样精致茶点被摆在了上面。这就是一个上位者地环境,什么事都会有人替你考虑周全,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没有用,但绝对不会没有准备! 我的目光遥遥地向后看去,后面的那群尾随者也已经停了下来。不过还是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他们自发地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十几到几十人不等的小群体,似乎是在议论并等待着什么。 “真是一些仔细的人哪!”看着远处的那些人,我忍不住由衷地发出了一声感慨。 我从行馆的大门出来到现在,粗粗一算还不到半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不但得到了消息,而且迅速地爬起来赶到了这里。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只能说明,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时时刻刻注意着。 我虽然依旧脸上挂着宠辱不惊的淡淡微笑,但是心里却是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看来我的预计并没有错。一切都在按照我设计的程序进展。 “大殿,大纳言殿下来了!”身边的前田利纲突然提醒到。 “哦!”听他这么一说我微微眯起眼睛,果然看到一支马队刚刚转出奈良的街道向这边飞驰而来。他地观察力还真是敏锐,踏在这么厚的雪上根本不会有马蹄声传过来。 这支队伍有十余人的样子,虽然佩着长短刀但所有人都没有穿盔甲,我也仅仅是从马饰大概的风格看出这是一些来自大阪的侍从。随着道路上人们迅速让开,马队风驰电掣般地来到了小亭的跟前,从当先一骑火龙驹上跳下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青武士。 我的侍卫不但没有阻挡反而有人上去接过了他的缰绳,他点了点头后快疾步走入了小亭。 “祖父大人,这么冷的天气您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年青武士来到跟前关切地对我问到。他就是我的长孙未来的幕府将军继承人诸星清满。 清满就是鹤姬替信清生的第一个儿子兴妙丸,从相貌上来讲他继承了父母两方面的优点,不得不“遗憾”地承认信清已经长得比我漂亮了,清满居然更胜了一筹。尤其是他的眼神,从过去就曾经时常令我想起一些往事。 还在清满非常小的时候,我就时常产生一种忧虑,甚至一度产生过干预第三代继承人确立的想法。经过我的规划后一切已经步上了轨道,一个过于标新立异的家督并不适合今后的诸星家。 好在长大后的清满并没有把我的担心变为现实,除了眼神和脸型之外没有任何地方与织田信长相似,五官轮廓则是更多地遗传自了仙芝一脉。说到性格虽说他有时不免有些冲动,但并没有超出一般年轻人的范畴,兴趣和热情更多地停留在对新鲜事物的追求上。 这就可以了,我不指望自己的后代里出现什么惊世骇俗的天才!也许到了他执政的时候会办一些错事,但也不用担心他作出什么率性改变那些基本国策的举动。 “我并不觉得很冷,今天心情好特来看看雪中奈良的景色!”我说着向他的身后看了看,从那些侍从的状态上不难判断出他们出来的非常匆忙。 “既然如此您也该吩咐一声,父亲和我也好过来陪你!”清满的性格多少还是有些不拘小节,没等我说自己就坐在了边上。“父亲已经出门向这边过来,还有很多大名也想前来拜见您!” “我有什么好见的,这么大年纪长得又不好看!”我说着突然将手向亭外一指,十分突兀地问道:“那是你的马吧?真是一匹好马!” “是桔川口牧场中最好的马里挑出来的,即便说是‘神马’也不为过!”看我称赞他的马,他显得很是得意。 “不错,确实是一匹宝马!”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带着几分遗憾的语气说道:“只是赏雪并不适合骑马,你看这周围的雪地都被马蹄踩乱了!” “哦?”信清伸向一块茶点的手陡然提在半空,人也愣在了那里。“我这就把马送回去!”几秒中之后他突然站起,对我行了个礼后大步走出了亭子。 “去对你父亲说:如果是骑马或坐车的话,就不必过来了!”我对着他的背影又补充了了一句。 天越来越亮,不过又飘起了雪花,只是不大而且没有刮风。虽然亭子的远近内外聚集起了越来越多的人,但是却异常的安静,气氛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蒲生秀行和前田利纲面面相觑,想说话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我刚才对清满的话里他们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怎么也猜不出究竟要发生什么事。 太阳终于露出了头,不过白乎乎失去了往日光芒四射的影子。雪花继续不紧不慢地飘落着,不过失去了北风的助威让人并不感觉如何冷。 “来了!”这次没有用别人提醒我就注意到了,一大群人从市区的方向匆匆向这里走来。这次先来的人不止是让路那么简单,而是恭恭敬敬地退到道路的两侧,跪倒在雪地里行礼。“还行!”随着那群人越走越近,我在中心看到了徒步走来的信清。 第六卷、谁家天下 103、奈良的早晨(下) 信清本是向我这边走来,但是在半途上却稍稍停留了几步,因为几个人由后面追上来他不得不应付几句。也可能那几个人是从先前就等在那里的人群中转出来的,因为人员众多我没有看清楚。 交谈的话不是很多,总计应该没有超过十句,之后就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那几个人随着信清身后一起走了过来,但是身边没有带任何自己的侍从。 “真是难得,几位殿下也有这种兴致!”虽然不必出迎但我还是站了起来,对着信清身后的几个人微笑着抬了抬手。 “现在要见您可实在是太难了,有这样的机会还不赶紧抓住?”抢先说话的是池田恒兴,现在会和我这样说话的也只有他了。在他身边的几个人也全是类似的身份,就是不止要实力强大,资格起码也不能太浅。 随着时光的推移世事发生着沧海桑田的变化,现在老一些的大名已经不多了,就好比此刻的这几位,德川家康、毛利辉元、池田恒兴、岛津义久、前田利长、伊达政宗和蒲生氏乡。其实后三位论资历也算低了半辈,但是也勉强说得过去了。 前田利家早已经退位,据说现在身体非常不好,我也曾几次派人前去探望,带回来的话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了!在比我还高半辈的人里真是没有谁了,他们和这个时代已经没了什么关系。 其他一些人虽然身体还算可以,不过这几年也陆陆续续退了下来,就比如大内义统、尼子义久、最上义光、佐竹义重甚至长野业盛,不但让出了家督的位置,也逐渐淡出政治不常到大阪和京都来了。 其实德川家康也已经传位给了清忠,只是因为幕府的“影响”使他在朝廷里担任了重要职务,若非是如此的话,只怕他也会一直猫在陆奥不再出来了。 “我是无所谓的,只是怕给你们添麻烦!”我重新又坐回到马扎上。同时也示意他们几个坐下。“我在堺町是轻闲的很,一天到晚看看书、钓钓鱼无所事事。只是如果你们每次到大阪时都再来看我的话,那可是要费不少功夫。再说见了诸位也不好再拒绝别人,所以再三考虑之后,还是两便了吧!” 这番话引起了一阵轻轻的笑声,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我甚至看到了几个非常隐蔽的眼神,应该是在彼此交换着信息。探询着某种秘密。 “真没想到你现在还有这样地乐趣,大雪的天里还到外面来!”池田恒兴性格使然少了几分顾及,所以憋了没一分钟就直接问了出来。“这么早出来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赏雪,那至少也要到个有梅花的地方啊?” “其实也不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居然直接明确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这里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今天他也会到奈良来!” 伊达政宗刚刚摘下手套,听到我的话掌中一个微型的白铜暖炉险一险掉在地上。也多亏着他及时稳住了心神,不过一只独眼里还是充满了震惊错愕的光芒。 请不要怨他少见多怪,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此刻地失态,因为他们的反应一点也不必伊达政宗好。已经顾不上挑剔别人了。 一手掌握天下。操控着六十六国大名生死的诸星清氏,居然会大半夜地起来到郊外迎接一个人?天哪,难不成世界的末日就要到来了! 这位诸星殿下已经隐居在御龙山城很多年了。而且宽容仁义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天下,但是诸如面前德川家康、伊达政宗、岛津义久这几个人,都不会因此就产生什么误会,他们对这位现在表面上无职无权的诸星殿下不会产生任何的“误会”! 德川家康是最平静的一个,但是盯着我双手眼角也不禁跳了两下,他不会怀疑这双手里依旧实际掌握着天下的权柄。 “可能此刻他们的心里,已经全部被好奇占满了吧!”我目光不经意地在他们每个人地脸上扫过,对于他们地这种反应感到非常满足,如果不能以雷霆雨露的威势给人以震惊,那么身为一个上位者还有什么意思呢? 慢慢地垂下了眼帘。可是我的心思却还留在德川家康身上,记忆又飘忽着回到了遥远地过去。这件事实在是拖得太久了,我不能再把这个责任推下去…… 此刻包括信清在内的几个人已经注意到,虽然我面前的小桌上摆满了茶点,但是从摆放的样子上可以看出根本就不曾碰过。一只雪白的长颈瓷茶壶摆在暖瓶里,空自淡淡地散发带着清香的热气。 他们坐了已经有了一会儿,我不但没有吩咐上茶甚至都没有让一下,在一贯以温和守礼的我来讲这实在是一件天大的怪事,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尚未露面的客人。实在是太值得“尊重”了! “咳、咳!”池田恒兴抬起手挡住嘴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看来他是有些忍不住了。“请恕我无礼,诸星殿下您等地到底是……” “听!”我竖起一根手指止住了他下面的话,对众人轻轻地说道:“来了!” 叫我这么一说众人都是一愣,微微眯起眼睛侧耳在空中搜寻了起来。依旧没有风,只有雪花在无声无息地飘落着。 终于一缕轻微的铃声缓缓传了过来,一下接一下进入人们的耳朵,节奏之缓慢甚至赶不上风铃。所有的目光本能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队牛车顶着雪花从北面的官道上缓缓行来。 说是一队其实并不准确,前后拢共也只有两辆,虽然看样子是还算不错的宫车,但是一没有招展的旗幡二没有众多地随从,未免显得有些寒酸了。 在座的都是有一定眼界的人,这种看样子就是中档的公卿自然不会进入他们的眼内,可是既然是我诸星清氏早早地等在这里迎候,那么一切事情的性质就全都不一样了。 我刚刚说的话只有亭子里的几个人听到,外面远处侍侯的那些大名自然不可能知道这番变故。 很多人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两辆宫车的到来,直到我走出亭子迎了出去。 看到站在路边的我们这些人,御者显然被吓了一挑,拉住辕牛向后张望好像实在寻求着援助。随车行走像太监多过像武士的几个人显然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凑在车窗前嘀嘀咕咕地禀报着什么。 不理所有人的困惑,也没有作出任何解释,我不顾侍从们的劝阻向前走了两步靠近了车边。“为臣诸星清氏,特在此迎候政仁宫亲王殿下!” “原来是政仁宫亲王啊!怪不得……不就是政仁宫亲王嘛?他又算老几!”这可能是此刻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似乎这个现实似乎并不足以解释刚才的疑问。 我是谁?是什么身份?这些问题早已经不用回答,至于政仁宫亲王则过去的时间里没有多少人会关心。 十几年前我在京都的聚乐第也迎接过天皇,而且一次就是两位,即便是那时我也仅仅是站在聚乐第的大门外,而且并没有任何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像今天这样提前出迎到了郊外,反而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反倒是政仁宫亲王一点儿也不出名,在当今天皇的诸多皇子、御弟中简直是寂寂无闻,仅有的几个听说过这个名字的人也只是能够确定一件事:皇位恐怕与这位皇子是无缘的! “为臣xxxx参见政仁宫亲王殿下!”不管怎样不解此刻也不能愣着,在信清的带领下其他人也一起躬身问候,只是人多嘴杂名字并没有报清芜 这时候持明院基久已经从第二辆车上跳了下了,紧赶了几步来到前面。“亲王殿下本意是轻车简从来奈良为陛下祈福,不想还是劳动到了诸位殿下!”说着他探出身去将第一辆的车帘撩开。“请殿下出面慰勉天下之守护!” 政仁亲王从车厢内钻了出来,先探出的高大立乌帽戴在这样一个少年的脑袋上显得有些不甚协调,还是那身俭朴的朝服,也依旧没有过多的配饰。 很多人都在暗中打量着这位其貌不扬,默默无闻的皇子亲王殿下,心中飞快推算着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可能带来的后果。毫无疑问由此刻起朝廷的形势将发生翻天覆地的逆转,也许会波及的范围更广也说不定。 “不敢当诸星殿下、天下守护们的如此礼敬!”政仁宫亲王站在刚,才御者坐的位置上,向着我们这些人躬身还礼。 “亲王殿下仁孝传世,我等俱是受感召而来!”我没有给别人太多的缓冲时间,走上去从不知所措的御者手里接过鞭子,另一只手拉起辕牛的缰绳就向前走去。 “父亲……还是我来吧!”一反应过来信清就抢上前来要接替我的位置。 “不必,你跟在后面就好了!”我摇了摇头。 信清只能无奈地跟在了车后,持明院基久的双颊已经兴奋成了血红色,德川家康等人无言地在信清身后排成一列。 我们这样一支奇怪的队列慢慢走入奈良的市区,前面的道路两边伏跪着数百来自各地的大名,在车驾过去后他们才一身湿漉漉地从雪地上站起来跟在队尾,使这支队伍愈发地壮大…… 第六卷、谁家天下 104、太上御所的谢意(上) 厨房里六个厨师和他们的十几个助手正在不停地忙碌着,菜刀剁在砧板上的哆哆声和火上汤锅里的咕嘟声构成了这里的主旋律。金眼红鲷、燕尾河豚、伊势海佬、蓝鳍金枪鱼这样名贵、新鲜的食材一样样被取出来,分解、切片、加工、摆盘、配料最后变成一道道美味的珍馐名馔,再被穿梭不止的侍从们一盘盘地端出去。 负责饮食的大总管来回巡视着各个工序的进展,虽然板着脸心中却在暗自庆幸,如果不是在二月而是炎热的六月,那么筹备这样一场宴会他的压力就要大得多。 侍从由厨房经走廊到正厅的一路上都站着警惕的武士,还必须在一条特别的过道里面停留片刻,这里要用三种方法依次检验一遍食物的安全性,负责的总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是紧张兮兮的。 大殿上灯火通明觥筹交错,虽然没有过于热烈的喧哗但气氛却相当融洽,高贵的主人与客人之间彼此颂扬与感谢着,无论谁突然走进去都不会感到任何的不和谐。 这个宴会的主人就是我,而客人则是十几位即将离去的地方大名,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资格,势力和威望缺一不可。 我含笑频频举起酒杯应对着客人们的道贺,耳中听着各种各样或明或暗的阿谀奉承,话题只要这次奈良的事情,彼此交换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政仁亲王由京都出来时可谓寒酸,两辆宫车的仪仗,除了持明院基久之外只有20个低级的随从跟着,不要说上位的公卿,只怕天皇自己都不清楚这个不怎么招人待见的儿子,怎么会突然异想天开地去奈良东大寺为自己的寿数和国运祈福。 不过左思右想这也似乎不是一件坏事,京都也没有非留这位亲王的地方,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可能也就是想出去散散心,玩个三五天自己也就回来了。天皇和太政院中枢答应了持明院基久代为呈上地这份请求。只是没有太多的经费和侍从给他。 其实这也怪不得各位朝廷重臣们,现在的主要工作安排是把八条宫智仁亲王的继承人身份确认下来,虽然天皇自己已经基本打定了主意,但是各方各面的沟通工作却一样也少不得。 这些人实在也是太忙了,直到听说我游幸奈良还是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还想着是不是派个人来慰问一下。可就在这时,我率领天下大名在奈良以礼郊迎政仁亲王的确切消息传了回来。 我就是那么在天下大名的面前,一路替政仁亲王牵着牛车进入了东大寺。慌得和尚们屁滚尿流地赶紧把亲王殿下预备的寓所换了一套正院屋子。自主持以下所有和尚都换上了锦罗袈裟地正式礼服出迎,大门边还挤满了闻风而来的其他寺院上层僧众。 和我诸星家关系比较密切的,是京都的东福寺、相国寺,以及尾张的热田大明神社,所以在奈良举办的法事活动并不多,规模通常也不是很大。自20年前织田信长割取兰奢待以来,东大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风光过了! 东大寺的主持对于我和信清以及天下大名的到来,自然是欣喜若狂,跑前跑后摇头摆尾地自我表现有如一条哈巴狗。在他想来出现了这样的机会,也许真是佛祖又睁眼眷顾东大寺了! 在整个参观和礼佛的过程中我极少说话。被问得紧了也仅仅是应付性地点点头或摇摇头。然后又退回到政仁亲王身后半步地位置上,把所有直射的目光都留给了这位皇子殿下。信清只能是再后撤半步,至于其他人则在后面列成了集群。 只要不是脑残或者思维不健全的人。都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政仁亲王在奈良地行程一共五天,我基本上是全程陪同,虽然依旧没有说过多少话,但是传出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这世界上从来不少聪明人,在“迎接”的第二天,政仁亲王“仁孝恭谨”、“有皇者之风”的舆论就在大名中间传了出来,甚至有些急躁的已经准备向朝廷上表,敦请天皇陛下“早定储位”。 京都自然也听闻了这件事,立时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虽然无论内外都没有正式提到过任何名字。但是天下武家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面对这种情况还有些人想再争取一下,但是九成以上的公卿已经逐渐修正了他们的态度。 京都的讨论还没有来得及展开,政仁亲王就由奈良回来了,出于对新形势发展的考虑,与离京时地清冷不同,一支高规格的迎接队伍被派了出来。尽管很多人私底下并不甘心,但是无法改变的是八条宫智仁亲王手里的那个皇位,已经忽扇着翅膀飞走了!我是一个谦虚勤勉的人,该立谁为储君的话自始至终没有以我的嘴里说出来过。 不知道是不是又是持明院基久的主意。政仁亲王为了表示与我的关系之“铁”,又作了一件石破天惊地举动,为我请尊号为“御父”,也就是替他老子又找了个爹,替他自己又找了个爷爷。 据他自己解释的理由是:诸星清氏殿下既然为现在的天皇主持过戴冠之礼,那么也就算是有了义父子的名份,虽然因为没有作过天皇而不能称之为“上皇”,但是称“御父”并不能算是过份。再者诸星清氏殿下数十年来全力维护皇室,也确实进到了“父亲”的责任,那么称为“御父”岂不是名正言顺的吗? 没想到此议一出居然是应者云集,京都内外一片的叫好声。更有些公卿、僧侣书写了大量颂扬的诗歌和文章,在近畿各地广为传播。不管是不是心里堵的慌,但对于这件事总不能简单漠视,几天之后朝廷还真的下了这样一道圣旨。 仔细考虑之后我还是决定推辞了这个尊号,现在我已经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增加威望了,事物发展的方式往往是物极必反、盛极则衰,就算我本人能够保持清醒,但难以避免是我的后代和整个体系就此骄横愚蠢起来。 一番恩遇和推让之后,我的尊号被定为了“太上大御所”,“太上”的意思是天皇的长辈,“大御所”指得是退了休的将军。 以前我还真是没有很在意,一个尊号在我这样即将成为历史的人来讲还是非常必要的,且不讲我个人的虚荣问题,仅仅就是为了在史书上更加好看也应该有这么形式。 许多人再次蜂拥而来向我道贺,我多少也应付了一下,为了避免被围困住纠缠不清,我在奈良召开了两个茶会,算是所有人都见过了一回。 那些小大名见我把信清先打发离开,知道不可能再有什么机会,过了十来天后,大部分人陆陆续续地也就离开了。仅有十几个各地来的大大名被打了招呼,过后我将宴请他们。 被邀请的客人多多少少有些“受宠若惊”,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地张扬过了,能够受到这种邀请自然是一种证明,证明自己与其他那些燕雀般的人物有着不同的档次,也许这就是在今后幕府统治序列中的迹象显现。 “恭贺太上大御所殿下!”伊达政宗向我捧起了酒杯,一只独眼里精光烁烁。 “诸星殿下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如山川之长存,如日月之永在。我等仅怀竭诚景仰之心,拜贺您的受到天皇的尊奉!”说完他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向众人照了一下空着的杯底。 “是啊!是啊!”不管众人是否真心全都随声附和。 “这全都是天皇陛下的圣恩!”我感慨地转向京都方向,端起酒杯虚敬了一下然后掩面喝下。 伊达政宗现在兴致确实很高,自从德川家康让位并到京都来之后,信清把奥州探题的位置也给了他。现在他一身兼领陆奥的探题和守护两职,可谓是一时荣宠无双。 我注意到了德川家康,虽然在陆奥暂时被压下了一头,但是在京都乃至全天下的声望却高了不少。现在在我的推荐下,他又担任了已经立为太子的政仁亲王的老师,声望也持续地上升当中。 “看起来这位政仁亲王非常聪明,但愿他能始终保持这种清醒!”不知怎么我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虽然年纪小但有持明院基久帮他掌舵应该不会走上“歪路”。 不过事情不一定总会按照我的猜测发展,京都那边的监视更加的紧了,即便真有什么我自然也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那就只能让这位太子提前龙驭归天了。 “各位殿下实在是过誉了,在下惭愧!”我终于出言打断了有如接力赛的恭维,长叹了一声说道:“诸位殿下的好意我诸星清氏明白,但是光凭我自己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可叹是百年乱世离乱,多少忠义志士为国死难,想一想还真是叫人伤心哪!” “诸星殿下实在是太谦逊了,也是您的拨乱反正才使这些义士的取义之举才有了价值!”毛利辉元赶紧接上来说到。 我笑了笑,可惜这几句话我不是为他说的。“当年征讨北条家时,大军也曾受困于箱根山道,多亏了德川殿下的及时援手。我记得当时德川家有几员大将奋勇向前建有奇功,他们几个……叫什么来的?”我右手中指轻轻敲击着太阳穴,困惑地转向德川家康问到。 第六卷、谁家天下 105、太上御所的谢意(下) “究竟是谁来的……”我的右手停留在太阳穴上,一圈一圈揉着,仿佛陷入了一种痛苦,亦或者是要打起了瞌睡。无论谁此时看我都是一个精力不济的老人,喜欢回忆,而记忆力又衰退得厉害。 事实上我自然不可能忘记那三个人的名字,井伊直政、渡边守纲、服部半藏,那三个卷了我面子的人。这些人至今都没有死,真是给了我一个难得的机会! 人说“宰相肚子能撑船”,但是我这个人可作不到。说实话我只是能忍而已,对于“抱复”这件事也算不上很执着,但是如果犯在我手里,那我可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对于德川家我一直没有得出功夫和机会来处理,这次奈良聚会刚好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而且偏巧这几个人也都跟着来了。 德川家康退位受诏到京都来以后,为人处世一直做得很低调,不但随从极少而且深居简出。不过毕竟德川家也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强势大名,来到京都又是在朝廷里担任重要职务,同时也是为了应对京都里可能出现的复杂局面,身边带上了智勇双全的井伊直政和本多正信之子正纯。 渡边守纲和服部半藏这次则是随着德川清忠过来的,这种档次的大名身边不可能太寒酸,总要有些提得上去的角色,而这两个人恰恰都是以武功建名的大将,经过20年承平这样的人可是不多了。 井伊直政、服部半藏为人谨慎还好说,性格暴烈的渡边守纲自到陆奥之后,可是没少说那些犯忌的怪话,这些我其实都知道。另外这三个人现在已经是德川家内部非三河系家臣的领袖,可以说相当具有影响力。 “是鄙家井伊直政、渡边守纲和服部半藏三人!”见我半天也没有想起来,德川清忠忍不住提醒到,不管怎么说在众大名面前这也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嗯……咳!”德川家康微微低下头咳嗽了一声,但是在用袖子挡嘴的时候非常隐秘地斜着瞪了清忠一眼。如果不是我事先就留心还真是发现不了,看来这个老家伙的意识和反应都没有退化。 “哦?”德川清忠愣了一下。显然他也注意到了这个眼神,不过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在哪里出的问题。 “对了,就是这三位!”我一直留在太阳穴上的手来到了桌子上,又轻轻敲击了几下。“真是不行了,这些年地安逸生活已经使我们中很多人忘记了当年的浴血拼杀。我现在也是不常出门,不过偶尔出来一次能见见当年这些勇士也是不错,不会他们也老朽了吧?” “哪里、哪里。纵然大御所殿下体恤我等亦不敢有所懈怠!”德川家康自然不好继续推诿,而且我话里的意思也已经相当明白。以我这样的身份夸奖某家大名的家臣实际上是一种难得的荣耀,如果他继续闪烁其词让别人听着都好像心里有鬼了。“让人去把他们三个叫进来,当面拜谢大御所殿下!”他对清忠吩咐到。 一个站在德川清忠身后的年青侍从领命退了出去,厅堂上众人继续高谈畅饮,我的这番举动被看作是年老者在追忆当年地辉煌岁月,大家也就顺着这个思路聊起了过去的事情。 当然,主要的内容无外忽都是我那些露脸的业绩,从墨俣一夜筑城到雷霆万钧扫荡东国,许许多多事情我自己都是翻了半天白眼才想起来。 似乎谁都不满足于顺着别人的话题来说。每个人都努力想些特别的事情提出来。因而热闹是真热闹,只是乱哄哄地我一直也没有搞清楚究竟都表达出了什么样的意思。 过了大约20分钟井伊直政他们三个人才被带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从驻地临时被招来的。可能出于故意他们穿着全套上阵时的盔甲。与眼前的气氛似乎并不是很合。二月地夜里依旧天寒露重,盔甲上结成地霜色被屋里的热气一烘,在下沿处不时形成小水珠落下来。 “拜见太上大御所殿下!”三个人在我前面两丈开外站成一排,只是躬身行礼并没有下拜。 我轻轻地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三个人,真是没有想到他们还能有这样的精神和体力。从那或炽热或冰冷地锐利目光,和那扶着刀柄虎口处长满老茧的大手上看,丝毫也不用怀疑他们随时可以上阵拼杀。 “尔等受大御所殿下相召,怎么一身甲胄!”看到三人这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德川清忠紧张地看了我一眼后转头斥责到。 其实不止是他,在场的很多人看到我不言不语一个劲儿的盯着三个人打量。 也都自觉不自觉地住了口,紧张地观察着局势的发展。 “身为武将理应时时警惕,德川弹正殿下不必苛责!”我一抬手止住了德川清忠的话,而后微笑着对三个德川家臣说道:“‘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无论文臣武将,时刻牢记职责乃是本份,三位大人能够如此我感到很欣慰!” “大御所殿下果然宽宏海量,能够理解我等的这一番心意!”站在左侧的渡边守纲沙哑着嗓子说到,又一躬身带起了甲叶碰撞一阵哗楞楞地响。“当年东国征战。大御所殿下亦曾对我三河武士多有褒扬,至今我等时时不敢或忘。十余年来随两代主公虽居偏域苦寒之地,但数万家臣每日皆枕戈待旦思复昔日荣光,又岂独我等三人!” 厅中不少人都暗自吸着凉气,甚至有几个不自觉声音大些的立刻自己捂住了嘴巴。渡边守纲的这几句话实在是太狂忘了,简直就是对诸星政权和我本人的公开挑衅。 我注意到德川清忠左顾右盼显得很是惶恐,德川家康倒是依旧一副笃定如老僧入定的表情。 “好,说得实在是好啊!”前田利信发出了一阵冷笑,对于渡边守纲的话他有些听不下去了。 前田利信是前田庆次的长子,在两年前已经接替其父成为了九州丰后前田氏的家督,因为前田庆次的成婚很晚,所以四十岁上才得了这个儿子,现在年龄也还不满25岁。 年轻人地脾气难免毛躁些,不要说什么遗传因素,我家的长孙清满也是这个样子。再说他们这一代人并没有亲身经历战国最后年代的血雨腥风,所闻所见都是对于父辈们“丰功伟绩”的正面歌颂,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不容触碰的神圣理念。加上庆次的东国登陆是前田家历史上不容抹杀的辉煌一笔,他怎么可能忍得下渡边守纲这种隐隐的讽刺! “也怪我年轻识浅还不知德川家如此了不得的业绩,只是当年……”他忍不住直起身盯住渡边守纲,想要讽刺几句。 渡边守纲也是数刺猬的,摔开井伊直政暗暗拉他的手准备应战了。 “这也是难怪,现在很多人已经忘记当年的事情了!”火药味浓烈得即便不擦火柴也足以燃烧,恰在此刻我适时地开了口。仿佛没有听明白他们两个话里更深一层的含义,我一边点着头一边感慨着说道:“利信所言甚是,年青人要是都有你这样的认识就好了。如今天下承平日久,各地奢靡之风渐盛,你们也确实是要多向渡边大人这样的前辈学习,保持一个武士应有的本色!” “是!”前田利信心里肯定是不舒服,但是既然我这么说了他就肯定是要答应下来。从这点上看他比他老子的脾气还小点儿,我感到很欣慰! “多谢大御所殿下抬爱,在下替德川家众武士感念不尽!”一而再、再而三,即便渡边守纲的驴子脾气终于被我给拽了回来。 “我还记得……”我又伸手敲了敲脑袋。“当年对于三位的大功我本意是要有所表示,但三位好像为了德川家转封之事自己没有接受。这件事情至今我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是惋惜,这实在是有愧于诸位的功绩!” “当年正是拜大御所殿下的‘深恩厚赐’,德川家上下才有了今日之局面,我等实在是再没有任何事情可抱怨的了!”井伊直政这回抢在渡边守纲之前开了口,这话粗听顺耳细抠可是大有讲究。 对于德川家改易陆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近20年,是非曲直和其中隐秘,已经是陷入了重重迷雾当中。天下人普遍对这件事没什么过多的评论,毕竟德川家康是从那边投靠过来的,不过德川家的家臣们心中则是一直存了一口闷气。 “不止是当年的战争,这十数年来东北乃至天下的安定也有赖于德川家诸位的辛劳!”我则是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只是一直在那里陷入了自己的感触当中。“如今总算好了,对于三位大人亦应予以表彰。这不单是奖励三位大人的功绩,也是为了向世人树立出武士的楷模!” “不敢再受大御所殿下赏赐!”他们三个人非常谨慎,齐声回答到。 “大将不能征战于沙场,就如宝马困死于槽头啊!”我斜目看了看一边的德川家康,然后悠悠地说道:“我在山城桂川口城育有数百匹良马,就请三位前去各自选取一匹,另外再选取六匹作为我送给德川殿下的礼物。10天后我前往京都时,再见识德川武士的威武吧!” “是!”既然是一种彰显德川武士武勇的行为,那也不好一味推辞,他们三个稍一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第六卷、谁家天下 106、长坂九郎的烦恼 长坂九郎忠尚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无论是空蒙的月色还是寂静的街道,都无法使他的心情好起来。将手里提着的酒瓶凑到嘴边仰头喝了一口,劣质的浊酒由口腔一直流到胃里造成了一种火焰灼烧的感觉。 长坂忠尚并非喝不起好一些的酒,但是只有这种**的感觉才好对抗东北严寒的天气,要在那里生活下去就要不停的战斗,也只有最强悍的男人才能生存下去。 父亲生前最爱喝的就是这种劣质浊酒,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每每喝醉了就会给他讲故乡的事情。“故乡真的那样好吗?”不能从喝醉了的父亲那里得到准确的答案他就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但是依旧得不到答案。 离开三河的时候长坂九郎忠尚只有四岁,故乡在他的记忆里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似乎那里山很青水也很绿,不像东北地方大部分时间都是一片刺眼的白色。 作为本多家忠胜支的重要家臣,长坂九郎忠尚的父亲在18年前,义无反顾地随主家来到了荒凉的陆奥,但明知必将面对的残酷环境,使他不得不把妻子和尚在襁褓的次子留在了家乡。 长坂忠尚从很小时就知道父亲除了喝那些低劣的浊酒之外,没有其它任何的嗜好,攒起每一个铜板装在一只坛子里,然后托上京的同僚们代给故乡的妻儿。当然,如果能够亲自领到这样的任务是最好不过,但因为许多人都有相同的情况,所以这样的机会通常竞争会非常激烈。 母亲在长坂忠尚心中的影像与其说是记忆,还不如说是想象更加准确,因为自小缺乏母爱他那种思念也就越加炽烈。从记事起他就渴望着能够见到母亲,可是从陆奥到三河的旅程,绝对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够承受的,就是家主本多忠政也要好几年,才会有一个上京的机会。 父亲死后长坂忠尚继承了一百七十石的家业。进而成为了本多忠政手下地重要家臣,更主要的是因为要奉父亲灵骨还乡这个再充分不过的理由,这次得以跟从主公忠政和大殿清忠到近畿来。 终于可以见到母亲的面容,终于可以再见到阔别18年的故乡,长坂忠尚紧紧抱着那个包裹着父亲骨灰坛和50个银元的包袱,心脏几乎忍不住要跳出来。 可是他没有见到母亲的笑脸,哪怕是已经苍老两鬓斑白的面容,见到地只是冈崎城外山坡上的一丘黄土。“母亲是在去年十月去世的。因为没有回来的人所以也没能给陆奥带去信!”已经成为农民的弟弟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到。 “就是去年十月,那么不就是和父亲只相差了两个月吗?”长坂忠尚咬着牙,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头顶涌去,产生了一阵接一阵晕眩的感觉。 为什么会是这样?长坂忠尚这样问着自己,可是每问一遍身体里就好像燃烧起一股火焰。 “那片田地就是我现在耕种的,可以种出非常好吃的大米!”弟弟指着山下一大片稻田说到,显得十分的依恋。“过去母亲经常说,那些田地本来都是我们自己地!” 那时已经是十一月,田里地庄稼早已经收割干净,不过依旧可以看到大量密密的稻茬。大群的麻雀和乌鸦在其间蹦跳着寻找着食物。不难想见秋天金黄一片地样子。这绝对是一块好田,一块值得为之自豪的田地! “岂止是这田!这山、这河、还有这城,本来都是我们自己的!”仅有长坂忠尚自己听到了心中的这声怒吼。 没有在故乡多呆。在给父母办完了合葬的事情后,长坂忠尚将那50个银元塞给弟弟就离开了冈崎,在清州附近追上了德川家的队伍。草草回答了同僚的那些问候他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屋子,两眼定定地看着屋顶发起了楞。 看到故乡富饶的山水他又想到了东北那白雪覆盖的荒凉原野,继续留在冈崎他自己也不知道会作出些什么! “哈~~!”又将一口浊酒倒进了嘴里,火烧地感觉反而使长坂忠尚的神经更加兴奋了起来。冬夜里的的北风吹过脸颊,带来的刺骨寒冷都是那么刺激。 大名入京的队伍由规格、人数到行止安排,都有一套非常严格的规定,该在什么时候到达什么地方不会有太大的灵活性。德川家自然不会自己作出什么令人产生误解的举动,所以在今年就是大阪——京都——奈良这么一圈走了下来。 “这就是京都啊!”成年以来还从没有离开过陆奥地长坂忠尚对三河的富庶已经感到了惊奇。大阪的奢华和京都的典雅更加使他目眩神迷,也更加使他联想起了东北的风雪、父亲的骨灰和母亲的低矮坟冢。“为什么会这样?”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这样问自己,这种询问已经变成了一种对心灵的煎熬。 德川家是源氏的名门;当年清康公被誉为“三十岁可得天下”的盖世豪杰;三河武士在骏河今川的残酷压榨下也不曾消沉;在面对武田军时德川家也不止一次的英勇迎战。但一切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骄微的三河武士会像今天这样屈辱的活着? 诸星清氏算什么?为什么一个小商人可以得到天下?甚至那些被分封到东北去的旗本出身小大名也可以颐指气使。如果这样的事情也能够允许的话,那么武士千百年来秉承的理念又算是什么? 长坂忠尚感觉这三个月见到的东西,比过去22年的总和还要多,产生的疑问自己也已经数不清楚,但他明智地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不过这些问题就像一条条毒蛇,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出来撕咬他的心。 再次抬起手后他才发现。原来那只酒壶已经空了,因而这次倒入口腔的酒只有三滴。本想把酒壶扔出去,但是上面的提绳却是系在小指上的。 “唉~~~!”长坂忠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越来越郁闷了,连素常最喜欢的浊酒也没了作用。原来他就不是很喜欢思考问题,可惜最近却总有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问题不停地涌进他的脑袋。 “这里是哪儿啊?”又一股冷风吹来他地脑中一齐,四下里张望了一下。 这里好像是个街口。前面似乎已经出了市区,远处模模糊糊的好像是一处低洼的河滩。他感到两腿一软他坐到了一处墙角,开始回忆自己为什么回到这里来。 事情应该是从前天夜里说起,在一次大名的聚会上德川家的井伊直政、渡边守纲和服部半藏三个人受到了奖赏,但不是本家的家主也不是退位了的家康殿下,而是现在已经一天到晚窝在堺町边上那座什么山里的诸星清氏。 凭心而论,天下说这个人地好话的不少,而且可以说相当的多。什么“安定天下”、“维护皇室”都是屁话。但是不打仗、百姓生活好些,这些倒是从东北过来一路都看在眼里的。 不过长坂忠尚还是对这个人由心底里往外反感,是一种蔑视中夹杂和恨意的情绪,这种感觉并不罕见,甚至在德川家武士中怀有这种情绪的人还非常多。虽然并没有人在公开的场合里说出来,但是几乎没有哪个德川武士的心里不确认——诸星家永远是德川家的敌人! 凡是武士必定爱马,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战马和武器、铠甲都是武士建功立业地保障,关键地时刻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作为武士因战功受到奖赏自然是一件荣耀的事情,但是又怎么能够那个人得赏赐呢? 长坂忠尚忍不住又想起了故乡和那个残酷的东北。 胸中仇恨地火焰自然是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对于前天晚上的赏赐德川家的重臣之间也有不同的看法。就这件事情的争论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就是在刚才,还产生了那么“点”不愉快! 就是因为赏赐战马的事情,井伊直政、渡边守纲和服部半藏明天一早……哦。应该说是今天早上就提前返回京都,然后到桂川口城去,去把那几匹该死的马带回来! 那些小大名在几天前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奈良的工作实际上也已经基本结束,所以一些德川重臣就在昨晚聚在了一起,可不知怎么有讨论起了是否该接受诸星清氏赏赐战马的问题。 诸如本多忠政、鸟居忠政、酒井家次等人持坚决反对态度,认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接受诸星家地赏物。 渡边守纲和服部半藏却认为应该接受,因为在他们三人每人接受一匹战马的同时,作为主家的德川家也受到了六匹马的赏赐。如果不接受的话则不止是他们三个人的问题,好像是显着德川家对于这种表彰赞誉受之有愧似的。岂不是在天下大名面前丢了脸面? 井伊直政和本多正纯则又是另外一种看法,现在的诸星幕府正是如日中天,切切不可因为这样的小事与之发生摩擦,一切还是从长计议地好。可他们的这种说法却遭到了之前两派人的共同反对,武士的荣誉难道仅仅是一件“小事”吗? 这场争论越来越激烈,谁一时也说服不了谁…… 第六卷、谁家天下 107、长坂九郎的困惑 几位家主现在都是支撑德川家的中坚力量,正因为性格能力不同才可以在各个方面发挥作用,不过也因此在面临重大问题时可能造成意见相左,这个时候就需要有魄力、有决断的主公出面了。 可是这个时候在场的并没有主公,不要说德川家康和德川清忠,就是德川几个年龄较小的儿子也不在,德川恒康更是寸步不离地呆在京都。 这里有的只是屋子外面的一帮重臣们的家臣,他们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非但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有可能更加添乱! 在厢房侧屋里的这些家臣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正厅里的争辩声不久也传了过来,这些人虽说没受过多少教育更兼是些血勇之士,借着那么点儿冲上脑门的酒劲儿也纷纷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一般来讲这个时代知识层次和阶级层次成正比,一个仅有一二百石身家还要置备马匹、装备的武士,自然不会有多少余力让孩子读太多的书。 声明逐渐转化成了抗辩,最终还是演变成了大声的争吵。 长坂九郎忠尚是一个拙于言辞的人,对于那些头头是道的理论实在是搞不太清楚,但在他执着的脑袋里却是只认准了一点:我们这些德川武士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一步,那都是这个诸星清氏造成的! 听着那些夸夸其谈他越来越郁闷,怎么也不理解怎么就好像受了诸星家多大的好处?到最后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将一杯酒泼向了一个井伊直政的家臣。 片刻的愣神之后屋里的人都激动了起来,接着就是一场杯盘碗盏唱主角的混战,涨满血丝的眼睛加上嘶哑的号叫,几下之后所有人就都忽略了自己的对手是谁。 正厅里地十几个人跑过来才制止了这场骚动,作为直接引发者长坂忠尚被主公本多忠政一拳打倒,并受到了严厉申斥。好在大多数人也就是碰破鼻子之类的小伤,不过本多忠政还是替他向井伊直政道了谦。 井伊直政一方也并没有深究,只是说了几句这个时候更应该上下一心、同舟共济的话。总之这件事情就这么压了下去。几位重臣都没有太在意。 回到住所之后两位同僚看长坂忠尚还是有些郁郁,就出言宽慰了他几句,可是这几句“人在矮檐下”和“委曲求全”的话,反而更加使他心里堵得慌。他知道这怨不得同僚,怨不得主公,也怨不得井伊大人那边的人,可他还是有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憋屈感觉。 过了午夜,长坂忠尚还是睡不着。索性穿衣服起来到处溜溜。守门的卫兵也并没有拦他,就这样他溜溜达达地来到了大街上。 非常巧的是一个推车卖酒地商贩经过他的面前,而那上面装得又恰恰是他喜欢的浊酒。此时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掏钱买了一壶酒漫无目的地沿着大街走去,既没有注意到转瞬就消失在街角的商贩,也没有发现几个在远处黑暗里的人影。 “都是那个该死的诸星家!”长坂忠尚低声咒骂着从墙角站了起来,只是因为双腿发软伸手扶了一下墙。可就在这时一股凉风刮过来吹在脸上,他只感觉有一股火热的力量从胃部直冲了上来。 “哇~~~哇……”抑止不住这种晕眩加上恶心,他一扭身吐了出来,一片污物直向前面一处黑暗的角落喷了出去。 “汪、汪!”随着两声暴怒的急吠。一团黑影从那处角落窜了出来。逃到两丈开外后一转头对着长坂忠尚发出了一阵呜噜噜地声音,两只绿油油地眼睛里全是威胁与敌意。 “该死的东西!”吐过一阵长坂忠尚感觉嗓子一阵火烧火燎的难受,但头脑反而清醒了些。只是此刻满腔地怒火使他忽略了这些感觉。解下套在小指上的酒瓶放在身边一处窗台上,手缓缓地握住了刀柄。“一只野狗也敢耀武扬威,把我们德川武士当成了什吗!” “汪!”见对手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那只野狗又叫了一声前腿放低微微伏下身体,两只眼睛从下往上盯着长坂忠尚,仔细寻找着进攻的机会。 “来吧!”长坂忠尚双肩微微向前探去,腰间的佩刀被抽出了三指的长度。此刻他感到全身都燃烧着一股战意,只想着把面前一切的阻碍全部粉碎。 “呜噜!”已经做好准备的野狗不想再等,后腿一蹬向前窜了过来,张开的大嘴里獠牙反射着月的清冷光芒。猩红大舌头上滴着令人恶心地口水。 “来得好!”长坂忠尚大喝了一声,心中隐隐有一种嗜血的冲动,右手猛地将佩刀横着向外抽去,眼睛已经盯住了野狗的脖子。 在长坂忠尚成年之前很久战争就已经结束了,因此上他并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但是从小刻苦的磨练使他在剑术上有着相当的造诣,东北荒野上的野狼和熊死在他手下的也不是一只两只。对于野兽的习性他相当了解,当它们跃起进攻时就是最薄弱的时候,关键就是从侧面攻击他的颈部,就象挥刀下劈的对手最易受到攻击的是腹部一样。 “嗯?”长坂忠尚迟疑地哼了一声,手中的刀竟然没有抽出来。 一愣之下野狗已经扑了上来,他只来得及侧了一下身子,堪堪让开脖子却被撞中了肩头,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衣服却被狗爪子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长坂忠尚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这次因为随行队列的性质和仪仗队差不多,所以腰间佩带的并不是一般的打刀,而是用于骑兵作战的长太刀。这刀比平时佩带的要长上一尺多,难怪下意识中拔不出来。 “该死!”他又狠狠地骂了一句,不过这回是骂他自己。连自己用的武器情况都能被忽略了,上了战场不是经等着送死了吗? 长坂忠尚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但是他一直认为自己毫无疑问是一个真正的武士,如果他能早生三十年的话,那将又是一段铁与血的传奇。既然是这样的一个武士,那么如此低级的错误自然是不能犯地,幸亏此时没有人看见! “你就看看我的手段吧!”长坂忠尚重新摆开了架势。左脚跨前一步刀柄向下偏移三寸,刀鞘的尾部在身后高高地翘了起来。 “呜~~~汪、汪!”野狗虽然在第一次攻击中并没有达成目的,但是明显的上风却增加了它的信心,将舌头伸出来在嘴边舔了舔,向上一窜又扑了上来。 “杀!”长坂忠尚发出了一声短粗的呼喝,身体向前飞快地滑出了半米。一道半圆型的弧光在面前闪过,接着就是一片血雨。 “吱……吱……吱……”野狗躺到了地上,嗓子里地叫声变成了一种呜咽。四条腿有如打摆子一样抽搐着,脖子下面一道足有一尺长的深深刀口正在咕嘟嘟往外流着鲜血。 长坂忠尚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一股新鲜血液的腥热气味扑鼻而来,竟然奇迹般地使他不但头脑愈发清醒,而且精神也达到了亢奋的颠峰。 将手中的长太刀举刀面前,月光下野狗的血沿着刀锋的刃纹留下来,到刀锷处两股汇集在一起滴向地面。一把相当普通的刀,此刻却有了名刀般的森然。 这把刀自到长坂忠尚手里以后还没见过血,以前即便是骑马去狩猎大型的野兽,基本上也是使用地长枪和弓箭。虽然那也是武士上阵常用地武器。但是却远不如刀劈入骨肉鲜血迸溅的那种感觉。 说到底心境才是最重要的。从东北这一路出来长坂忠尚感觉自己真正成熟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搁在半年前地自己,上了战场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眼睛也不眨地从一个活生生的敌人脖子上割下首级,现在他相信自己绝对做得到。 长坂忠尚蹲下来看了看。野狗此刻已经停止了呼吸。刀口很深两侧的皮肉向外翻卷着,里面已经看到了颈骨,如果是战场上的敌人应该也会是一刀毙命。 “呼~~~!”站起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长坂忠尚感觉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现在他想回去睡觉了,睡醒了再想想今后应该做些什么。 “啪、啪!”两声清脆的掌声从身后传来,虽然不大但是在这寂静的深夜却听得异常清晰。 “什么人?”长坂忠尚霍地转身横刀在面前,警惕地四下搜寻着。依旧是清冷的月色和空旷得街道,北风吹过不见一个人影。 “闻名天下的三河武士已经需要用杀狗这种事来展现武勇了,还真是了不起啊!”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平静的话语之中带着明显的讥诮。 “藏头露尾又算地上什么英雄!”长坂忠尚怒而回敬到。但是后背却贴上了一面墙壁。此刻还无法确定周围是否只有这一个人,如何判断形势是武士基本素质。 “如果只是想见我一面的话,那么我完全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随着这一声一个人从拐角处转了出来,缓缓地走到了两丈开外的地方站住。月光从斜上方披在他的身上,更增添了一种诡异的神秘感。 长坂忠尚向前踏出了半步,紧紧地盯住了这个不速之客。 第六卷、谁家天下 108、神秘的野武士 这是一个野武士,有着武士的发髻和野武士惯常穿的衣服,最主要的是他也有着一把长长的太刀,不过不是别在腰上,而是被拢在胸前的双臂抱在怀里。虽然因为光线的原因看不很清楚面容,但是也可以感觉出他的年纪应该不轻了。 长坂忠尚从这个野武士身上感觉出了巨大的压力,不是因为比自己略高的身材,也不是那粗壮但匀称的身材,甚至不是那把巨大的太刀,而是一股如泰山压顶而来的气势。 虽然长坂忠尚并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但是却接触过很多久经沙场的人,这里面也包括他的父亲。在这个野武士的身上他再次找到了那种好像被利剑刺穿身体的感觉,那应该就是野武士的目光。 有一件事奇怪得很,野武士的面容都看不清楚,就更加不要说眼睛口鼻了,但是那目光却可以十分清晰地感觉到,并且似乎具有莫大的穿透力。“这是一个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男人!”这是长坂忠尚几乎在第一时间里得出的结论。 “尔是何方鼠辈,来此意欲何为!”长坂忠尚依旧把刀横对着面前的野武士,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出现这么一个人,要说没有什么目的那是任谁也不会相信的。 至少就目前来看,他没在这个野武士身上任何友好的信息,那么与敌相对首先就不能在气势上被压住。 “‘剑斩泉下蛟,莫试街中狗。’真是可惜了……”野武士没有回答长坂忠尚的问题,而是把目光缓缓移到了面前的刀锋上。“这把刀虽然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但是却也收取过不少性命,致使刀上的杀气并不比那些名刀差。如果这样一把刀落在一位真正的武士手里,一定可以继续建立功业。可是现在……可惜了!”看看道边的那只野狗后叹着气摇了摇头。 “混蛋!”长坂忠尚突然变得很暴躁,举起手中的刀就向对面的野武士冲去。可能是因为野武士的话触动他心底某些最隐秘地东西,让他只想把这个野武士杀死,封住那张可恶的嘴。 马战用的太刀比步战用的打刀长很多。也要重很多,虽然有失灵活但却肯定更具威势。长坂忠尚与野武士的距离有两丈多远,正适合长武器发挥威力,就算是对手要躲闪的话,只要动一动腕子就可以改变招数跟进。 冲出一丈,长坂忠尚速度不减刀锋开始下劈,空寂中又是一道银弧闪过。 说错了,并不是“一道”。也许连“半道”也算不上。太刀在从斜向后上方运行到前方斜向上越七十五度的时候,就不得不草草的收场,因为那个野武士出手了。 面对长坂忠尚如泰山压顶地招数,野武士的眼中只是闪过了一丝淡淡的轻蔑,不退反进地向前凑去。他的身形甚至都没有大的晃动,只是松开了抱胸的双臂,将手中的刀连鞘轻描淡写地一挑。 长坂忠尚只感到又手肘处一麻后瞬间蔓延到了整个胳膊,右手再也无法紧握刀柄,因而刀身不自主地向左侧荡了开去。他知道这次进攻已经失败,所以在左手横刀掩护的同时。身体飞速地向后退去。也是得益于野武士一下拆卸了他前冲的力量。不然绝对不能可能退得这么顺利。 后背重新抵在墙上后,长坂忠尚有些微微地喘息,调整状态的同时仔细打量着面前地对手。 这个野武士地身手绝对的不简单。举重若轻的攻击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地弱点,这种观察的准确性和判断力不可能得自一朝一夕,那么这个人的身份就愈发显得耐人寻味了。 长坂忠尚觉得可能是自己酒后的原因,使反应的灵敏性大大降低了,如果在这方面和对手纠缠那将是一件非常吃亏的事情。较远的距离虽然有利于长武器发挥作用,但是也同样有利于对手的闪转躲避,如果进攻再次失手的话,那么他面临的极有可能是对手地致命一击。 “该怎么办呢?”长坂忠尚的脑门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重新握住刀柄的两只手也在微微颤抖着。他必须尽快作出决定,留给他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不知道是出于骄傲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野武士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又回复到了双臂抱胸的姿势。两道目光淡淡地盯视着长坂忠尚,那里面说不出是蔑视还是怜悯。 “冷静……一定要冷静!”长坂忠尚不断地在心里这样提醒着自己,现在的情况下激动也于事无补,只有冷静才能想出办法,找到对手的破绽。 余光中他突然注意到自己地左侧是一个窗台,而在窗台上摆放一只粗瓷酒瓶。这只酒瓶正是他自己刚才从手上解下,并且放到窗台上的,一个计策瞬间在他心中制定完成。 长坂忠尚把目光死死地盯住野武士。努力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意图,右腿前探半步身体微微下坐,双手持刀立于左侧,这是一个横扫进击的寻常架势,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准备发动攻击了。 野武士应该是笑了,虽然无声,但洒在他脸上的月光正好把那牵动的嘴角照得清清楚楚。也许在他看来长坂忠尚的攻击,就如同一只对着泰山狂吠的哈巴狗。 长坂忠尚狠狠地咬着牙,什么也抑止不住他此刻的怒火,对方脸上的表情他自然看得明明白白,只有用鲜血才能洗刷这种蔑视带来的侮辱。 “看刀!”大喝一声后长坂忠尚的双臂果然横着向前挥出,但是刀锋却并没有随着话音一起递出去。 原本在窗台上的那只酒瓶被长坂忠尚的袖子一兜化成一道暗影,挂定风声向着野武士的面门飞去,空中翻滚着轨迹显得异常诡异。 野武士偏头躲开了这次偷袭,但是注意力多少已经被牵扯了一些开去。不过本能的作用毕竟是不能低估,连鞘的太刀顺势外推,意图阻挡长坂忠尚横扫腰间的那一刀。 “就是现在!”长坂忠尚精神大震,他等的就是这样一刻。对手此刻暂时地影响到了平衡,他的后把一压前把一提刀头陡地竖了起来,再次变成下劈的姿势。眼瞅着刀锋向着野武士的左肩颈处,再想闪避已经来不及了。 野武士的目光似乎闪了一下,并没有改变身体的姿势,只是握着刀鞘中部的右手向上抬了抬,显得十分的挥洒随意。 “当啷!”一声并不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耳中响过,长坂忠尚好像一只撞上墙壁的皮球被弹了回来,后背再一次撞在了墙壁上并震下了三四片屋瓦,两条手臂就好像不再是自己的。 长坂忠尚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无论在任何环境下,他与面前这个野武士的水平都不处在一个档次上。如果说敏捷的差距还可以违心地解释成喝了酒的缘故,那么力量上的巨大悬殊则彻底撕碎了他最后一点幻想。 他是双手持刀下劈,对方是单手持刀竖着上迎;他是以刀头以下一尺处的锋刃着力处进击,对方是以还没有出鞘的刀锷阻挡;他的手紧握刀柄可以发挥抡动的威力,而对方只是随意地攥在距刀锷三寸的鞘上;他是全力地向前扑出,而对方只是站在原地被动的抵挡;…… 在具有这么多优势的情况下,结果是他被狼狈地撞了回来,而对手还是那样站在原地,似乎脚都没有移动过。 长坂忠尚缓缓地站直了身子,奇怪的是心中没有没有任何恐惧的感觉,相反是一种少有的宁静。 他并不认为是自己在某个时候和这个野武士结了仇,这样的强者如果有过瓜葛自己一定会有印象。能够解释得通的就是这个人是德川家的仇敌,自己并非是特定的目标。 “也许父亲当年,还曾经在战场上遇到过这个人!”长坂忠尚一边琢磨一面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从年龄上推算这完全是有可能的。如今战争早已经结束,能够为德川家而死而且是死在这样强大的武士手里,说起来还实在是一种了不起的荣耀。 “我有两个要求!”长坂忠尚站直身体郑重地重新举起了刀,看到对方点头他继续说:“第一,请你报上姓名,因为我不想死在无名鼠辈之手。第二,请你把刀拔出来,因为我想死得像个真正的武士!”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我也有一件事!”野武士的面容缓缓恢复了郑重,甚至把手里的太刀按照最标准的礼仪别到了腰带上。“你跟我走,我们换一个地方!” “这里不是很好吗?有什么必要另选地方!”长坂忠尚依旧是横刀向前,并没有离开的打算。现在的他只想在武士的最后阶段展现出灿烂,并没有对付什么阴谋诡计的打算。 “你真的希望这样吗?”野武士的目光斜向了一边,路边的那只野狗已经死透了,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显得是那样孤寂。 “好吧!”长坂忠尚终于收刀入鞘点了点头,与野狗死在一起实在是太可怜了。 野武士又恢复了双臂报胸的姿势,一转身向一条小巷走去。长坂忠尚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紧紧地跟了上去。 第六卷、谁家天下 109、你是……是你?! 长坂忠尚继续走着,可心里越来越不塌实。这条曲曲弯弯的幽暗小巷,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决斗的场所,说是发生谋杀的地点倒是更能令人感到信服。 “就算他真是要杀我,那也根本用不到这样的手段,也许真的是没有到吧?”看着前面的那个背影长坂忠尚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而且理由似乎还相当的充分。不过在这样一个气氛下走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除非心理素质极强的人都会有些惴惴不安,而他似乎算不到这类人里。 在此时的日本奈良也可以算得上是一座大都市,虽然比不上堺町、石山的繁荣,但是却胜在古老深厚的文化底蕴。可即便是如此“路灯”这样的概念毕竟超越了时代,何况是在这样偏僻的小巷里。 现在正是凌晨一点到两点左右的辰光,即便是走过一两条街,也未必能遇到一所透出灯光的房子。较为狭窄的街道使房屋的阴影,更多地遮蔽了本就不很充裕的月光,穿行其中四下里如有鬼影重重。 “也许这是我的一个好机会!”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长坂忠尚手摸上了刀柄,目光紧紧锁定了前面的那个身影。 正常状态下的过招自己绝对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这一点他非常清楚,那么在这样漆黑的巷子里又是从背后偷袭,把握自然是会大很多。达到百分之百了吗?似乎还是没有这样的把握。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机会,一个不用去死的机会!”如果能够不死那么就没有人自己希望死,长坂忠尚自然也不例外。 前面的背影还在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甚至到现在大约已经走了10分钟,居然一次也没有回头看过。野武士的草鞋和长坂忠尚的木屐走在古旧的石头路上,发出轻重两种不同的声音,构成了一种简单的旋律。 看着那个背影,长坂忠尚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野武士虽然是自己地敌人但一直堂堂正正。不但没有对自己进行偷袭,甚至没有趁着自己不冷静的情况下痛下杀手。 “我是个武士,哪怕不能活着拥有武士的荣耀,那么至少死得要有一个武士的尊严!”长坂忠尚的手悄悄由刀柄上拿了下来,心虚地向四下里看了看,仿佛黑暗中已经有一双眼睛发现了自己的龌龊。 “到了!”前面的野武士突然停了下来,并且出言提醒了一句。 “哦?”长坂忠尚心慌意乱之下没有收住脚,险些撞上前面人的后背。 这是两条小巷一个交会地地方。不知是否有意一栋院落陷进去一块,这个小小的“谦让”使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场。 只是这个空场未免有些太“袖珍”了,长宽都不过两丈出头,再怎么也是伸展不开拳脚,说起来还不如刚才的那个街角呢! “这儿?”长坂忠尚有些发傻。 野武士依旧没有转身,而是走到一扇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啪、啪。”木门发出了两声空洞脆弱的声音。可能是里面的人都已经睡熟了,许久也不见回音。 野武士又拍了两下,在长坂忠尚忍不住忍不住再次出言询问之前里面已经有人出言回答。“来了、来了……”伴随着应声左边的一扇门被拉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探出了头。“快请进,还以为您今晚不回来了呢!”少年显然认识野武士。看清是他后才将半挡在门前的身体让开。 “实在是抱歉。在街上遇到了一个朋友!”野武士随和地用单手作了个揖,笑嘻嘻地从不太宽的半扇门里挤了进去。 “那……您也快请进吧!”直到他让开少年才发现后面还有一个人,愣了一下习惯性地邀请到。 长坂忠尚有些犹豫。想不明白现在是怎么个状况,明明是一场非常严肃地生死决斗,为什么会不明白地到这么个低级小旅店似地地方来。不过既然已经来了总不能光在这里傻站着,至少要把这件事地前前后后弄个明白。 在跨进门槛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一抬头,果然看到了一块因年代久远已经变得晦暗的牌匾,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和田屋”三个肥大地隶书。看来这儿就是一家低级小旅店,边上这个低头垂首侍立的少年应该就是伙计,而且极有可能是唯一的一个。 里面是一间不小的大厅,却只生着一个不太望的火盆,可能这两点都是老板为了节约成本所采取的措施。这个时节奈良不是人来人往的时令。而且往来朝圣的人一般都住在寺院里。 长坂忠尚注意到墙角处有一个人躺在那里,身上盖着棉被而且在暗影里,受到这番影响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再四下里垫摸了一下,看来是除了野武士外这里唯一住客了。 “老板已经去睡了,如果您没什么需要的话也早些歇了吧!”小伙计恭恭敬敬地跟在野武士地后面请示到,但实际的意思就是“请不要再找麻烦了”,可能还偷偷揉着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 “已经这个时候干脆就不要睡了,正好我也难得有个朋友过来!”野武士好像一点也不理解伙计瞌睡的心情,自顾自走到火盆边找了个亮堂的地方坐下。把刀连鞘抽出来放在身边的地板上。“去热些酒来再弄几个小菜,我们要好好地聊一聊!” “这……”伙计似乎非常的不情愿,还要想着再找什么理由推脱。可他突然看清了长坂忠尚身上那正式武士的服饰,身体本能地一哆嗦。“请稍后,马上就来!”说完他就向着后面一条窄小的走廊跑去,可能是去厨房了。 “坐吧!”野武士扯过一张矮桌摆在面前,向着对面的位置指了一下。 事到此时长坂忠尚也只有先坐下,不过还是忍不住困惑地问道:“你这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等到早上再找个地方决斗吗?” “决斗?有这个必要吗?”野武士反倒显得十分意外,诧异地盯着长坂忠尚问到。“我以前并没有见过你,你也并没有见过我,我实在想不出我们之间有什么非得见个生死地理由。即便是身为武士也没有必要一见面就彼此争斗,毕竟即便要死也得有些意义!” “你难道不是德川家的仇敌吗?”长坂忠尚的困惑已经上升到了顶点,如果什么都不是自己有什么必要在这里呢? “仇敌?……不算是吧!”野武士真的歪头仔细想着,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当年我和德川家倒是也打过些交道,但好像也谈不上什么过节。对了,当年的本多忠胜我也见过,算是个了不起的武士!” “那你叫我来这里是……”长坂忠尚终于忍不住直接问出来。 “放心!我和德川家虽然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是却也有着共同的敌人。”接着他又带着几分嘲笑地说道:“就算我真的痛恨德川家,那也是会直接去找德川家康的!” 长坂忠尚还想再问,可恰在此时小伙计从后面又转了出来,他只好压下满腹的疑问先住了嘴。小伙计凑过来,将托盘上的几样小菜摆在小桌上,然后就急忙着退下去不见了踪影。 两只满满地粗瓷酒瓶放在一小盆热水里,还有两碟小菜分别是盐水煮蚕豆和腌萝卜干,唯一的一道荤菜盛在一只大海碗里——撒了一些虾米皮的豆腐汤,应该也是昨天晚上剩下的又热了热。 这样的菜肴应该是那些贩夫走卒的伙食,摆在武士面前实在是有些失了体面,不过那个野武士到似乎不以为意,将一颗蚕豆放到嘴里仔细咀嚼着,好像还十分的享受。“如果不嫌弃的话,那么就请一起喝上一杯!”他从水盆里拿起一壶暖好的酒斟满两个人的杯子,瓶子上挂的水珠有一些沾在了袖子上。 “我只是想知道你作这么多事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是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吧!”长坂忠尚的手并没有去动那个杯子,他此时非常肯定这个野武士把自己引到这里一定有着特别的目的。 “‘明明白白’?这可是说得真好!”野武士突然大笑了起来,不过旋即意识到此时已经夜深人静又压低了声音。“一切要都能解释的‘明明白白’,那倒真是简单了。可要真是如此的话,当年信长公又怎么会死?已经天下在手的羽柴殿下何以败落?你们德川家又怎么让人像狗一样赶到了荒凉的东北?” “你这个混蛋!”长坂忠尚怒而拔刀,他绝对不能允许有人对德川家如此侮辱。这是包括自己父亲在内无数德川武士用热血铸就的荣耀,怎么可以如此被诋毁。 “等等!”野武士比他更快,拾起手边的太刀向前一递,刀柄已经压住了他的腕子。“如果我说错了你尽可以指出来,我愿切腹谢罪。如果我说对了你不妨自己想想,你又做过什么来改变这一切!” 长坂忠尚的手没有放开刀柄,但是头脑却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不能不承认的是这个野武士说得虽然难听,但绝对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更可悲的是自己对于德川家这种处境毫无办法。 “你到底是什么人?”长坂忠尚已经记不起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 “如果你真是这么好奇的话,那么我倒是可以告诉你!”野武士放下刀又拿起了酒杯,带着淡淡的微笑说道:“我的名字叫……加藤清正!” 第六卷、谁家天下 110、密谋(上) “是你?!”长坂忠尚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一直没有松开的手将刀抽出了半截。不管怎么说这个人的名字他是知道的,只是无论如何这个人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在东北那样的地方并没有多少娱乐活动,长坂忠尚小时候最喜爱的就是听父亲讲当年打仗的事情,其中有许许多多织田信长、武田信玄、上杉谦信这样的不世豪杰,但更多的却是那些冲锋陷阵的猛将。 羽柴秀吉,别号“猴子”,这个后织田信长时代的重要人物不可能不被提到,更主要原因就是他也曾经是后来掌握天下诸星清氏一个重要的敌人。讨灭柴田胜家是乱世结束的重要一环,“七本枪”也就此成就了威名。 不过长坂忠尚也同时明白一个道理,自羽柴秀吉死后罪名一直没有得到朝廷的赦免,所有家眷遗臣都被监管在隐歧岛上。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赦令的消息,那么擅离拘役就是反叛大罪。 “想拿我去向幕府邀功请赏?这倒真是一条‘通天捷径’啊!”加藤清正斜眼盯着长坂忠尚手里的刀说到,语气中充斥着嘲讽的意味。 “虽说缉拿叛逆也是武士的职责,但在下却没有多少这样的兴致!”长坂忠尚脸色反是是一红,收起了刀悻悻的说到。刚才的一时紧张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后的本能,此时的他丝毫也不可能有替诸星幕府尽忠尽孝的念头。 “其实生死对我来说看得已经很淡了,如果不是还有心愿未了的话,把脑袋送给你成全一场富贵倒也未尝不可!”加藤清正低头移开了目光,无奈的叹息当中带着几分落寞。“我报效一生的主公已经去了,并没有留下直系的血亲。不过已经到了今天的这个境地,就算秀吉主公还有后人只怕也隐姓埋名,不再存了别的想法!” 长坂忠尚默默地点了点头,终于放开刀柄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素常最喜爱地浊酒此时竟然异常的辛辣,口中的回味竟然带着一份凄苦。 “和当年的同伴比起来我是何其的不幸。居然没能死在战场上!”加藤清正手背上的青筋暴了起来,并且产生了微微地颤抖。“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种幸福,身为一个武士也就完成了生前身后的所有责任。不用再承担屈辱,也不用忍受内心的煎熬,所有事情全都简单得很!” 这回长坂忠尚自己替自己倒满了酒杯,忽然他觉得自己远远要比面前这个人幸运得多。自己至少还有一个所属地群体,可面前这个人又算是什么?一个失去了主家的武士或许还可以靠作保镖或者强盗谋生,那么失去了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我也算最幸运的。因为至少我现在还活着!”加藤清正紧绷的面容突然一松,语气的转换之间没有一点儿过度,让作为听众的长坂忠尚一时有些无法适应。“只要或者就还有机会,愿望的还有实现的可能,为了这一点不就值得喝上一大杯吗?” 虽然出于对一个执着武士的敬重长坂忠尚也端杯喝了一口,但是心中对他地看法却很是不以为然,因而用带着些怜悯地口气说道:“难不成你还想靠着一个人的力量颠覆诸星幕府,这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了吧?” “不可能吗?为什么?”加藤清正居然歪着脑袋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反问。 长坂忠尚摇摇头,嘿嘿了两声说:“我一直生活在偏僻的东北,并没有多少见识。可即便是如此也知道。如今地诸星幕府如泰山般稳固。现在即便是集合了天下所有大名的力量也难以与之抗衡,而何况现在的那些大名多是一些胆小如鼠之辈!” “真是真知灼见,当再浮一大白!”加藤清正哈哈大笑。看来是已经完全忘记了夜深人静不该再打扰别人。“如今百姓思安大名懦弱,连盗匪都多洗手不干更不要说是发动叛乱了。老实说现在的诸星天下确实如铜帮铁底一般,但却也并不是毫无破绽。不过这却也并不是我的目的,对于这个天下在下毫无兴趣,所以说是无所谓的!” “那你究竟要干什么?”长坂忠尚的看着对方有些不明所以。 “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亲手取下清氏老狗地性命!”酒杯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嘎吧一声在加藤清正的手里粉身碎骨。“清氏老狗阴险狡诈,不但层层设计陷害秀吉公兵败身死,还使他背上了千古污名。如果让诸星清氏安享天年寿终正寝,那么被害死的秀吉公和无数人都无法在地下安宁。所以我曾经指天为誓:即便苍天无眼。我也要用手中刀刺开一线!” “那你为什么不到御龙山城去,他在那里住了二十多年可是尽人皆知的!”长坂忠尚忽然就得对面这个人很是不可理喻,甚至说干脆就是疯子。“如果能杀死诸星清氏,那么不论世人如何评论,都将是一桩足以名传史册的壮举。到奈良来,有这个必要吗?” “你以为我没去过吗?”加藤清正微微一笑拉开领子,露出了里面的一道伤疤,从翻起的肉色上看似乎还很新。“虽然清氏老狗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但其实自己也知道作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他住在御龙山城表面上安娴恬静,实际上步步杀机。我从隐歧逃出来后曾经两次试图潜入御龙山城,第二次还险些把性命送掉!” 长坂忠尚目瞪口呆,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到底是该敬佩还是应该恐惧。 虽然他这次出来之前没离开过东北,但是也知道御龙山城那个地方,且不说那金碧辉煌地奢华,仅就防范而言也决不比大阪城差。一个被通缉的逃犯也敢孤身潜入行刺,是不是脑子真的有什么问题了? “索性天可怜见,诸星清氏居然自己走了出来!”加藤清正说着句话好像是在笑,可看着又像是在咬牙。“虽然在奈良诸星清氏依旧是戒备森严,但是却总是有更多的机会。在队列行进中总会经过合适的地方,只要计划周密,一定可以一击成功!” “再过三天诸星清氏就要离开奈良了,你不会是要跟踪到京都去吧!”长坂忠尚忍不住问到,心里隐隐如烧起了一股火苗。 尽管一直没有说出来,但是他对诸星清氏和诸星政权的仇恨已经深入到了骨髓里。虽然仅仅是一种发泄,但是这却已经是一种克制不住的本能,何况在心底里还有着一丝隐隐的期待。 “不必那么麻烦,我就是打算在他离开时动手!”加藤清正轻轻地倒着手里的筷子,有如握着一把刀。“如今诸星信清已经离开了奈良,大多数大名也都走了,现在这里的防卫力量有所降低。所有的行程结束即将离开的时候,也是他们防备心理最为薄弱的时候,我就是想藏在他们的队列里,然后突然出手!” 长坂忠尚怔怔地看着加藤清正,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低沉地问到。 “你理解的没有错误,我就是这个意思!”加藤清正倒是也不拿糖,坦然地承认到。“那天德川队就在诸星清氏的队列前面,而德川家的最后位置就是贵主公本多忠政殿下。我们打算在经过鹤桥的时候……” “这绝对不行!”长坂忠尚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吼到。那盘盐水煮蚕豆从桌子上掉了下来,豆子在地板上洒得到处都是。 加藤清正叹了口气,好像是在对那些豆子的浪费感到可惜。 “对我来讲能够杀死诸星清氏,即便是赔上我的性命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意识到了这话内容的“机密性”,长坂忠尚压低了些嗓音。“如果我帮你混入本多家的队列里,那么不管成败与否,都一定会牵连到鄙主公,甚至整个德川家都难辞其咎。在下三河武士世代受德川家的大恩,绝对不能作这样的事情!” “阁下真的是为了德川家吗?我看是未必吧!”加藤清正的语音拉得很慢很长,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当然!”长坂忠尚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侮辱,这确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如果是为了德川家的未来,那么即使把我碎尸万段也在所不惜。但现在的事情是要把德川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 “怪不得……怪不得曾经拥有众多的机会,德川家还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加藤清正摇了摇头叹息着,垂下眼皮不再看长坂忠尚。“四十年前风雨飘摇之际,信长公雷霆一击成就了织田家的霸业。再反观德川家,不过是从今川的小伙计一转身又投到了织田家的门下。原来手下的武士都是如此无识无胆的人,也难怪会如此!”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德川家马上还有什么危机吗!”长坂忠尚的心又揪了起来。 “活在这世上我唯一的目标就是杀死清氏老狗,至于其他的东西我并不在意!”加藤清正的酒杯已经碎了,因此拿起一只酒壶直接灌下了一大口。“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那么我可以另找一个给你说说!” “谁?”长坂忠尚瞪大眼睛紧张地问到。 “我!” 第六卷、谁家天下 111、密谋(下) 这句话确实不是从加藤清正的嘴里说出来的,而从刚才就已经遛走的小伙计正不知道躲在哪里瞌睡,长坂忠尚目光飞快地在屋里各处转了一圈,似乎只有角落里那个正在熟睡的人才有搭这句话的可能。 棉被缓缓揭开,躺着的人坐了起来。“没别人,就是我!”他冲着正在饮酒的两个人又重复了一遍。 “是你!”长坂忠尚眯起了眼睛,下意识地说到。 这是一个上了相当年纪的人,看着比加藤清正还要老上不少,起码达到了七十往上。刚才盖着被子所以本能地认为他是在睡觉,但是这时才看出他身上的衣服还相当齐整。这个人,应该说是这个老者,长着一张密布皱纹有如老树皮的脸,但是精神明显是不错,两只眼睛还是炯炯有神。 这个人的身份也是透着神秘,从衣着上看似乎是一位武士,但是腰上却又没配着刀。一头白多黑少的头发也并没有梳成武士髻,而是就那么很随意地垂下来,不过洗得很干净,梳得很齐整。 与其说这个人是武士,还不如说像游方的文化人更多上一些,陆奥那地方虽说是偏僻些,但偏偏有些吃饱了撑得人喜欢那些景物。近二十年来天下安定四处游走的人多了,类似气质的无聊文人长坂忠尚也见过不少。 “我这样的人说不清楚那些天下大势,还是你过来给长坂大人讲一讲吧!”加藤清正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长者显不出有多么敬重,而是斜着身子将左臂搭在了支起的膝盖上。 “说起上阵杀敌老夫是不行了,也就是凭着点儿愚陋浅见聒噪聒噪吧!”老者站起来施施然走了过来,干瘦的身形和粗大的骨节不禁让人联想起了螳螂。“如果长坂大人不弃愚鄙,那么我们就一道聊聊!”他坐在了一个打横的位置上。 桌上的筷子仅有两副,酒杯更是只剩了一只,不过老者显然兴趣也不在此,所以根本没有伸手。 “你是谁?”长坂忠尚警惕地盯视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者,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虽然说这个人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并且赤手空拳哪怕连一根挑灯地签子都没有带。 “哦,老夫还以为长坂大人您认识我呢!”老者哑然失笑。 “老朽不过是一条浪迹天涯的丧家之犬,区区黑田官兵卫孝高是也!” “什么?!”长坂忠尚目瞪口呆,又是大吃一惊。 加藤清正还要好些,最多也就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而已,黑田官兵卫的可完全是不一样,至今他的通缉令还没有撤销呢!长坂忠尚作为本多忠胜的家臣,也负责一些地方上的治安工作。截长补短地还是会接到幕府的文书。那上面地图形虽说是手绘并且过了十几年,但是基本的轮廓还是看得出来的。 要光是一些文件上的东西,长坂忠尚也未必会上心去记得,只是那些烦人的行检奉行官实在是太讨厌了,隔三差五地就过来这看看那问问。 长坂忠尚再次仔细打量起了这个刚刚出现的人,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家伙,不过按照年纪算起来也应该是这个样子了。如果不是在这样一处地方又说出这样的话,长坂忠尚敢肯定自己认不出来他。 “你想说些什么呢?我问的是关于德川家的那些内容!”长坂忠尚开口问到,依旧怀着深深地戒备。 “不过是老朽地痴言妄语,大人不妨当作戏言听听!”黑田官兵卫盘起了腿。姿势有如老僧禅坐。“说到当今天下大名中豪杰者。首推德川家康殿下,这非是我存心恭维,任何明眼人一望可知。如果诸星清氏一死。天下重新陷于战乱,那么最有可能得到天下地最有可能自然是他!” “那得有三个保证,第一是保证诸星幕府分裂,第二是保证德川家不会因此成为众矢之的,第三要保证天下大名趁势蜂起!”长坂忠尚冷冷地回到,对于眼前这个人更加怀疑。如果只是有这样见识的话,那么他地身份可就真是值得考量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界上的事情不会有十成十把握的!”黑田官兵卫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猜忌,但是却也没有急着进行辩驳。“第一我无法保证诸星幕府一定会分裂,但是产生混乱却是不难办到;第二我无法保证德川家会置身事外。毕竟大人如果同意出手的话德川家肯定会有所牵扯,不过世界上也没有任何获得是可以不付出代价的;第三天下大名中以见识浅薄者居多,但贪婪之心是人人都会有的,见到了机会迟早都要扑上来!” 长坂忠尚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黑田官兵卫说得非常在理。但仅凭这些还是显得过于虚无了,因而他又问道:“我想知道你们究竟还有什么安排,德川家真的会得到天下吗?” “是否能够取得天下关键还是要看德川家自己,连强大如织田太政公都在瞬间灰飞烟灭了,我又能保证些什么呢?”黑田官兵卫无可奈何地一摊双手,非常无辜地说道:“不过我们也是有些别的准备,不然即便是诸星清氏死了也无碍于诸星家的霸权。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抛却生死地地步,没有道理就这么放过诸星家!” “什么安排?!”尽管已经是非常努力地克制,可长坂忠尚还是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呵、呵、呵……”黑田官兵卫和加藤清正一起笑了起来。 “哦,在下失言了!”长坂忠尚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得到对方信任的理由,事关这样重大的机密自然不可能轻易获悉。 “我们确实需要大人的关照,但是以生死相托却也无法强求!”加藤清正放下手里的酒瓶,嘴里喷出了一口浓浓的酒气。“如果大人愿意为德川家的复兴而死,那么不管此事成败与否,也必不会牵连他人。如果还有别的想法,我们也不会强求,毕竟这是必死无疑的事情。所以在这里我们只是求地大人的一句话,然后才可言其他的事情!” “仅凭我的一句话?”长坂忠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是大人的一句话!”加藤清正立刻点头。说得十分肯定。“其实是这件事对在下并不重要,即便大人出尔反尔我也算为秀吉主公尽了忠,此生是了无遗憾了。 但我们这次还有许多忍辱负重的忠义之士,为求得是一举捣毁诸星的统治,稍有不慎就会使他们十数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如果我不答应呢?”长坂忠尚又反问到。 “只请大人离去,此生你也再见不到我们这些人了!”黑田官兵卫回答到。 “这……”长坂忠尚低头沉吟到,心中展开了激烈地思想斗争。 老实说他并不相信黑田官兵卫最后的一句保证,因为即便是换成自己。也不可能放任一个获悉了如此机密的人离开。但是他并不怕死,顾虑得却是对整个德川家的影响,自己答应大事或许可成,德川家要冒绝大风险却也有绝大的机会;自己不答应则不可能走出这道门,但是与德川家上下无碍。“也许壮烈地死去,要好过芶且地活着吧!”许久之后他这样想到。 “如果你们能够证实诸星清氏死后德川家能够得到机会,那么我愿意参加进来!”虽然心里实际已经作出了决定,但是他还是提出了要求。 “请大人今晚再到这里来一趟,我到时候我可以向您提出足以证明的东西!”好像知道他一定会问这个问题,黑田官兵卫似乎已经把答案准备好了。 “你那么就相信他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吗?”长坂忠尚走了以后。加藤清正对黑田官兵卫问到。 “通过长期暗线的监视和今天我的观感,我确实对这个人的话比较信任!”黑田官兵卫微微一笑说到,如变魔术般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杯子。“但是我做事从不凭感觉。暗线如果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立刻就会通知我们,同时下手除掉他。只是这样一来我们这么多功夫就又白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等到这么个机会!” “那么你也要让他见石田和仙石两个人了?”加藤清正又问到。 “这有什么办法,见不到这两个人长坂忠尚是不会相信的!”黑田官兵卫把手捏住自己胡须,无奈地摇了摇头。“即便是长坂忠尚再冲动,可毕竟不是傻瓜,知道什么事情才算是对德川家有利地。石田和仙石隐忍二十年,终于接触到了诸星幕府部分核心内容,也只有这样地东西一并拿出手,把诸星清氏之死连在诸星信清的身上才会有人信。如果诸星家自己不乱别人就不会有任何机会。这个道理谁都清楚!” “看来你真是下了决心,隐藏这么多年的杀招也拿出来了!”加藤清正似是关切似是嘲讽地说完,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反正这些也都与我无关,只是这次能替主公报仇与诸星清氏同归于尽也就了无遗憾了。这个岁数还觊觎天下,真不知到你们是怎么想地……” 黑田官兵卫独自坐在桌前,自斟自饮了一杯后出了很久的神。“既然天下不能在我的手中平定,那么就让它在我的手中重新乱起来好了!” 第六卷、谁家天下 112、激变(上) 自从日本的政治中心迁到了京都以后,近千年来奈良的没落已经有目共见,即便是那些古老恢宏的建筑依旧强自维持着一种尊严,但这种尊严也总是让人不禁与“明日黄花”联系在一起。 真实的气势不能用虚假的繁荣来为持,就如再多的贵友高朋来了有怎样?来了毕竟还是要走的,这里到底不是那些人发挥能量的地方。 天下数百家大名走了,幕府大将军诸星信清也走了,现在我也将离开,作为标志这一场盛宴的结束。 如果是直接回御龙山城去的话,也许我前天就走了,只是既然答应了别人就总得到京都走上一趟。朝廷的使者九条兼明在昨日到达,幕府方面也派来了的长束正家、斯波义朝、石田三成、仙石秀久等人。 平时我千人左右的护卫部队因为上述那些人的加入,现在已经突破了两千,并且与我一同入京的德川父子、池田恒兴等人,也都有着相当数量的卫队。 皇室和藤原氏出身的公卿,与担任幕府将军、守护的武家大名比起来谁更高贵,这是一个相当值得思考的问题。虽说一套复杂的礼仪使大多数人算下来脑子都会变得糊涂,但仅从雄壮的队列上来看,那些京都里的贵人们却是只有羡慕的份了。 长坂忠尚身穿最为华丽的一身铠甲,骑在一匹高大的奥州种的白马上,在周围的旗幡环绕之中显得异常威武。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来不曾如此的光彩,或许这才是名闻天下三河武士应该有的样子。 如果不是身后不远处跟着的那些诸星家武士,那么一切都可以说是完美的,他们衣甲旗仗居然远远超过了这边,身边很多德川武士对此心中都感觉忿忿不平,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却难以集中在这些事情上。 长坂忠尚感觉非常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的平静?偷眼向后面瞧了瞧。诸星队列里地武士依旧是那么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或者说依旧是那样的愚蠢。“也许这就是天意,历史的走向将再一次改变吧!”想到这里他的心似乎更加稳定了下来。 “只用我一个人的死,就可以换来德川家再一次争霸天下的机会!”长坂忠尚的手握紧了腰间的刀鞘。 忽然他地目光扫到了在侧后不远处的一个执旗步行武士,除了身材高大些外任何地方都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就如一块岩石被扔到了海边的礁石堆里,无论谁也看不出什么异样。这就是加藤清正,即便是当年的熟人恐怕也认不出来了。 昨天入夜时分。长坂忠尚把包括加藤清正在内的三个人,悄悄插入了自己的队列安排里。因为礼仪性的铺张安排,人员的变动非常之大,居然真的没有引起其他人地注意。 “仅仅就凭你们这几个人,真地就能够杀死诸星清氏吗?”在昨晚长坂忠尚担心地这样问到。 “对这个问题我们比你更加谨慎,因为这十几年我们付出的并不止是生命那么简单!”加藤清正是这样回答的。 “也许我此刻需要地不是担心而是欣慰,因为德川家将因我而再次复兴!”收回目光长坂忠尚重新在马上坐稳,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 奈良曾经是全国的首都,但现在却败落了,这两种因素交织在一起。造成的结果就是道路宽阔但不热闹。眼下这支加起来近三千人的队伍就这么毫无干扰地走在路上。危险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前面就是鹤桥了!”长坂忠尚看着两百丈外的那座木桥,轻轻眯起了眼睛。 无论是黑田还是加藤都没有透露他们的具体计划,长坂忠尚自己也认为这非常必要。不过他自己也有自己头脑,加上一点儿只言片语他确定地点就会是鹤桥。 “喂,长坂大人!”就在他思考着随时可能发生的情况时,一个穿着年纪都和他差不多的武士从前面策马走了过来。 “什么事情,清水大人!”长坂忠尚带住战马微笑着问到,尽量使自己的表情自然些。 “过了前面地鹤桥不远就出了市区,主公让松散队形离后面那些家伙尽可能远一些!”说着新来的武士对着后面不屑地努了努嘴。 这个新来的武士叫清水忠重,是长坂忠尚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现在他的身份是本多忠政的侍从队长,和长坂忠尚有着几乎完全一样的理念。 “虽然是丢面子,但也尽可能地要丢得少些!”长坂忠尚心领神会地对着他眨眨眼。 “虽然迫不得已要做某些事情。但三河武士的心永远不会改变!”清水忠重也点了点头,扫了一眼队列的士兵似乎目光没有任何停留,然后一带马头又回到前面去了。 看着那个离开地背影,长坂忠尚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这些同伴都是值得信任甚至交托生命的,但正是因为如此他什么都不能说。 再远的路也会走到尽头,何况只是区区两百丈。很快他们这支队伍就踏上了木桥,支撑桥面架子的吱嘎声伴着水流一并响起。“虽然这桥很老,但是却很结实!”这是长坂忠尚走在上面时得出的结论。 停留是不明智的,哪怕心里有着种种的疑虑。作为德川最尾一队的本多忠政部很快就通过了鹤桥,毫无异状地向前走去。接着就是诸星清氏近卫军的引马队,他们那身装束只怕木桥要经受更大的负担。 道路两边依旧没有什么人,轻轻的风吹过街道,除了这一支庞大但几乎毫无作用的队伍之外,似乎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一切似乎都太平静了,平静得真是有些过份! 终于,在本多忠政队离开大约三十丈左右的时候,诸星清氏乘坐的那辆华丽宫车驶上了鹤桥。桥体更加剧烈地响了起来,即便是隔的这么远也隐约可闻。可能是为了对车子里的人更好地进行保护,在车边围绕着20个步行的武士。 “也许就是……”长坂忠尚在马上猛然回头,此时那辆宫车正在下桥。 “什么人!”守卫的职责就是保证主人的安全,作为一个系统总有人随时注意各个方面。引马队中的一个武士突然大叫了起来,用手指着一侧的房顶。 在那片瓦坡后面如鬼魅般冒出了数十个人,每人每一袭灰衣并以灰布包头。之前这些人用这种装束隐身在屋脊后面确实不易被发现,此刻正每人一张长弓搭着羽箭在瞄向那辆宫车。 “有刺客!”诸星清氏的近卫部队确实有着相当的素质,这种时刻不是混乱地想着如何缉拿刺客,而是更加紧密地围拢在了那辆宫车的周围。步行武士中有些直接跳到了车上,用自己的身体增加了一层厚厚的护甲。 “嗖、嗖、嗖……”行刺的要诀要么是隐秘无常,要么是雷霆一击,刺客们自然不可能在那里耐心地等待,一片箭雨已经覆盖了下来。 刺客明显经过严格的训练,打击面掌握得非常准确,近乎百步的距离有一半羽箭命中了某个目标,或是宫车或是周围的诸星武士。只是功效自不必说,宫车上插着的六七支箭自然不会产生任何杀伤力,即便是对中了箭的武士也没能产生严重到影响战斗力的伤亡。 “该死,要是用铁炮就好了!”长坂忠尚狠狠地咬了咬牙。 这只是一种情绪的发泄,其实他也知道使用铁炮并不现实。队列经过前街道两侧的房屋都被仔细地搜查过,铁炮能够发挥作用的距离根本无法潜入,这样百十步又没有直接障碍物阻挡的位置已经是极限了。 “杀!”在发射了五轮羽箭之后刺客们扔掉了手里的弓箭,从身边拿起刀枪大喊着冲了过来。瞬息之间还没有多少诸星卫队的武士爬上屋顶,居然就也让他们跑到了临街的近处。 “砰、砰、砰……”紧随在宫车后面的近卫铁炮队赶了上来,一排排乌黑的枪口喷吐出了赤红的火光。正站在房檐处准备往下跳的刺客有一多半都中弹栽了下来,随即被淹没在呐喊着冲上去的诸星护卫当中。 明知事已不可为,剩余的十几个刺客依旧跳落到了街道上,义无反顾地向着那辆宫车杀去。虽然状若疯狂的拼杀使他们又前进了几步,但是面对如山似海的刀枪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快把大御所殿下的车驾赶下桥去!”宫车旁边的一个武士高声大喊,看样子是负着一点责任。 虽然眼前的局势看似已经被控制住,但木制的桥梁毕竟是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可能产生各种各样的变数。这个武士的决定无疑是非常明智和及时的,现在距离发现此刻刚刚过去了半分钟左右。 木制的鹤桥即便再宽也是有限,何况簇拥在他周围的护卫们也不敢轻易离开,因此就造成了一个十分尴尬但无法回避的后果:巨大而华丽的宫车无法调头了! “驾、驾、驾……”御者挥起了平时一年也未必用一次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两头火红色的犍牛背脊上。宫车向着前方从桥上冲了下来,而前面没多远就是德川家的队列。 “该死!怎么没有下车?!”混乱中长坂忠尚好像隐隐听到了一个声音。 第六卷、谁家天下 113、激变(下) 在通常车辆行走不便,且有可能成为明显目标的情况下,控制了突发事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第一保护目标”离开车子,因为这里随时可能导致进一步的攻击。 早在秦始皇时代,白浪沙的那枚八十斤重的大铁锥就被详细载入了史册,并作为刺杀重要人物的一种范例性手段进行研究。不得不说在高精度狙击步枪出现之前的漫长岁月里,可以在防护圈之外进行攻击的武器虽然不少已经具有了相当威力,但是准确性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因而寻找一个醒目的目标就成了必要条件。 二十年前的织田信长之死,已经为把大炮作为刺杀手段开了先河,不过今天回想起来当初如果不是织田信长坐在船上的话,那么能有多大的作用可就不好说了。 “前面德川家的道队让开!”情况的发生过于突兀,这里还没有想清楚的那边诸星近卫队已经簇拥着牛拉宫车疯了一般冲过来,当先就是一排引马骑队。 “看来计划出了偏差,该怎么办?”长坂忠尚将刀抽了出来,但是一时又意识不到究竟应该怎么办。去阻挡诸星清氏的乘车吗?那样的话很多东西性质就变了。 德川家本多忠政的这一队人马有些不知所措,没人去攻击刺客并且也没有人要求他们这么作,面对冲过来的诸星队让开道路似乎是必要的,但是至少也要自己的长官下达命令才对。因此上这几十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长坂忠尚的身上,只有三个人除外。 “究竟该怎么办?”长坂忠尚还是没人作出决定,在别人看来他仅仅是吓傻了,但实际上他的想法更多。 照原来的计划,由那加藤清正等三个人突然冲入诸星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杀死诸星清氏。然后由长坂忠尚下令杀死这三个人,最后以自己疏失的理由剖腹谢罪。 这样的理由虽然未必能够洗脱德川家地责任,但是至少在最初的一两天内幕府难以迅速作出决断。 这时候作为内应的石田三成和仙石秀久就会借机出奔,在抛出一大堆幕府内幕同时指出大将军诸星信清这个“真凶”。真真假假的东西混在一起,那么天下的动乱也就基本形成了。并不需要有多少人相信他们两个所说的,只要将信将疑持观望态度也就够了。 现在的形势出现了差池,第一轮行刺对诸星的近卫部队没有能够造成太大地混乱,最主要的是诸星清氏这老贼并没有下车,仅凭三个人现在出手实在没有把握。何况不止是如此,仅凭他们三个人对于挡住扑面而来的诸星卫队几乎也是不可能的。如果要是自己直接命令攻击诸星车驾的话,那么事情就变成了…… 给长坂忠尚考虑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不止是诸星近卫军已经到了跟前,就是身后面清水忠重也在一边挥手一边大喊着策马跑了过来,只是混乱间没有人听得清究竟是什么。 “啊!”一个身着本多队标志的持旗武士突然向前跑了两步,将手中旗枪全力刺了出去。这一出手还是真准,一下子就钉在了一名诸星骑马武士的前胸上。 “啊!”那名被袭击的武士向后一翻滚落在下马,穿着沉重甲胄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嘭地一生好像掉了一只盛满杂物地大铁桶。 这一声巨响过后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瞬间无论是诸星还是德川一方都好似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长坂忠尚倒是意识到了一点,这个动手的人就是三个刺客之一! “保护大御所殿下。德川家反了!”在经过了仿佛一个世纪但实际只是片刻的宁静之后。诸星部队里一个声音突然大喊了起来,听声音似乎就是刚才命令将车子赶下桥地那个头目。 “杀!杀死这些叛贼!”诸星家的武士齐齐爆发出了怒吼,挥刀就向依旧莫名其妙的本多家的武士杀了过去。那辆引人瞩目的宫车已经停了下来。更从后面绕过来大量手持长枪的武士,这应该是长柄队到了。本来已经失去目标的铁炮队迅速重新排好了位置,一只只乌黑的枪口已经作好了再次收割生命的准备。 这时最后一名由房顶跳下的刺客刚刚倒在乱刀之下,变成了一堆模糊地血肉,触目所及唯一的抗争就是那个刚刚用旗枪刺落骑士的“本多武士”。一切似乎都非常清楚了,但长坂忠尚的心却好像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大多数本多武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即便如此至少有一点还算清楚,那就是面对扑面而来的刀枪绝对不能束手待毙。就这样双方接触的部分开始交战,而队列靠前一些的本多武士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是手中的刀枪却也举了起来。 “拼了!”加藤清正突然虎吼一声。将手中地旗枪打横扔了出去。有三个骑在马上的诸星武士立刻被撞了下来,他跳上前去一刀就将其中一个的脑袋砍了下来。 多数人还是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不认识这个如此勇猛的武士,但是这种举动在这种时刻无疑有着巨大的激励作用,所有在场的本多武士全都不再迟疑。 “砰、砰、砰……”铁炮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显得有些稀稀落落。因为这里本来就不利于诸星铁炮队的展开,混乱的场面又在很大程度上妨碍了瞄准,所以不止是没有造成一锤定音的效果,甚至还误伤了一个自己人。 唯一取得的成绩就是一颗流弹打中了加藤清正。硝烟散去后在他的左肩出现了殷红的一大片。他一咬牙猛低头撞开了两个阻碍,一跃身跳上车辕刀向车帘刺去。 两个诸星武士及时地挡在了他的面前,三把长刀缠斗在了一起。加藤清正因受伤难以发挥原有的实力,虽然咬牙强自撑住,但是如果不发生其他情况的话,落败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机会不容错过,杀了诸星清氏一切全都值得!”长坂忠尚不能再迟疑了,因为他已经听到了清水忠重不要动手的喊声。如果就此结束一切就全完了,所有的投入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去死吧!”突然他一声大喝挥刀下砍,准确地劈在了车辕上一名正在与加藤清正拼斗的诸星武士腿弯里。那名武士一个慌张就从车上摔了下去,为车帘空出了一个相当大的位置。 车辕上仅剩的那名诸星武士连进三刀试图挽回颓势,但同伴突然遇袭不知生死毕竟影响到了他的情绪,加上他的武艺本来就与加藤清正差距不小,一个不留神被一刀刺入了小腹。 不过这名诸星武士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在重伤之下却双手抓住刀刃,将那把武器的前半截留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剧烈的疼痛使他向后倒去,却也正好将车帘空出的位置又挡住了不少。 加藤清正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急切之间刀竟然抽不回来,眼见着长柄队雪亮的枪尖近在咫尺,冲入车厢内似乎已经变成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成败在此一举!”加藤清正的目光闪现出一丝绝决,本来空着的掌中突然出现了一具精巧的机设。三只狼牙锋锐闪着冰冷的寒光,那是一柄微型连环弩。 “当、当、当!”弩机扣动箭支射出,精良的构造使它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声音是箭头射在车帘上时发出的,随即这三支弩箭就掉了下来,落在了前车板上。 “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加藤清正这样想着,同时这也是他最后的疑问。至少有七柄长枪的枪尖从他的前胸刺了进去,没能得到答案他就陷入了永恒的黑暗当中。 长坂忠尚的脸色变了,他听出了这里面的缘故。之所以能够发出这种声音并且挡住弩箭,说明这看似普通的门帘实际里面暗藏着钢板。一切的一切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一个设计好的圈套! “砰、砰、砰……”铁炮队终于在极为不利的作战环境之下完成了准备,第二轮的射击暴响了起来。本就已经挂在枪尖上的加藤清正再一次受到了重点关照,向后飞出去的身体就像一具破碎了的玩偶,沿着运行轨迹不断有一些“残片”陆续掉落下来。 “啊!”长坂忠尚感觉好像有一柄巨大的铁锤猛然击在了胸口,失去控制的身体重重仰倒在地上。忽然他的视野只剩下一片天空,天真是蓝啊! 他努力地控制撑起了身体,发现手下的几十个人绝大部分都已经倒下,就算没有死也受了很重的伤,地上的大块血迹还呈现着鲜红的颜色。可能是已经进行了某种沟通,诸星近卫军停止了对前面其他德川家部队的继续攻击,但是依旧神色凝重地严密戒备着。他又看到了那片闪着寒光的枪尖,而且越来越近,看得越来越清晰。 “住手!”他听到了一声呼喊,应该是清水忠重的声音。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的手越来越软终于再也撑不住身体,一股腥热粘稠从嘴里涌了出来,在倒下的瞬间他又看到了那辆层层卫护的华丽宫车。 “诸星清氏在那辆车里吗?” 第六卷、谁家天下 114、到此为止吧! 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摞卷宗,我紧紧地锁紧了眉峰,处理公事对我来说应该早已经习以为常,但是这次的困扰与往常相比却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房间里异常安静,恐怕此时就是有一根针掉到地板上,也会像雷鸣一样撼人心魄。其实此刻这里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只是他们全都唯恐一丝过重的呼吸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在我右手边坐的是蒲生氏乡和竹中清治,他们全都正襟危坐低垂着眼皮。这两个人如今俱是诸星幕府的中枢重臣,可说手中操持着天下都为之侧目的庞大权柄,不知有多少名震一方的大名在他们面前也会战战兢兢,只是此刻他们却都是一副置身事外,唯恐惹祸上身的样子。 我正对面桌前两米开外的是斯波义朝,他似乎是这间屋子里唯一得意的人。当然,如今已经是资深官僚的他自然不可能表现得太明显,不过看着我眼前那堆人人为之皱眉卷宗他却是目露欣喜,并不时极为隐秘地盯视我左手边的那个人一眼。 我左手边的是德川家康,他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那里,显得是那样的可怜。在他的脸上再也见不到几十年一贯宠辱不惊的笃定,苍白的颜色和无助的眼神成为了主旋律。现在就是德川家的生死时刻,虽然自己目前还是座上客,但是说不准明天一早就会和被软禁在京都的两个儿子一起被砍掉脑袋,而这一切都将在片刻间被决定! 德川家臣参与谋反,这是一件石破天惊的事情,虽说诸星家争霸数十年仇敌不少,但面对今天的局面却很少有人再有这样玉石俱焚的勇气。当然疯子除外,不过那样的人通常还没行动就在各地被治安奉行镇压了。 面对突然发生的这次事件,以野火燎原之势在几天之内就传遍了列国,各大名具都惊了目瞪口呆。虽然表面上所有人一致同声谴责,但是私下里想得可就多了。无数双眼睛都在密切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我知道大多数人都不相信这是德川家蓄谋已久的叛乱,因为无论是从事先的计划、事中地执行、事后的应对,还是对于目标、时机、手段的选择上,哪一点看都与篡夺天下沾不上边。是单纯的出了几个疯子,还是某个幕后黑手的导演,结论似乎还是真不好下。大名们都在盯着幕府对这件事的处置,也许这里才能看出些端倪! 我十分不情愿地拿起那份材料又看了一遍,皱着眉摇了摇头。“这里面所有的东西是否完全属实。证据确凿吗?”看完后我又放了下来,抬起头抑郁地问到。 “大御所殿下放心,上面所有陈列的事情都是铁证如山!”斯波义朝低头十分谦恭地回答,但我还是听出了表功的意思。“这份报告上面的事情要么有明确的实物证据,要么有两个以上证人一致的证词,并且在押的人犯基本有了供述。至于含有疑点的东西卑职全都是另案呈报,蒲生和竹中两位殿下也都进行过复核!” “嗯!”见我投来询问的目光,右手的两个人只得点了点头。 “唉……”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抽出了排在末尾的那张名单。 老实说斯波义朝搞出地这些份东西非常有水平,着重在证据。虽然这上面并没有直接指向德川父子。 但是就一些似是而非地事件却着力叙述。就比如行刺前几天德川重臣们的那次聚会,和其间发生的“小插曲”,没作出结论却让人不禁自然而然地产生某种联想。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参加?”看着那张为数22个地名单。我更加摇头。 “有旅店老板、伙计、马夫作证,这上面的人数和身份都不会有错!”斯波义朝立刻接上说到,似乎这是全篇文章的得意之作。“其间有本多、鸟居等多人,对大御所殿下、将军殿下大加诋毁,言辞之恶劣实在是不堪入耳。其他如井伊、渡边等人亦多有大不敬之语,实在是枉顾了……” “但如此也不足以证明他们就和这次行刺有关,而且羽柴乱党不是也没有在此出现吗?”我似是在替德川家进行辩护,但是语气却显得有些软弱无力。 “可席间诸人皆言对幕府的不满,这聚众密议的居心……”看到我在瞪他,斯波义朝吞下了后面的话。 “若真是‘密议’又岂能有如此多的证人?说其他的东西!”我不耐烦地揭过了这这项讨论。 “是!”斯波义朝是个热衷于权术的人。因而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但是他也是个执着的人,知道该转换成一种什么样地方式。“逆贼长坂忠尚在那次德川家臣的聚会之后,当即就赶到和田屋与羽柴余孽黑田孝高、加藤清正会面,行事鬼祟言谈神秘。据被捕的和田屋老板及伙计交代,黑田、加藤等人经常在那里会见同党,行刺中的弓箭事先也是伪装包裹藏在那里!”他又叹了一口气十分惋惜的说道:“可惜加藤清正在此次逆谋中伏诛,不然也就可以清楚长坂忠尚究竟是受谁指示了!” 他说得这话很有技巧,既然是在宴会之后“当即”就赶去与逆贼会面,那么受了“谁”的指使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不论是说出来还是写在纸上。让听了、看了的人都会自发地联想到一个结果,一个令人值得玩味的结果。 “黑田孝高呢?你们抓到他了吗?”我对这个结果却似乎非常的不满意,继续楔而不舍地追问到。 “我们地人一直追踪他到了纪伊的名草,可在最后实施抓捕的时候却叫他自杀了!” “他是怎么死的?”我仿佛难以相信。 “服毒!” “这可就难办了……”我闭上眼睛向后一靠,仰面向天叹了一口气。所有人都紧张地盯视着我,似乎该是决断的时候了。“既然所有羽柴余孽的首要没有能够擒获,那么……那么就说明没有谁可以证明德川殿下父子参与其中了啊!”我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 “大……御所殿下!”斯波义朝目瞪口呆,嘴张开了就再也无法闭上, “或许这里面没有什么复杂的内情,一切就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也许……嗯……这只是长坂忠尚一个人发了疯而已呢?”我边想边自圆其说。 “大御所殿下圣明无双,长坂忠尚自取灭亡,本多忠政愚蠢闭塞亦应治罪……”德川家康仿佛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扑上去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太上大御所殿下,卑职斗胆进言:如此决断恐怕难以服天下人心!”斯波义朝终于忍不住了,看样子是想作一回“直臣”试试。 “殿下自然是本着一番悲天悯人之心不欲图增杀戮,但是又要如何应对天下人,如何对保护殿下而阵亡的忠臣们交代?只怕是石田三成大人尸骨未寒,诸星家臣们的心已经先寒了!” 这话确实令我有些汗颜,不止是作战的武士,就连幕府官员石田三成也死在了当时的混乱当中,仙石秀久身负重伤至今尚在卧床。 “大阪方面怎么说?”面对他的指责我有些无言以对,只能转向蒲生氏乡和竹中清治。 蒲生氏乡紧锁着眉峰摇了摇头,然后垂下眼皮没有言语。 “将军大人一切听从您的决断,只是……下面的人颇多物议!”竹中清治说完也看了对面的德川家康一眼,那目光非常复杂。 “真是……没有办法了!”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奈之中带着怜悯。“作为我是非常相信德川殿下,相信德川家,相信德川家的诸位大人。但是作为我必须要履行自己的责任,对全天下的人!” 德川家康的脸色此刻已经难看得无以复加,也就是闭死人多上一口气。 我又拿起了那张名单,依次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名字。“前面的几个人就是在那次聚会上诋毁大御所殿下,言词最为激烈的!”斯波义朝再次提醒到。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将那份名单顺着最右面窄窄地撕下了一条。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的这个怪异的举动,但是没有人问。 “事情就到这里吧!”我将那张纸条递给了德川家康,他仔细地看了又看。纸条上只有四个名字,本多忠政、酒井家次、鸟居忠政和本多正纯。 “大御所殿下我想提醒您,渡边等人……”斯波义朝好像还是不甚满意。 “渡边大人等当时受我赏赐已经去了京都,此时与他们绝无干系!”我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无力地摇了摇手。“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你们都走吧!” “这……是!”见我已经拿定了主意,他们谁都不好再说什么,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我将手肘放在桌上,双手撑住脑袋,真是很累的样子。“已经很长时间了,就让清忠尽早回东北吧!”我头也不抬地又说了一句。 此时德川家康已经走到门边,闻听此言身子陡然一震,霍然转回身伏在地上对我行了一个跪拜大礼。“诸星大御所殿下海量宏德,对我德川家恩同再造,德川家子孙永生永世不敢或忘!” 我没有回答,只是又摆了摆手。 第六卷、谁家天下 115、何谓完美(上) 一件通天的大事就这样完了,很多人似乎都感觉有些意犹未尽,也许冷静了下来才想清楚,如今的天下已经不是那个乱世了。幕府的政策是以安定为主,大名们经此一次也开始逐渐转变自己的“冷战思维”。 太上大御所的圣德受到各方赞颂,秉承这一作风的幕府自然是值得信赖和依靠的,只要安分守己做好自己份内的事,那么安享富贵似乎是没有任何值得担心的事。 当然,如此大的一件事自然会有些余波,但已经没有多少人去关心了。既然幕府不再继续追究,那么无论再发生什么,都只是各人家自己的事情。 听到自己儿子在京都被处斩的消息,德川家的老军师本多正信在家中吐血而死,听到消息的人都唏嘘了几句表示同情,毕竟晚年丧子是人生一大悲事。另外还有一些三河裔的年轻武士情绪发生了波动,但均被留守的重臣压制了下去,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庆长六年的八月,经历了近10个月的磨难之旅后,德川清忠一行终于返回了东北陆奥,留守家臣迎接拜见,表示了一番慰问的心情。他自己也对属下多有勉励,似乎一切都算是尘埃落定。 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关于“历史评价”和“意识形态”的大讨论,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对于长坂忠尚的行为究竟是武士本色的义举,或者是为德川家招来大祸的孽行,分成了壁垒分明的两个方面,一时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谁。 德川清忠这个时候自然要压制一下激进的一方,以免再引出其他什么新的变故。面对主君的干预激进派自然不能愣顶,但是郁积的情绪总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不知怎么这股情绪就转到了井伊直政、渡边守纲他们几个人的身上,如此多地忠义武士死难他们却从幕府手里领取赏赐,这还是成什么话?恰恰这些激进派的成员是以三河裔的年轻人为主,他们准备要有所动作了。 在德川清忠回到陆奥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一伙身份不明的人突然袭击了渡边守纲的宅邸。而且这伙人似乎对地形非常熟悉,从后面挖开围墙直接就进了内院,措手不及之下渡边守纲和其子被杀,随后暴徒放火将宅邸烧毁。 同时服部半藏的家也被侵入,不过事有凑巧这里正在召集一个会议。因为对于局势的担忧德川清忠责成服部半藏加强对于左近局势地监控,而服部也在当晚对手下的重要人物分配任务。面对突然多出来七八个忍者高手,袭击者的准备明显不足了,一场混战之后在几乎人人代伤的情况下四十几个人分路逃走。 德川清忠异常震怒。下令严厉追查此事。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嫌疑目标纷纷指向了本多、鸟居、酒井和大久保家的一些年轻武士,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些非常“奇怪”的伤痕。 如本多重次等一些老臣的求情,令德川清忠非常为难,即便仅仅是为了向幕府作出个姿态也不能不闻不问,可一旦全面处置就会疏远三河裔的所有家臣,毕竟这些才是德川家立足的根本。 前面地麻烦还没有纠结清楚,后面地麻烦却紧跟着又出现了,一个作为“怀疑对象”的酒井家臣,当街被愤怒的渡边家臣乱刀砍死。这一下所有矛盾都被激化了出来。有演变成大规模武装冲突地趋势! 德川清忠简直是头痛欲裂。这简直就是对其家督地位公开的挑战!可前面的责任还没有追究,后面的事情又要怎么处理,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命令双方有影响的家臣压住下面的人。一切等自己请示了在京都的父亲再说。 对于这样的决定先动手的三河裔反而更加不满,认为德川清忠处事软弱有失公允,已经失去了立场。正在这个暗流汹涌的时候,另一个流言又传了出来:渡边守纲、井伊直政和服部半藏早已暗中倒向了幕府方面,所以此次京都之行才会有这样地结果! 一石激起千层浪,三河裔年轻武士似乎更加根据。之后服部半藏又遭到了一次暗杀,但是过于草率的行动面对这样一位专家并没能达成目的。 服部半藏不知是对渡边守纲之死感到兔死狐悲,还是对自己的安全缺乏信心,亦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总之他非常迅速地选择了出奔的道路。一下子那些“热血青年”更加站住了理。矛头直接指向了井伊直政! 井伊直政并没有和德川清忠他们一道回陆奥,因为那件事情的发生德川家的处境变得非常微妙。面对巨大的危机加强自己是非常必要的,井伊直政留在京都协助德川家康,主要是在一些德川家康和恒康不方便出面时,与某些势力地代表加强联系。 终于京都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井伊直政也开始走上归途,因为在三河帮助本多忠政他们几个办理了一些后事,所以更耽误了些时间。毕竟他们是获罪幕府而被处决,所以德川清忠他们路过时不方便出头。 心情本就郁闷的井伊直政刚刚走到武藏的入间。就碰到了一个急匆匆赶来报信的家臣,有明确迹象表示:一些激进的三河少壮派准备在半路截杀他,地点可能就在奥前白河一带! 怎么作让井伊直政犯了难,似乎没有必要明知是死路也往前撞上去,再说有渡边守纲这么个前车之鉴,即便是死了也是毫无意义。不如切先避一避再作道理,回京都去也许和老主公商量商量事情或许还能有些转机。 就这样他在半路就折了回来,前往京都去见了德川家康。 此时的德川家康已经获悉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但是身处京都也是毫无办法。幕府那边尽管说得相当委婉,但明确的表示他不可以擅自离开京都。为此德川家康给他疏通一些一些关系,让他另想一些办法。 井伊直政自己也认识不少人,除了当年的征战时建立的关系,还有这些年担负一部分德川家外交工作的成绩。他先找了原先在在织田家得势,现在依旧有些影响的人,后又见了几个幕府中担任职司的相识。 几乎所有人都对他给出了一个相同的答案:太上大御所殿下非常赏识你,还是去找他想想办法吧! 现在可以联系上我的人并不多,可是还是让他找了一个,出于对这位著名武将的敬重,身为幕府继承人的诸星大纳言清满带他进入了御龙山城。 “德川家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真是太不幸了!”我看着面前一年不到就好像老了十岁的井伊直政,十分惋惜地说道:“井伊、渡边和服部大人都是我敬重武士,今天居然落到了这样的境地,不过区区一年的时间,事情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世界上的事情还真是无常,让人想不到啊!” “全赖大御所殿下成全!”井伊直政伏地跪礼。 “连井伊、渡边大人这样秉持义理的武士都受到了这样的对待,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平。祖父大人一生致力于维护武士的正道,此时正应该出手帮帮井伊大人才是!”清满也在一边忿忿不平地说到。 “你还年轻,很多事都还不明白!”我叹了一口气,又对井伊直政问道:“想必你已经见过了德川家康殿下,他又如何说?” “鄙主上说他此刻已经是有心无力,一切仰赖大御所殿下!”井伊直政面含无限痛苦地说到。 “有心无力……说得好啊!”我点了点头,然后苦笑着说道:“他是无力做,而我是不能作。如果我以强力介入德川家内部的争端,世人会如何看井伊大人,又会如何看已故的渡边大人呢?不,不能这样作!” “难道祖父大人就不能制止那些人的妄为吗?据报那些狂暴之辈已派人前来近畿欲对井伊大人不利了!”清满难免年轻人惯常的急躁毛病,忍不住申辩到。 “如果仅是制止你父亲就可以办到,又有什么必要来找我?”我转向井伊直政语重心长地说道:“德川殿下顾念多年的情义说出那样的话来,就是不忍在他强力干预下导致各位刀兵相见,那实在是莫大的不幸。可如今要是由我出手,固然可以保全大人的安危,但是大人一生的清誉可就全毁了。人人都会说‘看哪’果然是井伊直政出卖了德川家!,您是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这……”井伊直政的目光变得无神,渐渐地垂了下去。在他这个年纪,对他这样一个人,用荣誉去换取生命是无法想象的,他承受不了这样的损失。 “井伊大人……或许还是避一避的好!”对他的这种伤感实在看不过去,我若有所思地摸了一下鼻子。 “天下之大,可还有哪里是我的容身之地呢?”井伊直政没有把这句安慰当作一回事,意志继续在消沉当中。 “也许祖父大人您已经有了想法,那一定是好主意!”清满倒是对我信心十足,立刻就追问到。 “听凭大御所殿下吩咐!”井伊直政好不容易打起了些精神。 “既然按照德川殿下说的井伊大人已经不再对德川家负有责任,那么你介不介意远远地离开这是非之地呢?”我体贴地询问到。 第六卷、谁家天下 116、何谓完美(下) “大御所殿下,……您,……您是想让我到南蛮去吗?”井伊直政目瞪口呆之下问到,舌头似乎都短了一截。 “哦,没有那么远!”我自己也笑了,看来是忽略了这件事对他心里造成的压力。“既然已经有了德川殿下的话,那么也就是解除了你对德川家的责任,这至少要比私自出奔要好的多了,算是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依据。以你这样声名煊赫的卓越武将,相信有很多大名家都非常乐于接纳,如果不是怕你担上污名我甚至会亲自在身边作出安排!” “不错,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听我这么一说清满也立时顿开茅塞,将手中的折扇啪地合在了一起。 “大御所殿下实在是高看在下了,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井伊直政的心情却没有马上好起来,依旧是眉头深锁。“此次奈良事件流传甚远,虽然大御所殿下一味宽育,但是其间原委各方却有种种猜测。之后德川本家又发生了波动,甚至在各方大名之间引为了笑柄。如果说之前数十年在下还薄有微名的话,那么……” “井伊大人是担心遭到拒绝吧?这个我已经有了某些想法,毕竟这里面还是有些东西的!”我弯起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庆次是我的老部下,为人嘛确实有点儿……”说到这里我显得非常无奈地摇了摇头。 “左中将殿下刚烈勇猛,末将心中素怀感佩!”井伊直政点了点头继续听我下面的话。 “你也这么想?那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我连连点头,似乎还深深地松了一口气。“那是个闲不住的人,虽然已经隐退但还是忍不住指手画脚,不过总的来说这个人还比较好相处。不过从另一方面讲,他这个人很少介意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都不怕。九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可以远离某些事情的漩涡,如果你不介意那边潮湿炎热的气候的话!” “大御所殿下大恩天高地厚。末将没齿不忘!”井伊直政再次用五体投地的大力表现他地感谢。 我一般不会留人在御龙山城过夜,井伊直政也识趣地告辞了。我派人送他去了天颐寺,并吩咐仔细照应热情款待。 “祖父大人,您为什么不收纳井伊直政呢?”清满似乎对我的决定不甚理解,满怀疑问地问到。“德川不义招致部众离散,我诸星家招纳贤士武名更盛,这不是一件非常完美的事情吗?” “完美?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完美!”我击掌两下唤进一个侍从。“楠木大人来了吗?”我问到。 “正在等候您的传唤!” “去带他到这里来!”我吩咐了一声,然后又转头对清满说:“处在大致相同立场上的诸侯大名们会更加同情德川家。幕府肆意招募引诱别家的家臣会招致疑虑。现在德川家内忧外困,最主要的就是家臣之间地彼此猜忌,但德川家康这个老狐狸绝对不会束手待毙,我甚至怀疑井伊直政之所以会来找我,根本就是他的计谋!” “这怎么说?”信清一下子被我搞糊涂了。 “如果我们接纳了井伊直政,那么就说明他们三个是和幕府有着特殊的关系;而如果我们不理不睬,又恰恰证明了他们三个是清白的。不论出现那种结果,至少会使一方哑口无言,德川家的内乱也就消除了!”我向他一摊手,无奈地说道:“也许德川家康一直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或者他根本就不关心。他只要有个好的结果就行了,这就是政治!” “这只老狐狸!”清满这时才恍然大悟,狠狠地骂了一句。随即又问:“那您打算怎么办?” “所以我安排了他去庆次那儿,让他们继续胡思乱想去吧!”我面现得意地说到,仿佛又完成了一项杰作。“井伊没有进入幕府诸星家,却受到我推荐进入了和幕府关系极为密切的九州前田家,这样德川家内两派的人都会更加觉得自己的认识是正确地,相对地也会更加觉得委屈!” “可……可他要是看出了这一点,不去九州了怎么办?”清满还是不免担心。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我微微一笑,恰在此时传来了敲门声。 “卑职楠木义成拜见大御所殿下!”门开处又进来了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他就是楠木光成的儿子义成。 在五年前加藤段藏死后,他就开始指挥诸星家地忍者系统。光成自己则是在去年已经隐退回到了领地。现在指挥忍军“诸星特种备队”的,是一个从基层逐步晋升上来名叫始村一雄的人。 “这次的事情你们搞得不错,尤其是对本多正信的处理。现在井伊直政快要离开了,你派人盯紧些!”我直接了当地吩咐到。“如果他老老实实地到九州去,你们就沿途保护不要出什么差错。如果他还有别的什么打算,那就不要让他再‘费心’了,不过要等离开近畿后再动手!” “是!”听清楚后他点了点头,然后补充说道:“卑职已经安排了几个三河口音的年轻人,而且会选在有合适证人看见的地方。您还有什么吩咐。卑职再去准备!” “这样就可以了!”我点了点头让他出去,毕竟是家学渊源这种事也算驾轻就熟。 “祖父大人,有一件事我还是没有搞清楚!”楠木义成走后清满又问我:“此次是的事件真是千载难逢,正好可以一举产除德川家。德川家臣牵涉行刺事件之中,天下间恐怕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可您只是挑起了德川家的内斗,这似乎……” “似乎有些不值,是吗?”我笑着替他补上后面地话,然后摇了摇头。“仅仅是几个低级武士涉入其间,德川家到底该负何种责任难以判断,严厉处置德川虽然别人也许说不出来什么,但心里却一定会有别的想法。其实此次事件上认真计较起来,还是存有许多疑点,但就这样放过了德川家反而不会再有人怀疑这和我们有什么联系!” “怀疑就怀疑又怎么样,我们也不怕他们!”清满仿佛依旧不甚服气。 “以幕府今天的威势当然不怕他们,但是这个不怕、那个也不怕,等到知道怕时就晚了!”我立刻严肃了起来,这是一个原则性问题。“为政者首要的,就是常怀敬畏之心,史上把江山社稷搞得由盛转衰的君主,都是那些狂妄不恤人心的人。这一点你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不然我诸星家的天下未必好过室町一朝!” “是!”清满额头上汗水一下子冒了出来。 “更主要的是德川家没有必要消灭,留下他还是有一定的用处!”看他地紧张我把语气放缓了些,毕竟观念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现在的诸星幕府确实已经站稳了脚跟,而且为了长治久安我也制定了一些改变这个国家的政策,但是这种改变也许要上百年才能最终完成。在这之前这个国家的统治基础还是武士,而武士本身就是一种暴力秩序的产物。可是作为武士政权的更迭也有一个惯例,那就是必须由本身具有强力影响的势力作为旗帜。 我以不同的方式压制了德川、毛利和岛津家,同时这三家作为烛火随时会吸引来那些‘小虫子’,只要定期捕捉一批,就会消除掉新生的不稳定因素。这样百年之后,来自武士阶层内部的威胁也就不会再产生了!” “祖父的智慧果然古今罕有,我等差之何及万里!”清满似乎是对我说的心领神会了。 我看了看他,并不认为他这么快就能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单靠讲讲大道理就行的。“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我对他说到。 “是!”他应了一声施了一礼,然后又问道:“明天一早我就返回大阪了,时间太早不再过来打扰您的休息。还有什么话请您吩咐,我也好回去禀报父亲!” “该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完,话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仔细想了想,脑中果然空空如也。“我也是一个凡人,不可能把将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预见到。总之万事还得要靠你们自己,一切好自为之吧!” 清满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了我自己,虽然夜已经很深但我并不是很想去睡。站起身走到墙边,这里立着一拍小柜子。我从最下面的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了一封信,因为年深日久的关系信封竟然已经开始有些发黄。 在信封的正中间位置,用虽不很工整但异常道劲的笔法写着七个大字——天下乱源在德川! “老师……您的计划达成了!”不知不觉间两滴泪水涌出我的眼眶,落在信封上殷湿了一大片。我将信封置于烛火上,看着它缓缓化成灰烬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来到专用的浴室,大大的浴盆里带有花香的热水缓缓冒着氤氲之气。我坐进里面感觉着肌肤上传来的阵阵灼热,似乎从来不曾有这样疲惫过。 “嗯~!”我的鼻腔中重重地哼了一声,闭上眼睛向后靠在了浴盆的木壁上。这种时候正好回忆一下作过的事情,昨天……去年……还有许多更早的事情。还有无数的人,不过他们大多已经离开很久、很远了。 浴室里的灯光愈发昏暗,朦胧中水汽更盛,渐渐地弥散开来笼罩了昏昏沉沉的我…… 第六卷、谁家天下 117、梦南柯 “你们两个各写一份五千字的检查,明天午饭前交给我!”在我睡得迷迷糊糊中,一个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并且越来越大,似乎在极为强势地教训着什么人。“对于你们的处理要看李忠同学的结果再说,不过你们还是要作好心理准备……”虽然被训的人一直没有吭声,可这个声音还是不依不饶的顽强持续着。 “李忠?这个名字好像很亲切啊!”似梦似醒当中我捕捉到了这个名字,并且意识相当执着地粘在了上面。“这应该是一个我认识的人,并且相当熟悉……一定是这样的……可他究竟是谁呢?似乎我的敌人和部下当中,都没有名字如此短的人……”这真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而且似乎线索很少,我努力追寻着那个答案,但却有些力不从心。 “徐医生,李忠同学的情况怎么样?”那个声音终于结束了喋喋不休的指责,转而换了十分恳切的询问语气。 “不用担心,目前情况比较稳定!”一个男人用平静镇定的语气作了出了回答,而且似乎发声点据我相当的紧接。 同时在某种强有力的干预下我的眼皮裂开了一线,一缕亮黄色的光线透了进来,不过一时的明暗变化难以使视网膜迅速适应,因而只是几个分不出颜色的影子晃动了几下。迅速的眼皮又在重压下合拢,四周重新陷入了一片漆黑。 “瞳孔、脉搏和血压都很正常,对口腔和鼻腔的检查也没有发现呛水的迹象!”那个平静的声音更加自信,可能是因为获得了足够多的证据。 “可是他怎么还没有醒过来,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先前的声音却还是显得焦虑不安,不过依旧保持了对后者专业水平足够的敬重。 “应该是在水里时剧烈挣扎造成了脱力,同时过于紧张了。我一会儿给他输一瓶葡萄糖,晚饭前应该就会醒过来!”那个平静的声音虽然只是叙述,但却让听着的人不自觉地恢复了信心。 “那就好……”先前地第一个声音终于送了一口气,似乎心此时才回到了肚子里。 “我就说什么事都没有。这个小子不过是吓晕了!”这时一个让人十分讨厌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给我的直接印象就是一个小丑似的角色。“老师您别担心,也不用麻烦徐医生,交给我的话抽他三四个嘴巴”, “你给我住口!”这种荒诞的论点终于引来了第一个声音的再次爆发,据我猜测已经声色俱厉了。“文裘,你的检查改在明天早饭前交给我,否则我将提议学校给你严重警告处分!现在你马上把李忠同学送到医疗室去,并照顾他直到醒过来为止。高猛。你也是……” “至于嘛……”那个“小丑”嘟嘟囔囔靠近了我,接着我就感觉身体飘了起来。虽然是从两边被架住,但不得不说还是非常不舒服。 “送李忠同学……难道‘李忠’就是我?”我地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好像一道闪电划过黑夜。这似乎是一中可能性非常大的判断,至少从现在已有的迹象上来看是附和逻辑的。 如果我是李忠的话,那么这个名字为什么又这么遥远?和这个名字相联系的一切东西怎么如此模模糊糊?周围的这些人应该是和这个名字有密切关系的,那么他们都是谁?这里是哪…… 飘飘呼呼当中我不断考虑着这堆有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如此复杂的逻辑交叉关系真是令人苦恼,而且以前我曾经处理过许多远远比这复杂得多地问题,好像当时并没有费过这么大地劲儿。难道是我的脑袋突然变笨了? 就这样不知道在空中飞了多久。我眼前也由漆黑一片变成了青虚虚不断晃动的光影。似乎这时我已经由一个开阔处进入了一个封闭空间,因为不止是所有地光影都变暗了,就是吹在身上的风也不那么强。没那么冷了。 “咣当!”我的身体突然重重地落了下来,好在承接物还算柔软,不过就算这样也够瞧的。“你们这些笨蛋,我要把你们都砍了!”我喃喃地抱怨着。就算我脾气再好可也是堂堂太上大御所,怎么能够受到这种对待? “这家伙怎么这么沉,真把我给累死了!”那个小丑似的滑稽声音抱怨到。“真是奇怪了,看他这小身板不该这么沉啊!难道说是贴骨膘?刚才扔他下去的时候也没这么费劲儿,难道是水喝多了……你刚刚,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另一个尖细些的声音喘着粗气回答到,听着似乎有浓重的不耐烦情绪。“如果我想到什么好词不如写在检查上,哪还有心思和你废话!” “我刚才名听见你……难道是他?”一声惊呼过后。紧接着我就感觉到了一阵七点八级地震的摇晃。“起来!你这个混蛋快给我起来!” “不要这样……我头晕……这是哪儿?你是谁?”受不了这种超强力的刺激,我地神智迅速恢复了过来。可眼前的情景却令我大吃一惊,所有场景都似层相识,只是又很模糊。“你究竟是谁?”我盯着眼前那张“丑陋”的脸问到,几乎成了斗鸡眼儿。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那张脸离我远了些,为了能看得更清楚些。“我是文裘,他是高猛,你真的想不起来了?”他怀疑地上下审视着我,似乎想看出作戏的痕迹。 “哦……”我茫然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那张丑陋的脸扭向一边。和边上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的人彼此用目光交流了一些信息,应该承认那个人长得确实比他好看些。 “来!”他们两个仿佛经过长期演练一样动作协调,一边一个架起我的胳膊,推到了一扇窗前。“我们是同学还记得吗?我们现在在海南旅游记得吗?这是我们班租的船还记得吗?” “这……”外面碧海无边蓝天如洗,真是不错地景色,但我怎么也确切联系起这一切和自己的关系。 “别是得了脑震荡吧?”两个家伙似乎显得极为焦虑,这使我对他们的观感也一下子好了不少,那种似层相识的熟悉感觉也愈发的强了。相信这只是我刚刚受到了某种创伤的缘故,慢慢一切都会想起来地。 “看!那边是银滩……那边是我们的饭店……那边是海滩浴场……”但似乎这两个人却不愿意就此放弃,继续不断作着各种引导。 外面的景色确实越来越感到亲切。但是给我的确实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庄周对于自身本体的怀疑过去一直认为是个笑话,可此时此刻不知怎么落在了我自己的身上。 “看到没有,中午我们就是在水上乐园的餐厅吃地饭,我还抢了一只盐炯对虾!”他强制地将一个望远镜架在我的眼前。“那些正在坐快艇冲浪的日本旅行团,中午在餐厅里不就坐在我们临桌吗?” “等等,日本人?”我一下子愣住了,自己伸手托住了望远镜。“日本人怎么这样?他们怎么不是黑眼睛。还什么颜色的头发都有?” “日本这么个开放性、多民族的国家什么人种没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文裘对我的问题嗤之以鼻,急速地抢白道:“你说巴西人的血统里有多少葡萄牙、意大利、非洲、印第安的成份,美国人又该属于什么种族?这样的常识你怎么都不记得了?” 我坐回到病床上,感觉脑子非常地乱。“那日本人里……和族血统占多少?”我迷迷糊糊地问到。 “不到百分之七吧!”另一个人非常关切地说:“你真是得尽快恢复,这个都记不得了你下学期地考试可怎么办?” 我躺在床上拿起了一本书,不过书和床都是我自己的。从海南回来已经十几天,我一直沉浸在这几本突发奇想买下的书里。 “……庆长六年,德川家牵涉入发生在奈良对退休将军诸星清氏地未遂行刺事件中,虽然在诸星清氏本人的斡旋之下并未遭到幕府的严厉处置。 但是却引起了德川武士集团内部的剧烈动荡。在其后的三年里。德川家门下旗本直至家老的各级武士当中,出奔、放逐、切腹、遭到暗杀的人数,达到了四百以上……” 我放下了手里的书。这段文字已经看了不下30遍,但却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叹一口气爬起来打开电脑,在游戏文件夹里找到了一个古怪的图标,那是一个圆圈里按十字形排列的五颗五角星。 随着一阵音乐响起,屏幕上一副用古典浮世绘笔法描绘地金戈铁马画面缓缓横向移动,同时一段行书的文字逐个出现在画面上:“四百多年前的日本战国末期,是一个黑暗混乱的时代,战火与杀戮成为了主旋律。无数为后世闻名的武将应运而生,为结束这个时代而不停拼杀。 终于,在他们当中有一个特别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从一个寂寂无名的……” “叮~当~当。铃~当当!”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我抓起来一听原来是文裘。“来我这儿搓几圈,人我都约好了!” “马上到!”我喊了一声挂上电话。此时屏幕上片头已经过完,正在最初选项页上。直接点到“退出”,我关上计算机匆匆跑了出去。 ……………………… 关于本书不得不说的话 敲下了最后一个键,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字符,看看窗外,说不清楚此刻的感觉是轻松还是失落。将近三年了,想起这段历程我自己也唏嘘不已,悲伤和失落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激动与喜悦。 这本书的诞生是源于早期起点几篇日本战国文引发的兴奋,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兴起了在网络文学这一领域上一展身手的愿望,虽然当初确实是激情炽热,但现在想起来也确实是有些草率了。 直到写了一段时间后我才知道,在当时的背景下此类题材作品的签约可以说是不可能的,并且挨骂一定无可避免。“姑且先写着,反正就算改写别的我也未必有资格签约!”面对之前几位优秀的战国文作者的纷纷离场,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不知不觉中就这么写了一卷又一卷,一天接一天的过了下来。在那段日子里我却遇到了越来越多热情的读者,受到他们的感染我才逐渐真正找到了写作的意义:笔下所写应该真正是心中所想,为了迎合任何潮流口味的作法都不过是给自己上了一套枷锁而已!或者你可以认为这是我个人能力不足的“酸葡萄”心理,我告诉你也未尝没有这样的因素。 感谢诸位至今坚持的读者大大能容忍我这么久,包括那些为了我好,劝我早些tj的。更有起点的责任编辑黄泉、胡说,签约编辑痱子,甚至不属第四组的惊悸,对他们几位为本作费的心我在此深表谢意,想必压力也曾经承受了不小吧! 好也罢,坏也罢,在今天算是正式结束了。我此刻的心情竟然是些许遗憾,些许的留恋,还有些许的酸涩。正如“世上无不散之宴席”,只能对您众位轻轻地挥一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