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荣妻贵》 第1节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 《夫荣妻贵》 作者:清越流歌 ============== ☆、第1章 叶落萧萧秋意沉,开了窗,院外已没了往日花团锦簇的景象。两滴残雨从灰檐上落下,更显得萧瑟。 白露掀开帘子进屋,屋内秋霜和红云正各自忙着手头的活,有人的屋子,却安静的仿佛听不到丝毫动静。秋霜见白露进来,还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似有些提醒。白露一怔,便放轻了脚下步子。 顺着秋霜的眼神看过去,便瞧见自家姑娘倚窗沉思的画面,如黛柳眉似蹙非蹙,看起来很有些沉郁,竟不复往日的嫣然笑意。 都怪那瑞郡王世子,若不是他胡闹,自家姑娘何至于此。白露只要一想就满腹怨气,刚想张口说什么,红云已经不动声色的来到跟前,从她手中将托盘端过去,道:“你跑一趟也累了,去喝口热茶歇会罢。” 简珞瑶从晃神中清醒过来,抬头瞧着几个贴身丫鬟都在忙活,却感觉气氛有些古怪。她心知她们是为了什么,简珞瑶也不点破,起身走到美人榻前,绿绮忙送上热茶,笑道:“这是二姑娘那儿送来的碧潭雪影,据说是二姑娘从外祖家带回的,知道姑娘喜欢,特意匀了一份过来,姑娘尝尝是不是比自家的香甜。” 绿绮嘴里的二姑娘,便是简珞瑶大伯的嫡女,简珞瑶的大伯母宋氏,出自蜀地名门,有名的碧潭雪影,产地便是峨眉。 简珞瑶感觉手中一热,低头看下去,杯底飘着数朵花瓣,青绿透彻的茶水,阵阵花香从杯中溢出来,简珞瑶吸了口气,香甜之味扑鼻而来,她不由自主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顺着茶香入嘴,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来这里十几年,从小“享受着”闺秀教程,她还是不习惯那些所谓的名贵茶,香香甜甜的花茶,才是她的真爱嘛。也正是这样,简珞瑶觉得自己还是上辈子那个普通平凡的女孩,骨子里就没有这样高大上的品位和习惯。 不管简珞瑶作何想,几个丫鬟却是提心吊胆着,瞧见她露出笑容,这才纷纷舒了口气,红云抬头瞥了绿绮一眼,眼底分明写着“干得漂亮”,绿绮没回应她,又递了碟酥油泡螺到简珞瑶跟前,简珞瑶瞥了一眼,伸到一半的手克制地放下来,又笑了,“刚用饭没多久,又叫我用这个,绿绮你是嫌我还不够胖吗。” 话刚落音,门帘一掀,一个清秀的中年女子走进来,笑盈盈的接了简珞瑶的话:“胖些才好,姑娘往日就是太瘦了,看着单薄。” “我知道嬷嬷恨不得我胖成猪。”简珞瑶哼声,脸上笑容却也更灿烂了两分,语气带着几分亲昵。 简珞瑶与土生土长的古代姑娘有些不同,她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出生的,婴儿时期郑嬷嬷是怎么给她喂奶,哄她睡觉,陪她聊天,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在上辈子这是母亲才会做的事,这辈子因着十几年情谊,虽无亲缘,简珞瑶也把郑嬷嬷当半个母亲了,是以说话都带着些特有的娇气。 白露等人在郑嬷嬷跟前,却远无简珞瑶的轻松,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打招呼:“郑嬷嬷。” 郑嬷嬷嗯了一声,走到简珞瑶跟前,仍笑道:“姑娘天生丽质,便是再胖个十斤二十斤的,也不影响甚个。” “嬷嬷就哄我吧,真要胖个十几斤,日后嫁不出去,该哭的就是嬷嬷了。” 站在一旁的白露本就为简珞瑶愤愤不平,此时听她这么一自嘲,立马就联想到昨日的事,再也忍不住,张口便道:“郑嬷嬷可没说错,姑娘天生丽质,往常那些夫人太太,见了姑娘谁不欢喜?是那瑞郡王世子有眼无珠,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 心直口快的白露一说完,整个屋子忽然静了几分,呼吸声都轻微得近乎未闻,红云几人面面相觑,打量着简珞瑶恍若未闻的神色,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们可不是脑子一根筋的白露,真当被瑞郡王退婚这事是轻易能揭过去的?便是瑞郡王世子有眼无珠,可那般门第高的贵族,自家素来想也不敢想的。 犹记得当日郡王世子说要定下自家姑娘,郡王妃翌日便着媒人上门,之后纳采定亲一步到位,当时整个府里如何捧着姑娘,其他姑娘们话里话外的艳羡,她们都看在眼里,皆喜不自胜,那些日子湘兰院里洒扫的丫鬟小厮,干粗活的婆子们都走路带风,一扫往常低迷的气氛。 最喜出望外的,自然要数太太了,太太管家一向公允,这回仍是借了个由头,赏了府上下人一个月月银,便是打着同庆的意思。且听老爷身旁的小厮说,姑娘定亲当晚,素来冷静自持的老爷,都在书房与大少爷二少爷喝了个酩酊大醉。 太太和老爷那般高兴,自然不似别个,瑞郡王门第好归门第好,老爷和太太也不是攀龙附凤之人,清贵之家自有风骨,不然凭着简家姑娘在外的名声,多少高门求娶继室侧房的,太太却一个也不瞧,瑞郡王世子再混不吝,好歹一无妾室二无子嗣,算下来竟是难得的良人,便是早些年自家姑娘名声正好的时候,也难说上郡王世子的亲事。 如今瑞郡王世子退婚,毁的不是一桩婚,几乎是自家姑娘往后的亲事。 府里有小厮嚼舌根,说瑞郡王世子退婚之前,是因为有人在他跟前笑言他说了个嫁不出去的姑娘,做了桩好事,瑞郡王世子素来骄傲惯了,哪能被如此嘲讽,当场便脸色铁青的拂袖而去,第二日气势汹汹登门退婚。 想来已经传遍整个京城,只怕自家姑娘就真要坐实了“嫁不出去”的名头了。毕竟他们简家清贵,因着几年前宫宴上,太后亲口夸赞,称简家姑娘个个知书达理,家风清正,自那以后简家姑娘们便水涨船高,从大姑娘开始,一到年龄便有许多人家求娶,可谓一家有女百家求。 然而简家姑娘再是名声好,也不过是清贵之家的闺秀,自家老爷是正六品的国子监司业,虽说学生无数,也颇得学子们敬重,名声极佳,可是正六品的官阶,在京里委实不够看,自家姑娘名声坏了,日后只怕艰难。 如此鲜血淋漓的伤疤,她们平日小心翼翼的,任何相关的话都不敢碰,就怕惹得姑娘伤情,白露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揭开了! 连聪慧的绿绮,这会儿都想不出安慰的言语,只一眨不眨的盯着简珞瑶,努力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失落的情绪。 简珞瑶却满脸淡定,恍若未闻,还有心思琢磨,提起这个话题,在场中最云淡风轻的,恐怕就是她这个当事人了。 可她是真没太多想法,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她这都第四回了,早就已经习惯,且这儿的订婚,又没培养感情,说到底不过就是个见了两面的陌生人,退婚就退婚,她还能怎么伤心? 偏偏是简珞瑶这个样子,最让人放心不下,容易让人想到四个字——强颜欢笑。郑嬷嬷在心里叹了口气,姑娘小时候便是如此,五姑娘抢了姑娘心爱的玩意儿,姑娘不想叫自己担心,便每每露出这般无关紧要的神色,懂事得让人心疼。 思及此,郑嬷嬷也不想辜负自家姑娘一片心意,便粉饰太平的瞥了白露一眼,吩咐道:“白露,今日前院发月银了,你去替大伙儿领回来。” 白露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满脸愧疚着,闻言忙福了身:“是,嬷嬷。” 白露一出去,屋子的气氛渐渐缓和,几个大丫鬟各司其职,虽都没说话,却也不在用那种提心吊胆的眼神盯着简珞瑶,简珞瑶也不自觉松了口气。 被退婚她并不难过,难过的是所有人小心翼翼的态度,好像她不寻死觅活就不正常一样。 估计在他们心里,她这反应才像傻了一般。 想到这里,简珞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刚想端起茶杯,绿绮已经换了壶新茶上来,杯底暗香浮动,简珞瑶却忽然没了胃口,只捧着茶杯暖手,郑嬷嬷抱了件披风从里间出来,笑道:“姑娘若闲得无事,不如去飘柳院二姑娘那儿坐坐?” 简珞瑶略一思索,道:“既出门,便先去祖母那儿请个安罢。” 郑嬷嬷却忙道:“老夫人自来有歇午觉的习惯,这会儿怕还没起,姑娘从二姑娘那儿出来后,再去老夫人院里也不迟。” 郑嬷嬷虽笑得温柔,简珞瑶却能看出她笑意勉强,心知祖母那儿怕是不方便自个儿过去,倒也不在意,笑道:“嬷嬷说的是,那就去二姐姐那儿罢。” “外头风大,姑娘披件衣裳。”郑嬷嬷上前一步,抖开怀中的蜜合色薄棉缎披风,披在简珞瑶身上,领口打了个细结,忙又回身吩咐几个丫鬟:“去把姑娘的手炉取来,再带把伞,这天儿说不得就要下雨。” “姑娘小心地上滑,您带绿绮秋霜去便是,老奴便不同去了。” 简珞瑶点点头,抱着手中暖炉,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过抄手长廊,却在转角处停下脚步,对面着洋红锦裙、一团喜气的简珞岚朝福身笑道:“四姐姐脚步匆匆,这是要去哪儿?” ☆、第2章 绿绮秋霜同简珞岚行了礼:“见过五小姐。” 简珞岚略一颔首,一双美目又笑盈盈的看着简珞瑶。 绿绮不由往前挪了小半步,扶住简珞瑶的手臂,眼底很有些担忧,简珞瑶微微一笑:“正要去二姐姐那儿,五妹妹可要同去?” 简珞岚还没开口,她身旁的丫鬟橙紫已经快嘴道:“姑娘现在可走不开,今儿李家夫人过府,老夫人那儿正唤您呢。” 此话一出,绿绮和秋霜不由脸色一变,紧张的看着简珞瑶,简珞岚的大丫鬟柳苏扯了橙紫一把,低声训斥:“当四姑娘的面,你说这个作甚!” 橙紫还有些嘀咕:“为何不能说,这是喜事啊,四姑娘定也为咱们姑娘高兴呢……” “够了。”简珞岚瞥了橙紫一眼,“我与四姐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这般不知礼……” “五妹妹。”沉默的简珞瑶开口道,“橙紫说得没错,李夫人过府,想是商议婚期了,五妹妹好事将近,做姐姐的怎能不为你欢喜。” “四姐姐可别这么说,四姐姐自来顺风顺水,如今却遭此际遇,叫人惋惜,可恨妹妹无能,帮不上忙,却也不想有意触碰姐姐的伤心事……” 说到这里,有意还是无意,谁人看不出来?绿绮和秋霜眼底已经泛起了怒意,无奈何郑嬷嬷规矩甚严,若被嬷嬷知道自个儿在主子没吭声前插嘴,无论有何理由,只怕都要被狠狠训斥一番了,且自家姑娘也素来不喜她们冒强。两个丫鬟权衡再三,还是沉着脸没说话。 倒是简珞岚身后的柳苏心里不由一跳,四姑娘又一次被退婚的事,别人说得,自家姑娘可不能说,她竟还当着四姑娘的面如此,若被太太知道了,便是自家姑娘如今在商议婚期,只怕也讨不了好,毕竟太太是姑娘的嫡母,只要未出阁,想怎么拿捏姑娘都成。 思及此,柳苏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声打断了简珞岚的话:“姑娘,老夫人那儿正等您呢。” 简珞岚不悦的看了柳苏一眼,柳苏低声提醒道:“姑娘怕是忘了,今儿有贵客在,去迟了只怕不好呢。” 听得此话,简珞岚才收起不悦,满是笑容的冲简珞瑶道:“柳苏说的是,祖母那儿正唤我,就不陪四姐姐多聊了。” 简珞瑶笑了笑:“妹妹自去便是。” 简珞岚目光在简珞瑶脸上扫了几圈,许是没瞧见预料中的苦涩低落,不由有些失望,临走前又加了一句:“四姐姐也别伤心,姐姐素来优秀,便是被瑞郡王世子退婚了,还有更好的世家公子在等着呢!” 这话一出,简珞岚扬长而去,简珞瑶脸色还没变,两个丫鬟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五姑娘也太过分了。” “无妨,她说得也是事实了。”简珞瑶哂然一笑,还有心情自嘲,“我那几个前未婚夫,哪个拎出来不是让全城闺秀倾慕的对象?”放到上辈子,个个都是男神级的人物,能跟这么多男神订过婚,她也是没谁了。 绿绮和秋霜脸色一变,忙劝道:“姑娘可别这般想……” 安慰的话,简珞瑶这几日已经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摆了摆手,岔开话题道:“五妹妹自小心高气傲,那时我一直压着她,只怕心里有怨气,她如今定下如意亲事,自然想在我跟前炫耀一番。” 绿绮道:“姑娘是嫡女,又是姐姐,五姑娘是庶出,嫡庶本就不同,且长幼有序,自古以来便是,五姑娘有甚个怨气,好没道理。” 秋霜也道:“就是,且什么如意亲事,还不是姑娘不要的,那李家大少一屋子姨娘,前头少奶奶还留下一双儿女,听说甚得李家老爷老夫人喜欢,五姑娘进了门只怕有好果子吃呢。” 简珞瑶心说她之前能挑,现在李家大少这样的继室都没得做了,起码人家是李右丞相最为看好的长孙,未来炙手可热的权臣,简珞岚再熬个几十年,说不定日后也是个尊贵的老封君,六品官的庶女能做到这地步,岂不是人生赢家? 不过好不容易让绿绮秋霜转移了话题,简珞瑶不想再看她们担忧心疼的眼神了。 而另一头,往松荣堂走去的路上,柳苏忍不住道:“姑娘方才对四姑娘说的那些话,若被太太听见了,只怕要怪罪姑娘……” 简珞岚停下脚步,瞪向柳苏:“我安慰四姐还有错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姑娘莫怪。”柳苏连忙低头认错,“奴婢只是担心,四姑娘又被退婚,心情不好,正是如此,今儿李夫人来过府商议婚期的事,老夫人和太太才下令不准人去四姑娘跟前嚼舌根,就怕四姑娘听了难过,偏偏姑娘方才对四姑娘说的那番话……” 柳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简珞岚打断了,简珞岚拔高了音调,听着有几分尖锐:“她被退婚与我何干,是我让她被退婚的不成?难不成为了不让她伤心,我这么大的喜事都不能好好叫人宣扬?” “奴婢知道姑娘受委屈了,在家待的日子也不长了,姑娘就忍一忍罢。” “忍?怎么就只叫我忍,不让别人也忍一忍?”简珞岚冷笑,“如今二姐姐不也在备嫁,大伯母不在,嫁妆这些还是太太亲手张罗的,她敢不敢让二姐姐也委屈委屈,亲事简办?” 柳苏心里发急,这是要跟四姑娘和太太杠上了?忙劝道:“姑娘可别这么说,二姑娘那是长房嫡女,自然不同……” “是啊,二姐姐是嫡女,大伯又是五品官,当然不是我这个二房庶出能比的。”简珞岚又是一记冷笑,“待我嫁进李家,再瞧瞧她们还能如何看轻我。” 听得这番话,柳苏只觉得眼前发黑,自家姑娘素来爱与四姑娘争,她知道姑娘是不服输,可嫡庶是自古的规矩,简家素来标榜诗书礼仪之家,更不可能乱了规矩,往年赵姨娘在时,还能劝着姑娘认命。 其实不认命又能如何?且不提嫡庶有别,在老爷心里,只怕也只把四姑娘放在心上,除了大少爷,能让老爷亲自教授,能随意出入老爷书房的,可就只有四姑娘了。 还有老夫人,平日因着姑娘小意讨好,老夫人对姑娘看着最为亲热,心里也还是更看重四姑娘,不然当日李夫人求四姑娘,老夫人犹豫了几日还未决断,太太婉拒后,李夫人改求五姑娘,老夫人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且那李家瞧着花团锦簇,姑娘也不想想,若真有那么好,太太为何不肯让四姑娘嫁过去?那家可不像自家,乱着呢,李夫人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婆婆,姑娘那些妯娌个个都不是省油的,前头还有一双继儿女,姑娘还不知如何才能站稳脚跟,还不得靠娘家帮衬? 如今真得罪了老爷太太,日后在李家只怕更无立足之地。 柳苏心里如何发急暂且不提,简珞瑶终于畅通无阻的到了简珞芳的飘柳院,此时的飘柳院早不复以往的清幽,丫鬟婆子进进出出,脸上俱是绷不住的喜意,瞧见简珞瑶过来,倒是略收了表情,纷纷见礼:“四姑娘。” 屋里的简珞芳已经听得声音,走到门口相迎,脸上带了些惊喜:“四妹妹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二姐姐。”简珞瑶也笑吟吟的拉了简珞芳的手,相携着进了屋,“只是二姐姐这里忙碌,别嫌我添乱才是。” “哪能啊,四妹妹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简珞芳反握住她的手,一直到两人在榻上坐下也没放开,还是大丫鬟清美端了茶水上来,简珞芳才放开简珞瑶,亲自端了杯茶放到简珞瑶手上,“这是你爱喝的碧潭飘影,尝尝看味道可好。” “前儿二姐姐送了许多茶过去,还没谢过二姐姐割爱。” “这有甚么,你若喜欢,我这儿还有呢。” 简珞瑶笑了笑,低头抿了口茶,才道:“过几日永宁侯夫人做寿,瑞芳一早邀了咱们,二姐姐可想好了要穿什么衣裳?” 简珞芳却脸色一怔,迟疑的问:“妹妹真打算去参加侯夫人的寿宴?” “早两个月前瑞芳就下了帖子,约定好了的,我到时若不去,以她的性子定要生气了。”王瑞芳是永宁侯夫人的嫡孙女,在家一向受宠,性格也很有些个性,自来说一不二,她若真生气了,还真不好哄。 第2节 “早两个月前还未发生这些事,当时说好的,又怎能当真。”素来温吞的简珞芳这会儿却道,“永宁侯夫人是瑞郡王妃的姨母,想必郡王妃和世子都会去给老夫人祝寿,妹妹若去了岂不尴尬……”光见郡王妃倒还好,最怕的是旁人的眼神,四妹妹平日性子再如何坚毅,也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哪能受得住那些个目光。 简珞芳越想越觉得不妥,拉了简珞瑶的手道:“咱们这回就不去了罢,往后宴会多的是,妹妹若怕王二姑娘生气,不若下个帖子,待侯夫人寿宴后,请她来家里做客。” ☆、第3章 姐妹两说了没几句话,简珞芳的奶娘宋嬷嬷匆匆进屋,手上还拿着张单子,见简珞瑶在这儿,忙把单子收进袖中,朝简珞瑶弯腰笑道:“老奴怎么说姑娘院子今儿怎么不一样了,原来是四姑娘来了。” 简珞瑶却瞧见她袖口处一抹红色,心中明白,笑道:“二姐姐婚期将至,正是忙碌的时候,妹妹已经打扰多时,就不再耽搁二姐姐正事了。” 简珞芳挽留一阵,简珞瑶终是出了院子,寒风袭来,夹带着一股湿意,落在脸上一片冰凉,简珞瑶拢了拢怀中手炉,身旁秋霜刷的一把撑开伞,细声道:“姑娘,下雨了。” 简珞瑶点了点头,绿绮问:“姑娘是回去,还是去松荣堂?” “瞧这天色,贵客怕是还在,罢了,直接回去罢。” 绿绮两人也不多话,一人撑伞,一人扶着她,小心走过被雨水打泥泞的路。 简家三房人,住三进的院子,在京里不算什么,对简珞瑶来说却已经称得上豪宅了。大房居长,自然住在正院,老夫人的松荣堂也设在正院,简珞瑶回自家院子,着实走了近一炷香,还没进去,在院门口碰到要回隔壁院子的三婶金氏。 金氏素来待简珞瑶亲热,这回也不例外,简珞瑶远远见了礼:“三婶。” 金氏却已经领着众人过来了,人未至而笑先迎:“可巧了,珞瑶也刚从正院回来?” “刚去看了二姐姐。” “珞芳那丫头出嫁在即,偏大嫂又不在,这会儿怕是忐忑着呢,你多陪陪她也好。” 简珞瑶点头:“三婶说的是。” 金氏看了她几眼,忽然掩唇笑了:“我就说你这丫头素来坚强,不像旁的姑娘承受不住打击,二嫂那般小心,委实没必要。” 简珞瑶笑了笑:“三婶言之有理。” 金氏又道:“方送走了李夫人,咱们家好事又近了。” 听得这话,秋霜不由低头,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唇,简珞瑶却道:“想来七妹的好事也快了,侄女儿在这提前恭喜三婶。” “你这狭促的丫头。”涂着蔻丹的细指轻轻戳向简珞瑶的额头,金氏语气里笑意却越发明显,“做姐姐的还没定亲,小七哪有这么快。” “话虽如此,也不能因着我却耽误了七妹妹。” 金氏眼神闪了闪,笑道:“还是你懂事。” 雨下得大了,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噼里啪啦一阵响声,简珞瑶目送金氏进院门的背影,这才收回视线,对绿绮秋霜道:“去娘的院子,客人走了,她也该回来了。” 绿绮低沉的嗯了一声,秋霜却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小姐,三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七妹妹快定亲了呗。简珞瑶低低一笑,率先踏进院子里。 还没踏进屋子,远远的听到一阵奶声奶气的声音。 “驾!疾风快跑!” 走近门口,只瞧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坐在木马上,手里握着小马鞭,像模像样的挥舞着,鞭子落下,身后两个小厮便抬着木马挪几步,简珞瑶不由噗嗤笑了一声。 听得声音,小男孩回头,眼神亮了,小身子滴溜一转,便从马上滑下来,朝着简珞瑶奔过来:“姐姐!” 软乎乎的身子一下子扑进来,跟个小火炉似的巴着她,简珞瑶拍了拍他:“姐姐刚从外边回来,身上凉,凑这般近小心着凉了。” “哦。”小家伙乖乖应了,却没有从简珞瑶怀里退出来,一旁的林嬷嬷笑道,“五少爷方玩得一身汗,倒不至于着凉。” 简珞瑶摸了摸小家伙额头,确实摸到一手的汗,索性将人抱起来,一手拿了帕子给他擦汗。 小家伙双手搂着简珞瑶的脖子,把红扑扑的小脸凑过来,贴在简珞瑶脸颊。 姐弟俩正嬉闹着,一个女声从门外传过来:“千珏这腻人的性子,也不知像谁。” 来人披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的披风,被一群丫鬟婆子拥簇着进屋。 简璐瑶抱着简千珏,冲女子笑道:“娘,你回来了。” 郑氏含笑点头,屋内温暖,嬷嬷便上前给她解了披风,露出里头镶边浅金牡丹纹缎面圆领袍。她今儿为见贵客,着实打扮了一番,三十几岁的年纪,一身红色也不见艳俗,白皙的肤色,略显丰满的身子,衬着倒平添了几分贵气。 反倒是年轻时没有的风韵。难怪还能老蚌怀珠,以三十二岁的“高龄”诞下幼子,喜得她爹和祖母不要不要的。简珞瑶这般想着,抱了简千珏上前。 郑氏摸了小儿子一把,道:“是不是又玩一天了?林嬷嬷,带小少爷回屋写今儿的大字。” 简氏一族自诩诗书传家,简千珏今年五岁,还未开蒙,却也早被郑氏抓着认字练字,她爹还布下每日十个大字的任务。 简千珏知道躲不过,乖乖点头,却还抱着简珞瑶不放:“娘,我要姐姐陪我练字。” “姐姐在这儿等你,写完大字,就能一起玩了。” 简千珏嘟着嘴迟疑了会儿,才点头,小脸蹭到简珞瑶脖子间:“姐姐要乖乖等我,不许跑。” “腻够了,还不回屋写字去。”郑氏一脸受不了的摆手,简千珏也不要人抱,从简珞瑶怀中下来,便一溜烟跑出去了,林嬷嬷带着几个小厮在身后追,“五少爷您慢些跑,注意脚下……” 郑氏收回视线,看向简珞瑶时,脸上笑容已经收起来了,道:“今儿李夫人来家,定下了你五妹妹的婚期,你可知晓?” 简珞瑶点点头,郑氏叹道:“我也知道瞒不住你,且瞒了五丫头的婚事又能如何,你二姐三姐接连着出嫁,你……总归是要习惯的。” “我知道,娘也不必过于担心。” 郑氏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嬷嬷说了简珞瑶路遇简珞岚的事,这会儿正色道:“娘如何能不担心,五丫头那事,当初总归是咱们自个儿不要的,所谓各有各的缘法,她日后过得如何,也同咱们没半点关系,你可明白?” “娘且放心,五妹妹日后飞黄腾达,女儿也不会后悔。”简珞瑶道,“女儿早就说过不愿当继室后母。” 看着简珞瑶的仍是一派笑容,郑氏眼神却不由恍惚了一下,她还记得女儿第一次说这话,她心头也涌起一阵骄傲,女儿优秀,她素来视之如宝,怎能给人当继室? 只叹如今宝物蒙尘,简家这么多女孩儿,议亲俱是顺风顺水,偏轮到她女儿时却多番波折。 郑氏在心底叹了口气,掩去眼底的忧虑,打起精神道:“老夫人方才留了我说话,特意提起永宁侯夫人的寿宴,老夫人收到了请帖,她身子不便出行,到时你随我一道去。” 简珞瑶愣了一下,很快便回道:“女儿正想问娘呢,两月前瑞芳就下过帖子邀我。” “那感情好,王姑娘一片心意,咱们更不该辜负。”郑氏拍了拍简珞瑶的手背,温和的笑着。 不过到夜间,简司业回来后,郑氏却满脸疑惑的问丈夫:“老爷,你说母亲坚持要珞瑶去参加永宁侯夫人的寿宴,究竟是为何?永宁侯夫人毕竟是瑞郡王妃的长辈,到时郡王妃和世子定会到场,咱们珞瑶去了岂不尴尬?” 简大人诗书在行,于人际交往委实不通,且本就是内宅妇人该关心的事,若不是事关嫡女,简大人都没兴趣听妻子说这个。顺着妻子的话思索了会儿,简大人放弃道:“娘定有她的深意,总不会害了珞瑶。” 郑氏也叹气,精致的眉拧起来:“你说咱们珞瑶……日后可怎么办?” “不然……从我学生中挑一个?” “还挑?”郑氏柳眉一竖,“你还想再来一个林子昂吗!” 简大人眼神闪了闪:“那要不找寒门学子?” “不行,有那陈浩然的前车之鉴,这些读书人都靠不住。” “那事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娘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妇,与她讲不得理……” “所以更不能让咱们珞瑶去伺候这样的婆婆,这幸好没嫁,万一要进门了,咱们女儿还指不定怎么受磋磨呢。” 简大人不由感叹:“说来说去,还是小攸最合适。” 郑氏眼神闪过一丝遗憾,沉默许久才道:“是啊,这俩孩子从小多好,二姐也自来把珞瑶当亲女儿疼,就差迎进门了,临头却发生那般变故。过年时二姐还拉着我的手抹泪,说耽搁了珞瑶……可我哪能怪她,只怪咱们珞瑶没这个命罢……”每每说到这个,郑氏都忍不住拭泪。 简珞瑶不知道她那个几个前未婚夫,都被她爹娘拉出来评论了一遍,她正在试衣裳,本来听说她要去参加永宁侯夫人的寿宴,郑嬷嬷是有些不虞的,后来听是老夫人发话的,她便立刻兴致勃勃的开始准备起来,衣裳头钗鞋子帕子,样样都要备新的,简珞瑶就是个被摆弄的娃娃,只需要配合再配合。 ☆、第4章 到了出门的前两天,简珞瑶去赴宴要穿的衣裳首饰发型大体定下来了,首饰是她娘陪嫁的一套头面。郑氏出身江南郑家,素有清名,比之简家,底蕴不知高出凡几,她压箱底的嫁妆抬出来,简珞瑶眼睛都看直了:“这首饰我戴未免太过贵重。” 这玩意儿拿到上辈子的拍卖会上去,别说价值连城,至少别墅豪车都能买了。 天啦,她竟然要将一整个别墅顶在头上——简珞瑶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永宁侯夫人大寿,到场贺寿的皆是世家夫人和小姐,姑娘不打扮漂亮些,岂不让人看轻了去?再说了,姑娘近来常在家,并不出门,难得出去一趟,自然要好生妆扮。”郑嬷嬷一面说,一面手脚麻利的将挑心簪钗等一一插到简珞瑶头上,然后看着自家奶大的姑娘感慨道,“感觉还在姑娘刚出生那会儿,一眨眼就成大姑娘了。” 偏这么出挑的姑娘,在婚事上如此不顺。 红云笑道:“姑娘戴上这套头面,看着多贵气,比王家姑娘都不差呢。” 红云口中的王家姑娘,当然是王瑞芳无疑,这倒不是因着简珞瑶跟王瑞芳关系好。 王瑞芳是王家当辈姑娘中最出色的一位,她不仅是永宁侯夫人最疼爱的孙女,还是宫中淑妃娘娘最喜欢的侄女,淑妃膝下只一子,难免空虚,时常唤王瑞芳入宫陪伴左右,王瑞芳性子活泼,能说会道,哄得宫中贵人们尤为喜欢,是京中贵女中的典范,因此只要提到王姑娘,大众都默认是王瑞芳。 简珞瑶自认还没那个脸跟她相提并论,她就是个六品小官的女儿,不出风头不冒进,安安分分当自己的小家碧玉。 不过能这样骄傲似火的姑娘成为密友,也是一个难得的体验。 许是见简珞瑶心情不错,丫鬟们纷纷凑趣,郑嬷嬷也不说什么,只立在一旁笑看着女孩们玩闹,这时白露却领了个女孩进来,“姑娘,老夫人院里的流萤姐来了。” 话刚落音,郑嬷嬷已经露了笑脸迎过去:“流萤姑娘今儿怎么有空来这边?” 流萤手中捧着托盘,笑盈盈的冲简珞瑶服了一身,打趣道:“奴婢远远瞧着,以为这是哪家贵人呢,竟是咱们四姑娘。” “只戴了套头面,流萤姐就不认识我了?真真叫人伤心呢。” 流萤是简老夫人房里的大丫鬟,备受倚重,自来与姑娘们接触得多,也甚是熟稔,听得简珞瑶这般说,流萤便陪笑道:“是奴婢眼拙,还望四姑娘海涵。” “好说好说。”简珞瑶摆摆手,端的是潇洒倜傥,把几个女孩逗得掩唇而笑。 郑嬷嬷上前拉了流萤,亲热的道:“流萤姑娘是大忙人,难得过来一趟,可不能让你屁股没坐热就走,秋霜,快给你流萤姐上茶。” “来四姑娘屋里自来有吃有喝,我还舍不得走呢。”流萤抿唇笑了笑,端着托盘冲简珞瑶福身道,“奴婢奉老夫人之命,给四姑娘送明儿赴宴的衣裳来了,四姑娘现在试试?” “正巧我们姑娘头疼明儿出门穿什么衣裳,还是老夫人细心,劳流萤姑娘辛苦一趟了。”郑嬷嬷说着,已经伸手接过托盘,掀开上头的绸布,顿时愣住:“这……” 屋里众人一时也没了声音,郑嬷嬷半响才道:“这是妆花缎?” “郑嬷嬷果然见多识广。”流萤笑道,“确实是妆花缎,听老夫人说,还是当年老太爷在时,宫里赏下来的,总共就一匹,老夫人自个儿舍不得穿,倒是三姑奶奶和六姑奶奶出阁时,各裁了身衣裳,剩下的便一直压箱底,前儿清理库房,才找出来这块布来,幸得这么多年还未显旧。老夫人说四姑娘最白,穿得出这花色,便叫拿去给绣娘赶了身衣裳,也是赶巧,四姑娘正好能穿着去永宁侯夫人的寿宴呢。” “姑娘,该起来了。” 听得声音,简珞瑶条件反射的睁开眼,床幔叠叠层层,有些瞧不清外边天色,便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到了卯时,该准备去请安了。” 简珞瑶想叹气,这里比上辈子处处都好,也是个小官二代了,不是底层人民,她身为女子没有生活和工作压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绝对是梦想中的米虫生活。 可也不是事事顺心,比如请安,把她睡懒觉的机会给剥夺了,就这还得庆幸她这辈子的爹没有太出色,只是个国子监司业,早朝用不着他上,不然她凌晨三四点就得起来去给要出门办公的父亲请安。 “行了姑娘,再磨蹭也是要起的。”瞧着简珞瑶把张秀气的脸皱成大包子,郑嬷嬷不免失笑,直接掀开简珞瑶的被子,简珞瑶刚坐起身,怀中已经塞了个温暖的手炉,郑嬷嬷亲自拧了热帕子给她擦脸,简珞瑶就坦然的享受着四体不勤的人生。 请完安,简珞瑶从正院回来,白露正在打理她那件妆花缎裁的衣裳,她白露双手小心的将衣裳碰到鼻尖轻轻一嗅,满意的一笑:“两天时间,好在熏上味道了。” 第3节 秋霜失笑:“熏个衣裳而已,哪有这么夸张。” “还不是姑娘不喜太浓的味道,只喜单一的花香,这才是最难的,淡了很快就没味道,浓了又怕落俗。” 简珞瑶抱着手炉一脚踏进屋,由着郑嬷嬷给她脱外罩,似笑非笑道:“白露这是趁我不在编排我呢。” “姑娘这样想奴婢,那真真是伤了奴婢的心,奴婢分明是在夸姑娘品位与众不同。” 郑嬷嬷瞧着简珞瑶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打趣白露,不免笑道:“行了,姑娘也别逗这丫头,还得拾掇了准备出门呢,红云,你来给姑娘梳头。” 红云双手灵巧,很快给简珞瑶挽好了发髻,抹了头油的青丝更显黑亮,戴上精致的首饰,更显得华贵。头油是用桂花提炼出来的,一低头还能闻到一阵清香。 郑嬷嬷双手捧着简老夫人前儿赏的衣裳:“姑娘换上这衣裳,便可出发了。” 收拾停当,大半个时辰便过去了,郑氏屋里的方嬷嬷亲自来唤简珞瑶:“太太派老奴来问一声,四姑娘可收拾好了?” “已经好了。”郑嬷嬷说着,便掀了帘子扶简珞瑶出来,帘外的方嬷嬷眼神一亮,打量了简珞瑶好几眼,不住的点头道,“好,好!咱们姑娘今儿一出门,定让那些个夫人太太们都瞧得双眼发直。” “嬷嬷又哄我呢。” 方嬷嬷笑得和蔼,拍着简珞瑶的手道:“四姑娘随老奴过去罢,太太正等着呢。” 方走到门口,又是披风手炉候着,出院门口时遇到了隔壁院的简珞岚,对方想是刚从正院回来,瞥了简珞瑶一眼,笑道:“四姐姐姐姐今儿出门,怎的不穿祖母赏的新衣裳?” 简珞瑶道:“谢五妹妹关心,自是穿上了。” “我倒忘了,姐姐穿了披风,将衣裳遮住了呢。”简珞岚又道,“我就说四姐姐素来稳妥,断不会辜负祖母的一片心意,听说这还是宫里赏下来的好料子呢,也就姐姐有这福气,旁的姐妹可没这个命穿。” 都是孙女,老夫人赏了衣裳给简珞瑶,别个也都赏了或料子或钗环,当然一碗水也不是绝对端平的。妆花缎出自江宁织造,谁都知道江宁织造专奉内供,他们出的料子只宫里贵人用得着,或是皇室用来赏赐下面的大臣家眷。 也因此,于那些世家大族来说,妆花缎的料子虽珍贵,倒也不稀奇,对简家来说却是不得了的东西,如此一来自然有人不平衡。 简珞岚本以为嫡姐第四回被退婚,成为京中笑柄不说,还牵连了简家其他姐妹,父亲祖母他们定不会再重视她,而即将嫁入丞相府的自己,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压嫡姐一头了,还没来得及得意,立马便被老夫人打了脸,其中不忿自不必提。 “只是怕姐姐素来见惯了好东西,倒不当回事呢,配着去岁裁的披风,岂不是辱没了这般珍贵的料子?” “妹妹说的是,只是今年还未到裁披风的日子,我又素来畏寒,不系披风又恐扛不住,也只能将就了。” 闻言,简珞岚狭长的凤眼里闪过一丝轻视,道:“姐姐说的是,再好的料子又如何,自家没别的配,终是不伦不类。” 上回因着劝谏而被惩罚的柳苏这回不敢再多舌,只是听着自家姑娘越说越过的话,心里暗自发急。 说句大逆不道的,私下挑衅都无所谓,四姑娘大气,并不与自家姑娘计较,更不向老爷太太告状,可如今姑娘当着方嬷嬷和郑嬷嬷的面讽刺四姑娘没命享福,这般敏感的时刻,便是四姑娘大度,可太太呢,太太能饶了姑娘? 柳苏急得想扯简珞岚的袖子求她别说话,一旁的方嬷嬷黑着脸开口了:“老奴替四姑娘谢过五姑娘关心,只是这会儿太太还在等四姑娘,就不陪五姑娘多聊了。” ☆、第5章 简珞岚的身影渐渐远了,白露仍是一脸忿忿不平:“姑娘方才为何不让奴婢开口?五姑娘说话如此难听,太过分了!” 简珞瑶四个丫鬟中,白露性子最爆,说好听点是爱憎分明,郑嬷嬷的评价就是莽撞,还需要磨练。 不过白露也是最护主的,郑嬷嬷这才由着她在简珞瑶身边。 往常出门简珞瑶并不带白露,就怕她暴脾气容易得罪人,不过今日却是她娘点名要带上这丫头的,简珞瑶知道她娘的担忧,怕瑞郡王世子的事让她在众闺秀间受气,有嘴皮子利索的白露在,起码能少听些风言风语。 白露活泼的性格,简珞瑶也挺喜欢,闻言忍不住掐了掐她皱起的包子脸,白露抗议道:“姑娘又欺负奴婢。” 简珞瑶笑了笑,收回手道:“五妹妹素来要强,这回祖母赏赐,又是我强过她,她心里不舒坦,也只能说几句酸话,真正得好处的,不还是你家姑娘。”简珞瑶语气清淡,许是真的年纪大了,小姑娘间的拈酸吃醋,她自来没当回事,总是抱着包容的心态。 其实仔细想想这十几年来,让她真正当回事的事,好像还真没有几件。 “人家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要奴婢说咱们姑娘这肚量啊,何止是撑船,盖房子都够了!” 白露这话一出,逗得众人都笑了,只方嬷嬷不着痕迹的看了简珞瑶两眼,含笑点着头。 待到了永宁侯府门口,瞧着已是车水马龙,这等繁荣昌盛,在简家是看不到的,不过简珞瑶也看过不少贵族办宴,也不算稀奇了,因此只掀了一脚车帘,瞥了一眼,便放下了帘子,安生坐在马车里。 郑氏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眼底却也有满意。 虽出发够早,到简珞瑶和她娘进府却不早了,简家小门小户的,在贵人跟前素来谨小慎微,郑氏能来还是她婆婆的脸面,早些年简老夫人得过永宁侯夫人青眼,现在仍记着,这才给简家发了张请帖。 今儿来给永宁侯夫人拜寿的达官贵人不知凡几,许多马车挤在门口排队,简珞瑶听白露说她爹的顶头上司,国子监祭酒的夫人都还在前头排队,自家更不敢冒进,只老老实实在后头等着。 许多贵人们后头才来,却前脚被迎了进去,简珞瑶和她娘在马车里足足等了两柱香,这才进了候府大门,年轻的丫鬟笑脸相迎:“众夫人姑娘们都在花厅,简夫人和简姑娘,请随奴婢来。” 永宁侯是世袭侯府,富贵非凡,上数几代曾出过中宫娘娘,世代累积下来富贵和底蕴,在园中已体现得淋漓尽致,领路的丫鬟也是训练有素,一面带路,一面给几人介绍园中景致。 简珞瑶以前在书中看人家形容“一步一景”,还曾笑文人惯会夸张,到如今才真正见识到,不由感叹自家那三进的宅子,跟侯府比甚至也就人家园中的一座假山大小。 然而实际上简府并不算小了,简家三房人加起来有几十口,再加上伺候的下人,也过一百了,简珞瑶众姐妹还能有自个儿的院子,厢房耳房配齐,这面积放到她上辈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豪宅。 正胡思乱想着,一行人已来到花厅,简珞瑶正要随郑氏进去,却被旁边一婆子拦住了:“简姑娘请见谅,我家姑娘今儿亲自待客,姑娘们都在侧厅呢。” 简珞瑶点点头,与郑氏分开:“那劳嬷嬷带路了。” “姑娘客气了。”那婆子笑了笑,领着她进了另一扇门。 简珞瑶方一踏进去,原本热热闹闹的侧厅,忽然安静下来,三三两两坐在一块聊天的闺秀们,也都不说话了,一个个使劲盯着简珞瑶,好像她比旁人多长了眼睛鼻子似的。 偏简珞瑶的位置在角落,从门口走过去,几乎穿越了整个侧厅,也让所有人近距离观摩了一遍。 这样尴尬的场景,当事人的简珞瑶却恍若未闻,由着婆子领她到她的位置上,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表现,那便是——见怪不怪。 如果你订婚没多久又退婚,退婚时因这样那样的理由弄得沸沸扬扬、满城尽知,且已经连续四次了,那你也能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的。简珞瑶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就当历练。 “无论你遇见谁,遭遇怎样的事,它和他都是你生命里该出现的,都有原因,都有使命,绝非偶然,它一定会教会你一些东西。”简珞瑶默念着这段话,慢慢学着将周围异样的眼光和讨论抛诸脑后。 许是简珞瑶表现得太过泰然处之,慢慢地,一直盯着她的闺秀们也略感无聊,纷纷收回视线,继续感兴趣的话题,只时不时还有零星的眼神往简珞瑶身上飘,但简珞瑶已经毫不在意,她只是忽然有些羞愧,平日里聚在一起也算是有话聊的小伙伴们,如今一遇到事一个个恨不得不认识她,更别提安慰了,而且四回都这样,没有例外,是不是证明她人缘真的很不怎样? 白露却在旁毫不客气的拆台:“姑娘总算发现了,但这也没法子,您素来懒得出门,非得有必须到场的聚会才肯出来一趟,私下不多联系,聊得再好也不过是泛泛之交。” “不错嘛,连泛泛之交都会用。”简珞瑶话刚落音,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喊自己,她一转头,只见一个满身贵气的锦衣少女往这边走来。 “瑞芳。” “你今儿穿的衣裳跟我好像呢,这就叫姐妹装。”王瑞芳拉了简珞瑶的手笑说,她身旁的丫鬟比较得脸,闻言便笑道:“前儿表小姐与姑娘穿一样的衣裳,姑娘还不高兴呢。” 王瑞芳翻了个白眼:“也不是人人都能与本姑娘撞衫的。” 简珞瑶闻言笑道:“如此倒谢姑娘抬爱了。” 王瑞芳瞥她一眼:“不要脸,谁抬爱你了。” 简珞瑶只是笑,王瑞芳扫视了周围一圈,见众人都看大戏似的盯着她们俩,她眼神扫过去了才慌忙将目光收起来,王瑞芳心里不免有些不喜,索性对丫鬟道:“去搬个椅子来,我许久没见珞瑶,在这儿陪她说说话。” “你今儿可是东道主,只陪我一个,满屋子客人怎么办?” 王瑞芳哼道:“她们有伴呢,哪用得着我陪。” 那丫鬟剪秋却有些局促的道:“简四姑娘说的是,姑娘您今儿是主人,哪能坐这位置招待客人……” “我不能坐着,那这位置是谁安排的?”王瑞芳脸色拉下来,她先前安排好了位置,别人她管不了,好不容易轮到自家做东,怎么说也要把最好的朋友安排在身旁。 “是表姑娘说,说简姑娘的不适合坐前边……” “又是她,尽跟我作对!”王瑞芳冷哼一声,拉着简珞瑶道,“珞瑶是我亲自下帖子请来的贵客,理应坐前面,你叫人去重新安排位置,好了再来见我。”说罢,便带着简珞瑶走了。 “姑娘……”剪秋看着自家姑娘拂袖而去的背影,急得剁了下脚,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下去找人了。 简珞瑶再一次顶着众人的视线招摇过市,不过这回有人与她分担,投到她身上的便少了许多,出了侧厅,王瑞芳拉着她走到亭子里。 方坐下,便有婆子送上热茶点心。 王瑞芳拢着怀中暖炉,叫丫鬟婆子都退下,简珞瑶也看了白露一眼:“你也下去罢。” 白露迟疑了片刻,福身随众人一起离开,王瑞芳仍是骄矜的神色,却幽幽道:“我原还担心你不会来呢。” 简珞瑶心知她指的是方才厅中的尴尬,笑道:“确实不想来,奈何祖母发话,不能不从。” 王瑞芳斜睨了她一眼:“你这犟脾气比我还厉害,你自个儿要不乐意,谁能勉强得了。” “瞎说,京里谁人不知道我温柔贤淑。” 王瑞芳嗤笑一声:“你就骗骗外人罢。” 简珞瑶笑而不语。其实瑞芳说的没错,对于来永宁侯府,她确实没多大抵触,都第四回退婚了,不说一回生二回熟,也断没有她为着这些就不见人的道理,再说了,要退婚的又不是她,心虚的更不是她,她干嘛要回避。 听得简珞瑶这番话,王瑞芳忽然拍着她的肩大笑:“说得好!本就用不着你回避,凭什么?要悔婚的是他,见不得人的也合该是他!” 也就只有被惯坏了的王瑞芳,才说得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了。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特色,男子无故悔婚,世人首先想的却是女子犯了什么错,令男子忍不了。 更何况她还退了四次婚。 简珞瑶低低叹气,好在这会儿众人聊得热切,都没空理她,不然,“简四姑娘被退婚落魄叹息”的话题,又不知道能让她们说上多少天了。 就在此时,一个着浅红色袄裙的丫鬟进来,到简珞瑶跟前服了一身:“是简四姑娘吗?前边众夫人提到姑娘,我们侯夫人便叫奴婢领姑娘过去呢。” ☆、第6章 闻言,整个侧厅的闺秀们震惊了,欢声笑语瞬间停下,众人面面相觑,料想不到这个坏了名声的简四姑娘,何德何能,能得众夫人召见。 静默之余,不知道哪个姑娘忽然掩唇笑道:“许是夫人们想见见名声在外的简四姑娘呢。” 此话一出,花厅众人都捂着唇笑了,白露气得想反驳,简珞瑶却不着痕迹的拉住了她,冲跟前的丫鬟轻轻颔首:“有劳姑娘了。” 丫鬟笑道:“简四姑娘客气了,说到底,您还是我们二姑娘亲自下帖请来的贵客呢。” 这丫鬟既是侯夫人派来的,那便是在侯夫人旁伺候的,本就得脸,此时再提到王瑞芳的名字,原本挑眉笑得最欢的几位女孩,一时间都收了笑,脸色有些难看。 人群里,着绿色衣裳的姑娘捏紧了手中帕子,脸色发白,心里深深后悔,方才她一时不忿,竟没忍住,带头出口讽刺简珞瑶。那简珞瑶都没甚好怕的,只是万一这丫鬟不长眼,在侯夫人及旁的夫人跟前说些什么,自己名声岂不是要坏了。 又或是被王瑞芳知道,后果同样不堪设想。毕竟,两刻钟前她才见识过,那王家二姑娘的性子,难怪都说天之骄女,那真叫一个骄傲,目下无尘,就因为简珞瑶是她下帖子请来的,王瑞芳便不顾简珞瑶身份要安排在上边做,自个儿父亲还是正四品呢,竟然被个六品小官的女儿压了,岂不过分! 简珞瑶不知众人心思,跟着丫鬟去花厅的路上,也是有些惴惴不安的,她参加过不少宴会,被永宁侯夫人这样级别的贵妇请过去,倒真是头一遭,虽知道她们定不会如那姑娘说的,单纯想看稀奇,然而简珞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就这样一路进了花厅。姑娘们待的侧厅,那些建筑摆设,就已是富贵非凡,花厅却又是另一番气派,坐了满厅的贵夫人新媳妇,她们比未出阁的姑娘打扮得要富丽许多,简珞瑶一踏进门便只觉眼前一亮,环肥燕瘦、千姿百态的各路美人,已经让人迷了眼。 贵夫人们也俱是神色各异的瞧着简珞瑶,简珞瑶却感觉到一道关心的视线,不由抬头看过去,正对上她娘含笑的眼眸。 “夫人,简四姑娘来了。”身前的丫鬟福身道。 坐在上首,衣衫华丽,满头钗环掩不住白丝的老太太朝简珞瑶招手:“孩子走近些。” 简珞瑶收回与她娘对视的目光,向永宁侯夫人走过去。 侯夫人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姑娘,左边那个瞧见简珞瑶走过来,脸上露出大大笑容:“祖母,这便是珞瑶,漂亮吧?这容貌也就仅次于你孙女我了。” 第4节 “你这猴儿,真不害臊。”侯夫人点了点王瑞芳的额头,又招手示意简珞瑶再走近些,简珞瑶无奈又上前了一步,手便被侯夫人握住,对方拍着她的手背笑道:“这孩子长得俊,我喜欢。” 侯夫人邮右边的黄衫姑娘却抿唇笑了,声音柔婉:“简姐姐,妹妹不知道你是二姐姐亲自下帖请来的贵客,多有怠慢,还请简姐姐不要介意。” 王瑞芳闻言,脸色瞬间拉下来,立在侯夫人身侧的一个美妇笑道:“按理说表姑娘安排得也没错,且之前二姑娘不是重新安排了位置吗,表姑娘快别内疚了,想来二姑娘也不会怪你的,是不是?” 不等王瑞芳发话,另一旁的世子夫人,也就是王瑞芳母亲淡淡的笑道:“二弟妹说的是,她们姐妹素来如此,倒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姐妹情谊。” 王二太太笑了笑,脸色有些讪讪的:“大嫂说的是。” 侯夫人却道:“你们说的甚么,我怎么不知道?” 王二太太脸色一亮,方想回话,世子夫人却已经毫不避讳的将先前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笑道:“都怪媳妇把这丫头宠坏了,尽是胡闹。” 谁知侯夫人听了非但没怪罪,反倒拍着笑道:“好,好,这才是侯府姑娘的性子!” 那王二太太本以为婆婆这回要教训王瑞芳,却没想到是这种反应,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侯夫人还在兴头上,拉着简珞瑶的手道:“瑞芳这丫头我自小看到大,她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喜欢一个人,那是掏心掏肺的对她好。这丫头外表看着精明,其实就是个单纯的傻姑娘啊!” 王瑞芳跺脚:“祖母,我才不傻。” 侯夫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是是,我姑娘不傻,一点都不傻。” 简珞瑶也笑了:“夫人说的是,瑞芳爱憎分明,又护短,能和她做朋友,委实是珞瑶之幸。” 旁边的表姑娘见外祖母如此纵容表姐,竟也不吃味,笑盈盈的道:“也是外祖母教得好,京里谁不夸二姐姐有外祖母年轻的风范。” “别,我老身年轻时才不像这猴儿。”侯夫人摆手笑道,看着王瑞芳的眼神却格外温柔。 王瑞芳确实爱憎分明,听得表姑娘的话脸上笑意又收了许多,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跟这个表妹不对付似的,相比起来表姑娘比她表现得要好太多。世子夫人瞥了王瑞芳一眼,在她开口之前道:“行了,再夸下去这丫头都要忘了自己是谁了。” 许是觉得简珞瑶得眼缘,侯夫人也没有放她回花厅,反而指了位置让她坐王瑞芳旁边,态度甚是亲切,旁的人看在眼里,却反倒不知该如何对简珞瑶好,毕竟瑞郡王妃也坐在旁边,这两家前不久才退婚…… 正纠结间,却见瑞郡王妃亲切的冲简珞瑶笑道:“简丫头几日没见,又标致了。” 郡王妃旁边的夫人一愣,不是退婚了吗,郡王妃对简四姑娘的态度,怎么还这般亲热?虽不得其解,却也忙附和道:“是呢,这衣裳简四姑娘穿着漂亮,鲜嫩得跟花苞似的。” “简丫头肤色白,适合穿这料子,正巧前儿府上刚得了一匹,赶明儿就叫人送过去,给给简丫头多裁几身新衣裳。” 不止大家都看不懂,连简珞瑶本人都在心底吸了口气,别说退婚了,就是订亲那会儿,郡王妃也没对自己如此亲切热情过,不免有些迟疑:“谢王妃娘娘厚爱,只是如此贵重……” 郡王妃却摆摆手:“跟我还客气甚么,这般出色的人儿,见你打扮得漂漂亮亮,我就高兴。” 简珞瑶不由抬头往后看过去,见到郑氏轻轻点了下头,她便道:“谢王妃娘娘。” 郡王妃便笑了:“我就喜欢你这丫头的大气,只可惜我没那福分。” 说到这里,有些精明的夫人便看懂了,不由笑道:“这有什么,简四姑娘这般优秀,还能埋没了不成,若不是怕简夫人瞧不上,我那不成器的侄儿……” 刚起了个头,屋里三个年轻姑娘便都红着脸退出来,简珞瑶倒不是害羞,是被王瑞芳抽风的媚眼想笑不能笑憋的,出了花厅,王瑞芳和表姑娘要去侧厅招呼客人。 简珞瑶却有些气闷,瞧着那屋里的气氛,有郡王妃出面做媒,多少人凑上前,她名声不好怕什么,想来她很快就有新的未婚夫顶上来了。 想到这里,简珞瑶反倒有些不虞,便对王瑞芳道:“你们先过去罢,我想在院中瞧一瞧。” 王瑞芳也知道她在厅里与那些姑娘坐一道也尴尬,倒不强求,只吩咐自己的另一个大丫鬟:“剪语,你替我领着珞瑶在院中逛一逛。” 剪语躬身道:“是,姑娘。” 说罢,王瑞芳又握了简珞瑶的手:“待我忙完就去找你。” 侯府后院景致不同前院的富贵大气,却是另一番优美,兼之剪语口齿清晰,将经过的每个景致都讲得头头是道,简珞瑶一时沉浸在园林景致中,有些忘了时间。 原以为这会儿只她会在园中逗留,却没想到走到一半迎面而来一个粉衣少女,瞧着脸生,简珞瑶方想打招呼,却不想对方并不直视她,脸色微红的福了身,便离开了。 简珞瑶出门做客,遇到的都是些优雅端方、一举一动如教科书的闺秀,最不忌讳的要数王瑞芳,可论待人接物,王瑞芳也是挑不出任何理来,瞧见这少女的表现,倒不由一怔。 剪语忙道:“简姑娘怕是不认识,路过的是林大人家的三姑娘,林大人先前都在外任,前不久才调回京任大理寺少卿,林家姑娘们极少外出,若不是林夫人是二太太的表妹,来过几次,奴婢怕也不认识呢。” 白露忍不住问:“那林姑娘方才……” 剪语道:“这林三姑娘性子羞涩,怕是不好意思见生人。” 简珞瑶点点头,算是带头结束了这个话题,正要继续往前走,前边领路的剪语却忽然一怔,瞧着对面的人有些紧张的见礼:“奴婢见过瑞郡王世子。” ☆、第7章 简珞瑶心下一愣,抬头看过去,身披孔雀裘披风、玉冠挽发的富贵少年正巧也看过来,漂亮的双眼顿时一瞪,眼神闪烁。转眼间,对方已经迈开长腿,往简珞瑶这边走来。华丽的孔雀毛,将人衬得越发红唇齿白、面如冠玉。 这样的少年,无论是长相还是与生俱来的满身贵气,就连那因为怒气而显得熠熠生辉的双眼,都仿佛带着夺目的光芒,绝对是简珞瑶上辈子见不到的极品。 可惜简珞瑶这会儿没心思欣赏美人。 张天祥几步来到几人跟前,眼神不善的盯着简珞瑶,白露略有些不安,扯了扯简珞瑶的袖子:“姑娘……” 简珞瑶不着痕迹的拍了拍她,皮笑肉不笑的冲张天祥福了一身:“见过瑞郡王世子。”说完便想转身离开,却只见张天祥启唇,一出口就让人震惊:“你死心罢,本世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娶你的!” 怎么没人告诉她,瑞郡王世子除了是纨绔,还是个逗比?简珞瑶震惊了,脚下没站稳,行完礼起身的时身子不由摇晃了一下,被白露和解语眼疾手快的扶住。 这个插曲,被张天祥尽收眼底,不由冷哼了一声,果然是退婚了还不死心,想赖上本世子呢。本世子何等尊贵,岂是她一个嫁不出去的女人能肖想的! 见张天祥还想说什么,身后的小厮一脸紧张,忙拉了自家主子:“世子,咱们回去……” 张天祥却一拂袖,一眨不眨的盯着简珞瑶,语气傲然的继续道:“你也别想赖着本世子,我瑞王府是何等门第,哪能迎一个被退三次婚的女人进门当世子妃,要怪就怪你自己先前不知……” 先前一直低着头的简珞瑶,忽然抬头,直视张天祥的双眼,而正滔滔不绝的张天祥冷不丁被她看得一愣,卡壳了。 “呃,不知……” 简珞瑶却眯了眯眼睛,“善意”的提醒道:“世子方才是不是想说不知羞耻?” 正绞尽脑汁的张天祥毫不犹豫的点头:“对,就是不知羞耻!” 身后的白露一脸怒气:“你——” 还没说完,却见自家姑娘居然在点头。 “你说得没错。” 白露瞪大眼睛,姑娘该不会是被瑞郡王世子气疯了罢? 连身旁的解语都一脸诧异的看着简珞瑶,有些担心简四姑娘被世子气坏了的话,姑娘会不会怪自己照顾不周。 旁人神色各异,张天祥却自始自终满脸骄傲,脸上的自信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傲然道:“本世子知道,像你这样的女人,能与本世子定亲,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天上掉馅饼都比这容易,你不死心,死皮赖脸要嫁给本世子,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世子想是误会了。” “什么?” 简珞瑶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当日跟世子定亲,我直到现在都还羞愧难当。” 张天祥瞪大眼睛,脑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我说,谢世子不娶之恩。”简珞瑶一字一句的道,“前些日子世子主动退婚,当真是让人松了口气,你知道,女子对未来丈夫,总是多有幻想,不求对方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至少也要有过人之才,只是世子,您觉得您除了尊贵身份,还拥有什么?” 张天祥没有回答,他整个人都惊呆了,他竟然被自己瞧不上眼的女人说的一文不值? 简珞瑶也没有等张天祥回话,说完之后,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瞥了张天祥一眼,然后转身便走,颇有些扬长而去的气势。 愣在后边的白露和解语回过神来后,快步跟了上去,白露一脸崇拜的道:“姑娘,您没看到瑞郡王世子方才的神色,真是太解气了,以为自个儿是世子就多了不起呢,他不想娶,我们姑娘还不稀罕嫁呢!” 简珞瑶笑了笑,没说话,她也在回味方才那番话,穿遇到这个时代哪都好,好吃好喝好睡,没有生活的烦恼和负担,只有一条,这个时代不允许女人有性格。 她为了适应生存,也不知不觉将上辈子那些棱角和骄傲,通通收起来,假装自己很习惯这个时代,可是压抑的那些本性,到了临界点还是忍不住统统爆发出来了。 简珞瑶现在没心情去顾虑这番话,又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后果——其实也没差,现在在别人眼里她不已经注定嫁不出去了吗? 她是真的很怀念、也很不舍这样的肆意。 解语低着头,看似沉默,实则内心活动已经满得塞不下了,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单纯,以为能跟自家姑娘做朋友的简四姑娘会是正常人,还在担心简四姑娘要被瑞郡王世子气坏,可结果呢? 要被气坏的人,恐怕是瑞郡王世子吧,毕竟走哪儿都是备受追捧的天之骄子,方才被简姑娘反问得都不会说话了,那张漂亮的脸色都铁青着,毫无反抗之力,也是可怜的。 三人各想各的心思,竟没注意旁边另一条小道上,玄色长袍的一摆一闪而过。 张天祥回过神来,眼前已没有简珞瑶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颀长的身影,长身玉立在他跟前。看见来人,张天祥红着脸,手指发抖地指着简珞瑶离去的地方,气道:“表哥,她,她羞辱我!”语气已不是面对简珞瑶时的傲然,反倒像被欺负了找家长的小孩。 萧长风顺着张天祥手指看过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抿着的薄唇轻启,声音如玉质般清冷:“与你退婚的简家姑娘?” “就是她!她竟然说谢我不娶之恩,好像跟我定过亲很丢人一样,我还没嫌她被退婚太多次,岂有此理!”张天祥忿忿不平的道,抬头看一眼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子,瞬间瞪起了双眼,“表哥你竟然在笑,我被欺负了你竟然在笑!” 少年一脸愤怒,萧长风收起了勾着的唇,瞥了他一眼:“适可而止。” “你都不帮我。”张天祥控诉道。 素来只有他欺负别人份的表弟,今日如此乖巧的向他告状求助,萧长风却无动于衷,语气淡淡的,却暗含警告:“叫我怎么帮你,姨母都同意你纳那林家姑娘了。” 张天祥眼神一闪,小声嘟囔了一句,萧长风却皱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那样的出身,姨母同意你纳作妾室已是破例,别胡闹。” 只是清淡的一眼,原本还满脸不乐意的张天祥已经乖乖点头了,摸了摸鼻子讨好的道:“我就说说而已,表哥你方才好凶。” 自家表弟这趋吉避凶的本能倒是练得越发炉火纯青了,萧长风淡淡的想,又瞥了张天祥和他身旁的小厮一眼,道:“今日之事就算了。” 张天祥不服:“那女人如此轻贱我,怎能就此算了!” 小厮却急得跺脚,一把拉住张天祥:“世子爷您糊涂啊,真要让简姑娘名声坏透了,嫁不出去,岂不就真要您娶她了?奴才听说王妃和老王妃都很喜欢简姑娘……” 一想到那个可能,张天祥打了个寒战,忙道:“表哥,我听你的,今日之事绝不传出去!” 萧长风知道这个表弟素来不着调,不过答应他的事却从未食言过,因此点了下头便算过去了。 寿宴结束,前头的贵人都离开了,简家车夫牵了马车过来,简珞瑶和嬷嬷一起扶了郑氏上车,郑氏一改来时的心事重重,面带春风的看了简珞瑶一眼,含着笑坐在了马车里。 今儿郡王妃发话了,她要当一回媒人,给自家女儿说门如意亲事,且当着所有夫人太太的面说的,想必不会作假。如今自家只要等好消息了。 而永宁侯府,二姑娘王瑞芳看着丫鬟震惊的瞪大双眼:“珞瑶当真如此说?” 剪语点头:“如假包换,奴婢当时就在旁边,听得真真儿呢!” 以为自家姑娘能说些什么,却没想到素来优雅大方的姑娘,竟拍着大腿笑得前俯后仰,形象全无。 “好,这才是我王瑞芳的朋友!” “姑娘。”剪语忍不住将清秀的小脸皱成包子,“瑞郡王世子当时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可就是在咱们府上。” “他活该。”王瑞芳用指尖抚过眼角笑出的眼泪,道,“可不是要谢谢他不娶之恩吗。” 剪语觉得头都大了,自家姑娘原先就有些苗头,现在来更肆意妄为的简四姑娘,以后可怎么办。 剪秋笑道:“你别担心了,到现在还没消息传来,想是瑞郡王世子自个儿也不想把这事闹大。” “若事情闹大了,丢的可是他张天祥的脸。”王瑞芳道,“这事你们俩知道就行,也别忘外传。” 剪秋和剪语都敛眉答道:“是,姑娘。” 第5节 ☆、第8章 回到简府,简珞瑶被白露扶着下车,老夫人房里的刘嬷嬷已经站在门口,朝她们福身道:“二太太,四姑娘,老奴奉老夫人之命,二太太回来还请去老夫人房里一趟。” “自是要去向母亲请安的。”郑氏心情不错,笑容也比平时灿烂些,看了简珞瑶一眼,笑道,“珞瑶也随我一道去向祖母请安。” 简珞瑶点头:“是,娘。” 刘嬷嬷许是瞧出些端倪,立即笑道:“那敢情好,四姑娘也过去,老夫人不知多高兴呢。” 郑氏和刘嬷嬷俱是话中有话,两人相视而笑,简珞瑶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似的,泰然处之走在郑氏身侧。 在郑氏和刘嬷嬷笑谈间,一行人已经到了松荣堂,还未进屋便听到里面一阵笑声,郑氏搭着方嬷嬷的手,意味深长的笑道:“像是五丫头在了,每每有她的地儿,总能将母亲逗得开怀。” 方嬷嬷也笑道:“是呢,五姑娘自来能说会道,不是别的姑娘能比的。” 未出嫁的姑娘太能言善道,可不是什么好事。 刘嬷嬷眼观鼻鼻观口,对郑氏和方嬷嬷的对话恍若未闻。 丫鬟进去通禀,屋内的热闹顿时安静下来,简珞瑶听到她祖母中气十足的声音:“老二家的和四丫头回来了?叫她们母女进来罢。” 简珞瑶便和郑氏一道进了屋,热气扑面而来。 松荣堂里不只简珞岚在,老夫人的心肝小孙子简千珏也在,这会儿正窝在老夫人怀里抱了本画在看,瞧见母亲和姐姐回来,忙挣扎着要从老夫人怀里出来。 “你这猴儿。”老夫人笑着拍了小家伙肉嘟嘟的屁股,倒是放行了。 郑氏和简珞瑶向老夫人刚请了安,小家伙便嗖地窜到简珞瑶身旁,抱着她的腿。 简珞岚咬了咬唇,冲简千珏柔声道:“五弟,四姐姐方回来了,想是累了,让四姐姐歇会儿,过来,五姐姐抱你。” 简千珏摇了摇头,抱着简珞瑶的腿不放。郑氏笑道:“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孩子从小就黏珞瑶。” 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可不是,每回问他最喜欢谁,都是五丫头,给他吃的都不肯改口。” 方嬷嬷因着平日帮郑氏管家,也有些脸面,便凑趣道:“毕竟是亲姐弟,生来带着一分亲近呢。” 老夫人便点头道:“可不是,我记得,老大几兄弟,小时候也喜欢黏他们大姐。” 几人说笑着,简珞岚却颇为难堪的低头,方嬷嬷刚才定是意有所指,讽刺她与五弟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所以她怎么讨好那小子就是不爱打理自己? 简珞岚冷不住在心里冷笑,若不是她姨娘不争气,走得早,也没给她留个弟弟妹妹,她需要这么哄别人的弟弟么。 老夫人对简珞瑶道:“瞧四丫头被这猴儿蹭的一脸汗,还不把披风解下来,也好让我瞧瞧前日给的衣裳穿着可还合适。” 听得这话,流萤有眼色的上前给简珞瑶解披风,一面笑道:“老夫人自来不会看走眼,四姑娘穿这料子最合适不过了。” 简珞岚忍不住抬头看过去,顿时眼前一亮,目光盯着那繁复华丽的裙装,久久收不回视线。 祖母果然是偏心,这么漂亮的料子,自己怎么就穿不出来了,每回出去别家做客,姑娘们都夸她比四姐姐长得好呢。 “四丫头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老夫人眼神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朝简珞瑶招手,简珞瑶亲昵的依偎过去,不意外的瞧见简珞岚脸上一闪而逝的嫉妒。 “这衣裳穿着比你两个姑母都好看。”老夫人端详片刻,拍着简珞瑶的手欣慰道,说完才好似想到了什么,对一旁的简珞岚道,“五丫头在这儿陪我老婆子逗乐也累了,回去歇着罢。” 简珞岚忙掩了眼底的不忿,撒娇道:“祖母偏心,瞧见四姐姐,就不要珞岚。” “祖母这是疼你呢,傻丫头。” 简珞岚也知道老夫人想是有意支开自己,虽心里不怨,却也不敢强留,只乖巧的道:“那珞岚就回去了。” 还没走远,仍能听到屋里头流萤刘嬷嬷几人奉承简珞瑶的声音,简珞岚不由冷笑,嫡出又如何,还不是嫁不出去,他们这般轻视自己,日后总有后悔的一天! 却不想听到方嬷嬷在说:“可不是,郡王妃娘娘也甚是喜爱姑娘这身打扮,当即拉着姑娘说她得了几匹料子,赶明儿就叫人送来给姑娘裁衣裳穿呢。” 简珞岚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柳苏慌忙扶住她:“姑娘,没事罢?” “没事。”简珞岚怒瞪了柳苏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心里委实惊慌,郡王妃娘娘,可是瑞郡王妃?不是郡王妃要与她家解除婚约吗,为何还会对四姐青眼有加? 郑氏往门口瞥了一眼,听得老夫人在问怎么回事,收回视线,笑着将今日瑞郡王妃的表现说了一遍,忍不住喜意的道:“媳妇瞧着王妃娘娘是真心的,只怕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她贵为王妃,自然没必要敷衍咱们。”老夫人缓缓笑道,“她做不做媒人都无所谓,她今儿表现得这般喜爱四丫头,那些个夫人太太都有眼睛,自然知道这回解除婚约,不是我们家四丫头不好了。” 郑氏眼睛一亮,道:“媳妇倒还没想到这茬,还是母亲看得深远。” 老夫人却叹了口气,看着简珞瑶道:“四丫头素来沉稳大气,偏在婚事上不顺,先前几回暂且不提,说到底也不是咱们的责任,有些清醒的人家也能理解。只是这一回,瑞郡王世子无缘无故要闹退婚,话说得那般之狠,闹得满城人看笑话,纵是瑞郡王世子太胡闹,不知内情的人也要往四丫头身上想了。便是做不了亲家,也没必要毁了我们四丫头的人生,郡王妃自来是个贤良人,会这般圆回来也不难理解。” 郑氏听得一愣:“母亲先就打算好了?” 老夫人眯着眼睛摇头:“只是赌一把,不过郡王妃肯这般为四丫头做脸,倒出乎我意料。” 简珞瑶在心里深深的佩服,她娘就精明的让她惊叹了,却不想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这深谋远虑,只怕她再长几十年都学不会。 当着简珞瑶的面,老夫人倒也没说太多,点到为止,看着简珞瑶道:“四丫头,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以祖母说这些事没避着你。” 简珞瑶点了点头,感动道:“孙女这么大了,还要让祖母操心,委实不孝。” 老夫人却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做的很好,人各有命,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现在看着好,指不定以后怎么样,你是比别人坎坷些,说不准有后福呢,只要宠辱不惊,耐心等待,总归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简珞瑶点头,鼻头有些发酸,她出生以来,印象中老夫人就是优雅温和的老太太,看着慈祥,却不像记忆中的奶奶,可以在她怀里随意的撒娇打滚。 许是因为子孙众多,简家到简珞瑶这一代,人丁已是兴旺,那么多孙子便分去老夫人大半精力,对孙女们她算是一碗水端平,亲近却委实算不上,简珞瑶心里藏着个成熟的灵魂,也不能像简珞岚那样凑在老夫人跟前撒娇卖痴,却没想到老人家这样为自己着想,一时间有些感动。 瑞郡王府。 张天祥从外边进府,人逢喜事精神爽,世子大人脚步都比平时轻快许多,路便下人纷纷行礼,他还笑眯眯的摆了下手,不过与一个端着托盘的丫鬟擦肩而过时,张天祥猛然停下脚步,看向那丫鬟。 “你是我娘房里的丫鬟?” 那丫鬟愣了下,惴惴不安的道:“回世子,奴婢是王妃屋里的二等丫鬟。” 张天祥却对她托盘里的东西比较感兴趣,挑着眉道:“你端的什么?” “是一些料子。” “打开给本世子瞧瞧。” 那丫鬟依言掀开托盘上盖着的布,花色繁复华丽的锦缎便映入眼帘,阳光照射下,隐隐有着流光溢彩的艳丽,便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张天祥的不由眼前一亮,道:“这料子不错,是我娘送给三娘的?” 丫鬟摇头,张天祥皱眉:“不送给三娘,我娘让你端出去送给谁?” 丫鬟垂头,迟疑了片刻,才细声道:“是,是王妃要送给简四姑娘的。” ☆、第9章 “谁?”张天祥险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那个嫁不出去的女人?她配我娘送这么好的布给她吗!” 丫鬟垂头,不知所措。 张天祥只要一想到自个儿被简珞瑶那般奚落,简直是奇耻大辱,心里升起一股郁气,竟想上前夺过托盘:“那女人怎么配,还不如送给三娘。” 小厮简直想跪了,忙拦住了自家主子:“世子,您别胡闹了,被王妃知道的话……” 张天祥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拦住我?你忘记那女人有多可恶了吗?” 小厮疯狂摇头,心里只想哭,简四姑娘再过分,也比不上无故悔婚、坏了人家名声还当面污蔑人家对您纠缠不休的主子您强啊! “可是正所谓大人有大量,世子怎能跟一介女子一般见识,这般岂不是显得您很没有风度?” 张天祥皱眉:“对那女人用不着风度。” 丫鬟也想哭了,她没想到自个儿就奉王妃之命外出一趟,怎的就这般坎坷,忙求道:“世子爷,奴婢还要回来给王妃复命,求世子爷大发慈悲。” 小厮正焦急间,听的此话,忽然灵光一闪,忙道:“世子,就算你不介意,也该为林姨娘考虑考虑啊,若王妃知道您为了林姨娘,截了王妃给简四姑娘送的礼物,岂不是又要怪罪林姨娘了?” 张天祥与丫鬟抢托盘的手,倒真有些放松,他下意识顺着小厮的话思索下去,不由点头:“你说的也对……” 知道自己找对方法了,小厮再接再厉道:“世子,您知道林姨娘温柔大方,可王妃不知道了,因着先前的事,王妃对林姨娘已有误解,若您再增加误会,只怕林姨娘日后的日子更难过了,为了这些料子真犯不着,世子您自个儿有钱,想给林姨娘买多少上好的料子首饰不成?” 张天祥顺着一想,倒还真点头:“你说的是,犯不着。”这才真正放开手。 丫鬟忙抱着宝贝似的护住托盘,松了口气,匆匆福了一身:“谢世子爷体谅。”说罢,竟也等不及张天祥发话,抱着托盘匆匆走了,都不敢回头看,生怕脚步一慢,世子爷又扑上来跟她抢东西。 小厮摸了把汗,凑到张天祥跟前道:“世子,可是要去林姨娘屋里?” 张天祥昨日才将心上人纳进府,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听得小厮问,他却迟疑了片刻,仍是对简珞瑶的忌惮占了上风,道:“先去看我娘。”他倒要知道,那可恶的女人跟他娘说了什么,让他娘眼巴巴给她送料子! 小厮叹气,刚想劝,这回张天祥打定主意不听,一甩袖,已经大步流星往正院走去了。 “娘——” “行了,都下去罢。”王妃对跟前几个管事嬷嬷说道,几人福身告退,王妃这才转头看向张天祥,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却端着道,“怎么今儿没去西院,有空来我这儿?” “儿子来看娘,娘不高兴吗?”张天祥虽然是纨绔,在外面傲娇得很,到了他娘跟前,却乖得跟小白兔似的,凑上前挽着他娘的手一阵腻歪。 瑞郡王妃拨开他凑到自己跟前的脑袋,冷笑道:“自那女人进门,你无事可还会登我这三宝殿?” “就昨儿一日,三娘才进门,儿子陪了她,今儿不就过来陪娘了嘛。” 瑞郡王妃本就是装的,此时简儿子这么小意讨好,终是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却还是点着张天祥的额头警告道:“我先提醒你,让你纳了那人进门,已是不得已,日后娶妻你可不能再胡闹了,一切听娘的,知道吗?” 张天祥嘀咕道,只要不是那个可恶的女人,娶谁他都没意见。 瑞郡王妃柳眉一竖:“你可听清楚了。” “知道了,娘你说什么都行。”张天祥又说了一箩筐好话,这才状似不经意的道,“对了娘,我来时瞧见你的丫鬟说要给简家那女人送东西……” 还没说完,额头又被戳了一下,听见他娘严肃的语气道:“好好说话,简家姑娘名声都被你弄坏了。” “好好,是简姑娘。”张天祥心里闪过一丝不好预感,从善如流的改口,问道,“可是娘无缘无故的,给那……简姑娘送礼物作甚?” 瑞郡王妃瞪了他一眼:“作甚,还不是给你收拾烂摊子!” 张天祥顿时脸色大变:“娘是……” 话还没问出来,外头一个嬷嬷来报:“王妃在吗?老王妃说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这就过去。”瑞郡王妃闻言便起身,还看了张天祥一眼,“可要一道去请安?” 张天祥还被某个猜测炸得昏昏沉沉的,回不过神来,魂不守舍的摆了摆手,瑞郡王妃也不强求,道:“若无事就在家多看些书,别整日跟那些狐朋狗友混,如今都如你意了,你也少给我惹些事。” 出了正院,张天祥拉着自家小厮,大惊失色的道:“我娘还想要那女人嫁给我!” 小厮震惊,主子谈话的时候他在外边,没听到说什么,但还是宽慰道:“都退婚了,再没这样的事,世子怕是想多了。” “不可能。”张天祥一脸确定的道,“我娘说了,在给我收拾烂摊子,而且还提醒我,三娘进了门,日后婚事上我必须听她的——这分明就是暗示!肯定是那女人还不死心,这么想嫁给我,那日我险些被她的口是心非骗过去了。” “可是世子……” 第6节 小厮的劝解的话还没说出口,张天祥已经下定了决心:“这女人心思如此险恶,我绝对不会娶她!” 小厮无奈,问:“那世子想如何?您这阵子为了纳林姨娘进门,已是做了太多令王妃不高兴的事,现在王妃对林姨娘偏见颇深,若您再一次闹下去,王妃将责任归在林姨娘头上,林姨娘就再无立足之地了。” 这回小厮搬出他心尖上的人,张天祥也没妥协,铁了心要找简珞瑶秋后算帐,咬牙切齿的道:“去叫人备车!” 小厮忐忑的问:“世子爷想去哪?” “自然是简府,你蠢不蠢!”张天祥不耐烦,朝着小厮屁股上抬脚一踢,小厮忙捂着屁股求饶,“奴才错了,奴才这就去备车。” 已知自家主子是认真的,小厮到底不敢多劝,很快备了马车。 简府,简珞瑶看着摆在眼前的几匹宫缎,心里头委实惊讶,她以为瑞郡王妃那般说,只是为她做脸而已,没曾想竟还真送过来了,心里倒愈发捉摸不透,从当初跟瑞郡王府结亲,到莫名其妙被退婚,她都闹不懂堂堂郡王府,到底是为何对她这个六品小官的女儿如此特殊对待! 送东西来的丫鬟冲简珞瑶笑道:“王妃惦记着姑娘,这料子前些日子淑妃娘娘赏赐下来,王妃自个儿都没穿呢,说是这等鲜亮的颜色,最适合简姑娘不过了。” “谢娘娘如此抬爱,珞瑶感激不尽。” “姑娘可别这么说,只要见着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主子就高兴了。” 话说到这份上,简珞瑶哪能不懂,便笑道:“定不辜负王妃娘娘一番美意。” 略寒暄了两句,丫鬟也没多逗留,准备回去复命了,简珞瑶屋子里的众人,终于可以好好端详郡王妃送来的好料子了。 今儿天没放晴,屋子里只开了窗,光线略有些黯淡,宫缎上暗纹金线游走,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华美,倒衬得屋子都亮堂了几分,几个丫鬟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简珞瑶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对这种于后世已经看不到的瑰宝,更是多了一丝敬佩。 于是主子和丫鬟俱用惊叹的目光使劲盯着宫缎,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让一脚踏进屋的郑嬷嬷很有些哭笑不得。 “姑娘,老奴已经将郡王府的人送走了,这几匹缎子是先收起来,还是等老夫人和太太她们回来了再过目?” 简珞瑶摇头道:“王妃那里都说了,给我裁衣裳穿的,全都收起来有些不好,拿两匹去叫绣娘裁衣裳罢,也不独我,姐妹们都裁一身。” “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正说话间,外院的家丁一路跑了过来,在院外道:“劳姑娘通报一声,管家派奴才来找四姑娘,有要事禀告。” 郑嬷嬷让人将家丁领进屋,小厮跪在屏风外道:“瑞郡王世子来在外边闹着要见四姑娘,说姑娘不出去他就要闯后院了,管家也拦不住,只得让奴才来请示姑娘。” ☆、第10章 白露闻言骂道:“这瑞郡王世子好生无礼,姑娘乃闺阁女子,岂是他一介外男想见就见的?还闯后院,把简府当什么!” “挑着老夫人和二太太三太太出门的日子上来,这会儿老爷和少爷们也俱都不在家,岂不是逼着姑娘不得不见他!”一向淡定的郑嬷嬷都怒不可揭了,“还想再坏我姑娘几次名声,欺人太甚!” 简璐瑶心说不是她为张天祥开脱,以他那智商,恐怕还算不到这么好的时机。想了想,简珞瑶看向屏风外的身影,问道:“你瞧见了瑞郡王世子吗?除了他还有谁?” “回四姑娘,除了瑞郡王世子,其余都是郡王府上的下人。” 郑嬷嬷也问:“他带了多少下人上门?” “奴才粗粗一看,大约有五六个。” 郑嬷嬷便松了口气:“好在人数不多,请管家再拖延一二,想来老夫人和太太很快便回来了。” 简珞瑶却摇头道:“这人来势汹汹,恐怕管家也挡不住,白露,把我披风拿来,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白露闻言一愣,紧张的看着简珞瑶:“可是姑娘,前些日子在永宁侯府……” 郑嬷嬷皱眉:“在永宁侯怎么了?” 白露忙摇头,嗫嚅道:“没,没什么。” 好在郑嬷嬷现在心思都被外边来者不善的瑞郡王世子霸占了,倒没功夫追问下去,只拉了简珞瑶劝:“姑娘,您是闺中女子,哪能见外男?且那瑞郡王世子横行霸道惯了,这回上门定无好事,您要过去受了欺负可怎么办。” 简珞瑶拍了拍郑嬷嬷的手,安抚道:“这是在咱们简府,瑞郡王世子才带五六个人,还能欺负得了我不成?” “可姑娘还要说亲呢,哪能真的说见就去见他?” “厅里有管家和家丁在,这边嬷嬷也陪我过去,又不是单独见面,倒不至于这般严重。” 关于名声这事,简珞瑶以前是真的很听郑嬷嬷和她娘的话,她也挺想安安分分长大,再安安稳稳嫁人,做一辈子愉快的米虫。可谁能想到她运气这么差,想嫁个好人也波折不断,现在别说京里人嘲笑她嫁不出去,她自己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名声值几个钱?反正她退婚四次,名声早就毁了,虱子多了不痒。 郑嬷嬷却还想再劝:“可是姑娘,您……” 话还没说完,又一个家丁来院外通报了:“姑娘,瑞郡王世子说他再等半柱香,姑娘还不出去,他就真硬闯了。” 郑嬷嬷双目瞪起,咬牙切齿的骂道:“这杀千刀的,简家与他什么仇什么怨,退婚还不够,真想毁了我姑娘一辈子不成!” “白露,去将我披风取来。”简珞瑶再次吩咐道,一面拍着郑嬷嬷,“索性他是冲着我一人来,若真让他闯了后院,只怕姐妹们清名都要被毁了。” 郑嬷嬷自然也知道其后果,不敢再拦着简珞瑶,只忍不住抹泪:“姑娘这般好的人儿,怎么就如此命苦,总是遇不上好人……” 白露已经取了披风来,一面给简珞瑶穿上,一面低声道:“姑娘,奴婢也陪你一道过去罢。”她还担心是那日永宁侯府上,姑娘对瑞郡王世子的顶撞,让他怀恨在心,上门报复来了,不由握了握拳,打定主意就算冲撞了那混世魔王,也要保护好自家姑娘。 郑嬷嬷素来坚强,方才也不过一时气急攻心,很快便擦了眼角,瞧了屋里几个丫鬟,想了想道:“绿绮和白露,你们俩随姑娘一道过去。” 绿绮聪慧稳当,白露泼辣要强,带上她们虽帮不上大忙,但总比一个人去要好。简珞瑶知道郑嬷嬷的心思,便也点了点头。 先前说话耽搁了些时辰,待简珞瑶一行人走到大厅时,已过了半柱香,正巧看见准备硬闯后院的张天祥。 简府管家是简珞瑶父亲和大伯年轻时的书童,跟着念了几年书,很有些书卷气,为人处事也自来带着文人气,温文尔雅。因着简府是书香之家,来往交好的俱是如此,管家处事风格倒刚刚好,奈何今日遇上在京里横行无忌的小霸王,真可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使嘴皮子没用,管家只能动手了,看似谄媚实则禁锢的拉着张天祥的手臂,简珞瑶过来时,正是瞧见张天祥涨红着脸甩开管家,指着管家大骂:“你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纠缠本世子!” 管家陪着笑脸道:“是奴才冲撞了,奴才不知世子爷不喜人靠近。” “本世子身份尊贵,岂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接近的。”张天祥冷哼一声,想到简珞瑶,又冷笑道,“果然主仆都一样。” 张天祥身后的小厮眼尖瞧见简珞瑶,心下松了口气,凑上去提醒道:“世子,简姑娘过来了。”终于不用再闹着闯人家后院了。 张天祥闻言转头,果然瞧见由丫鬟扶着跨过门槛的简珞瑶,不由眯了眯眼睛,冷笑一记,脸上满是不屑。 简珞瑶恍若未见,福了身道:“瑞郡王世子,好久不见。” “哼。”张天祥不屑的张口,还没说话,简珞瑶已经自顾自地道,“我何德何能,竟惹得世子不惜强闯后院也要见。” 张天祥一口气顿时哽在喉咙里,越发怒道:“如此不知羞耻的女人,见你都脏了本世子的眼!” “是吗?” 瞧着简珞瑶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张天祥顿时大怒:“你敢嘲笑我?” “不敢,只是觉得世子特意挑了长辈父兄都不在的时候,屈尊降贵来寒舍,又不是为了见我,有些奇怪而已。” 张天祥自来被追捧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嘲讽的语气,立时道:“本世子会要见你?白日做梦呢!” 简珞瑶笑道:“既然是场误会,那就恭送世子爷了。” 张天祥顿了顿,方才被简珞瑶连番刺激,竟没想起自己登门目的,正在沉思间,听到简珞瑶又在问:“莫非世子爷想留下来用膳?” 对简珞瑶不屑一顾的张天祥又炸了,当下就道:“想本世子在你家用膳?别异想天开了!云杉,咱们走!” 当下就一拂袖走了,留下几个下人面面相觑,俱看向被主子点过名的小厮,云杉也有些迟疑,世子不惹事,他自然很高兴,可这会儿世子是被简姑娘刺激得忘了正事,待会儿若想起来,万一怪自个儿没提醒怎么办? 正纠结间,已经走到大门口的张天祥回头,怒道:“愣着干什么,你们想留下来用膳?” 云杉顿时一个激灵,忙道:“是,世子爷。” 管家看了简珞瑶一眼,笑道:“奴才去送送世子爷,姑娘回去罢。” 回院子的路上,白露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瑞郡王世子来咱们简府到底是做什么?” 绿绮心思细腻,还不知道简珞瑶与张天祥的那场官司,只瞧着对方的反应,凭本能的猜测:“莫非真的只是为见姑娘一面?” 郑嬷嬷眼神闪了闪,意味不明的瞥了绿绮一眼:“你素来稳重,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虽是如此告诫,其实郑嬷嬷心里也信了几分,都退婚了,还非要上门见自家姑娘,见了又说不出正事,瞧着便叫人起疑。不过毕竟退婚了,且不提那世子爷性子不适合,这还未娶世子妃呢,妾就先迎进门了,这等对象,定不是姑娘的良人,也不必管那世子爷什么心思,自个儿把姑娘守好了就行。 另一头,张天祥方踏上马车,便抢过了车夫手中的马鞭,车夫不察,眼睁睁看着马鞭“啪”地一声拍在马背上,骏马抬起双蹄长嘶一声,狂奔出去,尘土飞扬。 张天祥身子一时不稳,一把被甩进马车里,车壁发出“嘭”地一声,车夫紧张道:“世子?” 张天祥闷哼一声,爬起来骂了一声娘,怒火冲天的道:“喊什么喊,加速,给本世子快点离开这鬼地方!” 车夫吓了一跳,赶紧回道:“是。”鞭子又狠狠抽在马背上,骏马在嘶鸣中加速狂奔。 艰难跟在马车背后跑的云杉欲哭无泪:“世子,等等奴才啊,奴才跟不上了……” 张天祥掀开车帘,瞧着越来越远的简府,不屑的冷哼一声,然而下一秒,他的脸色忽然僵住。 ☆、第11章 “停车!” 车夫慌忙拉紧了缰绳,长吁一声,狂奔的马蹄渐渐放慢速度,车夫回身恭敬问:“世子有何吩咐?” 张天祥脸色难看的掀开车帘探出身来,这时云杉也终于追上来了,一面用袖子擦着满头大汗,一面气喘吁吁的道:“奴才谢……谢世子爷……” 话还没说完,只见自家主子阴沉了半日的脸色更是难看,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他娘的,那女人竟敢利用老子!” 还没缓过神来的云杉,顿时又傻眼了:“世子爷,这从何说起?” “那女人定是知道本世子要警告她安分守己,别打我家的主意,因此故意说本世子想见她之类的话,正好激怒了本世子,还能误导随我去的这些人,不知内情的真以为本世子多中意她,娘和祖母本就满意她,要知道这事,说不准立马就要逼着本世子拜堂成亲了!”张天祥分析完,冷哼一记道,“如此险恶用心,本世子险些就着了她的道。” 云杉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小声道:“不至于罢世子爷,奴才瞧着简姑娘不是那种人……” 却不想张天祥气得跳脚,越发着急了:“你瞧瞧,连你都被骗过去了,被娘她们知道还得了?不成,本世子顶不能如她的意,云杉,叫车夫返回。” 自家主子还没酿下什么大祸,便从简府出来了,云杉庆幸还来不及,哪能让他再回去,忙拦了人道:“世子爷不必惊慌,这事暂时传不到王妃耳里,只要您叮嘱了咱们府上的这些侍卫,他们便不会乱说。” “那简府的人呢,本世子如何拦得住?” “简府的人更不敢将消息传出去了,王妃信不信还不一定,若被人知道,简府姑娘们的名声可都没了。” 张天祥皱眉思索了片刻,摇头道:“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本世子定要让那女人死心不可。” “正是因为如此,世子爷您才更要从长计议啊!”云杉记得拉住了张天祥的衣袖,苦口婆心劝道,心里默默道了个歉,对不住了简姑娘。“您知道简姑娘心思敏捷,若无万全之策,恐怕说服不了简姑娘……死心。” 张天祥不得不承认自家小厮说得对,云杉见其表情松动,不再怒发冲冠非要立即冲进简府算账,不由松了口气,再接再厉劝道:“世子爷,不如咱们先回府再做商议?” 郑氏从简老夫人的松荣堂回到自个儿院子,方嬷嬷亲自给她脱了披风,换上宽松的外罩,又从丫鬟手中接了杯热茶递给她:“外边冷,喝口姜茶暖暖身子。” “嬷嬷随我出去怕也冻着了,回屋歇歇罢。”方嬷嬷年纪大了,在南方呆了大半辈子,随郑氏来京里几十年,仍有些不习惯这儿的冬日,索性郑氏平日也体谅,并不用她干活,算是荣养在院中,若不是这趟外出做客有重要的事,郑氏也必不会让方嬷嬷跟着自个儿出去受冻。 方嬷嬷便笑道:“那老奴先下去了,太太有事随时唤老奴。” 郑氏抱了个小墩靠在美人榻上,唤了两个大丫鬟进来,先问了一句小儿子,素云答道:“回太太,先前四姑娘陪五少爷练了几个字,这会儿五少爷已经睡下了。” 第7节 “叫林嬷嬷看着时辰,别让他睡过半个时辰,不然下午睡得多,夜间又该闹了。” 素樱笑道:“自天气变凉,五少爷喜欢去四姑娘院里睡,如今有四姑娘看着,五少爷夜间都不闹了呢。” 郑氏这辈子算是得意的,身为二房次女,能嫁入京里有清贵之名的简家,已是高嫁,当年她娘唯一的遗憾不过是担心女婿只是次子,上头有大哥下头有小弟,怕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却不想还未过几年,她大伯做官一路外放,婆婆慈善,允了大嫂随大伯外任,便轮到她这个儿媳妇当家。 小叔倒是最受婆婆宠爱,怕也是因为小叔三十好几了还在考进士,如此一来只靠公中,三房再无进项,婆婆贴补些也正常,郑氏倒还真不将这些看在眼里,她婆婆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且三十几岁的举人在别家已是难得,于简家这等书香世家却不够好看,同样的年纪,自个儿丈夫和大伯已经授官了。 明年的秋闱,她大儿子还要与小叔一道下场呢! 弟妹也是个有眼色的,虽性子有些爱掐尖要强,在她这个掌家的二嫂跟前还是十分乖觉,并不仗着与老夫人沾亲带故的身份而在她跟前显摆。 是以郑氏日子过得一向舒心,不过她最得意的还不在此,不是她自夸,自个儿养出来的几个儿女,个顶个的优秀,大儿子年纪轻轻已是举人前途不可估量,二儿子志不在仕途,醉心于三水书画间,现今已颇有才名,小儿子年纪虽小,那股机灵劲却让人忽视不了,三个儿女更是感情融洽,放眼京里,比她几个儿女更加亲密的兄弟姐妹还真没见到。 素樱这话可谓是说到郑氏心坎上了,她一改回来时的疲惫,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又问:“府里可有别的事发生?” “回太太,并无呢……”素樱的话刚落音,方嬷嬷便匆匆绕过了屏风,脸色有些凝重。 与之一块进来的还有郑嬷嬷。 “方嬷嬷不是回屋了么,怎的又过来了?” “回夫人,老奴半路上遇到了郑嬷嬷,索性无事,便随她一道过来了。” 见她不直说,郑氏自然知道事情严重,遂对两丫鬟道:“我有些饿了,你们去小厨房叫做些吃食上来。” 素云与素樱也心知郑嬷嬷过来,定是与四姑娘有关,这两年四姑娘婚事一直不顺,太太和郑嬷嬷心急如焚,这类情形并不少见,两人并不多问,福身离开了。 关上了门窗,郑嬷嬷才道:“太太,今儿您不在,瑞郡王世子带着人来家里闹事,非要见姑娘,不然就硬闯后院。” “什么?”郑氏险些没握稳手中的杯子,还是方嬷嬷眼疾手快,弯腰接过杯子放在一旁,郑嬷嬷继续道:“管家拦不住,催了几遍,姑娘怕他真闯进后院,只得前去应付,也不知瑞郡王世子到底是何意,见到了姑娘,反倒没说两句便走了。” 郑氏柳眉蹙起,想到素樱方才说今儿并无法生大事,便问,“这事还有谁知道?” “管家已经严令不许外传,除了外院几个传话的家丁和姑娘屋里的人,别个都不清楚。” 方嬷嬷在一旁轻声道:“此事恐怕还得知会一声老夫人。” 这么大的事,郑氏当然知道绕不过自家婆婆,她眼神闪了闪,道:“待我了解来龙去脉,亲自去向母亲告罪。”说罢便眼神锐利的看向郑嬷嬷,“你且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一句话都不能漏。” 郑嬷嬷眼神一肃:“是,夫人。” 一炷香后,郑嬷嬷从郑氏院里出来,而屋里的郑氏也不复先前的愤怒,反倒很有些苦恼,拉了方嬷嬷问:“嬷嬷,若瑞郡王世子真有那意……” “郡王妃素来端方,已帮着咱们姑娘相看,怕不会容许世子这般胡闹。” “可郡王妃毕竟只这一个儿子,若真痴缠起来,怕是瑞郡王都挡不住,若不然那林家姑娘是如何被纳进门的?” 方嬷嬷也想起这些日子时常被众夫人太太拿来讨论的闲话,正是瑞郡王世子的风流韵事,也不由着急了起来,道:“那岂不是要在他胡闹起来之前将姑娘的婚事定下来?” 郑氏不由叹了口气:“我原是瞧中了张家次子,张大人虽是御医,可张家也是世代的书香之家,往上几代比咱们家也显赫些,不过如今没落了,跟咱们也算门当户对,谁也不高攀谁,张家家风也素来不错,这年轻人又聪敏好学,听闻身边也清静,并无那些莺莺燕燕。我思来想去,还是该给珞瑶配个书香之家的,正巧张夫人也有此意,本以为是天造地设,可谁知今日母亲在张老夫人跟前旁敲侧击,那张老夫人竟是隐隐透露出要将娘家侄女配给自家的打算。” 方嬷嬷也遗憾的道:“既如此,也勉强不来,只得另寻佳婿了。” “可不是,我如今再是不敢了,那陈浩然的娘不过是个农妇,大字不识一个,同样能闹得咱们非退婚不可,这张老夫人见识广阔,到如今还把着管家权,不肯叫几个儿媳妇理事,若真将忤逆了她的非将珞瑶嫁进去,还指不定她日后怎么磋磨珞瑶呢。” 方嬷嬷叹道:“如老夫人这般温和宽容的婆婆,到底不好寻,光瞧了婆婆还不成,男子自个儿也得知上进有品格,便成了难上加难,还不知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十全十美。” ☆、第12章 郑嬷嬷回了湘兰院,因得了她吩咐,今儿院里头十分安静,粗使的丫鬟婆子忙活完凑在一起,也不敢琢磨今儿发生了什么事,捡那有的没的说一通,权当打发时间。 瞧见郑嬷嬷进院,几人站起身问候:“嬷嬷回来了?” “嗯。”郑嬷嬷只略微点头,脚步并未停歇,径直进了屋子。 “姑娘这会儿可得闲?” 简珞瑶正排列着手中的一叠信纸,回道:“不忙,嬷嬷有事直说便是。” 郑嬷嬷却凑近了一点,转而笑问道:“这不是三少爷给姑娘写的信么,姑娘翻出来是为甚?” “说是写给我的信,其实里头全是些游记见闻,还有他自个儿题诗作画,虽是些歪诗,倒也可以装成册,给爹娘大哥他们都瞧一瞧。” 在一旁帮着排序的秋霜也笑道:“可不是,听说三少爷如今在外头有些才名,姑娘将这些装裱起来,日后说不准就直接出成书了。” 郑嬷嬷闻言便道:“前次听方嬷嬷说过,有好些夫人太太向二太太打听三少爷。三少爷自三年前离家游历,这些年回京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每没待几日便又匆匆离去,那些个夫人太太更不曾见过三少爷,如今能打听,可不是为着三少爷在外的才名。” 说到这里,郑嬷嬷又叹气:“只是三少爷心不定,还不知何时能安定下来。” “明年二哥和小叔要下场,他定会回来,到那时有爹娘和祖母看着,再走就由不得他了。” 郑嬷嬷点头称是,倒没再说下去,她想的是三少爷毕竟是男子,晚些都不打紧,再不济还能像二少爷一般先定亲,真正苦的是自家姑娘。不过姑娘好容易走出来,她也不想再提这些伤心事。 屋里一时沉默,简珞瑶细细的按日期将信纸都整理好,这才交给秋霜:“你手巧,替我装起来罢。” 秋霜瞧了一眼,倒笑了:“姑娘为何不给它做封题字?” 郑嬷嬷闻言也笑道:“三少爷小时爱躲懒,常哄了姑娘给他写夫子布置下来的任务,以至于姑娘将三少爷的字临摹得惟妙惟肖,连太太都分不出来,姑娘替三少爷作序,只怕无人看出端倪。” 简珞瑶却叫了红云打水来净手,才道:“那便先放着罢,待我哪天有兴致了再做。” 郑嬷嬷亲自拿了帕子给她擦手,一面道:“姑娘,老奴方从太太那儿过来,今日之事,到底是姑娘鲁莽了,太太叫姑娘这几日都在院中别出门,抄一遍《女诫》。” 简珞瑶还没说话,端着水盆的红云却已经皱眉道:“可姑娘也是顾全大局,瞧着瑞郡王世子那样儿,姑娘不出去,他便真要擅闯了,到时难看的是咱们整个简府。” 郑嬷嬷看了简珞瑶一眼,就怕她也是这般想,便解释道:“太太也是为姑娘好,虽然管家说了保密,却也不能绕过老夫人去,面上总要有个交代。” 简珞瑶点点头:“我知道,等会用过了饭就摆墨。” 郑嬷嬷笑道:“不用这般赶,太太没说时限,姑娘这些日子慢慢抄便是了。” 于是简珞瑶过上了在家罚抄书的日子,足不出户,为此简司业还过问了一句:“我听千珏说瑶儿被拘在屋里受罚,怎么回事?” 正亲手给丈夫脱外衣的郑氏闻言便笑了:“这才第一日呢,那小子就向你告状去了?” 简司业坐在椅子里,端着茶细细品了一口,才放下茶杯道:“也不怪他,方才我检查课业,看他今日字写得比平日都工整,他说是陪瑶儿一块写的,想是瑶儿被罚,顺便也盯着他练字呢。” “那我倒是一箭双雕了,这小子平时滑溜得狠,如今在他姐姐眼皮底下,总算认真了一回。” 郑氏是打趣,简司业却没笑,再一次问道:“瑶儿犯什么错了,竟要被罚抄《女诫》?” “犯了什么与你何干,你往日不是不管后院的事吗?”郑氏瞥了他一眼,简司业尴尬的笑:“瑶儿素来聪慧懂事,小时候兄弟姐妹不省心时,她也没闯过祸,最是让人放心不过了,这长大了反倒要受罚,才有些好奇罢了。” “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头怕是担心我冤枉了你宝贝女儿罢。”郑氏嗔了丈夫一句,眼波流转,却也不再卖关子,说了来龙去脉,“老爷昨儿有聚会,回得晚些,便没拿这糟心事打扰你,委实是那瑞郡王世子不着调……” “欺人太甚!”听得妻子的话,一派儒雅的简司业气得吹胡子瞪眼,桌子被拍得咚咚响。 郑氏看着被丈夫扫在地上已成碎片的青瓷茶杯,一阵心疼,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单是这套南边得来的青瓷杯,价格都抵得上府里下人加起来半个月的月银了,生怕丈夫一怒之下把另外几个茶杯也扫下地,郑氏忙上前劝道:“你气也没用,咱们还能跟郡王府较量不成?我瞧着这简郡王世子怕是又后悔退婚了,趁着他纠缠之前,先把珞瑶嫁出去,任他是郡王世子也没辙了。” 简司业点头,气顺了些了,还是更关心嫡女,“可他胡闹,关瑶儿何事,为何要瑶儿受罚?” “原是怕母亲怪罪,不过之后与母亲商议过后,倒不如让她安生在屋里待着,大伙儿都知道咱们四丫头在家闭门不出,便是那瑞郡王世子真闹出些什么,也跟咱们扯不上关系,索性如今相看的当口,各家太太夫人都知道咱们四丫头的秉性,也不用她露面。” 知道简珞瑶不是真正的受罚,简司业这才放心下来,道:“那便好。” 郑氏却斜睨了他一眼,挑眉道:“如何,没冤枉你宝贝女儿罢?” 简司业微微一笑,又道:“虽是禁足,瑶儿还乐在其中呢,今儿还给我说要将千珩写给她的信装订成册,还要自个儿作序……” 还未说完,却见郑氏柳眉一竖:“先还道是千珏说的,分明自个儿去见了四丫头。” 简司业咳了咳,面色有些尴尬,郑氏关注的却依然转移到数月未归的简千珩身上:“还有千珩那小子,他总是忍不住往外跑,怕是你们父女也没少怂恿罢?” “有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男子志在四方,他既有这个心思,又何必像女子似的将人拘在屋里?”简司业道,“若非千珝决定了明年下场,他想外出游历,我也是支持的。” 儿女多了便是这般,夫妻俩刚说完简珞瑶的事,又在儿子的终身大事上起了争执。不过好在过去数日了,令人担忧的瑞郡王世子还没出幺蛾子。 简府依旧风平浪静。 张天祥却越来越不爽,华丽的马车在平康坊门前停下,坊内伙计笑脸上前迎接,却被看谁都不爽的瑞郡王世子一脚踢开:“滚开,一身腌臜也敢往本世子身前凑!” 伙计还要捂着屁股陪笑道:“是小人不长眼,还望世子爷大人有大量。” 张天祥冷哼一声,正欲拂袖而去,身后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世子爷今日不在郡王府陪着心尖子,还有空来平康坊?” 闻声回头,身后站着个锦衣玉带的年轻人,笑容轻佻的看着张天祥,跟在张天祥身后的云杉见礼道:“方四少。” 原来此人正是平日与张天祥一拨混的狐朋狗友,兵部尚书方大人的幼子方少英。 方少英平日也有些眼色,瞧见张天祥一脸不悦,便收起了脸上的戏谑,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肩,笑问道:“这么久不出来玩儿,在府里作甚?” 张天祥抱怨道:“也不知我爹忽然发什么疯,三娘都进门了,还非拿着这事要我在家禁足。” “所以你才如此暴躁?”方少英笑着拍他的肩,“反正你已经抱得美人归,只是被关几日,又不会掉块肉,快别气了。” “不是为着这个。” 方少英挑眉:“还是谁得罪了张兄?” 云杉生怕自家主子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就将与简姑娘的恩怨全盘托出,忙上前劝道:“世子爷,不若先去雅间,再与方四少慢慢商议?” 张天祥对简珞瑶已十分忌惮,自然乐意采纳这个提议,见他点头,倒是方少英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十分上道的道:“这般不知死活的人,小弟定要好好见识,正巧今儿大伙儿都约在这里,想来都已经在常聚的雅间了,一块过去。”一面说一面揽着张天祥熟门熟路的往雅间走去。 ☆、第13章 之于平康坊,即便是京里普通百姓,提及也能头头是道的数出来,温柔乡,销金窟,里头姑娘美如画,惹得达官贵人为博佳人一笑,不惜一掷千金。 当然若要他们具体说来,只怕很难说出个所以然,大多数是人云亦云,毕竟这等地界,不是他们能进去一窥究竟的。 里头贵人多如毛,并无人敢肖想。 也因此平康坊便是财色权贵的代名词。 其实平康坊里头,倒无百姓猜测的那般灯红酒绿,奢靡不堪。时人爱附庸风雅,平康坊也是极尽清幽之地,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虽有美人吹弹助兴,平康坊却也有规定,坊内姑娘俱是卖艺不卖身,除非姑娘自个儿乐意委身,否则客人不能相逼。 与那烟花之地,还是略有些不同。达官贵人平常寻欢作乐腻了,倒爱召集三五好友来平康坊吃酒听曲,兼之坊内厨子颇有手艺,也有不少人选择来这里谈正事。 平康坊一间上等雅间内,一群纨绔子弟为张天祥同仇敌忾:“若真如张兄如此说的话,这女子倒真是不能娶了,如此精于算计,娶回家岂不是家宅不宁?” 张天祥猛点头:“还望大家集思广益,替我想办法解决此事,现在我娘彻底蒙蔽,如何劝都说不通。” 众狐朋狗友道:“不急,咱们慢慢琢磨,定能找到好办法的。” 这群人吟诗作画不成,却没少凑在一起干些偷鸡摸狗的坏事,歪点子不少,个个说得热火朝天,张天祥听得也津津有味,恨不得立时挽起袖子大干一场,却不想外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被打断热情的张天祥满脸不悦,瞥了身后的云杉一眼:“你去瞧瞧,到底是谁如此不长眼,打扰本世子商量正事……” 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世子在吗,主子在隔壁,请您过去一趟。” 第8节 张天祥不悦的脸色顿时僵住,云杉忙回道:“在的,请稍候。” 把玩着酒杯的方少英见状不好,手肘捅了捅张天祥:“谁叫你呢,脸色比上次在平康坊遇到郡王爷还难看?” 张天祥一脸便秘状吐出三个字:“我表哥。” 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子闻言,纷纷收回了探进姑娘们衣襟的手,一个个表情严肃、正襟危坐起来,方少英甚至还推了张天祥一把:“快去罢,叫四皇子等久了过来寻,那就不美了。” 张天祥哪不知道他们打什么算盘,不满道:“你们太不够意思了罢,明知道表哥不喜我来这种场合,还催着爷去挨训。” 方少英笑道:“四皇子既派人来请了,咱们不催你也得过去啊,早些听完训,早些回来继续商议正事。” 张天祥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外边又响起他表哥侍从的声音:“世子爷,请问好了吗?” 云杉忙打开雅间的门,张天祥一脚踏出去,抱怨道:“催什么,我又不会跑掉。” 雅间的门再次被关上,一群纨绔子夸张的松了口气,方少英道:“牺牲他一个,解救了咱们一群啊!” “也不知张兄什么运气,四皇子来此地的次数屈指可数,据我所知绝不超过三回,结果每回都能被张兄撞上。” 一个白衫公子心有余悸的道:“这也就算了,可每回都要拉着咱们一起遭殃,我爹到现在还没把月例还给我,都是祖母在悄悄补贴。” 另一人道:“只求这回不要再殃及池鱼。” 众人纷纷叹气。 一炷香后,张天祥脸色忿忿的回来了,正小声喝着闷酒的众人吓了一跳,悄声问:“这般快就回来了,四皇子呢?” “走了。” 众人这才彻底松了气,方少英招呼张天祥:“行了,咱们继续讨论,方才小弟想到了一个办法……” 张天祥却眼神闪了闪,打断他的话:“算了。” 兴致勃勃的方少英愣了下,白衣公子好奇的问:“为何?你想到更好的点子了?” 张天祥一屁股坐下,灌了一口酒,不高兴的道:“行了,这事你们别管。”说罢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又露出些别扭的神色,补充道,“也别透露出去。” 先前还怒火冲天,只出去见了萧长风一趟,回来就变得讳莫如深,有心细的人便问:“因为四皇子?” “表哥说先前退婚本就是我的不是,如今更不能再胡闹了,否则就把我丢军里去操练。” 先前的白衣公子沉吟片刻,道:“书香门第,确实将名声看得极重,虽然简家不显,简大人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正六品,但听大哥说简家在读书人中很有些清名,若真把简姑娘逼到绝路,简家煽动那些书呆子口诛笔伐,便是张兄贵为世子,恐怕也要收到牵连。” “是啊,四皇子也是为张兄着想。” 张天祥怒道:“难道本世子还怕她个六品官之女不成?” “不是怕,张兄身份尊贵,没得跟她这般计较,辱没了身份。”方少英意味深长的笑道,“况且四皇子只是不想张兄反应太激烈,闹得一发不可收拾,这与张兄不想娶简姑娘,并不冲突。” 众人纷纷看过去:“你有法子?” “小弟先前就想说了。”卖够了关子的方少英挺了挺胸,道,“那简姑娘被退了那么多次婚,想来定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缘由,张兄不如去找找她那几个前未婚夫打听打听,如此一来,简姑娘有把柄握在张兄手中,还不是张兄说什么是什么?” 张天祥闻言眼睛一亮:“这法子好,有把柄落在本世子手中,看那女人还敢不敢在本世子跟前耀武扬威!对了,她那几个未婚夫都有谁?” 正含了一口酒的白衣公子险些没呛死自己,咳嗽好一阵才缓过神来,满脸通红的看着张天祥:“张兄,好歹也是订过亲的人了,连这事你都没打听清楚?” 张天祥一脸的满不在乎:“我打听这个作甚。” “好歹当初与简姑娘定亲,也是你自个儿要求的罢。” 张天祥眼神闪了闪,别扭的道:“扯那些作甚。” 白衣公子摸出随身带的折扇,刷的一把打开,风度翩翩,人模狗样,眯着眼睛道:“说实话,我对这位简姑娘委实好奇,她虽然定了四次亲还没能嫁出去,可她先前订婚的那些对象,都是备受夸赞的青年才俊呢——当然张兄你除外。” 张天祥怒目而视,方少英拉了一把他的手臂,笑嘻嘻道:“岑兄没说错嘛,咱们可不都不是世人眼中的青年才俊。” 白衣公子掀唇笑道:“简姑娘的第一位未婚夫,江南有名的才子,那才是真正的才高八斗,惊才绝艳,不然也不会甫一进京便被公主一眼相中,以公主之尊主动请求圣人赐婚,甚至放着京里的公主府不住,随驸马去南方定居。” 张天祥愣住:“你说的可是新安公主?” “可不是。”白衣公主掀唇,似笑非笑的道,“据闻驸马是简姑娘的表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是为了两人的婚事进京,却不想发生此变故,驸马如今怕是不忍见昔日表妹,成婚三年多都不曾进京,公主也是情深,愣是在江南寸步不离的守着驸马,逢年过节都只是送礼进宫,也不知丽贵嫔作何感想。” 张天祥没听出好友话里话外的讽刺,他跟听天书似的:“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一段……” “皇家出了这样的事,自然瞒得死死的,且都过去多年了。” 方少英笑眯眯的道:“该说简姑娘的第二任未婚夫了,这个我知道。” 旁边的人“切”了一声:“不就是昌国公最看重的嫡长孙林子昂吗,满京城谁不知道?” 方少英也不在意,笑得神秘:“我自然知道些你们不知道。”将众人的好奇心勾起来后,才道,“外人都道简家和昌国公地位悬殊,这门婚事能说成,是因为林子昂对简大人感恩在心,这才不介意娶恩师的女儿,但其实并不是,这门婚事是林子昂求昌国公夫人定下的。” 张天祥问:“既然如此,为何还会退婚?” 方少英耸了耸肩,道:“至于陈浩然,就不用我说了罢,陈浩然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肯娶简姑娘进门,不知道简姑娘是不是有隐疾。” 有人总结道:“驸马远在江南,身份也不是咱们能得罪的,林子昂则出身昌国公,又被圣人当作世家子的典范,极为欣赏,若他不愿说,咱们也不好强求,如此只能去找陈浩然了,他虽是探花出身,可一没家世,如今又还是在翰林院当七品小官,定不敢不说。” “正是,陈浩然无需忌惮,若真找他,想必定是知无不言。”白衣公子笑道,“张这事不急,喝酒喝酒,小弟找到了一个新去处,待吃饱喝足后,带兄弟们都去乐一乐。” 众人十分有默契的露出暧昧笑容,张天祥也一改先前的闷闷不乐,双眼闪亮,仿佛已经预见了简珞瑶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出的情形。 ☆、第14章 这厢说完了,另一头却刚刚开始。 萧长风从平康坊出来,对跟在身后的随从吩咐道:“天祥对简家姑娘记恨如斯,问他缘由又语焉不详,恐怕不只是因为那日在永宁侯府的冲突,六安,派人去查一查。” “是,主子。”六安话刚落音,一个黑衣人从悄无声息的来到两人身后,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六安却警觉的回头,瞧见黑衣人,裂了嘴笑道:“永福,世子爷那儿有消息了?” 萧长风并未回头,淡声问:“如何,天祥可有胡来?” “属下离开时,世子爷正打算找与简姑娘订过婚的几位,了解简姑娘的弱点,以此要挟不许简姑娘嫁入郡王府。” “只要不闹大了,便随他去罢……等等。”萧长风说到一半,忽然又眯起双眼,“那姑娘之前还订过婚?” 永福低头:“正是。” “我记得五妹夫先前也是与简家的姑娘定过亲,可是这位?” “主子记得没错,正是简四姑娘。” 虽有猜测,听得随从如此肯定,萧长风仍是愣了愣,神色有些怔忪。 六安见状,面上露出一丝不解,低声问:“主子,可有问题?” 萧长风摆了摆手,道:“只是意外罢了,当年五妹不管不顾的大闹,到底是丑事,母后多有遮掩,又因五妹近年都不在京,更少有人提及,我倒也险些忘了。” 六安劝慰道:“毕竟是新安公主的私事,主子忽视了也正常。” 对这个异母妹妹,萧长风倒无多大感情,至少比不上他替表弟张天祥操过的心,且他感慨也不是为了自家五妹,萧长风哂然一笑,道:“这么多年了,往事早已尘封,只是我还以为这位简姑娘早就成亲了。” 永福方才恰好在雅间外听了几耳朵,闻言便有些感慨道:“说到底,还是这简姑娘命不好,都订四回亲了,还是嫁不出去。” 原本漫不经心的萧长风,都多了一丝兴味,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永福不敢隐瞒,将雅间内的对话一一转诉了过来,末了道:“陈大人那段属下没细听,因着怕主子久等,只听到似乎是陈大人母亲的原因。” “这位陈大人属下也知道。”六安兴致勃勃的道,“陈浩然探花出身,如今任翰林院编修,他虽出身不好,家境贫寒,然自个儿也是有风骨的,想当年榜下捉婿,九门提督的女儿他都不愿意娶,倒是对简家家风极为推崇,这才求娶简姑娘。” 说到这里,六安又叹了口气:“本也是才子佳人,年纪轻轻的探花郎与知书达理的闺秀,多么般配,却不想陈编修的母亲十分抗拒此事,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把亲事搅坏,还真差点把自己吊死,陈编修这才没办法,不得不退婚。” 许是简珞瑶的经历太令人唏嘘,一贯冷漠的永安也不由叹气,六安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我原以为你是块木头,没想到也会怜香惜玉啊!” “我只是感叹简四姑娘,这也太惨了些。” “更惨的是还遇到了世子爷,若不是咱们主子严厉禁止,简姑娘说不准就真被毁了。便是如此世子爷还蠢蠢欲动呢。”说到这里,六安话锋一转,道,“不过也还好,世子爷到底不敢闹大,至于把柄,就算简姑娘真有什么不可说的缘由,以陈编修的人品,怕也不会随意吐露,注定世子爷的算盘要落空了。” 侍从们说完,萧长风才道:“稳妥起见,还是派人盯着天祥,别让他闹出什么来。” 两侍从虽有些诧异主子为何忽然改变主意,却也并不多问,永福正色道:“属下立即去安排。” 简珞瑶这一被禁足就是足足一个月,能解禁还是因着堂姐的婚事。 简珞芳是大房嫡女,定的是刘阁老家。简珞芳的未婚夫刘愈虽是刘阁老的庶子嫡出,但因未来公爹是刘阁老的长子,其姨娘还在世,且颇得刘阁老宠爱,因此对庶长子所出的长孙也颇为看重。 索性刘愈自个儿也争气,从小便会念书,在刘家一干纨绔子中,越显得鹤立鸡群,刘阁老这才特意为长孙定下简家大房嫡女,当时简家老太爷还在世,刘阁老看重的不仅是简家家风,更是欣赏其满门清贵,定能给走科举之路的长孙带来裨益。 原本定下的是简珞芳及笄后成婚,却不想刘老夫人骤然离世,孝期不能嫁娶,简珞芳这才拖到十八岁“高龄”才出嫁。好在刘家重视简珞芳,并未给刘愈房里添人。 嫡女出嫁,在外地的大太太宋氏也赶在婚礼前回京了,简珞瑶众姐妹聚在厅里迎接。 宋氏走的是水路,简府一早便派人去码头候着,宋氏乘的船方一靠岸,便有人回来报信,简珞芳一手紧紧抓着帕子,一手握住简珞瑶的手,脸上头一次没保持平日的温柔笑容,眼神有些紧张、忐忑,也有着显而易见的雀跃,已是第四回问简珞瑶:“怎么还没到,可是路上耽搁了?” 简珞瑶还没说话,简珞岚已经掩了唇笑道:“二姐姐显然是关心则乱,管家亲自带了人去码头接,大伯母还能走丢不成?且自码头到咱们家,少说也要两刻钟的路程呢。” 简珞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抿了抿唇笑道:“五妹妹说的是。” “二姐姐与大伯母一年多未见,激动些也正常。”简珞瑶回握住了简珞芳的手,安抚的笑了笑。 简珞岚目光转向简珞瑶,道:“说起来四姐姐也好久未见了,若不是大伯母回京,只怕还见不着人,不知道四姐姐整日待在院中作甚?” 说是闭门不出,祖母还特意免了她每日的请安,明眼人谁不知道这是被禁足。简珞岚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只是遗憾不论自个儿如何打听,都打听不出嫡姐为何被禁足。 “无他,整理三哥寄过来的信稿而已。”简珞瑶拿出官方说法。 这个说法,简珞岚本能不信,只是还未张口,简珞芳已经接过话茬:“我听祖母说过,三哥写给你的都是些游记和画作,你将其整理成册,还给做了序呢。” 简珞瑶倒有些惊讶:“祖母也知道?” “何止是知道,祖母还瞧过呢。”简珞芳笑盈盈的道,“二叔说你模仿三哥的字迹语气,足以以假乱真,有些地方的注解和题字,他都辨不清晰,祖母好奇不已,瞧过之后啧啧称奇呢,改天妹妹也给我瞧一瞧?” “好是好,就怕二姐姐没这功夫呢。” 简珞芳婚期将至,虽有郑氏和金氏帮忙张罗婚礼,每日只需按着嬷嬷的吩咐调养身子和学习为人/妻子一事,却也忙得不可开交。听得简珞瑶这般打趣,简珞芳脸颊一红,再不说话了。 简珞岚听简珞芳话里话外都是父亲和祖母对嫡姐的重视称赞,心头不服,却因忌惮简珞芳即将嫁入刘家而不敢多话。 刘阁老是天子近臣,备受倚重,说起来她婆家还差些,且这些年虽因着刘家孝期推迟婚礼,逢年过节刘家备的礼可是极为厚重的,足见刘阁老对二堂姐的重视。 因此见简珞芳帮着简珞瑶,简珞岚这才偃旗息鼓,只瞥了在一旁当木桩、对她们的对话充耳不闻的三堂姐简珞珍,不由闪过一丝不屑,若她是三堂姐,嫡母不在跟前压着,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混成隐形人。只可惜她的嫡母从来不肯对她放松一丝。 注意到简珞岚的眼神,简珞珍也权当没瞧见,索性嫡姐出嫁后,年前便轮到她了,堂妹如何,自个儿也管不着。 三房的两姐妹瞧着堂姐们的对话,并不上前凑热闹,简珞岚瞧着一个个低眉敛目,往常最爱谈论的话题,也觉得没趣了,正想出去透气,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大太太回来了,马车就停在门口。” 简珞芳一时激动,腾地站起身,还紧紧握着简珞瑶的手不自觉,简珞瑶只得随她一块站起来。 素来端庄大方的简珞芳反应过来,有些窘迫道:“四妹妹,我……” 简珞瑶拍了拍她,道:“大伯母想来定是去松荣堂给祖母请安,不如咱们也一道过去罢。” 第9节 ☆、第15章 待一行人到松荣堂时,大太太宋氏已经到了,正跪在老夫人跟前告罪,郑氏和金氏在一旁劝着,听到简珞瑶姐妹们过来的消息,老夫人拍了拍宋氏道:“行了,孩子跟前,你做长辈的也端着点,再说了,这些年你把老大照顾得很好。” 宋氏抹着发红的眼角,郑氏和金氏听婆婆发话了,才一左一右使力将人扶起来,金氏笑道:“家里有二嫂和我呢,大嫂也别担心。” “我是大嫂,侍奉母亲本该义不容辞,如今却劳两位弟妹操心,真叫人无地自容……” “一家人,何必如此客套。”郑氏素来跟宋氏交好,语气里也少了些客套,“再说这大喜的日子呢。” 提到女儿的婚事,宋氏才终于收了面上的伤感,抿唇道:“也是我这个做娘的不称职,二丫头的亲事,劳你们操心了。” 金氏掩唇笑道:“大嫂可夸错了人,我只跟在二嫂后头帮把手,这嫁妆礼单,可都是二嫂忙前忙后张罗的。” 老夫人闻言也道:“老二家的确实准备得不错,抬出去不会堕了我简家的名声。” 宋氏知道自家婆婆素来稳当,她能这么说,那便是亲自掌眼过的,略有些心喜,顺着老夫人的话拍了拍郑氏的手背:“你素来妥当,请你帮忙我再没不放心的了。” “瞧大嫂说的,二丫头是我亲眼看着长大,跟亲女儿也没差多少,能不尽心着办吗。”说着又道,“不过总归离婚期还有十来日,待会我就把单子送过去,大嫂瞧瞧可还要添些什么。” 宋氏还没表态,老夫人已经满意的点头:“合该如此。” 虽说婆母和弟妹都是好的,可毕竟是自个儿女儿,宋氏总归有些不放心,先前只是怕引得婆母和弟妹不快,但如今郑氏都主动提出来了,宋氏再没什么好说的,点头笑了笑,态度比先前更亲热两分:“行,我就承二弟妹这个情了,这回回来带了许多上好的蜀锦,待会儿母亲和弟妹们都好好挑着。” 简珞瑶一脚踏进屋子,听到这番话便笑道:“我就说大伯母每次回来都要带不少好东西,侄女儿在这儿谢大伯母破费了。” 老夫人抚着流萤的手一面笑一面嗔道:“就你机灵,谢这么早,指不定没你的份。” 宋氏却笑得欢畅,迫不及待的道:“有,哪能少了四丫头的份,大家伙都有。” 简珞瑶和简珞芳相差一岁,从小就玩得来,宋氏对她也多一份亲近,朝着并肩进来的两大姑娘招手,一手拉一个,左看看右看看,感叹道:“好像昨儿才看到你们两小不点凑在一起商量怎么欺负老三,四丫头每次都是出坏主意的那个,亏得二丫头是姐姐,竟跟在你屁股后面说往东就往东……” 小时候简珞瑶仗着人小没人管,确实做了很长一阵疯丫头,仗着多了成人的记忆,当上了姐妹们中的孩子王,除了天生跟她不对付的简珞岚,其他姐妹几乎唯她马首是瞻。 虽不至于上房揭瓦,大部分熊孩子干的事她都干了,每次做了坏事总把简千珩拉出来背黑锅,毕竟是她亲哥,又比她大两三岁,简千珩理所当然成了她的顶缸对象,且那个时候简千珩还没长成个妖孽,是个有些单纯的小正太,每每被简珞瑶忽悠几句,就豪情冲天的要为妹妹上刀山下火海…… 提到小时候的黑历史,简珞瑶有些不好意思,抬头就看到简珞芳在冲自己笑,也眨了眨眼睛回了个笑脸过去,宋氏又道:“一眨眼就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不过说到老三,他这回会回来吗?” 郑氏立时收了笑脸,怒道:“这个不孝子,前儿就托人带了份礼,说是要参加劳什子诗会,脱不开身,真是不着调!办诗会还比得上他妹妹成亲不成?” “弟妹可别这么说,都说男儿志在四方,老三这些年在外游历,收获可不少。”宋氏反倒劝起了郑氏,说着一脸与有荣焉的道,“老三的才名,都传到蜀地去了,上回听老三咱们简家的,知府都夸了老爷,说咱们简府后继有人,喜得老爷当晚都多喝了两杯酒。” 老夫人心念一动:“千珩的名声真传得这么远?” 宋氏眉飞色舞,好像是她亲儿子出了名一样:“母亲还不信儿媳吗,知府最欣赏有才气的年轻人,这回听得我回来,还特意叫我带了侄儿的墨宝过去,他要收藏呢。”倒是隐去了被知府收藏了墨宝的年轻人,没有上千个也有百十个了。 简老夫人不像旁的婆婆,许是清贵之家都带了些旁人看不懂的清高,她一不恋权而不贪财,更不以磋磨媳妇为乐,倒是爱听子孙有出息的消息,这倒是所有老太太都喜欢的项目,简老夫人轻易就被哄得眉开眼笑:“我就说千珩是个好孩子,反倒是你弟妹,总是怪他不着家。” 虽然被婆婆埋怨了,郑氏也不在意,儿子被夸,她心里也喜得跟吃了蜜似的,当下便应道:“母亲说的是,是媳妇儿眼皮浅。” “弟妹也是关心则乱。”宋氏笑道,“幸好千珩是侄子,若是我儿子,恐怕蜀地那些夫人太太们非要扒下我一层皮来认亲不可。” 略带夸张的一句话,把老夫人和郑氏逗得哈哈大笑。 简珞瑶心里一个大写的服。 她的确佩服这个大伯母。据说是当年大伯父和大伯母成亲几年,迟迟未有孕,这才让通房丫鬟停了药,通房丫鬟很快怀上孕,但没几个月后她大伯母也怀上了,好在通房丫鬟只生了个女儿,就是简珞瑶的大堂姐简珞婷,已经出嫁了,大堂哥简千珅是正室所出,简珞婷的生母被提为姨娘,再后来简珞芳和简珞珍陆续出生,简珞珍的生母也被提为姨娘。 按理说,大伯父外放,归期未定,正妻应在老家侍奉公婆,他们还有孩子要照顾。到时正妻不在跟前,两位姨娘开始蠢蠢欲动,还没确定下来,便已经隐隐有了不将宋氏放在眼里的迹象。 最后是宋氏一咬牙,临时做了个令人震惊的决定,将姨娘留下来替她侍奉公婆,自己则带着孩子随丈夫外任,去那穷乡僻壤处吃苦。 因着这个,简老太爷在世时便对长媳十分满意,称其有决断,简老夫人则唯丈夫是从,便是简老太爷去世已久,也不曾对长媳不在跟前侍奉而不满,简家大伯更是因为身旁没别的女人,自个儿也没太多花花肠子,倒是跟宋氏过上了一双人的日子。 宋氏也算是因祸得福,但简珞瑶仍是佩服她,长媳有太多牵绊,掌家权、未来当家主母的威严,换做一般人还真抛不下这些,更多女子是害怕被外人说道不孝,这边既放不下贤名孝名,那边又生怕丈夫被别的女人笼络住,失了正室的尊荣,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捞到,像宋氏这样敢破而后立的女人,又有多少? 寒暄过后,老夫人道:“行了,这般久没见,你们母女定有许些话说,下去罢,不必在这里守着我老婆子了。” 宋氏自拉了简珞芳的手,便再没放下过,目光在简珞芳脸上流连,听得老夫人这么说,还想推辞几句,郑氏和金氏已经笑着推她:“侄女儿还有好多事需要大嫂亲自叮嘱,快回去细细说罢,母亲这儿有我们呢。” 宋氏便不再推辞,目光看向一旁的简珞珍,笑道:“既如此,三丫头也与我一道回去罢,有些话索性一并叮嘱了。” 老夫人点头:“还是你周到。” 宋氏一走,郑氏和金氏也下去忙了,简珞瑶和几个妹妹在屋里又陪老夫人聊了会儿,但也没逗留太久,老夫人有些精力不济,简珞瑶几人便告辞出来了。 回湘兰院,方坐下喝口茶的功夫,青柳领了个小丫鬟过来,白露嘴巴甜,凑上去一口一个青柳姐姐,拉着人家不停的问:“听说大太太回来有一段走的是水路,岸边风景是不是很美?” 青柳无奈笑道:“改天有空,我给妹妹好好讲上几日,现在就让我忙正事罢。四姑娘可在?” 屋里走出来一个人,正好回道:“在呢,青柳姑娘有事?” “郑嬷嬷。”青柳笑道,“太太叫我给姑娘们送料子,不知道四姑娘喜欢什么的,只能带过来让姑娘自个儿挑了。” ☆、第16章 简珞芳成亲当日,简珞瑶也一早被郑嬷嬷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不由抱怨:“二姐姐成婚,我起这般早作甚。” “二姑娘的夫家可是刘家,刘阁老近年越发受圣人倚重,多少人等着,怕是平日走动不勤的太太们也都会来,姑娘作为主家,自然要打扮好了去接待客人。”更重要的是,表现好了,刷洗掉那些个夫人先前对自家姑娘的印象,说不定自家姑娘很快也有好消息呢。 自来不多话的红云,这会儿也绷不住,几乎将简珞瑶的衣柜都搬了出来,各种衣裳铺满了整张榻,看得人眼花缭乱,红云认真请教郑嬷嬷:“嬷嬷,姑娘今儿穿哪身?” 好在郑嬷嬷没有选择恐惧症,很快便做了决定:“就穿用郡王妃送来的宫缎裁的那身,贵气,衬姑娘的肤色。” 简珞瑶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郑嬷嬷将自己打扮成她希望的那样。 “今儿大喜的日子,老夫人免了请安,太太叫姑娘去她屋里用早膳。” 简珞瑶点头:“去看看五弟那儿好了没,叫他一道去给娘请安。” 自简珞瑶被禁足,简千珏更是日夜待在湘兰院不肯走,简珞瑶索性叫人在她隔壁收拾间屋子出来,专给简千珏睡觉的。 简珞瑶去到郑氏屋里,她爹和亲大哥也在,大伯父因官职在身,不能回来主持女儿的婚礼,她爹作为简府二老爷,自然要全权负责。 郑氏已经忙了一早上,才歇口气,见着丈夫儿女都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又瞧着简珞瑶装扮一新,眼神更是愉悦:“大喜的日子,合该穿喜庆些,四丫头这样就很好。” 简千珏一瞧见亲大哥,眼睛就亮了,请完安便迫不及待的黏了过去,简司业瞧了瞧儿女,笑道:“都坐下用饭罢,今儿事多,千珝和瑶儿也多帮衬些。” 简千珏仰着头问:“我呢,爹我呢?” 郑氏点了点儿子的小鼻子:“你就跟在祖母身边做个乖巧的小尾巴,知道吗?”今日客人多,她跟女儿都不好照看这个小磨人精,还是在老夫人那儿稳妥些。 用完饭,简司业带了简千珝先走,郑氏留简珞瑶下来问了添妆的事,才满意的放人:“备得不错。” “有郑嬷嬷在呢,娘不必担心。”今日情况特殊,往常都是几个丫鬟跟着简珞瑶,郑嬷嬷坐镇湘兰院,今儿郑嬷嬷亲自跟在简珞瑶身后,也无形之中给了她不少安全感。 郑氏含笑点头:“行了,你二姐姐那儿怕也妆扮好了,过去陪陪她罢。” 简珞瑶刚从屋里出来,便瞧见还在院中的简千珝,不由惊讶:“大哥不是和爹忙去了吗,怎么还在这儿?”虽上头有大堂哥简千珅,私下简珞瑶还是习惯叫简千珝大哥。 简千珝只是挑眉,温和的看着她:“准备去哪儿?” “给二姐姐添妆去,大哥要帮忙带吗?” 简千珝果真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递给简珞瑶,缓缓道:“二妹的昨儿已经叫人送过去了,这是给你的。” 简珞瑶抱着盒子,扬起嘴角,上辈子是独生女,和堂兄表姐们也没这辈子的关系亲昵,更别提亲兄弟了。有兄长的感觉到底不同。 简千珝也勾了勾嘴角,揉了下简珞瑶的头,兄妹俩虽没多少对话,感情之深却足见一斑。 “走罢。” “大哥不用去忙?” “送你去飘柳院。” 简珞瑶挽着嘴角点头:“好。” 此时简千珏正在给郑氏提要求:“娘,别忘了带我的木马,还有长剑,还有大哥送的……” “好好,不会落下你的宝贝的,该出发了。”郑氏搂着小家伙哄道。 林嬷嬷得了眼色,上前将小家伙抱走,素云进屋道:“夫人。” 面上带笑的说了几句,郑氏也抿唇笑了,嘴上却还要谦虚道:“老大也是沉得住,用饭时一子儿也没透露,给亲妹妹送个东西还要背着人,是见不得光?” 素云笑掉:“估计是二少爷有话跟四姑娘说呢。” “你说他们兄妹一道往西院去了?”郑氏脸上的笑意到底是藏不住,道,“真不知这几个孩子都随了谁,老二性子倒是活泛了,偏偏活泛过了头,谁也管不住,这个小的别看才一团儿,嘴巴可甜,哄得人晕头转向。” 方嬷嬷笑道:“数起来,倒还是四姑娘最像太太了。” 郑氏笑得自豪,却还要道:“这话叫老爷听见了可不好,他自来觉得这丫头投错了胎,跟他年轻时一模一样。” 老夫人屋里的刘嬷嬷一脚踏进来,闻言便笑了:“哪能啊,老奴瞧着二老爷长大,四姑娘贞静善良,与二老爷可半点都不像。” “可不是,谁都瞧得出来,偏老爷就不爱听实话。”郑氏笑道,“刘嬷嬷难得来一趟,素云,上茶。” “二太太也忙,老奴还是不添这个乱了。”刘嬷嬷摆手道,“今儿人多手杂,老夫人担心五少爷不好看顾,便叫老奴接到松荣堂去。” “母亲随我想一道去了,原也是要把小五送过去的,只是这孩子非要回屋收拾他那些宝贝玩意儿,累得嬷嬷辛苦一趟了。” 到了西院,简千珝却没有去简珞芳飘柳院,只道:“你自去罢,我去给祖母请个安。”说罢又拍了拍简珞瑶的肩,“流言蜚语,清者自清,不必庸人自扰。” 简珞瑶心里涌起一阵暖流,没想到大哥陪自己走许久,只是为了一句话。其实他不知道,比起嘴上的安慰,这样一路坚定的陪伴,才是让自己最感动的。 在简珞芳屋里坐了没会儿,简珞瑶几姐妹便被喊去松荣堂见客,简珞芳是新娘,素白的手绞着喜帕,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今儿这日子,不独简珞瑶,其他几个姐妹也都是盛装打扮,五朵金花一踏进松荣堂,正在聊天的夫人太太们纷纷看过来。 这会儿还早,在老夫人屋里坐着的便都是些姻亲,老夫人和宋氏金氏的娘家都来了,因着不是郑氏的儿女成亲,郑氏娘家远在江南,来一趟不太方便,便只一个在京里做生意的族兄带妻女来了,捎了江南郑家备的厚礼。 简珞瑶方跟远房舅母见了礼,便被祖母身旁坐的老夫人喊了过去,亲热的拉着她道:“几年没见,瑶丫头是越来越水灵了。” 简珞瑶大大方方的应道:“舅婆也是越活越年轻了。”老夫人是她祖母的娘家嫂子,年纪大了鲜少出门,大姐简珞婷成亲就没过来,简珞芳是大房嫡出不假,但若她嫁的不是刘家,刘老夫人怕也不会出这趟门。 刘老夫人闻言笑了,满头银丝轻颤:“你这狭促丫头,越活越年轻那不成老妖精了。” 坐在简老夫人右下首的一个年轻妇人掩唇笑了,凑趣道:“四姑娘这嘴甜的,长得又如此水灵,可说了好人家?” 此话一出满厅寂静,坐她对面的年长妇人端起茶杯抿了口,借低头的动作掩去眼底的闪烁,心道自个儿从蜀地过来,都听闻了简四姑娘的事,陪着不敢多话,这三房金氏的娘家姐姐一直随夫在京里定居,没道理连这点消息都打听不到,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难怪大姑子只叫她多关照二房,她还以为大房与三房不和,现在瞧着三房如此不上台面,确实没应付的必要。 大金氏想是没感觉到屋里的尴尬气氛,笑呵呵的道:“我有个侄儿端的是一表人才,又会念书,老夫人若不介意,不如……” 话还没说完,简老夫人不咸不淡的挡了回去:“我四丫头倒不劳亲家费心了。” 第10节 宋氏的大嫂陈氏挑眉,这大金氏还真敢说,简府这样清贵的人家,怎么会自降身份与商户结亲,还是二房唯一的嫡女!不怪老夫人如此毫不客气了。 大金氏也不介意老夫人的态度,仍旧笑得一团和气:“老夫人说的是,我这操的是哪门子的心,倒不如关心下自个儿亲侄女,不过五丫头还没着落,六丫头倒是有人瞧中了,兴远侯家,不知老夫人听过没?” 简珞玥不由红了两颊:“大姨,你别胡说。” 瞧着她神态,众人却知这事估摸着差不离了,首座的老夫人眼神闪了闪,一时竟没作声。 饶是陈氏淡定,也悄然抽了口气,兴远侯,难怪这大金氏如此嚣张!不由看了看简珞瑶,心下不由叹气,三房各只有一个嫡女,三个姑娘中,说句真心话,她嫡亲的侄女儿芳丫头,站在四姑娘跟前,也有些落了下乘,这四姑娘长得是所有简家姑娘中最标致出挑的一位,气质落落大方,眼神清正,按理说最得当家太太们的喜欢,只可惜命不好。 陈氏不由纠结,大姑子独独叫她关照二房家的,怕就是为这四姑娘特意叮嘱的,毕竟大姑子常年不在京,二房的郑氏确实替她照顾了儿女,不过是投桃报李,只是现在三房的六丫头要与兴远侯府定亲,她现在贸然插嘴…… 还在纠结中,刘老夫人仍是一脸笑容的拉着简珞瑶,道:“哪天瑶丫头大喜,我老婆子定是要来讨杯喜酒喝的。”好像没听到大金氏的话一样。 老夫人也方笑道:“都来,都来。” 众人纷纷打趣,绝口不接大金氏的话茬。 ☆、第17章 简家是嫁新娘,新娘子正午前便被接走了,宾客们留下来用过午饭,大多数便告辞回去,留下来的都是些关心亲近的姻亲。 忙碌了半日的郑氏终于有功夫坐下来歇会儿,素樱忙上了茶,素云站在郑氏身后捏肩,方嬷嬷从外头回来,脸色难看的道:“太太。”说着上前,弯腰对着郑氏耳语一阵。 郑氏方放松的眉,顿时深深皱起来:“金氏这什么意思?”她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大金氏突然当众给她女儿难堪,背后不会有金氏的示意。 “老奴听下人报后,忙去了姑娘院中一趟,郑嬷嬷好像又从白露她们嘴里得知,咱们和瑞郡王府退婚不久那阵子,有一日姑娘在院口遇到三太太,三太太就拉着姑娘说了这些有的没的,像是与六姑娘的亲事有关……” 郑氏仔细思索,沉吟道:“那回我记得,下着雨金氏拉着四丫头在院外说话,我还奇怪来着,但没人提起,我便也没放在心上,竟不想是说这个……”不由埋怨道,“这丫头也是个傻的,什么都不说!” “白露她们想是也得了姑娘吩咐,到今儿郑嬷嬷发现不对劲,才给问出来的。”方嬷嬷道,“不过姑娘自来就这性子,也不是有意瞒着太太,姑娘光明坦荡,从不背后论人是非,太太也能理解的。” “那倒是。”郑氏无奈中又有些自豪,又将方嬷嬷的话琢磨了一遍,道,“金氏为人看着精明,其实最兜不住事,数月前就能在四丫头跟前透露,怎么到我面前却一声不吭?还有,今儿老夫人什么反应?” “老夫人没理会三太太的娘家大姐,明显是冷着,舅老夫人更像没听到似的。” “如此说来老夫人也不知道此事了?” “老奴瞧着怕正是因为老夫人也不知道,三太太恐其生变,这才叫她娘家大姐当着一圈人的面说,日后兴远侯家真上门了,老夫人定不能拒绝。” 郑氏却怒道:“我不管她女儿能跟哪家说亲,为何非得踩我四丫头不可!她大姐夫家那样儿,也敢肖想我四丫头!” 方嬷嬷心中也是愤怒的,却是压下了,安抚道:“太太,今儿是二姑娘大喜的日子,夜间还有客人在,您要是露了不好,只怕老夫人和大太太都要有意见了。” 虽有这个小插曲,这几日简家还是花团锦簇、喜气洋洋,当着金氏的面,郑氏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粉饰太平,就这么和和美美的到简珞芳回门的日子。 回门是大事,当日简家众人严阵以待,大太太更是一大早便爬起来张罗,隔一炷香要派人去外院问一声姑奶奶和姑爷到没到。 新姑爷和姑奶奶进院,简府仍是大红灯笼高挂,处处一片喜气洋洋。依照俗例,新婚夫妻要赶在落日前回家,大太太舍不得女儿,握着女儿的手亲自送到大门口,细细叮嘱道:“在婆家要照顾女婿,孝顺公婆,多听多问宋嬷嬷,若有拿不定注意的,也别着急,使人回家送信便是,年前你三妹成婚,娘这两月都留在京中,若娘不在家,找你祖母和二婶商量也是够的。” “娘这话说许多遍了,女儿都记着呢。”简珞芳也眼眶发红,不过气色倒还红润,低声道,“夫君和公婆都对女儿不错,娘尽管放心。” 大太太倒是笑着点头:“我知道,你婆家是个规矩人家,这点没甚好担心的。”说罢挥挥手,“走罢,别让女婿在外院等太久。” 简珞芳带着丫鬟嬷嬷袅袅离开,很快便瞧不到她的身影,大太太却倚在门口瞧着空空的院落,没一会儿,丫鬟过来道:“太太,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大太太到了松荣堂,郑氏和金氏也早候着了,请过安,老夫人指了下首的位置:“坐罢。” 坐在郑氏下首的金氏觑着老夫人端着脸、颇显高深莫测的神色,这二姑娘才离开,本大喜的日子,婆母瞧着却不似高兴的样子,不免有些心虚,宋氏坐下后,金氏忙开口问:“母亲这么记着叫儿媳们过来,可有吩咐?” 老夫人闭着眼拨转佛珠,闻言也没睁开眼,悠悠道:“老大家的既然回来了,管家一事也得拿起来,往日是老二家的忙活,一时也丢不开手,索性你们妯娌两一起接手罢。” 一句话,便把好不容易捞到些管家权的金氏给撇开了,不等宋氏开口,金氏已经坐不住,急道:“大嫂管家确实该当,然而大嫂这些日子奔波累了,还要张罗三姑娘的嫁妆,媳妇儿委实怕大嫂累着。” 宋氏也是这个意思,她主持完庶女的婚事,便要回蜀地去了,管家权要了也没意思,没得得罪了二弟妹,自家女儿出嫁了,可在京里还得托二弟妹照看,还有在准备明年秋闱的大儿子,样样指着二弟妹和二叔张罗,万不能开罪。 正在宋氏想着怎么向婆母和郑氏表达自己没有争权的意思,郑氏先开口了,她笑道:“母亲说得没错,大嫂既然在家,哪能如此躲懒?也让弟妹我松泛几日罢。” 老夫人终于睁开眼,笑睨了郑氏一眼:“还说你大嫂,我看就你会躲懒。” “母亲就当疼媳妇儿了。” 宋氏打量着郑氏笑盈盈的脸色,忽然想起大嫂回去前对自个儿说的三房六丫头的亲事,不免联想起来,金氏上回委实急了些,大金氏那般说,下的可不只是四丫头的面子,别说火爆脾气的郑氏,只怕也惹得老夫人不喜。 这是借着自己夺了三房手中那点儿管家权,索性自个儿两月后就走了,到时候三房能不能捡漏,就看郑氏的意愿了。 想明白关窍的宋氏笑道:“原是想轻松几日,不料被二弟妹看破了。” 眼看着就定下来了,金氏不由发急,别小看这点子管家权,丈夫至今还是个穷书生,跟着两个大侄儿一块准备明年的秋闱,没一点进项,她自个儿娘家也不争气,陪嫁除了金银首饰这些死物,也没个能生钱的铺子或庄子,一家子全指着那点儿月例,扣掉人情往来,手头便紧巴巴的。 女儿又大了,要准备嫁妆,儿子也快了,样样都要钱,她不像大房二房底子厚,只能自个儿想办法钻营,手头这点子管家权都是郑氏跟前伏低做小几年才得来的,前儿二姑娘一个婚礼,她便从中捞了些,快抵得上两个月的月例了,好容易尝了些甜头,如今说收走就收走,真如在她心头割肉一般。 老夫人却没有给金氏开口的机会,挥了挥手道:“折腾一日,我也累了,你们都忙去罢。” 金氏欲言又止,在老夫人洞察一切般的眼神中,还是没敢多说,匆匆出了松荣堂,追上宋氏和郑氏的步子,“大嫂二嫂……” 主要看的还是郑氏,郑氏也仿佛感受到了热切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听说六姑娘好事将近?恭喜弟妹了。” 宋氏忍不住叹了口气,往常都是喊六丫头,今日却是生疏的六姑娘,二弟妹果真气得不清。原是想着六丫头若真说得兴远侯家,金氏切莫得罪了,不过今日瞧老夫人和郑氏的态度,她也顾不上那许多,兴远侯毕竟还远着,她不在家时,子女倚仗的还是郑氏。 宋氏打定主意,看了金氏一眼道:“六丫头大了,三弟妹想是也得忙起来,难脱开身,老夫人也是为你着想。” 宋氏说得如此直白,金氏脸皮再好也不好开口了,笑脸僵在原地,顿了顿才道:“大嫂说的是,弟妹便不打扰二位商量正事了。” 瞧着金氏笑脸一收,转身便走,宋氏才对郑氏道:“三弟妹想是不高兴了。” 郑氏正“嗯”了一声,道:“老夫人发话了,她便是有意见,也冲不得咱们,对了大嫂,珞芳回了门,大侄子也该收拾东西准备回书院了罢?” 说到儿子,宋氏的心思自然跟着郑氏的话走:“自然是与小叔和千珝一道去。” “小叔还不清楚,待夜间老爷回来了问问,千珝不是明儿下午,便是后日一早回书院。” 宋氏连连点头:“秋闱在即,确实耽搁不得。” 被念叨的简千珅和简千珝兄弟俩正往简府的方向赶,路上却遇上一人,青衫长袍,声音清朗:“千珅兄,千珝兄。” 简千珅只作揖回了一礼,没说话,简千珝却眉目一敛,淡声道:“当不得,陈大人特意守在此地,不知所谓何事?” ☆、第18章 琴声悠扬,舞女扬起广袖翩翩起舞,身姿柔媚,如蝶般轻盈飘逸。 酒席正酣,男子划拳喝酒,高谈阔论,柔若无骨的女子倚在旁边劝酒夹菜,红唇含笑,低眉温顺,体贴入微。 平康坊当真是蚀骨温柔乡。 如此和乐融融的氛围,偏有人格格不入的喝着闷酒,仍是一袭白衣的褚远航挑眉:“瞧瞧你们怎么做事的,竟让我们张兄一人在那喝着闷酒。” 倚在褚远航身旁的姑娘也会来事,闻言便笑着端了酒壶起身到张天祥旁边坐下:“世子爷太久没来,竟变得如此斯文,姐妹们都不敢打扰了……” 话还没说完,给张天祥倒酒的手便被毫不怜香惜玉的推了一把,酒水洒在桌上,女子脸色都没变,忙拿了帕子收拾桌子,面上一脸愧疚:“是奴家笨手笨脚,还望世子爷见谅。” 徒生变故,各自寻欢作乐的狐朋狗友也纷纷停下动作,看着这处。 “行了,他今儿心情不爽,邪火没处发呢。”褚远航倒是怜香惜玉,将女子拉起来,自个儿在张天祥身旁坐下,笑道,“张兄不要美人作陪,在下只能牺牲一二了。” 张天祥倒是绷不住笑了,瞥了他一眼:“爷不好这口。” 方少英也凑过来,嬉皮笑脸的趴在张天祥肩上:“啧,还气着呢?” “你还笑,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我也没料到陈浩然如此不识相,连你亲自出马,都不肯透露只言片语啊!”方少英一脸冤枉的表情。 这么一说,张天祥对陈浩然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如此看不起本世子,要不是表哥的人拦着,老子非得废了那家伙不可!” 方少英忙劝道:“千万别,陈浩然再如何也是朝廷命官,探花出身,都看着呢,要真对他出手,别说郡王爷,只怕四皇子都不会轻易放过你。” “表哥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总是偏袒外人,这个不让我碰,那个不让我招惹!” 褚远航道:“四皇子也是为你好,不然谁管你闯不闯祸。” “对啊,虽然没从陈浩然嘴里问出些有用的东西,但是最近风平浪静的,也没听说郡王妃非要将简家姑娘许配给你啊,你就放宽心,简家那门第,还不至于让郡王妃要你非娶不可。”方少英也分析的头头是道。 张天祥沉默许久,不悦的道:“本世子就是不高兴,不就是圣人钦点的探花吗,又什么了不起的,现在还不是小小的编修,凭什么瞧不起本世子?” “也不一定是瞧不起。”褚远航手搭在张天祥肩上,道,“你知道他们这些书生素来迂腐,让他非议女子,确实不是君子所为,他不肯说也正常,且还有一点,或许是简姑娘本身并无可说的呢。” 方少英和褚远航娓娓道来,头头是道,张天祥也不由点头,半响后才狐疑的看向他们:“不对啊,你们今天为何总替别人说话?” 方少英和褚远航对视一眼,褚远航刷的一把打开折扇,笑得风度翩翩:“这不是为你考虑吗,郡王妃瞧着现在没这个心思,若见你如此关注简姑娘,只怕又要动心思了。” 张天祥闻言打了个寒颤:“本世子绝对不要娶那个女人!” 方少英拍着他:“那还不简单,只要你别理她,简姑娘年纪也不想了,简家想来正张罗着给她说亲事,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你头上。” 张天祥仔细一想,倒真是这么回事,却又不甘心的咬牙:“那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褚远航似笑非笑:“你堂堂世子爷,跟一个六品小官之女和七品编修计较什么,高抬贵手一回,说不准他们才更战战兢兢,生怕被你报复呢。” **************** 简千珝回了府,先去老夫人房里请了安,正巧宋氏和郑氏都在,老夫人拉着简千珝嘘寒问暖好一阵,宋氏笑道:“千珝和千珅不是一块出去的吗,怎么反倒比千珅晚回来了?” 简千珝淡笑道:“侄儿在路上遇到昔日同窗,便同去茶楼坐了片刻,大哥说有事,就先回来了。” 宋氏点头:“你大哥这会儿怕是在收拾行李。” 拉着简千珝的老夫人闻言有些不悦的道:“才回来几日,就赶着去书院,那地儿又偏又冷,你们这当娘的也不心疼,还赶着孩子走……” “索性也就一年了,若能考中,秋闱过后便可一直在祖母膝下尽孝,还望祖母体谅则个。” “体谅体谅,你们有孝心又知上进,祖母怎能不体谅。”老夫人抚着简千珝的脸颊笑容满面的道,“就是怕你们在外面太辛苦了,可怜见的,又瘦了不少。” 简千珝看着是个冷淡的人,耐心却十足,坐在老夫人旁边任其抚慰,三言两语便把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离去前还恋恋不舍,看得宋氏也颇为羡慕,对郑氏道:“千珝越发优秀了,弟妹好福气。” 郑氏抿唇笑得含蓄,道:“比不上千珅稳重。” 老夫人眉眼含笑:“行了,你们也别互相吹捧,我这几个孙儿都是最好的。” 一直插不上话的金氏这才忙奉承了一句:“可不是,真论起来,谁也比不过母亲有福气啊!” 红云正从厨房端了茶水点心,回湘兰院的路上,正好碰到从外面进来简千珝,忙停下脚步福身道:“红云见过二少爷。” 简千珝目光从红云托盘中滑过,收回视线,问:“珞瑶在屋里?” “是的,姑娘在屋里描花样。” 简千珝淡淡的“嗯”了一声,抬脚往前走,红云一面快步跟上,一面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心头有些惴惴的,二少爷虽然瞧着面色清淡,可她总感觉二少爷心情似乎有些凝重,又是来找自家姑娘,也不知是不是与姑娘有关。 第11节 顿了顿,红云还是忍不住问道:“二少爷找姑娘是有事吗?” 简千珝回头瞥了她一眼,并未吭声,红云连忙噤声,垂头不语。 还没进屋,郑嬷嬷已经迎了出来:“二少爷来了。”没成亲前,郑嬷嬷曾是郑氏身边得力的大丫鬟,简千珝和简千珩出生时她都有帮忙照料过,如今见着简千珝自是满面笑容。 “郑嬷嬷。”简千珝也停下来与郑嬷嬷寒暄几句。 屋里的简珞瑶听到声音,忙放下手中画笔,来到屋门口:“大哥。” 简千珝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头一皱:“外边风大,穿这么单薄出来作甚,还不回屋去。” 简珞瑶乖乖抱着绿绮递过来的手炉回了屋,郑嬷嬷笑道:“还是二少爷的话管用。” “嬷嬷怎么不说我大哥一见面就教训人?一点都不温柔,难怪娶不到大嫂。” 简千珝倒没在意妹妹的指责,也跨脚进屋,屋里摆设还如过去,桌塌都位置都从未挪动过,可见主人平日有多懈怠。 天气越发寒冷,棉衣也没多少御寒作用,屋里已经燃起了炭火,简珞瑶还抱着手炉歪在榻上,小桌上摆着茶水点心,旁边放一本翻到卷边的书,颇为怡然自得。 若说简珞瑶不懂享受,简千珝却又隐隐感觉,家中兄弟姐妹,除了正游山玩水的三弟,只怕最数她过得轻松自在了,便是满城流言蜚语,也没见给她带来多少困恼或压力。 偏这么云淡风轻的妹妹,在婚事在不如意。想到陈浩然拦着他说的那些话,简千珝又微微皱眉。 “妹妹究竟是哪里得罪大哥了,惹得大哥今日对我如此横眉冷对的?” 简千珝回神,顶着简珞瑶一眨不眨的目光,淡然自若的在她旁边坐下,道:“明儿就去书院了,约莫年前才回来,你有什么想要的?” “礼物这东西,端凭个人心意,我才不说。” 简千珝拍了拍她的头:“滑头。” 简珞瑶笑了笑,瞧着简千珝满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悠悠道:“大哥难得来一趟,不会只是问我想要什么礼物罢?” 简千珝抿了抿唇,半响后才缓缓道:“年末三堂妹成亲,明年还有五妹……外头闲言碎语,你别放在心上。” 自家稳重的大哥,难得如此吞吞吐吐、小心翼翼生怕戳中她痛处的样子,让简珞瑶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挽上他的手臂,道:“我不介意,大不了嫁不出去,在家当老姑婆,大哥可别嫌我。” 简千珝看着如小时候一般搁在自己肩上撒娇的脑袋,心底一片柔软,到底没把陈浩然的事说出来,而是拂了拂简珞瑶掉在眼角的碎发,语气郑重:“养你一辈子都行。” ☆、第19章 简千珝在湘兰院没待太久,他是二房长子,老太爷在世时颇为看重,与大房堂哥一同被老太爷带在身边教导,才逐渐长成这般芝兰玉树、气度卓尔的青年。 被老太爷言传身教出来的简千珝,性子也不像简千珩那般狂放,不拘小节,他是个端方的人,说难听些就是古板,跟简珞瑶虽是亲兄妹,却因男女有别,兄妹俩并无年少时的亲密,这湘兰院自简珞瑶及笄后,他便不再踏入了,今日若不是委实心事重重,也不至于在妹妹屋里逗留许久。 简珞瑶知道他性子,也没挽留,本想亲自送他出院门,还没踏出屋子,却被简千珝皱眉骂了回去,郑嬷嬷笑着把人送走,回来对简珞瑶道:“二少爷关心你,姑娘可别放在心上。” “我自是知道大哥为我好的。” 不过郑嬷嬷却脸色一转,皱眉道:“二少爷素来稳重,今日登门却只为了说那句话,难道是有人在二少爷跟前乱嚼舌根?” 简珞瑶却问:“大哥回自个儿院子了?” “不是,看样子是去夫人房中请安了。” 简珞瑶便笑了:“嬷嬷也别担心,旁人顶多说几句,也妨碍不到我什么。” 郑嬷嬷便也笑道:“还是姑娘看得开,二少爷也是个好的,老奴万没想到二少爷那般严肃的人,竟能作出如此承诺。” 听得简千珝那般说时,郑嬷嬷倒真松了口气,她自然希望姑娘亲事顺顺利利的,可也不想姑娘为着这个什么火坑都跳,即便不挑门第,也得是清白人家才行。 再退一万步讲,许多人家嫌女儿没人肯娶丢了名声,那些姑娘最后多半被送到庙里了却余生,倘若自家姑娘真到那万不得已的情况,二少爷作为二房长子,日后分了家就是他当家做主,他的态度自然决定姑娘后半生的命运。 虽不至于真到那般境地,郑嬷嬷却还是觉得心安了许多。 却说郑氏服侍了老夫人歇下,回了自个儿院子,没听见混世小魔王简千珏的声音,奇怪的问丫鬟素云:“五少爷呢,睡下了?” 素云摇头:“应该是二少爷在教五少爷认字罢。” 郑氏面上一喜:“千珝过来了?” “是的,二少爷等夫人有一会儿了。”正说话间,简千珝已经过来了,恭敬的见了礼,“娘。” 郑氏笑容满面的拉着大儿子的手在身旁坐下,细细的问:“明儿要回书院了,可收拾妥当了?” 郑氏事无巨细的问简千珝在书院的日子,简千珝也认真回答了,虽然这些问题被问过不下十遍,几乎说了一刻钟,郑氏才停下来,接过儿子递过来的茶,笑道:“在家没几日又要回书院了,这天越发的冷,娘委实放心不下。” “儿子年轻,还能吃些苦,再说起居跟在家中无差,一切俱有人照料,娘只管放宽心便是。”简千珝顿了顿,才道,“倒是珞瑶,在家中还得劳娘多费些心思。” 郑氏闻言脸色微变,她清楚儿子的性子,无事不会说出这话。郑氏端茶抿了一口,往方嬷嬷的放下瞥了一眼,方嬷嬷会意,对屋里几人道:“素云去瞧瞧厨房给六姑娘炖的汤好了没,让人快些送过去,素樱你去将夫人给二少爷做的衣裳送去二少爷屋里。” 三言两语将几个丫鬟支开,屋里瞬间清静,郑氏这才担心的看向简千珝:“可是四丫头那儿又有什么事?” “只怕与珞瑶无干系。”简千珝皱眉道,他妹妹素来聪慧,若真与那瑞郡王世子有干系,听得他那番话必有异色,既然没往深想,自是无联系了,因此他思索再三,还是没对她说这事,没得让她徒增烦恼。 “今儿陈编修特意找我,说最近瑞郡王世子在向他打听珞瑶的事,瞧着来者不善,他怕瑞郡王世子从他那儿没得到什么消息,另生别的消息,特来叫咱们注意些。” 郑氏眼神闪了闪:“瑞郡王世子找陈浩然?” 简千珝皱着的眉更深了,语气也有些怒意:“当日要定亲是他家,要退亲的也是他家,都如他们的意了,为何还是纠缠不休!” 郑氏神色变化莫测,许久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知这瑞郡王世子到底想如何,如此反复,我们简家门户小,女儿也是如珠如宝的养着,岂能如他想要就要,想丢就丢?” 这话简千珝听得奇怪,不由问:“娘是知道些什么?” “这……”郑氏有些迟疑,在儿子的炯炯的目光下,犹挣扎了许久,才道,“罢了,你自小稳重,从不多言,这事告诉你也无妨。那瑞郡王世子先前来过家里一次,我和你祖母都不在家,闹着要见瑶儿,不然就闯后院,瑶儿无法,只得去见了一面,好在他虽混帐,倒也没食言,见到瑶儿便走了。” 郑氏说得隐晦,乍一听没什么,简千珝却也知没这般简单,仔细琢磨许久,眼神瞬间一变,“娘的意思是瑞郡王世子对珞瑶……起了心思?” “我琢磨许久,再找不出别个缘由。”郑氏缓缓道,“你宋大舅母刚巧认识老王妃的娘家侄女,那回说起郡王府来向咱们家提亲,也不是无缘由的,分明是瑞郡王世子自个儿在老王妃跟前提了瑶儿的名字,不然以咱们家的门第,郡王妃和老王妃如何看得起?” “既是他自个儿提的,为何又非要闹着退亲?” “像这种被宠坏了的公子哥儿,哪有甚个认真可言,许是后来被别个迷了眼,不是刚退婚没几日就纳了姨娘进府吗?”郑氏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又颇为庆幸的道,“亏得他退了亲,这还没成亲呢,就有姨娘了,可见没什么规矩,只由着他自个儿胡来,咱们家人微言轻,真把瑶儿嫁进去,还指不定让他怎么揉捏呢!” 就像张天祥觉得自个儿身份尊贵,简珞瑶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他这根大粗腿一样,简千珝也觉得自个儿妹子长相性子气质样样出挑,再没比她更好的姑娘,被惦记不要太正常,听着郑氏的分析,简千珝不免点头,也难得有些着急:“既是如此,更不能让他得手了,咱们家不图攀高枝,珞瑶过得幸福,比什么都好。” 郑氏听得欣慰,叹道:“有你这爱护之心,你妹妹日后也差不了,这事跟老夫人也商量过了,往后郡王妃再有请或是赏赐,统统找理由推了,定不让他有可趁之机。” 简千珝道:“当务之急是再给珞瑶说一门亲,便是他贵为瑞郡王世子,也断没有纠缠的理儿。” “是这么说。”郑氏不免叹气,“可大家伙都是早早订了亲,留到现在没消息的,还能有多少好人家?”说到这里又有些遗憾,“这陈浩然倒是有心了,也不怕得罪郡王府给咱们通风报信,算难得的有情有义,只可惜他母亲……” “娘,陈编修已经定亲了,忘事休要再提。”简千珝表情严肃的打断她。 “我岂能不知,难得有些感慨罢了。”郑氏摆摆手,“行了,你堂妹的亲事最近有你大伯母自己张罗,正巧我闲下来,有空给你妹妹掌掌眼,慢慢挑,你就别挂心了,回了书院只管念书。” 母子这边在合计,被狐朋狗友们灌得熏醉的张天祥也让人扛上了马车,云杉代自家主人跟几人道谢后,喊了车夫驾车回王府。 留下几人对视一眼,也各自散去,各回各家了。 与此同时,一个黑衣人从角落掠过,没有引起丝毫注意。 这是一间布置大气的书房,墙上挂着当代大师的真迹,简单的四个大字,却气势磅礴,被精心的装裱起来,显示了主人的爱护之意。横幅之下,是一张檀木书桌,乍一看并无奇处,却隐隐有暗香浮动,和着满屋的书香墨香,相得益彰,令人神清气爽。 男子手握卷书,坐在桌前,窗外微微透进来的阳光,将保养得宜的手指照得越显白皙透明,手边一杯香茶袅袅生烟,令人忍不住喟叹一声“偷得浮生半日闲”。 屋子静得惊人,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掠进来,门口守卫的侍卫都没发现,还以为是清风拂过。 萧长风翻了一页书,并未抬头,淡淡的问:“如何?” “方公子和褚公子明白主子的意思,已经劝了世子爷打消念头。” 萧长风嗯了一声,黑衣人垂头:“主子,属下是否还需要继续跟着世子爷?” “嗯?”萧长风将书放下,抬头看了眼窗外,眼神幽远,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将目光收回来,淡淡的道,“方家诸家的都是聪明人,必能给天祥另外找些事做。” “属下明白了。”黑衣人回答得干净利落,他开口请示也是因为知道这个道理,真听主子吩咐了,心头却有些说不出来的疑惑,他都明白的事,为何主子方才还琢磨那般久? ☆、第20章 因着父母兄长的保护,简珞瑶确实不知这些事,简家人暗自警惕,张天祥却毫无动静。 一开始郑氏也狐疑,怕出更大的幺蛾子,但时间一长,渐渐的郑氏也将担心收了,心忖倒是她高估了那张天祥,纨绔子就是纨绔子,今儿一个心思,明儿一个心血来潮,如今定是得了新鲜玩意儿,将自个儿家抛之脑后了。 也亏得这个喜新厌旧、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自家姑娘才不至于再遭一回罪。 郑氏便满门心思放在择佳婿之上,手上名单排下来估计能整理成册了,但目前还只进行到私下打听的阶段。 如今是真怕了,说起来郑氏虽然对瑞郡王世子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感谢郡王妃为人厚道,终究没冷漠到底,若不然自家姑娘被退婚四次,哪个好人家敢娶? 现今因着郡王妃对她家的“看重”,有些来往的夫人便给人带话相看的,虽比不上以前,那些人家也不是她想选的清流之家,却已然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不是商户更不是继室。 到了如今,郑氏也不挑男方门第,条件一降再降,只三条,官家子弟,嫡子,身旁清静。便是这般也不好找,好容易筛选出三两个字,也不敢轻易就定了,这回若能说得亲,明年肯定要赶着办婚事,一个是怕夜长梦多,再来自家女儿年纪也大了,比她小一岁多的庶女都定了明年的婚期,女儿再留下去岂不成了老姑娘。 如此更得小心翼翼,不把男方家中一切打听清楚,并不敢轻易和对方相看。因此郑氏忙活一通,简珞瑶作为当事人却半点风声都未听到。 她也半点不着急,每日只宅在屋子里看书练字,趁郑嬷嬷不在时拉着几个丫鬟陪自己玩牌消磨时间。难得的悠闲时光,嫁了人就没这么自在了,简珞瑶私心底希望越晚越好。 只可惜这样的心思却不能对任何人吐露。 三姐简珞珍的婚期越发的近了,家中一片喜气洋洋,到底比不上二姐嫁前的热闹,三姐是庶女,定的是大伯同僚家的庶子,自然比不得简珞芳。 甚至连六妹简珞玥定亲,都来得比简珞珍的婚事热闹。 流萤过来时,湘兰院的丫鬟们都默不作声的干着手上伙计,谁也没说话,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看到流萤手里端着东西,白露忙上去迎接:“姐姐过来了?” “四姑娘在吗?老夫人今儿开箱,发现一匹上好的缎子,便叫我送给姑娘们裁新衣裳穿。” “在屋里,我领姐姐过去。” 流萤笑着摇头:“四姑娘想是在看书,倒不必打扰,你帮我把缎子送进去便是,我还要去五姑娘六姑娘她们院里。” 郑嬷嬷正巧从屋里出来,笑着从白露手中接过东西,道:“既然流萤姑娘有事,就不多留了,改日得了闲过来坐坐。” 流萤笑着点头说一定,这才出了湘兰院,郑嬷嬷收了笑容,看着手中精致的缎子,却叹了口气。 连六姑娘都要定亲了,自家姑娘还没着落,这几日府里上下怎么说姑娘的,她就是不听也能猜得出来,无非是可怜可叹。 原本三房中最风光的该是他们二房,大老爷是五品同知,然而是外官,说来还真不如国子监司业的二老爷清贵,三老爷更是徒有功名,还在与侄子们一同准备秋闱,可如今连三房的六姑娘都能攀上兴远侯,虽是庶子,却也是跨入了侯门,身份再不比如今。 自家姑娘惨遭这等落差,也不知能不能想开。 见郑嬷嬷苦大仇深的盯着手中托盘,白露心头惴惴不安,小声的唤道:“嬷嬷?” 郑嬷嬷回神,道:“冬季的衣裳上个月已经裁了,老夫人这会子赏料子下来,想必是要在六姑娘定亲时穿的了,你拿去给绣娘罢,上月刚量的尺寸还能用上,不必再量了,叫绣娘手脚快些。” “好的,嬷嬷。”白露抱了缎子便出去,郑嬷嬷回头看了眼房门,又是深深叹气,这兴远侯府上也忒急了些,且不提自家姑娘还没定下来,妹妹就抢先了,年前本就事多,前儿才办了二姑娘的婚事,又在张罗三姑娘的,府里头团团转,他们却一个月也等不了,偏要凑在这时定亲。 第12节 高门大户的,也不知体谅人。知道的是侯府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简家的姑娘等不起呢。 郑嬷嬷在心里埋怨了无数遍,简珞瑶却无动于衷,都第四次被退亲了,旁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她经历的还少吗,且也不是就简珞玥一个人走在她前边,简珞岚当初确实是和她一块定婚的,可确定婚期的时候她才刚被退婚呢,若每次都要为流言而生气,她估计早被气死了。 因此身旁的人小心翼翼,生怕她哪天就绷不住,简珞瑶自个儿还是好喝好睡,好好享受现下悠闲的时光。 将笔放下,简珞瑶抬头环顾了屋里,才发现除了绿绮和红云,其他人都不在,便问给她收拾桌案的绿绮:“郑嬷嬷呢?” “方才流萤送东西过来了,郑嬷嬷在院外呢。”绿绮笑道,“今儿天气不错,姑娘要不要去院里晒晒太阳?” 简珞瑶点点头,捧起一旁的手炉抱在怀里,跨出了门,便瞧见立在台阶上发呆的郑嬷嬷,笑道:“嬷嬷好享受,太阳这么好也不叫我出来一起晒。” 郑嬷嬷回神,收起了满脸担忧,笑道:“便是老奴没叫,姑娘不也出来了吗?”说罢快步上了台阶,走到简珞瑶跟前,“姑娘可要去园中散散步?” 简珞瑶摇头,郑嬷嬷想到六姑娘定了兴远侯,三太太行事徒得高调起来,下人也都在背后议论,大太太和自家太太虽有制止,有些嘴碎的粗使婆子只怕却拦不住,谁知道会在哪个角落多嘴,姑娘出了院子,万一听到那些却是不美了,便笑道:“不如让人把藤椅搬到院中来,铺上毯子,倒也不怕冷。” “先不必了,听说祖母派人赏东西来了?” 郑嬷嬷顿了顿,道:“是呢,老夫人箱底的缎子,说是赏给姑娘们做衣裳。” “冬季的衣裳上个月不是已经裁好了吗,怎么会……”简家在京里经营数辈,也累积累了些许产业,才不至于全家人指着她爹和大伯那点俸禄过活,捉襟见肘。 但说到底也只是末流小官,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简家又人口多,能维持富余的生活,姑娘们每季有几套新衣裳裁,便已是不易,却也是有定量的,不然看老夫人哪回额外赏衣裳下来,是没有缘由的? 简珞瑶转念一想,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在郑嬷嬷关切的目光中,沉吟道:“既是如此,倒得恭喜六妹妹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毫无表示,嬷嬷,给我备一份贺礼,厚一些。” 郑嬷嬷仔细打量了简珞瑶发神色,见她并未露出丝毫低落苦闷的情绪,这才放心下来,点头道:“姑娘放心,包在老奴身上。” 时人讲究家和万事兴,私下甭管各房有什么情绪,面上都要亲亲热热似一家人,这样才算皆大欢喜。不过自家姑娘仍能心无芥蒂,于郑嬷嬷也算意外之喜,对自家姑娘未来的忧心,已被自豪和欣慰冲淡不少。 这是她奶大的姑娘,大气沉稳,不悲不喜,别个姑娘谁能比! 简府只养一个绣娘,偏简家五姐妹在同一时间要裁新衣裳,姑娘家的衣裳本就要费心,料子比寻常用的还要好些,绣娘更不敢轻心,如此白日黑夜的赶工,终于赶在兴远侯府来人前将五套衣裳做好。 简珞瑶刚收到新衣裳,还没来得及试,便有人来唤:“老夫人请四姑娘去松荣堂一趟。” 是个不起眼的小丫鬟,白露笑道:“我们姑娘这就去,只是不知老夫人唤姑娘有何意?” 小丫鬟摇头:“奴婢不知,不过老夫人一同请了五位姑娘,三位太太也都在。” “知道了,谢妹妹辛苦一趟。”白露笑眯眯将小丫鬟亲自送到院外。 郑嬷嬷问简珞瑶:“姑娘现在就去?” “去罢,别让祖母和娘她们久等。” 一行人来到松荣堂,在院外遇到堂姐简珞珍,简珞瑶喊了一声,简珞珍笑道:“四妹妹来得真快。” “得了消息才出来的,想是小丫鬟脚程快。”简珞瑶看向院门,“三姐姐先请。” “四妹妹客气了。” 两人一同踏进了院中,远远的便听到金氏在屋内说话,嗓门高昂,带着十足的春风得意:“……委实没办法,侯府当家太太甚爱咱们六丫头,愣是不肯多等,非要急着将六丫头定下来才安心,不过咱们最是规矩的人家,太后娘娘都夸了的,哪有妹妹嫁在姐姐前头的道理?二嫂只管放心,四丫头是我看着长大,便是我半个女儿,保管给她说个好人家!” 简珞瑶脚下一顿,毫无疑问,她又躺枪了。 ☆、第21章 只听得郑氏淡淡的声音道:“弟妹客气了,侯府太太喜欢六姑娘,是六姑娘的福分,四丫头做姐姐的也只会为她高兴,再说姻缘天定,六姑娘的姻缘到了,合该随缘,与四丫头何干。” 宋氏也跟着道:“可不是,咱们家再讲规矩,也不至于挡着六姑娘的好姻缘,三弟妹委实多心了。” 往常听得这话,金氏早该变脸了,可如今她正是得意的时候,前儿出去聚会,再没人不将她三房看在眼里,反倒头一次撇开大房二房,话里话外都是她的恭维,希望日后得她提携,嫁入简家以来,她何曾享受过这等待遇?这一切的志得意满,都是因着女儿能嫁入兴远侯。 与侯府做亲家,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因而见着郑氏和宋氏态度稍淡,金氏非但不生气,反倒只觉神清气爽,往日只有她羡慕两位嫂子,尤其是二嫂郑氏,为着分点管家权,她在郑氏跟前说尽了好话,伏低做小什么没干过,郑氏给她尝了些甜头,却又说收回便收回了,还不是欺负他们三房没势力?她倒要看看,如今她女儿定了侯府,郑氏养着个嫁不出去的女儿还怎么瞧不起她! 金氏只当郑氏是羡慕嫉妒到不能自已,更是得意,声音又抬高了许多:“嫂子们说什么话,我岂是如此自私之人?如今六丫头的事定下来,了了我一桩心事,自当帮着嫂子张罗四丫头的事了,下回侯府摆宴,我定请亲家太太好好给侄女儿掌个眼。” 郑氏道:“不劳弟妹费心了,虽六姑娘定下来了去,底下还有七姑娘呢。” “七丫头不急,倒是四丫头不小了,还……” “行了。”老夫人打断金氏的话,问道,“明日便是定好的纳吉之日,侯府毕竟不是寻常人家,虽有你两个嫂子帮着张罗,你自个儿也得开开眼,别给六丫头拖后腿。” 金氏眉飞色舞的答道:“母亲只管放心,媳妇儿定将纳吉之礼办得漂漂亮亮的。” 话罢,流萤进去通报:“三姑娘和四姑娘到了。”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简珞瑶一脚踏进屋里,便见金氏坐在那里冲她笑得比她亲娘还慈祥,简珞瑶和简珞珍一一见了礼,到金氏跟前时,却被一把拉了过去,金氏对她一如既往的亲热。 “好好的姑娘,偏在这事上如此坎坷,你六妹妹倒也不是等不起,奈何侯府太心急,只能定在前头,也是委屈你了。” 郑氏终于微微变了脸色,张了张嘴,却又闭上。她知道金氏这话不好听,却也顾着简家的脸面,外头议论只会更难听,罢了,是这孩子该经历的。 金氏这话,单是简珞瑶听都不下于五回了,别说她不介意,就是真介意也习惯了,闻言便笑道:“自家姐妹,我只盼六妹妹顺顺利利,她运道好,我还能沾沾福气,没甚委屈不委屈的,倒是三婶多心了。” 简珞瑶回得滴水不漏,面上也是真心为妹妹高兴的表情,看不出半点勉强,郑氏绷着的脸色,这才露出了些笑来。 老夫人和宋氏也暗自在心里点头,这孩子倒比她们以为的还要聪慧许多。 想到这儿宋氏再一次觉得可惜,侄女儿有这份聪敏,当初若能顺利嫁入瑞郡王府,瑞郡王世子那等纨绔之辈,也要被拿捏住了,何愁在郡王府站不稳脚跟? 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 老夫人也是类似的心情,她平日不理俗事,却看得分明,孙女儿里她原是最看好这孩子,谁想世事弄人,如今也不提什么光耀门楣,只盼她顺利嫁人,别堕了简府清名,便已是万幸。 到底意难平。 简珞瑶说得好听,金氏也舒心,眼底闪过一丝骄傲,面色更显得意:“你这孩子,真真是懂事儿,那瑞郡王世子有眼无珠,不要也罢,你等着三婶给你说个更好的人家。” “你有完没完!”老夫人脸色一沉,喝道。 金氏心底虽有些不服,在老夫人严厉的目光下,却也不敢再多话了,心里只盼着明日赶紧到来,把女儿的亲事定下,看她们还敢如此轻贱自己! 老夫人面色微缓,看向简珞瑶姐妹:“三丫头四丫头,坐下罢。” “谢祖母。”简珞瑶在简珞珍旁边坐下,垂着眼帘不说话,旁人只当她是在为金氏方才露骨的话而羞涩,并未在意。 简珞瑶端着茶杯想着心事。 不过片刻,简珞岚和简珞玥简珞青一块来了,金氏瞧着自己女儿,面上笑容便绷不住,目光转到简珞岚身上时闪了闪,笑道:“我道五丫头怎么没跟四丫头一块来,原来是和六丫头七丫头凑一块了。” 虽是说的简珞岚,金氏目光却一直往郑氏旁边瞟,得意之情不言而喻,风水轮流转,郑氏以前在自个儿跟前趾高气昂,如今她名下庶女都知道讨好自个儿姑娘,把四丫头撇一边了。 郑氏并不搭理她。 简珞岚不意火烧到自个儿身上,虽有心与她素来瞧不上眼的三房堂妹交好,却也不敢得罪嫡母。 她如今是看清了,甭管嫡姐被退多少次婚,都是她嫡母的心头肉,谁都得罪不得。上回自个儿不长眼,以为婚期定了就能有恃无恐,在嫡姐面前说了几句出格的话,后头被嫡母知道了,她跟前的橙紫便被寻了错处发卖出去,虽是个小丫鬟,她却知道嫡母是在敲山震虎,告诫她就算婚期定了,她也有法子收拾自己。 正如柳苏说的,嫁妆都还捏在嫡母手中呢!思及此,简珞岚浑身一震,忙解释道:“本是想去寻四姐姐,却不想四姐姐先走了,这才耽搁了片刻,正巧在路上碰到六妹妹和七妹妹。” 简珞瑶笑道:“是我的错,忘了等五妹妹一道过来。” 简珞岚垂眉:“四姐姐客气了。” 金氏十几年居于郑氏之下,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回,哪能这么快放心,抓不到把柄,也要膈应死她,“瞧这姐妹俩关系好的,还是二嫂会调理人。” “弟妹客气了,听说七丫头日日在弟妹跟前端茶递水的尽孝心,自然是弟妹更会调理人。” 简珞瑶低头笑,心想还是她娘道行高,不动如山,三婶越是挑衅,便越像蹦达的蚂蚱,偏嘴皮子也耍不过她娘。 金氏再得意,也知道老夫人忍不了自己把庶女当丫鬟使,生怕老夫人当场发作,忙转开了话题:“明儿亲家上门,不知大嫂二嫂可否备好了礼?” 老夫人瞥她一眼:“你嫂子比你妥当。” 金氏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话,老夫人便把目光转向几个孙女:“今儿叫你们来,也是为着明日之事,你们都长大了,也不怕说开,这门亲事确实是咱家高攀,兴远侯高门大户,最看重姑娘家的规矩教养,明儿都给我绷紧了,也端稳了,谁要是做出有辱我简府清名的事来,别怪祖母狠心。” 不单是郑氏,老夫人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四丫头几回定亲,国公府、郡王府,哪个不比兴远侯贵重?偏好事多摩,且六丫头这婚事本就来得蹊跷,她偏疼三房,无非是因为三房最弱,老三徒有功名,读这么多念书还捞不到一官半职的,便是侯府的庶子,也不至于看上举人之女,甚至如此迫切,许以正室之位! 老夫人放心不下,这才头一次告诫几个孙女,生怕节外生枝。 简珞瑶几姐妹自然老实应着。 老夫人面有倦意,叫众人散去,简珞岚因着金氏的挑拨,生怕再惹郑氏不喜,一出来便挽着简珞瑶的手,亲热的道:“四姐姐,我们一道回去罢。” 郑氏微微颔首,对简珞瑶道:“你们姐妹先回屋,我还有事去大嫂那一趟。” 金氏虽被老夫人下了面子,但只要一想到明儿就定亲,便什么意见也没了,满面春风的对宋氏金氏道:“明儿劳大嫂二嫂操劳了。” 郑氏同她客气几句,便与宋氏相携去了正厅,路上宋氏安慰道:“三弟妹这性子便是如此,一朝得意,非要炫个痛快,你也别同她一般计较,等亲定下了,六丫头出门了,该怎么过日子,咱们还得怎么过日子。” 回到屋里的简珞瑶也在与郑嬷嬷讨论金氏今日的举止,她道:“三婶今儿委实过于热心了,往日也不见对我如此上心,倒真叫人奇怪。” ☆、第22章 郑嬷嬷一听,面色也严肃起来,到晚间,简珞瑶用了饭,郑嬷嬷便找了个理由出去。 回来时简珞瑶正在洗漱,红云端了药桶给她泡脚。 简珞瑶不爱泡脚,她脚部皮肤格外敏感,因而特别怕烫,见红云一过来便道:“先放会儿罢。” 红云有些迟疑:“放凉了药性也就散了……” “姑娘。”郑嬷嬷一脚踏进屋,“大夫说姑娘体质偏寒,得趁着这时节调一调,里头都是太太寻人找的好药材,姑娘可别辜负了太太的一番苦心。” “娘一片用心,我怎会不知道。”简珞瑶笑着看了红云一眼,“将桶端过来罢。” “是。”红云忙将桶移到简珞瑶跟前,简璐瑶低头瞧见冒着热气的木桶,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奈何郑嬷嬷没给她时间迟疑,催着红云麻利发给她脱了鞋袜,然后亲自抓着她的脚,不由分说的按进桶里。 “嘶——” “姑娘别动。”几乎每年入了冬都要经历这一幕,郑嬷嬷对简珞瑶再无怜惜,双手紧紧按住她的腿,镇压了她一切挣扎,“坚持一刻钟便好。” 度秒如年的一刻钟终于过去了,简珞瑶白皙的双脚伸出来,已经成煮熟的虾子,通红通红,还冒着丝丝热气,郑嬷嬷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亲自拿了帕子给简珞瑶擦脚,动作轻柔,“姑娘疼吗?” “已经麻木了。” “姑娘脚生得好,偏脚上皮子跟脸上一样嫩,这才遭了罪。”此时热气散去,退了红,双脚露出了原本的肤色,如雪一般白,嫩生生不说,且形状玲珑,指甲盖粉如樱花,被郑嬷嬷握在手心,郑嬷嬷面上又露出了一丝自豪,“不过不是老婆子自夸,能比姑娘这双脚还漂亮的,估计再找不出几个了。” 洗漱完后,到了睡觉的时辰,简珞瑶躺在床上,郑嬷嬷坐在旁边掖被角,顺便拍了拍简珞瑶:“太太会多注意的,姑娘也不必把这放心上。” 指的便是金氏格外殷勤的那件事。 简珞瑶点头,她也只是想提醒下她娘,但金氏再怎么说也是三房太太,还是她的长辈,真要有什么心思,也不是她自己能挡得过的,倒是她娘那里有了警惕,金氏甭管打什么算盘都不容易实现。 不过简珞瑶又道:“三婶婶自个有儿有女要操心张罗,怕也只是一时兴起,哪能真把心思放到我这个侄女身上。” “说的是呢,甭管真心还是假意,姑娘应付着便是,其余的太太会处理。” 第13节 此时谁也没料到,顺利与兴远侯府定亲后,金氏春风得意,每日打扮得光鲜亮丽出去赴各种约,竟然真的是在给简珞瑶张罗亲事。 还真被她说成了! “四丫头可有福气了,难得人家不介意她被退过那么多次亲,且不提那年轻人长得一表人才,配四丫头绰绰有余,家世上却是咱们家高攀了许多。他们倒也看重四丫头,愿意早些定下来……” 金氏说得再天花乱坠,郑氏面上也不露分毫,淡淡的道:“弟妹一直说男方家世如何,怎么就忘了把这年轻人是哪家的告诉我?” “哟,二嫂问得如此犀利,是不相信弟妹我不成?四丫头是我看着长大,平日没少照拂,她日后过得好了,我这个当婶子的也欣慰不是?” 见金氏面露不悦,宋氏作为大嫂出来当和事佬,笑道:“三弟妹一片用心,我们自然知道,二弟妹也是关心则乱……” 话还没说完,金氏冷哼了一声:“关心?说得像我这个弟妹会害她女儿一样……” 宋氏面色不变的笑道:“三弟妹想岔了,你近来常与亲家来往,便是为着四丫头的事,委实辛苦了。” 自从三房与兴远侯府定了亲,金氏态度便一日日嚣张起来,宋氏想着下月办完庶女的婚事便能回蜀地,离丈夫下次调职还有两年多,且到时能不能回京还说不准,倒不急于跟气焰嚣张的金氏对上,忍一忍便是了,因此语气里多有恭维。 金氏几乎满脸得意都写在了脸上,嘴上却不肯放松,冷笑道:“大嫂是明理的,不像有些人,我忙活这一番,倒是吃力不讨好了。” 郑氏并未将她的指桑骂槐放在心上,因着先前郑嬷嬷的提醒,她自个儿也有些不信妯娌的为人,金氏夸男方的话她几乎统统过滤了,冷静的道:“弟妹有心了,不过这男方是谁我都不清楚,你说得再好我也听不懂不是?” 宋氏附和道:“是这个理儿,三弟妹只要把名儿亮一亮,都是京里人,这么好的人家我们自然知晓,不就省了介绍的功夫?” 宋氏话说得好听,金氏面上闪过一丝得意,道:“既然嫂子们如此说,我也不好藏着掖着不是?二嫂可听好了,刘大人的儿子,可配得上四丫头?” “刘大人,可是吏部尚书刘大人?” 金氏点头,宋氏心头一阵激荡,吏部尚书,那可是掌管官员政绩考察和调配的大臣啊!自家丈夫是个有能力的,连知府大人都夸赞,可就是因为朝中无人,简家人脉都在清流这一块,吏部根本使不上力,丈夫政绩考核便过不了关,如今已是第三回连任蜀州同知了。 若侄女能说给吏部尚书家,有刘大人提携,任满后丈夫往上升一升应该不成问题。 “这般真是太好了。”宋氏拍了拍郑氏道,“我说了四丫头是个有福气的,这不就来了吗,也是亏了三弟妹张罗。” 郑氏面色不再似先前冷淡,自个女儿的婚事,她比谁都上心,正是如此,才不像宋氏那般一听是吏部尚书家便喜不自胜,她迟疑了片刻,道:“这刘家后院复杂,子孙众多,不知弟妹说的是哪一个?” “四丫头那般的人儿,配自然是刘夫人嫡出的儿子了。”金氏笑得得意,“难得的是刘太太不为外头那些流言所动,相信我们四丫头的人品,亲家太太与她那么一说,便一拍即合,可见先前就对四丫头上心着呢。” 郑氏闻言也挺高兴,自个女儿她看着都好,可毕竟遭过这么多回罪,恐怕能说到门当户对的已是万幸,刘尚书世家出身,与昌国公还是姻亲,自个儿年过不惑便是从一品的朝中重臣,备受圣人倚重,这样的人家,怎么说都是自个儿高攀了,说的又是刘夫人所出的嫡子,正如她大嫂心里所想,有个吏部尚书做姻亲,待两年后政绩考评,她丈夫的位置说不得也能动一动。 可谓一举多得。只是郑氏心里头还有些担忧,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就落在她头上? 金氏见郑氏和宋氏喜不自胜的模样,更是笑得得意,觉得自个儿这回大露脸了,笑道:“还得多亏了亲家太太从中牵线。” “该日定好生谢过亲家太太。” 郑氏想了想,问:“这刘四少爷应该也年过弱冠了,怎么还未定亲?”刘家子嗣繁荣,正室所出的儿子却只有三个,刘大少爷早已成亲,郑氏理所当然的以为这回与自家说亲的是刘夫人的二儿子。 金氏却道:“四少爷?二嫂想岔了罢,四少爷早定亲了,刘夫人与我说的是五少爷。” “刘五少爷?”郑氏脸色顿时大变,“你竟然给四丫头说刘五少爷,谁不知道那人名声如今坏透了,哪家敢把姑娘嫁给她,你……你安的是什么心!” “二嫂,四丫头如今这名声,刘家肯要就不错了,且那事都是误会,不知情的人以讹传讹,跟四丫头被传有隐疾所以嫁不出去是一个理儿,刘夫人都说了实情并不是如此。”金氏也面带怒意,“我好心替四丫头张罗婚事,却被人如此揣测,果然是狗咬吕洞宾!” 郑氏气得手都抖了:“好心?你要是真好心就不会把我女儿往火坑里推,那刘洋如何能给瑶儿相比,你说传言只是误会,可一条人命就摆在那里,真要是误会,先前定婚的陈家就不会退婚!” 金氏眼神闪了闪,似有些心虚,但是一想到自己在刘太太跟前拍着胸脯保证了的,表情又坚定起来:“这些都是小事,刘夫人可是很满意的四丫头的,刘夫人都说了日后定照拂四丫头,五少爷年少不懂事,却最是个孝顺听话的,再说了,刘大人可是吏部尚书,大伯和二伯卡在原位多少年,不就是吏部没人才导致升迁无望吗?如今若能跟吏部尚书结为亲家,再加上大伯二伯的才能,如何不能更进一步?” 这话说到宋氏心坎上去了,她眼神闪了闪,不由拉了拉郑氏道:“二弟妹不然考虑一下,与母亲和二叔商议……” ☆、第23章 郑氏当然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金氏却没这么容易放弃,便直接报到老夫人那里。郑氏想得很明白,老夫人虽然如今不理事,但孙女的婚事,她却是能一锤定音的,只要能说服她,郑氏同不同意都没区别。 却不想老夫人听了,直接一个杯子摔在金氏脚下:“你说什么!” “母亲为何发这么大火?”金氏吓了一跳,强作镇定的问。 她对这事原是胸有成竹的,郑氏眼光太高,许是因着瑞郡王世子,还想憋着劲给女儿寻个更好的呢,放眼京城,贵人确实不少,可也不是他们这等门户能攀得上的,刘夫人能看上他们家已是万幸,还是个嫡子呢! 刘大人如今可是圣人跟前的大红人,仔细说来并不比二姑娘的婚事差,大伯二伯官职多年未动,婆母心里指不定多着急,若不是她跟侯府结亲,刘夫人哪还看得上自家。 却没想老夫人听了是如此反应。 “为何?”老夫人冷笑一声,平日慈眉善目的眼睛瞪起来,目光锐利的瞪着金氏,“收了多少好处,都给我原封不动的退回给刘家,这门亲我们不结!” 金氏脸色微微发白:“母亲,您怎么能如此看我,我也是为四丫头好……” “你以为我不知道的性子?无利不起早!往常看在三房困难,我也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不知道,却不想纵容的你越来越无法无天,刘家若真的好,你自己的女儿怎么不嫁!”老夫人气糊涂了,有些口不择言。 “老夫人息怒。”刘嬷嬷忙上前拍着她的背顺气。 “母亲,玥儿可是您最疼爱的孙女。”金氏也没料到老夫人能说出如此刻薄的话,面上满是难以置信,“玥儿如今与侯府定亲,您这么说岂不是让她不等安生……” “行了!”老夫人一拍桌子,怒道,“你安生着,整个家就安生了!” 这话太过严肃,就差没指着鼻子骂她是搅家精了,饶是金氏自诩有个侯府做亲家,比妯娌们都高贵些,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顶嘴,缩了缩脖子不说话。 老夫人目光转到一旁垂眉的宋氏身上,皱眉问:“你也觉得这门亲事好?” 宋氏心里正发急,丈夫是个有抱负的,这么多年升迁无望,内心很有些郁郁不得志,她往常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自家没人脉,也无可奈何,如今眼瞧着能搭上吏部尚书的线,哪还坐得住,且不说只为相公,自个儿常年在蜀地,与儿女分离,她做母亲的心头也委实愧疚。 这番心态,宋氏便顾不上许多,温声劝道:“母亲,三弟妹考虑得也没错,以四丫头的名声,如今还能说哪个人家?刘家倒真是不错的选择。” 老夫人目光闪了闪,失望的问:“因为门第不错,就把你侄女推入火坑?” “三弟妹说了都是误会……” 老夫人冷哼一声,打断宋氏的话:“这话你也信?” 宋氏脸上微红,被老夫人犀利的目光看着有些羞耻,却还是道:“可是母亲,夫君外放这么多年,归期无望,一直很思念母亲……” “老大仕途不得志,我如何能不心疼。”老夫人叹了口气,眼神却逐渐坚定起来,“但这也是他自个儿的命,简家从不做卖女求荣的事!” 金氏急了,脱口而出:“二嫂相看了这么久的人家,可有个消息?如今除了刘夫人,只怕没人肯要四丫头了!” 老夫人眉毛一竖:“不挑那门第,寒门学子,多少自身优秀的年轻人,谁不能嫁?” 老夫人说得委婉,面对犹不死心,在自个儿跟前旁敲侧击着劝的宋氏,郑氏却是掷地有声的道:“大嫂也别再劝了,昨儿夫君发话了,就是养瑶儿一辈子,也不嫁刘家五少爷!” 一句话几乎把宋氏所有劝解的话堵死了,毫不客气。 宋氏心知因着这事,郑氏连带着也恼上了自己,便不再尴尬的逗留,找了个接口回了东院。 原以为老夫人发话不许再提,这事便告一段落,却不想简珞瑶还是知道了。 “……三婶也是为你好,从小长大的姐妹们嫁的都是高门大户,锦衣玉食,却要你嫁给寒门,有道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事事都不如意,还有什么意思?五少爷过去确实有些荒唐,那也是年纪小,受人唆使,如今知错也改了,比那不知所谓的瑞郡王世子要好上太多,且刘夫人特别喜欢你,嫁过去定会好生爱护……” 简珞瑶看着在她跟前滔滔不绝的金氏,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终于来了。若是简珞瑶知道老夫人用“无利不起早”来评价她三婶,应该会拍案叫绝的,毕竟是长辈她不好议论,但是简珞瑶心里也有一本帐,是以金氏平日态度再亲热,她也未曾动摇过。 原先她就在疑惑,作为一个被四次退婚、眼看着嫁豪门无望的侄女,金氏却对她那么热情,正在反省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的时候,金氏终于不负所望的行动了。 且不提简珞瑶内心活动丰富,金氏一面说得情真意切,一面打量简珞瑶神色,也在心里暗骂,这丫头从小就鬼精,自个儿在她跟前说过多少好话,就从没见她被哄住过,若不是没得办法,她何至于把力使在一个小丫头片子上? 听完金氏一通演讲,简珞瑶为难的道:“三婶婶为侄女着想,侄女感激不尽,不过婚姻大事爹娘和祖母说了才算,侄女不敢妄言,还望三婶见谅。” 金氏嘴角笑意有些僵硬,心道果然是难缠的丫头,面上却用了帕子掩唇笑道:“瞧这小心的样儿,敢情还怕三婶卖了你不成?你娘如今还没转过弯来,以为能有比郡王府更好的人家呢,也不想想你过了今年就十八了,满京城也找不出比你年纪大的闺中姑娘,哪里等得起?” 金氏说话一向直白,简珞瑶面不改色的笑道:“谢三婶关心,但婚姻大事,还是得由爹娘做主。” “说你笨你还不信,你这丫头怎么就不会转弯。”金氏戳了戳简珞瑶,态度一派亲昵,“话虽如此,可你自个儿的事,自个儿也得上心,在你娘跟前说两句,提个醒不就行了?再如何你娘也要考虑你的意见。” 简珞瑶仍旧不为所动,笑道:“这事侄女儿确实不便开口,还要劳烦三婶了。” 又把皮球推给金氏了。 金氏气得想破口大骂,母女俩都是一样,油盐不进、不识好歹!但到底忍住了,还想再说些什么,简珞瑶看了绿绮一眼,绿绮会意的上前道:“姑娘,太太还得您过去呢,再不走,只怕太太要叫方嬷嬷出来寻了。” 听到方嬷嬷的名字,金氏眼底闪过一丝忌惮,心道若被郑氏知道自己纠缠四丫头,还不知怎么闹,只能作罢,面上还得挤出一丝笑容:“三婶就不耽误你给你娘请安了,不过珞瑶,三婶的话你再考虑考虑,姑娘还是得为自个儿着想。” 金氏以为依照简珞瑶平日的性子,今儿这事也不会有旁人知道,倒没多大担心,只是琢磨着还能怎么劝简珞瑶,如今老夫人和郑氏的路子走不通,只能努力说服简珞瑶了,且金氏觉得简璐瑶看着再鬼精,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经历的不多,眼皮子自然浅的,多说几句,指不定就被哄住了呢? 以郑氏夫妻疼女儿的架势,简珞瑶自个儿点了头,多半就没问题,老夫人再不乐意,也架不住人家自个儿和爹娘高兴啊! 简珞瑶确实没跟郑氏说,却也没像往常一样叮嘱丫鬟不许透露,她到底比旁人多了半辈子的经历,金氏摆明了把她当枪使,指不定在算计什么,跟平时的搬弄和调拨,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她没蠢得给金氏保密。 绿绮和秋霜也明白自家姑娘的态度,将金氏的话一五一十说给了郑嬷嬷,由着郑嬷嬷报给郑氏,郑氏当即摔碎了一个杯子,方嬷嬷在旁边劝道:“三太太打量咱们姑娘不经事,可以任她哄骗,岂不知姑娘心里明白着。” 郑氏闻言,面上的怒容收了收,道:“她心里知道轻重,往常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这事可不能瞒着。” 郑嬷嬷也笑道:“可不是,三太太想利用咱们姑娘,也不想想,姑娘可是太太亲自调/出来的,她过去哪回挑拨姑娘成功了的?” “可不是,净会把龌龊手段往孩子身上使。”郑氏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脸色却好了许多,方嬷嬷觑着她神色,这才道:“太太,此事可要透给老夫人知晓?” ☆、第24章 郑氏还在想怎么把消息透给婆婆,她跟金氏算是撕破脸了,但碍于妯娌关系,有老夫人坐镇也不能闹得太难看,索性老夫人除了偏疼小儿子一些,大事上倒是一碗水端平。 如今金氏都把注意打到孩子身上了,这也是老夫人的禁忌,她老人家定不会视而不见,难的是怎么不着痕迹的把消息透过去。 却不知老夫人比她知道的还早。 “不知所谓!”老夫人气得捶桌子,“当我是死人呢,竟然还想怂恿四丫头,她以为谁都像她一样眼皮子浅!” “老夫人息怒。”刘嬷嬷在旁边细声劝道,“瞧这样子四姑娘并不受蛊惑,也没责令丫鬟闭嘴,二太太想必也知道了。” “四丫头心里清明着,好赖都有数,算计到她头上来,难道还给人兜着不成?”老夫人并不理事,整个府里的动静她最清楚不过,却一直装聋作哑,索性也半只脚迈入棺材了,只要能瞧得过眼的她并不插手,今儿这事却不能不插手。 “也不知刘家许了什么好处,老三家的还不肯死心。”老夫人皱眉道,“不过这也由不得她,流萤,你替我走一趟三房,只管告诉三太太,我简家的媳妇要求安分守己,若做不到,迟早收拾东西回自个儿家去!” 流萤愣了一下:“老夫人,这……” “快去!” 见老夫人脸色严肃,流萤也不敢多话,忙应了声出去了,刘嬷嬷一面给老夫人顺气,一面道:“老夫人,这话是不是有些过了,毕竟六姑娘刚与侯府定亲,无论如何侯府的脸面还是要顾的。” “与侯府定亲又如何?嫁入侯门的是六丫头不是她金氏!” 刘嬷嬷一怔,这才明白过来老夫人的良苦用心。 眼瞧着大老爷不知何年才能回京,大太太一走,还是二太太掌家,三太太得罪了二太太,可没好果子吃。如今老夫人还在,二太太不会做什么,可往后老夫人走了,便只能靠着二老爷顾念兄弟情了。 兄弟哪有亲骨肉重要?四姑娘又是二房唯一的嫡女,二老爷尤为疼爱,三太太无疑是在拔二老爷的逆鳞。老夫人反应是过激了,也只能这样威胁三太太偃旗息鼓,不然往后二老爷秋后算帐起来,三房才是遭罪。 思及此,刘嬷嬷不由叹气,都说老了享儿女福,殊不知为儿女有操不完的心。 “不过老奴仍有一事不明白,刘府后院水深,其他姑娘可能不适合,四姑娘却无甚可担心的,刘五少爷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以四姑娘的聪慧,把持他不成问题,毕竟以四姑娘如今的状况,确实难有比刘家更好的选择了。” “你这是想岔了。”老夫人叹了口气,“四丫头再聪慧,也只是个年轻姑娘,刘府后院数不清的姨娘通房,庶子庶女一大堆,乌烟瘴气,各房手段层出不穷,她怎么挡得住?” 第14节 “刘夫人到底是个有能力的,再多庶子又如何,底下那些姨娘还不得乖乖在她跟前奉承?刘五少爷又是幼子,听说最得刘夫人欢心,她瞧中了咱们四姑娘,想必进了门定能回护,老奴拙见倒不必如此。” 老夫人沉默了许久,叹道:“然你低估了四丫头的韧性,这孩子眼底容不得沙子,不适合太复杂的人家。” 刘嬷嬷也想到了什么,点头道:“您说的是,若不是四姑娘这性子,当初就不会与昌国公长孙退婚。” 老夫人却若有所思的道:“说起昌国公,我记得刘府与国公府是姻亲吧?” 金氏得了警告,虽然自恃与侯府是姻亲关系,却也不敢赌老夫人的底线,只能忍着不甘去了兴远侯府,与简家说亲的是二房庶子,二太太听得金氏来意,面上的笑容立刻就拉下去了,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的道:“不要刘家的婚事,如何在年初将简四姑娘嫁出去?” 金氏不料她会如此关心简珞瑶的婚事,不由愣了一下,“这……” 二太太也似乎意识自己的话不妥,便缓和了语气道:“玥儿是我未来儿媳妇,她娘家有个嫁不出去的堂姐,丢的是她的脸面,两家本就差距悬殊,又有个拖后腿的娘家,你让她进门后如何与妯娌们自处?” 金氏面上着急,却不得不说实话:“可恨老夫人一颗心偏得没眼儿了,只想着二房,全然不考虑玥儿的难处,为着四丫头那事,竟毫不犹豫的拒绝,不留一丝脸面。” 二太太眼神闪了闪,默不作声的端起茶抿了一口。 金氏脸色变换,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与兴远侯府这门亲事,倒也不全然是她自个儿贴上去的,按理说算是一拍即合,从接触到定亲,侯府二太太对她一直亲切,并未因为门第而瞧轻她,连带着平日与侯府多来往的太太们都对她很是热情,因而金氏才会在短短数月内膨胀成这般,自诩是简家第一人,挤进了世家贵人的圈子。 如今二太太的态度,似一盆冷水浇在金氏头上,浇得她透心凉,也立刻让她清醒了一分。金氏知道二太太是不高兴她没把简珞瑶的事办好,往常她说不准就咬牙回去再试试了,可老夫人的警告还历历在目,金氏心里清楚,若真让老夫人恼了,赶她回家,侯府亲家是决计不会理会她的。 思及此,金氏忐忑又坚定的道:“亲家太太,刘夫人那儿,还是婉拒了罢……” 二太太不料她会如此坚决,脸色瞬间拉下来,冷冷的看着金氏。 金氏心里徒得一跳,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口,二太太收回目光,冷淡的道:“虽然我与刘夫人有些交情,可这毕竟是你们两家的事,我也不便插手。” “可是亲家太太,我与刘夫人也不熟,本就是您引见……” 二太太打断她的话:“你们两家的儿女事,与我何干?” 关系撇的十分干净。 金氏诺诺的应了一声,心里虽有些不忿,当初分明是她热情的非拉着自个儿引见,不然以自己的身份,哪能结识刘夫人这样忠臣之妻?果然是高门大户,一言不合便翻脸不认人。不过金氏也只敢在心里暗骂,面上还得好生气的应着:“亲家太太说的是,这事就不劳烦您了。” 二太太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今儿还有些事,就不多留你了,委实对不住。” 金氏僵硬的笑着:“无事,您忙您的。” 从侯府出来,金氏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没了,大丫鬟茹意小心伺候着,轻声问:“太太,是回府还是……” 金氏吐了一口气,脸色阴郁的道:“去刘府!” 松荣堂,老夫人侧躺着歪在软榻上,流萤脱了鞋跪在里间给她捏肩按腰,老夫人眼睛半睁半阖,听着刘嬷嬷一五一十的汇报:“三太太是一个人从侯府出来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也没回家,看着是往刘府去了。” 老夫人轻笑一声,语气不咸不淡:“她以为她那个亲家是个好相与的?若不是有利可图,侯府少爷,即便是二房庶出,也不至于看上穷书生的女儿。” 刘嬷嬷一愣:“虽然三老爷没有官职在身,可咱们简府素有清名……” “清名?在贵人遍地走的京里,简家的清名又有多少人会在意?” “虽是如此,可四姑娘先前不也相继被昌国公和瑞郡王府瞧上眼了?虽说造化弄人,但有四姑娘比着,六姑娘与兴远侯府的婚事,老奴瞧着倒不突兀。” 老夫人叹了口气:“希望如此罢。” 换作是大房二房,这门亲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乐意,简家的清名,不是为着让姑娘去嫁高门庶子的,还是兴远侯那般复杂的人家。可三房她不得不多一层考量,老三年过而立还一事无成,她只能趁着自个儿没死多给他铺些路,六丫头若在侯府过得好,怎么说也能拉扯老三一把。 但如今瞧着未来亲家的样子,怕是不好相与了。老夫人皱着眉,很有些担忧。 半个时辰后,另一个大丫鬟流月匆匆进屋:“老夫人,三太太求见。” 老夫人眯着的双眼睁开,眼底一片清名,她皱眉:“这么快?” 刚说了叫人进来,金氏已匆匆踏进了门,眼神似有些慌张,一进来便“扑通”跪在了老夫人面前:“母亲,媳妇儿尽力了……” 老夫人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厉,由着刘嬷嬷将自己扶起来,坐在榻上低头看着额头磕地、长跪不起的金氏,冷声问:“怎么回事?” 金氏颤声道:“儿媳妇为了四丫头的事去见了刘夫人,本想好言婉拒,却不想刘夫人一听便震怒,说她的儿子,还容不得咱们挑剔……” ☆、第25章 尚书府,刘夫人摔碎了一个茶杯,一脸怒容的道:“这简家忒不知好歹,我能看上他家姑娘,是他们的福分,要不是如今洋儿被有心人坏了名声,哪家的贵女说不得,还能轮到他简家推三阻四?” 着翠绿色衣裳的丫鬟低声道:“夫人息怒,万不能为这个气坏身子,奴婢瞧着简三太太吓白的脸色,怕不敢再忤逆夫人了。” “可不是。”着青绿色衣裳的丫鬟符合道,“那简家三太太拿了夫人的好处,还敢不干正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当我们刘府好欺负不成?” “他家瞧不上我儿?我还偏要他家的姑娘进门!”刘夫人冷哼道,“我倒要瞧瞧他们能有多硬气。” 青绿色衣裳的丫鬟笑道:“再硬气下去,那简四姑娘就真不要嫁人了。” 两个大丫鬟一答一和的,刘夫人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忽然一个人影闯了进来:“娘,你们刚刚说的是谁?” 看见来人,刘夫人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温声道:“洋儿,过来娘这里。” 几个丫鬟也纷纷见礼:“见过五少爷。” 刘洋听话的坐到刘夫人跟前,皱起了眉:“我刚刚听到你们在说什么简家四姑娘的……” 刘夫人笑:“怎么,想娶媳妇了?”算是承认了。 刘洋脸色顿时一变:“我不要娶她!” 刘夫人先是愣了愣,随后笑道:“你还在惦记着简四姑娘与你表哥定过亲的事?那都过去多久了,你表哥如今也娶了妻,过去的事何须在意?反倒是你舅母和表哥那般眼光高的人,能看上简四姑娘,也说明她确实有过人之处,配你也不委屈。” “反正我不要娶她!”刘洋皱眉,“我都听舅母和外祖母说了,当初就是因为表哥一时不慎,让通房丫鬟怀了孩子,外祖母要把那丫鬟提为姨娘,将孩子生下来,那简家便死活不同意,这才退了婚。娘,那人性子如此善妒,真要娶进了门,后院可还有安宁之日?” “你不懂,那时她还太年轻,眼里容不得沙子,如今遭了这么多回罪,哪还能继续任性妄为?”刘夫人掩唇轻笑,“放心着罢,娘定帮你将她治得乖乖的。” 刘洋并不受诱哄,坚定的摇头:“我不要,娘让我娶谁都可以,反正就是不要是她!” 简府如今一片愁云惨淡,这么大的事老夫人也没替金氏兜着,叫了两个大儿媳妇一道来商议。 郑氏又惊又怕,一时间没说话,宋氏皱眉道:“这刘夫人性子怎生如此霸道?” 金氏原本是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宋氏和郑氏进来之前,老夫人到底顾忌着面上,让她起身坐在了下首,金氏却坐得并不安稳,感觉到郑氏刀子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心里更是惴惴不安。 她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不管老夫人同不同意这门亲事,她在两边都讨不了好,如今只希望老夫人能顾忌着她女儿的脸面,别真将自己赶回娘家。 老夫人眉头紧锁,也是没了法子,问两个儿媳妇:“你们说如何是好?” 郑氏急忙道:“刘夫人如此咄咄逼人,就算真应了这桩婚事,日后瑶儿进了门可还有好果子吃?!” 宋氏沉吟了片刻,道:“可刘夫人既发了话,只怕不会轻易改变注意,毕竟是尚书府,得罪了他们,咱们整个简府都没好日子过。” 虽有私心在内,宋氏这番话却也不无道理。 金氏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罢了,都是儿孙造的孽,还得我这把老骨头出面,就怕人家仍是不给面子。” “母亲!”郑氏和宋氏同时惊叫出声,郑氏面上满是感动:“儿媳不孝,让母亲如此高龄还要遭此大罪……” “二弟妹。”宋氏打断她的话,不赞同的道,“母亲年纪大了,本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如今却为着孙女向晚辈求情,这像什么话……” 更重要的是刘夫人盛气凌人,一看就知道不好说话,若自家婆婆一把年纪向晚辈求情,对方却毫不给面子,岂不是让整个简家都沦为京城的笑柄? “大嫂所言不虚,可也为你侄女儿考虑一二,那等吃人的地方,瑶儿嫁过去这辈子就毁了!” 宋氏道:“弟妹想多了,刘府又不是龙潭虎穴……” 话还没说完便老夫人打断了:“行了,就照我说的做,明儿一早,你们三个都随我去刘府。” 翌日一早,天还没大亮,老夫人便起来了,刘嬷嬷就住在隔壁耳房,听见动静也忙跟着起来,一面打了热水伺候老夫人洗漱,一面道:“老夫人今儿起得早,可要叫厨房提前送早膳来?” “不必了。”穿戴整齐,老夫人扶了刘嬷嬷的手道,“你随我去库房一趟。” 老夫人和刘嬷嬷在库房挑挑拣拣大半个时辰,出来时身后丫鬟抱了满怀的东西,刘嬷嬷一手扶着老夫人,另一只手紧紧抱着一个红漆木的首饰盒,面上满是不舍:“这套鸽子血宝石头面可是您祖传下来的,甚是珍贵……” “不放点血,刘家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刘大人毕竟掌管着吏部,咱们可得罪不起。”老夫人叹气道,“只可惜咱们底子薄,就这套头面稍微拿得出手,还不知人家能不能瞧得上。” 别说刘嬷嬷了,就是宋氏和金氏,在老夫人屋里看到这套头面的时候,心里头也在滴血,万没想到老夫人手头竟然还有这样好的东西,如今白白便宜了外人。 郑氏满心忐忑,看到头面的时候虽眼前一亮,很快便反应过来:“母亲,单一套头面够吗?上回郡王妃送了两匹料子给我,是宫中贡品,实为难得,原是打算留给瑶儿压箱底的……” 老夫人道:“取一匹过来罢,多了也不好看,咱们家就这能力,刘福也不是不清楚。”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主子们俱是一脸凝重的样子,阖府的下人也能感受到压抑的氛围。简珞瑶坐在院里晒太阳,也不是一无所知,看着周围神不守舍的丫鬟,和破天荒走神的郑嬷嬷,冷不丁问:“祖母和娘她们去刘府了?” 郑嬷嬷下意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还想掩饰过去,却听到院口一阵脚步声,几人循声看去,着粉色棉裙的秀美女孩走过来,身后跟了一个眉目清秀的丫鬟。 郑嬷嬷脸色微微沉下来,也只是一瞬间,旋即恢复一贯的表情,福身道:“六姑娘来了。” “四姐姐。”简珞玥咬了咬唇,秀美的脸上写满了愧疚,“能借一步说话吗?” 简珞瑶起身笑道:“六妹妹难得过来,进屋喝杯茶?” 姐妹俩一同进了屋,坐在桌前,各自端着茶杯相顾无语,简珞玥沉默许久,才鼓起勇气道:“昨儿夜里不小心听到娘和金嬷嬷谈话……对不起四姐姐,我娘她一时糊涂,让四姐姐如今陷此困境,我真的很对不起……” 小姑娘比简珞瑶还小两岁半,放现代还只是个高中生,听到她娘竟然想让自家堂姐嫁给一个声名狼藉的二世祖,顿时就慌了:“……那人根本不是良人,凶狠残暴,以前还打死过伺候他的丫鬟,四姐姐你千万不要嫁他……” 简珞瑶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先只是猜测,现在才真正证实,看小姑娘慌成这样,也不好说什么,反倒安抚了她小半个时辰:“我知道,祖母她们今儿不就为这事出去了吗?放心罢,祖母定不会同意的。” 简珞玥抓着简珞瑶的手哭了一通,才红着眼睛离开,简珞瑶坐在院子里等老夫人她们回来。 听说郑氏回了院子,简珞瑶忙起身道:“嬷嬷,随我去趟娘那儿。” 她虽然对这个世界的婚姻没太多想法,却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有虐待癖的变态。 郑嬷嬷心里也着急,听简珞瑶发话正好一拍即合,也没带丫鬟,主仆俩个匆匆往郑氏院子走去,刚踏进大门,素樱小心的看了眼屋子,福身给简珞瑶请了安,低声道:“姑娘来了,太太在里屋。” 瞧着她的神色,简珞瑶和郑嬷嬷对视一眼,心里暗道不好,里屋传来方嬷嬷的声音:“可是姑娘和郑嬷嬷到了?直接进来罢。” 郑氏坐在椅子里发呆,端着茶杯不喝也不放下,方嬷嬷立在她身后不语,脸色也有些不好。 气氛很有些凝重,简珞瑶一脚踏进屋子,心里便咯噔一下,恐怕不是不好,是很糟糕了。 ☆、第26章 屋子里一阵寂静,郑氏满腹愁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简珞瑶请安都没听见,还是方嬷嬷小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自家如花似玉的姑娘,眼眶蓦地就红了:“瑶儿……” 简珞瑶从小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自出生以来,就没看到一贯坚强爽利的娘如此脆弱的模样,心里也忍不住一酸,不过忍住了,上前一步伏在她膝上,笑道:“娘今儿去刘府了?” 郑氏一面抚着她的鬓发,一面问:“你知道了?” “方才六妹妹去了我那儿,女儿倒没想到自己如此受刘夫人看重。” 郑氏闻言又是一阵心酸,那刘夫人哪是看重,真要看着不是这般强娶,婆婆将压箱底的嫁妆都送出去了,对方瞧了一眼便笑,说信物收下了,定会好好置办聘礼,让瑶儿嫁得风风光光的……分明就是欺负他们简家无能。 第15节 也确实是他们无能,女儿都护不住。郑氏心头既心酸又愤怒:“是娘对不住你……” 简珞瑶反倒笑了,穿越一场,除开婚事不顺,其实这辈子她是享福的,衣食富足的活到现在,又有如此疼爱她的家人,她有什么不满足的?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幸运了。 思及此,简珞瑶笑道:“娘说的什么话,刘大人是朝中重臣,他的府邸又不是龙潭虎穴。” 郑氏摇头,心道以那刘洋荒唐凶残的性子,确实比龙潭虎穴差不了多少了。 “女儿知道,娘是担心刘五少爷打死过丫鬟的事,女儿嫁过去是正妻,爹说什么也是朝廷命官,与签了卖身契的丫鬟自然不同,刘五少爷再残暴,还能对我动手不成?”简珞瑶说得很残忍,却也是实情,签了卖身契的奴才,就跟私人财物一般,家里有点势力的,打死个奴才真不是事。 “你不懂。”郑氏眼底的担忧并未减少,若真是打死丫鬟,她还不至于担心成这般,听说是那刘洋有特殊癖好,在那事上残暴异常,那丫鬟就是被折磨致死的,如此骇人听闻,她怎么敢把女儿嫁过去? 简珞瑶心说她懂,虐待狂嘛,上辈子听得多了,却真不敢让她娘知道自己其实很懂。 皱眉思索如何才能让她娘放下心来,毕竟反抗不了,也只能接受了,别的不说,自保的能力她自忖还是有的,大不了做对挂名夫妻,相信稍微有脑子的男人都不会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样想的话,嫁人也不是不能接受。 简珞瑶正在组织着劝她娘放宽心的语言,老夫人屋里的流月过来了:“不知二太太这会儿是否得闲,老夫人想请您过去一趟。” 郑氏先是一怔,瞥了简珞瑶一眼,又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亮了亮:“得闲,得闲,这就过去。”老夫人这个时候找自己,说不准是有法子了。 简珞瑶起身道“既然如此,女儿便去厢房千珏了,还请娘待我替祖母问安。” 郑氏不敢耽搁,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匆匆去了松荣堂。 屋里除了老夫人和刘嬷嬷,再无旁人。 老夫人因着简珞瑶的事,劳心劳力,夜间又没睡好,看起来苍老许多,正靠在榻上打盹,听见脚步声才睁开眼,眼神有些浑浊,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打量了郑氏一眼,见她身上还穿着出门见客时的那身衣裳,便知她心里着急,道:“老二家的来了啊,坐罢。” 郑氏忐忑的在下首坐下:“母亲唤儿媳过来,不知有何事?” “自然是四丫头的事。”老夫人也不说虚的,直接道,“刘夫人出自昌国公府,你可记得?” “儿媳记得。”郑氏眼睛一亮,没一会儿又暗淡下来,“可是因着退婚的事,昌国公老夫人和林太太如今也恼了咱们,想必定不会替咱们说话。”其实她早考虑过这条路子,却自知希望渺茫,林太太到现在见了她都脸色冷淡,可见气还没消呢。 “死马当活马医罢。”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不必去找昌国公夫人,叫老二出面试试林大少爷,当日若不是林大少爷自己同意,亲事也退不了。” 郑氏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在没发生那事前,林子昂对自家也是很亲近的,将丈夫当恩师对待,要不然也不会主动向自家女儿提亲。 且不提他生性风流,却是个极为尊师重道的,当初能看在丈夫的面子上提亲,如今说不准能帮一把呢? 这比找昌国公夫人有希望得多!郑氏心下激动,忙告别了老夫人回了自个儿院子。 老夫人看着郑氏离去的背影,又叹了口气。 刘嬷嬷不解问:“不是有应对之法了吗,可老夫人为何还在叹气?” “我竟不知该不该期待林大少爷出手相助了。” “这是何意?” 老夫人却只是摇头:“罢了,都是四丫头的命,合该我们简家没这福分。” 且不提郑氏如何喜不自胜,夜间拉着丈夫商议到半夜,简司业倒不推辞,虽说读书人重脸面,脸面如何比得过女儿的幸福重要,连老夫人都拉得下老脸求人,他当亲爹的自然更豁得出去。 夫妻俩商议了半宿,主题是如何劝说林子昂拔刀相助,却不想根本不需要麻烦。 林子昂世家出身,身为昌国公的嫡长孙,一出生便是天子骄子,坐享其成的人生赢家,即便是不学无术,靠着恩荫也能入朝为官。 偏这位大少爷喜爱读书,天资聪颖,从小便有才名,弱冠之年参加科举,一朝金榜题名,进士及第,被圣人钦点入翰林,可谓是天之骄子中的人生赢家。 林子昂当初便是在国子监念的书,简司业如今再想到这位得意门生,仍是一脸的骄傲。 一早到了教舍,简司业便叫小厮去翰林院送信,约林子昂下午散值后一叙。林子昂果真是尊师重道的,得了闲便赶忙过来,一丝不苟的作揖:“学生见过恩师。” 见着身穿官袍、意气风发的青年,简司业忙伸手扶住,笑道:“你我如今同朝为官,断不必如此。”虽是这般客气,面上笑意却更浓了。 “所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无恩师当日悉心教导,学生也断无今日成就。”林子昂一身世家贵气,却又不乏读书人的清隽,淡笑道,“不知恩师唤学生来所谓何事?” 简司业昨夜与妻子商议许多,如今见了林子昂的态度,却改了注意,直接道:“确实有一事相求。” 林子昂正色道:“恩师请说。” 简司业清了清嗓子,颇为含蓄的道:“听闻子昂吏部尚书刘大人的外甥……” 果不出简司业所料,林子昂闻弦歌而知雅意,展眉笑道:“恩师想问的是学生表弟刘洋罢?” “正是。”不用说得太明白,简司业面上倒也没太大的尴尬。 “这事是姑母思虑不周,惊扰了师母和老夫人,不过想必姑母今日已经派人登门道谢了,还望恩师见谅。” 简司业面上闪过一丝惊喜,语气也颇有些激动:“解……解决了?” 林子昂点头,简司业激动之余,不免又有些遗感觉憾,心情委实复杂,道了谢,又忍不住拍了拍林子昂的肩叹了口气。 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子昂眼底闪过一抹情绪,旋即消失,对简司业拱手道:“恩师若无他事,学生便告辞了。” 简司业解决了大难题,心里一阵轻松,待回了家,果然看见妻子满脸笑意。 郑氏拉了他道:“也不知刘夫人如何想通的,方才特意登门归还母亲送的礼,绝口不提结亲的事,没将事情闹大,旁人只道是咱们与刘府有了交情,是正常的人情走动,倒真是意外之喜。” 简司业道:“哪里是刘夫人想通的,我今儿找子昂,还未说他便知道为何了,只怕刘夫人也是听了他的劝说。” 郑氏闻言,张了张唇:“这……”却是什么话说不出来,好半响才道,“帮了咱们这么大忙,该好好感谢他才是。” “可不是。”简司业应一声后也再无话,夫妻两一阵沉默,心思却是殊途同归。 很快老夫人也知道了都是林子昂的功劳,用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刘嬷嬷,淡淡的道:“你瞧瞧,还未开口便如此帮忙了。” 刘嬷嬷此时才明白老夫人昨晚那句话的意思,也不由叹气:“奈何造化弄人。” 简家众人在叹气,昌国公府也有人叹气。 林子昂方踏进国公府大门,便有门房见礼:“见过大少爷,方才向嬷嬷过来交代奴才转告大少爷,得了闲记得去大太太那里一趟。” 林子昂心知他娘为何找自己,便直接去了他娘的屋子。 “娘。” 大太太沉着脸坐在屋里看账本,看见林子昂来了,脸色倒是缓和了些,却也没有笑意,指了指身旁的位子:“坐罢。”又喊了丫鬟,“晨露,去厨房把给大少爷炖的老鸭汤端来。” 将人都支出去了,大太太才把账本放下,表情严肃的看着林子昂:“今儿你大姑母过来了。” 林子昂点点头:“儿子知道了。” 大太太看着一向让自己自豪的儿子,皱眉道:“你大姑母最疼你,自小但凡你开口的,她就没有不应过,可是你也好生瞧瞧,你表弟的亲事,何时轮到你去指手画脚?” “本就是表弟自个儿来找我去说服姑母的,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倘若你姑母看中的不是简家四姑娘,你昨日可会顺势而为?” 林子昂没说话,大太太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沉声道:“你实话告诉娘,是不是还对简四姑娘有意?” “娘想多了。”林子昂微微侧头,看向窗外,许久后才缓缓道,“大姑家环境复杂,确实不适合她,顺手还当年一个人情罢了,从此各不相欠。” 大太太眼神闪烁,片刻后道:“你自己说的,今后再不打扰。” 林子昂只是轻笑一声。 ☆、第27章 简府,外部危机解决了,开始处理内部危机。 “今儿把你们三房都叫过来,为着是什么你们自己心知肚明。”老夫人坐在上首,板起脸语气严肃的道,“老三,你给我跪下!” 简承乐听了一愣,莫名其妙被母亲从书院叫回来,什么都没闹懂呢,不过他也是个孝顺的,听话的跪在地上。 金氏眼底闪过一丝恐惧,原以为事情解决了,婆婆就不会再追究自己,可如今连一头扎进书堆里的丈夫都被叫回来了,莫不是要……金氏心里发慌,双腿一软便跪在地上:“母亲我错了……” 话还没说完,被怒气冲冲的简承乐打断:“你在家又闯了什么祸!” 金氏缩了缩脖子,对丈夫的恐惧并不比老夫人少。 “她不说,那就让我无来告诉你。”老夫人冷笑一声,道,“你娶了个好媳妇,操心劳力,卖完自个的女儿,又开始卖侄女了……” “母亲,儿媳错了,儿媳只是一时糊涂啊,也是为四丫头,并不知道刘家竟是那般……” 还没说完,老夫人一个茶杯扔过去,刚好落在金氏跟前,“砰”的一声,金氏瞪大眼睛,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大张着嘴却一字也不敢辩解。 老夫人脸都气红了,宋氏连忙上去安抚:“母亲您消消气……” 郑氏也只得先收了对金氏的怒意,上前帮着安抚老夫人。简司业兄弟更是一脸担忧,生怕老夫人被气坏。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老夫人拂开宋氏的手,坐直身子目光冷冽的看着金氏,“那好,你说说为何那刘夫人听见拒绝时那般震怒?为何你的好亲家太太一听咱们与刘府的亲事黄了后对你态度直转急下,甚至见都不愿意见?” 金氏慌忙张嘴,却因为心慌一时找不到解释之词,老夫人的眼神越来越冷:“我早知道你收了刘家的好处,却没想到你心倒是大,我跟老二家的还没死,你哪来的胆子给刘太太拍胸脯保证亲事一定能成!” 终于将来龙去脉弄清楚的简承乐闻言面色棠红,双眼瞪圆:“好你个毒妇,竟干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我……” “我没有,母亲我是被人蒙蔽了,您相信我。”金氏疯狂的摇头,再慌她也清楚,这个罪要是认了,别说老夫人,她丈夫第一个容不了她! “你没有?那你是说刘夫人说谎了?” 宋氏也愣住了:“原来下午刘夫人特意支开我与弟妹,是为了对母亲说这个?” 人证当前,金氏无可辩解,跪在老夫人脚下大哭:“母亲我再也不敢了,您原谅我一次吧……” 老夫人还没说话,简承乐已经忍无可忍的站起身,怒道:“娘,我要休妻,简家容不下残害侄女的毒妇!” “给我跪下!你二哥二嫂都没开口,你有什么脸说话?” 简承乐忙跪下,扭头对简司业道:“二哥,我……” 简司业摆摆手,自己的弟弟自己还不清楚么?且不提三弟从不把心思放在这些俗世上,一心只读圣贤书,平时挂在嘴上的君子之道,如今气得面红脖子粗,风度全无,也知他的愤怒了。 金氏见婆婆打断了丈夫的话,眼底燃起一丝希望,抱着她的腿哭道:“母亲您绕过我这回罢……” “刘夫人说她原本没起这个心思,是你们自个儿凑上前去。”老夫人语气冰冷,“你说说这是谁给你指的‘明路’?” 金氏的哭声有片刻的凝滞,老夫人冷哼一声,她不敢迟疑,连忙道:“是……是亲家太太,她说不忍见四丫头生生被流言耽搁,这,这才……” “侯府交游广阔,什么年轻后生没有,为什么非要选择刘洋?” “亲家太太说刘大人是吏部尚书,大伯和二伯,还有夫君日后入了官场,都需要靠他提携,且亲家老爷也需要升迁……” 郑氏再也忍不住了,冷冷道:“敢情我们瑶儿结个亲,这么多人都在惦记着!” 这话听得宋氏都垂了头,有些不太自在。 老夫人却道:“金氏,还有呢?” 第16节 金氏摇头,“没,没有了……” 老夫人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看向简承乐的道:“你不是要休妻吗,我不拦你,去写……” 金氏大叫一声,慌忙拦住她:“娘,我说,我说!” 老夫人这才止了话头,眼神示意金氏继续,金氏面上闪过一丝挣扎,弱弱的道:“我听亲家太太说过一次,要……要明年开春就把四丫头嫁出去,旁个人家都不会把婚事办得如此仓促,只有刘家合适……” 郑氏皱眉:“为何要急着把瑶儿嫁出去?” “不把四丫头嫁出去,侯府怎么赶在老侯爷去世前将六丫头娶进门!”说话的是老夫人,她的声音已经冷到没有一丝温度。 郑氏吸了口气:“侯府定下六丫头,竟是为了冲喜?” 宋氏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难怪侯府如此算计,六丫头在四丫头之前定亲已是不妥,更没有姐姐没嫁,妹妹先披上嫁衣的道理。 老夫人冷冷扫了地上的金氏一眼:“可真是好母亲,推女儿入火坑毫不手软。” 金氏疯狂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被骗的……” “你脑子长那么大也不想想,对方若没有不正当的心思,为何要在你身上使力,还真当人家稀罕做你亲家!”老夫人骂了一通,又道,“罢了,也怪我没往这方面想,真以为能有便宜捡。” 若不是陆夫人走时特意提了一句老侯爷的病,她又如何想得到对方竟是如此心思! 思及此,老夫人摇摇头,疲惫的闭上双眼。 屋里其余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郑氏看着地上哭得鼻涕眼泪成糊的金氏,心底一片嘲讽,明知道侯府定下六姑娘是为冲喜,还那般兴高采烈的贴上去,以为捡了天大的便宜似的,却毫不担心六姑娘日后侯府的日子,有这样的母亲,她现在反倒心疼六姑娘了。 老夫人睁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简承乐夫妻:“六丫头的事,你们想如何处理?” 简承乐毫不犹豫的道:“请母亲做主!” “这门婚事是退还是继续,你们自己看着办,我不会再插手。” “退婚?”金氏尖叫一声,比之前简承乐说要休了她还更激动些,连忙道,“母亲,求您不要啊,玥儿好容易说上侯府,她比不得四丫头,这要是退婚了,日后还能说什么人家?母亲……” 宋氏也细声劝道:“母亲,三弟妹说得有道理,且家中两个被退婚的姑娘待字闺中,外人瞧了指不定怎么想。” “老二家的怎么说?” 虽金氏自作自受,简珞玥却也是郑氏看着长大的,多少有一丝不忍,便道:“全听母亲做主。” “罢了,不退就不退。”老夫人叹气,“侯府若还肯依照婚约,你们就把六丫头嫁过去罢,倘若毁约,你们也做好这个准备。” “毁约倒不至于,二房老爷还只是领着闲职度日,听说平日并不受老侯爷重视,因此亲家太太便是顶住侯府的名号,也万不敢如此嚣张。” 宋氏分析得头头是道,心里未尝没有一丝后悔,也怪她心太急,先前帮着金氏,惹恼了郑氏不说,现在又得知六丫头是侯府为了冲喜才定亲的,可见侯府并不把简家当回事,便是六丫头真嫁进去了,简家也甭想借力。 这一遭当真是得不偿失。 “六丫头的事便到此罢,金氏犯的错却不能不管,老二,老二家的,你们说如何处置?” 郑氏和丈夫对视一眼,苦笑,以老夫人往常对三房的偏袒,把在书院毫不知情的简承乐拉回来,当着他们的面罚跪这么久,已经算是非常公正了。且这回老夫人为了自家姑娘的事奔波辛劳,他们也不是不敢动,老人家喜欢看一家人和和美美,甭管私下如何,面上装也要装得老夫人满意。 郑氏夫妻思量间,简承乐先坐不住了,怒气冲冲的道:“休妻,干出如此丑事,你有什么脸面对二哥二嫂!” 老夫人爆喝一声:“你给我跪好!” 简承乐虽是不情愿,却也乖乖跪好,还想说什么,老夫人目光已经看向了郑氏。 郑氏心知自己该表态了,便道:“一开始媳妇确实对弟妹十分恼怒,瑶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何能下如此狠心?好在事情解决了,弟妹虽犯下大错,可侄子侄女都这么大了,休妻却是过了些。” 简承乐道:“二嫂……” 老夫人摆摆手,“老二家的都这么说了,金氏你可知错?” 金氏心下大喜,忙朝老夫人磕头:“媳妇知错了。” “可是没有惩罚,也怕你日后不长记性。”老夫人缓缓道,“闹出这回事,也是你自个儿眼皮子浅,图刘家和侯府许的那点好处,合着我简府短了你吃喝似的!既如此,便罚你一年的月例,好生反省!” 金氏先还喜极而泣的脸,立时变了副神色,心痛的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像她这种掉进钱眼里的人,老夫人这个惩罚当真跟剜她的肉差不离了。看金氏满脸心痛却不敢开口的样子,郑氏终于感觉到了一丝解气。 从松荣堂出来,郑氏夫妻直接回了院子,随即让方嬷嬷去喊简珞瑶过来。 简珞瑶看到方嬷嬷来了,还有些惊讶:“时辰不早了,娘难得还没歇下?” “可不是。”方嬷嬷一脸笑意,与昨儿神情全然不同,“原本太太是想叫姑娘去屋里用晚饭的,没成想从松荣堂出来就这般晚了。” 危机已经解决了,郑嬷嬷正心情大好,忙热络的道:“去把姑娘的斗篷和手炉取来,手脚快些,别让太太等久了。” 简珞瑶由着郑嬷嬷将她全副武装,这才随方嬷嬷去了她娘的屋子,往常这时辰都在书房看书的简司业也在,简珞瑶倒是微微惊讶了,简家男主外女主内,往常她娘找她谈话,她爹从来不掺和,今儿竟然破例,难不成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第28章 见简珞瑶难得不像平日的淡定,脸色竟有些惴惴的,郑氏反倒笑了,招手道:“瑶儿,来娘这儿。” 又喊方嬷嬷:“把老夫人今儿赏的那套鸽子血头面取来,给瑶儿试试看合不合适。” 待方嬷嬷取了首饰盒过来,盒盖打开,一整套红似血的宝石首饰,在灯下越发显得流光溢彩,简珞瑶惊讶问:“娘,这是祖母赏的?” “可不是,这套头面是你祖母压箱底的嫁妆,平日都舍不得戴,疼你才赏给你呢。”这头面是方才老夫人当着三房人的面赏的,虽是补偿自家,可是看着连一向淡然的大嫂眼底都忍不住冒火,金氏更是一脸心痛的表情,她就神清气爽。 不过她也知道,老夫人当着大房三房的面赏东西,不但是打大房三房的脸,也是提醒自己见好就收。思及此,郑氏又道:“你素来有分寸,爹娘都对你很放心,不过兹事体大,少不得再叮嘱一二,这事过去便过去了,家丑不外扬,往后一个字也不要提,就当没发生过,你可知道?” 简珞瑶点头:“爹娘放心罢,此事也事关女儿名声,断不敢胡来。” 简司业笑道:“我跟你娘再放心不过了。” “只是女儿还有一事想不通。”简珞瑶道,“为何刘夫人一夜之间改了主意,还亲自登门澄清?” 简司业张口想解释,却被郑氏抢了先:“想是她自个儿想通了的,咱们还能逼迫不成?索性这事都过去了,你就当没发生过,可好?” 简珞瑶眼神一闪,扫过她爹欲言又止的脸,还是笑了笑:“女儿知道了。” 郑氏也瞥了丈夫一眼,怕被简珞瑶看出些端倪来,忙道:“今儿不早了,你回屋歇着罢,这套头面先留在娘这儿,到底太贵重,不适合你们年轻姑娘,改日娘找人改一改款式。” 简珞瑶依言离去,郑氏才瞪向简司业:“要不是我打断,方才你直接就对瑶儿说了是林子昂的功劳对吧?” 简司业皱眉:“本就是事实,有何不能说的。” 郑氏气得想翻白眼:“都退婚这般久了,瑶儿好容易把人抛之脑后,你再提这事,岂不是扰人心神!” “我女儿岂是这等拿不起放不下之人!” “什么拿不起放不下?这本就是人之常情!且不提当年退婚之事,林子昂到底是有心的,偏瑶儿如今陷此窘境,若知晓如此优秀的青年才俊仍对她有意,如何还能安下心来?” 不只是郑氏,外边也有人想知道简珞瑶还能不能安心。 乐茗坊二楼靠窗的雅间,两个俊秀的年轻人对坐饮茶,并未叫姑娘进来唱曲儿,只就着点心喝着茶,气氛着实悠然。 “我说你也是行啊,情圣如你,都八百年前退过婚的姑娘,还能如此英勇的救人于水火之中。”青衫男子满脸坏笑,手肘抖了抖一袭紫色便装的林子昂。 林子昂皱眉:“你怎么知道?” “昨儿姨母来我家找我娘聊天儿,不小心就听见了。放心好了,我有分寸,谁也没说,坏不了你前未婚妻的名声。”男子摇头晃脑,一脸狭促,“平日里装得若无其事,你也有今日啊,倒不知那简家姑娘是何等如花似玉,让你这么久了还念念不忘?” “胡说什么呢,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竟被你说得如此龌龊。” “好好,我龌龊,就你风光霁月,毫无关系的前未婚妻遭了难还能及时相救,你这刀拔得太正气凌然了。” 林子昂没作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尽。男子懒洋洋的道:“提醒你一句,这是茶不是酒,浇不了愁。” “反正糟蹋的不是你家的茶。” “可是瞧着你一脸愁容,表哥我多心疼啊。” 林子昂刚想说谁一脸愁容了,对方已经凑到他跟前,勾着他的脖子道:“来我给你分析分析,现在是不是不甘心了?当初要是不由着她退婚,这会儿估摸着孩子都能叫爹娘了。” “还不至于如此。”林子昂轻笑一声,声音淡淡的,“只是想知道她现在后不后悔。”后悔错过自己,后悔当初太年轻气盛。 按理说高等茶楼,许多达官贵人来此商议正事,包厢的隐蔽性自是不必多提,却不想林子昂的包厢隔壁坐着的人不寻常。 永福耳朵灵敏,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原是不予理会,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永福脸色微变,萧长风已经抬起了头:“怎么回事?” “回主子,小的听到隔壁包厢提起简姑娘,有些意外。” 萧长风也下意识想到简珞瑶,皱了皱眉,问:“他们在说什么?” 于是永福将听来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复述过来,萧长风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敲打在桌面上,半响后才道:“去查一查发生了什么事。” 许是觉得自己的命令下得太过突兀,便解释道:“简四姑娘遭了难,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祥又胡闹了。”因着先前张天祥的事,他调查过简珞瑶,自然知道林子昂的前未婚妻是她无疑。 对面的永福没被自家主子的命令下到,倒是被他突如其来的解释震惊了片刻,才点头道:“是。” 正和狐朋狗友聚在平康坊,搂着姑娘喝酒玩乐的张天祥不由打了个喷嚏,只觉背上一凉。 ****************************** 解决了一大难题,简珞瑶也心情轻松,郑嬷嬷笑容满脸的捧了料子过来:“姑娘若无事,不如做些绣活,也能给三姑娘添妆。” 简珞瑶没有异议,作为古代宅女,闭门不出的日子里出了看书打牌自娱自乐,无聊到顶的时候也会做些绣活打发时间,衣服鞋子且不提,绣帕却是难不倒她,便细细挑了丝线,坐下来绣帕子。 简珞岚进来时瞧着这架势便笑了:“四姐姐好有闲情逸致,往日不喜欢的女红,竟也翻出来做了。” 简珞瑶头也没抬,只吩咐丫鬟道:“还不伺候五姑娘坐下,难得来一趟湘兰院的贵客。” 简珞岚捂唇笑道:“姐姐埋汰我呢。” 简珞瑶笑了笑,不想理她,只道:“妹妹也看见我在忙了,索性不是外人,你自便,姐姐就不招待了。” 简珞岚也不介意受到了冷落,笑眯眯的点头,就坐在一旁看简珞瑶做女红。 几个丫鬟原是虎视眈眈,五姑娘从小便是这样,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这回贸然上门又有什么幺蛾子,不过好半会儿过去了,见简珞岚并无异动,她们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简珞瑶埋头绣了大半个时辰,简珞岚就在旁边一动不动的看了大半个时辰,她放下手中绣活,站起身时觉得手有些酸,便甩了甩,回头冲简珞岚道:“五妹妹若无事,不如陪我去园中走一走,散散步?” “难得四姐姐有这闲情逸致,妹妹自然奉陪。” 目光从她笑得毫无破绽的脸上滑过,简珞瑶不可置否的点头,踏出房门的时候对几个丫鬟道:“在自家园中散步而已,你们不必跟着了。” 郑嬷嬷因有些事去了正院,绿绮等人也不敢忤逆简珞瑶,只张罗着给她拿暖炉披斗篷,简珞瑶只抱了暖炉:“今儿太阳不错,斗篷就不必了。” 踏出了院子,简珞岚便让大丫鬟柳苏站在一旁,自个儿和简珞瑶往里边走去。简珞瑶瞥了她一眼:“五妹妹现在可以说了罢?” “四姐姐真聪慧。”简珞岚笑了笑,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前儿姐姐和刘家的事,你可知道刘夫人为何忽然改了主意?”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五妹妹是怎么知道的。” “不小心听祖母和刘嬷嬷说的。”简珞岚一派坦荡,并不怕简珞瑶去告状。 前日她去松荣堂陪老夫人解闷,走到门外听见老夫人似乎在跟刘嬷嬷商议正事,原也不想偷听,却不小心听到刘嬷嬷说四姑娘,虽然不知具体缘由,她也知这几日家中气氛不对,直觉告诉她老夫人说得定是那件事,便忍不住停下步子听了几耳朵。 “亏得妹妹耳朵尖,不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四姐姐险些被那样的人糟蹋了。” 第17节 “如此倒多谢妹妹关心了。” “姐姐就不关心是谁帮了你?” 看着简珞岚笑盈盈的脸,简珞瑶也知道答案对她来说应该不算好,却也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了:“是谁?” “昌国公家的林大少爷,正好是刘夫人的娘家侄子,刘夫人是为了林大少爷才放过咱们家的。”简珞岚满脸笑容,一眨不眨的看着简珞瑶,不放过她一个细微的表情,“姐姐当初非要退婚,林大少爷非但没怀恨在心,反倒帮了姐姐如此大忙,当真是有情有义呢。” “林大少爷如今入了官场,前途不可估量,不知姐姐可有后悔当年退婚的决定?” ☆、第29章 前天夜里在她娘屋里看到她爹的时候,简珞瑶便想过,这次的事能这么快解决,可谓是直转急下,说不准也有她爹的功劳。 毕竟以简家平日的风格,就算是天塌下来,不归男人管的后院问题,她爹都不可能插手。再加上她娘的讳莫如深,简珞瑶隐隐猜得到,或许与昌国公有关。 但简珞瑶也没想到会是林子昂主动帮忙。 感动和感慨都有,至于后不后悔,简珞瑶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能周围人都会觉得,到她现在这个境地,说个正常的人家都成问题,放过了林子昂这样有家世又有才貌的男人,应该悔恨的肠子都青了,偏这个男人如今还对你颇为照料,看着并不下无意的样子,可是对方已经成亲了,你们绝无可能,曾经擦肩而过的才最让人后悔和扼腕。 若简珞瑶只有十八岁,面对这样天差地别的变化,或许还真保持不了平常心。 偏偏她有一颗多了三十年阅历的心,用一个成熟女性的思维来思考,错过了便是错过,任何情绪都是多余。 况且,简珞瑶代入当时的心情,也确实没多少后悔和遗憾,因为再来一次,她还是接受不了一嫁人就有庶子庶女要她照顾的情况,那跟当人后妈又有什么区别? ——或许并不。 后妈是原配不在了,而她呢,不但要照顾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还要好生供着那个女人,因为对方给丈夫家里开枝散叶了,是功臣,她要是不好好对待,就是善妒,没有正妻应有的风范,作为新嫁娘,婆家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 又何必呢? 当然如果换一下顺序,她的第四任未婚夫变成林子昂,简珞瑶可能不会那么毫不犹豫的退婚,至少会迟疑,说不定就这么忍了,因为她渐渐认清了现实,不再对婚姻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单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的话,林子昂说不定真是个的对象。 说白了就是太年轻,也太骄傲,那个时候被家里保护得太好,简珞瑶还不知道身处这个时代,女人根本没有坚持自我的资格和条件。 如今认命了,既然没有了期望,嫁人便成了一向必须完成的任务,至于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 她又何来的遗憾和后悔? 如果真要说,简珞瑶最大的后悔,也是后悔自己太任性,让爱她的家人为她操不完的心。 然而这一切,简珞瑶没对简珞岚吐露一个字,简珞岚便把她的沉默当成是悔不当初,勾起一抹笑容,看似抱不平,实则语气恶劣的道:“如果不是退了婚,姐姐就是昌国公的长孙媳了呢,昌国公如今日渐富贵,是圣人跟前的红人。否则兴远侯哪敢如此轻贱姐姐。” 说完这话,简珞岚带着满足的笑扬长而去,与嫡姐交锋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尝到胜利的滋味,比起嫡姐一贯的淡然,好似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她果然还是更喜欢嫡姐低落的眼神。 ****************************************************************** 月底了,郑氏深觉这阵子发生太多事,有种诸事不顺的错觉,便请示了老夫人:“也不知是不是犯小人,总觉得有些心慌,儿媳听闻慧聚寺的佛非常灵验,大师佛法也很是高深,便想带四丫头过去拜一拜,去去晦气。” “你说得很是,也到年底了,去拜拜佛,给四丫头转一转运势。”老夫人很赞同郑氏的提议,她也礼佛,年纪越大越信这个,不管有没有实际作用,至少图个心安,“可惜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不然也想去求一求。” “母亲何至于亲自去,儿媳定给您求个平安符回来,保您长命百岁。” 老夫人笑了笑:“行了,要去就尽早,我瞧着明儿天色不错,早回早回罢,再有几日就是三丫头出门的日子,家里的事还得你给你大嫂搭把手。” 宋氏便在旁边笑道:“母亲说的是,要不是忙着三丫头的婚事,走不开,我也想随二弟妹一道去庙里拜拜佛了。” 因着的刘家的事,郑氏恼了宋氏,不过宋氏这些日子没少示好,当着老夫人的面,郑氏倒也表现得跟过去一般亲热:“大嫂只管在家坐着,想求什么,弟妹我保管给你求回来。” “如此便劳烦弟妹了。” 金氏还在禁足中,老夫人说了,除开三丫头出门的当天,其余时间都不许出来,这趟去慧聚寺自然轮不到三房。 既已决定了行程,老夫人也不留郑氏,只叮嘱道:“既是出远门,多带几个家丁跟着才是正理,早些出门,也好赶在天黑前回来。” “儿媳知道,母亲不必担心。” 去慧聚寺的决定,简珞瑶前两日便听她娘听过了,得到确切的消息后,倒是几个丫鬟很有些兴奋,她越来越深居简出,丫鬟便也随了她,只能在家中宅着,但都是十几岁的年纪,青春飞扬,听说能出门去,还是去山上寺庙,不再是看后院景色,便都有些坐不住了。 被这番情绪感染,简珞瑶发现自己也多了些愉悦,就像小时候期待父母带自己去郊游一般,那种放风的心情,想想还有些激动。 “这寺庙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姑娘多带些人跟在身边,也叫人放心,倒不如四个丫鬟全带去,她们年纪轻反应灵敏,老奴这把老骨头去了也是拖后腿,倒不如在家看院子。” 郑嬷嬷虽说自己是老骨头,也不过四十出头而已,哪真反应迟钝到这地步,不过是体谅几个丫鬟平日被拘在后宅,也想着几个活泼的丫头在旁边凑趣,能让自家姑娘心情也愉悦起来,自己倒不想煞风景。 白露胆子大些,笑嘻嘻的道:“谢嬷嬷体谅,我们定给嬷嬷求个上上签回来。” 郑嬷嬷唾她:“小丫头片子,口气倒不小,上上签是你说求就能求来的?” 简珞瑶期待的心情,到翌日早起时戛然而止,这回当真是天没亮,郑嬷嬷就来喊她起床了,简珞瑶把被子一卷,缩在里头不肯出来。 郑嬷嬷坐在床头哭笑不得,只得温声哄道:“索性就这一日而已,姑娘快快起来,早去早回,拜完佛回来还能早些休息呢。” “哪用得着起这么早,天又这般冷,娘肯定也没起来。” 四个丫鬟早已穿戴整齐,就等着伺候自家姑娘起床,白露听得这话,笑嘻嘻的回了一句:“姑娘这回倒想岔了,方才太太屋里的素樱姐姐便来喊了,说叫厨房做了早膳,两刻钟后请姑娘去太太院里一块用。” “我娘起来又如何,祖母也没这么早起床。”不出意外,她们这些晚辈每日都是要给老夫人请安的。 郑嬷嬷笑道:“昨儿忘记告诉姑娘了,老夫人体谅姑娘今儿要出门,特意免了早上的请安。” 垂死挣扎宣告失败,简珞瑶无可奈何的被郑嬷嬷从被窝里挖出来,已经过去小半柱香了,郑嬷嬷面上却没丝毫不耐,笑眯眯的拧了热帕子给她擦脸,一面笑道:“姑娘素来老成,也就冬日早起时如此孩子气,都十几年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简珞瑶脸不红心不虚的道:“嬷嬷错了,这不叫孩子气,这是起床气。” “什么起床气,别人怎么没有,就单单落到姑娘身上?”郑嬷嬷说着,又塞了熏好的手炉给她,道,“起来换衣裳罢,姑娘赖床太久,再不快些收拾,太太那里要久等了。” 因着时间确实有些晚了,郑嬷嬷索性没给简珞瑶上妆,只梳了平时梳的发髻,衣裳却是换了一身新的,这个时节去慧聚寺的夫人小姐们不要太多,自家姑娘不穿得光鲜亮丽的,在她们眼里恐怕又成了为被退婚之事愁眉不展、憔悴不堪呢! 那些个妇人的嘴,说起话来从不饶人。 饶是这样简单的收拾,看着穿戴整齐的简珞瑶站在自己跟前,郑氏也心满意足:“合该这样打扮,姑娘家别太颜,难得出门也不能太素净,穿这身刚刚好。”想了想又道,“素樱,我那里有对镂空金菱花嵌翡翠粒的耳环,你去取来给姑娘戴上,正好衬她今儿这身衣裳。” “是,太太。”素樱很快将耳环取来,却是郑氏亲手给简珞瑶戴上的,然后微微后退一步,打量着正二八芳华的女儿,有欣慰有自豪:“果然适合,将脸衬得更是白嫩了。” 方嬷嬷也笑道:“不是老奴自夸,像咱们姑娘这般标致的人儿,满京城都难找,这一身雪白肤色,穿什么都好看。” 郑氏眼底却闪过一丝难过,自家女儿这般出挑,偏生命不好。 简珞瑶见她娘看着自己无端发起呆了,不由微微侧头,耳坠上一点通透的墨绿随之晃动,在脸颊滑出一道动人的幅度,她在看方嬷嬷:“嬷嬷多说些啊,娘听得高兴,指不定又赏些好东西下来呢!” 别说方嬷嬷忍俊不禁,就是郑氏回过神也哭笑不得:“真不害臊,还要求别人夸自己的!” “女儿这是找到了发家致富的好方法呢!” “还发家致富呢,你娘的东西可没这么好骗!”被这么一打岔,郑氏是全无方才的忧郁了,一双美目溢满了笑意,葱指轻点简珞瑶的额头,言语间满是嗔意。 简珞瑶立刻缠了上去,抱着郑氏的手臂撒娇:“娘就疼我一回嘛。” 正说闹间,素云已经带人上早膳了,郑氏也推开简珞瑶:“都这么大人了,比你弟还磨人。快用膳罢,早些出发,不然回来就晚了。” 早膳是面点,没有汤水,应该是怕路上不方便如厕,郑氏看着外边天快要亮了,忙催着简珞瑶快点吃完,这才带了一群丫鬟和家丁出了院子。 慧聚寺在郊外的山上,山不高,却不方便坐马车,只能将车停在山脚下留人看守,其余人跟着郑氏和简珞瑶一步步爬上去。 这才是真正的爬山,方嬷嬷年龄大便没跟来受罪,郑氏平日养尊处优,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气喘吁吁了,简珞瑶好一些,便亲自扶着她慢慢走。 但她也只是胜在年轻,养尊处优的程度并不比郑氏少,体力也就好那么一丁点,还没走到一半,母女俩一起累趴下了,倒是丫鬟们平日干活多,一个个身轻如燕,一左一右搀着简珞瑶健步如飞不在话下。 就这么艰难的被人扶上山的,大冬天的一行人都热出了一身汗,简珞瑶看着她娘略显狼狈的妆容,倒有些庆幸自己偷懒什么都没涂,脸上的汗用帕子一擦就毫无痕迹了。 外边招待女客的小沙弥倒是很有眼色,见郑氏奴仆成群拥簇着,乖觉的上前道:“阿弥陀佛,后院有净房,这位女施主可否需要过去略微整理?” 郑氏双手合十的回道:“谢过小师父了。” 小沙弥七八岁的样子,光头,布衣,脸蛋圆乎乎的,脸颊两边可能晒太阳太多,红通通的两坨,十分可爱的小正太,尤其是故作老成的样子,把简珞瑶这个萝莉身的怪阿姨萌呆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他看。 小正太脸微微红了下,强作淡定的做了个手势:“女施主这边请。” 郑氏含笑点头,眼角余光瞥了简珞瑶一眼,简珞瑶这才稍微收了收眼神,笑眯眯的跟在她娘身后。 慧聚寺香火旺盛,建筑便也恢弘大气,后院一排禅房,却是给香客歇脚之用,人性化十足。 郑氏进了一间屋子整理仪容,简珞瑶却不需要,在里头略微坐了坐,便带了几个丫鬟出来,小沙弥还在外面尽职尽责的等候,简珞瑶闲得无聊,便拉着小沙弥问东问西。 “小师父几岁了?” “贫僧今年九岁。” “来慧聚寺多久了?” “师父说八年了。” 简珞瑶微微挑眉,换了个问题:“你师父是谁?” 小和尚虽然还脸红着,却停了停小胸脯,骄傲的回道:“师父法号灵悟!” 绿绮在简珞瑶耳边小声补充:“灵悟大师是慧聚寺如今的主持方丈。” 简珞瑶便道:“失敬失敬,小师父原来是方丈大师的高徒。” 小沙弥没听出简珞瑶恭维之下暗藏的戏谑,小脸蛋又红了红,简珞瑶扫了眼远处,寺庙后院是一座树林,对她原本没什么稀奇之处,但是宅太久了,如今看到一片森林都稀罕起来。 简珞瑶眼神亮了亮:“小师父既然自小在慧聚寺长大,自然对寺庙周围十分熟悉?” “略知一二。” “后院可有好看的风景?” 小沙弥先是惊讶了一下,慧聚寺香火鼎盛,自来却是女施主多,他因着年纪小,没那些男女大防的忌讳,才被师父派去招待,每日也接待过不少女施主,她们不过是在后院转一圈,求了签,找方丈和各位大师说一说佛理,再留下用顿斋饭,午后便离去了,还未曾见过想在庙里看风景的。 不过惊讶归惊讶,小沙弥还是认真回道:“并无,只是一片树林而已。” “什么树?” “枫树。”想了想还补充道,“满地落叶,树上也光秃秃的,没甚看头。” 简珞瑶却眼前一亮,想到一大片枫树林,漫天的红叶飘飞,顿时把持不住了,露出和善的笑容,拍了拍小沙弥的肩:“小师父可否带我去后山走一走?” 小沙弥往后退了一步,一本正经:“男女授受不亲,请女施主自重。” 简珞瑶的手便僵在空中,尴尬倒没有,只是觉得小家伙一本正经的样子太可爱了,恨不得抱在怀里揉一揉,但是为了避免被当作怪阿姨,简珞瑶只得忍住了,让白露进去将带着在路上填饱肚子的点心取过来,“顺便告诉我娘,我随小师父去后院散散心,很快回来。” 小沙弥正经的道:“女施主,贫僧还没答应。” “佛主普度众生,难道小师父连这等小小的要求的不肯答应?” 小沙弥一时词穷,简珞瑶便当他愉快的默认了,随即,白露取了点心过来,还带了两个守在屋外的家丁。 简珞瑶知道她娘不会让她只带两个丫鬟就到处跑,倒不惊讶,一边接过点心一边问:“我娘说了什么吗?” 第18节 “太太说她稍后会去拜佛,姑娘若没见到她,只管在大厅等一等。” 简珞瑶点头,打开包裹将精致的糕点塞给小沙弥,小沙弥愣了一下,想要推给她:“女施主,贫僧……” “只是些素食点心,就当我在布施,小师父还请笑纳。” 小沙弥因年纪小,不少善心的夫人太太可怜他,也赠过吃食,不过都是走时叫丫鬟赏的,亲手塞到他手里的,还是第一次,因此抱着点心呐呐点头:“如此谢过女施主了。” 简珞瑶笑道:“还请小师父前面领路。” 因着这一遭,小沙弥也没想起来自己还没同意带她去逛后山,乖乖在前面带路。 一走进树林,没有了围墙的阻隔,森林的面貌毫无保留的展现在眼前,确实如小沙弥所说,满地铺着红色枫叶,远远看去如一条温暖的地毯,延绵不绝,一望无际。 这个季节,难得的是树叶还没落光,每棵树上都挂了些枫叶,零散,星星点点,却另有一番滋味,残缺的美更让人觉得惊心动魄,随着风一吹过,树叶飘飘洒洒的落下。 简珞瑶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场漫天盖地的红,也忽略不了天地间那一抹长身玉立的身影。 绿绮她们也万没想到,小沙弥口中人烟罕至的后山,竟然还有个陌生男人,震惊过后,忙上前拉了简珞瑶的手臂:“姑娘,是不是回避……” 然而绿绮的话没说完,因为那个身影的主人已经听到动静回头,热烈的红色枫叶映衬下,他一身冷色锦袍,更显得风姿卓绝,艳如火的红夺不去他半分光芒,隔着如此距离,还看不清面容,气质已经如此惊人,不怪绿绮震惊的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饶是简珞瑶活了两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极品,当真被震撼了一回。回过神来才发现对方动了,行动间带风,落叶和着衣袍翻飞,如一副动态的风景画,优美绝伦。 不过对方好像是往自己的方向而来——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男人已经走到离简珞瑶两米之远的地方了,他微微一笑,似乎认识简珞瑶,声音如冷玉,质地清泠:“不知简姑娘会来此地,在下唐突,还请姑娘见谅。” 什么叫君子温如玉,简珞瑶才算是开了眼界,明明是她才是后来者,对方却向她道歉,简珞瑶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了,微微一笑:“叨扰公子雅兴,委实愧疚在心,我这便离去,还请公子不必介怀。” 男人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姑娘既来到此地,定是心中喜爱所致,在下便不叨扰姑娘了。” 作为一个颜控,简珞瑶对这种颜好、身材好,连声音都带着一股禁/欲味的极品,真的很难不产生好感,笑纳了帅哥的提议,直到男人走远,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简珞瑶才反应过来,拍了绿绮一下:“他方才是喊我简姑娘?” 几个丫鬟也才回过神来,七嘴八舌的道:“好像是呢。” “这位公子认识姑娘?奴婢怎么没见过他?” 往寺庙正厅走的萧长风忽然挑眉,关注她这么久,原来对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身后的六安也在冲永福挤眉弄眼,主子方才那么风度翩翩,温文尔雅,险些让自己都认不出来。奈何面瘫的永福毫无反应。 到了前院,慧聚寺已经热闹起来,人声鼎沸,屋檐之下立着一个俏丽少女,鹅黄色的衣衫,连斗篷都没披,本就娇柔的气质更显弱不经风,只不过一双如墨的眸子让她看起来少了一丝娇弱,整个人如雪中傲立的红梅。 美少女远远看到萧长风过来,眼睛忍不住一亮,唤乐一声:“表哥……” 萧长风走到一半,脚步却忽然一顿,手往腰间一摸,身后的六安已经喊了出来:“主子,您的玉佩掉了,是不是落在后院?” 永福便要动:“属下去给主子寻回来。” 萧长风一面转身一面道:“还是我去罢。”简姑娘恐怕还在后山,并未走远,她如今本就处境敏感,自己还好些,就算有人看到也不敢乱说,换成六安或永福,被瞧见了只怕那姑娘又不知被编排成什么样了。 美少女就这么僵在屋檐下,看着萧长风毫不留情转身就走的背影,脸上已无上一秒的欣喜,贝齿咬了咬下唇,面色有些难堪, 王瑞芳一脚踏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顿时笑得幸灾乐祸,没有丝毫掩饰:“表妹这是做什么呢,你跟表哥说了什么,让表哥见了你就走?” 美少女回头,瞥了王瑞芳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晶莹,咬了咬牙回了屋。王瑞芳看着她的背影,回头对剪秋道:“你们这位处处得体的表姑娘,也就在表哥面前有如此小女儿姿态了。” 剪秋笑道:“姑娘快小些声罢,侯夫人可是最想看到您和表姑娘相亲相爱的呢。” “相亲相爱?”王瑞芳嗤笑,“她什么时候不跟我争这争那,我还能考虑考虑。”说着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萧长风消失的方向,“也不知表哥急着去干啥,往常也没这般不给她脸啊。” 简珞瑶一向心宽,既然不知名的贵公子给她腾了地方,她也不扭捏的受了,双脚踩在软绵绵的落叶上,从树枝树叶间漏出来的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抬头看到的天空也一片澄澈的蓝,万里无云。 心情也放空了一般,若不是感觉到脚下不一样的触感,简珞瑶还没从这片广袤的震撼中走出来,她感觉踩到了什么,索性蹲下/身子,用手拨开堆积的枫叶,一块玉佩,在阳光下泛着莹莹的光。 白露惊叫道:“姑娘,方才那位公子就站在这里,莫不是他掉落的?” 简珞瑶低头看了玉佩半响,上好的羊脂白玉,摸上去还有些温润的触感,仿佛还带着主人的余温。若她没有猜错,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暖玉,价值连城,且玉佩上富贵的图腾,精致的络子,也无一不说明着玉佩主人非富即贵的身份。 思及此,简珞瑶当机立断的将玉佩放在原地,站起身,白露不解的问:“姑娘为何不让家丁捡玉佩还给那位公子?那位公子想必还在庙里没走。” “不必了,咱们又不认识那位公子,很有可能找不到人。” 绿绮又道:“不然交给寺庙,让他们去寻主人?” “这玉佩如此珍贵,他发现后应该会及时回来寻。”简珞瑶道,“反倒是咱们捡去交给寺庙找主人,倘若万一不是那位公子掉的,岂不让玉佩真正的主人彻底找不到它?” 白露点头道:“还是姑娘想的周到。” 一直没说话的小沙弥忽然道:“如果到夜间还没人来寻,贫僧便会把玉佩交由师父,让师父保管,等候它真正的主人。” 小沙弥太过可爱,以至于简珞瑶总忘记他的身份,又一次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光秃秃的头,小沙弥毫无准备,冷不丁被摸个正着,脸色顿时爆红,强作淡定,严肃道:“女施主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一向沉默寡言的红云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绿绮反倒看了看周围,道:“时辰不早了,姑娘再不回去,只怕太太要找您了,再说了,奴婢瞧着掉了如此珍贵的玉佩,那主人应该很快便要寻回来了,若是个男子,撞见了岂不尴尬?” 简珞瑶虽然不舍得眼前美景,却也知道自己任性不起来,只能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往后院走去,秋霜忍不住笑道:“瞧姑娘这不舍的模样,寺庙一直在这里,又不会跑掉,若姑娘真喜欢这景致,明年这时节再来便是。” 明年,简珞瑶微微叹气,明年这个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变成哪家妇了,有没有自由都不一定。 遗憾离开的简珞瑶不知道,她刚消失在后山,从树林深处走出三个男人,领头的便是让她震惊的极品帅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永福动作最迅速,弯腰准确无误的摸到被一片枫叶盖住了的玉佩,正要擦干净了灰尘再双手交给自家主子,却不想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眼前,毫无预兆将玉佩接了过去,看着那只优美白皙的手,永福和六安异口同声的道:“主子,脏……” 洁癖重到一定程度的萧长风却毫无所觉似的,将玉佩攥在手心,温润的触感,眼前不由闪过秀美的女子低头捡起玉佩,如白玉的手指轻抚它的画面,甚至这温度都让人有种是她残留下来的体温的错觉。萧长风指尖轻轻抚过玉佩上的图案,眼神有些恍惚。 六安和永福对视一眼,不知道自家主子一脸深沉,是在思考什么大事,便不敢打扰,静静的陪在旁边。 好在萧长风的晃神也不过一瞬,回神后瞥了他们一眼:“低头做什么?” 六安性子比永福欢脱,闻言便笑嘻嘻的道:“在想简姑娘真是可惜了,长得也不差,性格也好,品格更是没得说,又是书香世家出来的,看着就知书达理,偏每每遇人不淑,让人唏嘘。” 永福瞥了他一眼,难得的开口:“没想到你这么怜香惜玉。” “哪里是怜香惜玉,只是佩服简姑娘罢了,遇到这么多事,难得性子如此好,也没别人揣测的那般愁眉不展,当真是宠辱不惊,比多少男子都好。” “评价如此之高?”萧长风也瞥了侃侃而谈的六安一眼,眼底带了些许笑意。 见自家主子似乎有些兴致,六安更是谈兴大发了,滔滔不绝道:“属下虽比不上主子慧眼如炬,可从小跟在主子旁边,见识也多了,就拿简姑娘方才的举动来说,她都摸到了主子的玉,肯定不会不知道它的价值,自然也能猜到主子身份不一般,若按照那两个丫鬟说的,找人将玉还给主子,或者交给灵悟方丈,得方丈提一句,也能变成主子的恩人了,偏她不为所动,只想着怎么让主子最方便的找回玉佩,这才是真正的品性高洁呢!” 六安话里有话,萧长风不是听不出来,他这样的身份,饶是男女大防,也有不少人为着那泼天富贵,连脸皮都不要的,或含蓄委婉或简单大方,明示暗示,各种手段他没少经历过,反倒是这种放着机会都不肯要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当然也或许对方不知道自己错过的是什么。萧长风轻笑一声,收起这些有的没的心思,长腿一迈:“该回去了。” 永福毫不犹豫的抬脚跟上,六安却有些怀疑,难道是他猜错了,主子对简姑娘的关照不过是为世子爷收拾烂摊子? 虽然郑氏叮嘱了去正厅找她,简珞瑶还是先去了后院,发现先前的禅房里已经没有了她娘的身影,这才让小沙弥领着往正厅去。 前院比后院热闹多了,不管是穷苦百姓、还是达官贵人,时人大多信佛,因此寺庙才会香火如此鼎盛,但是寺庙后院并不是人人都能去的,毕竟特殊服务是需要布施才能享用的,那些只为了求个签的普通百姓,却没这个闲钱享受特殊服务。 前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简珞瑶还没找到她娘,倒是先碰到了熟人,红色锦裙、热烈如红玫瑰的王瑞芳一看到她,便立刻抛下了身旁的小姐妹,兴冲冲朝简珞瑶奔过来:“你今儿也来慧聚寺了?怎么不通知我?” ☆、第30章 “我娘临时起意,我自己都昨儿才得到消息,哪有时间告诉你。”王瑞芳性子爽利,简珞瑶便也不跟她客套,言语间很是平常。 “好罢,算你有理。”王瑞芳拍了拍她的肩,简珞瑶笑问:“你呢,往常不是不爱跑寺庙的吗?” “祖母要来拜佛,我哪能不陪着。”说罢,王瑞芳眼神一转,笑容颇有些猫腻,挽着简珞瑶的手臂道:“这儿人多眼杂,我们去屋里说。” 一看她这笑容,简珞瑶就知道有八卦了,想了想,便对绿绮道:“你去正厅找我娘,告诉她我与瑞芳在一块。” 王瑞芳也笑嘻嘻道:“再替我带句话,待会我定陪着珞瑶去给伯母请安。” 绿绮福了福身,便转身进了正厅,王瑞芳则拉了简珞瑶进一旁的禅房,门外站着侯府的侍卫,房里倒无别人。 方坐下,王瑞芳便冲简珞瑶挤眉:“听说慧聚寺求姻缘最灵验了,你是不是为这个而来?” “是我娘非要来,与我有何关系。”简珞瑶回得坦然,眼眸一转目光便落到王瑞芳身上,“倒是你,婚期都定了,还需要来求姻缘不成?” “我自然用不着求它。”王瑞芳比简珞瑶还坦然,眉目间有着世家贵女的骄傲与自信。 简珞瑶了然点头:“陪侯夫人来的?”永宁侯夫人平生信佛,信得虔诚,早年起就不太吃荤了,京城人人皆知。 “是也不是。”王瑞芳神秘的一笑,倒也没卖关子,凑近简珞瑶在她耳边道,“你可知道今儿的主角是我那表妹?” “罗姑娘?”简珞瑶是真的惊讶了,“罗姑娘这等才貌,想必求娶的夫人太太都要把门槛给踩破了,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定亲?”王瑞芳比她小一岁,她表妹比王瑞芳小不到半岁,这么算也至少有十六岁了,就是世族出身的贵女嫁入比旁人晚些,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定下来。 王瑞芳虽处处与她表妹不对付,倒也不至于把人贬低到尘埃里,撇了撇嘴道:“若是寻常人家,她想嫁谁不行?偏她眼光太高,想做那人上人呢,也不打量那吃人的地方,她就这段位也敢去肖想。” 简珞瑶挑眉:“你说的……可是皇家?” “可不是。” 简珞瑶的八卦兴趣也被点燃了,分析道:“罗姑娘的姨母,也就是你的姑母是淑妃娘娘,三皇子是你们表哥,因着这层关系,其他几位适龄的成年皇子,想必不会与罗家结亲,因而最有可能的便是三皇子了。” 王瑞芳笑眯眯的看着简珞瑶,正准备点头,简珞瑶却又皱眉:“可这样也不对,罗姑娘才貌家世样样出挑,与三皇子还是表兄妹,亲上加亲,按说也是再好不过的婚事了,皆大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如此不顺利?” 说到这个话题,王瑞芳倒也没心情幸灾乐祸,叹了口气,道:“这婚事姑母他们自然再满意不过,可你也知道,上面那位娘娘出身不好,仗着圣人宠爱素来嚣张,一向仇视世家出身的妃嫔,而今后宫之中,膝下有皇子的娘娘们,无论家世和圣宠,姑母都是最出挑的,那位娘娘把姑母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现到了表哥选妃的年龄,自然可着劲使绊子,她如何肯让表哥寻一个得力的岳家?” 王瑞芳说的那位娘娘,便是元贵妃,后宫赐封号素来考究,按说发妻才有资格称“元”,圣人把这个字当封号赏给元贵妃,且不提与理不合,却能看出元贵妃在圣人心中的地位。 若只以这个时代而言,元贵妃当得上传奇了,以宫女的身份才选入宫,却一朝被圣人看中,从此一飞冲天,当真是宠妃标配待遇,集宠爱和嚣张于一身,无子无女的皇后娘娘都没她存在感高。 与小说里那些宠妃凄惨的晚景相比,元贵妃至少现在来看还是人生赢家的,儿女双全,她所出的六皇子也快成年了,最受圣人宠爱,却因年纪小不能委以重任,比起那些年长的皇子便落后了一大截,元贵妃自然要为自己的儿子考虑,皇子成亲后出宫开府、进入朝堂是祖制,她阻止不了,因而只能最大程度削减他们的势力。 简珞瑶想到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的出身,再对比一下罗姑娘,瞬间秒懂了,看小伙伴一脸感叹,便也跟着叹气:“有那位从中作梗,还不知道这事如何才能成。” “表哥那般人才,圣人也舍得让他蹉跎这般久,表哥这个年纪的时候,大皇子和二皇子早就成婚了。”王瑞芳平日跟淑妃娘娘亲近,对这位表哥也尤为推崇,虽没说圣人一句坏话,语气里却满是怨念。 简珞瑶安慰她:“还不是因为三皇子最出挑,最让那位忌惮?不过要我说,这些都是雕虫小技,她再暗中使坏,也改变不了三皇子最优秀的事实,总有一日圣人能看到他的才能。”简珞瑶说得斩钉截铁,天花乱坠,其实自己连这位优秀的三皇子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不是不心虚的,好在小伙伴被她安慰得心情好了,兴致勃勃的的道:“你说得对,那位如今也就能使点绊子,拖住表哥不让他上朝,可她还真能让表哥一辈子成不了婚不成?待日后表哥领了差事,圣人就知道他有多优秀了。” 简珞瑶点头附和。 王瑞芳话锋一转,又把话题转到罗姑娘身上,“可惜我那自诩聪明无边的表妹还看不透,一门心思只想着嫁给表哥,也不想想有那位在旁虎视眈眈,她还求姻缘,倒不如求那位来得用有些。”王瑞芳跟她表妹是真的天生不对盘,说着说着语气又幸灾乐祸起来了,“早几年姑母就动过这个心思,也没能定下来,以为她如今回了京就有用一样。” 简珞瑶笑:“你不希望三皇子娶她?” “我自然希望表哥过得好。”王瑞芳皱眉,“可是你不知道我那表妹多会装,日后真要嫁给了表哥,还指不定怎么在我跟前现呢!” 正说话间,绿绮忽然过来了,行了礼道:“姑娘,太太说时辰不早了,请您过去抽签,待会用了饭还得早些下山。” 简珞瑶便对王瑞芳道:“那我先过去了,咱们改日再聚。” “不急。”王瑞芳也跟着她站起来,笑道,“我随你一块过去罢,先就说了去给伯母问安,咱们一起抽签。” “你来得也不晚,怎么还没抽签?” “我才不想跟她一块抽,没得又让人拿着比来比去。”王瑞芳皱眉道,她与罗姑娘互相看不惯,也是因为被人比得多了,都是小姑娘,打小被众星捧月惯了,各有各的骄傲,谁也不服气谁,日子一久越演越烈,便很有些水火不容的架势。王瑞芳留了剪语下来,“待会儿祖母回来,就告诉她我去珞瑶那儿了,用了饭再回来,不用等我。” 说罢回头冲简珞瑶道:“咱们走罢。” 第19节 简珞瑶看了看被挽着的手,忽然挑眉笑了:“总觉得你今日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京里最骄傲的王家二姑娘,往常哪里会如此亲近旁人?” 王瑞芳的目光也落到手上,却笑眯眯的道:“你还真敢这么直白的问,就算我要把你卖了,也不会说实话的。” 简珞瑶笑道:“卖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说的是。”王瑞芳咯咯笑了,拍着她的肩道,“我就喜欢你这性子,对味。” 简珞瑶点头:“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 这回别说王瑞芳了,身后几个丫鬟也都纷纷笑了,王瑞芳拧了简珞瑶的脸一把:“真不害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厚脸皮。” “以前我也没发现你如此喜欢我啊。”简珞瑶虽是开玩笑的语气,意思却没错,她们以前关系确实不错,称得上是闺中密友,但是王瑞芳也没对她热情到这个程度,如同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个时代的女孩来往,也多像中间隔了一层什么,或许是身份地位的差距。 只是不知何时,王瑞芳主动将那层隔膜撤下。 虽然不知缘由,简珞瑶却也没什么害怕的,她坦坦荡荡,即便王瑞芳真要有什么心思,也犯不着算计到她身上,反倒是真心换真心,王瑞芳性格本就难得合她胃口,若能在这个时代交上一个闺蜜,那也值得了。 ****************************************************************** 郑氏没料到简珞瑶只是去串了个门,回来却带了个蹭吃蹭喝的客人,不过当看到王瑞芳时,郑氏面上立刻带了十足的笑意:“真是巧了,王姑娘今儿也来慧聚寺?” 王瑞芳刚被简珞瑶逗得笑崩,心情大好,对着郑氏笑容热情,“我也说呢,好难得陪祖母来一次慧聚寺,竟然碰到您了。” “原来侯夫人也来了啊。”郑氏问简珞瑶,“你可记得给侯夫人请了安?” 简珞瑶还没说话,王瑞芳忙替她回道:“祖母正与灵悟大师讲佛,不过她知道珞瑶来了,让我陪她好好逛一逛呢。” 郑氏点头,本就是客套的一问,他们家与侯府没甚关系,侯夫人没时间见,她们也没必要守着候着。 倒是她以往就知道王家姑娘眼光挑,平日里谁都瞧不上,却偏生最爱与自家女儿玩,今日一瞧果真如此,心下甚慰,王姑娘如此岂不是表示谁都没她女儿优秀。 因着两姑娘表现得太亲密无间,郑氏恨不得她们再好上几分,自不会打扰,便挥手道:“时辰差不多了,你们也去抽签罢。” 王瑞芳笑嘻嘻的拉了简珞瑶过去,佛龛下恰好摆了两个蒲团,丫鬟便替她们点了香来,简珞瑶和王瑞芳各自接过。 对于拜佛求签这回事,简珞瑶说信也信,说不信也不信,上辈子受到的教育是唯物主义,可她自己确实遇到了非科学的际遇,所以她现在是信命的,只是不相信求神拜佛有用,毕竟都说是命了,哪能说改就改。 不过求一求,能让身旁的人心安,倒也没有什么。 虔诚的磕了头,上了香,和尚拿了签筒让她们摇。 王瑞芳先摇,或许是因为动作太大了,一不小心掉了两根签出来,王瑞芳无辜的看向一旁的和尚,问:“我能选更好的那根签吗?” 简珞瑶低头笑,她以前看电视小说的时候,还在想万一摇出两根签来要如何,没想到自己还没遇到,倒是王瑞芳先尝试了。能想出这个法子也是霸气。 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两根签便不算数,还请女施主重新抽。” “好吧。”王瑞芳便重新摇了一根,不过地上两根她也没丢下,收进了袖兜里,看样子要做收藏了。 轮到简珞瑶,接签筒的时候她也不知怎么回事,手微微一滑,一根签便毫无预兆的落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简珞瑶下意识看过去,瞳孔瞬间放大,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飞快捡起竹签塞进袖中了。 王瑞芳跪在简珞瑶身旁等她,距离离得近,顺着竹签落地看过去,只来得及看清上面的一个字,便险些惊叫出声。 签文上竟然有一个凰字,凤凰的凰! 王瑞芳瞳孔放大,惊疑未定的看着简珞瑶,简珞瑶飞快摇头,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便率先若无其事的站起来,还朝她伸出了手:“我扶你。” 王瑞芳眼神闪了闪,从善如流的将伸给简珞瑶,被拉起来的时候耳边听到一个极轻的声音:“你先前作废的两根签,借一支给我。” 冬日衣裳本就厚,袖口也大,细微的动作,便是亦趋亦步跟在身后的丫鬟,也没看清她们的动作。 简珞瑶和王瑞芳就这样浑不知鬼不觉的瞒天过海了。 ☆、第31章 找大师解了签,简珞瑶只是个中吉签,原是不差的,大师说到苦尽甘来时,身后的秋霜和白露俱是一脸喜意,自家姑娘吃的苦够多了,岂不是很快就时来运转了? 然而听到王瑞芳抽的是上吉签,两丫鬟又有些担心了,她们倒觉得自家姑娘运气也不错了,只要能时来运转,迈过这个坎儿,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像那上吉签岂是人人都能抽到的,王姑娘这等出身,便是不来求签,也不会过得比谁差。 她们当丫鬟的当然很会知足,就怕自家姑娘有对比,心里反而落差太大。 简珞瑶并不知道仅是一根签,就让身后几人开始惴惴不安了,解了签之后原是准备回去找郑氏,简珞瑶却忽然兴致勃勃的对王瑞芳道:“先前庙里的小师父带我去周围看风景,这后山上一片枫林,委实震撼,要不要随我再走一遭?” 王瑞芳眼睛倏地一亮,点头道:“出来一趟都没瞧见怡人的风景,你这个提议甚好。” 白露反倒被简珞瑶突如其来的决定惊了一下,先前回来时是因为怕遇见那玉佩的主人寻回去,可也不确定那主人现在就已经过去了,说不得又一个不凑巧,连带着王姑娘陪姑娘一起尴尬呢。 思及此,白露张了张唇,正欲劝说,简珞瑶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瞥了她一眼,笑道:“先前那小师父不是说了吗,庙里不到午时不会开饭,便是我娘急着用了饭早点下山,也不至于提前这般久,去后山看看风景的功夫还是有的。” 白露还有些迟疑:“可是姑娘……” “你这丫鬟年纪不大,怎么比老嬷嬷还啰嗦啊。”王瑞芳打断白露的话,挽着简珞瑶的手臂笑盈盈的道,“不就是去后山瞧一瞧,有你们跟着,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白露和秋霜想了想有王瑞芳陪同,万一真遇到外男,也比姑娘一个人时少些尴尬,因此便不再劝阻,朝王瑞芳赔了个笑脸。 王瑞芳只是性子急,倒没有怪罪她们的意思,挥挥手,便拉着简珞瑶往后山走去了。 两人脚步偏快,离了丫鬟们几步远的距离,后头的丫鬟们先还吃力追赶,后边倒也回过味来,理解姑娘间有许多私房话要讲,便不再紧跟,悄悄让了一丈之远的距离。 王瑞芳拉着简珞瑶的手,也没心情欣赏周围风景,她刚才都紧张死了,强装淡定,这会儿见旁人都隔得远远的,到底忍不住,忙问:“你方才抽到的签,可是不寻常?” 简珞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反问道:“你信命吗?” 王瑞芳愣了一下,半响后才回道:“我信命,但不信命中注定,有句话叫‘人定胜天’,很多事是能够自己改变的。” 简珞瑶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自个儿无意,便是命中注定又如何?” 这话已是默认。 王瑞芳略有些沉默,她先前已经确定自己不会看错,简珞瑶之后的举动也说明了这一切。 她没料到的是简珞瑶的态度,不管是对自己这般坦荡承认,还是对签文的泰然自若,洒脱的令人惊讶。 可是这么洒脱、毫无野心的姑娘,怎么会与那个字有关联?且不提性子,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处境,也绝无可能走到那一步的。 王瑞芳虽心底难以置信,在简珞瑶眼神疑惑的看过来时,却没把这话说出口,倒不是不能提,只是到底有点戳她痛处的意思,平日她不是体贴的人,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必顾忌旁人面子,但简珞瑶是她真心结交的朋友,王瑞芳想了想,还是换了个委婉的方式说道:“这签也是没头没脑,你怎么说也跟那位儿的人搭不上干系啊。” “太过荒唐,毫无令人信服的理由!且抽签一事本就无聊,正如你所说,命运决定在人手中,与佛主何干?”简珞瑶难得语气重。 “好歹咱们还在庙里呢,你也别太不顾忌了。”王瑞芳忙打断简珞瑶的话,不过瞧着她的脸色,忍不住笑了,“认识你这么久,难得见你恼怒的样儿啊。” “不是我恼怒,毕竟兹事体大。”简珞瑶叹气,“诚然,我自己是不信,但架不住有人相信啊,又或是被有心人利用,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便只有被架在火上烤的份。” 王瑞芳原本没想这许多,听得简珞瑶的话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脸色发白起来。有心人何其多,当今皇后在位数十年,地位倒是稳固,可下一任呢?圣人年迈,却迟迟不立太子,成年皇子之间明争暗斗,手段层出不穷,若简珞瑶的签文被暴露,还不知要面临什么命运。 “你既然知道事情严重,为何那么爽快的承认?”王瑞芳目光复杂的看着简珞瑶,“我们关系再好,但也有亲疏远近之分,我表哥就是三皇子,姑母平日对我颇为照拂,视若亲女,我自当全力报答她的疼爱……” 话还没说完,简珞瑶已经摇头,道:“我知道你不会。” 不等王瑞芳开口,简珞瑶继续道:“我们是朋友,虽说不上生死之交,我自认为咱们也算志同道合,推心置腹。且你方才在佛堂,你分明看到了签文,却没透露一个字,甚至配合我调换签文。”说到这里,简珞瑶笑了笑,“就当我是不自量力,你既说了不信命,说不得会看在我们知心相交的份上,替我瞒下这事呢。” 王瑞芳愣住,看着简珞瑶的眼底闪过无数复杂情绪,最后才深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般的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相信我,我也不能让你失望。” 简珞瑶笑了,冲她作揖道:“如此就谢姑娘相护了。” “帮你这么大忙,你就作一个揖了事吗?” “正所谓大恩不言谢。” 王瑞芳噗嗤一笑,心情忽然豁然开朗,胸腔中有什么情绪在激荡,她想自己也多少明白了些书中说的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情了。不过她还是推了简珞瑶一把,嗔道:“那你也太轻率了,这要是我,换了旁的人,这么大的事给你捅出去,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当然是因为是你,换做旁人我也不会说。” 王瑞芳满意的笑了:“那就好,也就我才会瞒着家人也要帮你保守秘密了。” 简珞瑶也笑了,心里却有些复杂,有种欺骗了小姑娘的忧伤。她相信王瑞芳不假,可是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单凭一句相信就和盘托出,她还真没莽撞到这地步,会在王瑞芳跟前坦荡的承认,固然是相信她的为人,却也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她抽到的签文,除非闹到人尽皆知,众皇子争抢到最后,秉着“既然我得不到、那也不能便宜敌人”的原则,会对她痛下杀手,或是圣人知道真相,不管是为局势还是为皇位考虑,会选择对她进行人道毁灭,除此之外,其他情况下她还算是安全的。 王瑞芳是三皇子表妹,毫无疑问是三皇子阵营的人,她抽到的签文,除了安宁侯家和三皇子,绝无第三方知道,如果三皇子心慈一点,只要她不嫁给任何一个皇子,就不会多在意她,当然三皇子如果有野心,应该会将她纳入后院,但不到必要时刻,她的“命数”便不会被爆出来,三皇子还没蠢到那个地步,圣人还在位,他连太子都不肯立,不可能不忌讳这个。 若三皇子再聪明些,说不准真能上位成功,到那时就轮到她吃香喝辣了,不过即便做最坏的打算,她也还有几年好活,倒也不亏。 思来想去,简珞瑶觉得自己没甚个好怕,比起什么都不说让王瑞芳瞎猜,或是三皇子一派调查到真相,倒不如赌一把,赌输了也就那样,可王瑞芳的性子爱憎分明,赢面其实也不小了。 只是简珞瑶没想到王瑞芳心思如此纯粹,心里倒生出了不少愧疚感,毕竟自己利用了王瑞芳的真性情,便打定主意日后定真心待她,好好补偿。 王瑞芳仍沉浸在一片感性中,挽着简珞瑶的手诚实的道:“其实先前我虽觉得你很好,也将你当手帕交,却一直觉得缺了些什么,大概是因为你平日太冷静自持,总觉有些距离,走不到你内心去。直到那日祖母寿辰,你在后院对瑞郡王世子说的一番话,才让我对你有新的认识,也让我佩服,若咱们换一下,恐怕我都没那样的勇气。” ********************************************************** 王瑞芳最后还是没跟简珞瑶和郑氏一块吃斋饭,侯夫人跟灵悟大师讨论完佛理,见不到喜爱的孙女,立马叫丫鬟来寻了。 简珞瑶便领着两个丫鬟回到她娘那儿,郑氏也已经在等了:“求个签罢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听说后山有枫林,瑞芳也想去瞧瞧,便陪她去了。” 郑氏点头,朝简珞瑶伸手:“求的签呢,给娘瞧一眼。” 简珞瑶便从袖兜中将王瑞芳作废的那根拿出来,郑氏一面看一面问:“大师如何说?” “中吉签,虽会遇到挫折,但都能化险为夷,苦尽甘来。” 郑氏闻言面带喜意,她与白露秋霜她们想的一样,自家女儿遇到挫折已经不少了,只怕是苦尽甘来的日子到了。 一旁的素樱也凑趣道:“四姑娘果然是个有福了,依奴婢看啊,姑娘迈过了这个坎儿,日后就顺顺利利了。” 素云也道:“可不是,大师都说了,姑娘往后一生顺遂,幸福美满呢。” 简珞瑶心想那要感谢王瑞芳了,手气好的人是她。 郑氏被哄得眉开眼笑,握着签爱不释手,来回擦了几遍,才郑重的交给素樱:“你素来稳重,将这签收好。” 简珞瑶问:“我求的签,娘为何不还给我?” 郑氏瞥了她一眼:“你毛手毛脚,给你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弄丢呢!” 素樱将签小心收在荷包里,素云问道:“太太,时辰也不早了,是不是该叫庙里送斋饭来?” 被这一耽搁,简府叫饭晚,上饭的时辰便也推迟了,安宁侯府用饭比她们快,简家众人刚用完饭时,安宁侯府已经准备动身下山了。 王瑞芳过来向简珞瑶告辞,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姑娘,方推心置腹不久,王瑞芳对简珞瑶正热切着,拉了她问要不要随自己一块下山。 简家山上需要徒步,是因为马车上不来,但侯府有轿子,轿夫扛着主子们上山毫无问题,不然侯夫人这把年纪也不会亲自山上拜佛了。王瑞芳喊简珞瑶便是想让她蹭轿子坐。 简珞瑶却摇头道:“我随我娘一块下去,正巧还能说说话。” 王瑞芳知道她性子,倒也不强求,只道:“那你送送我。” 第20节 简珞瑶还没说话,郑氏已经笑了:“方吃完饭,咱们也没这么快动身,你先去送送王姑娘罢。” 王瑞芳回头冲郑氏笑道:“还是伯母体贴。” “你们小姑娘玩得来,我也高兴,总算有个人能陪瑶儿说说话了。”郑氏对王瑞芳热心,倒也不完全为着她的身份,虽不知一向眼光极高的王姑娘为何独独对自家女儿瞧上眼,可这几次接触下来,她也看得见是王姑娘对她家瑶儿更热心些,自二丫头出嫁了,瑶儿难得有个手帕交,郑氏自然高兴,“改明儿得了闲,记得来家里玩。” 王瑞芳笑着应了,这才拉了简珞瑶出去。方转身,王瑞芳脸上的笑容便拉了下来,颇有些担忧的看了简珞瑶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这样看我?”简珞瑶挑眉。 王瑞芳难得有些尴尬,但她也不是忸怩的人,顿了顿便道:“我听说丽贵嫔病重,新安公主递了帖子要回京,只怕已经在路上了。” “原来就为着这事。”比起王瑞芳的尴尬,简珞瑶大方多了,“都过去多少年了,公主和驸马成亲数年,谁还计较儿时那些事。” “新安公主我也打过照面,说句大逆不道的,这位心眼针孔小,你不放心上,说不准她介意着呢,毕竟做出那种事,心虚的人是她。” “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放心罢,论起来新安公主如今还是我表嫂,沾亲带故的,不可能针对我。” 见简珞瑶并不在意的样子,王瑞芳不由鼓起了脸:“你这人好没良心,亏得我听到这消息时替你担心了好久。” 简珞瑶无奈的笑:“不是为了让你宽心吗,她贵为公主,就算真对我有意见,我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受着。” 王瑞芳努了努嘴,不说话了,简珞瑶又问:“倒是你听谁说的消息?” “不告诉你。”王瑞芳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王瑞芳倒也不是故意不告诉简珞瑶,她自己也是不小心听到表哥身旁的随从说起这事,原是没什么,但因着求签那档事,她怕提到她表哥,简珞瑶会多想,便故作神秘,让简珞瑶以为她是在淑妃宫里听来的。 不过王瑞芳不知道,她一来隔壁找简珞瑶,“不小心”让她听到了聊天内容的六安,便去向萧长风禀报了:“二姑娘与侯夫人说了去隔壁跟简姑娘告别,属下瞧着应该是去告知简姑娘的。”因着王瑞芳常进出淑妃宫中,六安也与她颇为熟悉,这才有了比对其他姑娘更为亲切的称呼。 萧长风点了下头,便挥挥手,六安却没有退下,他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声:“主子好像对简姑娘颇为照拂?” “本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却被五妹抢了先,后来天祥那事于她更是无妄之灾,若无这些变故,她也不至于遭受如此坎坷。” 六安颇为赞同的点头,听着自家主子头一次谈兴大发,“再者,五妹那性子,眼底容不得沙子,简姑娘如今嫁人了还好说,却仍是待字闺中,在五妹看来只怕又成了惦记她驸马,还不知要如何闹,给简姑娘提个醒,也不算照拂。” “主子说的是。”六安欲言又止的附和道,其实很想说主子您不回答还好,一回答他更要想歪了。 倒是黑面寡言的永福看得更透彻,趁着萧长风不在意的当口,他对六安提醒道:“甭管主子对简姑娘是不是有心照拂,都没甚么意思。” 简姑娘身份和名声都太差,当不得主子的正妃,而他因着以前调查瑞郡王世子与简姑娘的矛盾,也知道这位书香门第出身的姑娘很有些傲骨,连昌国公的长孙未成亲前先有了庶子她都要退婚,叫她做侧室,只怕更不会甘心。 主子素来清明,断不会让自己陷入两难境地。 ************************************************************ 从慧聚寺回家没几日,郑氏也知道新安公主要回京的消息了,接了她二姐的信看完,便坐在榻上许久不语。 方嬷嬷放心不下,上前一面给郑氏捏肩,一面担心的问:“可是二姑娘给您说了什么?”方嬷嬷用得还是郑氏姐妹在闺中的称呼。 郑氏叹了口气:“丽贵嫔病重,新安公主得了消息便收拾回京了,听说是快马加鞭,二姐说估摸着年前就能到京。” 方嬷嬷愣了一下,好半响才道:“回便回了,新安公主是天之骄女,还真能在江南待一辈子不成?不过太太也放宽心,新安公主如愿嫁给了表少爷,再不会跟咱们家过不去。” “可我这心里头慌啊,你说好容易才消停些,正给瑶儿相看着呢,万一那新安公主乱插一脚。”郑氏越说越害怕,“她贵为公主,不说赶尽杀绝,可要使些坏,咱们又如何躲得过?” 方嬷嬷安抚道:“可京里这么多人,也不是瞎子,原本就盯着看好戏呢,新安公主就是嫁人了,也还要自个儿的名声,不会乱来的。” “但愿如此罢。”郑氏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又有些欣慰的道,“不过二姐在信里也说小攸跟着一块来了,有小攸看着,新安公主估摸着也不敢太过胡闹。” “可不是,新安公主那般中意表少爷,成婚了也没见淡去多少,去年过年时还听说二姑娘赏给表少爷的大丫鬟,就因为多看了表少爷一眼,被新安公主找由头剜去了眼珠子,本是如花般的人儿,怪可怜的。”方嬷嬷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寒颤,才道,“既这般在意,定是怕表少爷不喜她的,装也会装个样子出来。” 郑氏原是为简珞瑶的事才开始吃斋念佛,不过几日过去,倒也有些慈悲为怀了,听得方嬷嬷这么形容,心底也微微不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又皱眉道:“也不知上辈子造的什么孽,招惹了这么位冤家!成亲这么多年,为柳家开枝散叶都做不到,可怜二姐就小攸这一个儿子,整日求神拜佛,操碎了心,当年若不是她横插一腿,说不准如今小攸和瑶儿的孩子都满周岁。” “真真是造孽啊。” 发泄一通,郑氏心情好了些,吩咐方嬷嬷道:“这事暂时保密,这几日三丫头大喜的日子,待办完婚事,我去找老夫人商议一二。” “老奴知道。” ☆、第32章 腊月里事儿多,简珞珍出嫁,亲事虽比不上简珞芳的热闹,但这回是大太太亲自操办,又跟简珞芳的婚事迟了堪堪两月,为了不给人以她亏待庶女的印象,大太太这回也是费了精力的,光嫁妆都贴了她自个不少私房。 不过这都是大太太的事,郑氏打定主意不掺和,只顾拉着简千珝说话儿。 都是妹妹,简珞芳出嫁时简千珅和简千珝兄弟都特意从书院请假回来送嫁,轮到简珞珍自然也不会冷落,简千珅还是亲大哥,按规矩是要背着妹妹上花轿的。 简千珝平日里在书院念书,十分刻苦,难得回来一趟,郑氏拉着他就舍不得放手,嘘寒问暖一通,头一日还好说,第二日也同样,第三日复之,简千珝不动声色,稀松平常的问:“娘这些日子难得闲着。” 郑氏也没察觉什么,笑道:“可不是,婚礼有你大伯母操持,我也难得享这几日清闲了。” “大伯母何时离去?” “你三妹妹回门后就走,到时千珅定要留下来送行,你若急着回书院,便和你三叔先回去。” “不急,大伯母也是儿子的长辈,待送完大伯母再与大哥一道回书院。” 郑氏点头,毕竟老夫人还在,分不了家,一言一行都得注意,便是她再不喜应付宋氏,也只是私下玩点小动作,明面上还得一团和气。 “这两月儿子不在,家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郑氏一愣,没想到简千珝这般敏锐,忙收了脸色,笑道:“家里头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明年就要下场了,就剩几个月的功夫,可不能松懈,就指着你呢。” 简千珝原还没往简珞瑶身上想,只看他娘的神色,猜测是不是与大伯母有了矛盾,再听到郑氏最后一句话,似乎意有所指,简千珝反倒豁然开朗了,挑眉问:“妹妹的婚事还没着落?” 郑氏叹着气点头,她自来顺风顺水,在家做姑娘时也好,嫁人后也罢,丈夫素日体贴,儿女更是聪敏孝顺,偏女儿婚事如此不顺,几乎成了她一块心病。 “合心意的人哪是那般好找的,娘也别急,慢慢看便是。” “还慢慢看?”郑氏闻言又气又笑,“你以为你妹还年方二八,等得起呢。” “便是如此也万不能随意了,毕竟是一辈子的事,若有甚个不好,只怕要毁了妹妹一辈子。”简千珝皱眉,随即又恢复清淡,慢条斯理的道,“似瑞郡王世子那种,日后就别考虑了。” “你娘我心里有数,不该你们男人操的心别瞎操心。”郑氏也有一瞬间皱起了眉,她想到的是刘洋,不过毕竟过去了,她也不想总揪着这茬不放,便没告诉简千珝,只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可这也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万一又遇到这等事,咱们家也推拒不了,你要是真心疼你妹妹,往后就加把劲考个状元回来,娘家立得起了,你妹妹甭管嫁给谁都挺得直腰板,不怕受气。” 简千珝难得苦笑道:“状元又不是咱家的,哪能说考就考。” 郑氏也是心里着急,怕再来一个刘夫人那样强取豪夺的,到时可就再没有第二个林子昂能帮着说情了,因此便瞪了简千珝一眼:“只要你再加把劲,怎么就不成了。” “娘别说笑了,天下才子那半多,人外人有,儿子还不至于轻狂成那般。” 郑氏倒也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自个儿心里有数,我也不给你压力,不过另有一事,娘在这里提前说了,周家姑娘等你多年,这回不管成与不成,明年都把婚事给我办了,索性你还年轻,往后考科举的日子多着,周家姑娘等你等成老姑娘,再不成亲可说不过去。” 周姑娘就是简千珝书院山长的掌上珍珠,周山长办书院大半辈子,桃李遍布满天下,周山长本人在朝中并无一官半职,不过还在世的周老太爷却不简单,乃是从二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德高望重,深受天下读书人推崇。 年迈的周大人曾数次上书圣人想告老还乡,却被圣人一再挽留,可见其圣宠。 若论起清贵,周家还不知甩简家几条街。 按说两家并不相当,周家能看上简千珝做女婿,却也并不意外。虽然周家声名在外,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影响力甚重,多少王公贵族想娶周家姑娘入门。然周家有祖训,只与书香门第做亲家,想当周家的女婿,做学问不能输于周家子弟。 这条祖训让多少贵族子弟望而却步。而简千珝却是胜在近水楼台。 简司业与周山长乃旧年同窗,初时只想让简千珝拜在其门下,却不想周山长一见简千珝便尤为喜爱,当下收为关门弟子。 简千珝聪敏好学,更能举一反三,周山长对这个弟子越来越喜爱,视为自家子侄,某日友人间饮酒闲谈,有人道既然如此喜爱,何不认作养子?周山长闻言灵光一闪,忽然想到自己有个与简千珝年龄相近的女儿,认作养子还不如收做半子,当下兴冲冲的写了信简司业。 读书人大概都有些任性妄为,周山长心血来/潮,谁都没商量,简司业接到信竟也一拍即合,当即挥笔回信,亲事就这么定了,信物也无,媒人也无,两家人甚至还不知道缘由,最后弄得兵荒马乱。 不过简家人淡定些,刨除两个大男人儿戏般的定亲,这门婚事对简家来说当真是意外之喜,当时简老太爷还在世,对简司业的自作主张也没甚好挑的,只是太过匆忙,作为长孙的简千珅还没定亲,简千珝先定婚与理不合。 索性周家也善解人意,大抵对简千珝是满意的,简家为表诚意却不敢耽搁太久,赶忙先给简千珅定了亲,才好请了媒人去周家。 简千珅的岳家虽也不差,还是做媒上瘾的周山长牵线的,可毕竟是为着简千珝,匆忙了些,当时大房毫无怨言,积极备上定亲的厚礼,换做刻薄些的妯娌,只怕要闹出不少事。 郑氏也感念这份情谊,才这么多年对大房侄子侄女格外照顾,尤其是简珞芳,素来只要简珞瑶有的,郑氏绝不小气,一律一式二份给简珞芳也备着。 再说回周家,周山长对简千珝这个准女婿是再没不满的,对他寄予厚望,甚至不惜委屈自己的女儿,倒是简家过意不去,常找机会旁敲侧击的要商议两人婚事。 周太太当然也心动,却被周山长一眼睛瞪回去,回头便安抚郑氏道:“婚事咱们不急,都定亲了,还能跑掉不成?倒是如今千珝准备秋闱,更为重要些,一切待考完再提。” 其实郑氏倒不急着抱孙子,儿子科举重要,这不是怕委屈周姑娘吗,亲家如此善解人意,她也十分感谢。周太太更急一些,也曾在心里埋怨丈夫不体贴自家姑娘,但对这门亲事是再没不满意的,简千珝年纪轻轻就是举人,难得的是长得一表人才,虽成亲晚些,可他一门心思放在学业上,身旁连个通房丫头也无,这样的女婿上哪儿找?一开始还有些嘲讽的妯娌,现在都开始酸她了。 而今,周太太见着简家对自家如此上心,郑氏又打了保票,甭管简千珝秋闱考得如何,明年一准儿办喜事,周太太心里一块大石头也落地了。 ************************************************************ 简千珝对未婚妻周姑娘也没有意见,定亲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从私心来讲,周山长是他尊敬的老师,对于周姑娘这个师妹感情上天然的亲近些,兼之定亲后周山长和周太太都不把他当外人,他常出入老师家,碰见周姑娘的次数也不少了,比起亲妹妹,周姑娘于他,比旁的堂妹表妹还熟悉些,因此说到成亲,日后朝夕相处,简千珝觉得也没什么压力,当即点头道:“全凭爹娘做主。” 听到这话,郑氏心满意足了,点头道:“还是你懂事,不像那个猴儿,还不知道浪哪里去了,家里发生这么多事也不肯回来,真是没良心的。” “千珩志不在科举,让他关在家里念书,倒不如让他行遍万里。儿子不才,虽不懂诗画,可近些日子千珩托人带回来的笔墨,画工和其中意境精进许多,倒也能看出一二。” “此话当真?” “娘去问父亲,父亲定也是知道的。”简千珝又道,“老师也看过千珩近期的画,甚为赞赏,断言千珩若能保持这份心性,日后定有所成!” 郑氏闻言又喜又忧,除开女儿,她最担心的便是这个二儿子,老太爷在世评价过,机灵是机灵,偏不用在正途,打小就不爱循规蹈矩,半点不像简家人。如今听得周山长如此盛誉,郑氏自豪归自豪,又怕他真把心思全用在这上边,都顾不上娶妻生子,那还得了? 明年老二回来,自己是逼婚还是不逼婚呢?郑氏陷入了纠结之中。 简千珝却皱眉问:“娘,听说新安公主要回京了?” 郑氏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叮嘱了房里的人保密,自个儿也只把这事告诉丈夫和老夫人,谁在走漏风声? “我接到了表哥的来信,他会跟新安公主一道回京。” 郑氏恍然道:“险些忘了,你自来与小攸关系最好,有书信来往也不奇怪。” 简千珝只是扯了扯嘴角,并未说他与表哥已经几年未曾通过信了,倒不是他的问题,悔婚也不是表哥的本意,当年表哥若不低头,只怕新安公主指不定还闹成什么样,作为男人,他也为表哥感到同情和惋惜,那般文采风流、腹有沟壑的男子,如今除了吟诗作画、风花雪月,竟什么也做不了。 他原以为表哥是愧疚才不与自己联系,这回在心里看到对方细细叮嘱之意,他倒明白过来,恐怕表哥不是不想联系,是怕给了新安公主借题发挥的理由。 思及此,简千珝又皱了眉头,表哥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新安公主又是他枕边人,他既然如此仔细叮嘱,那便说明新安公主这次回京必是来者不善…… 见简千珝皱眉苦思,郑氏笑道:“回就回了,人家是公主,咱们还能拦着她回来不成?虽说是亲戚,若公主殿下瞧不上咱们家,索性远远离着,她若肚量大,当作寻常亲戚来往,也没甚好担心的。” 简千珝苦笑一声,只怕没这么简单,表哥信里虽没提妹妹一个字,字里行间却全是关切之意,想必还没放下来,以新安公主的个性,如何能饶过妹妹? 只是简千珝的担忧又不能向郑氏禀明,除了徒惹她一阵难过,也做不了别的。 老夫人果真说话算话,简珞珍出嫁的这日,将禁足的金氏放了出来,金氏瘦了许多,想想也是,每日关在佛堂里吃斋念佛,能不瘦吗? 除开削瘦些,气色倒还好,肤色闷白了许多,兼之礼佛近一月,心平气和,眉眼间的锐气都消散了,看着反倒比以前顺眼。 也不知是不是诚心悔过的,郑氏倒也没给她难看,大喜的日子,妯娌俩一左一右在老夫人跟前伺候,面上笑盈盈的,看不出半点龌龊。 旁的客人颇有些羡慕道:“老姐姐真是好福气,喜事一件接一件,儿媳也这么孝顺。” “就是啊,好歹要让我们大伙儿都沾沾福气。” 老夫人眯着眼睛笑了:“同喜,同喜。” 第21节 郑氏只顾在老夫人这旁招待,宋氏那边忙得团团转,实在没法子,只得把金氏拉过去帮忙。 不过宋氏也知道,郑氏不是故意下自己脸面,前儿去慧聚寺简珞瑶求了个中吉签,连老夫人都觉得是个好兆头,商量着借着简珞珍的婚事,也给简珞瑶打听打听。 倒还真有打听到合适的——简千珝的未来丈母娘,周太太的娘家侄子。 自从结了亲家,周简两家来往便勤快,周太太因着前些日子因为回娘家省亲,简珞芳成亲时便没赶得上过来贺喜,轮到简珞珍出门这日,周太太也顾不上刚回京的奔波疲劳,一大早便带了周姑娘上门。 如今简珞珍也出嫁了,简珞瑶便是家里最大的姑娘,周姑娘又是她嫡亲的未来大嫂,合该由着她接待。 不过两家虽然走动勤,简珞瑶和周姑娘却不太熟络,倒也不是她对未来大嫂不热情,周氏家学渊源,姑娘也个个知书达理,相处起来令人如沐春风,简珞瑶心里很喜欢这位未来大嫂,只奈何周姑娘平日随父母吃住在书院,除开逢年过节走几日亲戚,平日再无得见,自然处不成闺蜜。 不过周姑娘和简珞瑶倒也不生疏,简珞瑶领她去侧厅坐的路上,还在细声细气的给她介绍外祖家的景致。周太太出身江南名门,自古“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传言,到这个简珞瑶并未听闻过的时代,也同样存在。 周姑娘外祖家便落户于杭州,周姑娘今年在外祖家待了一整个夏秋季,正是最美丽的时节,当下便绘声绘色的与简珞瑶说起“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塘景色,那是江南独有的景致,周姑娘声音轻柔动听,简珞瑶听得颇为向往,忍不住感慨道:“周姐姐说得这么好,弄得我也想去外祖家了。” 郑氏也出身江南,娘家却是在湖州,与杭州相邻,名气比杭州差一大截,不过简珞瑶的姨妈嫁在杭州,往年她只要去外祖家,都会被姨妈接过去住上十来日,她姨妈没生女儿,几乎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来养的。 只可惜自及笄后,她已经很多年没去过江南了。 周姑娘却忽然顿住了,简家是她未来婆家,简珞瑶又是嫡亲小姑子,她面上再淡然,也忍不住多关注一分,简珞瑶为何多年未去江南,还不是与那新安公主有关。 别看新安公主离了京城,在江南却是十足的风光无限,性子也高调,她在外祖家住的那些日子,每月单各种明目的花宴,公主殿下办的就不下于八回,整个杭州城的贵妇,都以收到公主的请帖为荣。 不过周家低调,新安公主还不至于注意到她,不过她娘带着她去给柳太太请过一次安后,新安公主第二日就给她下了帖子。 不过公主再如何贵胄,周姑娘心底还是偏向简珞瑶的,毕竟是未来小姑子,亲疏远近她还是分得清。因而看到简珞瑶脸上一闪而过的艳羡,周姑娘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了,顿时有些尴尬。 反倒是简珞瑶恍若未闻,打趣道:“周姐姐这一去就是小半年,我还担心你不回来了呢。” 周姑娘正愧疚着,便没反应过来,问道:“为何?” “这要是真不回来,我哥可怎么办?” 周姑娘闻言,脸色顿时爆红,也顾不上尴尬,脸颊飞红的看了简珞瑶一眼,似嗔似羞,娇艳无比。 简珞瑶倒是羡慕她哥有福了,周姑娘不但知书达理、温婉动人,心性也是善良的,以前接触过,周姑娘素来落落大方,待人接物从未出过错,刚才的尴尬,若不是担心她,周姑娘也不至于圆不过去。 简珞瑶看得分明,对这个未来大嫂更多了一丝欣赏,继续打趣道:“周姐姐是想让我哥等到什么时候?” 周姑娘躲不过去,骂了她一句:“不害臊。”心下却是受用的,父亲为着那人的学业,一再推迟他们的婚礼,旁的人不少在看笑话,尤其听得她未婚夫是这样一位青年才俊,表姐妹明里暗里也挤兑她自降身价,她虽不至于为此大动肝火,心里头也是难受的,更怕自个儿是不是真放得太低,惹那人瞧不起,简珞瑶这般打趣,反倒让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那人与他胞妹感情深厚,他妹妹的态度,何尝不是他的态度? 思及此,周姑娘低头,白皙动人的脖颈上都爬上了一丝动人的红晕。 简珞瑶看在眼里,倒是没再打趣了。 而正厅里,周太太也正拉着郑氏滔滔不绝:“……我娘家侄子,乃大嫂膝下幼子,排行第四,端的是一表人才,也刻苦好学,年方弱冠已是秀才,妹子若是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做个中人。” 周太太没说做媒人,便是没给郑氏压力,让她好生考察,即便是瞧不上,也不影响两家情谊。 郑氏听得眼前一亮,嘴上却问道:“你苏家的大名,我是知道的,门楣家风俱是数得出来,只是你那侄子为何到现在……” 郑氏问得委婉,周太太倒不介意,笑眯眯的道:“这小子志气大,不混出个人样来不肯说亲,我母亲素来疼他,便也随着他使性子,好在这小子有些才干,三年前中了秀才,我娘家大嫂本想着张罗定亲,却遇上我爹逝世,待守完孝出来,原先看中姑娘的早别人定下来了,偏这小子又犟,不肯将就,我大嫂没办法,这不托我在京里帮着悄悄。” 说到这里,周太太抿了口茶,环顾一下周围,今日似她一般来得早的,都是简家姻亲,关系素来亲近,倒不必避讳,她便接着道:“不是我自夸,我侄子这般人品,配你家四丫头再合适不过了,两孩子都长得好,站一起端的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四丫头要是我家的,我想都不用想,当场就定下了。” 老夫人的娘家嫂子这回没来,来的是她侄媳妇,辈分与郑氏相当,倒也不避讳,笑着凑趣道:“表弟妹,这事是能成,那就是亲上加亲,再没什么不好的了。” 郑氏抿了抿唇,矜持的笑了,她想到女儿前次去慧聚寺求的签,可不是否极泰来了么。 ☆、第33章 金氏急于在婆婆和郑氏跟前把好感度重新刷回去,这个时候怎么能不作为呢,不等老夫人和郑氏开口,她便急忙恭维道:“亲家太太的侄子如斯优秀,我们四丫头也是一等一的出色姑娘,阴差阳错留到现在,没准儿就是老天在牵线呢!” 一句话就把两个本是无奈蹉跎下来的男女,说成是天赐良缘了,金氏说话的水平倒真不差,连郑氏都忍不住撇头看了金氏一眼。 金氏讨好的冲她笑了笑。 其实金氏也有些眼色,不出这事前,老夫人平日里帮衬三房,郑氏对这个弟妹也没什么意见,一家人也算是其乐融融,只不过跟兴远侯家定亲的事,让金氏突然膨胀起来,被侯府的花团锦簇迷了眼,一时间忘了自己是谁。 如今醒悟过来,金氏又回到了往日的嘴甜卖乖模样,她看得分明,老夫人和郑氏还不发话,是因着女家要矜持,而不是真不乐意周太太的侄子。 说起来,周太太娘家虽在江南,名气在京中却也不小,毕竟能与周家结亲的,哪个不是书香门第?如今四丫头在京中名声一落千丈,倒不如另辟蹊径,江南风气到底比京里好些,远远隔个几年,谁还记得这档子陈年往事? 金氏看得通透,周太太也识趣,忙拍手笑道:“说起来还真是如此,要不是天赐良缘,怎么偏他们俩这般碰巧。” 到这里老夫人也没绷住,露了丝笑意:“什么天赐良缘,你们嘴皮子好生利索。” 周太太笑道:“老夫人可别介意,不过是私下凑个趣,这种事肯定不会乱说。” 周太太姿态摆的是真足,又一次表明善意,老夫人笑容更盛,道:“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是个专/横的,这事还得听四丫头亲娘如何说。” 虽是如此,老夫人的立场已经很明显了,周太太便笑盈盈的看着郑氏,语气轻松的道:“咱们的关系,也不耍那花腔了,瞧不瞧得上的我那不成器的侄儿,你直接说个准话罢。” “你们苏家的儿郎,个个惊才绝艳,我哪敢瞧不上。”郑氏心里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她作为母亲,考虑得就比旁人多些,迟疑道,“只是我那丫头从小没离过身边……” 话还没说完,被周太太打断了,她拉着郑氏的手笑道:“姑娘大了,还能一辈子拴在身边不成?迟早要成为别家的人,不过你也放心,我侄儿是有才学的,待考上了举人,便会来京潜心备考,这事真要成了,顶多不出两年,你姑娘定又能回到你身边,看看你可赚了!” 郑氏眼底闪过一丝亮色,如果真能这样的话,她还真能放心了,只要在杭州待的时间不长,二姐和苏家应该是能护住瑶儿的。 瞧着郑氏脸上的笑容,周太太哪还不明白,抿唇笑道:“过年我那侄儿会来京拜年,到时我带他来给你这个伯母请安。” 这便是相看的意思了。郑氏点头抿笑道:“那就恭候大驾了。” 简珞珍回门的第二日,宋氏收拾行李要回蜀地了,简珞婷和简珞芳便在简珞珍夫妇离去后,索性在娘家住了一晚,方便第二日一早送宋氏。 简家姑娘除了新嫁姑娘简珞珍不方便回来,其余姐妹都一大早起来送了宋氏出门,简千珅几兄弟却是一道乘了车,直把宋氏送上了船。送完宋氏,简千珅三兄弟也没回简府,他们直接出城回书院,行李先前就收拾好了放在车里。 晌午过后,车夫才赶了马车回简府,老夫人却是不放心孙子们,亲自唤了车夫来问,又叮嘱道:“再有七日书院就放假了,你记得一早出发去接少爷们,别让他们久等。” 车夫点头道:“奴才记住了。” 郑氏便在旁边道:“既然刘大回来了,就让他送珞婷一趟罢,珞芳婆家派了车来接,珞婷婆家想是耽搁了。” 郑氏这话说得算是含蓄,简珞婷昨儿回来时,还是同简珞芳一道坐车来的,简珞芳婆家与她婆家并不同路,指不定出了什么事。不过郑氏只是隔房婶娘,连宋氏那个嫡母都没管,自己也犯不着插手,叫简府的马车亲自送她一趟,也不过是看在简珞婷还挺照顾她女儿的份上,也好让简珞婷婆家知道,他们简家还是很重视这个姑娘的。 老夫人摆摆手:“你安排便是,老大家的撂担子走人,日后家里又要你费心了。” “母亲说这话就太见外了,都是一家人,什么费心不费心的。” 老夫人拍了拍郑氏的手笑道:“还是你明理儿。” 湘兰院,几个粗使丫鬟婆子凑在一起闲聊,穿灰色袄子的婆子问道:“今儿大姑奶奶来咱们院子做客,你们可瞧见了?” 小丫鬟飞快答道:“瞧见了,大姑奶奶颜色可没二姑奶奶和三姑奶奶好。” “都快成黄脸婆了,哪有新嫁娘看着娇艳。”一个婆子笑道,“你们没瞧见吗,大姑奶奶今儿穿的衣裳,跟上回二姑奶奶回门时穿的是同一件,虽是好料子,洗得却有些发白了,首饰也就戴一套最简单的金饰,跟二姑奶奶站一起可寒酸了。” “真的啊?”小丫鬟捂嘴,“大姑奶奶这嫁了人,还不如在当初做姑娘时呢……” 另一个婆子道:“大姑爷也是官宦子弟,怎么就寒碜成这样了?” 又一个小丫鬟不由道:“大姑奶奶也是老夫人千挑万选的婆家,都成这样了,咱们姑娘还不知能嫁个什么样的呢,毕竟姑娘的名声……” 虽是凑在一起八卦,但这些促使下人也有分寸,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最先起头的那个婆子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罢,大姑奶奶是大房庶女,上有嫡母,偏嫡亲姨娘死得早,哪能跟咱们姑娘比?咱们姑娘再如何,还有太太为她谋划,且不提姑娘能说个怎样的婆家,太太可是管着整个简家,以前老管事里还有老夫人的人,今儿老夫人可是全撤了,让太太自个儿安排管事,日后简府就是太太一手遮天,她要捞些油水,多给姑娘备点嫁妆,不管婆家如何,姑娘自个儿也能吃香喝辣。” “是这个理儿,这有没有人帮衬,当姑娘的时候还不显,嫁了人就高下立现了,二姑奶奶瞧着可光鲜亮丽?咱们姑娘再差也不会比三姑奶奶差!” 小丫鬟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这么说五姑娘日后出了门,也只能是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这样儿?” 婆子嗤笑道:“简府这样的规矩人家,你什么时候瞧见过庶出比嫡出更光鲜的?” 另一个丫鬟若有所思的点头:“难怪姑娘从不与五姑娘计较呢……” 话还没说完,一个严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不干活在这里躲懒,还编排主子?罚你们一月不许吃晚饭!” 众人面露惊恐的站起身:“郑嬷嬷……” ********************************************************** 简家办完喜事,连着嫁了两个姑娘,宋氏又一走,看着确实清冷许多,但也没持续多久,书院放假,简千珅几兄弟回来了,老夫人每日拉着孙子们嘘寒问暖,心里头别提多高兴。 简珞瑶也挺高兴,简珞芳出嫁后她是真的无聊了,她跟简珞岚不对盘,与三房两个堂妹又毫无共同语言,她大哥回家后,虽然有男女大防,她只要固定时间守在老夫人和郑氏屋里,每日还是能与她大哥聊上许久的。 且在老夫人屋里,她大哥还会矜持些,在郑氏屋里却并不避讳,与简珞瑶聊些书院趣事,或者外边的见闻,再或者讲点故事,还是很能打发时间的。 简珞瑶渐渐发现她大哥在哄她,本来也没往这方面想,简千珝这些日子每日出去与同窗聚会,或者跟着父亲出门见各种老友,每次回家总能给简珞瑶捎带点吃的玩的,简千珝品位很不错,送的东西都是简珞瑶喜欢的,兼之他素来有送礼物给她的习惯,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简珞瑶便没放在心上。 还是郑氏打趣了一句:“倒真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明年办喜事,现在还会哄女孩子开心了。” 简千珝脸色一红,强调道:“瑶儿是妹妹。” “那也是女孩子。”郑氏是真的欣慰,“瞧不出来,珝儿你平日一脸正经,到很会讨人喜欢,这些小玩意儿我都瞧着喜爱,看来不用担心你与静姝的相处问题了。” 周姑娘全名周静姝。 简珞瑶听到这里才挑眉,她险些忘了,她哥每日捎回来的东西虽不值钱,却也很有趣味,必也是精心挑选过的。 只是他为何如此?难道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简珞瑶只想好好过日子,想到又要闻名满京城,不免觉得眼前发黑,她真是苦逼,没有仗着穿越女的金手指大展宏图,而是老老实实待在后院,低低调调做人,如此本分,老天爷还是让她出尽了风头。 可是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呢? 简珞瑶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她哥对她的小心翼翼,是因柳攸而起。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简珞瑶虽在意这些节日,却稀罕这日的庙会,京城作为最繁华的地段,庙会也是最热闹最好玩的场所,简珞瑶这种上辈子逛惯了大商场的人,对庙会最抵挡不住了。 可惜她从小到大,能出门逛庙会的次数还真是屈指可数,六岁以前以为年纪小,京里鱼龙混杂,郑氏不肯让她在这种日子出门,但是到了十岁以后,又要做一个端方大气的淑女,也不能出去野。 简珞瑶现在敢奢望出去逛庙会,不过基于简千珝对她莫名的温柔宠爱的前提下,只要简千珝同意,郑氏那里都好说。 简千珝还真同意了,不过有个前提:“傍晚就出去,逛一个时辰立马回来,必须戴上帷帽。” 简珞瑶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却在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让她严肃严谨的大哥连这种事都肯纵容。 到了郑氏那里,简珞瑶却没说自个儿想去,避重就轻的道:“明儿我邀周姐姐一起去逛庙会罢,大哥陪我们一起去。” 郑氏条件反射的回道:“不行。” “周姐姐在杭州待了大半年才回来,许久不见都生疏了,娘也不让我们亲近亲近?” 郑氏闻言有些迟疑,瑶儿跟静姝亲不亲近倒不太打紧,但是珝儿和静姝明年就成亲了,两孩子要是不多接触接触,成了亲不习惯怎么办?她还等着抱孙子呢! 迟疑了片刻的郑氏问:“你哥同意了?” “他同意的。” 既然是儿子的意思,那就随他们去罢,郑氏当机立断的点头:“既然你哥陪着,我也不拦着,去了庙会可别淘气,逛完赶紧回来。” 郑氏同老夫人报备,老夫人非但没反对,还兴致勃勃的道:“既然如此,干脆让她们姐妹们都去热闹热闹,千珅他们兄弟几个陪在旁边,应该有何不会有问题。” 第22节 “那敢情好,大过节的也让小辈们乐呵乐呵。”郑氏是真的一万个同意,姑娘们都去,也不显得瑶儿出阁不是? 于是小年这日,简家四个姑娘再加周静姝一同坐上了简府的马车,简千珅和简千珝,还有简珞瑶的堂弟,三房所出的简千珘三兄弟在另一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出去逛庙会了。 小姑娘可以出门,一个个红光满面的,连简珞岚都不再用眼红嫉妒的眼神盯着简珞瑶不放了,拉了简珞玥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儿的习俗是过小年要吃甜,庙会上各种饴糖花糖甜糕甜品,香味诱人,随爹娘出来玩的小孩儿几乎人手一串糖,简珞瑶看得也很心动,但鉴于姐妹们都不吃这个,她也不好意思提,只拿眼睛去看简千珝。 简千珝一时没坚持住,吩咐身旁的小厮过去买,还叮嘱道:“让小贩拿干净的油纸包了,带回去给祖母她们尝尝鲜。” 听到这里,简珞瑶抿唇笑了,接下来看中想吃的,便拿眼睛去盯简千珝,简千珝脸皮没她厚,一开始不为所动,简珞瑶多盯一会儿也只能妥协了。 没一会儿,小厮手上的包裹已经多得快拿不下了,简千珝这才瞥了简珞瑶一眼,示意她适可而止。 周静姝一开始没察觉,后面才瞧出些端倪,看着兄妹俩的眉眼官司,忍不住低头笑了。 在目不暇接的美食和表演中,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将众人送回简府,简千珝又亲自送周静姝回周府,人是简府的马车亲自接出来的,合该原封不动的送回去。 过完小年,简千珝的聚会活动也基本上都结束了,每日只在家看书,简司业也开始放假,父子俩聚一起引经据典,简珞瑶经常跑到书房旁听。 一直持续到过年。 正月里,开始走亲戚了,郑氏拉了简千珝叮嘱道:“周太太娘家侄子,听说为人很不错,这几日你们年轻人若有接触,你也帮忙参详参详。” “苏五少?” “你见过他?”郑氏眼神一亮,“你觉得他如何,性子可还温雅体贴?” “我没见过苏五少,只是听玉清说过,苏五少算是他外家这一辈最出挑的了。”玉清是周太太的长子,他们是同窗,又因着简千珝与他妹妹定亲的关系,平日里倒是很熟稔。 简千珝知道郑氏说起苏五少不是心血来/潮,便道,“改日可以让玉清约苏五少出来聚聚,只是娘。”简千珝顿了顿,正色道,“表哥到京里了。” 郑氏一愣:“他们到了,如今住哪里?怎么过年也不来咱们家做客?” “自然是在公主府,许是为了避嫌罢。” “也是,我糊涂了,新安公主在,小攸怎么会没地方可去。”郑氏有些发怔道。 “表哥约我明日出去喝茶。” “去吧去吧。”郑氏摆摆手,“避嫌也好。” 只是柳攸和简家再如何避嫌,该来的还是来了,一过了元宵,简府便收到公主府的请帖,指名请简珞瑶赴约。 ☆、第34章 新安公主定的宴会时辰还在巳时末,简珞瑶晨间刚给家中长辈请完,便被郑嬷嬷几人拉着准备起来了。 从化妆到发式到穿戴,无一不精心。 昨晚上得知郑氏收到了新安公主的帖子,老夫人捻着手中的佛珠,好半响,才缓缓道:“既然公主殿下如此客气,咱们也不能小气,正常来往便是,明儿把老三家的两丫头也一块带上,七丫头也该相看人家了。” 郑氏当然求之不得,毕竟是一家姐妹,平日里如何且不提,这出门做客是从没出过乱子,几个丫头到了公主府定是结伴的,瑶儿身旁时刻有人,倒也不怕新安公主真做什么。 相比简家人的小心翼翼,暗中警戒,新安公主倒真是落落大方。 公主宴请,下帖子的也不单单是简家一户,京里数得上名号的人家夫人闺秀,能来的几乎都来了。 郑氏更庆幸老夫人高瞻远瞩,将家里几个姑娘全带来,即便旁的姑娘碍于外头言论不亲近自己女儿,有自家姐妹在,瑶儿也不至于处境太尴尬。 尽管一早出门,相比之下她们来得还是迟了些,许多夫人小姐都到了,公主府大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主人一回来,这些年府里头的冷清也一扫而空了,一踏进大门便瞧见满院的繁花锦簇,谁还想得到它先前的萧条? 简珞瑶三年前也没怎么接触过这位公主,这会儿一瞧公主府情形,不免联想到王瑞芳的科普,果真是位典型的天之骄女,喜爱热闹,耐不住寂寞,这才刚回京没多久,就大张旗鼓的摆宴了,宣誓地位的用意不得而知。 可以料想到,新安公主若不是为母侍疾,只怕回京的第一日就要让满京城都知道她回来了。 公主在大厅里招待客人,丫鬟恭敬地领着简家女眷过去,穿过假山,雍容华丽的正厅近在眼前。 丫鬟通报后,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女子出来,目光从简珞瑶身上扫过,自带一身不怒而威的气势,简珞瑶对上如此锐利的目光倒没有畏缩,落落大方的福了一身,虽然没见过,她也知道这位女子在公主府地位不一样。 果不其然,下一秒郑氏笑道:“宫嬷嬷许久不见,劳你亲自出来带路,倒叫人受宠若惊了。” 公主身旁能称一声嬷嬷的,那定是教养嬷嬷无疑了,身上有品级的,跟普通下人不一般,难怪郑氏如此次客气。 宫嬷嬷收回视线,对郑氏也客套的笑道:“简夫人说笑了,若论起来,您也是殿下的长辈,殿下这会儿在里头招待客人,委实走不开,还望简夫人见谅。” 且不提心里是何想法,郑氏面上笑容更甚,与宫嬷嬷有说有笑的进了大厅,简珞瑶几姐妹听话的跟上,出来时都被老夫人厉声叮嘱过,最小的简珞青都没有乱瞧,虽低着头一双眼睛滴溜转,到底没堕了简府名声。 宫嬷嬷一面领着郑氏在前头走,一面眼角余光打量简珞瑶几姐妹,目光在简珞瑶身上转了一圈,意味不明的收了回来。 转眼睛已进了大厅,上首坐着一个身着洋红色宫装的华丽女子,穿戴用具皆是不凡,一开始女子侧着头在与旁边的妇人说话,听见脚步声,脸转过来看着简家众人,一双丹凤眼微微挑起,气势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郑氏和简珞瑶几人一丝不苟的请安:“见过公主殿下。” 新安公主嘴角勾了抹笑容,看着几人将礼数做足了,才笑道:“夫人是驸马的姨母,自然也是本宫的长辈,自家人何至于如此客气,快快请起罢。” 郑氏满脸受宠若惊的道:“殿下心善,然毕竟是规矩礼仪,臣妇不敢轻慢。” “夫人就是太客气了。”新安公主笑道,嘴角微微扬起,对郑氏诚惶诚恐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又道,“年前几日便回京了,本宫原是想与驸马去给夫人请安,奈何母妃身体不适,驸马为了安心让本宫照顾母妃,倒险些怠慢了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郑氏连忙摇头:“公主太过客气,臣妇何德何能让殿下如此。” 新安公主眼底含笑,目光从郑氏转到她身后,“这就是几位表妹了罢?” “劳殿下惦记,正是。” “府上风水好,会养人,几个表妹个个水灵的,本宫瞧了都赏心悦目。” 新安公主表现得越是亲切随和,郑氏越是小心翼翼,忙回道:“这几个丫头不过尔尔,比不得殿下风姿绰约。” “夫人真会说话。”新安公主捂着嘴娇笑,完了才问道,“本宫离京数年,倒不知几位表妹已长得如此亭亭玉立,委实遗憾,不知可说了人家?” 此话一出,在座的夫人们也摸清了新安公主的态度,眼底纷纷闪过笑意,端看郑氏如何应对。 便是离京多年,先前不知道京中情势,回京这么久也不可能不知道,当着这么多贵妇的面提起这个话题,无非是想给她们难堪,郑氏心中明白,也有些羞恼,到底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忙道:“除了最小的七丫头,其余都有着落了。” 兴远侯府二太太也在坐上,先还是冷眼瞧着,如今知道公主的态度,倒是捂着嘴笑了:“亲家二太太也太见外了,贵府四姑娘何时定的亲,定的哪家,怎的也不告知一声?”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郑氏和简珞瑶身上,新安公主坐在上首,好整以暇的眼神也从简珞瑶身上滑过。 别提郑氏和简珞瑶,就是简珞岚几人也没遇见过这种阵势,来公主府的路上看着嫡母隐隐不安的神色,她还在心里幸灾乐祸,简家谁不知道新安公主与嫡姐的纠葛,她只想着嫡姐这回怎么被公主收拾,可如今这些目光只是从她身上掠过,她也有些受不住。 众目睽睽,这些个夫人小姐们的眼神,越是似有若无,越叫人无地自容。 简珞瑶只是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郑氏飞快的瞥了兴远侯二太太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二太太说笑了,只是说亲,又不是成亲,何至于弄得人尽皆知,贵府姑娘们也没如此高调,简家小门小户,更不敢出格了。” 方定亲的时候,想着整个简府的名声,郑氏对兴远侯二太太还颇为客气,把对方话里话外的挑刺当耳旁风,如今都几乎撕破脸了,连金氏这个正经亲家都少与侯府来往,郑氏还给这个面子做什么,且对方不过是侯府二房,无爵无权,二老爷这么多年了还是当初捐的官位,没半点长进,自家丈夫好歹是正五品,犯不着对她伏低做小。 郑氏硬气,不咸不淡的把话顶了回去,方才看好戏的些许夫人们,倒是收起了戏谑的神色,对简家风骨还算认同,只兴远侯二太太有些讪讪的,想说些什么,被世子夫人瞪了一眼,又合上嘴把话咽了回去。 大厅气氛有片刻的凝滞,新安公主恍然大悟的道:“瞧本宫这记性,只顾拉着夫人聊天,倒忘了请夫人和表妹们看座,嬷嬷,还不快请夫人座下,姑娘们都在侧厅喝茶,叫人带表妹们过去。” 宫嬷嬷应了一声,自有丫鬟出来给简珞瑶几人领路,郑氏看了简珞瑶一眼,见她脸色如常,未见丝毫不悦,倒放心下来,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相比大厅,瑶儿去了侧厅反倒自在,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也说不出什么难听话。 一踏出正厅,简珞瑶听得声旁传来长长的呼气声,侧头,是简珞青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见她看过来,简珞青有些不自在,挪了步子到她旁边,小声的问:“四姐姐方才都不紧张吗,我都吓出一声冷汗了。” 简珞瑶拍了拍小姑娘的手,做了个噤声的表情,简珞青连忙闭嘴,只眼神还有些惊恐。简珞青作为庶女,有金氏这等并不宽厚的嫡母,性子养得也有些唯唯诺诺,胆子极小,一有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一般。 郑氏上回讽刺金氏把庶女当丫鬟使,也是为着简珞青这性子,原本精心教养出来的姑娘,哪能如此上不来台面,大房二房都有庶女,虽比不上嫡出,至少也有主子的样儿呢。 简珞青顺势握住简珞瑶的手,像是找到了依靠,脸色终于好看了许多。 新安公主本人热衷于交际,宴会自然不会过早散场,众人在公主府用了午膳,又喝了下午茶,一直到申时左右,才陆续有人告辞。 能被公主回京后第一批宴请的客人,身份自然都不一般,简府在里边家最弱,不敢走在前头,一直到大部分客人都离去,才由丫鬟领着出了府。 照例是郑氏走在前头,几个姑娘因着先前在大厅的那一出,今日都非常拘谨,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也没缓过劲来,一个个低眉顺眼的看着脚边,简珞瑶眼看着大门口近在眼前了,本想松一口气,却冷不丁瞧见一个青衫的年轻人进来,玉面长衫,青色衣衫将对方清雅的气质发挥到极致,容颜气度均令人惊艳。 简珞瑶不由停下了脚步。 郑氏和简珞岚几人也很有默契的一起停了步子,郑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幽幽道:“小攸。” 柳攸回过身来,不敢再往后看,只对着郑氏作揖:“侄儿见过姨母,不知姨母今日来公主府,没有第一时间来请安,实属不孝。” 郑氏已经收起了时态,笑道:“你这孩子,这般客气作甚,回京这么多日子了,也不来姨母家坐坐,还跟姨母见外不成?” “侄儿俗事缠身,耽搁了请安,还望姨母见谅。”柳攸声音微哑,到底忍不住,又抬眼往郑氏身后看去,天气还没转暖,简珞瑶几姐妹都穿着新裁的粉色斗篷,柳攸一眼扫过去,已经被满目的粉晃了眼,眼底浮上一丝涩意,忙又作了一揖,低头掩去了眼底的情绪:“几位表妹许久不见。” 方才新安公主那气势,几位姑娘那还敢跟柳攸接触,都微微福了身,并不看向他,柳攸收拾了情绪,抬头对郑氏道:“侄儿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送姨母回府了,还望姨母莫怪。” 郑氏道:“不必如此客气,改日有空来姨母家做客便是。” 就此别过。 出了公主府,简府的马车已经在候着了,郑氏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面色便有些疲惫,简珞瑶伸了手道:“娘,我扶您。” 郑氏看了看简珞瑶,目光又扫过她后头三个丫头,眼底浮上一丝暖意,到底是自个女儿,经的事多,这种场合都能面不改色,后头那三个丫头都唬得不轻呢。 在车里坐定,郑氏声音冷下来,道:“速度快些,早点回府。”这个地儿,她是不想再来第二回了。 华丽的公主府正院,宫嬷嬷匆匆绕过屏风,新安公主坐在梳妆镜前,几个丫鬟伺候她卸下钗环,换上常服。 从铜镜中瞧见宫嬷嬷步履匆匆,新安公主声音慵懒的问:“嬷嬷这是怎么了,客人们可都离去了?” “回公主,都离去了。”宫嬷嬷沉声道,“驸马回府了,正好在门口遇见要出去的简二夫人。” 新安公主脸色顿时沉下来,“啪”的一声,玉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手指上戴的宝石戒指在重力下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几个丫鬟纷纷跪下:“公主喜怒。” “都给本宫滚出去!” 丫鬟们争先恐后的出了屋子,只留下新安公主和宫嬷嬷,宫嬷嬷上前亲自给新安公主换衣裳,柔声劝道:“不过是碰巧遇上,驸马也只是与简二夫人见礼,瞧都没瞧那简四姑娘一眼,殿下又何必置气?” “他眼神没瞧,不代表心里没瞧!”新安公主一拂袖,妆盒应声落地,首饰掉了一地,她恨声道,“本宫就知道他还忘不掉,往日不到夜里不回府,今儿偏回来得这么早,打量本宫是个傻的,看不出来呢!” “可驸马身旁伺候的人也回过话,从未听驸马私下提起过简家,若他真有心,倒不至于这般,殿下怕是多想了。” “本宫不服,那简珞瑶不过是个木头人,又木又不解风情,如今名声更是一落千丈,他何苦这么些年还念念不忘!” 宫嬷嬷忙安抚道:“简四姑娘老奴也见识过,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皆庸俗不堪,还比不上殿下半根手指头,驸马又不是眼瞎,如何会为了这样的人而舍了殿下?依老奴看,殿下也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是早日与驸马同房,生下小主子才是正道,有了孩子,驸马纵是性子再冷清也要被捂热了。” 说到这里,新安公主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苦闷,越发来气,她堂堂公主之尊,下嫁给驸马,柳家说是江南名门,真要论起来在京里算个甚么?她都如此委曲求全,驸马竟连同房都不肯,便是自己强行召他,夜间也只是同窗睡觉,简直跟个木头似的,半点不解风情! 想到木头,又不由联想到简珞瑶,新安公主心里不由升起一抹苦涩,连今日当众奚落了郑氏母女的快意,都抚平不了心伤,当下发狠道:“本宫一说要回京,他便急得跟什么似的,往日都不屑于本宫周旋,这回却主动要陪本宫回京,打得什么主意本宫岂会不知?他不是想保护心尖尖上的人?那本宫便让他瞧瞧到底是谁能耐!” “殿下万万使不得啊!当年公主要下嫁给驸马,便被贵妃娘娘借题发挥,在圣人跟前告了一状,惹得圣人对公主颇为不满,连太后和皇后都有些微词,如今殿下若执意针对简家,被贵妃娘娘知道恐怕又要参一本了……” “闭嘴!”新安公主脸色难看的吼道,“不过五品官的女儿,本宫捏死她跟捏死只蚂蚁一样,还怕她不成?!” 宫嬷嬷脸色一僵,连忙道:“是老奴逾矩了,殿下喜怒。”见新安公主脸色稍缓,宫嬷嬷才叹了口气,继续道,“倒不是殿下处置不了简四姑娘,老奴是怕殿下忘了主次,您也听那郑氏说了,简四姑娘定了人家,迟早要嫁人的,她与驸马能有甚么牵扯?虽是表兄妹,也不见得多亲近,驸马连郑氏都没去请安呢,待简四姑娘嫁了人,这辈子都怕见不了驸马几面,殿下又何苦跟她较劲?” 新安公主脸色稍霁,想是听进去了,宫嬷嬷再接再厉的劝:“老奴说句不好听的,当年简四姑娘确实与驸马订过亲,殿下也不是不知道,仍是嫁了驸马,便犯不着与过去较真,谁还没点陈年往事,皇后娘娘不也替殿下相看过旁的青年才俊?往后日子长着呢,殿下放下过去,过好眼下日子才是正经,您看是不是?” 第23节 宫嬷嬷这番苦口婆心,倒也没有白费,新安公主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底渐渐浮上一丝坚定,“嬷嬷说得是,过去那点情谊,本宫磨也要把它磨掉。” “殿下能够想通才是好事。” “嬷嬷派人去查一查,那简珞瑶到底定的是哪家亲,本宫怎么都没听说过。” 宫嬷嬷给新安公主拆钗环的动作一顿,片刻后回道:“是。” “注意些,别让驸马知道。” “老奴知道分寸。” 虽然离京几年,新安公主到底也是公主之尊,当今因独宠元贵妃数十年,子嗣不丰,成年的公主也就五位,除了元贵妃所出的,新安公主最是受宠,能力不容小觑,她想打听大家族的辛秘或许有些难度,对简府这样的人家,却再简单不过。 简家自认动作很是隐蔽,却不过两天就被新安公主知晓了。 “……年节时,苏五少爷随周家少爷去了简府拜年,听说跟简家二少爷一见如故,简二少爷还特意请了包括苏五少爷在内的几位同窗喝茶,若不出意外,简二夫人说的定亲,就是这位苏五少爷了。” 听得宫嬷嬷一字不差的汇报,新安公主一面抚着怀中的波斯猫,一面漫不经心的挑眉:“这苏五少爷出自哪个苏家?” “杭州苏家,周太太的娘家,想必是周太太牵的线。” 宫嬷嬷话刚落音,新安公主怀中乖巧眯眼的波斯猫,忽然“喵”了一声,声音有些尖锐,下一刻它自新安公主怀中一跃而起,从敞开的窗户口逃了出去。 新安公主看着手中攥着的一撮白毛,眼底一片冰冷,冷笑道:“果然是畜生,没有良心,养不熟的。” 宫嬷嬷瞧她脸色不对劲,不由担心的问:“殿下怎么了,简四姑娘快要定亲了难道不好?” “她要不要定亲本宫管不着,但这苏家绝对不行。”新安公主瞥了宫嬷嬷一眼,“杭州任何一家都不行!”离得远了都念念不忘,真要在一个城里,还指不定闹出什么牵扯来! 宫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又有些着急:“殿下不是不管简四姑娘了吗,甭管她说得谁家,都碍不着殿下什么事……” 新安公主冷笑一声,打断了宫嬷嬷的劝阻。宫嬷嬷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也不敢多说,顿了顿才低声道:“殿下可别乱来,好歹想个万全之策,不然简四姑娘……” “这不是还没定婚么,嬷嬷担心什么?”新安公主似笑非笑,“定亲怎么说两家也要碰个面,杭州离京里那么远,还要算上苏五少爷回苏府的时日,至少还要一两个月才能定下来……” ☆、第35章 过完年,京里热议都是开春后的选秀,四品以上大臣家的及笄未订婚姑娘,无论嫡庶均要参加。 王瑞芳闲得无聊,递了帖子来简府找简珞瑶聊天,嘴里说得也是这事:“你可不知道,不知听谁说宫里今儿流行楚腰,满京城都姑娘们都绝食起来了,我那好表妹更是不落于人后,趁人不注意,连着数十日不吃主食,前日饿得发晕,请了太医来诊脉,这才知道原委,连祖母都发了火,骂她鬼迷心窍,侯府是短了她吃喝不成,让她饿得这般瘦骨嶙峋。” “侯夫人自来疼罗姑娘,这回都发火了,想来气得不轻。” “可不是。”王瑞芳撇了撇嘴,“也不知她脑子里装得是什么,偏听偏信,又不是那小门小户出来的,需要这么上赶着,她何苦糟践了自个的身份?” 简珞瑶便笑道:“还是王二姑娘识大体。” 王瑞芳眼底闪过一丝骄傲,笑道:“我那表妹如今楚腰是有了,脸却苍白得不像样,跟被虐待了似的,就她那样儿,若不是我姑母,哪个娘娘敢定下?” “可这回需要定亲的也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了。” “那倒是。”王瑞芳点了点头道,“圣人发话了,后宫充盈,不需要秀女,这回都是为试婚的子侄们选亲,别的人家倒是欢天喜地,可我那表妹心里就只有一人,也不知能不能顺顺利利的。” 她虽不喜欢表妹,也知道若她表妹能嫁给三皇子,于自家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 “圣人日理万机,自来后宫选秀都是由太后和皇后主持,若淑妃娘娘打点好,当下让太后娘娘定了,贵妃便是想使绊子也无奈何。”简珞瑶分析道,“这也是罗姑娘最后的机会了,下回选秀还要等三年,她的年纪定等不起。” 说到这里,简珞瑶又道:“难怪上回罗姑娘要去慧聚寺求签,还是侯夫人亲自陪同。” 王瑞芳却皱了眉,轻声道:“你别告诉旁人,表妹那回抽的签似乎不好,她为此回府后还哭了一通。” 简珞瑶便瞥了她一眼,笑道:“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可她们说得多了,难免有些当真。”实际上王瑞芳的担心也不过一闪而过,绿绮亲自端了点心上来,“王姑娘,吃些点心茶水,郑嬷嬷亲自去厨房做的,我们姑娘最爱这个味儿。” 王瑞芳循声看过去,绿绮托盘中放了几个精致的碟子,先还以为是普通的茶水点心,待绿绮走近了,闻到扑面而来的香味,又见着摆盘新奇,精致如花朵的点心,不由奇了:“这是什么,我竟未曾见过?” “藕粉桂花糖糕,这是我外祖家的特产,你或许没见过,酥油泡螺你肯定吃过,还有一个牡丹生菜、蜜渍梅花,不过是我无聊叫人瞎做的,不过味儿却不错,正巧你赶上了,也好尝尝鲜。” 随着简珞瑶介绍,绿绮一一端到桌上,王瑞芳一眨不眨的盯着瓷白杯子中清浅的液体,水面上飘着白梅,馨香袭来,不由问:“这杯中的可是蜜渍梅花?” 郑嬷嬷先回屋换了衣裳,便晚了绿绮几步,踏进门时听见王瑞芳的话,不由笑道:“王姑娘今儿可是有福了,三少爷年前着人送回来的梅花,被姑娘拿了腌制这蜜渍梅花,好在没有浪费,被三少爷知道姑娘叫他寻梅花只是为了吃,还不知作何反应呢!这可是第一次拿来招待贵客。”郑嬷嬷虽是埋汰的语气,却也让王瑞芳知道自家姑娘有多重视她这个密友。 王瑞芳眼底浮上一抹感动,还没说话就被简珞瑶打破了:“别听嬷嬷的,不过是找个人陪我一块分享罢了。” “我就说你没这么好。”王瑞芳也笑骂道,“自个儿牛嚼牡丹不够,还拉着我一起。” 虽是如此说,却不客气的拿筷子夹了一片烤得焦香却不知是什么做的饼,简珞瑶眼睁睁看她吃下去,大笑道:“牛嚼牡丹的可不是我。” 王瑞芳也反应过来,舌头一卷忙把嘴里的美味吞下,“你竟然真拿牡丹做吃的?如此奢侈!” 简珞瑶不由笑了:“奢侈这个词从你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何如此好笑。” “笑什么?”王瑞芳瞪了她一眼,凶神恶煞的样子,不过没把简珞瑶吓到,又盯着所谓的牡丹生菜摇头晃脑,“果然是书香门第,吃的东西也这般清新脱俗呢。” “你就别埋汰我了,这牡丹花京里虽然金贵,在洛阳却遍地可见,我三哥去岁路过洛阳,我特意叫他采了些花瓣送回来的。” 因着跟简珞瑶交好,王瑞芳也没少听简千珩的事,许是闺中少女都对这种浪荡才子颇为向往,王瑞芳也叹气道:“可惜简三少如此风流才子,竟生生被你逼得辣手摧花。” 自上回两人推心置腹,王瑞芳与简珞瑶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简珞瑶也哼道:“若无我那个辣手摧花的三哥,你怎么吃得到这样的美食?” 王瑞芳将点心都尝了个遍,发现自己还是最喜欢香脆的牡丹生菜,便又伸出了筷子,点心不多,吃的就是个新鲜,很快便吃完了,王瑞芳捧着梅花茶,抿一口,满嘴生香,不由叹道:“还是你会享受啊。” 简珞瑶唤了丫鬟进来将碟子撤了下去,丫鬟动作麻利的收拾完,又退了下去,让两小姑娘有空间说私房话,王瑞芳手肘抖了抖简珞瑶,挤眉弄眼道:“听说你家给你定亲了?” “你听谁说的?” “上个月新安公主不是宴请吗,我娘有事,让我大嫂去的,大嫂回来还问我你定了哪家。”王瑞芳努努嘴,“真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这么大的事,我娘还没告诉我呢,我上哪儿跟你说去。” 王瑞芳不由同情的拍了拍简珞瑶的肩,安慰道:“你娘那么疼你,肯定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她倒不觉得郑氏当时是敷衍新安公主的,毕竟当着那么多夫人的面,若不是有了眉目,说这话可不是害了自家好友么? 郑氏确实没跟简珞瑶透露太多,但简珞瑶也多少能猜到些,正月里忽然与周家走得那么勤,虽说今年周静姝就要嫁进门了,可也还不是正经亲家,不至于那般急切,她再联想到郑氏对新安公主说的话,还能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简珞瑶如今对定亲成亲,是真的毫无想法,只要能让她爹娘安心,嫁给谁都无所谓,况且就如王瑞芳所说,能让她娘点头同意的,想必也不会太差。 其实有新安公主这尊大佛在京里坐着,她娘动作能这么迅速,简珞瑶心里也松了口气的,上回新安公主的表现,表明了还对她颇为忌惮和敌视,柳攸就更不必提了,她也不想管他们夫妻的糟心事,前尘往事早已烟消云散,如今只盼着不要被公主炮灰就好了。 ******************************************************* 这日,郑氏正在屋里看账本,方嬷嬷匆匆绕过屏风,进来道:“太太,苏家派人送信来了。” 郑氏猛然抬头,面带喜意的站起身:“这么快就有消息了?信呢?” “在老奴手上呢。”方嬷嬷双手将信递上,笑问道,“送信的下人还在外边,太太要见一见吗?” 郑氏摸着信封,面上的笑意根本收不住,说了一连串的好,方嬷嬷便下去将苏家下人带了过来,小厮一进门便“噗通”跪下:“奴才见过简太太。” “路上辛苦了。”郑氏心情好,语气也比平日温和许多,“不知你是何时上路的?” “回简太太,五少爷一回府,大太太便安排奴才启程了,大太太因要准备礼物,会耽误几日,但奴才猜想,不出十日应该也能到京了。” 闻言,郑氏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苏大太太要备好了礼物才肯启程,可不就是为了提亲的礼物,且不提苏大太太为人如何,这份诚意便尽够了,思及此,郑氏笑道:“你也一路奔波,便不急着回杭州罢,先休整下去,嬷嬷,叫人好生安顿。” 方嬷嬷笑容满面的应了,亲自将人送到门外,折身回屋时,郑氏已经拆了信在看了,方嬷嬷过去道:“老奴先还担心隔得远,苏家不够重视咱们姑娘呢,没成想苏大太太如此心诚。” 郑氏细细将信看了,阖上时笑意不减:“可不是,这苏家也是实诚人,二姐前儿不也来过信么,她说与苏家都在杭州城,常有来往,苏家家风再正不过了。” “可不是,二姑娘自来把咱们姑娘当女儿呢,都在杭州城,也能照拂到,再来,姑娘外家也离杭州不远,倒不怕被欺负了。” 郑氏仔细将信折好放回去,起身道:“这个好消息也该告诉老夫人知道。” 过了晌午,老夫人抱了暖炉歪在榻上昏昏欲睡,听得丫鬟来报,合上的双眼也只是微微眯了条缝隙出来,似睡非睡的道:“让人进来罢。” 郑氏进屋瞧见老夫人慵懒的歪着,笑意也没减少,福身道:“不知道母亲在歇午觉,打扰了母亲,媳妇委实不该。” “我老婆子一到白日都犯困,日日这样,有什么打不打扰的。”老夫人缓缓道,“倒是老二家的声音听着不错,可是家里有喜事了?” “母亲果真料事如神。”郑氏笑道,“方才苏家的下人送信来了,苏大太太亲自来京,不出十日就能到。” 老夫人闻言也露出了笑容:“那果真是喜事了,苏大太太亲自过来,想必就是为了定亲,我家四丫头总算是熬出头了,她可知道这事?” “媳妇不想让她多心,没确定下来便没提过。” “如今也差不多了,让四丫头准备起来罢。” 郑氏满心欢喜的应了:“母亲说的是。” 从松荣堂出来,郑氏便对方嬷嬷道:“走罢,去瑶儿院里。” 平日都是简珞瑶去郑氏请安,真有事也是让人去请简珞瑶,还真没有长辈亲自找晚辈的道理,不过今日遇到喜事,偶尔不理规矩也无伤大雅。 简珞瑶刚睡完午觉起来,正端着茶水一边喝一边醒神,见方嬷嬷扶了郑氏进来,还有些惊讶,忙起身见礼道:“外边冷,娘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喊女儿过去便是了。” 郑氏握着简珞瑶的手,眼角眉梢的笑意挡都挡不住,并不十分委婉的道:“娘过来是有事告诉你,再过几日苏家太太就要从杭州来京里了,苏五少也同行,你做好准备。”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但简珞瑶听懂了,身后的郑嬷嬷也是一脸喜意,激动险些难以自持,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苏大太太要进京了?” 郑氏看了郑嬷嬷一眼,倒没怪罪她忽然插话,笑着点了点头:“这几日你帮我拘着瑶儿,好好磨一磨性子。” 郑嬷嬷连连点头:“太太尽管放心,老奴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简府皆大欢喜,却有旁的人并不乐意。 公主府。 新安公主上回被波斯猫吼了一嗓子,便有些不喜,如今养了只异族进贡来的小狗,通体雪白可爱,趴在她怀里昏昏欲睡。新安公主一面轻抚着小狗的毛,一面沉声问:“听说苏太太快要进京了?” 宫嬷嬷立在下首,垂头回是。 “她们速度到时快,这般迫不及待。”新安公主冷笑道,“本宫想做的,岂是她们能阻止得了的?” 宫嬷嬷面上欲言又止,到底不敢多劝,新安公主却忽然道:“嬷嬷,给母后递帖子,本宫明日回宫看望她和母妃。” 宫嬷嬷沉默了片刻,还是点头道:“奴婢这就安排人去。” 翌日黄昏,新安公主才自皇宫出来,公主府就在皇城外,两柱香就到了,宫嬷嬷下了马车,恭敬的道:“殿下,到府里了。” 马车里传出一个慵懒的女声,自有丫鬟小心将车帘掀开,宫嬷嬷亲自上手将人扶出来,下车时,新安公主狭长的凤眼高高挑起,意味不明的往身后看了一眼,轻笑一声。 见着新安公主的脸色终于雨过天晴,宫嬷嬷心头却没有多少喜意,她总觉得公主这般有些不妥,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妥,也只能在心底叹声气,希望是她想多了罢。 二月底,杭州苏家一行人顺利抵达京城,因着女方的矜持,简府并没有派人去迎接,毕竟也是周太太的娘家人,自有周家去张罗。 不过郑氏还是派了人去打听,苏家人刚进了周府,便有下人回来禀报了,又过了一个时辰,简家收到周家的帖子,周太太办花宴,邀简府女眷同去。 “这苏太太也委实心急了些,刚到京里,还没歇上口气,就想见二嫂了。”金氏打趣道,“还怕我们四丫头跑掉了不成?” 郑氏收到帖子也是惊讶的,听到金氏的打趣,心下自然受用,苏家越是着急,代表对自家女儿越是看重。不过郑氏嘴上还是道:“苏太太不过是礼数,弟妹说得什么话。” 第24节 老夫人转着手中的佛珠,双眼微阖,沉声道:“都回去准备罢,明日去周府四个丫头都带上。” 郑氏和金氏闻言都告辞出去了,刘嬷嬷觑着老夫人沉静的神情,忍不住问:“老夫人似乎不开心?” 老夫人摇头,睁开双眼看着前方,目无焦距,好半响才叹气道:“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四丫头状况百出,如今跟苏家这般一拍即合,顺利的倒让我有些不敢相信了。” 刘嬷嬷还不知道老夫人的神预测,只笑着劝道:“您这是关心则乱呢,不过四姑娘遭了这么多罪,也该有后福了。” “希望如此罢。”老夫人又叹了口气,重新闭上双眼,拨动佛珠的手动得飞快,嘴里念念有词,“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刘嬷嬷见状,也不再多话了,静静立在老夫人身后。 ********************************************************** 郑嬷嬷知道这次的花宴有多重要,万不敢掉以轻心,往日都是红云她们给简珞瑶梳妆,郑嬷嬷这回亲自上手,一面梳一面细细叮嘱:“姑娘也别紧张,周太太那般和善的人,她娘家人应该也不差,毕竟是书香门第,姑娘如往常一般,别人问什么您答什么,大体就不会出错了。” 简珞瑶从铜镜中看了郑嬷嬷一眼,不由笑道:“我不紧张,嬷嬷也放轻松些。” 白露从外边进来,道:“姑娘,老夫人院里来话,叫您去松荣堂一块用早膳。” 简珞瑶闻言,起身道:“那直接过去罢,别让祖母久等了。” 出了湘兰院,远远见到简珞岚在前方,许是听见脚步声,简珞岚一行人也停下脚步,特意等了简珞瑶走进了,简珞岚笑道:“四姐姐早。” “五妹妹也早。” 简珞岚打量了简珞瑶一眼,笑道:“听说府中好事将近,妹妹在此恭喜四姐姐了。” 明明过完了年,嫡母这阵子却一日比一日高兴,干活的下人都得了不少赏,整个简府上下喜气洋洋的,她先还莫名其妙,听说周太太娘家来了人,请她们过府做客时,她哪还能不懂? 若不是跟嫡姐的婚事有关,让嫡母喜不自胜,似嫡母那般心思深沉的人,如何也不会情绪外露至此。 简珞岚这声恭喜,还真是真心实意,她这些日子也回过味来,她确实见不得嫡姐好,可娘家若真有个嫁不出去的姐妹,对她的名声也无益,如今嫡姐的婚事有着落了,说的人家也不如何,远在江南,男方只是空有功名没官职的秀才,说是江南名门,对京里人来说,跟偏远乡下还真没甚区别,如何比得过自己的婆家? 基于这种微妙的心理,简珞岚头一次祝福简珞瑶能够顺顺利利的出嫁。 简珞瑶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道:“就借妹妹吉言了。” 到了松荣堂,三房两姐妹也到了,郑氏和金氏立在一旁伺候老夫人用膳,倒不是老夫人苛待媳妇,伺候婆婆饮食起居,是每个媳妇该做的事,老夫人平日再和善,该立的规矩还得立起来。 简珞瑶几姐妹在下首坐定,默默地用餐,简家遵循“食不言”的规矩,沉默的气氛持续到用完早膳,老夫人接过刘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擦嘴,一面对郑氏和金氏道:“你们也辛苦了,快坐下吃点东西垫肚子罢,几个丫头随我进屋,祖母有话叮嘱你们。” 老夫人的叮嘱,翻来覆去不过那么几句话,待郑氏和金氏也吃完早饭,差不多已叮嘱完了,老夫人看了看简珞瑶,道:“时辰差不多了,你们出发罢。” 话刚落音,管家匆匆来报:“老夫人,李公公带皇后娘娘懿旨来了。” 老夫人腾地站起身:“什么?!” 简府这样的门第,自个儿觉得清贵,是书香门第,实则在京里毫不起眼,不然老夫人也不会把一匹宫缎珍藏十几年,舍不得自个儿用,听说皇后懿旨下来,更是措手不及。 来不及猜测皇后娘娘为何下懿旨,老夫人和郑氏勉强稳住,慌忙安排下去,摆香案,一阵兵荒马乱,简府女眷全跪在院里,白脸无须的公公扫了众人一眼,毫无预兆的问:“谁是简四姑娘?” 郑氏下意识抬头看向简珞瑶,目光又急又怕,其余人也眼神各异的盯着她。 终于来了——简珞瑶反倒松了口气,她潜意识就觉得不可能这么顺利。 缓缓出声:“回公公,是臣女。” 公公嗯了一声,摊开懿旨,尖声读道:“……今有闺秀简珞瑶,养在深闺,知书识理,风姿雅悦,堪为闺秀楷模,本宫甚喜,因此破格准其参与本次选秀……” ☆、第36章 春日阳光灿烂,新安公主在花园赏景,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宫嬷嬷已快步来到新安公主身后,低声道:“殿下,皇后娘娘已经给简家下了懿旨。” “难得母后动作竟这般及时。”新安公主把玩着手中的杏树枝条,杏花在枝头含苞待放。北方不比南边,杏花开得比梨花桃花还早些。 宫嬷嬷却没心情欣赏花苞,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殿下费这般劲将简姑娘送去选秀,然今年选秀圣人发了话要给皇室成年男子选亲,简家的门第,简姑娘就算是被指为哪家的侧室,那也是她平日高攀不上的啊。殿下此举岂不是帮了她?” 新安公主轻笑:“本宫这样不好吗?” 宫嬷嬷笑而不语,殿下是她奶大的,自小性子霸道,从不肯吃亏,以德报怨这种事并非她的风格。 “还是嬷嬷理解本宫。”新安公主将花枝扔下,精致的绣鞋一脚踩下去,全无先前握在手里时的那份珍视,“本宫自然不做亏本的买卖,惹了本宫,还想全身而退不成?怎么说也要脱层皮下来,初选那里本宫早就打点好了。”说罢,新安公主冷笑一声,“本宫就要让她名声扫地!” 宫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原来殿下心里打的是这个主意,心知她意已决,却还是忍不住多嘴劝道:“殿下何至于此,真让简姑娘名声扫地,苏家确实不会再要她进门,可别家呢?简姑娘真嫁不出去,反倒更引得驸马怜惜……” 话还没说完,新安公主已经冷喝道:“他敢!” 宫嬷嬷便知自己失言,忙告了罪,转而从皇后入手:“这简姑娘毕竟是皇后娘娘下懿旨,破格让她参选的,这连初选都过不了的话,岂不是打皇后娘娘的脸?殿下还请三思。” “母后掌管宫物,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这点小事,让简珞瑶参选已是看在本宫的面上,甭管她如何,之后母后都不会关心的。”新安公主也算是在皇后身边长大的,对皇后的性子最为了解。 简府。 郑氏一脸惊慌,却还得强撑着欢天喜地般的笑意,好声好气将宣旨太监送走,让管家准备了满满一钱袋的银两,不着痕迹的塞进宣旨太监手里,奉承道:“劳公公走一遭,一点心意,公公拿去吃酒喝罢。” 宣旨太监将钱袋拢进袖兜,面色不变的道:“夫人客气了,贵千金往后只怕有大前程的,咱家在此恭贺了。” “公公缪赞。”郑氏陪笑道,“只是简府门第低微,委实不知何时入了娘娘的金眼。” 太监却只是笑:“甭管这些,被主子瞧上眼了,便是贵千金的造化。” 对方收银子毫不手软,有用的话却没透露一句,郑氏也只是在心里咬牙,面上仍是客气的笑容,将人送出大门。 刘嬷嬷已经将老夫人扶起来了,老人家身子骨不结实,跪这么会儿起来,脸色已经有些泛白,目光缓缓从身后扫过,金氏的羡慕,简珞瑶的漠然,简珞岚的眼红,简珞玥和简珞青也是满脸向往, 将各种神色收进眼底,老夫人脸色微微下沉,正巧郑氏满脸复杂的折身回来了,金氏扬了笑脸正准备迎上去奉承,老夫人已经冷声道:“周府的约,你们还去不去了?” 金氏诧异道:“母亲,四丫头都要选秀了,哪还能去赴约啊!” “说的是,那四丫头就在家中准备选秀罢,其他人照常去周府。” 郑氏满脸欲言又止,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有什么事待从周家回来后再说。” 皇后娘娘突如其来的懿旨,让许多人没资格选秀的官宦之女,都对简珞瑶羡慕非凡,但真正有权势地位的人家,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正如宫嬷嬷所说,简珞瑶这样的出身,就算过了初选,顶了天不过是个侧室,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王瑞芳倒是对此事尤为在意,郑氏还在周府做客,王瑞芳已经坐了侯府的马车来简府了。 侯府的姑娘,身份贵重,就算没有帖子管家也不敢拦,况且王瑞芳先前还来过一回,管家直接让人领了她去湘兰院,王瑞芳风风火火的冲进去,瞧见简珞瑶便问,“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简珞瑶很想大呼冤枉:“我爹是正五品,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哪有功夫关注我?除了小时候祖父在世,有机会进宫参加过两回宫宴,这么多年我来宫门都没踏进过,如今也摸不着头脑了呢。” 本朝官员正四品是个门槛,正四品大臣以上,都算得上是朝中重臣,为表倚重,圣人常有赏赐,还有选秀、携家眷进宫赴宴的殊荣,简珞瑶祖父在世时曾是正四品的鸿胪寺卿,刚好有这优待。 王瑞芳闻言,脸色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方想脱口而出,还好及时忍住了,环顾一周,皱眉道:“你们都出去,我想跟珞瑶说些私房话。” 王瑞芳的贴身丫鬟剪秋剪语都应了,简珞瑶屋里的几个丫鬟却只是福身,并没有动,还在等自家姑娘示意。 简珞瑶也不介意王瑞芳喧宾夺主,心知她就是这性子,霸道归霸道,但也是为自己着想,便摆摆手道:“虽然简府小,倒也可带剪秋剪语去园中瞧瞧春/色。” 几个丫鬟依言退下,顺道将门给关上了,王瑞芳一屁股坐在简珞瑶身侧,凑在她耳边问:“你说会不会上次那根签……” 话还没说完,简珞瑶厉声道:“绝无可能!” 王瑞芳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贸然,也未免太不小心,可还是对简珞瑶的关心占了上风,忙问:“为何如此肯定?莫非你知道是谁干的?” 简珞瑶却反问道:“新安公主与皇后娘娘关系可好?” “新安公主?”王瑞芳眼睛眯了眯,恍然大悟道,“皇后娘娘膝下空虚,丽贵嫔是她族妹,为感谢皇后娘娘对自己的照料,曾说过将新安公主抱养给皇后娘娘的话,只是不知为何没成,名牌也没改,但皇后娘娘对新安公主确实比旁的公主皇子要亲切几分。” 简珞瑶点头,心里的猜测有了定论,王瑞芳忙追问:“可是新安公主和驸马成亲多年,为何偏在这时跟你过不去?” 简珞瑶不想让她往签文方面想,只得一一解释:“你不是外人,我倒也不必隐瞒,前几日我才知道我娘给我说的人家,是在杭州城的一户大家族。” “为何把你说到杭州去?”王瑞芳惊呼出声,下一刻却已经想通了关窍,“新安公主的驸马也是杭州人士,怕你嫁在杭州对她有威胁,这才用选秀绊住你?” “不过她怎么能确定你一定会被指婚?”王瑞芳出身侯府,又常出入后宫,见识谋略不是普通姑娘能比的,反应过来后,一针见血的问,“参选的姑娘那么多,你的家世也不显,很容易被贵人们忘在脑后,到时你入宫一圈回来,照样能说之前的亲事,新安公主岂不是在做无用功?她如何想不到这点?” “所以我想她必有万全之策。”简珞瑶沉吟片刻,问道,“新安公主不能保证圣人或皇后娘娘一定会给我指婚,那初选落选呢?你猜有无可能?” 王瑞芳脸色沉下来,一字一句的分析道:“选秀说是太后和皇后主持,可如今太后年迈,早不想理事,还不是皇后娘娘一手操持?而你说的初选,娘娘们并不出面,给秀女们检验的都是宫里的老嬷嬷,新安公主毕竟身份贵重,若再搬出皇后娘娘来作伐子,多半没人敢忤逆……” 之后的话王瑞芳没再说下去,简珞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缓缓道:“我先前被退婚那么多次,名声早已岌岌可危,如今皇后娘娘破格让我参选,我却连初选都过不了,那便坐实了先前退婚都是我有问题的传言,这一遭后谁还敢娶我?” 王瑞芳急了:“你既然知道,那就赶紧想想法子,总不能坐着等死罢!” 简珞瑶摇头:“对方贵为公主,弄死我跟捏蚂蚁似的,逃无可逃。” “我不信。”王瑞芳皱眉,想了一阵,忽然道,“不然你装病,躲过这次选秀?” “被发现可是欺君之罪,我不想让全家被我牵连。” “说的也是,新安公主肯定在旁虎视眈眈,别说装病了,就算真生病她估摸着都能找出些问题来。”王瑞芳叹气,忽然想到什么,道,“新安驸马是你亲表哥,还是新安公主死活要嫁,可见她对驸马极为上心,若你找他去求情……” “你出的什么馊主意。”简珞瑶看了他一眼,“我活得不耐烦才会去找表哥,不过是因为少时双方长辈的一纸婚约,新安公主就已经视我为眼中钉了。” 王瑞芳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只能骂道:“堂堂公主,这点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还在惦记着,心眼比针尖还小,也不嫌丢人!” “也没甚么,我知道视我如仇敌,却一直按兵不动,心里也有些慌,现在她终于出招了,好歹不用担心暗箭难防。”简珞瑶劝道,“你也别生气,早晚有这么一遭,熬过这回,她应该不会再惦记我了。” “事关你一辈子的事,我哪能不生气。”王瑞芳道,“看来要我出马了,新安公主再尊贵,也不过是出嫁了的公主,迟早要随驸马回江南,影响力有限,待我去求一求姑母,有她相帮,断不会让新安公主得逞!只不过我恐怕要把你抽到的签文告诉姑母,她才会……” 简珞瑶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打断王瑞芳:“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没想过要牵扯这其中,倒不如顺了新安公主的意。其实我早厌倦了深宅后院的日子,沉静如一潭死水,了无波澜,一辈子不嫁人又如何?” 这回轮到王瑞芳吸气了,简珞瑶一开始声音有些抖,她小心翼翼的融入这个时代,不敢有丝毫出格,不敢放任自己的妄想,把自己伪装成土生土长的姑娘。 直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简珞瑶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确实从后世而来,思想和追求,与这个时代的女性是截然不同的,从一开始起,她就把自我给弄丢了。 简珞瑶有些怅然若失,说出第一个字时,便收不住了,缓缓道:“我倒真想有朝一日能踏遍河山,看尽风光。” 说来也是可笑,简珞瑶觉得自己低调做人,安分守己,不过就是年近三十还不肯结婚,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穿越到古代,好在投了个好胎,简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在京城数十年经营,也是有些根基的,又是清贵之家,自持身份,姑娘们只要需要规矩礼仪,那些电视小说里看过的后宅倾轧,也轮不到她们身上来。 闺阁生活并无想象中那么难熬,简珞瑶上辈子就是宅女,这辈子闺秀教程严格,简珞瑶又是各种意义上的三好学生,诗书女红、规矩礼仪,样样认真去学。 到她那个年纪,已经没太多自以为是,有上辈子的记忆,不代表真能像小说中那样,穿到古代就能风生水起了,简珞瑶倒是更相信另一句话--“反常即妖”,古人素来相信牛鬼蛇神,她要敢露出一点反常,只怕要被当妖怪给烧了,穿越女的身份和过去,并不能让她在这个世界为所欲为。 反倒是那些必学的闺秀课程,才是她日后安生立命的资本。因此简珞瑶样样认真去学,因着有成人的记忆和阅历,学起这些来倒不算太辛苦,在长辈跟前树立了聪慧懂礼的形象,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一眨眼便到了说亲的年纪。 简家虽然不是名门世家,她爹大伯和已经去世的祖父,也是素有清名的,又因早年太后夸赞,简家姑娘到了年纪便有许多人家求娶,简珞瑶身为嫡女,她娘郑氏还是那种特别精明,将丈夫婆婆和妯娌都笼络上了的正室,独女说亲,她娘怎么也不会掉以轻心。 简珞瑶这个当事人反倒不在意了,以她娘的眼光和精明,找的女婿也不会多不着调,在她看来,所谓成亲,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宅罢了。简珞瑶本以为这辈子都这样了,谁料人生际遇无常,她低调安分了十几年,与金手指和玛丽苏无缘,结果到了说亲这会儿,却一着不慎,成了京城一个“传奇”,出去问一问,只怕没人不知道被退了四次婚的简四姑娘。 可笑是她几乎被逼入绝境,才肯承认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以前常在嘴里喊及时行乐,到临头还是不得不向现状低头。 可现在,时机到了吗,她能任性一回、过自己想过的人生了吗? 简珞瑶还是有些迷茫的,王瑞芳也不知道她这番复杂心境,被震撼的忘了说话,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着简珞瑶那一句。 王瑞芳最后不得不承认,简珞瑶向往的人生,也是她自己不敢想却隐隐向往的。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选秀在三月三开始,皇后懿旨是三月初一下的,也就是说简家只有两日准备的日子,叫人措手不及。 第25节 且不提杭州苏家作何感想,与简府交好的夫人们却是热情的上门问候了,兴远侯府自来对与简家的亲事不大热忱,这回侯夫人也特意派人送了礼物上来,简珞玥还没嫁过去,倒不方便亲自上门。 简家这两日可谓是门庭若市,郑氏不得已收了心底的苦涩,面对着一个个“你家姑娘走大运”的羡慕脸色,也得装出欢天喜地的样子,皇后娘娘破格下得懿旨,简家如何敢不欢喜? 郑氏是真不稀罕攀那富贵,自家什么样,真攀上去有没有命享还不一定,偏偏自家女儿遇上这样的事,来得莫名其妙。郑氏其实也心生疑窦,她女儿入宫见贵人,也是七八年的事,那时还是个小丫头片子,皇后娘娘哪还记得这么清楚?偏新安公主这个时候留在京里,听闻她最受皇后喜爱,让郑氏不多想都不行。 可对方是皇家公主,身份何等贵重?就算真算计自家,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郑氏心里头苦闷、忐忑自不必说,却还是仍抱一线希望,拉了周太太道:“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即便下了懿旨,到时恐怕也注意不到瑶儿,不知道苏太太能不能住到选秀结束?” 周太太听得这番话,哪还有不应的,简家姑娘得了皇后青眼,身份本是水涨船高,难得简家心思清正,不去攀那高枝儿,郑氏还想着这门婚事,周太太对亲家的感观又好了许多,当下回府劝说娘家大嫂。 郑氏这边应付各府夫人之余,并不把简珞瑶放出来见客,理由也是现成的,时间仓促,她女儿要准备入宫。 但拦得住旁的夫人太太,自家出去的姑奶奶却拦不住,还有平日里走动勤的亲戚,简珞瑶的表姐妹之余,这两日湘兰院仍是热热闹闹,送完一波又来一波人。 傍晚,简珞瑶送完最后一拨客人,难得歇下来,一面喝茶一面静下来思考。 她虽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却难免忐忑,毕竟兹事体大,且不提真要如她所愿了,她对不起精心养育她的简府,就是王瑞芳那边也不一定会答应,王瑞芳再义气,还得考虑安宁侯府的处境,况且这都傍晚了,她明日就要入宫参选,王瑞芳那里还没个消息,多半是成不了。 简珞瑶不由叹气,努力安慰自己,让王瑞芳将签文禀告给淑妃,然后进三皇子府,运气好指不定还能捞个侧妃当当,起码上了皇家玉碟,对一个五品文官的女儿来讲,已经是一步登天了。 要是三皇子再给点力,坐上了那个位置,她跟着鸡犬升天,到了晚年她还能写一本《飞上枝头变凤凰——我从小官之女到后妃》的回忆录了。更重要的是,她靠上了三皇子这棵大树,她爹和大伯也不会兢兢业业数十年升迁无望了。 只是道理她都懂,未免有些不甘心,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三十年的女人,她都不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了,但起码不要让自己沦落到姨娘之辈罢? 郑嬷嬷从进屋,就见到自家姑娘歪在软榻上,双眸微垂,一脸苦闷的样子,脚下不由一顿,一阵心疼,眼看着一切往好的发展,可这都是什么事! 听到脚步声,简珞瑶抬头,瞧见郑嬷嬷站在门口,满脸复杂的样子,便问:“嬷嬷手中拿的什么?” 郑嬷嬷回过神来,快步进屋道:“奴婢也不知道,这是安宁侯府送过来,应该是王二姑娘写给您的信。” 简珞瑶眼神一亮,忙道:“给我瞧瞧。” 简珞瑶看信并没有背着郑嬷嬷,当下接过拆了信封,等一封信看完,她脸上已是十足的喜悦,郑嬷嬷心里微微欣慰,上前凑趣道:“不知道王姑娘在信里写了什么,姑娘这么开心?” “瑞芳说淑妃娘娘宣召今日进宫,应该会留在宫里小住几日。” 郑嬷嬷闻言一脸喜意的道:“那敢情好,王姑娘在宫里,也能照应姑娘了。” “她不过是客居淑妃娘娘宫中,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虽是如此,可好歹有个照应,王姑娘性子,特意这个时候给姑娘写信,不也是为了这个?” 郑嬷嬷是真的挺高兴,以王姑娘的性子,自家姑娘真要是遇到了什么事,只要能帮的,她定不会袖手旁观。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顿时稍稍放了下来,又道,“这事老奴也告诉太太去,让太□□安心。” 简珞瑶点头:“去罢。” 待郑嬷嬷出了屋,简珞瑶又低头扫了信纸一样,心里再一次感动,她原本还忐忑不安,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却不想得到了王瑞芳的承诺,这已经是第二回,王瑞芳在家族和友谊中,选择了她。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只可惜王瑞芳已经入宫了,她不能立即写信过去。 翌日一早,宫里已派马车来接人了,除了赶马车的宫人,还有个嬷嬷随行,是为给秀女讲宫中事宜的,待遇很是不错,因为这些秀女都是出身不错的贵女,就算进不了宫当后妃,至少也能被指给皇子王爷等贵人,宫人的态度都很和善。 简珞瑶跟长辈告别,郑氏拉了她的手就开始微泣,简珞瑶心里觉得对不住爹娘,便耐心哄了又哄,宫人和嬷嬷并不耐烦,静静在旁边等着,还是老夫人发话让她早点出发,别耽误了入宫的时辰,绿绮这才扶着简珞瑶上了马车。 没错,贵女选秀,是能带一个贴身丫鬟入宫伺候的。 郑氏和老夫人商量许久,觉得后宫重地,还是选低调稳妥的丫鬟比较好,贵人们一举一动皆有深意,简家不去图那些摸不着边的富贵,只想简珞瑶安安稳稳待到选秀结束。 周太太那边给了准话,她娘家嫂子管着偌大的苏府,不能在京里逗留太久,但若选秀后两家婚事照常进行,到时让周太太全权负责。 郑氏和老夫人便吃了颗定心丸,又仔细敲打了绿绮一番,这才让她陪同简珞瑶入宫。 马车上,嬷嬷讲得非常仔细,简珞瑶听得也很认真,大概是从小习惯了做三好学生,一听到讲课便全神贯注,实际上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一日游,初选落选的秀女当天就可以回家了,连宫里的晚饭都吃不上,听这么多忌讳也没太大用处。 很快便入了皇宫,马车在内宫门口缓缓停下,嬷嬷便道:“内宫不许马车进入,还请姑娘随奴婢下车。” “谢嬷嬷提醒。”简珞瑶秉持着沉默低调的原则,随嬷嬷下了车,也不到处张望,微微低着头跟着嬷嬷往里走。 绿绮身上背着简珞瑶的包袱,心里虽对入宫这事有些激动,倒也谨记老夫人和太太的叮嘱,不说不看,只低头看路。 走在前边的嬷嬷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心道难怪这简姑娘能被皇后娘娘看中,这份沉着便难见了。 一踏进宫门,简珞瑶便感觉到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氛围,今日情况特殊,来来往往的宫人,秀女都被带到内宫门口的某处,想是集合了一起入内宫。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却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谁也不和谁说话,来来往往的宫人,脚步声却细得几乎听不到,宛如一部无声的电影。 气氛压抑而沉重,令人不敢造次。 看似耽误了不少时辰,其实等秀女们都入了宫,也不过堪堪辰初。 初选正式开始。 嬷嬷先前介绍过,所谓初选,倒不如说是身体检查,当然跟简珞瑶上辈子的体检不一样,这里的身体检查直白得有些变态。 不过好在皇室还算厚道,贵女选秀的初选,都是由有品级的嬷嬷担任的,若换做良女入宫,叫太监来检查,那才是杯具。 贵女秀女的数量在精不在多,嬷嬷说通常午时时分便能结束,到时统一宣布结果,不合格者,当即被送回家。 简珞瑶排在前面,她检查完出来时,看到王瑞芳的表妹罗姑娘也在排队,不过以她的家世,应该是在最后几位入殿体检。 罗姑娘也看到简珞瑶在打量她,遥遥点头笑了下,算是打招呼,简珞瑶也笑了下,这时一个宫女过来道:“简姑娘,请随奴婢去偏殿。” 简珞瑶心里已经把今日当作入宫一日游,等待的过程倒不焦心,一脸坦然的坐在角落,身旁的秀女们或多或少脸色都有些忐忑。 简珞瑶倒能理解她们,不图被皇室看上,但至少也撑到复选,在宫里转一圈出去,身价也要高一些,可如果初选就落选,那就是丢大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身体有毛病。 当然会忐忑的,都是些家世比简珞瑶好不了多少的,刚刚过了选秀的门槛,家里却又没太大权势,真要是世家贵女,比如罗姑娘之流的,家族早已打点好,区区初选根本不放在眼里。 不过简珞瑶这里坦然,却有人坐立不安着。 昭阳宫正殿,王瑞芳虽坐在下首听淑妃说话,眼睛却不由自主往殿外飘去,淑妃早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不由止了话,笑道:“芳儿这是被外边勾了魂么?都看不下四回了。” 王瑞芳讨好的冲淑妃笑了笑:“姑母,等会初选结束,能让王姑姑告诉我结果吗?” 王姑姑是淑妃从娘家带入宫的贴身丫鬟,是家生婢,冠以王姓,最受淑妃信任,王瑞芳经常入宫,与昭阳宫的宫人也颇为熟稔。 不等王姑姑回话,淑妃已经奇道:“平日里不是与秀媛不和吗,今儿怎么关心起她选秀来了?” “侄女并不担心表妹,她初选定是没问题的。”王瑞芳期期艾艾半阵,还是道,“侄女儿的手帕交,简司业大人家的四姑娘,选秀前两日被皇后娘娘下懿旨破格参选,侄女儿有些担心。” “原来被皇后看中的简姑娘是你手帕交。”淑妃笑了笑,宫里就这么大,皇后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看在眼里,她连皇后为何会对简珞瑶“青眼有加”都知道了,不由瞥了王瑞芳一眼,“既然这么担心,为何不早点告诉姑母?现在打点已经来不及了。” 淑妃是真心疼爱王瑞芳,不介意帮简珞瑶一把,毕竟新安不过是个嫁了人的公主,不似从前得圣人宠爱,驸马又是江南人士,在京城毫无根基,新安也没有兄弟帮衬,淑妃倒还真不把一个不成气候的公主看在眼里。 心下倒是有些可惜,这个简四姑娘在外名声如何且不提,瑞芳也是她看着长大的,那份骄傲少不得就是被她给宠出来,能这般入她眼的姑娘,定是不差的。如今却是被新安给毁了。 王瑞芳不知道淑妃的这番复杂心思,但也猜得到姑母知道些内情,便道:“侄女儿也不想什么事都劳姑母操心,且珞瑶也说顺其自然便是。” “倒是个坦然的姑娘。”淑妃叹了一声,便丢开了,拉了王瑞芳说别的话。 午时过后,王姑姑终于进殿来报了:“奴婢去打听了,二姑娘的好友简四姑娘过了初选,被安排在储秀宫,等明日的复选。” “通过了?”王瑞芳腾地站起身,一脸诧异。 “别高兴坏了。”淑妃笑着打趣了一声,心里也是有些惊讶的,不知道新安的吩咐哪里出了问题,但到底那简家与她没有关系,淑妃便也没太关心。 王瑞芳虽然莫名不已,却也是为简珞瑶感到高兴,过了初选,便是复选撂牌子回家,于她的名声也无碍,毕竟都知道秀女复选是有各方考量的,落选就不是秀女自身的问题了。 也不知道新安公主怎么回事,竟然没在初选上动手脚。 正庆幸着,听到宫女来报:“娘娘,三皇子来给您请安了。” 王瑞芳率先站起身:“既然表哥来了,侄女儿就不打扰姑母和表哥说话了。”虽然是表兄妹,王瑞芳平日也很注意分寸,并不往萧长风身前凑,一是萧长风性情清冷,令她不敢造次,二则宫里水深,多少眼睛盯着昭阳宫,王瑞芳不想给疼爱她的姑母惹事。 淑妃自来喜欢她这份懂事,含笑点头了,又叮嘱王姑姑道:“叫人关注着储秀宫,有了消息及时报给芳儿。” 这便是愿意关照简珞瑶的意思了。王瑞芳一脸高兴的福身:“侄女儿谢姑母了。” “真是个傻的,又不是赏你物什,值得你一脸捡了便宜的样儿么。” “姑母疼我,可不是占便宜了。”王瑞芳笑嘻嘻的出去了。 萧长风进殿,单脚跪地行礼:“儿臣见过母妃。” “快快起来。”淑妃自椅子上下来,亲自扶了萧长风起身,一双美目自他脸上滑过,笑盈盈的道,“瑧儿几日未进宫了,你父皇如今让你入礼部,可还顺手?” “一切顺利,母妃不必担心。”萧长风回道,“倒是儿臣瞧着母妃今日心情似乎很不错?” “可不是。”淑妃便笑着跟他提了王瑞芳刚刚说的是,不过隐去了简珞瑶的姓名。 萧长风脑海不期然浮现出一张脸,难得多嘴问了一句:“不知是哪家姑娘?” 淑妃挑眉问道:“往日你都不感兴趣的。” “不过是觉得五妹太过胡闹罢了。” “可不是。”淑妃笑了笑,转而说了别的事,并未回答萧长风先前的问题。 萧长风心里早有答案,也不追问,顺着淑妃的话题说了几句,并未多逗留,他如今公务在身,淑妃也能理解,照例叮嘱了注意身子之类的话,便放行了。 从昭阳宫出来,萧长风遥遥看了左边的方向一眼,收回视线,低声道:“长顺,查下秀女怎么回事。” 长顺低声道:“是。” 王瑞芳心里暗想自己先前是不是错怪了新安公主,殊不知新安公主在公主府摔碎了自己最喜欢的杯子。 “混账!底下的人怎么办事的,本宫叮嘱了几遍,为何还是让简珞瑶入选?!” “殿下息怒。”地上跪了一地的奴才在求饶,只宫嬷嬷敢开口,“如今不是生气的时候,殿下还得想想下一步如何做。” ☆、第37章 新安公主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起伏的胸膛显示她根本冷静不出来。 怎么冷静得下来,她与母后进言让简珞瑶破格参选,是为了让她初选落选彻底败了名声,如今非但没有如意,反倒给她提升了名气,这叫她如何甘心?! 宫嬷嬷见状挥了挥手,跪在地上的丫鬟见状静静的退出了大厅,只留下新安公主和宫嬷嬷两人,宫嬷嬷上前绕到新安公主身后,手指缓缓揉着她突突直痛的太阳雪,也不说话。 片刻后,新安公主终于冷静了些,问:“嬷嬷有何见解?” “那老奴就要问一声,殿下究竟想如何了。”宫嬷嬷因为是新安公主的奶娘,将新安公主一手带大,便是新安公主性子再骄纵,却也很给宫嬷嬷面子。因而宫嬷嬷才能如此直言不讳。 新安公主沉默片刻,才艰难的道:“嬷嬷直说罢。” “既然如此,殿下倒不如添一把火,索性让她过了复选,以简家的门第,简姑娘也至多抬进某家后院,至少她再去不了杭州。” 新安公主怒道:“本宫恨不得她去死,岂能如此帮她!” “殿下。”宫嬷嬷劝道,“老奴知道殿下心里苦,可简姑娘毕竟是朝廷命官的嫡女,如今还过了选秀,在皇后娘娘她们那儿挂了名号,再轻动不得啊!” 第26节 新安公主沉默片刻,摆手道:“罢了,索性本宫日后常住杭州,只要她不日日在本宫跟前晃眼,无端令人恶心,本宫给她铺路又如何。” “正是这个理儿,不过殿下也不必在意,简姑娘的身份,便是过了初选,也上不得台面,在后院仰人鼻息,如何比得过当人正妻?” “嬷嬷说得是。”新安公主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道,“简家不是自诩家世清贵,不肯让姑娘为妾为继吗,本宫倒要看看父皇下旨,他们敢不敢抗旨不尊!” “殿下总算转过弯来了。”宫嬷嬷松了口气,连忙又道,“明日就是复选了,殿下要不要趁宫门钥匙之前进宫一趟?” 初春天气暖和了许多,不过太阳一落山,气温很快便也降下来了,申正,萧长风从礼部衙门,只来得及抓住一抹落日的余晖。 守在外面的长顺忙抖开了披风,上前给萧长风披上:“主子,小心着凉。” 萧长风停下脚步,客气的与左右侍郎告别,便转身大步离去,玄色的披风下摆,在空中划过一抹好看的弧度。 两位礼部大臣作揖后抬头,身影已经渐渐走远,两位大臣对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 果真是天子血脉,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气势,令人不敢怠慢。 其实,萧长风在衙门的表现,已经算是非常温和了,他虽是天子血脉,图有身份没有实权,如今到了年纪才入六部历练,礼部是第一站,自然不能表现得太过冷硬。 一转身,萧长风脸上隐约的笑意便收了起来,看了长顺一眼,长顺忙跟上,低声道:“奴才打听过了,新安公主前几日打点过,原是打算让简姑娘初选落选的。” “为何?” “因为简姑娘的亲事,似乎想与杭州苏家定婚……” 长顺点到为止,萧长风眼神一闪,面无表情的道:“那为何过了初选?” “主子恕罪,奴才并未打听到是谁的手笔。” 没查到,至少就排除了简家和淑妃。 萧长风沉默,长顺又道:“未时左右,新安公主匆匆入了宫,帖子都未递,奴才不确定是不是跟简姑娘有关。” 萧长风淡淡的嗯了一声。 长顺觑着他的神色,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默默安慰道:主子与简姑娘如何也扯不上关系,怕是他想多了。 简珞瑶没想到她才过了一个初选,就被这么多人关注了,初选结束,落选的姑娘们哭哭啼啼的被宫人领着出了宫,简珞瑶羡慕的看了她们离去的背影一眼,叹着气跟着嬷嬷去了秀女入住的储秀宫。 被初选筛下的秀女其实并不多,不过数十个而已,但这届秀女本数量本就不少,在偌大的储秀宫后殿,每个秀女都能分到一间单独的屋子,简珞瑶的屋子毫无例外在最角落,绿绮领了牌子过来道:“姑娘,咱们回屋罢。” 简珞瑶点头,迈开步子往前走,路过一间屋子时忽然被叫住:“简四姑娘。” 简珞瑶回头,远远看到一身粉色的罗秀媛朝自己走来,收下心里的惊讶,笑道:“罗姑娘。” “难得遇到简四姑娘,若有空可以来我屋子坐坐。” 简珞瑶仔细打量着罗秀媛的表情,她跟自己打招呼虽有些突兀,神色却并不见闪烁,便放下心来,以罗秀媛对三皇子的心思,若自己通过初选是昭阳宫的手笔,只怕她不会对自己如此和善。 她通过初选肯定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但不管是谁的手笔,只要不是淑妃,简珞瑶便松了口气。 那就不是最差的结果,至少淑妃不知道那件事。 因笑道:“那我到时候就叨扰了。” 罗秀媛笑道:“简四姑娘与表姐是手帕交,也不用跟我客气。” 寒暄几声,简珞瑶回屋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回到她们的屋子,绿绮的兴奋瞬间去了一半,难得皱眉道:“姑娘,这屋子为何如此阴凉……” 简珞瑶看了她一眼,道:“无事,进去歇口气罢。” 绿绮才想起这是什么地儿,忙收了面上的不满,跟着简珞瑶进了屋,刚把行李放下来,便撸起袖子袖子开始收拾屋子。 其实屋子除了晒不到太阳,旁的倒也不差,绿绮很快便收拾好了,行李也放好,又拿了水壶,出去打了热水回来,给简珞瑶倒了杯清茶:“姑娘,端热水暖暖手。” 简珞瑶慢吞吞的捧着热水杯,慢慢理清思绪,这都快傍晚了,昭阳宫还没派人来递只言片语,兼之罗秀媛的表现,几乎可以确定,她入选并无三皇子一系的手笔。 可若不是三皇子一系,又有谁有这动机? 简家没这能耐,打点不到宫里,可她的身份,有能力的人也不可能注意到她。 最说得通的理由,就是对方其实是冲着新安公主来的,单纯不想让新安公主如愿而已。 她就是个不起眼的小炮灰。 想到这个可能,简珞瑶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针对她,到这里应该就收手了,至于新安公主有什么后手,毕竟她在明处,目的也很明确,且已出嫁多年,在宫里的影响力毕竟很有限。 ********************************************************** 雕梁画栋,金砖铺墁,紫檀木雕镂彩绘的屏风,雕刻着云龙图案的宝座,精巧的香几和宫扇,还有各种华贵的紫檀家具和奇珍异玩,这便是储秀宫正殿的景象。 端庄典雅又不失宁静。 不过正值选秀的日子,储秀宫倒不如往日清幽,正殿除了左偏座,旁的椅子已经坐满了人。 淑妃旁边,年岁稍长的宫妃柔声道:“元贵妃离储秀宫有些距离,想是耽搁,皇后娘娘千万别放心上。” 坐上首的皇后自然没放在心上,还安抚道:“贤妃真真最是体贴的,不过元贵妃有难处,本宫和众姐妹也都知晓。” 贤妃继续笑道:“如此臣妾就放心了。” 淑妃借低头喝茶的动作,掩去了眼底的笑意。 殿内气氛有些沉默,众人等待的元贵妃一身金黄色长袍缓缓而来,她姿容绝色,被圣人宠了数十年,居移气养移体,已是富贵逼人,一身亮色让人不敢直视。 皇后素来简朴,只穿了身中规中矩的大红色宫装,到底比黄色差些,其余三妃更是穿着低调素雅,更衬得元贵妃气势惊人。 微微弯腰行了礼,元贵妃一面由嬷嬷扶着在椅子上坐下,一面笑道:“今儿来得迟了,皇后不会怪罪罢?” “无事,索性没耽搁时辰。”皇后态度对谁都温和,笑道,“母后最近身体不适,选秀一事交给本宫,本宫一个人也瞧不过来,这才请了几位妹妹帮忙,还望几位妹妹擦亮眼睛,一定要仔细挑选才是。” “皇后说得对。”元贵妃似笑非笑的瞥了淑妃一眼,“前儿圣人还说起三皇子的婚事呢,淑妃妹妹可得睁大眼睛好好瞧着。” 这回要一起选妃的还有四皇子和五皇子,元贵妃却单单把她的瑧儿拎出来,可见心思不纯。 淑妃眼神微冷,道:“多谢贵妃提醒。” 元贵妃仍是似笑非笑,淑妃垂了头微微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气氛有些不对,皇后出来打圆场:“既然人都到齐了,叫人将秀女的女红呈上来罢。” 简珞瑶一大早起来,才穿戴洗漱没多久,便被管事姑姑集中到院中,叮嘱几句,就带所有秀女进了偏殿,开始考女红了。 所谓德言容功,前三项都是要贵人们亲自看人询问才能有结果,女红却是可以先做好了呈给贵人看。 简珞瑶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的吃了几块点心当早膳,沉下心来静静做阵线,她的手艺在姐妹中都算是平平,根本用不着藏,已经很拙了,简珞瑶规规矩矩绣了个荷包呈上去。 而到了这里,秀女的顺序,就是完全按照家世定的了,家世越好的越排在前面。 简珞瑶倒不是排在最后,因为她是嫡出的姑娘,但也被安排在中下游了。 秀女五人一批进殿,很快便轮到简珞瑶了,她看见前一批出来的姑娘有一个眼角微红,许是哭过,不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来迎接,下一刻,太监数了五个女孩的名字,简珞瑶在最后。 低调的随人进去,因为有姑姑在前引见,只需跟着照做便是,倒也不难。 简珞瑶一直垂着头,十分乖巧低调,满以为能蒙混过关。却不想一直没吭声的皇后,在姑姑念叨她名字的时候竟然顿了一下:“可是本宫破格准许参选的简家姑娘?” 不用简珞瑶说话,自有姑姑作答。 简珞瑶心里一跳,将头埋得更用心了,只是怕什么来什么。 正在皇后沉吟间,一道清脆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也不知是哪里得了皇后青眼,抬起头来让本宫也见识见识。” 声音一听就不是和善的主儿,在皇后跟前都敢如此放肆,简珞瑶不用脑袋想都知道是谁,暗叹流年不利,却不得不听话的抬了头。 这个时候就不是低不低调的问题,满屋子的贵人们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简珞瑶只希望元贵妃能高抬贵手,这位是最不能惹的娘娘,她还想多活两年。 淑妃看了简珞瑶一眼,在心里微微叹气,也不知道这姑娘什么运气,旁的人还好说,被这位盯上了,她也只能对不住芳儿了。 一个毫不沾亲带故的姑娘,犯不着为她开罪元贵妃。 倒是皇后眼神定定看了简珞瑶许久,想起昨儿下午新安在她跟前磨了许久,那么骄傲的孩子,从小不服输,这才三年,已经被磨去了许多锐气,说起来时眼角都是红的,说是磨,倒不如说是求她了。 大殿里一片静默,安静得吓人。简珞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这两尊大佛注意了。 皇后眼神渐渐坚定下来,罢了,毕竟也算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既然都开口了,自己能帮就帮一把,索性日后小夫妻如何,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便开口道:“本宫瞧着是个好的,女红也不错,不算看走眼,更难得能留到复选,便留了罢,几位妹妹觉得如何?” 除元贵妃以外,其余三妃都点头附和了,元贵妃却是意味不明的看了简珞瑶许久,终于捂唇笑了:“皇后眼光果真不错。” 虽是夸赞的语气,配上这嚣张的表情却是满是嘲讽,不过她自来如此,皇后也没在意,笑道:“贵妃妹妹也同意就好。” 元贵妃语气凉凉的轻嘲道:“皇后的决定,本宫哪敢质疑。” “那便这般罢。”皇后话落音,姑姑便朗声道:“下一批。” 简珞瑶这一批被宫女领了出去,皇后留了她的牌子,出来众人都看得到,一时间满是艳羡的眼神扫过来。 参选到现在,简珞瑶第一次享受到万众瞩目的待遇,但她此时只有一个感想——劫后余生。 元贵妃放过她真是太幸运了! 果然是要有对比才有幸福感,想到她被留了牌子,再过半月就面临指婚,简珞瑶也不觉得难受了。 留了牌的秀女,就是被贵人看上眼了,待遇更是不一般,复选方结束,宫里便安排了去有幸留牌的秀女家中报喜。 简府,这几日女眷都没有外出会客,安生在家等待消息。 昨日简珞瑶没被送回来,最紧张担心的时刻便已经过去了,复选倒不太担心,主要是家里没打点,都不觉得简珞瑶会过复选,郑氏已经张罗开来了,叮嘱大丫鬟道:“瑶儿就快回来,叫灶上注意些,煨些热食,可怜见的,在那里头肯定吃不了合心意的食物。” 哪曾想简珞瑶的人没等到,等到来报喜的宫人:“恭喜夫人,贵府姑娘被留了牌,即日起在宫中学习礼仪,半月后准其返家。” 听到这话,郑氏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旁的金氏满脸笑容收都收不住:“大喜事啊母亲,咱们家也要出一个贵人了,我就知道四丫头是个不寻常的,如今都能得宫中贵人青眼呢!” 老夫人在金氏喜不自胜的声音中回过神来,连忙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吩咐金氏亲自将宫人送了出去。 “母亲……”宫人走后,郑氏满脸复杂的看着老夫人,她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女儿不用远嫁江南了,就在京城里,即便平日看不到也安心,忧的是自家这家世,别说正房,就是皇室子弟的继室,也轮不到她女儿去做。 老夫人自然也想到了这茬,看了郑氏一眼,道:“待半月后四丫头回来罢,端看她自个儿的造化。” 是啊,自家除了心急,也做不了什么。郑氏收拾了心情,道:“那媳妇这就去给周家送信,总不能拖着人家。” 老夫人点头道:“幸好只耽误了几日,好生道个歉,别伤了两家和气。” 周太太怎么可能会生气,简家什么人她清楚得很,断做不出那种故意吊着自家的事,且简家也没那个能耐打点皇宫选秀,被选上全凭简珞瑶的运气。 既然如此,周太太也没什么怨怼的,得了口信还让送信的带了几句安慰的话,心里到底有些可惜。 选秀虽是后宫之事,却因这些秀女出身都高贵,事关朝堂格局,牵扯甚广,关注这事的人不在少数。 萧长风自然得到了消息,事实上哪些秀女会留牌,他母妃早已知会过了,选秀女虽说考校德言容功,实则就是看家世背景,基本上谁家的姑娘能被选中,淑妃这种在皇宫浸淫数十年的,心里都有数。 简珞瑶算是最大的意外了。 六安禀报完后,忍不住问道:“简家无人打点,怎么简四姑娘也能入选?” 第27节 面无表情的永福道:“简四姑娘意外入了复选,新安公主不想她与杭州苏家定亲,便只能让她留牌被圣人指婚了。” “原来如此。”六安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眼前一亮,看向默然不语的萧长风,“那么简姑娘也有可能被指给主子了?” “没可能。”接话的仍是永福,“主子的正妃侧妃皆有用处,简家毫无根基,不可能胜任,且新安公主也不会任由事态如此发展。” 六安还想说什么,垂头看书的萧长风却摆了摆手:“无事便退下罢。” “是。”六安只得默默将想说的话吞进肚里,心道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主子还无动于衷的模样,只怕他又想多了。 殊不知看似无动于衷萧长风,手中的书已经近一炷香没有翻动页。 ******************************************************** 有事做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在宫里学规矩礼仪的日子自然也如此,简珞瑶秉着认真学习、低调做人的态度,不抱团不撕逼,每日课程结束便龟缩在自己屋子里。 自过了复选,秀女都是迟早要被指婚的人,待遇也水涨船高起来,简珞瑶住的屋子被搬到了通透向阳的一间,日日有点心茶水供应,堪称舒适,只有一点,不像在她家有各种书可看。 但简珞瑶也不是除了看书就没别的法子打发时间的人,她留了一手,带了副纸牌进来,关了门就与绿绮两个人玩牌,两个人的游戏虽无聊了些,倒也聊胜于无。 也好在简珞瑶交友圈子不在这些秀女里头,除了罗秀媛不知是不是看在王瑞芳的面子上,来找简珞瑶聊过几句话,她的屋子冷清得可怕,却也因此躲过了许多撕逼。 但现实往往事与愿违,有些事避无可避。 简珞瑶觉得自己在慧聚寺求签的时候,不应该让王瑞芳帮着自己造假,现在家人都知道她要“时来运转”了,深信不疑,导致她这阵子好运转得有点停不下来。 好容易快熬过了半个月的培训期,恢复了精神头的太后却指明要见她。 在众秀女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简珞瑶各种忐忑不安的跟着宫女去了慈宁宫。 是夜,长春宫内,一身浅色宫装的元贵妃长发披肩,早已没有平日的嚣张,一面殷勤的给圣人布菜,眼底满含温柔的看向他:“今儿太后召了简家姑娘入慈宁宫,听闻太后今日心情甚好,简姑娘在慈宁宫待了大半日,得了太后许多赏赐才走,臣妾估摸着太后很喜欢她呢。” “是吗。”圣人没琢磨元贵妃的言外之意,颇为欣慰的道,“母后大病初愈,都有精神头召人了,想是好得差不多。” “万岁爷。”元贵妃似娇似嗔的瞥了他一眼,“臣妾想说的是这简姑娘招人喜欢,您倒是装不懂呢。” 圣人被爱妃飞过来的眼神看得通体舒畅,便笑道:“爱妃真要喜欢得不行,留了她在长春宫当个女官又有何难。” “臣妾倒是想,可简姑娘正值如花年纪,臣妾可不想无端耽误人家姑娘,只可惜小六年龄相差太大……” “这简姑娘年龄多大?” “到明年就二九芳华了。” 公主出嫁的也大约是这个年纪,圣人倒没往他处想,只笑道:“比小六堪堪大了三岁,虽说女大三抱金砖,只是姑娘家的恐怕等不住。” “真真是可惜,难得太后如此喜欢这姑娘,臣妾还记得几年前,简姑娘尚年幼,随长辈初入宫宴,被太后瞧上眼,竟当众夸了又夸,今儿还特意召见了,可见仍记着的。”元贵妃声音渐渐低下去,“臣妾倒是真想把简姑娘留下来,既孝顺了太后,若能让太后爱屋及乌,对臣妾消除偏见,那才叫皆大欢喜。” “爱妃便是想讨好母后,也犯不着用如此方式。”圣人拍着元贵妃的手,已没了先前的轻率,脸色颇有些感动。 “万岁爷说的是,是臣妾太心急了。”元贵妃仍然语气低沉的道,“且简姑娘虽千好万好,家世却很不显,小六不像他三哥,淑妃妹妹出身世家,就算三皇子娶个家世一般的,有外家安宁侯帮衬着,也不至于受气。可臣妾娘家不显贵,连累小六被人在背地里看轻,若不能给他找个像样些的岳家,叫他日后如何在兄弟间立足……” 元贵妃长得美艳,却有一把娇柔的嗓音,又特意将嗓子捏柔了,低低哭诉,自怨自艾,惹得圣人一阵心疼,当下便搂了她安慰道:“爱妃莫难过,定有万全之法的,你说的那家姑娘与小六配不上,配老三倒是合适,都是指给朕的儿子,爱妃的用心母后定也能清楚的。不过爱妃还未告诉朕究竟是哪个简家?” “国子监司业简大人的嫡女。” “国子监司业?”圣人不由皱眉,“才正五品,老三的正妃是当不得的,侧妃倒能考虑。” “万岁爷前不久还对臣妾说过,女子出身不打紧,也有那出身一般却德言容功样样出挑的……如今全忘了?” 元贵妃眼神哀怨,圣人不能说选后妃和选正经儿媳不同,家世不好未免委屈了儿子,元贵妃却话锋一转,道:“臣妾虽喜爱简姑娘,也不过是见太后瞧中她,想让太后老人家高兴高兴,她是为正室还是妾室,臣妾都管不住。但万岁爷您也知道,五品官的女儿是无法参选的,还是皇后格外喜欢简姑娘,这才亲自下了旨让她破格参选,如今万岁爷却只想让简姑娘做侧室,此举岂不是打了皇后的脸?且太后曾盛赞简姑娘,她老人家金口玉言,万岁爷又怎能这般不给面子?” 圣人还真被元贵妃绕进去了,仍有些迟疑道:“可她家世确实有些差了,如何能当得起老三的正妃……” “万岁爷曾跟臣妾讲过平衡之道,臣妾不才,却也知道三皇子有侯府支撑,在成年皇子中本就打眼了,而大皇子二皇子的正妃家世都一般,现在若不在三皇子的婚事上压一压,反倒给他选个世家出身的正妃,这让大皇子二皇子如何自处?又让朝堂如何看待三皇子?” 圣人闻言神色一凛,他本无意立太子,至少在所有皇子及冠之前,他都不会立,这阵子却有许多奏折催促他早做决定,若他真让老三选个家世出挑的正妃,只怕朝臣又要误解出许多事来。 倒不如压一压,也顺带给他们一个警告。 见圣人若有所思的神色,元贵妃眼底闪过一丝喜意,嘴角含了欢喜的笑,低头继续为其布菜。 ☆、第38章 为期半个月的秀女培训课程,终于结束了,宫人安排了马车将秀女们一一送回家,绿绮在收拾行李。 入宫的时候,绿绮身上只背一个小包袱,里边除了换洗的衣裳和一些打点的银两,便再无其他。 回去的包裹收拾出来,整整比入宫时大了两倍,绿绮一边拎起包裹一边道:“姑娘,除了姑姑给姑娘发的两套宫装,还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等贵人赏下来的东西,都装好了。” 简珞瑶点头,心想自己这回进宫收获还真不小,前几日莫名其妙被太后召见,她秉承着低调做人的原则,在慈宁宫目不斜视,太后问一句答一句,绝不自由发挥,做足了木头人的姿态,却没想到这样也能入了太后的眼,慈宁宫里一群宫妃把夸得跟天仙儿似的,太后一个高兴,就开始赏赏赏了。 宫里头都是人精,简珞瑶刚带着赏赐回到储秀宫,还没坐下来喝口热茶,别的娘娘又陆续派人赏东西下来了,从皇后开始,除了元贵妃以外,宫里数得上名号的妃嫔都赏东西下来了。 简珞瑶从一个没什么人关注的小透明,瞬间红了一把——当然仅限于在秀女当中。 这不刚收拾东西,隔壁的秀女们也陆续过来跟她告别了,半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一个被隐隐排斥的女孩融入大环境中,简珞瑶虽没有特别交好的,但大多都说得上几句话。 秀女出宫的顺序,仍是按照家世来排的,前边的人都走了,宫人便来喊简珞瑶:“简姑娘,可以出发了。” 简珞瑶点头,温和的道:“有劳领路了。” 照例是步行到内宫门,马车已经停在外面等了,绿绮扶着简珞瑶上车,车帘还未落下,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珞瑶!” 王瑞芳进宫进得勤,宫人都认得她,纷纷见礼:“王二姑娘。” “好巧,你也在这?” “从姑母宫里出来,准备回府了。”王瑞芳深深看了简珞瑶一眼,忽然回身对跟她的剪秋道,“你去坐自家的马车,让车夫跟在珞瑶的马车后边,我先陪她回家。” 简珞瑶便上道的道:“许久没见,我也有些体己话要跟瑞芳说,绿绮,你去陪剪秋坐会儿。” 王瑞芳和简珞瑶坐在马车里,却一时无言,只神色复杂的瞅着简珞瑶。 简珞瑶眼角余光扫着车帘,车轱辘转过青石板的路,引起车厢细微的震动,车帘随之微微荡起,简珞瑶瞥到马车隐隐驶出恢弘的宫门,这才收回视线,身子微微往后靠在车壁上,放松的道:“找我不是有话说吗,为何不作甚?” 王瑞芳嘴唇蠕动了两下,问:“为何不紧张?你出了宫,再过几日指婚就下来了,若圣人把你指给哪位皇子,你可想过如何面对?” “我一没家世二则名声不佳,哪个皇子会白费力气把我拉过去?”简珞瑶笑了笑,十分坦然,“再说新安公主费心将我送进宫选秀,目的不应该是让我成为她兄弟的女人罢?” “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简珞瑶坐直身子,拉了王瑞芳的手,满脸真诚的道:“我知道你关心我,知道我被留牌子后,想是你也担惊受怕了不少罢?这个时候你还能遵照约定帮我保密,我是真的很感动……” “我不过是信守承诺而已,有什么好感动的。”王瑞芳耳根微微发红,瞥了她一眼,“你说得我自然也想得到,只要不是皇子,你不管被指给谁都没有大碍。” “况且。”说到这里,王瑞芳顿了顿,脸色有些凝重,“我听人说新安公主几番进宫见皇后娘娘,曾多次提到瑜王世子,指不定就是为了你的事。” “原来如此。” “你别不当回事。”见简珞瑶并不太在意的样子,王瑞芳不由瞪了她一眼,“瑜王虽与圣人是一母同胞,最受圣人和太后宠爱,可满京城谁不知道瑜王世子烂泥扶不上墙,为人又风流好色,世子妃都给他生三子二女了,瑜王世子照样一年抬一个姨娘进后院,真要进去了你以为还有安宁日子可过?”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说到这个王瑞芳冷不住又瞪了简珞瑶一眼:“当初还不如让我把签文之事告诉姑母呢,按例表哥成亲时圣人会封赏,当了郡王便能封两名侧妃,依着你上回求的签,怎么说也能占一个位分。” 瞧着小姑娘都气成包子脸了,简珞瑶捏了捏她鼓鼓的脸颊,笑道:“我若真进了三皇子的后院,你让罗姑娘如何看待极力促成此事的你?” “别提了,她多半嫁不成我表哥。”王瑞芳说着皱起了眉头,“前儿元贵妃忽然来姑母的昭阳宫,拉着姑母说了一通意味不明的话,笑得很是奸猾,姑母心下狐疑,便派人打探,今儿一早得到消息,好像是圣人有意把表妹指给长公主家。” “长公主家?那三皇子妃花落谁家?” 王瑞芳摇头:“怎么都查不出来,姑母那么从容的人,今早都发了好大一通火。” “可能事关皇子,圣人慎重一些,这才打听不出来罢。”简珞瑶安慰道,“不过罗姑娘嫁去长公主家也好,长公主是圣人的长辈,身份举足轻重,最重要的是长公主府从不掺和皇子间的事,只要罗姑娘嫁的不是其他皇子的人,就影响不到罗家支持三皇子。” 昭阳宫,王姑姑也是如此劝说一脸气愤的淑妃的。 “本宫知道,但本宫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淑妃端了杯子抿一口茶水,缓了口气,旋即又怒道,“那个贱人,自本宫有意给瑧儿选妃开始,就从没消停过,当本宫是陈嫔和蒋嫔,可以随她拿捏呢!” 陈嫔蒋嫔分别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生母。 “娘娘息怒。”王姑姑劝道,“罗姑娘的亲事已成定局,可圣人也不是全然偏宠元贵妃的,她还想让自个儿娘家侄子娶刘阁老的孙女,这回不也没如愿吗?罗姑娘定给长公主家,总比定给旁的皇子好,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圣人准备将哪家姑娘定给三皇子。” 淑妃被王姑姑劝下来,怒气终于消失了大半,不过仍是皱眉:“三皇子四皇子的都不难打听,偏瑧儿的事圣人密不透风,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娘娘也别太过担心,平素除了六皇子,圣人最喜欢便是咱们三皇子了,定不会亏待三皇子的。” “希望如此罢。”淑妃点头道,想了想心底还是不安稳,便道,“去看看瑧儿在忙什么,叫他有功夫回宫里一趟。” 快到简家了,王瑞芳心知简珞瑶在宫里待半个月,简家人必定是担心的,便不过去凑热闹,在简府外上了侯府的马车。 简珞瑶没有回自己院子,一进家门便往老夫人的松荣堂走去,果然不只老夫人,郑氏和金氏也都守在松荣堂,见到她回来,郑氏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 跟长辈们一一请了安,老夫人道:“去叫那几个丫头过来,她们的四姐姐在宫里待了这么久,还不快来打个招呼。” 流萤得了吩咐便出去了,郑氏拉了简珞瑶到自己身边坐下,看了又看,忍不住问:“在宫里这些日子可还好?吃的住的还习惯?”郑氏有一肚子话,想问女儿到底怎么过的复选,不过想到简珞瑶也才十七岁,她能知道什么,还是把话又吞了回去。 “二嫂是关心则乱了罢,四丫头可是得了贵人青眼的,有皇后娘娘照拂,怎么能不好好的。”金氏的脑子,且又不是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多想,她至今都认定简珞瑶是真的被皇后看重才能参加选秀,这样一来过复选自然也有理可循的。 自家有个被宫里贵人所喜爱的侄女,这些日子上门拜访的贵夫人都徒然多了许多,这要是真被指给哪个贵人,他们简府也是皇亲国戚了,以前哪敢想自家会有这造化? 金氏喜滋滋的道:“我瞧着四丫头脸色红润,许是过得不差呢。” 简珞瑶也笑道:“三婶说的是,我在宫里吃好睡好,若姑姑不逼着我们每日学够四个时辰的规矩,就再好不过了。” 郑氏哪看不出简珞瑶气色不错,却也是听到她回话才肯彻底放心下来,闻言不由笑了:“每日才四个时辰的规矩还嫌多,你当是去宫里过节呢。” 老夫人和郑氏拉着简珞瑶也多是嘘寒问暖,并未问一声关于指婚的事,金氏忍不住说了句再过几日指婚就下来了,还被郑氏瞪了一眼。 金氏如今更不敢惹郑氏,被瞪了脸色都不敢给,笑盈盈的听着简珞瑶好老夫人说话儿。 没一会儿丫鬟来报;“老夫人,二太太和三太太,五姑娘、六姑娘和七姑娘来了。” 三个姑娘进来,给长辈行了礼,老夫人心情不错,满面笑意的道:“四丫头自宫里回来了,你们姐妹们好好说会子话。” 老夫人叫几个姑娘多相处,因为简珞瑶离家半月确实很长了,却也考虑到再过几日指婚下来,简珞瑶就要备嫁了,圣人指婚考虑得都是皇亲贵族,简家这身份,老夫人也不奢望他们家的姑娘能当皇族的正室,做个侧室就顶天了,往后再想见面也不容易,才叫她们姐妹们趁机多聚聚。 不过这样的用意,听在简珞岚耳里就是让她们赶紧巴望着嫡姐,简珞岚不由握了拳,每回都这样,本以为嫡姐从此跌倒尘埃,从此被自己踩在脚下时,她就毫无预兆得了贵人青眼,之前几任未婚夫是如此,如今被皇后看中通过了选秀也是如此,她有什么好的! 察觉到不善的目光,简珞瑶微微侧头,瞥见简珞岚一闪而逝的怨忿,心下无奈,每次以为自己再无出头的可能时,简珞岚才会有些好脸色,见自己对她或许有威胁时,又是这样一副仇视的眼神。 不过简珞岚就算再怨怼,也就只能对自己说些酸话,她小时候还会哭闹、动手,每回都被她娘惩罚,次数多了也就怕了,还知道避开她娘的人对她冷嘲热讽。 简珞瑶也不全然是淡定,虽简珞岚伤不到她,可次数多了也不耐烦,反倒是现在,想到以后离了简家,想看这些小打小闹都难了,后宅纷争,出招即见血,哪有像简珞岚这么“心慈手软”的? 思及此,简珞瑶忽然勾了勾唇,对身后的绿绮道:“前儿太后她们不是赏了东西吗,索性我也用不了那么多,倒不如让妹妹们都选样喜欢的。” 简珞岚瞬间眼睛都要冒火了,不过就是入宫选了回秀,值得如此炫耀! 简珞瑶笑得更灿烂了,见绿绮打开珠光宝气的妆盒,几个姑娘却都待在原地,还招呼道:“五妹妹楞着不动作甚,你不选六妹妹和七妹妹都不敢选了。” 简珞岚心里呕得不行,哪还会带头行动,僵在原地,还没说话,简珞瑶已经上手取了根红宝石的簪子,不由分说的塞到她手中,热情的笑道:“我知道五妹妹素来喜欢红色,这簪子挺适合你。” 第28节 炫耀什么!简珞岚心里怄气,便要将簪子还给简珞瑶,简珞瑶装作不知的挑眉:“五妹妹真的不要?这支簪子可是贤妃娘娘赏的。” 简珞岚的手忍不住一顿,还真是宫里贵人赏的?凭什么赏她?! “毕竟是贵人赏的,妹妹不喜欢的话,还是我自己留着罢。”简珞瑶伸手作势要拿回来,简珞岚的手下意识一缩,脸色也僵住,这东西真要是贵人赏下来的好东西,既然嫡姐愿意炫,自个儿为什么不要,自家这样儿,嫡姐攀了个高枝,家中好的陪嫁嫡母还不可着劲的搬给嫡姐,到她手上还能剩多少? 再说了,等她嫁入李家,带着贵人的首饰,至少也能让妯娌忌惮忌惮。 简珞瑶不识眼色的要收回簪子,简珞岚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心下不由大怒,她就知道嫡姐只是想在她们跟前炫耀,在老夫人面前博个大方的名头,并不是真想给送给自己。 想到这,简珞岚打定主意簪子不还了,手飞快放下,不着痕迹的将簪子收进袖兜中,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准备说些什么,旁边的郑氏已经笑了:“瑶儿,快别作弄你五妹妹了,哪有这样开玩笑的,没个正形!” 老夫人也笑道:“果然是姐妹亲一些,往日哪见过四丫头这么淘气的一面?”老夫人便是和稀泥了,简珞瑶眼底的戏谑、简珞岚气得冒火的眼神她都尽收眼底,倒不当回事,姐妹间争风吃醋是常事,可哪有隔夜仇,等她们出嫁,就知道什么是外人,什么是亲人了。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简珞岚不知道老夫人的深意,心下更是气得慌,原来都看着嫡姐逗猫儿似的逗自己呢!有心硬气一回,可指尖摸到冰凉的金属,是簪子上米粒大的宝石,精致的切割面咯着肌肤,让人爱不释手的触感。简珞岚一瞬间又将话吞回了肚里。 闹了会儿,老夫人发话了:“四丫头在里边没少受苦,快回自个儿屋里好好歇着罢。” 简珞瑶回了家,简家人也没放松多少,正提心吊胆的等指婚下来。 然而宫里指婚下来之前,简府来了个不速之客。 上回公主府宴请,新安公主对郑氏说有空去给她补个请安,郑氏还当是客套,没曾想新安公主真不是客套,简珞瑶回家的第五日,对方便风风火火的上门了。 简府这样的人家,公主驾临,便是心知对方来者不善,也几乎是全家出动的恭迎,来老夫人都被人扶着下跪行礼了,不过简珞瑶没有来。 新安公主目的太明确,无事不登三宝殿,郑氏仍在怀疑选秀是不是她的手笔,不敢将简珞瑶放出来,在新安公主问之前主动请罪道:“公主殿下请见谅,小女这几日不胜寒风,略有些发热,不敢冒犯公主尊驾。” “夫人为何不早说,若知道表妹身体不适,本宫就直接去请太医过来了。” 郑氏嘴里一通诚惶诚恐,又忍不住抬头打量新安公主堪称如沐春风的神色,心下更加狐疑,新安公主如此和颜悦色,到底是不是上门找茬的? 新安公主察觉到郑氏小心翼翼的打量,笑容更甚了,悠悠道:“真是可惜了,表妹从宫里出来,本宫还想找她说说话呢,不知这回选秀是否顺利,母后对她的印象倒是十足的好。” 郑氏摸不清新安公主这话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只得模棱两可的道:“托公主殿下的福。” “你们确实应该谢本宫,若不是本宫在母后跟前进言,表妹哪有这么好的前程。”新安公主笑得得意,“不过一家人不必客气。” “公主殿下?”郑氏先前只是怀疑,这会儿听到答案,便忍不住惊呼,新安公主对瑶儿从来不怀好意,这回定也不会大发善心,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郑氏心里着急,却被老夫人瞥了一眼,渐渐冷静下来。毕竟是活了几十年,老夫人稳稳的道:“公主殿下如此帮衬,倒叫老身不知如何感谢。” “老夫人何须如此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新安公主笑道,“待表妹嫁给了堂哥,日后就真真是一家人了。” 简家人闻言惊疑不定,郑氏刚冷静下来,脑子里的弦又啪的一声断了,新安公主却好似恍然大悟,道:“险些忘了,指婚还没下来,你们现在还不知道罢,母后很喜爱表妹,想把她指给瑜王叔的世子呢。” “瑜王世子?”金氏忍不住惊呼出声,脸色隐隐有些喜意。 老夫人和郑氏脸色沉着,心里在想瑜王府的情况,瑜王是圣人的亲弟弟,位高权重,只是简家从来攀不上王府的关系,一时间脑子竟有些空白。 新安公主紧紧盯着老夫人和郑氏的脸色,一面娓娓道来:“表妹之前的未婚夫瑞郡王世子,不过是个异性郡王,瑜王叔却是父皇一母同胞的皇弟,身份尊贵,哪是寻常人可比的?本宫的堂哥更是人中龙凤,风流倜傥,堂嫂也是端庄贤淑,性情温和,看在本宫的份上,堂嫂也会好好照顾表妹的……” 说到这里,老夫人和郑氏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她们想起来了,这瑜王世子早已立了世子妃,不仅儿女双全,瑜王世子后院的那一群莺莺燕燕,更是叫人震惊。 让四丫头进王府后院,还不如之前嫁进刘家,瑜王府后院争风吃醋的名声,自家都是听过的…… 新安公主瞧着郑氏她们脸色越来越灰败,心里头才升起些快/感,她就喜欢看惹她不高兴的人面露灰败,神色越绝望越好,不枉她在母后跟前又哭又求! 简珞瑶不在,看不到她濒临绝望的脸色,多少让人有些遗憾。新安公主掩唇娇笑,目光扫过简府众人,眼底一黯,旋即又笑了起来,现在不出来也好,反正她都打听清楚了,今儿指婚就下来,她就在这里等着,看简珞瑶接旨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第39章 新安公主得到的情报很准确,她在简家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几乎看腻了郑氏仓惶的神色,宣旨的宫人终于到了。 “发热”的简珞瑶被郑嬷嬷和四个丫鬟拥簇着过来了,郑氏脸色勉强的看着她:“瑶儿,旨意下来了……” 简珞瑶意外的看了看她娘的神色,刚想说什么,郑氏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拍着手背,似乎是安抚。 她有什么需要安抚的?简珞瑶心里琢磨着,顺着郑氏不着痕迹的目光看过去,正厅里,一个华贵身影缓缓走出来。 简珞瑶脸色有些诧异。 半个时辰前她娘屋里的人过来对她说,发着热就不要出门了,新安公主会体谅的,她便知道新安公主来者不善,便听从了她娘的安排,毕竟新安公主看不爽的是她,只要她装死不出来,找茬不成的新安公主应该很快就能走了。 没想到对方却在她家待了半个时辰。 所以她娘的神色,是新安公主说过什么吗? 跟她被指婚有关? 正思索间,新安公主已经走到台阶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院子里的简珞瑶,似笑非笑:“表妹身体不适,气色瞧着倒不错,本宫猜大抵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罢。” 简珞瑶只当没瞧见她眼底的不怀好意,福了福身:“见过公主。” 新安公主扯了扯嘴角,正想说话,一旁候着的公公却忍不住咳了咳,新安公主不满被打断,皱眉看过去,“你是哪宫的奴才,竟如此不知礼数?” . “公主离京数年,怕是还不知道奴才,奴才是内务府派来的。” 新安公主脸色顿时就变了:“内务府?你是内务府的人为何来此宣旨?!” 不只是新安公主,连老夫人和郑氏等人都一脸震惊,仔细看老夫人的神色,还隐隐有些激动和难以置信,被刘嬷嬷扶着的手隐隐发抖。 内务府的太监都是有品级的,协管宫廷内务,颇显风光,若简珞瑶只是被指给普通皇室,远用不着内务府派太监下来宣旨。 更重要的是,内务府负责皇子公主的大婚。 面对新安公主的质问,太监一丝不苟的回道:“自然是总管大人派奴才来的。”说罢又看向简珞瑶,声音温和许多,“简姑娘可方便现在接旨?” 新安公主虽是天子骄女,却也不过是一位出嫁已久的公主,瞧着再过不了几日,便要随驸马回江南去了。反倒是这位一声不吭的简姑娘很快就要变成皇子妃,身份不比新安公主低不说,淑妃娘娘在宫里也是很有些影响力的,混到他这个地步,已经知道怎么取舍。 新安公主万万没想到以她堂堂公主的身份,这死奴才竟然对简珞瑶都比她更恭敬,当下气得发抖,正欲发怒,宫嬷嬷忙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劝道:“殿下,别耽误了宣旨。” 宫嬷嬷心里在叹气,这太监鲜明的态度,哪还有什么不懂的。只怕公主这回是真的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让仇人一飞冲天了。 只希望不要连累到公主。 老夫人又紧张又期待,说了句“快接旨罢”,便带头跪了下去,声音带了些颤抖。简珞瑶她们也不再耽搁,忙跪在地上,太监打开圣旨,锦缎上华丽的色彩在阳光下越显得流光溢彩,但这会儿无一人注意,简府跪了一地的人,俱是额头磕地,恭敬的姿态,紧张而认真的听着太监略尖细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都听得十分认真,生怕错漏一个字。 宣完圣旨,太监收起圣旨对简珞瑶道,“简姑娘,请领旨罢。” 简珞瑶平日再淡定,这时也忍不住心砰砰砰的跳,她要当国家领导人的儿媳妇了——正正经经的儿媳妇,简珞瑶被这个“惊喜”砸得昏头昏脑,机械般的磕头谢恩,然后起身。 起身的时候太监伸手虚扶了一把,陪笑道:“姑娘当心些。” 简珞瑶收拾了心情,敛目笑了笑:“公公客气了。” 太监嘴上寒暄了两句,心里却在思量,别瞧着这个未来三皇子妃身份低可但是这份淡定,就已经够让人高看一眼了,更难得的是还能保持接旨前的态度与自己寒暄,不容小觑。 反倒简府其他女眷的表现,更符合他想象中的样子。 不过太监又想到,这个简姑娘若不是有过人之处,又怎能让圣人看重,选为儿媳,不由神色更加郑重起来,又恭恭敬敬的跟简珞瑶见了礼才告退:“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先告辞了。” 老夫人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吩咐管家:“快,送公公一程。” 自来从容的管家也有些恍惚的起身,愣声道:“是,公公这边请——” 简珞瑶见她娘还跪在地上出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郑氏一把抓住简珞瑶的手,非常用力,难以置信的问:“瑶儿,我没听错吗,是三皇子……正妃?” “是的,娘,圣旨还在这儿呢。”简珞瑶刚想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郑氏,却被老夫人厉声喝住:“住手!” “祖母?”简珞瑶狐疑的道,老夫人脸色缓了缓,道,“刘嬷嬷,摆香案,将圣旨放到祠堂供起来。” 简珞瑶这才反应过来,圣旨这东西就像圣人的分/身,不能有丝毫怠慢,不然就是不尊圣人,连忙悄悄摆好姿势,双手恭敬地捧着圣旨。 老夫人不再注意她,而是转身看向正厅门口,新安公主还没有走,脸色比她们还难以置信,拉着宫嬷嬷再一次喃喃自语:“怎么会是三哥的正妃,母后明明答应本宫了……” 新安公主这会儿不仅仅是难以置信,愤怒,还有些恐慌,若简珞瑶能将她三哥也笼络住,日后自己岂不是还要被她使脸色? 公主再尊贵,如何能跟皇子正妃相比? 宫嬷嬷拍着新安公主的肩,刚想说话,老夫人已经被刘嬷嬷扶着上了台阶,客气道:“老身倒真要谢公主殿下用心了,若非公主殿下相帮,简家如何也不能有这造化。” 新安公主险些被气得吐血,猛然抬头,双眼怒视老夫人:“你……” 宫嬷嬷提高声音打断她的话:“殿下,您不是递了帖子入宫吗,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听见婆婆的话,郑氏也从惊喜难耐中走出来,眼角眉梢都是喜意的上前道:“母亲说得对,全仰仗殿下的提携,珞瑶,还不快来谢谢公主,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 郑氏将新安公主方才奚落她的话,一一回敬了过去,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狠狠瞪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简珞瑶:“你敢?!” 简珞瑶只是笑了笑:“公主既然要入宫见皇后娘娘,那还是趁早得好,有些事不及时解释清楚,只怕日后就没机会了!” 新安公主一愣,脸色难看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宫嬷嬷怕她继续纠缠下去,也顾不上被简家人看笑话,连忙凑到她耳边提醒道:“殿下,赶紧回宫向皇后娘娘告罪!” 新安公主脸色一白,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算计了,淑妃娘娘对三哥的正妃尤为看重,如今却被圣人指了个五品国子监司业的女儿过去,简珞瑶原本连选秀的资格都没有,谁不知道是母后破格准许的。 淑妃娘娘自然要把怒气对准母后,可这却是自己几番提议母后才同意的,还不知母后会如何看自己…… 且不提新安公主如何慌不择路的入宫请罪,昭阳宫的确是一片愁云惨淡,自来温和大度的淑妃娘娘,气得在寝宫里砸东西,时不时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传出来。 整个昭阳宫伺候的奴才,皆是一脸肃容,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不小心被当了出气筒。 “娘娘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王姑姑脸色焦急的劝着。 淑妃拂袖,脸色并未见好,怒气冲冲的问:“瑧儿呢?这么大的事他一点都不上心,人给本宫死哪去了?!” “娘娘……”王姑姑正要劝,门外有宫女细声道,“娘娘,三皇子殿下来向您请安了。” “终于来了。”淑妃娘娘冷声说完,已经越过了王姑姑,径直出了寝宫,王姑姑却没有立即跟上去,而是吩咐宫女道,“快把东西收拾干净,碎片先别往外扔,不能让人知道娘娘今儿发了火,你们可清楚?” 敲打了宫女,王姑姑这才赶忙追随淑妃而去,淑妃已经在正殿坐下,端了杯茶,脸色冷淡的瞪了眼自己跟前的萧长风:“不让你娶秀媛,你现在满意了?” “母妃息怒,不值当为这气坏了身体。” “你的终生大事,怎么不值当了?”淑妃瞪了萧长风一眼,不过情绪倒是缓和了些,恢复冷静后,眼神一冷,“本宫记得那简珞瑶就是皇后破格准许参选的,还有新安,她们胡闹,偏要让我儿承担这责任,本宫……” “母妃言重了,母后和新安只怕也被人利用了。” 淑妃冷笑:“放心,长春宫那贱/人,本宫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的!” “母妃知道是那边做的就好。” “用本宫的膝盖的想都知道,能让圣人如此昏头没脑,下这样的旨意的,除了那贱/人还能有谁?” “既然如此,母妃应该也知道不能怪母后了。”萧长风扯了下嘴角,“给我选了个毫无助力的岳家,又让母妃跟母后对上,一箭双雕,最后可不就渔翁得利了。” 淑妃一想,确实是个道理,只是还有些狐疑的看着萧长风:“为何你一点都不气愤,这门婚事正合你意?” 第29节 “母后说笑了。”萧长风否认了,随即又道,“但儿子觉得确实不算太差,罗家表妹被指给了长公主家的表弟,不偏向于任何一派,如此姨丈一家还是支持咱们的。” 淑妃放松下来,点头道:“继续说。” “且儿子觉得父皇此举恐怕不只是因为贵妃的进言,也存了警告之意,前些日子朝臣求父皇立太子,其中儿子的呼声与大哥不相上下……” 萧长风点到为止,淑妃神色瞬间严肃起来,沉吟片刻道:“你父皇身体健朗,若操之过急,惹了他不悦,确实不美……可六皇子再过几年就及冠了,到时入了朝堂,以你父皇对他的疼宠,如何还有你的立足之地?” 萧长风没作声,王姑姑忍不住插道:“那也比过早被圣人厌弃了好……” 淑妃眼神闪了闪,摆摆手道:“那便如此罢,反正婚已经赐了,本宫不同意也没法,不过等你成亲时册封,有两个侧妃的名额,可不能也这般浪费了。”怎么说也要挑两家最有用的做帮手。 萧长风却道:“暂且不急。” 淑妃眯起眼睛,狐疑的看他:“你说说为何?” “父皇赐婚简家姑娘,其中一条便是因为皇祖母喜爱她,若母后急着张罗立侧妃,岂不是让皇祖母没脸?” “你怎么知道是因为这个?” 萧长风反问道:“不然母后觉得贵妃凭何说服父皇?” 淑妃点头,脸色却更加严肃,隐隐有些冷艳:“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第40章 长春宫里,元贵妃歪在美人榻上,似睡非睡,来人忙将脚步放低,轻轻唤了一声:“娘娘。” “嗯?”元贵妃美眸微眯,拉长声调,“圣旨传下去了?” “回娘娘,正是。” “等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元贵妃嗤笑一声,伸出手,立在一旁回话的姑姑见状,忙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来,元贵妃一面搭着姑姑的手起身,一面缓缓道,“昭阳宫这会儿定得到消息了罢。” “可不是,几日前就一直在打听呢。” “淑妃对这个儿媳妇可是寄予厚望,严防死守这么多年,还以为本宫真拿她没法子呢。” 姑姑笑着奉承道:“娘娘英明,当日知道新安公主的动作,便顺水推舟,就是昭阳宫那边要怪,也是怪皇后将人放进来,不然可没这么多事。” 元贵妃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皇后在宫里也想当活菩萨,万事不沾手,哪头都得好处,也要看本宫答应不答应!淑妃那贱人面上看着平和,实则最骄傲就算知道是本宫顺水推的舟又如何?对皇后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个仇算是结定了!” 姑姑笑眯眯的点头,道:“不过这回能毫不费力就让圣人同意指婚,也亏了太后帮忙,若不是太后亲自召见了简姑娘,娘娘也不能借着这个名头说服圣人了,可见连老天爷都是站在娘娘这边的。” 元贵妃被奉承得通体舒畅,难得大方的道:“去叫人开库房选几件礼物,就说本宫恭贺淑妃的。” 姑姑抿唇笑:“这么个好消息出来,娘娘一带头送礼,其余各宫也要送了,合该让大伙儿替昭阳宫一起乐呵乐呵。” 元贵妃脸上笑容越发得意,嘴上却遗憾的道:“可惜不能亲眼瞧瞧坤宁宫和昭阳宫那两位现在的脸色。” 坤宁宫,皇后的脸色确实不好,难得带了些焦急,一个打扮体面的宫女匆匆进了殿,跪下行礼,皇后腾地从椅子里站起来,急问:“如何,确定消息没弄错,圣人给三皇子指的正妃是简家那姑娘?” 宫女点头:“回娘娘,正是。” “为何会这样?”皇后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泛白,身旁的姑姑连忙伸手扶住她,“娘娘,先别慌,咱们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算计咱们的人定是想看着娘娘和淑妃撕破脸,以淑妃娘娘的聪慧,想必也能想到这点。” “淑妃自恃出身世家,自来看不起非世家出身的人,偏圣人把五品官之女、毫无根基的姑娘指给她唯一的儿子,还是当正妃,这口气如何能忍。”皇后脸色苍白的叹气,“本宫虽有皇后之名,可是一无万岁爷的宠爱,二无家族支撑,在宫中已是艰难,淑妃看似对本宫尊敬,实则从未放在眼里,如今踩了她的逆鳞,虽不是本宫有意,却也是因本宫而起,这让本宫如何面对淑妃?” 姑姑心里也叹气,有些为自家主子心疼,却不敢带出来,只问还跪在地上的宫女:“昭阳宫如今有何动静?” 宫女摇头:“没甚动静,不过三皇子一炷香前去了昭阳宫,瞧着脸色与平常无异。” 姑姑眼神亮了亮,忙对皇后道:“娘娘,三皇子素来尊重您,性子也清明,想必有他劝着,淑妃能消消气呢?” “希望如此罢。” 姑姑又道:“事已至此,还是想想如何补救,即便得不到淑妃谅解,能不起冲突就尽量不起冲突罢。” 皇后强打起精神来,点点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大宫女还跪在地上,便叫她起身。宫女又道:“娘娘,奴婢回来时瞧见长春宫的人带了礼物往昭阳宫去。” “什么?”姑姑瞬间明白了元贵妃的用意,皱眉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淑妃自入宫后,便一直在与元贵妃斗法,如今好不容易着一回她的道,她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可怜了娘娘被牵连。”姑姑叹了口气,又道,“既然被元贵妃领了先,娘娘是不是该有所表示了?” 皇后沉吟片刻,最后咬牙道:“苏姑姑,你去库房将本宫的掐丝珐琅红珊瑚树盆景取来,小心些,别打碎了。” 苏姑姑一愣,有些了然但又忍不住道:“可是娘娘,这掐丝珐琅红珊瑚树盆景还是您册封皇后时太后赏的,成色比圣人御书房的那株都不差,异常珍贵,这么送出去会不会太隆重了?” 皇后却忍不住苦笑:“淑妃侯府出身,什么稀罕物件没瞧过,本宫库房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这个了。”说完又对旁边的大宫女道,“意欢,待会你替本宫走一趟昭阳宫。” 苏姑姑和意欢行礼退出去了,没一会儿,苏姑姑便折身回了正殿,见皇后坐在椅子里愁眉不展,忙过去劝道:“娘娘都已经如此示好了,淑妃想必也能理解您的难处,快别担心罢。” 皇后回神,看了苏姑姑一眼,道:“待会意欢回来,让她来见本宫。” 苏姑姑应了一声,皇后又是一声轻叹,似不由自主的感叹:“你瞧着本宫,这惊弓之鸟的模样,哪还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娘娘……”苏姑姑心里发酸,声音便有些被哽住。 “这后宫之中人才辈出,论身份有世家出身的淑妃,论宠爱有数十年圣宠不断的元贵妃,本宫算什么?索性本宫也有自知之明,万岁爷立本宫为后,又不肯让本宫生下嫡子,为的不就是平衡后宫、又不至于让他心爱的贵妃受委屈?因而本宫只要不争不闹,好好替他打理着后宫,地位就不会动摇。”皇后语气渐渐变得森然,“然而本宫安分守己数十载,小心谨慎,从不出头冒进,今日却阴沟里翻了船。” “可这不怪娘娘啊。”苏姑姑心疼的道,“若不是五公主胡闹,在娘娘跟前哭了又哭,娘娘何至于心软叫简家姑娘过了选秀?又哪还会给元贵妃可趁之机?” 皇后喃喃道:“新安……” 苏姑姑忽然跪下:“奴婢知道娘娘把五公主当亲女儿疼,可到了这时再不能偏袒了,且不提此事的罪魁祸首是五公主,须得给淑妃和三皇子一个交代。便是五公主这些日子对简姑娘做的事,若简姑娘一个怀恨在心,日后要是闹起来,只怕娘娘您又要被受牵连了。” 见皇后脸色怔忪,苏姑姑不由加大砝码:“娘娘,如今淑妃已经得罪了,还不知三皇子的意思,但只要三皇子不介意,便是很大的转机,简姑娘日后可是三皇子妃,夫妻一体,倘若又是个会吹枕边风的……” 皇后闭上眼:“罢了……” 话还没说完,宫人来报:“娘娘,新安公主求见。” 苏姑姑仍跪在地上,紧张的看着皇后,皇后睁开眼,心底已经有了决断,先叫了苏姑姑起身,才道:“让她进来。” 苏姑姑面上闪过一丝喜意,垂立在皇后身后。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现,脸色仓惶的新安公主一进来,便跪在地上:“母后,是新安胡闹,连累了母后……” “行了,起来罢。”自选秀之初,皇后就没少见新安在自己跟前苦求,原是想着毕竟她离京多年,自个儿能应便应,却没想酿下此祸,不怪新安是不可能的,但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皇后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道,“出了这么大篓子,你也不便在京里待着了,索性丽贵嫔身子也好得差不多,明日就向你父皇告辞,随驸马回杭州罢。” 新安本是抱着皇后的腿哭得梨花带雨,听到这话猛然抬头,眼泪也不流了,愕然的看着她:“母后您赶我走?” 苏姑姑见皇后脸上有些心疼,忙插嘴道:“五公主若不早些回杭州,只怕等淑妃回过神来就该秋后算帐了。” 自家娘娘纯属受牵连,又是一国之母,看在大局的份上,说不准淑妃就忍了,可新安公主自个儿母妃无势,婆家无权,凭什么让淑妃忍? 新安公主自小几乎在坤宁宫长大,因着皇后喜爱她,坤宁宫上下对她都十分亲热,哪受得了苏姑姑这番转变,而皇后的神色也让她又惊又怕,一时心慌,便怒斥苏姑姑:“本宫与母后说话,哪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插嘴!” 苏姑姑忙跪下道:“是奴婢逾越了,请公主见谅。” 一旁的宫嬷嬷见状又急又怕,想提醒自家公主,却碍于凤威不敢造次。 而皇后已经沉下脸了,她毕竟是一国之母,除了太后和万岁爷,便是元贵妃和淑妃,在面上也要尊着她,哪能容一个晚辈随意呵斥自己宫里姑姑,“新安,本宫此意已决,你回公主府收拾行李罢。” 新安苦苦哀求:“母后……” 见她哭得如此上心,皇后语气了缓了缓,劝道:“你不是一直说要随驸马常住杭州吗……” “可是儿臣偏在简珞瑶被指婚的第二日匆匆离京,如此落魄,岂不是白白让人看笑话?” “都过去几年的事了,谁叫你到现在还不依不饶,非要弄得人尽皆知,到现在也是没办法。” 可是新安不敢想象满京城都在议论自己为了避着简珞瑶,灰溜溜离京的样子,不由咬牙道:“儿臣堂堂公主,她简珞瑶就算嫁给了三哥又如何,还能让儿臣在京里无立足之地不成?” 皇后脸色又沉了下来:“本宫的话你也不听了?” 新安公主仍是一脸不忿:“母后,儿臣只是不想让人瞧不起,昔日被儿臣踩在脚底下的人,如今还要本宫逼着她不成?” “你可不是要避着点,一个出嫁了的公主,如何比得上皇子妃。”皇后语气也冷下来,“本宫最迟再给你两日,好好收拾行李,日后无事就少回京罢。” 新安公主万没有想到皇后今日如此不近人情,她哭这么久都毫不动摇,刚想说什么,只听到皇后又道:“你虽然出嫁了,可丽贵嫔还要在宫里过日子。” “母后?”新安公主哪还不懂这话的意思,是威胁也是提醒,她母妃无子无宠,若不是因着是母后族妹的关系,被母后照拂,她们母女哪能过得如此安稳。 纵使心里再恨,新安公主也只得磕头谢恩,她出了坤宁宫,没过半柱香的功夫,宫人又来报了:“娘娘,丽贵嫔求见。” 皇后正满脸疲惫的靠在椅子里,没有吭声,苏姑姑便替她说道:“娘娘累了,不便见客,让丽贵嫔请回罢。” 宫人应声退下,皇后才道:“姑姑,意欢还未回来?” 苏姑姑也觉得奇怪,便道:“老奴出去瞧一瞧。” 苏姑姑这一回来,便意外的领了个人进来。 萧长风还没进坤宁宫,便碰到出来找意欢的苏姑姑,苏姑姑没想到他会过来,满脸欣喜的将人迎了进去,却在穿过侧殿的时候遇到丽贵嫔,萧长风顿了脚步。 “三皇子殿下。”三品以上嫔妃不用向皇子公主请安,丽贵嫔虽生了公主,位分却不够,还是一丝不苟的向萧长风行了礼。 萧长风也客气的打了声招呼,顶着丽贵嫔惴惴不安的眼神,脸色没有丝毫不对,甚至还和颜悦色的朝她打了声招呼。 丽贵嫔忐忑不安的心情,瞬间就放下了一大半,三皇子这会儿还会主动来坤宁宫,瞧见自己也没面露不快,许是并不记恨指婚的事? 苏姑姑何尝不是松了一口气,刚向对丽贵嫔说什么,丽贵嫔已经乖觉的笑道:“三皇子怕是有事找皇后姐姐罢,臣妾就不耽误了。” 萧长风微微颔首,道了声告辞,才随苏姑姑踏入了正殿,皇后先前就听到外边的动静,此时已经坐直了身子,见萧长风进来,面上便露了笑意:“老三怎么来了?” 萧长风一丝不苟的请了安:“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忙叫苏姑姑亲自将人扶起来,让了看座。 萧长风也不客套,坐下来便道:“儿臣方从母妃宫里出来,向母后请安,也顺道向母后道谢,今日送如此重礼,让母后破费了。” “本宫见你有着落了,心里头高兴还来不及,哪里就破费了。”皇后眼底染上一丝笑意,平日因着自身地位敏感,她对几个皇子一视同仁,今儿语气也多了一丝少有的亲近,“待你大婚后,早日让本宫抱上皇孙,本宫就心满意足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成亲虽比萧长风早了几年,却到如今也没生下皇孙,皇后此意是客套,却也是提点萧长风,婚事虽不好,但再过几个月就成婚了,若能早日生下嫡子,就是圣人的皇长孙,地位自然不一般了。 萧长风也领情,笑着点头:“如此就借母后吉言了。” 皇后闻言看了苏姑姑一眼,两人现在是真的彻底松了口气,她想了想,试探道:“方才新安来本宫这儿,说是驸马离家太久,家长长辈催促,你也知道他们小夫妻感情好,新安跟本宫告辞呢,只是年纪不小,如今你父皇指了婚,钦天监挑日子想必是往近日的好日子里挑,大婚之日,还不知道新安赶不赶得回来……” “五妹成了亲,以驸马为重倒也理当,索性情意到了就行,不必拘泥于虚礼。”萧长风语气温和的道,“待五妹定了具体日子,儿臣定亲自送她出城。” 皇后便笑道:“你有心就好,不过你如今也领了事,还是为你父皇分忧要紧。” 对新安公主的态度,两方已经达成共识,皇后转而又提到萧长风的婚事:“虽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婚,可皇子府那儿也得叫内务府催一催,须得整理好,女家才方便去量尺寸备嫁妆。” “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皇后点头:“你自个儿上些心,毕竟是自己的府邸,至于其余琐事,你也回去告诉你母妃,不必太过担心,本宫会帮你掌眼的。” 皇后自来不揽事,虽管着宫物,也俱是按制处理,以前大皇子二皇子大婚,她都是全权叫内务府打理,自个儿只例行询问便是,到了萧长风这里却特殊处理,除了弥补不做他想。 第30节 “那就劳母后费心了。” “客气什么,且不提你是本宫的儿子,你媳妇还是本宫看重的,再喜欢不过,为你张罗本宫也开心。” 既然皇后诚心弥补,萧长风便顺势道:“那儿臣就提前谢母后看顾了。” 皇后闻言眼神顿了顿,随即打趣道:“你媳妇还没进门呢,就这么护着了?真要说看顾,日后恐怕还用不上本宫呢,你皇祖母可从没惦记个姑娘惦记这么多年的。” 萧长风眼神闪了闪,皇后这话并不是推拒,怕是特意提点他,虽然指婚一事被人算计了,太后对简珞瑶的喜爱却也是货真价实。萧长风不由低头一笑,心下不由琢磨,她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在他皇祖母跟前留下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 不过萧长风和皇后虽有母子之名,一个成年的皇子在坤宁宫待太久也不太好看,因此待了不过片刻,萧长风便告辞离开了,是苏姑姑亲自送他出的大门,回来时苏姑姑对皇后道:“娘娘,三皇子有这简家姑娘是不是有渊源?” 皇后皱眉问:“为何如此问?” “奴婢只是感觉不对劲,方才您说到五公主要回杭州时,三皇子竟然一声挽留都没有,奴婢瞧着倒不是因为五公主连累他被指婚,反倒是护着简姑娘的样子,毕竟三皇子若不喜这门婚事,也不会特意拜托您看顾她了。”苏姑姑分析道,“明眼人都猜得到淑妃定不会多喜欢这位儿媳,三皇子在给她找依仗呢。” “本宫也想不通,成年皇子里万岁爷最喜欢老三,老三身份也最好,可他上头两个的哥哥的正妃,出身都比简姑娘好太多,老三难道就一点意见都没有?” 主仆两个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皇后道:“罢了,本就是本宫欠下的,日后能照拂一分是一分罢。” ********************************************************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越是上位者牵扯越大,宫里暗涌不断,相比起来简府可谓是欣欣向荣。 自从简珞瑶被指给三皇子,一向清冷的简家,忽然就变得门庭若市,送礼的,上门作客的,每日三四拨人,迎都迎不过来,简珞瑶有个待嫁的身份,又是未来皇子妃,倒是能偷闲不见客,老夫人郑氏甚至简司业都一秒变社交达人。 简司业年轻时是进士出身,外放做了七品县官,那时老太爷还是翰林,倒是不费力的将其调回京里,任从六品的国子监丞。 许是在国子监讲学尝到了滋味,简司业不爱钻营,日日当值跟打卡上班似的,除非偶尔与昔年同窗喝酒聊天,不然就是宅在书房,国子监丞到正五品的国子监司业都花了整整九年,然后在司业的位置上数十年雷打不动。 其实简珞瑶不意外,她知道她爹的志向,自古文人傲骨都相似,她感到愧疚的是她爹现在变得早出晚归、邀约不断,再不能安心宅在书房,都是因为她。 不过简珞瑶也没时间愧疚,依着她未来皇子妃的身份,上门做客的人确实几乎不需要她应酬,但也有例外。 比如瑞郡王妃,昌国公夫人和刘夫人。 瑞郡王妃简珞瑶不好拒绝,对方是淑妃的表妹,也就是她未来丈夫的表姨了。 因着这层关系,郑氏不敢耽搁,忙派人把简珞瑶喊去了松荣堂,瑞郡王妃正端坐在椅子里喝茶,老夫人和郑氏金氏作陪,心里倒是庆幸自己听了婆母的话,祥儿胡闹着退婚后,她对简家更礼遇一分,这才没有闹得太难看。 谁能想到连自家儿子都瞧不上的姑娘,竟能得太后皇后青眼,从而被指给当今皇子做正妃呢? 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近,瑞郡王妃放下茶杯,将心情略微收了收,笑看过去,穿淡色春装、清丽雅致如三月桃花的女孩缓缓而来,瑞郡王妃露了恰到好处的笑意,在对方弯腰时一把扶住,笑道:“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快来姨母这儿坐着。” 简珞瑶顺势收了动作,却并未顺着她的话喊姨母,而是不卑不吭的道:“郡王妃娘娘大驾光临,珞瑶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都说了不用客气,你这孩子就是多礼。”瑞郡王妃不由分说将简珞瑶拉到自己旁边坐下,看着她连连夸赞,“过了个年没见,瑶儿长得越发水灵了,这小脸儿嫩得。” 老夫人笑:“郡王妃可别夸她,这孩子脸皮厚呢,会当真的。” 瑞郡王妃笑得眉飞色舞,一面拿眼睛打量简珞瑶,心下更有些感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进退如此有度? 一面又笑道:“我就是认真夸的,这般水灵的姑娘,真恨不得是自己女儿。” “郡王妃怎么不早说,您早说了,我直接送您啊,省得我替这猴儿几乎操碎了心。” 郑氏心知瑞郡王妃上门是做什么,对于郡王府稍显仗势欺人的强订强退,说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可郑氏也不是一朝得意就忘形的人,自家毫无根基,就算让女儿嫁入天家做正室,比起兴奋,她更多的还是隐隐的担心。 然而圣人金口玉言,已成定局,她也不去多想,只是暗暗提醒自己,已经给不了瑶儿助力,更不能给她拖后腿了,不然为何这么些日子连老夫人都对一拨一拨的客人烦不胜烦,却从来没有将拜帖往后推过? 因而旁的无关紧要之人他们都要应付着,瑞郡王妃更是要慎重——这位身份还不同呢,是淑妃娘娘的表妹,听说时常入宫见淑妃娘娘,这以前的事要不说清楚了,万一她在淑妃娘娘跟前多说些什么,可不害苦了自家姑娘? 索性郑氏也不是没有肚量之人,当初两家地位悬殊,她没对瑞郡王府抱有怨气,如今也不会有,瞧着瑞郡王妃矜持,反倒自个儿主动将话题带出来。 瑞郡王妃眼底闪过一丝赞赏,难怪婆婆当初说与简家定婚也不差,这家子多是明白人,不是拖后腿的姻亲,他们家随着三皇子渐渐成年,被越来越多人盯着,祥儿要是有能力还好,偏是个不思进取的,便只好替他找个稳妥的亲家,找个稳得住的世子妃。 是她先没想明白,许是仗着出身从未仔细琢磨过简家人,不然也不会现在才发现这姑娘如此识大体。瑞郡王妃拉着简珞瑶的手,笑容不变的道:“不是说好事多磨吗,要我瞧着啊,瑶儿先前那些都是磨练,偏偏前面都阴差阳错,可不是为了等长风吗?改明儿入了宫,可要跟娘娘好好恭喜一遭,这么优秀的儿媳妇竟被她得了便宜,真叫人嫉妒。” 瑞郡王妃确实急着进宫跟淑妃说简珞瑶的事,却不是为了表示羡慕,而是她昨儿本想说服儿子陪自个儿一起登门道歉,显得诚意一些,却不想听到儿子震惊的说什么“难怪表哥处处维护她,原来是早已心思”,她心下大惊,自然细细询问,得到的答案虽不至于失态,却也是足以令她惊讶的。 她与表姐来往勤,三皇子算是她亲近了解的晚辈,这孩子性子清冷,组织她儿子的行为虽在情理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且不提私相授受,都是慕少艾的年纪,简珞瑶长得也不差,自家儿子嫌她闷得无趣,三皇子性喜静,保不齐就欣赏这样的姑娘,这一来二去有了印象,心生好感也不可能,日后成了亲指不定就是琴瑟和鸣。 然而这事连自己都不知道,身居内宫的表姐更不知情了,以表姐的性子很难瞧得上简珞瑶,自己得进去跟她将一将前因后果,即便改变不了表姐的成见,也让她在三皇子面前稍微收敛些,别叫他日后陷于母妃和妻子中左右为难。 简家众人不知道瑞郡王妃的真实用意,但是听得她这话,郑氏也带了一脸喜意,芥蒂消除大半,和乐融融的说了会儿话,瑞郡王妃终于放开简珞瑶,起身告辞了。 瑞郡王妃前走刚走,后脚昌国公夫人又驾到了,昌国公夫人带了她大儿媳和出嫁的女儿刘夫人——也就是跟她订过婚的林子昂的母亲,和险些跟她定婚的刘洋的母亲。 简珞瑶很想问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偏偏撞一起了?但刘夫人可以不见,两家是险些结过仇的,昌国公夫人的面子却不能不给,一是对方是长辈,二来当初跟刘家若不是林子昂在中间帮忙说和,只怕两家就真结仇了。 先还坐在松荣堂眉飞色舞将瑞郡王妃有多亲切大方、把自家当正经亲戚的金氏,听到刘夫人的名字脸色都不自在起来,期期艾艾半响,还是跟老夫人和郑氏表达要回避的意思。 郑氏瞥她一眼,心想也不知瑶儿被指婚的那日,老夫人跟金氏说了什么话,这些日子金氏表现委实让她惊讶,往日是得了点势就尾巴高翘的人,这几回见客也不踩低捧高了,虽偶尔说话还是有些不靠谱,但到底也没给瑶儿丢大脸。 如今见金氏还知道羞耻不自在,郑氏也没说难听的话,便让金氏回避了。 简珞瑶走不了,人家摆明了就是来见她的,但是昌国公夫人和刘夫人登门也是道歉而已,话说得不那么明显,意思到了就行,然后就送了厚礼,跟瑞郡王妃说的话一样:“一点心意罢了,咱们几家来往的时日不浅了,你们可别见外,等瑶儿大婚时另外添妆。” 没错,自从被指婚给三皇子,简珞瑶在别人嘴里的称呼,已经从“简姑娘”“四姑娘”进化成瑶儿了,一个比一个喊得更亲热了。 简珞瑶可以预见自己收礼收到手抽筋的未来,跟以前无人问津不同,而且她也想得很清楚,只除了特定的几户人家,就没有她不敢收的礼物。 老夫人见简珞瑶落落大方的接过昌国公夫人的礼物时,眼里就闪过了笑意,直到郑氏出去送客,屋子里除了丫鬟嬷嬷没别人,老夫人才笑道:“四丫头胆子比你娘还大,你娘收礼有时还要看我的脸色行事呢。” “我娘那是关心则乱,生怕一有不好就连累了我,这才缩手缩脚,祖母见多识广,听您的总没错。” “难得这种时候你还能保持心思清明。”老夫人赞赏的点头,又问,“那你为何不怕呢?” “因为孙女儿知道这些人送礼并不是因为有所求,孙女儿都还没进门,能帮到他们什么?有仇的想消仇,没仇的想结个善缘,真想求人办事,找我还不如直接找三皇子本人。” 老夫人又问:“你不怕收得这么爽快,被人知道说你贪财吗?” “皇家风格便是如此,人人都收,我为何不能收?只怕在他们看来,孙女儿要是真统统拒收,那才是真正的小家子气,反倒落了下乘。” 老夫人这回倒是真正的惊讶了,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大,压都压不住,郑氏一进来便疑惑的问:“瑶儿跟母亲说了什么,逗得母亲如此开怀?” “你来了正好。”老夫人对郑氏道,“从明日起,管家的事都交给四丫头,谁也不许帮忙,郑嬷嬷也不能插手,让她自个儿历练。” 郑氏愣了一下:“母亲为何忽然想到这个?管家一事以前就让瑶儿练过手,没有问……” 老夫人打断她的话,只说了一句:“四丫头日后可是要管偌大的王府的。” 郑氏脸色肃然,正色道:“儿媳知道了。” “也别拘着她了,四丫头每日忙完了家务,就叫她来松荣堂招呼客人。” 简珞瑶在旁边听得想叹气,自由生活就离她而去了,可以遇见未来累得团团转的情形。 不过她也知道老夫人是想历练她,只得乖乖应了,然后为自己争取最后的福利:“既然祖母是明儿开始,孙女儿可以现在回院子了吗?” “你那个小小的院子,真不知道有什么吸引你的。”老夫人笑骂她一声,倒也应了,只是简珞瑶还没来得及出门,刘嬷嬷匆匆进来回禀:“老夫人,新安公主又来了?” ☆、第41章 刘嬷嬷这个又字用得很玩味。 简珞瑶原本都站起了身,索性又坐了回去。毫无疑问,新安公主上门绝对是找她的。 这回新安公主过来,仍是一身锦绣华服、容光艳丽令人不敢直视,身着镂金百蝶穿花大红窄裙,头戴八翅金凤钗,远远走过来,头顶的金翅跟着微微晃动。 端的是气势非凡。 简珞瑶只瞧一眼便收回视线,不再多想,和老夫人郑氏她们一起跪下请安,没听到叫起的声音,她也不担心,垂着头静静等待。 厅内一片静默,老夫人也郑氏虽也心头忐忑,却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简珞瑶感觉一片阴影罩在头顶,心知新安公主定正站在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肯定也不会有有友善,索性简珞瑶也不在意,只等着对方出招。 却不想新安公主还没作声,她旁边的宫嬷嬷倒是顾不上逾越,忙替主子招呼了简府女眷起身,又看似搀扶实则顺势凑到新安公主耳边,不着痕迹的提醒道:“殿下,咱们今儿过来可是致歉的,您可千万别搞砸了。” 新安公主一踏进简家就觉得气血翻涌,一瞧见简珞瑶的脸更是怒气横生,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手撕了,冷不丁听到宫嬷嬷提到那两个刺耳的字眼,眼底顿时折射出怨毒的光芒,狠狠地瞪着宫嬷嬷。 宫嬷嬷知道她眼底的怨毒不是冲自己而来,抚着她的手安慰道:“殿下也别生气,忍一时之怨,这笔账咱们日后再慢慢算回来。” 以后能不能算的了账暂且不提,当务之急是将主子劝回来。 如果可以,宫嬷嬷也不想见到这一幕,主子出身尊贵,因着皇后的照拂,在宫里素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元贵妃的七公主没出生之前,主子是公主里头最风光的一个,这才养出一身骄傲,目下无尘,偏偏及笄后在简珞瑶这里处处碰壁。 可如今也是没法子,虽叫这简珞瑶有造化,被指婚给了三皇子,连皇后娘娘都不敢碰淑妃和三皇子的霉头,主子犯了大错若是不好好补救,被淑妃报复可如何是好? 那恐怕就不是被皇后娘娘训斥回杭州、无事不得入京的后果了。 对于新安公主脸上不加掩饰的怒意,和宫嬷嬷眼底的复杂,简家人都当没看到,今非昔比,一个无权无势空有身份的公主,除了语言上的刁难贬低,再对他们产生不了实质性的伤害。 郑氏打起精神来,一丝不苟的招呼道:“公主殿下驾临寒舍,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刘嬷嬷,让人上茶——” 话还没说完,瞥见新安公主脸色不耐烦的宫嬷嬷笑着打断了:“殿下还有事,今日登府是想对简姑娘说几句话罢了,夫人不必张罗。” 简珞瑶亲自扶了老夫人在椅子里坐下,这才转身看向新安公主,“公主殿下不坐下来歇会儿?何事这么急着要您亲自回去办?” 新安公主立时像被踩到了痛脚一般,冷冽的瞪着简珞瑶:“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嘲笑本宫?” 宫嬷嬷紧张的拉了下新安公主的袖子:“殿下?”又忙张嘴跟简珞瑶解释道,“简姑娘别介意,殿下今儿心情不好,这才口不择言,并不是针对于你。殿下,您说是不是?” 新安公主一出口,老夫人和郑氏也都收起了笑容,他们家确实低微,可也容不得这般被人轻贱。 听了宫嬷嬷的解释,老夫人她们也没开口接话,一起盯着新安公主。 新安公主先前脱口而出后,也是有一丝后悔的,可是这会儿见简家人谁都不说话,一副看她好戏的模样,再如何后悔也忍不了这般的羞辱,不由对简珞瑶冷笑道:“别以为嫁入了皇家,你就能看本宫笑话了,麻雀就是麻雀,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淑妃眼高于顶,你这样的儿媳妇只会是她的耻辱,本宫倒要瞧瞧你如何在三哥后院立足!” “这就不劳公主殿下关心了,真要说起来,这事公主殿下也出了很大的力,不知道淑妃娘娘有没有感谢你?” 新安公主闻言脸色一变,指着简珞瑶大怒道:“你这个贱……” 宫嬷嬷顾不上逾矩,忙捂了新安公主的嘴不让她说出口,心里委实后悔,自己真是弄巧成拙,万不该劝殿下去跟三皇子道歉,不然直接离了京,哪还有这么多事,也不知道这一遭被三皇子知道后,会不会又记公主一笔。 现在宫嬷嬷也不奢望自家公主能老实跟简珞瑶道歉了,只要不把仇越结越深,她就心满意足了,因此放开新安公主后,她立马道:“明日殿下就要与驸马回杭州了,看在一家的人份上,殿下这才来向夫人和简小姐道别,日后还不知何时才能相聚,望尔等一切安好!” 说完这话,也不顾简家人的反应,让丫鬟将准备好的礼物留下,一行人便匆匆离去。 简家众人被宫嬷嬷的话惊呆了,一时间面面相觑,将人送走后,郑氏才将信将疑的道:“新安公主回杭州?这才回京多久就要回去了,二姐上回写信来也没提到这事啊?” 老夫人想的更深远一些,她沉吟道:“新安公主对咱们仇怨颇深,就算四丫头如今被指给了三皇子,言语间也不见丝毫尊重,此番上门恐非自愿。” 郑氏一愣:“她是堂堂公主,若不是自愿来,还有谁逼得到她不成?” 金氏心大,偏心思又浅,闻言想也不想的道:“那肯定是三皇子在给咱们瑶儿找场子呢。”她方才缩在老夫人和郑氏身后,也曾竖起耳朵来听过,好歹记得新安公主说淑妃娘娘看不上自家的门第。 听到这话,连简珞瑶都忍不住错愕的看了金氏一眼,心想她三婶还真敢说。 新安公主都骄傲成这样,堂堂皇子,还是成年皇子中出身最高的皇子,只怕内心的骄傲不会比新安公主少。正如新安公主所说,淑妃把这门婚事当耻辱,三皇子又怎会瞧得上? 老夫人和郑氏也都如简珞瑶所想,一时只顾上担心,沉默下来,金氏还以为自己说得很正确,且不放过任何一个吹捧未来皇子妃的机会,笑眯眯的道:“毕竟日后是要成为夫妻的呢,这三皇子虽没露面,想是也碍于礼数,毕竟圣人只是指了婚,还没定婚期,但我们瑶儿这般出挑,三皇子想必也是惦记在心里的。” 第31节 且不提简家如何揣测新安公主的来意,新安公主上了马车,终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一把甩开宫嬷嬷的手,怒道:“你说非说要本宫去向三哥低头认错,让本宫白白送上门被人羞辱,你居心何在!” 宫嬷嬷跪在马车上,也不辩解,道:“是老奴连累了殿下。” 新安公主却像泄了气的皮球,满身怒气忽然就没了,只剩下无力,叹气道:“算了,你起来罢。” 她虽气急败坏,却也知道这事怪不到宫嬷嬷身上去,她虽做错了,却也是被人算计,三哥不会不知道,她去找三哥道歉,也没奢望能被原谅,但不管如何,样子总要做出来。 只是谁能料想到,众人皆以为对婚事最不满的三哥,提到简家竟然全无不屑和怒意,甚至听闻她的来意,还轻描淡写叫她去向该道歉的人道歉。 她三哥嘴里该道歉的人,除了简珞瑶还能有谁? 宫嬷嬷见新安公主满脸倦意,不由绕到她身后帮她按肩,一面低声劝道:“索性三皇子要殿下做的,殿下已经做了,明日离开京城,这些事就跟咱们再无牵扯了。” 新安公主却咬牙道:“本宫不服!一个五品官之女,占了三哥正妃的位置,三哥非但不怪她,还隐隐维护她,却将责任都推到本宫身上!” “殿下您又钻牛角尖了不是?”宫嬷嬷好声劝道,“三皇子即便心里不喜简家,可毕竟是圣人指的婚,太后娘娘喜欢简姑娘的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看在圣人和太后的面上,三皇子也不能表现出对简姑娘的不满啊。” 宫嬷嬷虽说得信誓旦旦,其实心里却也有些打鼓,毕竟三皇子的态度太令人捉摸不透,可让她真相信三皇子对简珞瑶并无不喜,也绝无可能,且不提简家身份低微,简姑娘还被退过那么多婚,三皇子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还会满意这门婚事? 主仆俩对萧长风的态度和用意揣测了一路,谁也没说话,沉默的回了公主府,新安公主被宫嬷嬷扶着下了马车,正好一道清隽的身影从大门里走出来,新安公主疲惫的眼底蓦然闪过一丝亮意。 柳攸面无表情的停下脚步,远远的行礼:“臣拜见公主。” 新安公主眼底的亮意渐渐淡去,淡淡的问:“驸马这是准备去哪儿?” “回公主,出去赴约。”柳攸言简意赅,似乎并不在意新安公主冷淡的神色。 新安公主却是呼吸一顿,似有些怒意,又强压住了,问:“赴谁的约?” “明日就要离京,在京里任职的昔日同窗一起给臣举办了践行会。” 宫嬷嬷听得眉心一跳,忙抬头看了新安公主一眼,驸马当年也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少年英才,心怀大志,却不想被自家公主看上,绝了仕途,如今提到的昔年同窗都成了朝廷命官,只他还在江南吟诗作画,风雅是风雅了,可真正有能力的男人,谁会只安心于风花雪月? 恐怕驸马对公主不是不怨的,而自家主子又何尝不清楚这一点?因而每每提到这个话题,她总是担心夫妻俩同时爆发出来。 幸好新安公主并未发怒,而柳攸也没打算过多纠缠,抱拳道:“若公主无事,臣就告退了。” 见其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新安公主脑中一根弦彻底断了,冷冷道:“站住!” 柳攸回身,如墨的眸子深不见底,看着新安公主缓缓道:“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宫嬷嬷见新安公主脸色不对,忍不住劝道:“殿下,您今日也累了,不如先回去歇……” 话还没说完,被新安公主一把甩开,她冷笑看着柳攸:“你的好表妹被指婚了,这回是本宫父皇亲自下的旨,金口玉言,谁也改变不了,你从此再也等不到你的好表妹了,是不是失望?” 柳攸脸色微变,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冷声的道:“公主还请自重,有些话出自您口中,未免有*份。” “怎么,被本宫说中了心事?终于保持不了你柳家公子的风范了?杭州城都在传你柳攸无欲无求似谪仙,真该让他们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新安公主慢慢凑近柳攸,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柳攸侧头,不去看越来越靠近自己的娇颜。 新安公主似是被他眼底那一抹嫌恶激怒了,越发口不择言起来:“怎么,先本宫说话难听?可这等不知羞耻的事,不还是你与你的好表妹做出来的?!” 柳攸脸色已经十分难看,提高音调道:“纵然您是公主殿下,天之骄女,也断不能如此信口雌黄!” “本宫信口雌黄?”新安公主冷笑,“你与本宫成亲了还对你那好表妹念念不忘,日日缅怀,不是真的?在杭州时听闻你表妹不曾嫁人,一反常态同意陪同本宫回京,难道不是想见一见你那心心念念的表妹?简珞瑶屡次被退亲,难道你不曾窃喜?她被父皇指为三皇子妃那日,你在书房独饮到天亮,如此种种,你真当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风度翩然的风流才子终于彻底卸下温文尔雅的面具,瞥了新安公主一眼,语气又尖锐又冷漠,“即便如此,你又有何立场置喙?” 新安公主面上的高高在上终于彻底崩溃,又恨又怒的大吼:“你——” 柳攸却已经拂袖,面无表情的大踏步离去,新安公主还在身后怒吼:“柳攸,你竟敢如此□□本宫,本宫要让父皇下旨抄你柳家——” “你给本宫站住!” 回应新安公主的,却是柳攸渐行渐远的背影。 ************************************************************* 新安公主离京的前一日与驸马在公主府门前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最后连回江南都是各走各的,这个消息从新安公主一离京,满京城都在讨论了,简珞瑶当然也知道。 简家倒是没有特意去打听,只是架不住来简家做客的夫人,纷纷热心的将这个“好消息”带过来,话里话外未尝没有奚落的意思,虽然新安公主回京时她们都上赶着奉承,可真要跟未来三皇子妃比起来,一个远嫁的公主算什么? 况且新安公主这回灰溜溜的离京,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因为什么,世人皆爱捧高踩低,众人提起新安公主时的语气,也不乏看笑话的成分在内。 简珞瑶因着老夫人突如其来的吩咐,日日跟着郑氏她们接待客人,这些事只是听听而过,并不发表意见。 郑氏当然也不会多话,只是心里未尝没有感慨,两小无猜的表兄妹,本以为长大了会成就一桩金玉良缘,却不想侄子被公主看重,尚了公主,自家女儿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最后却被圣人看重,选了当皇子妃。 好还是不好,谁也说不准,只是这两个孩子上辈子欠了他门皇家的,这辈子都来还债了不成? 夫人们的话题还在继续,简珞瑶嘴角含了一抹笑,看似认真倾听,实则已经神游太虚了。 正晃神间,一个丫鬟来报:“四姑娘,王二姑娘来做客了。” 简珞瑶忙起身跟屋里的客人们告辞,她们自然不敢挽留,纷纷笑着应了,目送着简珞瑶出了门,便拉着郑氏问:“你家丫鬟说的王二姑娘,可是安宁侯府的王二姑娘?” 得到郑氏肯定的答案,纷纷打趣道:“这王二姑娘可是三皇子的表妹,瑶儿还没嫁过去,表姑嫂感情就这般好了。” 简珞瑶出了侧厅,却没瞧见人,问丫鬟,对方回道:“王二姑娘说不耐烦在厅里等人,便直接去姑娘的湘兰院了,索性也不是来第一回。” 简珞瑶忍不住笑道:“她还真半点不见外。” 王瑞芳可不是不见外,一到了湘兰院,正在屋里带着几个丫鬟帮简珞瑶绣嫁妆的郑嬷嬷一脸意外的迎出来,王瑞芳毫不客气的道:“郑嬷嬷,我来找珞瑶说说话,上回做的那些吃食还有吗?” “有,有。”郑嬷嬷惊讶之余,立刻欣喜的笑了,以前她觉得王姑娘虽然身份贵重,可毕竟只是自家姑娘的手帕交,除了解闷也没别的用处,现在可不一样了,姑娘要嫁给三皇子,王姑娘就是表妹,这个表妹还在淑妃娘娘跟前特别受宠,日后能让王姑娘在淑妃娘娘跟前多说些好话,说不准淑妃娘娘对姑娘的偏见就要少些呢?因而喜出望外的道,“老奴这就去给王姑娘做了端上来,王姑娘稍等片刻。” 王瑞芳笑眯眯的点头:“正好等珞瑶回来了一块吃。” 不过简珞瑶的速度比郑嬷嬷速度快一些,毕竟简家就这么大,大房跟二房相邻,脚程快不过片刻的事情,王瑞芳也不客套,拉了简珞瑶坐下就问:“昨日新安公主跟驸马吵架的事,你可听说了?” 简珞瑶点头:“难得你传消息的速度竟然没比过别人。” “这自然比不过,都已经满城皆知了,听闻今日一早,新安公主和驸马都是分开上路的呢。”王瑞芳以前就对新安公主有些不喜,因着简珞瑶的关系,更是对她的作态怒在心里,如今见骄傲绝顶的新安公主沦为京城的笑柄,如何能不高兴,当下畅笑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当真是喜闻乐见呢。” 简珞瑶也跟着笑了,她当然不是圣母,新安公主三番两次的挑衅、侮辱,更重要的是给她的长辈难看,要说她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可是生气又能如何,对方身份尊贵,只能忍了。 如今好不容易看一次新安公主的笑话,简珞瑶心里自然也是大快人心的,反正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担心被那些夫人太太传出去说她心胸狭隘。 简珞瑶和王瑞芳笑了一会儿,王瑞芳忽然对简珞瑶眨眼睛道:“不过这事你知道,有件事你却不知。” 正巧郑嬷嬷将准备好的点心端了过来:“姑娘,王姑娘,请慢用。” 王瑞芳便大大方方的摆手,对自己的丫鬟说:“你们出去玩儿罢,让我跟珞瑶说会子私房话。” 郑嬷嬷见状,也将在屋里伺候的白露秋霜唤了出去,对简珞瑶和王瑞芳笑道:“老奴就在屋外,若姑娘有事,直接唤老奴进来便是。” 人都走了,郑嬷嬷还贴心的将门给关上,王瑞芳笑嘻嘻的看着简珞瑶,半响后不爽的道:“你为何都不好奇?” 简珞瑶一本正经:“因为我知道你比我更心急。” “好啊,你敢戏弄我,好大胆子!”王瑞芳将点心一扔,倾过身去挠简珞瑶,简珞瑶怕痒,一面躲一面笑:“姑娘饶命……” 这番一闹,两人便闹到一块去了,王瑞芳也不起身,在简珞瑶耳边道:“你可知新安公主为何昨日来简府?” 简珞瑶挑眉:“为何?” “她去找我表哥道歉啊,表哥就说她若真诚心,就知道该道歉的人不是他。”王瑞芳耸了耸肩,“然后她就来简府了。” “你表哥?”简珞瑶先还带着笑意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凝重,秀气的双眉蹙起来,“我又不曾见过他,他应该不至于此……还是说新安公主会错意了?” “新安公主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连这都会错意。” 简珞瑶还是皱眉不解:“可是不应该啊……” “怎么不应该?”王瑞芳打断她的话,“你可是圣人亲自选的儿媳妇,迟早要嫁给表哥,夫妻一体,新安公主对你不尊,就是对表哥不敬,表哥敲打她一下也很正常啊。” 说到这个话题,王瑞芳笑眯眯的道:“要我说这都是命中注定,你看你之前定过那么多次婚,偏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选秀本没有你的事,皇后娘娘又为你破例了,圣人都能看中你,选为表哥的正妃,怕是正好应验了签文上的字呢!” 王瑞芳说话一向直接,简珞瑶也没在意,不是王瑞芳提起,她还没把签文想起来,不由问:“说实话,若不是上次见我抽到了那样的签,你可还会满意我被指给三皇子?” “自然不会。”简珞瑶问得直接,王瑞芳回得也坦然,“虽然我把你当姐妹,可我表哥的正妃也不是谁都可以当的,兹事体大,最差也要是像我表妹那样的家世的,不过我知道你不一般,这就是命中注定。” “说不定只是凑巧呢?” “哪有那么巧的事。”王瑞芳摆摆手,凑到简珞瑶跟前问,“那根签你可还留着?” 简珞瑶点头:“一直想销毁,但是嬷嬷和绿绮她们都跟着,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她光哄一个王瑞芳都费了老大力气,旁的人能不知道还是不知道的好,倒不是信任,只是就怕她们关心则乱。 “那敢情好,以后成了亲,你就把这个签拿给我姑母看,那样她就不会对你有偏见了。” 简珞瑶知道王瑞芳是为自己好,但是她还自己的考量,说自私也好,她是不信签文的,然而信这个的大有人在,一个她素未谋面的未婚夫,还不知性格如何,是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若他到时只顾一味增强他的声望,而不管不顾的暴露这根签文,她还有什么安心日子可过? 考虑再三,简珞瑶拒绝了王瑞芳的提议,王瑞芳诧异道:“为何?” “淑妃娘娘的性子,宫里上下谁不清楚?你都知道她不会喜欢我,别人也知道,若娘娘日后忽然对我关怀备至,旁人自然怀疑,派人一调查,那万一签文之事不小心暴露,再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不就成了三皇子意图篡位?” 王瑞芳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止于此罢,只要稍微注意些,姑母在人前也装一装,哪有这么容易被发现。” “但还是小心为妙,万一被暴露了,就怕对三皇子和淑妃不利。”简珞瑶握了王瑞芳的手,继续忽悠,“我也不是说一直保密,但总要到合适的时机,或者过个几年,让众人知道淑妃娘娘对我转变了态度,不再起疑的时候,到时再说岂不更好?” 王瑞芳大为感动,反握住简珞瑶的手道:“可那就委屈你了,我姑母素来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你难道对我这般没信心?”简珞瑶笑道,“连性子最像淑妃娘娘的你都被我拿下了,何况淑妃娘娘?再说不还有你帮衬着吗。” ********************************************************** 送走了王瑞芳,简珞瑶又去了松荣堂,老夫人见她进来,忙招手道:“四丫头来了?过来祖母这儿坐。” 金氏也坐在一旁,笑眯眯的问了一声:“安宁侯家二姑娘回去了?” “刚回去呢。” “真不知道你们小姑娘哪来这么多话,都聊了大半日,也不嫌腻味。” 简珞瑶正笑着,老夫人下首两个贵太太对视一眼,眼底各闪过一丝忐忑,安宁侯是三皇子的外家,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淑妃和三皇子的态度,安宁侯府的二姑娘对简珞瑶如此亲热,是否也说明三皇子一派对简家这门亲事并无不满? 那她们是不是对简家的态度还需要再亲热一些? 正在两人迟疑间,老夫人已经拉了简珞瑶给她介绍:“这是兴远侯大太太和二太太,快打声招呼。” 简珞瑶从善如流的喊了人,兴远侯大太太捂嘴笑道:“都是自家人,何至于如此客气,喊伯母就是了。”说罢又亲热的拉过简珞瑶,将自己手上的翡翠镯子退下来戴到简珞瑶手上,“伯母前阵子忙,没来得及上门恭喜,这是见面礼,可不兴拒绝。” “伯母一出手就如此大方,还望日后多多上门才好。” 大太太又是一阵大笑,爱不释手的拉着简珞瑶:“伯母就喜欢你这性子,往后日日上门,你可别嫌伯母烦才是。” 简珞瑶笑而不语,一旁的金氏终于耐不住寂寞,看向简珞瑶的手腕,笑道:“大太太真是大手笔呢,品相这么好的手镯子,可衬我们家瑶儿的肤色了。” 一面说,眼睛还一面往一旁的二太太身上瞟,埋汰之意显而易见。 兴远侯府二太太面色变了变,心下难堪,她往常就瞧不上金氏这人,其实整个简家她都瞧不上,不过是看他们地位低好拿捏,反正是说给庶子的,只要听话就行,还能给老侯爷冲冲喜。 却没想到这简家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那个嫁不出去的简四姑娘竟然被指给了三皇子当正妃,如今满京城谁不小心翼翼的捧着简家? 一想到她曾经得罪了简家,二太太就眼前一黑,圣人指婚下来,老夫人指明让她跟大嫂上简家多走动,她称病拖了两日,见大嫂渐渐不耐烦,到底不敢表现太过,就怕被大嫂瞧出端倪来。 第32节 却没想到金氏这里记了一笔呢,她被所谓的亲家太太的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一时昏了头险些酿下大错,伏低做小数月,也没能消除不良影响,如今瞧着罪魁祸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她哪还能忍得住,瞥了二太太一眼,见二太太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那里不吭声,笑道:“亲家太太今儿怎么不说话?” 二太太刚想说什么,金氏已经笑了起来:“我记得亲家太太以前可喜欢我们瑶儿了,不是还险些保媒将她说给尚书刘大人的嫡幼子吗?只可惜没说成,亲家太太该不会因为这个不自在罢?” 正拉着简珞瑶聊天儿的大太太闻言脸色大变,侧头看向妯娌,对方蠕动着唇,脸色泛白,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怪叫她来简家做客,她三推四脱的,竟然把简府得罪得这么彻底,刘家嫡幼子哪里是什么好人家,这做媒就是在结仇,真真是个眼皮子浅的! 大太太心下大恨,狠狠瞪了二太太一眼,忙拉了简珞瑶一通道歉,又说自家老夫人改明儿身子骨好些,就来亲戚家走动走动,再好好商定一下与简家的亲事。 这话在坐的众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二房庶孙,哪用得着侯夫人这么大年纪亲自上门商谈,再说兴远侯府大太太二太太今日上门本就是为了此事,侯夫人要上门,定是为了解决二太太对简府冒犯之事,大太太话里话外也暗示了会有个交代。 老夫人虽呵斥了金氏一句,听了大太太的话却只是慢悠悠笑道:“四丫头的婚期还没定呢,六丫头还远着,倒不怕亲家笑话,我嫡出的孙女儿本就少,等四丫头出了门,可就剩六丫头一个了,我还想多留她几年。” 大太太心里一咯噔,只怕是心里真记恨了,不然何至于这般说?忍不住又瞪了二太太一眼。 而二太太脸色白得已经连脂粉都盖不住了,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大嫂素来瞧自己不满,这次回去还指不定怎么编排自己…… “老夫人说的是,府上姑娘教养得好,一个个都叫人疼到心里,您舍不得也正常,不过婚期可以推迟,这定还是得先定下嘛,也不怕老夫人笑我小家子气,玥儿那般的好姑娘,还真怕被人跟抢走。” 老夫人笑骂道:“你个狭促鬼,我刚说的话你就用上了!”却到底没说要不要见兴远侯夫人。 当然兴远侯夫人也可以不请自来,只是本就得罪过一回简府,得罪的还是即将成为皇子妃的简珞瑶,大太太再不敢轻举妄动,便目光殷切的看着简珞瑶。 简珞瑶想了想,便劝了老夫人几句:“祖母不是常说孙女儿无趣,陪您聊不上话?侯夫人跟您可是同龄人,什么都聊得来了,倒不正好?” 老夫人眼底浮上些笑意,这丫头果然没让自己失望,能帮兴远侯大太太说话,起码在兴远侯面前博了个大方的名声,传出去只好不坏,至于处置二太太,那是兴远侯府里的家世,更简府有何干系? 老夫人这才点了头,拍了拍简珞瑶的手一片欣慰。 大太太果然对简珞瑶一片感激,得了准话也不多待,拉了二太太便告辞走了。 ☆、第42章 兴远侯府大太太二太太离去后,简珞瑶也顺势告退了,屋里只剩下金氏和郑氏,老夫人看了金氏一眼,脸色沉下来,敲打道:“老三家的,过去你混不吝也就罢,反正来往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都知道你什么德行,但往后四丫头成了亲,你可给我收敛点,自己口不择言得罪了哪个贵人,别指望四丫头会给你擦屁股!” “媳妇儿知道呢,瑶儿嫁入天家,已是不易,咱们做娘家人的帮不上忙,那至少不能给她拖后腿。”金氏被教训了也不生气,笑盈盈的冲老夫人和郑氏道,“往后媳妇儿就跟在二嫂后边,她让我做啥就做啥,绝不给侄女儿添乱!” 没曾想金氏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郑氏都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才笑道:“弟妹说什么话呢,你我是一家人,又不是我下属。” “二嫂见多识广,听你的总不会错。” “你记得自个说的话就是了。”老夫人瞥了金氏一眼,又道,“今日只兴远侯府大太太和二太太在,索性你们都是平辈,就不计较你今日说的话了,该日兴远侯夫人登门,你可管好自己这张嘴。” “媳妇儿能不知道规矩吗。”金氏笑盈盈的道,“今儿也不过是见二太太倨傲的神色,想起她往日对咱们家不怀好意,便想着敲打一二,既然如今兴远侯大太太知道了,该如何处理便是她们的家事,媳妇儿定不插手。” “你知道就好。”老夫人摆摆手,让两个媳妇都出去。 金氏陪郑氏走了一段,路上笑眯眯的道:“二嫂可别怪我孟浪,这个当口翻旧账,真要等瑶儿大婚了,咱们家就谁也不方便开这个口了,不然看在别人眼里不久成了仗势欺人?能在瑶儿嫁人前把旧怨解决了,往后两家再相处,还是好亲家,二嫂说是不是?” 郑氏看了金氏好几眼,忽然笑了:“弟妹考虑确实周到。” 金氏脸上顿时绽放了更灿烂的笑容,眼瞧着已经到二院子,她停下脚步,乖觉的跟郑氏道了别,又亲眼看着郑氏的身影消失在门内,这才转身回了自家院子。 方嬷嬷一面扶着郑氏,一面笑道:“以前倒不知三太太也是个有成算的。” “还算有几分聪明。”郑氏不无认同的点头,“只希望这份聪明能一直保持下去,往后也别给我瑶儿添乱就成。” 方嬷嬷笑道:“这不有太太看着吗,三太太平素里最不敢忤逆老夫人,这些时日老奴瞧在眼里,三太太对您的恭敬,只怕并不比对老夫人少呢。” “她不过是想沾三皇子的风光,又不是真怕我。” “太太往后就是三皇子的丈母娘了,这可变不了,三太太对您只会越来越恭敬呢。” “说得也是。”郑氏想到什么,微微笑了,“金氏素来欺软怕硬,看人下菜碟儿,真要对上那些尊贵的人,巴结还来不及,能闯出什么祸来?” 方嬷嬷当然听得出郑氏未说出口的意思,便笑道:“可不是,到时别说太太和老夫人了,姑娘那一关她就不好过。” 话题便转到了简珞瑶身上,郑氏柳眉轻挑,嘴里说着是埋怨,脸上却是止不住的满意:“这孩子也是报应,往常忙不过来想叫她搭把手,总是找由子偷懒,一副不经事的样儿,就会装!还不是逃不过老夫人的法眼,合该让老夫人多政治她几日!” “太太说姑娘惫懒,老奴瞧着却是真真儿聪明呢,往常您虽然管家,可毕竟二姑娘三姑娘她都还在,哪能越过上头的姐姐们,独让姑娘帮您的忙?虽说女子要会管家,若姑娘家还未出阁就落了精明相,在外人瞧来又是一桩说了,姑娘这样儿韬光养晦才真真叫高明呢!”方嬷嬷说起简珞瑶这几日来的表现,便有些滔滔不绝了,“您瞧姑娘外边一团和气,听到是她管家,下人们别提多高兴了,不过姑娘心里门儿清呢,有些事该睁只眼闭只眼绝不多管,若涉及到明面上的事,处理起来也决不手软,这才几日,那些老滑头的管事见了姑娘谁还敢起别的心思?” 方嬷嬷这番话夸到郑氏心坎上去了,立时心花怒放起来,再口是心非,此时也说不出心不由己的话,顺着方嬷嬷的话道:“这孩子的心眼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我在她这个年纪可什么都还懵懵懂懂呢,她爹更是个万事不理的主,怎么就生出了个小滑头?” 松荣堂里,老夫人和刘嬷嬷也在讨论这个话题,刘嬷嬷恭维道:“老奴瞧着四姑娘有老夫人年轻时的风范呢!” 老夫人眯着眼睛歪在榻上,半睡半醒,好半会儿过去,才微微弯唇笑道:“我先还担心这丫头性子软和,进了天家唯唯诺诺任人拿捏,那就真无立足之地了,毕竟娘家立不起来,日后万事都都得靠她自个儿……索性是个聪明的,被人欺负不了,我也就安心了。” 而另一边,今日被老夫人教训过、又被郑氏敲打了一句的金氏,与郑氏告别后脸上却犹带着笑意,一跨进自家院子便吩咐身旁的丫鬟道:“去喊玥儿来我屋子一趟。” 方换了身衣裳,简珞玥便依言来到金氏屋子,见她娘刚坐下,简珞玥亲自端了杯茶递到金氏手上:“娘刚从松荣堂回来,也不好生休息?” “不过见了几个客人,又不累,要休息作甚。”金氏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又笑容满面的把简珞玥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端详着女儿秀致的脸,眼底笑意越来越浓,“娘的玥儿也长成大姑娘了呢。” 简珞玥微微垂了眸,略有些羞涩:“娘今儿可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 “高兴,自然高兴。”金氏笑眯眯的抚了抚简珞玥的发鬓,声音里带了些狠意,“等着瞧罢,再过几日娘就可以帮你报仇了。” “报仇?” “我怎么生了你个这个榆木脑袋!”见简珞玥脸上是全然的不解,金氏不由恨铁不成钢的道,“你那未来婆母如此轻贱于你,自订了亲便绝口不提两家婚事,这笔账自然要算回来!” “那也是事出有因……”简珞玥呐呐的回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忙焦急的问,“今儿可是兴远侯府的太太上门了?娘跟她起冲突了?” 金氏不屑的轻哼一声:“冲突?她也敢!” 简珞玥焦急的眼底不由带上了一丝不赞同,喊道:“娘!” “你着什么急,凭咱们家的身份,日后你嫁去了侯府,你那恶婆婆也不敢拿你怎样,还怕得罪了她不成?”金氏顿了顿,提醒道,“再说你嫁的是二房庶子,就算不撕破脸,你未来婆婆也不会真对你多好,你担心她,还不如多跟侯夫人和大太太交好。” 其实事到如今,郑氏也不是不后悔,也怪她眼皮子浅,何曾想到自家还有这造化,当日若能耐着性子等一等,如今她女儿怎么也要说个侯府嫡出罢? 倒是最小的那个撞上了大运,因着年纪小还没定下来,如今被多少夫人太太盯着,一个娼妇养的,竟也这般好命! 金氏想着,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听得她娘这番分析,简珞玥面上却没半点喜意,急着扯了扯金氏的袖子:“女儿不是担心兴远侯府,是担心娘啊!上回您听了兴远侯二太太的蛊惑,险些害了四姐姐,好不容易祖母二伯母她们把这茬揭过去了,您旧事重提,岂不是也落了四姐姐的面子?四姐姐日后可是皇子妃,名声不能有丝毫……” 话还没说完,金氏回过神来倒是有些欣慰,拍着女儿的肩道:“知道你关心娘,不过放心罢,娘还不至于这般没分寸,且说了,当你祖母和你二伯母是泥人捏的呢?以前不过是地位悬殊,不好多计较,毕竟纠缠下去毁的是你四姐姐的名声,可如今不一样,她们也等着算总账呢!” “可祖母不是日日教诲要心思如常,不许仗势欺人,坏了家风吗?” “那是对上面的人……”金氏说了一半,忽然摇头道,“罢了,说太细你也不懂,你要记着一点,老夫人不让咱们冒头,但不包括给你四姐姐找场子,说到底兴远侯府冒犯的是你四姐姐,不给个交代怎么行?可这事只能两家私下解决,二太太将事情瞒得死死的,只能咱们家透点儿消息了,这话你祖母的身份不能出,你二伯母是未来皇子妃的母亲,身份不一般,更要端庄,唯有你娘素来混不吝,我不起头还有谁起头?” 简珞玥还有些不放心,实在是上回被吓坏了,她爹是真的起了休妻的念头,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娘出这个头,祖母和二伯母她们当真没生气?” 金氏闻言一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流萤端了个托盘进来:“老夫人方才想起来有一支钗子不常用,便赏给三太太戴了。” 简珞玥和金氏脸上俱是欣喜,接了赏赐,金氏又亲自将流萤送到门口,方回屋郑氏又派人送了礼物下来。 老夫人和郑氏都清楚金氏的喜好,送的都是沉甸甸的实心金饰,金氏一手摸着老夫人送的金钗子、手腕上戴着郑氏送的手镯子,喜气洋洋的看了简珞玥一眼:“你可瞧清楚了?” 简珞玥如今哪还能不清楚,自己娘因着上回的错事,一直没得老夫人好脸,若不是四姐姐进宫选秀,只怕她娘的禁足到现在还解不了,今日祖母和二伯母不约而同的赏赐,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得了好处的金氏颇为得意,拉了女儿坐下来,细细教导:“你给娘记下了,往后不管遇到谁编排欺负你四姐姐,都给我顶回去,好好护着你姐,不许怂。” “谁敢欺负四姐姐。” 见简珞玥不以为然的模样,郑氏气得瞪了她一眼:“你个傻子!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又不会少块肉,你只要态度摆出来了,往后好处还会少?” 听她娘越说越过,简珞玥不由道:“都是一家人,帮四姐姐也是本事,要什么好处,娘你干嘛这样。” “你爹没本事,大房远在蜀地靠不上,咱们家可是靠着二房过日子,不趁着分家前多拿点好处,日后我和你弟弟去喝西北风啊?”金氏气得翻了个白眼,“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榆木疙瘩!” *********************************************************** 没过两日,兴远侯夫人果真亲自上门了,带了一大堆礼物,不过关系近的都知道两家有结亲,算是正常往来,倒并未太注意。 这回二太太并没有跟她来,大太太轻描淡写说二太太身体不适,无法出门,不过两家人都心知肚明,这是被禁足的节奏。 简家本就不是咄咄逼人之辈,安宁侯府诚意道歉,侯夫人又发了话,简珞玥要嫁的庶孙本就是在二太太身边长大,索性将其记在二太太名下,充作嫡子,日后聘礼婚礼都按嫡出的例走。 这事便彻底翻篇了。 金氏不料还有如此好事,心头的意不平终究抹平了些,如今前来向庶女求亲的人家再多,也比不过她亲女儿的婆家。 关于最小的堂妹简珞青的婚事,老夫人竟然也征求了简珞瑶的意见。 因为金氏不在,简珞瑶就直接问了:“不知祖母是想求稳妥还是……” “若是大房和二房,稳妥些当然无事,你爹和你大伯毕竟在官场这么多年,养家糊口还是能的。只你三叔怕叫人放不下。”简珞瑶问得直接,老夫人回得便也坦然,“你也知道你三叔是个死读书,同窗间的交际只怕还比不上你几个哥哥,就是考了进士,授了官,也就这样了。” 老夫人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偏你三婶是个心比天高的,一心跟人攀比,把你四弟催成什么样?恨不得他一夜成材……” 简珞瑶笑道:“三婶虽盼子心切,但四弟聪明好学,十三岁就考中了秀才,比大哥他们还好些,三婶对他期望大些也正常。” “若不是因着你四弟,你三婶那性子我早就教训了。”老夫人也不遮掩,道,“也正是如此,我当日才同意六丫头与兴远侯府的婚事,你大哥二哥性子稳,又有各自的父亲帮衬,找的岳家也好,身后助力都不少,你三哥就不提了,心思不在这儿,索性他文采好,混口饭吃不成问题,珘儿却不比他们,你三叔没能耐,三婶没成算,日后若有姐夫帮衬,也了却我一桩心事。” 简珞瑶听懂了,虽老夫人偏疼三房,说得倒也是实情,大伯和她爹做官这么多年,人脉怎么也积累了些,帮衬自个儿子不在话下,然而同样简家嫡孙出身,堂弟的起点就要差许多了。 三婶拼命钻营,知道侯府当初定亲是为了冲喜,却仍削尖了脑袋要嫡亲女儿嫁进去,不也是为着这个? 思索片刻,简珞瑶道:“祖母既然有这个心,那便不急,慢慢相看,如今孙女儿还没出嫁,稍有些能耐的都在观望,只有孙女儿在皇家站稳了脚跟,真正有能耐的人家才会主动上门结交。” 老夫人面无表情,眼底却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赞赏,这个孙女是越来越叫她刮目相看,不过她却沉声道:“你如何确定能在皇家站稳脚跟?若有个不好,只怕现在主动贴上来的这些都不肯了。” 简珞瑶轻轻一笑:“站得多稳孙女儿不敢保证,但是照拂娘家的能耐,自忖还是有的。”她从与王瑞芳的交谈中,也知道三皇子是个有志向有野心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对后宅平稳看得最重要,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家宅都不稳的话,还谈什么建功立业? 所以简珞瑶想得很清楚,不管三皇子喜不喜欢她,先把她“镇宅之宝”的地位奠定下来,毕竟圣人赐婚,除非她死,不然是不可能□□子的。明确了分工,只要三皇子配合得给她正室该有的尊重,她的日子就不难过。 或者说还会轻松。 在不把简府搅入复杂形势的前提下,娘家她能帮衬都会帮衬。 “索性七妹现在还小,不在乎等两年,待六妹出嫁了,祖母膝下空虚,可以叫七妹陪您打发时间,也顺便调/教一二,她性子若不变一变,纵使嫁了人也枉然。” 老夫人这回再掩不住脸上的笑容,一连点了好几下头,又道:“你看得确实清楚,这女子嫁了人,娘家如何且不提,关键是自个儿能不能立起来,你七妹妹我会看着,你也记住了,为人/妻为人媳,难免受些委屈,这些都能忍,只要你做好妻子的本分——打理好后院,安排好丈夫的生活,这边够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会不会越来越好,简珞瑶不知道,她知道自己的运气应该不算最差。 或者说真的是来运转了。 天子脚下多热闹,京里新鲜事层出不穷,简家姑娘被圣人指婚的热潮,不可避免的冷淡下来,简司业也不再日日有应酬了——起码一旬能有一半的日子是能准时到家的。 不过这日简司业虽是准时到家,却带了个特殊的客人上门。 是实打实的贵客,老夫人和郑氏金氏一听管家派人来报,立刻领着一大家子来院外请安了。 即便是公主上门两回,简府众人也万万没想到,堂堂三皇子也会出现在这里。至少没这么快。 “今日路过国子监,碰到简大人回府,想着父皇指婚至今还没上门拜见,这便顺道来向老夫人请个安,多有叨扰还望见谅,众位万莫如此客套。”说话的人与简司业一般都穿着朝服,正应验了他口中的“偶遇”,只不过端庄肃穆的官服,将英俊的眉目衬托得越发出尘。 因为圣人只是指了婚,婚期还没定下来,萧长风仍是用简大人简夫人称呼未来岳父岳母。 老夫人按捺下心头的激动,忙道:“老身只怕寒舍简陋,怠慢了贵客,既三皇子殿下如此平易近人,老身便也大胆冒犯了,殿下请进。” 第33节 简家自诩是清贵之家,有名望的世家并不大看得起,在天家子孙面前,就更是跟贵字沾不上边了。 但有句话叫强行装逼,简府在京城经营数十年,深为明白这个道理,愣是把小家碧玉出身的姑娘们包装成了大家闺秀,在未来女婿跟前,更是要端住,因而老夫人拉着萧长风说话,简司业和郑氏陪坐,话题不咸不淡的进行着,却谁也没提出要叫简珞瑶出来。 借故喊她出来送个东西露露面都不成! 一旁的六安挤眉弄眼,就恨不得自己出声提醒了,但见自家主子平静随和的陪着老夫人说话,也不太敢造次。 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自家主子到底是几个意思,要说偶遇也确实是偶遇,主子的府邸泰半建完,只剩装饰摆设了,自家主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自个儿设计了正院和书房,自然要督促匠人精心准备,每逢三日去督工一回。偏今日在国子监衙门外碰到简大人从里面出来——还是正面相逢,不打招呼都不成。 正是散班的点儿,许多大臣都见着,萧长风与简司业已是板上钉钉的翁婿关系,若见而不语,只怕被传入圣人耳里就成了三皇子不满圣人指婚了。 六安着实能理解自家主子对简大人和煦的打招呼,可是简大人不过是客气一声请他来家做客,不必这么爽快的答应罢,他们关系有好到这程度? 当然不仅是六安在心里嘀咕,简家众人也是面上微笑,大脑疯狂转动,只想弄清楚一个问题,三皇子到底几个意思? 简珞瑶虽然没被喊出去招呼客人,但郑氏身边的丫鬟得了她的眼神,也不着很急的退出院子去湘兰院禀报了,郑嬷嬷一听满脸喜色的对简珞瑶道:“姑娘,三皇子能主动上门,即便是做给圣人看的,想来心里对这门婚事也不太抵触,好消息啊!” “是呢。”简珞瑶眉眼弯弯的笑着,心情也好了些,她倒不管对方心里抵触不抵触,即便只是作秀给圣人看,对她而言也是好事,因为这便充分证明了她之前的分析是对的,三皇子野心勃勃,为了博圣人好感也要面上对她尊重。 若她能表现再好一点,指不定能把附庸关系变成合作伙伴呢。 毕竟夫人外/交存在,便有它一定的道理。 郑嬷嬷凑到简珞瑶跟前,低声问:“那姑娘要不要去正院走一趟,就远远瞧一眼?” 简珞瑶摇头:“不必,迟早要见的。” 郑嬷嬷想到太太只是让人来知会一声,并未交代让姑娘过去,便也作罢了,毕竟皇家规矩森严,若姑娘有一处没做好,没入三皇子的眼,那只怕是大大的不妙。 索性就瞧一眼也瞧不出什么来,倒不如稳妥一些。 简府众人紧张的接待着三皇子,以为这位贵客不过略坐片刻就离开,殊不知三皇子今日是真的心血来/潮,他陪老夫人郑氏几人寒暄了几句,简司业例行公事问他要不要去自己的书房。 简司业对自己的书房是很自豪的,简千珩行万里路,短短两年间给他搜罗了三五本孤本,大大丰富了他的私人收藏库,因而简司业是有炫耀心里的,不过他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萧长风想也不想的点头。 又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老夫人喜出望外,亲自送萧长风到了正院门口——令简司业自豪的藏书是在内书房,也就是在内院的书房,与外院纯粹用来招待客人的书房不同。 他是二房老爷,他的内书房自然也在二房院子了,恰好简珞瑶的湘兰院也在二房,若不小心撞见了,那也是缘分,与礼教无关。 六安也想明白这一点,恍然大悟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高明啊,不露痕迹的达到自己的目的,主子越来越高明了。 不过可能注定没缘分,萧长风在二房并未与简珞瑶偶遇——进去和出去时都没有,一个人影都没有,他与简司业在书房待了进一个时辰,连端茶送水的借口都没找一个。 六安默默的为自家主子惋惜。 抬头瞧见主子手里拿了本书,忙凑上去道:“主子,这书哪能让您亲自动手,属下替您拿罢?” 萧长风瞥了他一眼,默默把书本塞进了胸前。 六安眼睛都看直了,试探性的问:“主子,这可是简大人收藏的孤本?” 萧长风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勾唇笑了笑:“不是什么珍贵书籍,不过是简千珩在外游记,拿来打发时间罢了。” 六安瞪大眼睛,简三少爷的游记您这么宝贝干嘛?弄得他还以为这里面有简姑娘的手笔呢…… 六安还不知自己真相了。 萧长风踏上马车,将书从怀中取出来,翻开第一页,不过是一则小序,无论是字迹还是叙述风格,乍一看与后面的正文都无差别,仔细看却能发现细微区别。 模仿得再自然,收尾处还是能看出一丝婉约,并不如正文的豪放,且书序的下笔,比正文的字下笔轻许多,毕竟女子腕力有限,很难真正写出力透纸背的气势。再加上原本滔滔不绝介绍此游记的简大人,见他一直盯着书序琢磨时眼底闪过的一丝不自然,他心下已有了猜测。 不过将此书借过来,却是他一时兴起,并无深意。 萧长风离开后,老夫人亲自叫了简司业过来询问,“三皇子与你在书房聊了什么,怎么待这般久?” “就聊了些衙门的事,然后瞧见千珩的书画,便多说了些山河闲话。”简司业至今还没搞明白萧长风借书,是不是看出了书序与正文的区别,便将这茬隐下来,不想让老夫人也跟着瞎想。 郑氏忙问:“都到了用膳的时辰,为何不把三皇子留下来吃了再走?” “三皇子赶着回宫,要是在咱家用了饭,只怕就赶不到落钥匙前回去了。” 话题到这里告一段落,不管三皇子留没留下来吃饭,他的表现仍如给简家人吃了一粒定心丸,再无先前的忐忑不安。 对外界而言,萧长风的态度似乎也是个信号,才消停没两日,简府又被新一波的热情淹没了。 不过简府众人这回儿没心思招呼客人,因为时隔半个月,简珞瑶和萧长风的婚期终于定下来了。 虽然订婚后的未婚夫妻还没见上一面。 虽然至今为止简珞瑶都不知道她未来丈夫长什么样。 ☆、第43章 皇子的婚期,都是钦天监结合天时地利、新人双方的八字,最终推算而出的良辰吉日,由帝后商议在中间挑选一个。 皇后提到萧长风年龄不小了,放在皇子中也算是大龄青年,而太后又期待抱曾孙已久,可前头两个已成婚的老大不争气,别说嫡长孙,庶孙都没出一个,委实令太后失望。 圣人是孝子,一听皇后提到自己母亲,便考虑开了,也怕自家子孙不丰落人口实,当下选了个最近的日子。 于是婚期被定在两个月后。 接到旨意的简家又震惊了,郑氏心里头还颇有些微词,在私下拉了老夫人商议:“母亲,日子定得这么赶,咱们哪有功夫准备瑶儿的嫁妆啊?”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问:“现在有多少?” “按规矩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出嫁时准备的都是一百二十抬嫁妆,咱们家且不比贵重,勉强能收拾出一半来。”郑氏语气有些为难,嫁妆是大事,她素来疼唯一的嫡女,从女儿小时便准备开来了,可自家丈夫毕竟只是五品文官,没有实权,家世也不够看,再怎么准备,东西也都摆在那儿,虽吃穿用度俱全,但能贵重到哪里去? 以前大房几个侄女出嫁时,她还沾沾自喜,这些年她当家给女儿攒下了不少家底,等女儿出嫁时抬到婆家定能被高看一眼,可她再没想到女儿能嫁给三皇子做正妃,她先前准备的那些东西,就是一般的权贵之家都嫌寒酸,更何况天家。 真真是有些没法看的! 老夫人想了想,道:“这数量倒也不算太少,过几日皇家应该也要下聘礼了,全部加起来应该勉强能凑出一百二十抬,不过毕竟是嫁给三皇子,咱们备下的东西也不能太寒酸,面上还是要过得去……” 郑氏连连点头:“可不是这个意思,媳妇儿先还想着婚礼起码也要等到大半年以后,有功夫好好准备着,谁知道定得这么早。” “迟早都是要成婚的,早些也有早些的好处。”老夫人一面说,一面让刘嬷嬷去将她的私房取了来,当着郑氏的面给了她一千两银票和一个铺子的房契,“我也就这点私房了,原是准备给珅儿他们娶媳妇用的,不过他自有你们这些当父母的去张罗,亏不了,拿去给四丫头备些体面的嫁妆罢。” 郑氏找老夫人说也有哭穷的意思,但老夫人二话不说就将银票取了来,且数量如此多,大房嫡出的简珞芳的嫁妆也不过才花了这个数,她委实不好意思直接伸手去拿,搓着手拒绝道:“母亲说的什么话,你的私房您留着便是,媳妇还能问您要钱不成?” “都是我的子孙,给谁不是给?拿着罢,就当我这个做祖母的为四丫头添妆。” 郑氏还要推辞:“可这也太贵重了,侄女她们都没有,媳妇不能要。” “四丫头要嫁的人,也不是大丫头她们能比的。”老夫人态度坚决,不由分说的将一叠银票塞到郑氏手里,“放心,我还没老糊涂,你尽管拿着,四丫头日后若能过得好,也不枉费老婆子这一番心意。” 说到这里,老夫人又对郑氏笑了笑,道:“若不是你来找我商议,过几日我也要叫你来的。”她早准备好了给四丫头添妆,贵是贵重了些,若不是四丫头这阵子表现出乎她的意料,她也不会一下子这么大手笔,说到底还是自家孙子重要些。 郑氏捏着东西点头,颇为感动的道:“母亲放心,便是出嫁了,瑶儿也同样会孝顺您。” 老夫人却道:“我老婆子这么大年纪,也没几年好活了,孝不孝顺都一样,她要是真个有心,日后多照拂些自家兄弟,老婆子去底下见了列祖列宗,也有颜面不是?” 其实老夫人知道简珞瑶与她的同母兄长感情甚好,隔了房的堂兄堂弟毕竟差一些,故此才有这番提醒。 郑氏也明白老夫人的未言明之意,当下点头道:“媳妇儿定耳提面命,让瑶儿出嫁后不忘娘家父兄叔伯。” “如此甚好。”老夫人又道,“待会儿你与刘嬷嬷去我库房,选两副贵重些的首饰,也好给四丫头撑撑门面。” 老夫人与郑氏这番细细商量,第二日宫里又来人了,皇后娘娘亲自指的教养嬷嬷,给简珞瑶教导规矩礼仪。 皇家媳妇不容易做,简珞瑶在宫里学的那半个月礼仪远远不够。 宫里下来的教养嬷嬷名声之甚,连老夫人和郑氏她们都不敢掉以轻心,郑重的迎接了,还备上了贵重的礼物。 却不想嬷嬷们并不收礼,对着老夫人态度不卑不吭,声音平直倒也未有苛刻之意,微微笑了下道:“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教导贵府姑娘规矩礼仪,不过娘娘也提点了,贵府姑娘规矩是没得挑,性子也聪慧,想必不难学会,老夫人不必过于忧心。” 若是对方谄笑着说这话,老夫人只怕还不信了,毕竟教养嬷嬷在满京城大名鼎鼎,性子不稳怎么行? 但嬷嬷说话时只是轻轻扯了下嘴角,即便在笑也是冷淡的笑,老夫人忐忑不安的心反倒放下来了。 主要是教养嬷嬷堪称温和的态度,和她话里话外的暗示,似乎皇后有意回护? 现在没心思琢磨皇后为何出手相助,但只要她愿意维护自家,老夫人和郑氏便也放心了许多,热情的将几个教养嬷嬷送去湘兰院,简珞瑶的闭关修炼便正式开始了。 这日,简珞瑶正安心在湘兰院听教养嬷嬷讲课,郑嬷嬷从外头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喜气,脚步匆匆,分明是有事的样子,却没有直接打断教养嬷嬷说话,而是站在一旁等她说完一段,才笑着招呼道:“讲了大半日的课,姐姐们想必也累着了,不如先坐下来歇一歇,用些点心热茶罢?” 教养嬷嬷虽是认真教导简珞瑶,眼角余光却也注意到了郑嬷嬷的举动,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满意,虽然简家底蕴不足,可起码简姑娘经得起雕琢,身旁的人也算衷心。 时间紧迫,简府众人到现在的表现尚可,待她调/教完简姑娘再回宫,应该是能够复命的。 思及此,又与同伴对视了一眼,领头的林嬷嬷便道:“既然如此,姑娘也去歇会儿,过半个时辰再开课。” 郑嬷嬷面上一喜,忙招呼了丫鬟端茶递水伺候几个嬷嬷,自个儿走到简珞瑶跟前道:“姑娘,二少爷回府了,正在松荣堂,老夫人喊您过去一趟。” 简珞瑶闻言也惊喜的抬头:“大哥回来了?” 正准备搭着郑嬷嬷的手从椅子里站起来,端着茶慢条斯理喝着的林嬷嬷忽然也放下了茶杯,对简珞瑶躬身道:“姑娘既要出门,还请换过身衣裳才是。” 简珞瑶点头:“合该如此,只是换什么衣裳,还请嬷嬷帮忙参详。” “姑娘折煞老奴了,不过是分内之事。”林嬷嬷也没多客套,说完已经去屏风后帮简珞瑶找衣裳了。 另一位姓曾的嬷嬷则朝简珞瑶做了个姿势:“姑娘还请老奴来梳妆台,老奴替您换个匹配的发髻。” 几个嬷嬷各司其职,给简珞瑶穿衣打扮,将她围得密不透风,别说几个惯常伺候简珞瑶的丫鬟了,连郑嬷嬷都插不上手,只得站在外围瞧着。 此时捧着妆盒的嬷嬷回头瞥了她们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伺候主子须得精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凑到主子身边来的。” 包括郑嬷嬷在内几人俱是面色一肃,记在了心里。 宫里派来的教养嬷嬷很全面,不但教简珞瑶,连简珞瑶身旁伺候的人也要调/教,用林嬷嬷的话来说,“你们都是要随姑娘入宫拜见贵人们的,且不提规矩礼仪,万不能冲撞了贵人们,也不能堕了主子的脸面。” 郑嬷嬷还好些,本身就是简珞瑶的奶嬷嬷,便是教养嬷嬷也会给她留一分颜面,且她自个性子也稳妥,对简珞瑶更是忠心耿耿,标准放宽一些倒也未尝不可。 而几个丫鬟却是被狠狠调/教了一把,这个过程比简珞瑶可难受多了,效果也是显着,不过才数日,连简珞瑶都发现了差别,几个丫鬟现在进出都几乎不会发出声响。 姓沈教养嬷嬷提点完,便不再说话了,瞧着曾嬷嬷麻利的给简珞瑶梳好头,这才捧着妆盒上前,例行公事的问:“姑娘今儿想上什么妆?” 简珞瑶也对答如流:“不过是见自家兄长,便不必敷粉,简单些罢。” 沈嬷嬷便道:“姑娘肤色白,气色好,既然您不喜欢涂脂粉,那便省了,只画个眉抹点口脂罢。” 简珞瑶点头,这个倒没有意见,沈嬷嬷很快帮她化好妆,然后退下,林嬷嬷上前替她换了身衣裳,是蜜合色的薄棉衣,配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和葱黄绫洒线裙,虽未施脂粉,亮色的衣裳仍让简珞瑶看起来容光焕发。 几个嬷嬷打量了几眼,这才满意的道:“姑娘好了,还请早去早回,今日的课程并未结束。” 简珞瑶点头:“我会在半个时辰内赶回来的,嬷嬷们也请自行歇息。” 说罢带着郑嬷嬷和绿绮红云出去了,剩下两个丫鬟留着伺候教养嬷嬷。 虽是伺候,却是几个教养嬷嬷在调/教她们,白露和秋霜年纪小些,性子也有些跳跃,在几个教养嬷嬷看来便很没有规矩,是重点教育对象,毕竟简家的规矩,姑娘每人身边只配两个一等丫鬟和两个二等丫鬟,但日后简姑娘成了皇子妃,四个陪嫁丫鬟都会自动升为一等丫鬟,凭白露和秋霜的资质,想要胜任还需多花费一番苦功。 第34节 不过这都是几个丫鬟的事,这厢简珞瑶一直到出了湘兰院,才觉得松了口气。 教养嬷嬷虽对她态度十分温和,连重话都不曾说一句,但尊师重道是本能,且她们都是有品级的嬷嬷,在宫里颇有威严,一身气势令人不敢冒犯。 简珞瑶虽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感觉有些压抑,更有些对未来的慎重和忐忑,对那个深不可测的地方,她还真没多少把握。 大概人都是不知足的,简珞瑶也不免俗,过了十八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又是在这样是时代,她恐怕再回不到上辈子的自力更生,想要安逸,也想富贵天成,如过去十八年一般不受一点操劳。 现在应该算是都能期待了,可她又开始想独善其身了。 且不提简珞瑶复杂的心思,连素来稳重的绿绮和红云,在远离了教养嬷嬷的“魔爪”,也对视一眼,俱是劫后余生的表情,被郑嬷嬷看在眼里,不由笑骂了一声:“你们这两个狭促丫头,教养嬷嬷又不会吃人,用得着这么夸张?” 简珞瑶回过神来,笑着插了一句问:“嬷嬷,现在什么时辰了?” “姑娘放心,教养嬷嬷手脚麻利,才过去不过半刻钟。” “那就好。”简珞瑶点头,心里也是佩服这几个教养嬷嬷,将她从头到尾换了一遍,竟然才花了几分钟,这时速谁办得到。 难怪她们有底气要求她每日至少换三四套装备——晨昏定省各换一身衣裳,回自家屋子换常服,若要见客又要换衣裳,陪父母长辈用饭还要换。 总之坚持一个原则,走出门就要换衣服。 简珞瑶私以为若不是有人帮忙,她每天都不用干别的,专跟换衣服作斗争了。 大概半刻钟,一行人到了松荣堂,虽已经是急速,不过简珞岚她们用不着这么麻烦的换妆,早就到了松荣堂,就等她一个人了。 是以简珞瑶走进松荣堂时,很有些众人注目的意味。 一屋子的人都转头看着她。 坐在老夫人旁边被她拉着不放的简千珝也跟着回头,瞥了简珞瑶一眼,瞧见她气色极好,清俊的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心放下来,便收回了视线。 简珞瑶跟老夫人见了礼,这才看向简千珝,笑盈盈的道:“二哥不是放假啥的,怎么忽然回来了?” 不等简千珝回话,老夫人便笑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若不是收到家里了信,为着你,你哥何至于火急火燎的请假回来?” 简千珝笑道:“祖母快别埋汰孙儿了。” “不埋汰你,可你这趟回得委实冤枉,再过两个月不到又得回来一趟呢,岂不是浪费时间?” 简千珝挑眉:“这么快就定了日子?” 老夫人笑眯眯的答道:“钦天监推算的良辰吉日,圣人选了个最近的,日子赶是赶了点,不过早点也好,你今年可要准备秋闱,四丫头的婚事早点办完,也省得你挂心不是?” 简珞瑶闻言也不羞涩,反倒道:“祖母果真偏心,前儿还搂着孙女心肝宝儿的喊,二哥这才回来呢,就恨不得把孙女儿打发出去了。” “我什么时候恨不得把你打发出去了?”老夫人气得锤她,正好郑氏和金氏也一脚踏进屋里,还没来得及请安,老夫人已经拉了郑氏道,“快教训你这只猴儿,居然吃起她哥的味来了!” 郑氏和金氏凑趣两句,便拉了简千珝嘘寒问暖,又道:“是我这些日子忙晕了头,竟忘了给你去信婚期定了,不然你也不用急着回来这趟。” 简千珝看了简珞瑶一眼,比起往常的朴素,今日堪称盛装打扮的简珞瑶冲他眨了眨眼睛,简千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收回视线,温声回道:“也不全为着四妹,儿子离家两月,也委实想念父母和祖母了,况且先生也常说劳逸结合,耽搁一两日倒不碍事。” 老夫人便问:“请了几日假?” “在家住两晚,后日一早便回书院。” “那敢情好。”老夫人眼神慈爱的看着他,“好容易过年时养胖了些,又瘦了这么多,这两日让厨房多做些汤水,好好给你补一补。” 简千珝没有拒绝,道了谢,又仿佛想起了什么,问郑氏道:“母亲可给大伯、千珩和外祖那边去了信?” 郑氏恍然大悟的道:“都还没来得及重新写信通知婚期,真真是忙晕了!”郑氏这些日子是真的忙得团团转,一刻都停不下来。 宫里来了教养嬷嬷,简珞瑶每日学规矩礼仪,管家的事又交给了郑氏。这几日越发络绎不绝的客人,不少世家太太登门拜访,都需要郑氏亲自接待,还有简珞瑶的嫁妆,想找些撑得住门面的嫁妆,单有钱还不够,也要费心寻找。 这一桩桩事堆在郑氏身上,几乎占据了她全幅心神,稍有些丢三落四倒也不算什么,再说定婚期也不过数日,现在通知也来得及。 老夫人也道:“最近事这么多,你能忙得完才怪,也不打紧,还有一个多月,慢慢通知罢。” 简千珝这才放心了,目光又转到简珞瑶身上,看了几眼,不由道:“瑶儿才两月不见,气色倒好了许多。” 简千珝这话说得委婉,不过老夫人和郑氏也知道他的性子,若不是变化大,他不会开口,便将简珞瑶拉到身旁细细打量,老夫人嘴角含了一丝笑,十分满意的道:“还是珝儿厉害,若不是你说,咱们都险些没发现,瑶儿这几日养得一日比一日水灵了。” 郑氏也在心里点头,瞧着自家女儿白里透红,本就白皙细腻的皮肤,如今更是光滑得似乎能掐出水来,鲜嫩得如一只水蜜桃,心里就止不住的高兴。 自上回三皇子来访,郑氏这些日子就没停下心头的暗喜过,本以为像这样尊贵的天之骄子,性子怕是不好相处,还担心女儿嫁过去受委屈,这见了真人才猛然察觉,受委屈的谁还不一定呢! 三皇子气质超绝,满身贵气又不乏清隽,听他谈吐也是言之有物的,性子稳重,半点没有想象中的飞扬跋扈。 唯一不好的就是话不多,沉默的时候气质清冷,倒也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反倒隐隐透着一丝温润。 郑氏立刻对这个尊贵未来女婿多了十分的好感,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虽然瑶儿是她的掌上明珠,可自家人看着都是好的,不知道未来女婿会不会瞧得上? 此时瞧见简珞瑶娇嫩欲滴,郑氏哪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十八岁的姑娘正是最美的年纪,饱满的脸蛋,已经显出一分风流的身段,不知吃了什么,黑得发亮的眸子,一瞥一眼都似乎含着情。 介乎于成熟与青涩之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郑氏不但打量简珞瑶,还把旁边的三个姑娘也拿来对比了一遍,心下更是满意非常,简家的孩子都长得好,杏眼秀眉,白皙的脸似敷粉,从小又跟着兄弟们一块认字,读诗作画,带着一丝书卷气,更显得知书达理,观之可亲。不过不是她自夸,这几个丫头,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她家瑶儿出色。 简珞瑶还不知道她娘已经自信心爆棚了,正在回答老夫人的话:“祖母您是没瞧见,沈嬷嬷最是精心不过了,每□□着孙女儿喝下的汤汤水水比饭还多,早晨要敷脸,夜间要用药浴,总之麻烦着呢,看来要做美人儿也不容易。” 一开始还是正经回答问题,到了最后就变成自卖自夸了,老夫人料想不到,险些将嘴里的茶都喷出来,但仍是被呛住了,咳嗽几声。 简珞瑶忙过去帮她拍背顺气,一面还道:“便是孙女儿优秀,祖母也不必激动成这样儿,整得好像您先前并不知情一样。” 老夫人被她说得又是一阵大笑,缓过气来便将人一把抱住,捶了几下:“真真儿是长见识了,这么自夸你也不害臊!” 简珞瑶笑盈盈的,眉眼弯弯,漂亮的杏眼里波光粼粼,“都说孙女像祖母,也是祖母生得好,才能让孙女儿这般优秀。” 郑氏也忍不住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一旁的金氏却从话题开始时便眼睛一亮,一直在打量着简珞瑶,越看越惊讶,越看越兴奋,见气氛正好,终于忍不住道:“可是这沈嬷嬷手里捏着什么美容方子?瑶儿能不能给你妹妹也寻一点来,她也快了……” 郑氏闻言,笑意收了收,还没来得及说话,简珞瑶已经回答了:“方子是宫廷秘方,沈嬷嬷连东西都是亲手准备的,只怕不能泄露,不过妹妹们喜欢的话,我可以请她吃食上多做几份,也给妹妹送过去,沈嬷嬷说了,气色都是靠汤水养出来的。” 老夫人脸上一直挂着笑,直到简珞瑶回答了,才发了话:“先问问沈嬷嬷,若是用的材料太过贵重,那便罢了,该是什么身份用什么东西。” 金氏见简珞瑶才调养短短几日,气色就这么好了,已知沈嬷嬷的能力,哪还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忍不住咬牙道:“母亲,这汤水不用公中,媳妇儿愿意从私房里出!” 四丫头身份尊贵,她女儿嫁得也不差,侯府嫡孙,好好养着,笼络住了侯府公子,日后怎么不能偏帮自家? “应该不至于,若是材料真不寻常,倒不如请沈嬷嬷写几个寻常些的方子,毕竟食补不能断,日日吃才有效果。” 金氏忙点头,堆满了笑容:“就麻烦瑶儿你了。” 简珞瑶笑道:“一家人何至于这般客气,先也是我疏忽,妹妹都大了,也是该打扮起来。” 虽然从小到大关系也不全然和谐,私下小摩擦不断,可毕竟是姐妹,又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简珞瑶也盼着大家都好,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好好想想上辈子看过的美容食材,无论沈嬷嬷给不给方子,她都会抄出几份来。 想到这里,简珞瑶又看了郑氏一眼,抿唇笑道:“娘和三婶也可以跟着补一补,年轻个十来岁不成问题。” 郑氏一愣,看到她眼底的戏谑,不由笑骂道:“你个狭促鬼,连你娘都敢编排,再年轻个十来岁岂不成老妖婆了!” 插科打诨了一阵,郑嬷嬷过来提醒道:“姑娘,快半个时辰了,教养嬷嬷们等您回去上课呢。” 老夫人和郑氏一听,比简珞瑶自己都更上心,忙催着她回去,不能耽搁时间。 简千珝也站起身,温声道:“我送瑶儿回去,正好去爹书房找本书。” 老夫人挥挥手:“去罢。” 然而兄妹俩刚走出院子,便瞧见管家迎面走来,脚步匆匆却面带喜色。 瞧见他们在跟前,停下脚步,抱拳见礼:“二少爷,四姑娘。” 简千珝问:“林叔行色匆匆,可是有急事在身?” 管家回道:“内务府来下聘礼了,在正厅歇着,二少爷若无事,可否陪老奴走一趟?” 简千珝看了简珞瑶一眼,立马道:“我先送了瑶儿回院子,稍后再去正厅,林叔你去祖母她们过去。” 管家本意也是如此,闻言便跟简珞瑶告了别,匆匆进了院子。 郑嬷嬷在身后面带喜意的道:“二少爷回来得真巧呢,正好下聘您也在家。” 简千珝见她面上是全然的喜意,想了想道:“嬷嬷手头若无事,待会便随我去正厅一趟罢。” “无事无事。”郑嬷嬷眉开眼笑的应下了,“谢二少爷。” 她虽是下人,可跟简珞瑶相处的时间比郑氏这个亲妈还多,早就处出了感情,今日是皇家来给自假姑娘下聘的日子,她如何能坐得住。 ********************************************************** 内务府是怎么下聘的,简珞瑶不知道,但是看着家丁将聘礼一抬抬的抬进她院子,数数竟有六十多台,下人一边抬郑嬷嬷一边给她念礼单,简珞瑶听在耳里,不免生出些被土豪包/养的微妙感。 有些东西单件放到上辈子都是价值连城,就是这辈子她都大部分只有耳闻未曾见过,能保持面上的淡定已经很不错了。 不是现实主义,但是先前没东西刺激,如今活生生摆在面前,简珞瑶这才真正感受到,嫁入皇家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简珞瑶思维渐渐发散开来,虽是神游,但是上辈子为了对付老师她早已养成一个习惯,面色沉着淡定,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这个样子落在几个教养嬷嬷的眼里,又成了处变不惊,对这位未来三皇子妃的评价更高了一分。 嫁妆抬完,家丁清空了两个屋子才把东西放下,郑嬷嬷郑重的将礼单收起来,简珞瑶也清醒过来,飘忽的感觉一扫而空,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想太多也没用,不过这些东西倒是能保证她下半辈子生活无忧。 简珞瑶心情大好,神清气爽,主动对教养嬷嬷们道:“耽搁了许久,现在开始上课罢,今日要麻烦嬷嬷们晚一些休息了。” 几个嬷嬷未曾想到她竟清醒至此,顿了顿才点头,最严厉的林嬷嬷露出了第一个赞赏性的笑容:“既然姑娘准备好了,那便开始罢。” 而后宫,内务府下聘的事,众人也反应各一。 长春宫的元贵妃得知消息,冷笑一声道:“六十四抬聘礼,从头到尾都是派得上用场,又称得起场面的物件,看似跟老大老二的不差什么,实则贵重厚实多了,短短几日,能让内务府将事情办得这么漂亮,可见咱们的中宫之主也是费了些心力的呢。” “皇后上回得罪了淑妃,想着法子补救呢。”姑姑凑上去道,“不过啊,淑妃骄傲之极,眼里容不得沙子,对皇后的示好可是半点不见她接盘的,只怕皇后也是白费了心思。” “哼,叫她多管闲事!”元贵妃不知想起了什么,气得一捶桌子,金属制的指甲套在檀木桌子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划痕,她恨声道,“本宫好不容易算计了淑妃一回,那贱人正生着闷气,并不太理这档婚事,原是想从教养嬷嬷那儿下手,下些好东西,甭管万岁爷的嫡长孙出自哪位皇子,只要不是那贱人的孙子,本宫都有法子对付……皇后凑的是什么热闹,把本宫的计划都打乱了!” “娘娘息怒,来日方长啊,毕竟简家底蕴不高,这等门第出来的姑娘能有多聪明?日后下手的机会还多着呢。”姑姑一面说,一面凑到元贵妃耳边,意味深长的道,“且说了,最怕三皇子妃抢先生下嫡长孙的,只怕是陈嫔和蒋嫔呢!” ☆、第44章 昭阳宫,淑妃慵懒的靠在美人榻上,宫女低头在身后替她捶肩,旁的宫女各司其职,进进出出、来来回回的忙碌,却俱是踮着脚尖,发不出任何声响。 整个宫殿陷入一片静默。 淑妃半眯着眼睛,半睡半醒,冷不丁开口,轻淡又透着一丝慵懒的声音仿佛在空荡的宫殿回荡。 “聘礼下下去了?” 走到一半的王姑姑脚步一收,朝淑妃福了福身,道:“回娘娘,是。” 王姑姑说着,又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淑妃跟前,轻声道:“这次的聘礼是皇后娘娘亲自过了眼的,六十四抬聘礼,俱是用得上的物件,比前边两个要贵重多了。” 淑妃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嗯”,不紧不慢的道:“简家门第低,不过听说很疼这个姑娘,这六十四抬聘礼,想必也不敢昧下,日后还得一台不落的抬到我儿府邸去。” 第35节 “可不是,像这等自诩书香清贵的人家,最要脸面的,哪肯落人口舌?奴婢先还担心他们眼皮子浅,给娘娘和三皇子惹事,如今看却是奴婢以己度人了,圣人指婚都过去这般久,听说简家比往常还低调些,有那趋炎附势的上门,也只是客气的接待的,没见跟谁家关系多好,比奴婢想象的还要拎得清呢。”王姑姑说到这里,又笑了笑,道,“还是三皇子看人准一些,不幸中的万幸,起码不会给咱们拖后腿。” “唔。”淑妃听得出王姑姑话里话外,都是小心翼翼的帮简家说话,实则是劝她不要与儿子闹太僵。淑妃扯了扯嘴角,第一回对简家给予了肯定的评价,“还算是省心罢。” 王姑姑听得却是愣了一下,满含惊喜的问:“娘娘您可算想通了?” “想不通又能如何,圣人指婚,谁也改变不了。”淑妃摆摆手,“罢了,简家能让我儿刮目相看,想必也有可取之处。” “既然娘娘气消了,今儿这么大的日子,不如请三皇子过来用饭?”王姑姑说着话锋一转,忧心的道,“虽说三皇子的婚礼,皇后娘娘那边已经说了张罗,可娘娘您才是正经母妃,万事不管的话,岂不是让别人看笑话?” 淑妃轻笑一声,意味不明的道:“本宫就是要让她们睁大眼睛瞧瞧。” “娘娘?” 淑妃缓缓道:“本宫若不这样,皇后如何会这般帮本宫费心费力?” 王姑姑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娘娘英明,这样一来,宫里宫外都知道皇后最喜欢的是咱们三皇子了。” “除此之外,教养嬷嬷一事,本宫日后还要好好谢谢皇后替我儿张罗。”淑妃勾起唇,似笑非笑,“长春宫那贱人自视甚高,谁都不放在眼里,最忌惮的无非就是我儿。以前是拖着圣人不让我儿成亲,实在拖不住了就从我儿的正妃上下手,指婚还是第一步呢,给我儿指这么个门第差眼界小的正妃,方便她拿捏,想趁本宫撒手不管的时候控制住我儿的后院,不如愿她定不会消停。” “娘娘说的是,长春宫那位出身那般差,再得圣宠又如何,朝臣最推崇的可是咱们三皇子,再不济也有大皇子在那儿顶着,哪轮得到她的六皇子?”王姑姑笑着道,“如今这样倒也好,长春宫那位一计不成定生他计,您在暗处,明面上的钉子让皇后替咱们挡回去,暗的自有娘娘化解,任她手段再高明狠毒,也甭想讨到好处!” 主仆两正在这商议着,宫女忽然来报:“娘娘,三皇子来向您请安了。” 淑妃还没说话,王姑姑已经喜气洋洋的道:“娘娘既然气都消了,不如留三皇子在这儿用个晚膳?” 淑妃微微支起了身子,王姑姑立马有眼色的伸出双手将其扶起来,一边对宫女道:“还不快去将三皇子请进来?” 萧长风进殿,一丝不苟的朝淑妃请了安,方直起身子,淑妃便摆摆手:“自己坐罢,晃得我头晕。” 王姑姑一面亲自给萧长风上茶,一面笑道:“娘娘这是心疼殿下呢,殿下近日在衙门辛苦了。” “替父皇分忧本是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淑妃将茶杯搁下,青瓷杯与杯托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在偌大的宫殿回响,淑妃语气轻淡的道:“听说你前几日去简家了?” “儿臣经过国子监时恰巧遇到简大人,众目睽睽之下,盛情难却。” 淑妃嗤笑一声:“把本宫当外人忽悠呢,旁人不清楚,本宫难道还不知道你什么德行,以前都不走那条道,偏一走就能巧遇上简承康?” 萧长风面色不改的道:“想必是凑巧罢。” 淑妃瞥了他一眼,道:“罢了,反正是你自己的正妃,如了你的愿,本宫也管不着,随你们折腾去。” “娘娘。”王姑姑有些发急,方才主子还好生生的,也消了气,怎么还没说上两句又这般上火气了?怕母子吵起来,王姑姑忙插话道,“您这几日不是胃口不好吗,正好殿下在呢,让殿下陪您用晚膳?” 淑妃面无表情的道:“本宫有些累了。” 萧长风便起身告别:“还请母妃保重身体。” “你少气我几回,本宫自然就保重了。”淑妃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皇后一直在操持你的事,若得了空记得去请安,道个谢。” 萧长风点头道:“儿臣这就去坤宁宫。” 淑妃也站起身,漫不经心道:“湘竹湘叶扶本宫回寝宫,姑姑替本宫送送三皇子。” 王姑姑一怔,忽然想到什么,回道:“是。”于是一路送萧长风出了昭阳宫,在昭阳宫门外,王姑姑一脸担忧的对萧长风道:“殿下您也放心上,娘娘只是一时没想开罢了,待奴婢回去好好劝她。” 萧长风也回道:“那就有劳姑姑了。” 王姑姑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意,却并未说话,只是面色忧愁的看着萧长风大步离去的背影。 御书房。 圣人批了会儿折子,忽然搁笔,一旁的大太监见状,忙端了热茶上前,又用眼神示意宫女上来给圣人捏肩捶背。 圣人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缓缓道:“李成,今儿宫里可有大事?” 叫李成的大太监一面收拾案桌,一面陪笑道:“万岁爷您忘了?今儿内务府总管去简家下聘了。” 圣人怔了一下,道:“朕倒真忘了,听闻这回都是皇后在张罗?” “回万岁,礼单这些正是皇后娘娘亲自过目了的。” “淑妃真的万事不理?” 李成面色微微变了变,回道:“应该是罢,奴才并未听说昭阳宫有什么动静。” 圣人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骂道:“有事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个甚么样?” “万岁息怒,奴才只是不想给您添扰。”李成腆着脸对圣人笑了笑,见他并未动怒,这才大着胆子道,“旁的奴才不清楚,不过方才倒是听了一个传闻,三皇子今日去给淑妃娘娘请安,似乎很有些不欢而散,三皇子在昭阳宫待了不到一刻钟便出来,直往坤宁宫去了呢!” “不欢而散?这淑妃是在给朕摆脸色呢!”圣人面有怒色,拍了一下桌子,“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老三都比她聪明!” “万岁息怒!”李成带着一干宫人跪在地上劝道,“淑妃娘娘只是一时想不开,想来很快便能明白您的苦心。” “都起来罢。”圣人瞥了他们一眼,面上的怒意却是收了起来,喃喃道,“正五品,确实是差了点……” 其实答应简家姑娘指给老三当正妃,他后面也不是不后悔,也想过要么改成侧妃,一举两得,只是元贵妃一哭二闹,他又金口玉言,既然说出了口,便没有反悔的道理,最后还是下了这道旨意。 不过在私心里,圣人对淑妃和三皇子是有些愧疚的,不然淑妃都闹了这么久的脾气,虽不是对他,但是闹得满宫都知道淑妃这些日子不快活,换做以前圣人早就发作了。 李成从地上爬起来,打量着圣人的神色,缓缓开口附和道:“万岁爷说的是,淑妃娘娘虽是不快,倒也顾忌着圣人您的面子呢,一没闹着悔婚,二没要圣人再指个家世好的侧妃打您的脸,如今也只能生些闷气了,好在三皇子殿下明白,且淑妃虽万事不理,但有皇后娘娘操持着,倒也出不了乱子。” 这番话说到圣人心坎上了,他面色又缓和了些,忽然道:“把简家的资料给朕找过来,若是可以提携倒也不错,五品文官……跟朕做亲家还是勉强了些。” “万岁英明,奴才这就去……” 还没说完,圣人摆摆手,道:“不急,前儿西域不是进贡了一匹和田美玉和玛瑙珠翠吗,女人就喜欢这些玩意儿,你亲自去挑几样出色的,送到昭阳宫去。” “是。”李成笑着应道,又问,“万岁可还有别的吩咐?” “皇后这回做得不错,也一并赏了。”圣人沉吟道,“还有老三和简家,既然今日是下聘的大日子,朕这个做父皇的也不能小气了,你看着挑罢。” 李成心里已有了谱,带着旨意退下了。 萧长风从坤宁宫出来,便径直回了皇子所,他的府邸虽然完工了,但毕竟还没成婚,依旧是在皇子所住得比较多。 这一走,正好错过了去坤宁宫宣赏的宫人。回到自己的宫里,着鹅黄色宫装的宫女出来迎接,请了安便道:“殿下回来了,方才万岁爷那里赏了东西下来,殿下您过目一下?” 女子声音柔婉,萧长风只是低低嗯了一声,便抬脚进去了,一入门便瞧见正厅的茶几上的东西。 一座半尺高的玉雕,一整块羊脂白玉,雕出来的孩童白白胖胖,栩栩如生,憨厚可爱, 萧长风收回视线,冷不丁道:“这座玉雕明日摆到湘兰院去。” 一旁的大宫女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常跟着萧长风往宫外府邸跑的长顺已经反应过来了,好歹记得前几日主子才把府邸的正院改成湘兰院,便立刻应声道:“是。” 萧长风吩咐完,也不多关注,抬脚往书房走去,长顺忙着安排琐事,六安和永福便跟了过去,一见书桌上摆着的游记,六安勾了勾唇,笑嘻嘻的道:“主子,听闻今儿圣人不止赏了淑妃娘娘和皇后娘娘,连简府也有赏赐呢。” 萧长风已经取了本书来看,淡淡的嗯了一声,六安再接再厉的道:“简府二少爷,也就是简姑娘的亲大哥,今儿正好从书院回府了。” 埋头看书的人这回连嗯的回应都没有了,六安只能讪讪退下。 **************************************************** 简府众人接到圣人的赏赐,险些乱成一团糟,宫人走后,金氏看着简珞瑶手中的云母水晶、玛瑙珠翠,堆成一盘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金氏眼睛都直了,颤着声音道:“这可是圣人亲自赏下的……” 连老夫人看着那些流光溢彩的水晶珠串,目光闪了闪,才收回视线,叮嘱道:“云母水晶自来是外族进贡上来的,连宫里的娘娘们恐怕有的也不多,尤为珍贵,圣人的一片心意,你可得好生收真。” 老夫人的潜台词是这么稀少的东西,就安生收着别戴出去拉仇恨值了,听在金氏耳里却是莫大的荣耀,她不再奢望自己能有这么珍贵的珠子,毕竟是圣人的赏赐,谁也不敢轻慢,但金氏觉得与有荣焉:“果然咱们瑶儿出挑,皇后娘娘和圣人连着赏呢,我可听说过,前面那两位皇子妃,大婚前是没收到圣人的赏赐的,咱们瑶儿真真是头一份啊!” 郑氏则是满脸慈爱的看着简珞瑶,“且不提头不头一份,圣人既然会赏,那便是最满意瑶儿不过的,占着这份特殊,瑶儿在三皇子后院站稳脚跟也未尝不可。” 老夫人点头,对简珞瑶道:“你娘说得很是,自己好好把握。” 主子们喜气洋洋,简府下人也是一个个昂首挺胸,骄傲得不行,自从自家四姑娘指给了三皇子做正妃,府里景象可是越来越好了,宫里贵人们赏赐不断,现在谁家有这样的殊荣? 正好简千珝亲自去国子监接了散值的简司业回来,因而将简司业从同僚的热情中解救出来,父子俩有说有笑的回了府,一踏进大门,便感受到了这份喜气洋洋。 进了老夫人的松荣堂,一家人甭管老小,都挤在屋子里。圣人的赏赐,老夫人已经让简珞瑶收起来了,简珞瑶正逗着腻在她怀里不肯下来的简千珏。 简千珏过了年便六岁了,按虚岁算是七岁,老夫人再疼爱小孙子,也拦不住简司业要把他捉去学堂的决心。 简家在京里经营几十年,往上数两三辈子的家业都在京城,加起来家族人也不少了,从简老太爷那辈起分家的叔伯就不少,加上简司业这一辈,还有各家分出去的庶子,零零种种也有小几十口,因而简家有自个儿的学堂倒也不足为奇。 简司业官职不高,在家族里却也是数得上名号的,简珞瑶又迟早是天家媳妇,整个家族跟着沾光,因此家里只有简千珏一个小豆丁在学堂,学堂里也没有孩子敢欺负他,许是听了父母耳提面命,一个个把简千珏当老大捧着,这就捧出了几分气场。 六岁的小豆丁要知道争强好胜了,简霸王趴在简珞瑶怀里,见她想把自己丢出去,忙伸出小胖手抓着她的手臂,嘴上道:“几串珠子算什么,等我长大了,天天给姐姐买珠子换着戴!不许把我扔下!” 简司业一脚踏进屋,听到这话便问:“什么珠子?” 众人便七嘴八舌的给他解释了,简司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甚好,甚好。” 今儿老夫人高兴,一家子聚得也齐,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加起来也有一屋子了,老夫人笑眯眯的道:“今儿是好日子,晚膳就在这里用罢,叫厨房备些下酒菜,老二和珝儿好好喝几杯。” 郑氏正要说话,金氏已经极有眼色的站起身,将郑氏按在椅子里,笑道:“二伯难得没有应酬,回这么早,和二嫂陪着母亲说会儿话,我去厨房看着。” 老夫人虽说让简千珝和简司业喝几杯,其实她自己也没闲着,从简司业简千珝,到郑氏金氏,都给她敬了酒,老夫人酒量不低,一杯杯喝了。 为了凑趣,简珞瑶也带头进了一杯,后面的简珞岚她们有样学样。 最逗的是简千珏一个小豆丁竟然也想学敬酒,简珞瑶往他杯子里道了杯白开水,小家伙没发现端倪,端起杯子豪气云天的干了,大人们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 这顿晚膳吃得开心,整个吃了大半个时辰,厨房时不时有热菜的端上来,下桌时简司业已经有些头晕了,简千珝扶了他先回院子,简千珏黏大哥,也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了。 老夫人也有些微醺,郑氏便让姑娘们先走,金氏本想替她留下来安顿老夫人,但见简珞瑶主动留下来,便特意避开了,把空间留给母女俩。 还有不到两个月,简珞瑶就出嫁了,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就要变成别人家的了,高嫁是高嫁,可那般的地方,平日里想见还得递帖子,即便见了面,她还要给自己女儿行礼,这种感觉,想想就忧伤。 许是感受到了她娘的情绪,回屋的路上,简珞瑶挽了郑氏的手,将头亲昵的靠在她肩上,撒娇道:“我就算是嫁了人,也是娘一辈子的女儿。” 郑氏从忧思中回过神来,笑着戳了戳简珞瑶的额头,笑骂道:“你个贪心的丫头,还想让我为你做牛做马操劳一辈子不成?我才不呢,你自个儿操心去,以后生了孩子,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简珞瑶笑嘻嘻道:“以后生了孩子,就把他扔给姥姥带,我才不管!” “真是个懒丫头!”郑氏虽是这么说,心里头却是甜滋滋的了,想到再过不久有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喊自己姥姥,女儿和女婿外貌都是极出色的人儿,生出来的小家伙定不会差……不过像谁比较好呢? 简家众人前一晚畅饮开怀了,第二日却都已经收起了狂喜的日子,平时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简司业一早去了衙门,下午散值回家仍是十分按时,这回却不是因为简千珝亲自去接的缘故。简司业又请了个不速之客回来。 萧长风第二次上门,简家上下激动之余,已经淡定了许多,因为萧长风发话了,他这回是来岳家走动,不必太过客套。 再过不久女儿就要嫁给人家了,对方身份再高,简司业也不想太过恭敬客套,以至于把人推远,又因两回偶遇都谈笑风生,简司业对萧长风的态度确实自然许多,也没让下人先通报,一进门便领了他去老夫人屋子请安。 一旁的简千珝却是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心里感觉不妥,但见父亲一脸自然,三皇子更是风姿卓然,想想还是没说话。 昨日里祖母多喝了几杯,他出门时还在睡,这会儿松荣堂应该没旁的人。 却不想简千珝想岔了,松荣堂这会儿又是一屋子的人,简珞瑶几姐妹都聚在里头,因为昨日圣人带头,今天宫里娘娘们跟着赏赐东西下来了,其中还有简珞瑶正经婆婆淑妃娘娘赏的,简府上下又是一阵欣喜若狂。 若只是简司业和简千珝过来请安,但有个萧长风,就突兀了许多。 听到丫鬟来报,老夫人都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赶忙安排道:“请贵客在外厅稍后片刻,老二家和老三家的,你们送几个丫头回去。” 虽有长辈作陪,丫鬟婆子拥簇,避嫌是避嫌了,可还是要与萧长风打个照面,身份如斯尊贵,一身便服长身玉立,满身尊贵,面如冠玉,几个年轻姑娘哪里见过这么出色的年轻男子,即便是擦肩而过,也有人悄然羞红了脸。 第36节 简珞瑶却是瞪大了眼睛,连带着她身旁的绿绮,视线从萧长风身上收回来时,目光却在简珞瑶身上转了一圈,暗想这果然就是缘分,原来上回在慧聚寺后山的偶遇公子,竟然就是三皇子。 也不知姑娘被指给三皇子,究竟是真的凑巧还是…… 绿绮脑子里不由脑补了许多才子佳人的话本故事。 郑氏和金氏领着几个姑娘给萧长风微微行了礼:“见过三皇子殿下。” 萧长风的视线从某处收回来,微微勾了唇:“今日已是叨扰,夫人不必多礼。” “臣妇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失陪了,还请三皇子殿下见谅。” 萧长风回道:“夫人请自便。” 简千珝目光一直在按中打量萧长风,见他只是微微低头,目光直视着前方,并未到处乱瞧,心里终于稍稍放心了。 看来这位三皇子也算是正派人。 郑氏管着家,整日忙得团团转,没功夫真的把简珞瑶和简珞岚送到院子,不过只出了大院,郑氏便叮嘱让方嬷嬷送姐妹俩回去,自个儿正准备去正厅处理家务。 简千珝毫无预兆也从大院出来,道:“娘去忙罢,我送她们回去。” 郑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不在里头陪三皇子?” “三皇子不过是与祖母聊家常,待会儿应该回去父亲的书房,儿子去书房等他们。” 聊家常。简珞瑶忍不住低下头,嘴角抽了抽,实在想不到刚刚惊鸿一瞥,看起来特别风光霁月、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是怎么跟她祖母聊家常的。 比起简珞瑶似乎毫不关心的反应,简珞岚看着自己颇显热切的眼神和微红的耳垂,都让简千珝觉得更像正常女子乍然见了未婚夫才会有的反应,不过是五妹……简千珝目光微微冷凝,在郑氏走远后,对简珞瑶身旁的郑嬷嬷道:“劳烦郑嬷嬷送五妹先回去了,我跟四妹还有些话要说。” 简珞岚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咬了咬唇道:“二哥,我想跟你们一块走……” 话还没说完,简珞瑶抬头,目光清冷的盯着她,眸子一眨不眨,清澈见底,似乎能将人心底看穿。简珞岚说到一半的话就再说不出来了,心里头竟然有些恐惧。 简珞瑶似笑非笑:“等我跟二哥说完,五妹妹想说什么都行。” 简珞岚心里一紧,竟有些无所遁形的感觉,第一次在简珞瑶面前产生回避的念头,勉强笑了笑:“那妹妹就不打扰四姐姐和二哥了。” 郑嬷嬷将简珞岚的反应尽收眼底,虽不知她为何心虚,却也一片欣慰,自家姑娘终于不再事事软和了,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日后姑娘嫁了人,遇到的事还多着呢。 不过还好姑娘性子能立起来。 眼瞧着简珞岚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简千珝收回了视线,看了简珞瑶一眼,心里头也略略放下了心,一面迈了步子往前走,一面道:“瑶儿几月不见,性子倒是强硬了不少。” 简珞瑶反问:“大哥不喜欢?” “怎么会,你能够立起来,家里也才放心。”简千珝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看三皇子也是正派人,断不会有那拎不清的事发生,你自个儿有能耐,那也能过安生日子。” 简珞瑶原只是打趣,却不想听到这么郑而重之的叮嘱,一时有些感动,没能及时答上话来,于是沉默了片刻,走了一段路,几乎快到二房院门口,简珞瑶才收拾了情绪,只是刚刚张口,一个荷包从旁边递了过来。 “哥?”简珞瑶下意识伸手一接,才发现是一个沉甸甸的银袋,不由有些诧异。 简千珝却难得没有看她,目光瞥向远方,似有些尴尬的道:“你知道我手头也不宽裕,平日在书院花销大,这点银子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倒不如拿给你自己处理,日后出了门,花销的地方也大。” 简珞瑶当然知道,简家也不是大富大贵,家里的姐妹们因着吃喝都在家里,衣裳首饰水粉都会统一采买,每月才有二两的零花钱。 她大哥他们好一些,因为在书院上学,要吃喝、笔墨,有时候与夫子和同窗人情来往,样样都要花钱,月例提到了十五两。 看着是她们的十倍,但是想想她们根本没什么花钱的地方,除了家里有时想吃点例外的东西,自个掏钱叫厨房做,别的几乎就没了,兄弟们出门在外的的确确花销大。 然而简珞瑶手里拿着的这个银袋,她估摸着少说也上百两银子,能从日常花销中省下这些东西,只怕存了不止几个月,一时间觉得手心有些发烫,正欲将银袋塞回给简千珝。 “大哥这是做什么,你自个儿在外面还要花钱,哪能把这些都给我……” 简千珝却不肯接,背着手皱眉道:“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不然你就当是大哥给你备的嫁妆。” 简珞瑶哭笑不得:“嫁妆子有爹娘张罗,哪用得着大哥的钱……” 话还没说完,简千珝瞥了她一眼,面色端方的道:“姑娘家家的,说这话也不害臊。” “还不是你害的。”简珞瑶仍想将银袋还回去,因笑道,“大哥把私房全给了我,日后拿什么来讨大嫂欢心?” 简千珝竟也没有平日的一本正经,瞥了简珞瑶一眼,稳稳的接道:“你大嫂不需要这个。” 简珞瑶一愣,眼神忽然一亮,正想再打趣几声,却不想已经走到湘兰院门口了,简千珝淡淡的道:“妹妹正在学规矩,听闻教养嬷嬷甚为严厉,我就送到这里了。” “哎,大哥……” 回应简珞瑶的是简千珝挺直的背影,她只能怔怔的看着银袋,一时无语。 回了屋子,郑嬷嬷已经在里头等了,看到她回来手里拿了个银袋,不由打趣了一声,一直跟着简珞瑶的绿绮回道:“是二少爷给姑娘的,姑娘也不想接。” 郑嬷嬷却是笑了起来:“二少爷一片心意,姑娘若是拒绝了岂不让他难过?”说着接过简珞瑶递过来的荷包,郑嬷嬷打开看了看,忽然愣住,“整整二百两呢,大少爷每月才十五两的月例,这些银子只怕最少攒了一两年罢?” 简珞瑶摆摆手道:“大哥性子犟,送出的东西怕不会收回去了,嬷嬷替我收着罢。” 郑嬷嬷点头,郑重的搬了简珞瑶的小金库来,将银袋放进去,又让识字的红云记上,这边对简珞瑶道:“二少爷如此惦记着姑娘,姑娘往后也要记着才是。” 不过她也只是例行叮嘱,心里并不担心,自家姑娘和几个少爷感情都好,不然二少爷也不会如此用心。 而另一头,方嬷嬷跟在郑氏后头小声道:“太太,二少爷说三皇子待会去老爷书房,是不是让下人好生看着姑娘们的院子,别给冲撞?” 郑氏闻言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发现了什么?” 方嬷嬷脑子里闪过五姑娘闪烁的眼神,却并未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道:“并无要紧,只是小心些,免得出什么事叫三皇子看了笑话。” 郑氏犹疑的看她一眼,认同的点头:“瑶儿那里有教养嬷嬷,不必担心,那便让人叫郑嬷嬷多注意些五丫头那里罢。” 二房就这两个姑娘,且郑氏不信方嬷嬷会无缘无故提醒自己这个,防的就是那个养不熟的庶女! 简珞岚还不知嫡母已经起了疑心,她此时正在屋子里自怨自艾,自己从小费尽心力,无论是学什么,样样出挑,在老夫人他们跟前也是最为孝敬,可是不管如何努力,永远都比不过嫡姐! 她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了所有人的宠爱,如今更是平步青云,被指为三皇子正妃! 若三皇子嫌弃这门亲事也就罢了,注定得不到丈夫的宠爱的嫡姐,起码能冲淡她心里的不甘,偏三皇子竟然是如此风光霁月的人,她万没有想到竟有如此出色的男子,几乎一见倾心,对方却是她嫡姐的未婚夫! 不仅如此,简家低微,并无什么能让三皇子可图的,可三皇子两番屈尊降贵的上门,第一回还能说是礼仪,这第二回又算什么?说不是为着嫡姐来的,谁会信? 可是她不服,嫡姐凭什么,凭什么处处不如自己,却又处处都压自己一头! ***** 第二日一早,简千珝坐车回书院了,简家还没消停两日,又一次全府震惊。 太后宣简珞瑶进宫。 ☆、45|01.01 | 太后宣召,而且是要简珞瑶即时入宫,简府毫无准备,一时间很有些手忙脚乱。 简珞瑶衣裳要换,要重新梳妆打扮,丫鬟一来通知消息,几个教养嬷嬷便忙活开了,没一会儿,郑氏和金氏又扶着老夫人进了湘兰院。 老夫人到这个年纪,出门见客的次数都少了,平日里几乎不出松荣堂,更别提去孙女们的屋子。 郑嬷嬷见她进来,忙搬了椅子铺上软垫,又让白露她们上茶。 正坐在梳妆台前任人折腾的简珞瑶准备起身请安,老夫人挥挥手:“别顾着我了,时间紧迫,帮四丫头早些收拾好。” 简珞瑶只得坐在椅子里朝老夫人点头:“谢祖母体谅。” 郑氏一面扶了老夫人在椅子上坐下,一面道:“你祖母过来是有些事要叮嘱你,好生听着。” 早些年老太爷在世时,作为四品官女眷,老夫人也是有资格进宫的,有时是入宫给皇后和太后请安,有时是宫宴。 因而老夫人深谙宫里的规矩,对着简珞瑶细细叮嘱道:“入了宫只管低头看脚下,少东张西望,路上见了侍卫和男子要回避,给娘娘们请完安少说话,但娘娘们问起来也要认真作答,是什么就答什么,没必要隐瞒,也别害怕,眼神别闪躲。” “虽然以咱们家的地位,瞧热闹的更多,但你也无需心虚,你是圣人亲自指婚的,不比别的皇子妃差,只要你自己立起来,不卑不吭,旁人自不会看轻你。” 简珞瑶点头:“孙女记下了,请祖母放心。” 老夫人闻言笑了笑:“真是急忘了,你上回入宫也表现好好的,这些未尝不清楚。祖母就再叮嘱你一句,入了宫只管照着上次的做,别因为身份变了,就失去本心,能不能得贵人喜欢,看的是眼缘,不是别的。” 简珞瑶乖巧道:“是,谢祖母提点。” 老夫人见她听得认真,点头笑道:“你准备带谁陪你入宫?” 简珞瑶道:“请祖母裁断。” 老夫人目光掠过几个教养嬷嬷,本想叫她们其中之一陪着稳妥些,但是话到嘴边又顿了顿,最后还是道:“不然就让郑嬷嬷和绿绮陪你去罢,绿绮稳妥,应该不会冲撞贵人。” 简珞瑶点头,郑嬷嬷惊喜之余,却有些忐忑,“老夫人,奴婢连宫门都没摸到过,是不是林嬷嬷她们陪姑娘进宫更妥当些?” 老夫人温和的笑道:“几位嬷嬷是皇后娘娘亲自派来的教养嬷嬷,咱们使唤岂不是对娘娘不尊?” 林嬷嬷几人闻言,忙停了手中的活计弯腰道:“老夫人言重了,娘娘派奴婢们来,便是来照顾姑娘的。” 老夫人摇头笑了笑:“这几日你们也辛苦了,趁着四丫头入宫,也叫你们松快松快。” 几位嬷嬷也笑道:“那就谢过老夫人体谅了。” 谈话间,简珞瑶已经打理好了,宫里派了车子来接,正停在院外,宫人也在正厅等待。 简珞瑶与老夫人一道出了院子,老夫人脚程慢,便催简珞瑶道:“你先去罢,别叫人久等了,郑嬷嬷和绿绮,好好照顾姑娘。” 郑嬷嬷和绿绮自然是肃容回是,简珞瑶便道:“那孙女便先行一步了。” 又向郑氏和金氏告了别,郑氏笑容里带了些担忧的道:“记得你祖母的话,别出差错。” 金氏则纯粹是与有荣焉的笑容,朝简珞瑶摆摆手:“早去早回。” 郑嬷嬷和绿绮陪着简珞瑶往外院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郑氏和金氏扶着老夫人往松荣堂的方向走去。 一面走,郑氏一面问:“母亲为何不请林嬷嬷她们陪瑶儿入宫?林嬷嬷她们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又是皇后娘娘的人,旁人见了自然会多一份重视。” “还没你女儿清醒。”老夫人瞥了郑氏一眼,语气并不严厉,反倒很有些自豪,“你想想看,林嬷嬷她们只是教养嬷嬷,过不久还是要被召回宫里的,便是信得过也不能依赖,能一直跟在四丫头身边的还是郑嬷嬷她们,只有将身边的人锻炼出来,四丫头日后才能安生。” 郑氏被数落了不难过,笑盈盈的点头道:“还是母亲看得清,往后瑶儿还要您老人家多指教呢。” “老婆子也没几年好活了,子孙们都过得好,我日后才好安心下去见列祖列宗。” 老夫人的叮嘱,不单单是简珞瑶,跟在旁边的郑嬷嬷和绿绮也听得分明,牢牢记在心里。 待马车到了内宫门外,车停下来,宫人请简珞瑶下车,郑嬷嬷也没多问,稳稳扶了简珞瑶下来。 车外边,换了个圆脸带笑的宫人,冲简珞瑶福身道:“这便是简姑娘罢,奴婢是慈宁宫的斯兰,姑娘请随奴婢来。” 郑嬷嬷笑了笑,在不被注意的角度塞了个荷包过去:“有劳斯兰姑娘了。” 斯兰笑容更甚了:“当不得,嬷嬷喊奴婢斯兰便是。” 郑嬷嬷笑着点头,路上问了斯兰几句,许是看在荷包的份上,斯兰都回答了,告知这会儿娘娘们都在慈宁宫请安,还未散去。 第37节 郑嬷嬷忙看了简珞瑶一眼,见她脸色未变,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儿,忙将心头的担忧收起来,暗自提醒自己要端着,见了娘娘们不能这样一惊一乍,没得丢了自家姑娘的脸。 不多时,一行人到了慈宁宫,斯兰领了简珞瑶在侧殿坐着,自个儿去了正殿通报。 简珞瑶刚坐下,便有宫女上来沏茶,方将茶杯端起,只见斯兰领了个中年女子匆匆过来,简珞瑶忙把杯子放下,站起身,中年女子已经朝她弯腰道:“简姑娘来了,太后命奴婢领您过去。” “有老岑姑姑了。” 岑姑姑面上露了笑意,看起来颇为亲切:“难为姑娘还记得奴婢。” 简珞瑶与岑姑姑聊了两句,已经来到正殿门外,岑姑姑也收了面上笑意,做了个手势对简珞瑶道:“简姑娘这边请。” “多谢。”简珞瑶也收了笑意,只剩嘴角一丝笑意,看起来颇为和善。 ************************************************ 一脚踏进大门,简珞瑶便感觉到截然不同的氛围扑面而来,虽然主位上还有人在向太后凑趣,殿内笑声不断,简珞瑶却感觉几乎所有目光都投在了她的身上。 照着老夫人的提醒,简珞瑶微微低了头,一路目不斜视的跟着岑姑姑来到殿中央,身后的郑嬷嬷和绿绮皆是同样的姿态。 岑姑姑对上首的太后道:“太后娘娘,简姑娘到了。” 简珞瑶则跪下行礼:“臣女见过太后娘娘,见过各位娘娘。” 温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起来罢。” “谢太后。”简珞瑶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简珞瑶也不知道为何,太后每回见了她都颇有些慈祥。 这次也一样,又是叫人赐座,又是要人端茶递水,许是没见过太后对哪个大臣之女如此喜爱,殿内的娘娘们先是一愣,随后也反应过来,纷纷凑趣。 “莫怪太后如此喜欢简家姑娘,臣妾瞧着这孩子也很面善,总想着多亲近一丝呢。” 说话的娘娘位置离太后不远,应该是四妃之一,看语气和说话的神态,元贵妃和淑妃可以排除,不是贤妃应该就是德妃了。 简珞瑶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正想说话,一个略显傲慢的女声道:“贤妃纵是再想亲近,也得看淑妃乐不乐意。” 便是简珞瑶低着头,都能感受到整殿的气氛忽然一顿。 满大殿没有一个人说话了。 贤妃脸上的笑意也忍不住僵了僵,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毕竟满宫上下都知道淑妃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就差没跟皇后撕破脸了,让三皇子夹在淑妃和皇后间左右讨好。自己可不是皇后,能让高傲的淑妃容忍,若不小心说错了话,还不知淑妃怎么想自己。 可另一头又是咄咄逼人的元贵妃,深得圣宠,不能得罪。贤妃一面在心里暗恨,脸上也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勉强笑道:“臣妾没有儿子,倒是不清楚呢。” “本宫倒是有儿子,不过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淑妃可是马上就做婆婆了,不知现在是何心情?” 元贵妃这话一出,整个大厅更是静得不像样了,坐在后头的低位分嫔妃,有那胆小都在暗暗吸气了。元贵妃今日咄咄逼人,摆明了就是要让淑妃发怒,这会儿谁也不敢做炮灰。 连最先打开话题的贤妃这会儿也装隐形人了,不想淌这趟浑水。 因为皇后不在,旁的妃嫔根本不敢出来打这个圆场,略显漫长的安静,倒显得都在等淑妃回应一般。 淑妃没说话,一如预料的沉默。 站在简珞瑶身后的郑嬷嬷和绿绮不由把头垂得更低了,心里头一片担心,这宫里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地方,自家姑娘进来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话,就被人摆了一道。 还有淑妃娘娘,这么久都一声不吭,看来是真的很不喜自家姑娘了,今儿又被元贵妃咄咄逼人到这个地步,只怕心里指不定怎么迁怒自家姑娘呢。 却不想淑妃沉默了片刻,在众人皆忐忑不安的时候,毫无预兆的轻笑一声,“做婆婆什么心情,再过几年元贵妃不就能体验到了,现在急什么?” 元贵妃眼底闪过一丝狠意,她虽出身不好,但自从被圣人看中后,也一直是圣宠不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一不得意的,无非是肚子不争气。 那些不得宠的嫔妃,都一个个生下皇子,她跟了圣人数十年后终于怀上孩子,只是自家儿子排行第六,前面有五个比他大上许多岁的哥哥,她儿子还是个翩翩少年郎,只能在圣人跟前撒着娇,前面几个碍眼的已经入了朝堂,站稳脚跟。 当然前面两个最大的,她都不怕,那两个既没有外家支撑,母妃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低等的嫔,自个儿也不得圣人喜欢,成不了气候。 但老三萧长风就不一样了,她使了那么多手段,拖着萧长风不让人成婚,并不是怕他抢先生下皇长孙。 正所谓成家立业,在皇家,成了婚的皇子,就应该在朝中领事了。 而众位皇子中,除了自家小六,圣人能称得上喜爱的,也就萧长风了,萧长风比她家小六大了整整六岁,比小六入朝早了六年,偏他的外家还是既有实权又有圣心的安宁侯。 一旦萧长风入了朝堂,自有安宁侯替他铺路,届时任自己在后宫如何威风,手也伸不到前朝去,意味着她再也拿捏不住淑妃母子。 因而她费尽心思拦着萧长风成婚,只可惜圣人那头却不配合,淑妃那贱人不过是哭一哭,就许他破格入朝了,都到这地步,她再拿婚事说事也没意思,倒不如顺了淑妃母子的意,也好在圣人跟前讨个巧。 然这也是她无奈之举,眼睁睁看着萧长风入了朝堂,建了府,又要大婚了,元贵妃心头的狠意可想而知,淑妃一个“急”字,明明白白将她的痛处揭开。 元贵妃冷冷哼了一声,却到底不敢在太后跟前发作。 淑妃似笑非笑的瞥了元贵妃一眼,也见好就收,没有再说刺激她的话。 坐在主位的太后却好似没察觉殿中的暗潮涌动似的,只管笑眯眯的看着简珞瑶道:“好孩子,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是。”简珞瑶也没有被元贵妃和淑妃之间的你来我往吓到,好像被扯入其中的人不是她一样,面不改色的抬头直视太后,太后笑着对旁边的人道,“你瞧瞧这孩子,才数日不见,养得白白嫩嫩,哀家一见就欢喜。” 着深蓝色宫装、一直没吱声的女子这时笑道:“何止太后这般,臣妾瞧着这孩子也十分可爱呢,恨不得养个这样水灵灵的女儿才好。” 又有一个宫妃凑趣道:“要臣妾说还是圣人眼光好呢,简姑娘很快就要嫁给咱们三皇子了,到时候就是一家人,德妃姐姐何须羡慕简夫人?” 太后闻言笑眯眯的点头:“很是,再过不久就是一家人了。”说着朝简珞瑶招了招手,“好孩子,来哀家这儿。” 简珞瑶有些迟疑,她到现在为止,也才见过太后三面,还是加上小时候参加宫宴的那一面,她自认为没什么过人之错,太后却对她慈祥成这样,未免让她摸不着头脑。 一迟疑,眼神就有些闪烁了,简珞瑶眼角余光却瞧见淑妃身后的女子对她暗暗点头,不由一愣,面上却没露分毫,乖巧的站起身。 自有人引导简珞瑶从哪边绕过去。 一走到太后跟前,简珞瑶方准备跪下请安,只是刚弯下腰,便被太后亲自伸手扶住了,太后就像个热情慈爱的长辈,拉了简珞瑶就要她到自己旁边坐下。 底下的嫔妃看得眼睛都直了,尤其是元贵妃,一双素手险些没将帕子绞烂,她是借了太后喜爱简珞瑶的借口,才成功将简珞瑶指给了萧长风当正妃。 但那时她并未往心里去,只觉得是旁人夸大其词,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不沾亲还不带故的,太后不过是拿着逗个趣罢了,反倒是一个个真当找到了筏子上赶着讨好。 倘若她知道太后对这简珞瑶是如此态度,她定不会说服圣人将简珞瑶指给萧长风,合适的秀女那么多,没得白白送给淑妃一个讨好太后的机会! 元贵妃正在心里悔不当初,淑妃却端起茶杯,似笑非笑的瞥了元贵妃一眼。 简珞瑶正在努力拒绝太后的美意——太后自手腕上摘下来的一串碧玺,石榴红,松松垮垮的戴在简珞瑶白皙的手腕上,更衬得红似滴血,白的如霜。 许是这个时代的老人家都有散财的习惯,见到喜欢的孩子就大送礼物,简珞瑶不是没见识过太后的大方和大手笔,但还是有些心惊肉跳,受宠若惊的要将碧玺珠子还会去:“使不得,太后娘娘,这太过贵重,臣女不……” “哀家给你的,你尽管拿着,就当见面礼,哀家还等你改口喊祖母呢。”太后说着又笑了,众妃不管心里如何震惊,面上还得跟着一起笑。 位置偏后的一个妃嫔笑道:“一见面,太后就把常戴的碧玺珠子送给简姑娘当见面礼了,可见简姑娘是个讨喜的。” “可不是,前儿听说圣人还赏赐不少玛瑙珠子,除了简姑娘,旁的人哪有这待遇。”先前说话不知名的妃嫔身旁的女子面上笑着,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和气,“可见还是简姑娘会讨人喜欢,日后逗太后开心的重任,就只能交到简姑娘身上了。” 一提到玛瑙珠子,元贵妃眼底又闪过一丝恨意,瞪了说话的女子一眼。 对方这句话只是拈酸吃醋,却偏偏戳中了元贵妃的痛处,上回圣人不但赏了简珞瑶,还赏了皇后和淑妃,偏没有她,这么多年了,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冷落! 相比之下,淑妃的无动于衷,让人更加确信她是真的很不喜欢这位未来儿媳妇,陈嫔和蒋嫔话里话外都在讽刺简珞瑶会卖乖讨好太后,为各自的儿媳妇抱不平,然而淑妃眼瞧着太后多喜欢简珞瑶,也都不肯装个样子,一句话都不肯替简珞瑶说。 “不过是一串珠子,哀家瞧着珞瑶合适就赏了,瞧这颜色,她戴着多喜庆。”太后好似听不懂陈嫔和蒋嫔的言外之意,仍旧笑眯眯的拉着简珞瑶,拍拍她的手背,又道,“这手腕儿真细,平日没吃饭吗?” 简珞瑶笑着回了一句“吃了”,太后便点头道:“那就好,哀家知道你们小姑娘喜欢保持身段,不过咱们这儿可不兴这个,还是养得白白胖胖些才好。” 太后这厢还没拉着简珞瑶说几句,贤妃忙过来凑趣道:“太后都带头给简姑娘送见面礼,咱们怕也不能小气了,不过今儿出来的急,只戴了一个红珊瑚镯子,比不上太后出手大方,简姑娘还别嫌弃。” 没等简珞瑶说话,太后笑眯眯的道:“心意到了就好,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贤妃你就是想太多。” 虽是这么说,太后的语气中也带了一丝亲昵,让了旁边的岑姑姑去将贤妃的镯子取来。 这么一来,其他嫔妃哪还坐得住,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给简珞瑶送礼。 都是岑姑姑亲自去取的。忙活一阵下来,只剩下淑妃和元贵妃没表示了。 淑妃似乎并不在意旁人琢磨的眼神,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元贵妃看着她冷笑一声,从头上拔下一根凤钗,“本宫也没带好东西出门,简姑娘别嫌寒碜,不过想来淑妃定准备了好东西。” “贵妃说笑了,你都没带,我怎么会事先准备。”淑妃似乎与元贵妃争一口气似的,忽然勾唇笑了,对简珞瑶道,“不过贵妃说得对,你难得入宫一回,本宫不表示也说不过去,待会儿随本宫去昭阳宫一趟罢。” 简珞瑶立马作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臣女谢娘娘厚爱,只是……” 太后却笑着打断简珞瑶的话:“这个血是她该出的,你别客气,尽管伸手拿。” 淑妃说话算话,在慈宁宫散了后,便让身边的姑姑叮嘱简珞瑶记得跟在她后头。 郑嬷嬷和绿绮捧着一干妃嫔赏赐的好东西,晕乎乎的跟在简珞瑶身后,简珞瑶跟在淑妃的步撵后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太后叫她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给她赏东西? 还有淑妃到底是几个意思?若只是为了膈应元贵妃的话,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罢,岂不是把自己也顺便膈应了一遍? 虽然简珞瑶跟着淑妃去了,其实满宫都知道她连昭阳宫的大门都没摸到,淑妃的步撵直接回了昭阳宫,王姑姑却慢了一步对简珞瑶道:“简姑娘请留步,奴婢这就进去将娘娘准备好的礼物取出来。” 简珞瑶笑着点头:“有劳姑姑了。” 一直面无表情的王姑姑面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但也只是一闪而逝,回道:“简姑娘客气了。” 说完便转身进了昭阳宫,简珞瑶站在宫门口,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她的未来婆婆似乎是“性情中人”。 简珞瑶身后的郑嬷嬷和绿绮倒是颇有些不忿,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在为简珞瑶心疼,马车方一驶出宫门,绿绮便忍不住道:“姑娘,淑妃娘娘也太不给您面子了罢,是她喊您去拿东西的,却把您晾在宫外半响,不让您进去……” “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还能要求她给我面子?”平心而论,简珞瑶的语气很自然,心平气和的,郑嬷嬷却无端脑补出了心酸,不由瞪了绿绮一眼,“不记得出门时老夫人叮嘱过什么了?少说少错!” 绿绮立时噤声不语。 马车里一阵沉默,只听到车轱辘碾过道路的声音。 ***************************************************************************** 慈宁宫内。 嘴上说着累了要歇息的太后,面上却并无多少倦意,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淡淡的问岑姑姑:“昭阳宫那儿如何?” “回太后,淑妃虽带了简姑娘过去,却并未让她进昭阳宫,简姑娘在宫外等了片刻,是王姑姑将礼物送出来的。” “这淑妃,果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太后揉了揉太阳穴,难得有些无奈,“这些人是越来越坐不住了,不知道哀家还有多少安宁的日子。” “太后。”岑姑姑面露不解的道,“您自来不掺和这些事,对皇子们一视同仁,为何独独偏袒简姑娘?” “长风吃了这么个大亏,偏淑妃气性大,还在跟皇儿置气,竟万事不管,皇后现在不过一时愧疚,尽力补救罢了,谁知道能帮衬多少?还有元贵妃。”太后摇头道,“皇儿是这次是真把她宠得没边了,什么要求都能答应,哀家再没点表示,岂不是让她越来越有恃无恐?” “原来如此。”岑姑姑恍然大悟,躬身道,“还是太后英明。” 而御书房内,圣人手上奏折告一段落,端着茶杯状似无意的问:“李成,朕听闻母后今日召简家姑娘入宫了?” “回万岁爷,正是。”李成不用圣人继续问,便一股脑儿将今日慈宁宫里和昭阳宫外发生的事,一一细细禀报了。 圣人闻言轻笑一声,与太后的反应类似:“淑妃气性果真大了。” 李成不敢跟着附和,便陪笑道:“奴才觉得万岁爷真是慧眼如炬呢,这简姑娘一路不卑不吭,多少世家出身的姑娘都比不上。” 圣人点头,微微叹气:“可惜家世差了些。” 李成呵呵笑了一声,也不敢多说,简姑娘家世再差,日后也是要做王妃的,哪是他能编排的。 第38节 “不过淑妃气性虽大,到底还算是有些眼色,朕原还当她要给简家姑娘一个下马威呢。”圣人话锋一转,对淑妃的表现倒是越来越满意。 至于淑妃气性大,到底是因为他这事办得不地道,他回过神来后都后悔过,不能怪淑妃生气。 “正是呢,奴才也吓了一跳,淑妃娘娘平日可没这么容忍过谁。”李成摸准圣人的意思,笑道,“许是看在万岁爷的面子上罢,万岁爷前儿刚厚赏过简姑娘,淑妃娘娘心里再不高兴,也不能枉顾您的面子不是?” 圣人点头,心里满意之余,不免又发散了会儿,淑妃都知道这么维护他的面子,倒更衬得元贵妃咄咄逼人。 圣人没怪过元贵妃撺掇他将简珞瑶指给三皇子,到这里反倒生出了些许微词。 一是元贵妃不如淑妃维护他的脸面,二是元贵妃说话没个准,劝他的时候还说多喜欢简家姑娘,现在如了意,倒是全然不记得自己先前说过什么了。 女人的话果然不能信。 圣人这样想着,忽然道:“淑妃今儿大出血了,朕也不能没点表示,你去朕的库房取两件首饰送过去罢。” 李成笑着点头:“是。” 于是简珞瑶前脚刚出宫,后脚淑妃宫里就收到了圣人的赏赐。 圣人单独赏赐的次数不少,但主角自来是元贵妃,头一回轮到淑妃,还是在元贵妃和淑妃刚撕完之后,圣人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这一消息不到片刻便满宫皆知。 长春宫内已是一片狼藉,瓷杯花瓶碎了一地,始作俑者还不肯罢休,一副誓要将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光的架势。 宫人也不敢劝,皆跪在磕头求饶,唯一还敢站着的也就备受元贵妃信任的林姑姑了。 但林姑姑也不敢在元贵妃盛怒的时候凑上前去,一直站在她身旁看着,偶尔替元贵妃挡一挡溅到她跟前的碎片。 大约过了一刻钟,元贵妃收了手,似乎是砸累了,林姑姑忙冲上去扶着她的手:“娘娘小心地上碎片,奴婢扶着你进寝宫。” “本宫不去!”元贵妃拂开林姑姑的手,宽大的袖子从茶几上扫过,茶杯又“嘭”的一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元贵妃在椅子上坐下,满是怒意的声音道:“王氏那个贱人,惯会在圣人跟前装模作样,本宫真恨不得撕开那张脸,让圣人好好瞧瞧里头是什么模样!”元贵妃恨极,连淑妃都不喊了。 “娘娘……”林姑姑想劝,然而刚起了个头,就被盛怒的元贵妃打断了。 “圣人到底什么意思?前几日说下聘,独独赏了皇后和哪贱人,本宫什么都没有,满宫上下都在瞧本宫笑话,今儿又赏赐了贱人一回,岂不是坐实了本宫失宠的传言?!” “不过是一点赏赐,淑妃得到的,还没娘娘您半个指头多呢!”林姑姑便劝道,“圣人无非是觉得愧对淑妃母子,三皇子被指了个五品小官的女儿做正妃,面子里子都没了,这个亏吃大发了,也只能在圣人跟前扮可怜讨些好处不是?但比起失去了,得到的也不过是些蝇头小利,娘娘真没必要为这点小事置气,说到底,您才是最大的赢家。” “你说的也对。”元贵妃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之后,反倒笑了。 “那贱人没能给自己儿子找一个有力的岳家,便相当于失去了一条臂膀,而万岁爷曾经答应过本宫,定会给瑀儿找个出身好的正妃,未必就比安宁侯差,如此一来我儿胜算便大了不少。” “娘娘可算转过弯来了。”林姑姑一脸欣慰的道,“淑妃母子吃了这么大的亏,险些沦为笑柄,不在别处找些好处怎么甘心,娘娘何至于跟他们一般计较?” *********************************************************************** 简珞瑶回了家,自然不会跟家里人讲在宫里惊心动魄的这些经过,郑嬷嬷和绿绮得了叮嘱,也不敢多说,她们现在也算是涨了不少见识,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好,就给简珞瑶招了祸来。 因而简家人瞧见简珞瑶入趟宫又是大包小包的赏赐,还当自家姑娘真的得了贵人们的青眼,与有荣焉之余,也稍稍替简珞瑶放下了心。 既然如此,日后嫁入了皇家,日子应该也不会太难过。 简珞瑶笑得一派自然,又陪老夫人和郑氏她们一块用了午饭,这才回了湘兰院。 几位教养嬷嬷也体谅她入宫一趟不容易,便给了放了一日假,明日再开始学习。 简珞瑶便换了单衣歪在床上,她有午睡的习惯,今儿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今日的宫斗大戏,不只是郑嬷嬷和绿绮开眼界,她也头一回见,还知道嘴斗是里头最温和无害的一种,但已经足够让她心惊肉跳了。 简珞瑶悄悄伸手往枕头底下摸去,摸到一个微微发硬的凸起,手指尖微微发烫,这根签她再不敢留着,定要找个时间烧了,她不想被卷入那场硝烟中,不想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点都不想。 ☆、46|01.01 | 这日,简家收到两封书信,一封是从蜀地寄过来的,寄信之人自然是简家大老爷。 信里夹了五百两的银票,指明给简珞瑶添妆,又说大太太张氏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带了些特产和蜀锦,也是走的水路,定能在婚礼前赶回家。 “可惜老大有要职在身,不能回来看看。”老夫人听郑氏念完信,感叹了一声,没等郑氏说话,旋即又打起精神来了,琢磨道,“你大嫂是个有成算的,她娘家在蜀州还算有几分脸面,寻到的蜀锦想必不会太差,给四丫头当嫁妆也不算辱没了。” 郑氏自然点头应道:“可不是,我先还头疼怎么给瑶儿置办些抬得出去的嫁妆,大嫂这一回来,至少料子是不用我愁的了,上好的蜀锦放到谁家都拿得出手。” 不管郑氏心里头还有没有芥蒂,听她能这么说,老夫人却是放下心来了的,老二家的算是表态了,至少明面上不会再揪着这事不放手。 不再操心各房的恩怨,老夫人转而问郑氏:“嫁妆备得如何了?” “旁的差不多,就剩要新打的床和桌柜这些,前不久才去三皇子府邸量了尺寸来,正在叫工匠加急赶制,应该赶得上日子。” “那就好。”老夫人点点头,又问,“珩儿有消息了吗?” “正要跟您说呢。”郑氏满面喜意的道,“那孩子一接到信就动身回来了,只是回信不知怎么的,耽搁了数十日,直到昨儿夜间才收到,因为太晚怕打扰您休息,就没跟您说。” “当真?”老夫人腾地一下坐起来,脸上有几分激动。 简千珩一出门就是一两年,当然不能跟大老爷相比。 可大老爷是朝廷命官,等闲没什么危险,而简千珩还是个小年轻,性子又跳脱,老夫人自来把他当孩子看,当然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好睡不暖。 这种担心,就是每隔几月都能收到简千珩的平安信,也不能抚平的。 如今听到他要回来了,老夫人如何能不激动。 郑氏点点头,与老夫人的心情一样。 老夫人叹气:“这孩子一出门就是这么久,委实令人担心,待他回来,老婆子可要说教说教,哪有这般连家都不顾的。” “可不是。”对于老夫人的观点,郑氏一千个赞同,立马附和道,“儿媳妇先还想他志不在科举,反正您和老爷都点头了,不考就不考,那便早点成亲,也让您早日抱上曾孙子不是?” 说到这里,郑氏叹口气,话锋一转道:“谁想这孩子滑不留手,拖到现在瑶儿珝儿他们都一个个成亲了,他还连个婚都没定,偏每回提起来,老爷都说儿媳妇妇人之见。儿媳妇的确是妇人之见,甭管他有多大志向,统归还是要成亲生子的不是?” “你说的很是。”老夫人点点头,道,“待忙完四丫头的婚礼,你就替珩儿相看相看,老婆子我发话了,不定婚他下回别想出这个家门!” 郑氏面露喜意,忙不迭的点头:“诶,儿媳妇谢过母亲了。” 简珞瑶那里也收到了消息。 简千珩写了两封信,一封给父母长辈,一封是写给简珞瑶的“悄悄话”。 郑氏和简司业都习惯了他们兄妹感情好,见怪不怪了,并未动“吾妹轻启”的那封信,郑氏一从正院回自个儿屋子,便叫方嬷嬷亲自将信送去湘兰院。 简珞瑶一面拆信,一面听方嬷嬷替她娘传达旨意:“太太的意思,是请姑娘这回好好劝一劝三少爷,他平素最听您的话,只要您开口,三少爷必定会好生考虑……” 方嬷嬷滔滔不绝,简珞瑶一面点头,看似听得很认真,一面一目十行的扫着书信,忽然惊讶道:“这信是二哥数十日前送出来的,当时二哥在杭州,想必他也是乘水路回来,如此算下来恐怕不出半月,二哥就能到家了。” 方嬷嬷一听,也是满面惊喜,哪还记得先前滔滔不绝说得什么,忙凑过去瞧:“当真这么快就能到?” 简珞瑶摊开信,将日期指给她瞧,一面道:“从杭州乘水路到京里,大概二十多日就能到,二哥信上说他写完信就准备出发了,算下来半个月足矣。” 方嬷嬷连连点头:“姑娘分析得很是,老奴这就回去告诉太太,太太先还担心,都不知道三少爷走到哪了。” “嬷嬷去罢。”简珞瑶点点头,笑道,“二哥怕是不想让爹娘他们过于担心,这才没说具体时日,不然万一路上耽搁了些什么,岂不是让长辈们在家坐立不安?” 方嬷嬷点点头,匆匆走了。 郑嬷嬷进屋瞧见自家姑娘嘴角含着笑意,不似前几日的沉默,不由放下心来。 自那日从宫里回来,姑娘情绪便低沉了许多,她是想劝又不知怎么劝,别说姑娘了,就是她这把年纪,见了那阵仗,都许多天回不过神来。 且太太和老夫人那儿也说了,往后姑娘入了门,见到的要经历的,只会比那日还要厉害许多,那是她自个儿要过的日子,她自个不想通不想开,旁人急也没用。 如今见自家姑娘似乎走出了那日的阴影,郑嬷嬷自是十分惊喜,笑着打趣道:“一听说三少爷要回来,姑娘就高兴成这样,不怕二少爷知道了伤心吗?” “大哥才不会这么小气。” 简珞瑶也知道郑嬷嬷的担心,只是她前几日心情确实没调整过来,身旁这些人的关心着急,她一概不理,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今已经想通了,简珞瑶朝着郑嬷嬷眨了眨眼睛,笑道:“再说了,我高兴的不是二哥要回来,是他回来有好戏看了。” 郑嬷嬷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为何这般说?” 简珞瑶想到方嬷嬷刚在她耳边说的话,便笑了:“娘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二哥回来自投罗网了。” 郑嬷嬷闻言,笑嗔了她一眼,“三少爷也是白疼你一场了,竟在这里看笑话。” “非也非也,往常为了替他安抚娘和祖母,我费了多少口舌,这回只是让他自己出阵而已。”反正简珞瑶打定了主意要看好戏。 而另一头,郑氏也在问方嬷嬷:“瑶儿接到信的时候可还好?” “老奴瞧着姑娘今儿心情很不错呢。”方嬷嬷将简珞瑶今儿的表现都说了一遍,用一种纵容的语气笑道,“为了转移老奴的注意力,姑娘还特意将三少爷几时回府告诉老奴。” “这兄妹俩真是一丘之貉,和着都把我当恶人了!”郑氏笑骂道,“珩儿也是,给我们的信里,几时回来一字都不透露,还怕我不让他进门不成?” “三少爷给姑娘的信里也没提,是姑娘看落笔日期猜到的。”方嬷嬷忙又把简珞瑶那通说辞,拿来安慰郑氏。 郑氏倒真没生气,儿女感情好不是一日两日了,再说都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恨不得他们一直这样好下去才行。 听方嬷嬷说完,郑氏点点头,感叹道:“珩儿这信来得及时,耽搁了这么多日,偏在这个时候送回来。” “可不是,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知道三少爷要回来,姑娘到底不再郁郁寡欢了。” 郑氏感慨之余,想到自家女儿难得多愁善感一回的缘由,未免又有些提心吊胆:“你说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长大的姑娘,自小见过最多的也不过是姐妹间置气,入了那家的门,日后可怎么适应得了?” “慢慢就能适应了。”方嬷嬷安慰道,“太太您做姑娘的时候,不也没想到现在这么远?” 简珞瑶猜得没错,四月初,简千珩便已经回了简府。 依着简珞瑶的推测,不想让儿子太过辛苦,一进入四月,郑氏就安排了家丁去码头守着接人。 家丁在码头一连守了五日,第六日将人盼回来了。 远远的瞧见了简千珩,青年一身风流倜傥,在熙熙攘攘的码头犹如鹤立鸡群,十分惹目。 几个家丁分头行动,一个越开人群匆匆挑小路回府报信,一人朝简千珝招手要挤过人群接自家少爷出来,另一个则去不远处牵了马车来等候。 码头人群太多,不方便通行,因而耽误了些功夫,报信的家丁早早就回府了,而简家众人也得到了消息,一一收拾了去松荣堂等待。 简珞瑶要跨出湘兰院,即使是去迎接离家许久才回来的亲哥哥,林嬷嬷几人也坚决不掉以轻心,非要让简珞瑶打扮得一丝不苟。 不过林嬷嬷她们已经不亲自动手了,简珞瑶身边几个丫鬟都有可塑性,被调/教得很不错。 几个嬷嬷在一旁监督,四个丫鬟井井有条的给简珞瑶换衣裳,梳头戴收拾,描眉画唇,堪堪半刻钟便准备好了。 简珞瑶压抑住激动,这会儿才忙站起身,一面保持着淑女的风范,一面急着出门。 奈何还没走出两步,却被郑嬷嬷叫住了:“姑娘——” 郑嬷嬷从里头捧了银红色的披风过来。 第39节 这披风还是用上回宫里赏下来的料子做的,听闻也是贡品,料子轻软飘逸,仔细着闻还有淡淡香味。 倒也不是与生俱来的香味,这料子比旁的布料都容易熏上香,且味道保持得也越久,因而叫软香罗。 郑氏本想这么好的料子,留着给简珞瑶压箱底正好,老夫人却道瑶儿日后进了皇家,什么好的料子用不上,犯不着拿这压箱底。 又因爱它颜色秀致,正适合姑娘们穿,日后年龄大了反倒不合适,老夫人便让郑氏用这料子给简珞瑶裁两身衣裳出来。 郑氏略一思忖,女儿虽在备嫁期间,有时家里来了贵客,也是要出来见客的,如今她身份不一般,断不能让人瞧着寒酸了。 便听了老夫人吩咐,给简珞瑶裁了一身罗裙,另一身便是这披风,里头只夹了薄薄的一层蚕丝棉,有些挡风保暖的作用,又不减料子本身的飘逸,这个时节穿刚刚好。 郑嬷嬷捧了披风小心的加到简珞瑶肩上,一面整理一面道:“外头风大,姑娘小心着凉了。” 四月的虽是早春,京城仍有些寒意。 简珞瑶屋子里一早一晚都还烧着炭,这个时辰虽断了炭,却仍有余温,简珞瑶一踏出屋子,冷风袭来险些打个喷嚏。 好在披风够保暖。简珞瑶朝郑嬷嬷笑了笑,步子匆匆的往松荣堂赶去。 老夫人年纪大不经冻,她屋子从早到晚都炭火不断,跟火炉一样温暖。 一踏进去,简珞瑶感觉置身两个世界了,又因方才路上走得急,浑身火热。 刚给老夫人和郑氏金氏请完安,站起身时简珞瑶鼻尖已经溢出了细细的汗粒。 郑氏眼尖,瞧见后朝简珞瑶招了手,一面给她解披风一面嗔道:“这么大人了还跟个猴儿似的,都冒汗了也不知道脱衣裳。” 简珞瑶顺势在郑氏旁边坐下,披风解下来了,身后的方嬷嬷伸手过来接。 郑氏回头瞥了她一眼,又笑骂道:“说你猴儿你还高兴呢,快擦擦鼻尖的汗。” 简珞瑶索性仰着脸,笑盈盈的道:“反正我是只猴儿,娘给我擦嘛。” 郑氏又取了帕子来,动作轻柔的给她擦了汗,从鼻尖到额头都没放过,嘴上却道:“真真儿越活越回去了,你妹妹们都没你这么无赖。” 金氏却一脸羡慕道:“二嫂你可别这么说,我还羡慕瑶儿跟你亲热呢。”说罢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简珞玥一眼。 被简珞瑶一打岔,郑氏和老夫人的紧张激动到底散去了许多,众人一面说着笑一面等着。 大概过了半刻钟,终于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直盯着门口瞧的郑氏再坐不住,腾地站起身。 而众人视线之内,确实出现了一个俊秀的身影。 “珩儿!”郑氏和老夫人一同唤出声。 年轻的男子穿着一件单薄的春衫,更显得长身玉立,衣袂风流,俊秀的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含着笑意,看起来便有些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姿态。 进了屋,当下朝老夫人和郑氏一揖到底:“不肖儿孙,拜见祖母和娘。” 老夫人也已经站起了身,一把扶住简千珩的手,浑浊的双眼里闪烁着激动,细细打量着简千珩,半响后点头,欣慰的道:“好,好,回来就好!” 郑氏眼眶已经悄然红了,瞧着儿子清瘦的身形,心里止不住的心疼,嘴上却恨道:“你还知道回来!” 简千珩直起身子,直视郑氏的双眼,缓缓道:“儿子不孝,请娘亲责罚。” 郑氏哪还忍得住,一把抱住简千珩,抬起手臂捶着他的背,已经克制不住有哽咽声传出来了。 简千珩没有闪躲,一直任郑氏捶,只是伸出手环住了郑氏的肩,轻轻拍了拍,郑氏扬起的拳头微微一顿,最后还是换成了轻抚。 半响后,郑氏情绪稳定下来,推开简千珩直起身,简千珩笑嘻嘻的抗议道:“娘哭完就不理儿子了?” 老夫人也拭了拭眼角,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笑骂道:“你当你娘哭是为了谁,还好意思打趣,小没良心的!” 郑氏也忍不住笑了,瞥了简千珩一眼,“理你做什么,一年到头也不回家一趟。” 老夫人和郑氏的情绪差不多稳定了,简千珩又跟金氏见了礼,这才把目光转到简珞瑶身上,简珞瑶笑眯眯的道:“三哥好像瘦了。” 简千珩眼尾微挑:“四妹倒是红光满面,越来越滋润了。” “吃好睡好,如何能不滋润?”简珞瑶说着还冲他眨了眨眼睛。 见兄妹俩许久未见并未生疏,还跟从前一样亲昵的样子,郑氏欣慰的笑了。 简千珩正欲说什么,简珞瑶身后的简珞岚探头出来,也学着简珞瑶的样子冲简千珩眨眼睛,娇俏可人的嗔道:“三哥眼里只瞧见四姐姐啦,我也很想三哥呢!” “三哥也很想你们,还有玥儿青儿。”被简珞瑶在心里封为中央空调的简千珩,自然不会给妹子难堪,一派温柔的冲简珞岚笑道,连后边两个小的也没忽略,道,“路过杭州时给你们带了些礼物,路远,还不将东西抬进来?” 路远是简千珩的贴身小厮,虽然郑氏一直在嘴里简千珩孤身一人在外,但实际上他们简家还没破落到这境地。 简千珩再如何远游苦游,也至少有个贴身小厮跟在旁边照顾起居饮食的。 路远听到简千珩的声音,大声应了一声,背了一个大大的箱子进来,简千珝亲自接过箱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几个姑娘听到从杭州带来的东西,便止不住的激动。 正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京城中的达官贵人虽处处看不起外地,但是从杭州传来的潮流,倒不会拒绝。 尤其是杭州的胭脂水粉,做得比旁的要细腻香滑,衣裳首饰也处处透着精巧,时常被京城中的夫人小姐们推崇。 也不怪姑娘们高兴。 简千珩虽性子跳跃,办起事来却不含糊,准备的礼物俱是深入人心,上至让老夫人爱不释手的古籍佛经,下至让简千珏见之激动的玩具。 比起妹妹收到的胭脂水粉,简珞瑶却是收到一个平安符,简千珩一脸神棍的表情胡诌道:“这是哥在杭州灵隐寺给你求的平安符,方丈大师亲自开过光的,你要随身佩戴,不许取下来,不许打开,这样才能消灾解难,包治百病。” 简珞瑶见他的表情就想笑,却不想信佛的老夫人一脸郑重的叮嘱道:“珩儿说的是,平安符不要打开,不然就是亵渎佛主,你可要好生保管着。” 郑氏也想到什么,忙道:“这符求得好,他们常说灵隐寺最为灵验,香火比慧聚寺还鼎盛,主持大师更是得道高僧,轻易不接见香客,瑶儿你可不能弄丢了。” 一提到慧聚寺,简珞瑶心头就一跳,那根签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处理了,心里头总有些心虚,忙点了头保证好好保护这个平安符。 这边分完礼物,老夫人和郑氏又拉着简千珩嘘寒问暖。 简珞瑶虽在心里想,她二哥是个大忽悠,说的话不知哪句能信哪句不能信。 但简千珩口才好,将旅途中的小事也能说得趣味横生,只要简珞瑶不去猜是真是假,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一眨眼便到用午饭的时辰了。 简千珏自中途被小厮从学堂抱回来,见他印象已淡的三哥,这会儿已经跟在简千珩身后舍不得走了。 老夫人便发话道:“索性念书是积年累月,不缺这一时半会儿,让珏儿用了午饭再回学堂罢。” 于是大大小小,今儿都一块聚在松荣堂用午饭。 饭后,老夫人乏了,众人退散。 郑氏带着儿女们回了院子。 一路上简珞瑶没能跟她二哥说上几句话,因为简珞岚一改往日的沉默,对着简千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颦一笑皆是娇俏。 简千珩一面回答,一面朝简珞瑶眨眼睛,暗示意味溢于言表。 简珞瑶只当没看到,心里笑叫他要做中央空调,幸好妹子们大多含蓄,要是都像简珞岚一样,看他还有没有安宁日子。 郑氏原在心里狐疑:这两孩子以前最是亲密无间,平日里通信也勤,怎么见了面却没话说,难道是日子久了不见生疏了? 正担心着,瞧见一旁的方嬷嬷冲自己使眼色,她看过去,正好见到兄妹俩的眉眼官司,这才放心下来,不是生疏了就好。 在简珞岚清脆的声音中,到了二房的院子,这会儿功夫,简千珏已经趴在简千珩肩上睡着了。 郑氏便对简千珩道:“把你弟弟抱去他屋子罢,睡半个时辰再让人送他去学堂。” 简珞瑶挽了郑氏的手臂:“近日嬷嬷教学放松了许多,我去娘屋子坐会儿?” 郑氏哪有不点头的,只是眼角余光瞥了简珞岚一眼。 正想开口也去嫡母屋子坐的简珞岚,眼皮一跳,暗想嫡母果真小气,生怕三哥对自己好过对她的亲女儿。 但不管如何,原本已经滑道喉咙间的话却是不敢再说了。 简珞瑶只当没看见简珞岚眼底的嘲讽,跟着郑氏进了屋。 柳苏小心走到跟前,对一脸怒意的简珞岚劝道:“姑娘好端端的怎么又置气了,谁又惹您了?” 简珞岚冷哼一神,看着消失在视线中的嫡母和嫡姐的身影,也拂袖回了自家院子,一进屋便捶桌子,气道:“嘴上说当我是女儿,心里其实跟防贼一样,怎么简珞瑶能去她屋子,我就不能进?!” 自从事事顺着简珞岚说话的橙紫,被找由头发卖出去了以后,简珞岚屋里的丫鬟都不敢多话了。 唯有柳苏大着胆子劝道:“姑娘何必为这点小事置气,不用去太太屋里立规矩,还轻松许多呢,您不是一直觉得七姑娘可怜,被三太太当丫鬟似的使唤吗……” 话还没说完,简珞岚狠狠瞪了柳苏一眼:“七妹也能跟我相提并论?!” 柳苏一愣,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摇头:“奴婢只是打个比方,咱们老爷是正五品,三老爷空有举人之名,七姑娘当然比不上您了……” 本想说自家姑娘又是未来皇子妃的妹妹,必定跟着四姑娘水涨船高,但是看她一脸不忿,柳苏思索再三还是没说。 “别拿三房跟我比,没得掉了身份。” 柳苏以前还会劝简珞岚,现在听到这话已经见怪不怪了,只管点头应是。 而简珞岚又想到了在郑氏屋里的简珞瑶和简千珩,不由咬牙道:“我知道她为何不让我跟着去,三哥哥这么久回来一趟,听下边的人说行李都好几大箱,怎么可能只这些礼物?她是生怕被我占去了便宜呢!” “姑娘……” 简珞岚愤愤不平不的继续道:“简珞瑶今年要嫁人,难道我就不要?偏一个个只给她备嫁妆,大伯家给的银票,听说大伯母还置办了很多,三哥这趟回来怕也没少倒腾……” 确实如简珞岚所猜想,简千珩安顿了简千珏睡下后,便让路远搬了三大箱子到郑氏屋里,打开自己置办的东西让郑氏过目。 杭州有丝绸之府的美称,简千珩特意绕路到杭州便是为此,满满两箱子的绫罗绸缎,杭秀苏绣,看得简珞瑶眼花缭乱。 其实这么多绸缎刺绣堆在一起,别提简珞瑶了,郑氏也是震惊的,还没等简千珩打开第三个箱子,郑氏已经坐不住了,忙问:“这些东西哪来的?” “我在杭州特意拜见了姨母,请姨母替我张罗的。” “我的意思是你哪来这么多钱置办这些?” 简珞瑶也一眨不眨的看着。简千珩冲她露齿一笑:“儿子卖了些字画,又找表哥资助了一些。” 简千珩笑得这么得意,找哪个表哥资助的自然不言而喻。 听到后半句,简珞瑶先前的感动瞬间消失,瞥了他一眼,在心里数一二三。 刚数到三,郑氏果然腾地从椅子里站起来,抓住简千珩就要揍:“你个混不吝的,还嫌事不够乱不是,找你表哥资助什么……” 简千珩一边躲一边回道:“为何不行,他耽误了瑶儿这么久,补偿是应该的。” 郑氏闻言更加上火,抓住简千珩便劈头盖脸的揍:“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简珞瑶却忽然怀疑的问:“二哥怎么碰得上表哥?” 简千珩在杭州的时间,距她被指婚不到半个月,那个时候柳攸应该在回杭州的路上。 “表哥又没跟新安公主同行,他带着侍从快马加鞭,刚好与我在杭州碰了个头。” 简珞瑶点点头,郑氏怒气也过去了,想了想,问:“小攸还好吗?” 第40节 简千珩却毫无预兆的道:“表哥说会陪姨母一起来参加瑶儿的大婚。” ********************************************************* 简千珩在家里待了几日,一直没消停过,每日早出晚归的,为见昔日同窗和好友们,简直没上蹿下跳。 好在郑氏整日忙得团团转,也没功夫去管简千珩。 许是见完同窗,简千珩歇下来,便去湘兰院“骚扰”简珞瑶了。 对着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坐着就想躺着的简三少,几个教养嬷嬷头很疼,怕简千珩带坏了她们好不容易教出来的好学生。 可人家正经兄妹许久没见面,她们也不能拦着,毕竟简千珩除了歪在榻上吃喝玩乐,顺便调戏一下简珞瑶屋里的丫鬟,也没打扰她们教学。 不过对简珞瑶来说,在她被嬷嬷们各种“磋磨”的时候,简千珩简直就是在拉仇恨值。 好在简千珩也只是骚扰简珞瑶两日,终于闲不住,决定去书院看望兄弟们了。 简珞瑶表示喜大普奔! 简千珩在书院又待了几日,再回到简府时,大太太张氏也回来了。 张氏是踩着时间回来的,赶紧赶快,就是为了赶在简珞瑶出嫁前,好在一路顺风。她的回来,也说明了简珞瑶进入出嫁倒计时了。 离她出嫁的日子两只手都数得过来,简家渐渐热闹起来。 不单单是张氏回来了,简珞瑶远嫁的姑姑们,远在江南的舅舅和姨母们,能来的都来了。 好在大房人少,姨母和姑母们可以住在大房,舅父家则住在外院,勉强能安顿得下来。 教养嬷嬷们也回宫复命了。 简珞瑶真正做起了安心待嫁的日子。 只是越临近那一天,她也越来越没法淡定。 两辈子头一回临到嫁人的时候,又是嫁给那样的人家,简珞瑶心脏砰砰跳,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枕头下的签不安全,她权衡几日,让郑嬷嬷去请了简千珩来。 郑嬷嬷并未多问,匆忙去外院将人请了进来。 回来时才看到屋里的丫鬟们都被打发到外头来了,郑嬷嬷心头闪过一丝担忧,忙问:“姑娘怎么了?” 绿绮回道:“嬷嬷走后,姑娘就说想自己在屋里静一静,叫我们都出来候着。” 郑嬷嬷点头,心稍稍放下了些,冲简千珩笑道:“许是嫁期将近,姑娘家的,难免有些忧虑,还望三少爷好好劝一劝我们姑娘。” 简千珩眼神闪了闪,勾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进屋了,顺手将房门关上。 这个时候,郑嬷嬷哪管得上男女大防,她日日跟着姑娘,最清楚不过姑娘的心情变化,离成亲的日子越进,姑娘就越焦虑。 她也跟着焦虑,又不知如何劝导,毕竟每个姑娘都要经历这一步。 不过好在三少爷回来了,有他开导,姑娘应该能放宽心来。 “郑嬷嬷说你忧虑过甚,我怎么不知道我妹妹是这么多愁善感的姑娘?”简千珩在简珞瑶跟前坐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简珞瑶却没功夫跟他开玩笑,门窗不能一直关着,太久容易引人怀疑,她开门见山的道:“哥,我有事找你帮忙。” “你第一次在私下喊我哥啊。”简千珩贱兮兮的撩道。 简珞瑶瞥了他一眼:“那你也要有当哥哥的样子。” “要我做什么?” 简珞瑶从袖中抽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摆到桌上,简千珩一边拿起盒子一边笑道:“哟,包装如此精美,是想送给谁……” 话在他看清楚盒子中的东西时,戛然而止。 简千珩腾地坐直身子,面上的玩世不恭消失殆尽,隐隐有些严肃和震惊的盯着简珞瑶:“从哪里来的?” “年前跟娘一起去慧聚寺时求到的,不过当时王家姑娘与我一起求签,她多求了一根,我捡起来签后立即请她将多余的一根给我,因而除了她,再无旁人知道此事。”简珞瑶轻声道,“我不信这个,却也不想被人利用,更不想让爹娘担心,原以为将它藏起来就没事,现在要嫁入那地方,万一被人发现了……” 简千珩却摩挲着签文上的字,表情有些怔忪,喃喃道:“难怪……” 简珞瑶狐疑的看他:“难怪什么?” 简千珩收了神情,仍旧似笑非笑,一面将盒子收进袖兜中,一面道:“难怪你能嫁入皇家……” 简珞瑶脸色微变,严肃的道:“未必如此,我能嫁给三皇子,不过是阴差阳错,后宫博弈的结果。” “我知道。”简千珩收起笑意,摸了摸她的头,“我会处理好,你只管安心等着出嫁罢。” 简珞瑶终于笑了:“那就谢二哥了!” 简千珩却嘀咕道:“谢什么谢,我一回家就把这么大的重任交给我,怎么不去找大哥?” “我也想啊,可惜大哥每次回来都只送我到门口,不肯进屋坐一坐。”简珞瑶摊手道,“还是二哥对我好嘛。” ☆、47|01.01| 和简千珩聊过之后,简珞瑶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恢复了往日的沉着。 郑嬷嬷只消一眼,便看得出来自家姑娘心头莫名的焦躁,至少已经消失泰半了,自是满心欢喜的亲自送了简千珩出院子。 再过两日,在书院的几人也回家了,简千珝跟堂兄弟一起回来的,倒不似前头几个堂姐妹嫁那般,只提前两日就回。 简家几兄弟整整提前了五日回家。 除了三房的简千珘,简千珅简千珝和简承乐都是今年要考秋闱的,平日里简家奉行万事考生最大,不过简珞瑶要嫁的人到底不寻常,也当得起他们这般慎重。 不单单简家男丁,嫁了人的几个姑娘,也都在简珞瑶嫁人前两日,拖家带口的回娘家了。 依照规矩,姑奶奶们回娘家,至少是要住到新娘子三朝回了门才会离去。 先前简珞芳简珞珍成亲也是这规矩,不过三个姑爷丢开手上的事,陪着妻子回娘家一连住这些日子,倒也是难得。 简家已经开始张灯结彩起来,下人们进进出出别提多忙碌,却一个个脚底下生风,端的是干劲十足。 原因无他,圣人昨儿封了三皇子为“睿王”,自家姑娘嫁过去就是正儿八经的睿王妃了。 自家出了个王妃,虽说自圣人指婚起他们就有准备,但到了临头,也忍不住激动兴奋,他们可是王妃的母族,说出去多有脸面的事。 当然不单单是下人,简家人心里头只会比他们更激动,只是要端着王妃族人的脸面,不好表现得太过。 亲戚和出了阁的姑奶奶们,说话便没有这样的顾忌了。 当着郑氏和简珞瑶的面,能表现得有多开心就有多开心,一个个激动的好像是自个儿要当王妃了一样。 简珞瑶的二姨母,也就是柳攸的母亲,坐在众人后面笑着,却并不多话,简珞瑶偶尔一抬头,就能看到二姨母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 满屋子的人,简珞瑶远道而来的姨母、舅母和姑母们,出嫁了的堂姐们,以及表姐妹们,确定来参加婚礼的都到齐了。 趁着简珞瑶嫁人前,亲戚们聚在一起,把小小的湘兰院挤得满满当当。 简珞瑶也知道,这是她嫁人前最后一次接待客人了。 大舅母居长,坐得离简珞瑶最近,往年简珞瑶回外家,大舅母也是热情接待,算是个慈祥的长辈,一下下拍着简珞瑶的手背,爱怜的道:“一眨眼,原还在跟前撒娇的小姑娘就要嫁人了。” “可不是。”大姑母挽着简珞瑶另一只手臂,笑得温婉亲昵,附和道,“还是个小丫头呢,就要操持那么大一个府邸,真叫人放心不下。” 都是简珞瑶尊敬的长辈,简珞瑶也没见外,眨着眼睛道:“是啊,好想把大姑母带去帮我。” 众人便都笑了,简珞瑶大舅母打趣道:“那敢情好,后日一早叫人找个根绳子来,将你大姑母拴在腰间一块带出门。” 后日就是简珞瑶出嫁的日子,大舅母这话满含调侃。 简珞瑶便是脸皮再厚,也要装一装新嫁娘的羞涩,便扭了身趴到大姑母怀里,大姑母搂着她大笑道:“好好好,瑶儿把我栓身上,想带去哪儿就带去哪儿。” “改明儿妹妹三朝回门,咱们就要迎接王妃娘娘了。”说话的是简珞芳。 说话仍是温温柔柔的调子,嫁了人也没多大改变,脸色比以前在闺中时还红润些,想是婚后生活美满。 简珞芳都出嫁了,对堂妹忽然高嫁、翻身一变成皇家媳妇,并未有多少羡慕。 一是各人有各人的福分,自家堂妹不不是外人说的那般幸运,一朝飞上凤枝头,在被圣人指婚前,堂妹那么多次婚事不顺,旁的姑娘遇到这种打击、满京城的流言蜚语,可还能有堂妹那般淡定自如? 简珞芳在闺中时跟简珞瑶感情最好,嫁了人后因觉得自己幸福,更是暗自为她担忧,简珞瑶能有这一日,比起羡慕眼红,简珞芳更多的是欣慰——圣人金口玉言,亲自指婚了,总不会再生变故。 再等她欣慰过后,瞧着婆家对自己的态度,简珞芳就只剩感激了。 她虽私下和丈夫相处得不错,正是新婚期间,蜜里调油的时候,却也有让她头疼的地方,因为她处境尴尬。 简珞芳的丈夫是嫡子,可她公爹却是刘阁老的庶长子,不然堂堂阁老也不至于把简家的姑娘定给自家嫡长孙。 刘阁老身体健朗,还在高位,因而没分家,刘夫人前几年去世,刘阁老也没续弦,后院是二太太在管家——也就是刘夫人儿子的媳妇。 如果只是这样都还好一些,偏生除了简珞芳公爹的姨娘,刘阁老其他有子孙的姨娘都去世了,刘阁老对这位姨娘还算宠爱,也因此高看大房一眼。 因着刘阁老的态度,刘家大房被其他几房视如眼中钉。 简珞芳是新媳妇,在闺中时虽称不上不谙世事,但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面临这样尴尬的境地,所有妯娌都对她们婆媳夹枪带棍,聊天都带着机锋,她平日能不出门便都躲在屋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日子久了委实无趣。 而自从简珞瑶被指给三皇子当正妃,刘家后院众人的态度一下就变了。 先是刘阁老发话,大太太和二太太共理管家,二太太也不使绊子,大房待遇瞬间就提上去了。 其次是妯娌的态度,一改平日的争锋相对,总爱往简珞芳院子跑,陪着她聊天逗趣,都是不露痕迹的奉承。 简珞芳不是傻子,这些改变究竟是为谁她心知肚明,先还有些坐立不安,本想找机会回娘家问一问该如何态度对待这些人。 简珞芳是个投桃报李的人,简珞瑶给她带来了便利,她也不想给简珞瑶添麻烦,她娘远在蜀地也急急写了信回来,好生叮嘱她一番,她这才安心下来。 如今简珞芳只希望简珞瑶成了亲后会更好,与睿王夫妻相和,讨得了太后她们的欢心,最好就是赶紧生下皇长孙,就像娘说的,堂妹越是站得稳脚跟,自家什么都不用做,也能借着这阵东风过上安稳日子。 简珞瑶不知道简珞芳这番心思,却也看得到她眼底的关切,不由眨了眨眼,回了个轻快的笑容。 屋子里都是成了亲的,笑闹过后,便七嘴八舌的讲起夫妻之道、婆媳之道以及妯娌相处等。 简珞瑶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其实有些神游。 婆媳和妯娌见的面应该不多吧? 萧长风开了府封了王,何时入宫请安都有规定,绝不是日日都要去的,而宫里的娘娘们,也远做不到普通的婆婆那般伸手到自家后院,所以只要好好努力,瑞王府后院,应该还是她的天下。 至于妯娌,就更不用说了,都是郡王妃,谁也不用怕谁。 所以简珞瑶并不是很担心,一旦起了面对的心,就不会想着逃避,勇往直前,才会发现现在的处境也没有太差。 简珞瑶打好了主意,她会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王妃,甚至是合作伙伴,然后尽量让自己这个睿王妃当得舒坦。 众人叮嘱完,瞧着天色不早,便一一告辞了。 简珞瑶起身,亲自将众人送到院门口,在与二姨母告别时,大部分人都离开了,简珞瑶拉了二姨母的手,眨着眼睛道:“姨母最近都不怎么跟我说话,可是因为瑶儿许久没去姨母家玩,让姨母生疏了?” 第41节 二姨母是郑氏同父同母的长姐,本就对简珞瑶最疼爱,此时见简珞瑶对自己仍是如此亲昵,面上闪过一丝激动,握了简珞瑶的手道,“姨母哪里是生疏,只要瑶儿不怪姨母,姨母这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 因着是院门口,下人进进出出,简珞瑶便没多话,只笑了下,上前抱了抱二姨母,道:“姨母难得来京里一趟,可别急着回去,改明儿我娘忙完,然她陪您到处逛逛。” 二姨母自是连连点头,离了简珞瑶院子,也没回她住的正院,而是去了郑氏屋子。 索性郑氏忙完手头的事,刚坐下,正准备问方嬷嬷其他人还在不在湘兰院,柳郑氏便进去了。 郑氏忙拉了她姐在自己旁边坐下,也不寒暄,问道:“二姐,你们可跟瑶儿叮嘱了那些事?” “都说了,瑶儿聪明呢,一点就透。” “那就好。”郑氏点头,“这些事原是我来教的,但老夫人说我一个人说怕不全面,让瑶儿都听听大伙儿的意思,毕竟你也知道,那地儿最是复杂。” “你也不必这么担心,我瞧着瑶儿端庄大气,嫁谁都委屈,反倒是睿王天子骄子,才相配。”柳郑氏拍着郑氏的背,安慰道,“再说了,瑶儿当了睿王妃,上头婆婆在宫里,周围妯娌也管不到她,只偶尔入宫请个安,淑妃还得顾着旁人的目光,也不能对她太苛刻,你说是不是?” “要我说呢,瑶儿这么聪明出挑的姑娘,只要跟睿王处好了,趁着新婚蜜月,早日诞下嫡长子,何愁在睿王府站不稳?” 郑氏听得连连点头,柳郑氏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忙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塞给郑氏:“我动身前特意去了灵隐寺一趟,这是给瑶儿请的求子符,方才在院子里忘了,你到时帮我交给她罢。” “二姐有心了。”郑氏接过符,倒是笑了,“之前珩儿也说去灵隐寺,给瑶儿求的平安符,听说还是方丈大师亲自开光过的。” “方丈开光?”柳郑氏愣了一下,“我听说灵隐寺的方丈大师是得道高僧,从不给人开光?倒是有那命运奇特的,方丈才会亲自接见……” 郑氏没往深处想,只摇头道:“这孩子,嘴上就没个准话,无论是哪个大师开的光,不都是他对妹妹的一片心意?何至于说这般大话!” “无妨,不管哪位大师开的光,灵隐寺一向灵验,会保佑瑶儿的。”柳郑氏说着,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才叹道,“亏得如今瑶儿就这般好归宿,不然我哪有脸面见她?” 轮到郑氏安慰柳郑氏了:“这又不是二姐的错,就怪两孩子没缘分,反倒是小攸那儿,你可好好劝一劝。”郑氏想到当日在公主府偶遇,外甥看自家女儿的眼神,心里不由一酸,忙道,“小攸都成亲三年了,还没有动静,你也不急着抱孙子?” 柳郑氏摇头叹气:“我是管不了他们,不生就不生,那位就是个疯……” 说到一半还是顿住了,转而道,“我知道瑶儿入宫选秀,就是她的手笔,原是不怀好意,谁想阴差阳错,倒让瑶儿走了一回运。你日后也可以放心,听说皇后让她在杭州思过,无事不得入京,她日后再往瑶儿身上讨不到好了。” “真的?”郑氏倒真的惊讶了,“听说皇后很喜欢她,想必这回是真的生气了,那敢情好,我还怕她以后又起祸端,不过只要她不回京,便成不了威胁,再过几年待瑶儿在皇家站稳脚跟,也不怕她一个外嫁的公主。” 柳郑氏点点头,道:“这就叫恶有恶报。” “二姐你怎么知道这事,京里都一点风声也没有……”郑氏问到一半,又顿住了,叹了口气,“也是,定是小攸叫你来告诉我的。” 出嫁倒计时,已经一天不剩了。 做姑娘的最后一天晚上,郑氏如小说里写得那般,来简珞瑶屋子夜谈了。 什么小黄文,什么画册,都一应俱全。 简珞瑶在她娘面前要做一个含蓄的好姑娘,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郑氏看见她的动作,心里头满意,亲自找了个精巧的匣子装起来,让郑嬷嬷收好:“明儿晚上教姑娘好好学一学。” “是,太太,您跟姑娘说会儿话罢,老奴下去了。”郑嬷嬷笑眯眯的抱着匣子离去,把空间让给母女。 屋门被关上,郑氏放心的拉了简珞瑶细细叮嘱,翻来覆去还是那些管家、夫妻相处的话,简珞瑶一面认真的听,一面在心里差评。 说好的性教育呢!光有教材没有讲解怎么够! 不过也就是吐槽而已,实际上这方面不用怎么教,反正主要出力的在男方,而简珞瑶相信以萧长风的出身,技巧应该不会太差,难得就是怎么引导他多考虑一丝女方的感受。 这一夜几乎没怎么睡。 郑氏一打开话匣子就刹不住车,絮絮叨叨说了一两个时辰。简珞瑶越是听话,郑氏越觉得心酸,渐渐的就开始执手相看泪眼了。 简珞瑶也有些难过,在这个时代,不管是嫁谁,都没有在家当姑娘来得舒坦,夫妻关系不好还不能离婚,她只能忍,把自己忍成忍者神龟。 想想还是有些委屈的,如果她是这个时代的人,如果她没有平白多出上半辈子的记忆,如果她能把这个时代的规则当是与生俱来、理所当然,那她也就没有这许多烦恼了。 可惜她改变不了时代,只能让自己去学着适应规则。 天还没亮,简珞瑶便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了,其实她刚睡下也不过一两个时辰。 梦里纷纷扰扰,似乎比今日白天要经历还要热闹,简珞瑶感觉像打了个仗似的,被郑嬷嬷喊起来时还有些松了口气。 新娘要准备许多东西,单是美容这一项,就要从鸡鸣时分忙到天亮。 简珞瑶舒服的躺在浴桶里,水里放满好闻的香料,是林嬷嬷走前留下来的药浴方子,简珞瑶用了一个多月,本就白嫩的皮肤更是水嫩欲滴,手感颇好。 宫廷秘方就是不同反响。 教养嬷嬷走后,郑嬷嬷仍按了方子日日给简珞瑶泡澡,期间配合着按摩。 反正自有人伺候,简珞瑶也就不嫌麻烦了,四肢百骸都被打开,热气往头脸直冲,熏得她昏昏欲睡。 简珞瑶真靠在浴桶里闭上眼睛了,这回倒是谁得安稳,洗完澡被人抱出来,郑嬷嬷拿了根细绳过来给她全身除毛,她都全无感觉。 待睁开眼时,简珞瑶就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包括脸! 一个打扮喜庆的中年女子笑眯眯的道:“我见过那么多新嫁娘,还没见过比姑娘更淡然的,当真是沉稳大气。” 郑嬷嬷一面给简珞瑶脸上拍润肤油——也是林嬷嬷留下的方子做的,带着一股清香,一面扭头对中年女子道:“让喜婆见笑了,姑娘昨儿夜里没怎么睡。” 喜婆嘴巴甜,立马接了郑嬷嬷的话茬,说了一堆的吉祥话。 天方亮,郑氏也没睡多久,一早收拾过来了。张氏回来后,许多琐事都由她处理,郑氏确实松了一口气。 今日的婚宴也有张氏看着,郑氏只需安安稳稳看着简珞瑶上花轿。 郑氏到湘兰院时,喜婆正在给简珞瑶梳妆。 这个时代的新娘化妆,倒也不像简珞瑶曾经看的电视剧里那么惨烈,喜庆是喜庆了些,不过并未超脱正常审美范畴。 简珞瑶看过她几个堂姐化妆,所以也不担心。 这个喜婆还是内务府派来的,手法更是高超,把简珞瑶的脸画得喜庆却并不艳俗。郑氏看着也放下心来。 简珞瑶抽空回头道:“娘昨儿想必也睡得晚,去榻上歇会儿罢,反正也用不上你。” 郑氏瞥了她一眼:“什么叫用不上我?” 她确实没怎么睡。 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就是别人家的了,别说她,一向大咧咧的简司业,昨晚上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嘴里念念有词。 郑氏凑近了一听,简司业竟是在为难日后女婿欺负了女儿,自家要怎么讨回本来。 一听这话,郑氏简直哭笑不得,哪有女儿还没嫁人就断定会被女婿欺负的,再说了,他们嘴里说着女婿,但是谁真敢把睿王当女婿? 女儿真要被欺负了,也只能自认倒霉不是。 简珞瑶不知道她娘忽然想了这么多,正扭回头去让喜婆梳头。 她头发保养得好,柔顺光滑,梳子一梳到底,喜婆嘴里念念有词,自然还是“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头齐眉”那些吉祥话。 简珞瑶听听就算了,郑氏和郑嬷嬷她们却是满脸笑容,样子十分虔诚。 梳完头就该戴头冠了,那才是真正的煎熬。 纯金镶宝石的凤冠看着很美,简珞瑶也心动,可是重啊,一顶压下来,简珞瑶瞬间觉得自己头顶了一块大石头,脖子都快立不起了,细细的黄金流苏挡住了她的视线。 偏身旁的人不知她的痛苦,郑嬷嬷小心翼翼的捧了嫁衣过来。 简珞瑶的嫁衣也是内务府准备的,宫中内造,出品不凡。 料子本就是顶级的云锦,流光溢彩的光泽,绣宫更是出神入化,上头的凤尾华丽得仿佛要飞出来了。 总之郑嬷嬷捧着嫁衣,像是捧着一块稀世珍宝般郑重。 郑氏接过衣裳,从肚兜到里衣再到外披,亲自动手,一件件穿到简珞瑶身上。 再套上绣鞋,简珞瑶被郑嬷嬷扶着站起身,满屋子便都是惊艳的目光,喜婆语气更是夸张:“我这辈子见过的新娘数不胜数,姑娘却是最貌美的,惊为天人。” 简珞瑶心想凤冠的流苏把她的脸都挡住了,能有多惊艳,还不是衣裳好看。不过看着镜中依稀的身影,简珞瑶还是有些自豪的。 谁不想在人生中只有一次的时候,彻底惊艳一回? ☆、第48章 01.01 一切都收拾完,天已经大亮了。 大太太那儿派了人来喊郑氏过去,虽说今日的一切都有大太太张氏操持,但郑氏毕竟管了这么多年的家,今日嫁人的也是她女儿,大太太小心些也无错。 郑氏心知肚明,大太太这是在避嫌呢,当下点了头,却没有立即走,而是叮嘱郑嬷嬷她们。 “好生看着姑娘,今儿万不能出错,待会儿叫厨房送些吃食来垫肚子,但不许吃太多,也少碰茶水,万一遇上个不方便,有你好受的!”最后一句自然冲着简珞瑶去的。 简珞瑶点头道:“女儿记下了,娘快过去罢,别让大伯母久等。” “那我走了。”郑氏依依不舍的看了简珞瑶一眼,这才转身离去,无意识抬手拭了拭眼角。 简珞瑶也微微低头,只当没看到郑氏的动作,小心调整好情绪。 郑嬷嬷完全遵照郑氏的叮嘱,指了白露去厨房,又让丫鬟搬了凳子安顿喜婆。 白露出去没一会儿,便端了吃食回来,郑嬷嬷正在屋门口等着,见了她回来忙接过托盘,一面问:“这么快,做得什么?” “大太太一早便叫厨房准备了饺子,给姑娘吃的特意包得很小只,说是这样吃不会花妆。”白露笑道,“奴婢一过去,厨娘就放下手头的事,先帮姑娘下了碗饺子。” 郑嬷嬷点点头,麻利的将东西放下,打开盖子,清汤白底,香味扑鼻。郑嬷嬷却没有立马端给简珞瑶吃,而是用筷子将饺子一一夹到碟子里,这才端到简珞瑶跟前,道:“姑娘今儿要少用汤水,将就些罢。” 简珞瑶也知道这是为了她好,万一婚礼的时候有三急就真悲剧了,当下点头,正要伸手去接,郑嬷嬷却道:“姑娘今儿不方便动,老奴喂您吃罢。” 简珞瑶一身凤冠霞帔,绫罗绸缎,钗环满头,刚刚不过微动,便感觉浑身上下跟着晃动,听得郑嬷嬷的话,她也不再坚持,忙在床上坐好。 她今天这个样子,只适合做一个静态的展柜。 饺子却是包得很小,简珞瑶半口大,普通的猪肉白菜馅,许是掺了点麻油,吃起来很香。 一眨眼小半碗饺子吃完,简珞瑶的妆容丝毫没乱,郑嬷嬷却已经收了碗,让白露将碗筷端下去。 简珞瑶强迫自己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看了眼郑嬷嬷,道:“现在没事了,你们也去用饭罢。” 郑嬷嬷点点头,便安排了几个丫鬟依次去吃饭,她自己则亲自领了喜婆出去。 屋子里稍稍安静下来,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在靠近,简珞瑶一抬头,便看到郑氏她们扶了老夫人进来。 “祖母。”简珞瑶起身,准备请安,老夫人忙伸手拦了,“你今儿不方便,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坐着罢。” 说着已经来到了简珞瑶跟前,打量了她许多眼,这才点点头,满意的笑了:“很不错,这衣裳穿着正衬你肤色。” 简珞瑶摸了摸发酸的脖子,实话实说道:“就是头有些重。” 跟着老夫人踏进屋子的众人都笑了,大姑母道:“当新娘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忍忍就好了。” 大太太也笑道:“瑶儿打扮得这样漂亮,天仙儿似的,旁人都羡慕不来,头稍微重一点又算什么。” 第42节 简珞瑶的嫁衣和凤冠,都是内务府准备的,天家媳妇待遇跟别家就是不同,凤冠是纯金打造,凤翅高飞,还有顶上镶着大大小小的宝石,比普通凤冠华贵,自然也要重许多。 几位长辈打趣完简珞瑶,便扶着老夫人在榻上坐下,老夫人瞧着简珞瑶脸色不似玩笑,想了想,道:“若实在难受,便取下来罢了,还有好几个时辰,总不能让你脖子被压僵。” 简珞瑶闻言哪还坐得住,忙招呼郑嬷嬷过来帮忙,不过却是喜婆先一步上来,笑道:“还是老夫人考虑周到,凤冠待出门前戴上便好。” 郑氏便叮嘱方嬷嬷:“待会叮嘱个丫鬟在外院看着,迎亲队伍来便立马来报,省得这儿手忙脚乱,耽误吉时。” 老夫人在简珞瑶屋里也没待太久,该叮嘱的先前早一遍遍叮嘱过了,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现在就是来添妆的,上回老夫人给郑氏的银票地契是私房,按规矩新姑娘出嫁这一日,娘家长辈姐妹都是要准备添妆。 老夫人给简珞瑶添了妆,便领着一干媳妇女儿出去了,只屋里的孙女们道:“你们姐妹们想是有话说,好好聊聊。” 其实就是让姐妹们陪着简珞瑶打发时间。 时间过得很快,宾客们也陆陆续续过来了,简珞瑶在后院都隐隐听得到前边的热闹。 许是忙碌,简千珏身旁的人一时没顾得上,竟让他趁乱从正厅跑到后院了。 湘兰院里,简珞瑶正与堂姐堂妹们说这话,不期然一个滑头蹿进来,见着简珞瑶就要往她身上爬:“四姐……” 还没爬上去,郑嬷嬷忙伸手拦了:“我的小祖宗,使不得,姑娘今儿这衣裳可不能弄皱了。” 简千珏扁了扁嘴,一脸委屈的看着简珞瑶:“四姐要嫁人了,就不喜欢千珏了吗?” “怎么会。” “那你为何不肯抱我?” “你重得跟小猪似的,四姐怎么抱得起你。”简珞瑶一面笑,一面把小家伙拉到怀里,取了帕子给他擦脸,“跑得满头大汗,从哪里来的?林嬷嬷怎么没跟着你?” “从正厅来的。”小家伙靠在简珞瑶怀里,笑容得意,“我一溜烟就跑了,嬷嬷找不到!” “这么调皮,还好意思得意。”简珞瑶捏了捏他的包子脸,对郑嬷嬷道,“前厅要是发现珏儿不见了,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嬷嬷你叫个人去知会一声罢。” 嬷嬷点头称是,简珞芳笑眯眯的问简千珏:“跑得这么急,怕你四姐姐被人卖了不成?” “四姐是嫁人,不是被卖。”小家伙一本正经的回答,简珞芳刚想问他知道什么是嫁人,小家伙已经仰起脸问简珞瑶,“不过四姐几时回来?” “嫁了人,四姐姐就是你四姐夫家的人呢,哪能时时回来。”说话的是大堂姐简珞婷,她笑眯眯的逗着小家伙,“你看大姐姐回来过几次?” 小家伙愣了一下,倍受打击的抱着简珞瑶,奶声奶气道:“那咱们不嫁人了!” 简珞珍也逗他:“可是你四姐夫都在迎亲的路上了,怎么能不嫁?” “不让他进门!”小家伙说得豪情冲天,立刻要从简珞瑶怀里起来,“我去给四姐关门。” 简珞瑶抱着小家伙的脸揉捏了一阵,笑道:“就算嫁了人,你也可以自己去看我啊,多走几步路而已。” 有个小家伙在这里逗乐,时间过得更快了,简珞芳她们都出去接待客人了,小家伙还留在简珞瑶屋里不肯走,说是要跟她一块“嫁人”。 郑嬷嬷接到外院丫鬟的报信:“前边来报说睿王快到府上了。” 为了保证信息畅通,简家一早便安排了家丁,在迎亲队伍必经的路上探路,一有消息立马回来报。 简家才能及时收到通知。 “这么快?”素来镇定的郑嬷嬷又惊又喜,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好在喜婆经得事多,淡定的给简珞瑶补了妆,重新戴上凤冠,又披上盖头,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不多时,郑氏她们也匆匆赶过来了。 郑氏拉着简珞瑶的手就开始掉泪,旁的人一面劝,也一面跟着抹泪。 简珞瑶知道这是习俗,正酝酿情绪准备跟着哭,身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将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气氛给打破了。 一时间,众人俱回头,看着简珞瑶身后哭得不能自已的简千珏。 简直哭笑不得。 还好简千珏的嬷嬷在这里,忙上去抱了小家伙在一旁哄。 郑氏是顾不上他的,继续拉着简珞瑶哭,一面细细叮嘱,翻来覆去还是那些听烂了的话,简珞瑶却渐渐觉得难过,倒真哽咽起来了。 萧长风是堂堂皇子,又被圣人封了睿王,身份尊贵,但想接妻子还是要老老实实的通关,大舅子们不是好惹的。 简家自称书香世家,底蕴是不足,在京里却也能得到认同,便是因为这一家子太会读书。 纵观简家男丁,庶子就不提了,甭管嫡系还是旁支,是男丁至少都要考个功名。 即便简千珩志不在科举,却也是考上了功名才能外出游历。 自古文人多嘴炮,一屋子读书人聚在一起,还有个不爱循规蹈矩的在,歪点子一个接一个。 而萧长风这边的迎亲队伍,却不是皇族就是世家子,虽不至于不学无术,跟嘴炮比还是有些困难的。 萧长风通关委实花了些功夫。 简珞瑶那里哭了整整半个时辰,心里都忍不住想骂娘了,这才终于听到些脚步声。 一身喜袍、更衬得眉目如玉的萧长风出现在众人期待的视线中。 只可惜遮了盖头的简珞瑶看不到,但是感觉气氛一瞬即变,她也能猜得到,该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防盗章,作者渣时速可能要写到凌晨四五点以后才能改过来,你们可以明天起来看,么么 后台炸了,打不开霸王票,有机会再感谢壕伙伴们,鞠躬 ☆、49|01.01 | 不用简珞瑶动,一个身影走到到她跟前,简珞瑶低头看地上,一双熟悉的深色长靴映入眼帘。 她轻轻唤了一声:“大哥。”声音很轻,轻得只有他们两人听得清楚。 简千珝回了个低沉的“嗯”字,背对着简珞瑶弯下腰,喜娘扶着简珞瑶上了他的背,郑氏在身后哭得撕心裂肺。 简珞瑶趴在她大哥背上,忽然有些感慨,小时候把她从树上背下来的稚嫩肩膀,如今也宽厚得能遮风挡雨了。 身边嘈杂和喧闹,都逐渐远去,简珞瑶感受着她大哥稳健的步子踩在地上,心也渐渐静下来了。 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嫁人对她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宅。好在萧长风她之前打过照面,别的不敢保证,为人应该不是荒唐无度的。 能嫁给一个身份尊贵还不荒唐,没什么黑料的男人,她已经算很幸运了。 简家并不大,简千珝背着简珞瑶一步步走出大门,却感觉走了大半辈子一样,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听见鞭炮声和不远处百姓讨论的声音,简珞瑶知道她已经出了家门。 鞭炮的味道很浓,呛得人险些咳嗽。喜婆忙掀了车帘,声音快活又响亮的道:“新娘子要上花轿咯!” 周围看热闹的孩子便在拍手大笑:“新娘子上花轿!” 简珞瑶被简千珝放了下来,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简千珝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叮嘱道:“好好过日子,别让爹娘担心,日后有事记得通知我,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 简千珝是叮嘱又像是话里有话,简珞瑶并没有注意,周围人声嘈杂,兼之盖头挡住了视线,简珞瑶看不到简千珝的神色,便没多想,垂头静静的坐在轿子里。 花轿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好坐,人走路会有动静,轿夫便是再身轻如燕,也免不了颠簸。 若只是这点细微的颠动,简珞瑶都觉得能忍,谁曾想走到一半轿夫竟然开始颠起花轿来了。 简珞瑶一时不察,被晃得七晕八素,好在外边锣鼓震天,没人注意到里面的动静,她忙抓住了车壁,勉强稳定身形。 外边喜婆还在高声说着吉祥话,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不见丝毫疲惫。 简珞瑶只有一个服字。 好在她嫁得人身份不一般,轿夫也不敢乱来,颠花轿是习俗,走了这个过场,轿子又消停下来了。 一直消停到简珞瑶下花轿。 直到被喜婆扶着出来,简珞瑶才彻底松了口气,觉得外边空气都清爽了许多。 手中被塞了一根红绸,简珞瑶集中注意听喜婆的提醒,让抬脚就抬脚,让转圈就转圈。 拜完高堂,简珞瑶心里刚闪过一个念头——终于结束了,可以送入洞房了。 结果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话,而是一个尖细到让她一听就竖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圣旨到——” 简珞瑶感觉手臂被扶了一下,她还以为是喜婆,顺着对方的力道跪下。 随后才感觉到不对劲,对方扶她的右手,喜婆站在她左边来着,她另一边的正是刚刚同她一拜天地的人…… 简珞瑶恍惚的想着,难怪她感觉这手的力度不对,隔着衣料都感觉到手掌宽厚有力,热度隐隐透过衣料渗透进肌肤。简珞瑶微微垂下头,低声道:“谢谢。” “嗯。” 低沉的声音传来,简珞瑶并未放在心上,她见过萧长风两次,虽只是插肩而过,再结合从其他人那儿听来的评价,早知道萧长风性格冷淡。 但她不知道的是,身旁之人嘴角毫无预兆的上扬了一个幅度。 圣人这个时候下圣旨,无非就是儿子成亲,自己没能出来主持婚礼很失落,特赏下贺礼以表心意。 不过圣人不出宫主持儿子的婚礼,已经约定成俗,前头大皇子和二皇子大婚当日,圣人别提赏赐,半句话都没有,到萧长风这儿,已是特例了。 且简珞瑶听太监念的一长串礼单,也知道圣人赏下的都是好东西,并非敷衍,心里头渐渐松了口气。 简珞瑶猜得到圣人大体是愧疚,才会对她破例赏赐,不然以她的家世,比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都差得远,圣人怎么可能会唯独对她青眼有加? 但她沾了萧长风的光却是事实,至少在不清楚内情的人看来,圣人是很“喜欢”她这个儿媳妇的,成亲能就得到圣人的赏赐,大婚当日圣旨中还特意提了句“睿王妃柔嘉淑婉”,可见回护之心。 至少日后人情来往,旁人会因着圣人这一份“回护”而对她高看一眼,她也不至于在妯娌间彻底抬不起头。 接完圣人的旨,又接着收太后皇后和淑妃的赏赐,轮番下来,也耽误了小两刻钟,简珞瑶被人扶着送到“洞房”的时候,只感觉头都要炸了。 凤冠真的特别特别重,偏她还要保持新娘子的优雅姿势——别以为盖着盖头人家就瞧不到了,照样要抬头挺胸,如一只骄傲的白天鹅,这样才不会丢睿王的脸。 然后简珞瑶就感觉头顶了千斤重。王冠果然不是那么好戴的。 进了屋子,简珞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掀开盖头,招呼郑嬷嬷过来替她将凤冠取下来。 郑嬷嬷还有些迟疑:“姑娘,待会儿还要喝交杯酒呢……” 喜婆许是摸到些简珞瑶的性格,笑眯眯的道:“无妨,交杯酒还在夜间进行,新郎官这会儿还在陪酒,王妃先取下凤冠歇会儿也无事。” 拜了堂,刚才圣旨上都写到了睿王妃简氏,喜婆更是机灵的立马改了口。 郑嬷嬷原也是顾忌着喜婆,见喜婆主动说了,忙帮简珞瑶将凤冠取下来,瞧见脖颈处有一片肌肤被勒得发红,不由轻轻摩挲了一下,问:“姑娘疼吗,要不要涂点药?” 简珞瑶迟疑了一下,摇头道:“不打紧。” 主要是这里的药油都味道很呛,跟她上辈子用过的狗皮膏药有一拼,等下新郎过来闻到满身狗皮膏味的新娘,这个洞房估计要成为有生难忘的记忆了。 第43节 简珞瑶觉得给丈夫留下一个合格靠谱的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郑嬷嬷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便不再强求,而是喊了绿绮过来:“你去问问在外边伺候的丫鬟,让她带你去厨房,给姑娘准备些吃食过来,这都未时了,姑娘只怕饿了。” 绿绮点头应道:“是。” 这便出去了,只是还没到半刻钟,绿绮又回来了,郑嬷嬷一面绕出屏风,一面诧异的问:“这么快就弄好了?” 回应她的却不是绿绮,而是一个温婉的声音:“是郑嬷嬷罢?奴婢琳琅,王爷身旁的顺公公让奴婢给王妃送些吃食过来,正巧在路上遇到绿绮姑娘。” 郑嬷嬷看过去,桃红色衣裳的姑娘低着头,正巧露出一截优雅白皙的脖子,煞是温婉动人。郑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亮色,随即掩去,面带笑意的亲自上前将人扶起来。 “使不得,我也是主子身旁的下人,琳琅姑娘不介意,喊我一声郑嬷嬷便是了。” 郑嬷嬷一边客气的笑着,一边朝绿绮使眼色。 绿绮正要上前接过琳琅手上的托盘,琳琅却忽然道:“不知王妃可方便?奴婢怕饭食耽搁太久要凉了。” 只是隔着一扇屏风,里头不会听不到,但简珞瑶就是不吭声,低头静静的看着手指。 林嬷嬷是专职打扮这一块,于打扮保养都颇有心得,走前给了简珞瑶几个方子,按她的方子做出来的蔻丹,比旁的就是要色泽光滑明亮。 出嫁的前两日,郑嬷嬷便把简珞瑶的手指甲脚趾甲都细细捣鼓了,为了应景,眼色做得比平时要红艳明亮许多,大红的色彩,将简珞瑶的手指衬得更加纤细优美。 喜婆站在一旁凑趣道:“王妃这般的纤纤玉手,老婆子从未见过,天生的富贵命呢。” 简珞瑶笑了笑:“今日也辛苦你了,不用拘谨,在一旁坐罢。” 喜婆立马奉承道:“谢王妃体谅,王妃娘娘真是心地善良,活菩萨啊!” 同样的,屏风里头的动静,外头也能听到,郑嬷嬷恍若未闻,笑眯眯的道:“琳琅姑娘先等片刻,待老婆子进屋向姑娘请示。” 琳琅也神色未变,点头道:“有劳嬷嬷了。” 郑嬷嬷笑着说不必客气,上前从琳琅手中接过了托盘,便转身绕过了屏风,冲简珞瑶道:“姑娘,先用些吃食罢?” 简珞瑶方点头,郑嬷嬷已经麻利的将盖子打开了,三个菜,并两碟点心,小半碗米饭,倒是热气腾腾,可见刚出锅不久。 “委屈姑娘了,先吃着垫肚子罢,老奴待会空了去厨房给您弄写好吃的来。” “无妨,这些也尽够了。”简珞瑶一面说着,一面拿起了银筷,吃了几筷子菜,才恍然想起来似的,“我方才似乎听到外边有人?” 郑嬷嬷也满脸恍然:“瞧奴婢这记性,是琳琅姑娘,说是王爷身旁的顺公公叮嘱她给您送的吃食。” “那还不叫人进来。” 简珞瑶说完便继续吃饭,郑嬷嬷忙走出去,对着琳琅陪笑道:“瞧我这记性,也是忙晕了,让琳琅姑娘久等,还望见谅。” 琳琅温婉的道:“嬷嬷客气了。” 郑嬷嬷说着才将人引了进去,便瞧见简珞瑶放下了筷子,忙问:“姑娘怎么不多用些饭?” “许是饿过头了,不太吃得下,嬷嬷若是不嫌弃,有两样菜我没动过的,你们断下去吃了罢。” 琳琅嘴角笑意微僵,随即恢复正常,恭敬的行礼:“奴婢琳琅,见过王妃。” 简珞瑶点头,免了礼,温和的笑道:“今日劳你走一趟了,嬷嬷待会儿替我好好谢谢琳琅姑娘。” 郑嬷嬷应是。 许是见简珞瑶声音神态的温和,琳琅也放松下来,低声问:“王妃可是饭菜不合胃口,要不奴婢去厨房替您换些吃食过来?” “不劳烦姑娘了。”简珞瑶道,“我嘴挑,只嬷嬷和几个丫鬟知道我的习惯,倒不如让她们得了空了去厨房,也省得姑娘白做工。” 简珞瑶说得很平和,琳琅却只觉眉心一跳,脸色有些发白,勉强笑着回了是。简珞瑶却不说话了,似有些疲惫。 郑嬷嬷出来打圆场,没说两句便送了琳琅出去,绿绮拉了郑嬷嬷低声道:“嬷嬷,我方才问了屋外的小丫鬟,听说这琳琅以前是睿王宫里的大丫鬟,还有个叫琳环的,这回睿王开府,丫鬟中就带了她们两个,另外两个大丫鬟是琳红和琳依,则是淑妃娘娘赏的。” “难怪她送完吃食不肯走,还要见姑娘一面,敢情是刺探情报来了。”郑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屑,又看了绿绮一眼,道:“你做的很好,那个顺公公可打听清楚了?” “他是睿王的近侍,是从小跟在睿王身旁的,我瞧着这顺公公很受睿王信任,下人们提起来都有些忌惮。” 郑嬷嬷这才露了笑意,转身回了屋子,绿绮自然也跟了进去。 而另一头,琳琅从正院出来,并未回自己屋子,而是直往前厅去,在路上瞧见行色匆匆的长顺,长顺忽然停下脚步,问:“你可给王妃送了吃食去?” 琳琅心里闪过一丝喜意,忙道:“送是送了……” 长顺皱眉:“为何吞吞吐吐,可是出了岔子?” “并无,只是王妃似乎不喜欢厨子做的吃食,并未动两口就……” 话还没说完,长顺已经摆摆手,打断道:“只是不合胃口罢了,那就请王妃身边的人去提醒厨子,琳琅,这也需要我教你?” 琳琅脸色一白,忙摇头:“顺公公你误会了,我只是怕王妃责怪……” “怕王妃责怪却来找我?你别忘了,我跟你一样,都是奴才,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长顺语气中已有了不耐烦,警告的瞥了琳琅一眼,“看在你也是从小伺候主子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这府里从今儿起便有女主人了。” ******************************************************** 简珞瑶吃过东西,觉得精神好了些,从椅子里站起身,打量了屋内的陈设。 用简珞瑶从现代而来的眼光,这也是间十分漂亮的屋子,头顶雕梁画栋,中央处悬着一盏灯饰,花雕的浮木,四面画着精美图案的油纸,还有络子垂下来,几乎是个“复古版”的吊灯。 屋里从床榻到桌椅,每一处摆设都十分精美,地上都奢侈的铺了地毯,一瞧便感觉暖洋洋的。 奢华又不失温暖。 简珞瑶很喜欢这里。 天渐渐黑了,屋里除了喜婆就郑嬷嬷一直陪着她,其余从绿绮到白露,一个接一个找由头出去了。 简珞瑶知道她们是想打听点消息,趁着今儿人多烦乱,估计没人注意到这儿,等明儿宾客都走了,整个王府上下都盯着正院,那便不好动作了。 郑嬷嬷开始给屋里点起了灯,而绿绮她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没有急着说话,郑嬷嬷最后喂简珞瑶吃了些东西。 也吃完东西的喜婆便过来给简珞瑶重新梳妆了。 盖上盖头,简珞瑶如一尊佛像般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渐渐的,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屋里众人皆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眼底都有些紧张。 门被推开,喧闹声便近了。 简珞瑶感觉到床边陷下去一块,目之所及处是与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红,她微微移开视线,却不知盖头上的流苏跟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不知谁家带了熊孩子来,指着简珞瑶笑道:“新娘子动啦!”语气兴奋的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简珞瑶便听到一阵笑声,大部分都是女的,只身旁之人从胸腔中传来一声低沉的笑意。她抿了嘴,静静的做一个美少女。 喜娘开始说祝词了,简珞瑶眼角余光看到一个托盘摆在身侧,然后盖头便微微动了两下,最后被彻底挑开,简珞瑶下意识抬头,落入一双清泠的眸子。 许是头一次这样面对面眼对眼的对视,双方都有些惊讶。 伴随着男人灼热的呼吸,简珞瑶闻到一阵微醺的酒意,不知为何便有些气血上涌。 不知是谁凑趣喊了句“新娘子真漂亮,把新郎官都迷倒了”,两人才回过神来,同时收回视线,简珞瑶微微低头,只听到屋子里的七姑八婆笑呵呵的声音。 闹洞房精髓就是在一个“闹”字。 简珞瑶唯一庆幸的是男女大防还在,因而这里闹洞房的主力军皆是已婚妇女。 而皇家的女眷们皆是贵夫人,平日里优雅惯了,这会儿再高兴也保持着矜持的姿态,只含蓄的打趣几句。 对简珞瑶来说真的很不算什么,她脸都没红——当然画着喜庆的妆,红没红都一个样。 轮到喝交杯酒了,两个人本就坐得近,旁边的人都在催不够,要两人再凑近一些,简珞瑶只当没听到,以为这样能混过去。 却不想萧长风倒是很配合,往她身边挪了挪,这回近得连呼吸都喷到简珞瑶耳垂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年长些的便打趣新郎官疼媳妇之类的。 郑嬷嬷在旁边看着自家姑娘,也是一阵欣慰,肩并肩坐在床上的这对男女,可不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么。 酒呈上来了,萧长风先端了一杯,简珞瑶也跟着伸手去拿,旁边催着他们赶紧喝,简珞瑶抬头,便瞧见萧长风清泠的眸子里泛着些笑意。 似乎是戏谑……简珞瑶在心里嘀咕,难道她刚刚太主动了,应该扭捏点让新郎端了到她手里? 这么一想还有些后悔,早知道萧长风在人多的时候会这么配合,她要是作一作似乎也没事。 这样清泠的男人,私低下肯定也热情不到哪里去。 错失了唯一能受到特殊待遇的时机,简珞瑶深感后悔。 这么多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戏的姿态非常明显,简珞瑶再坦然也有些淡淡的羞涩了。 男人慢慢看过来,因为两人衣裳繁复,可活动的空间不多,几乎是侧脸贴着侧脸,才将酒喝得一滴不剩。 简珞瑶唯一的感想是,赶紧结束完去换身轻便的衣裳! 喝完酒,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这回笑得是简珞瑶,果然都在“夸”她大方爽利。 简珞瑶只好垂头掩饰自己的后悔,决定接下来的环节里一定要“作”足了,绝不轻易听她们的话。 接下来是吃东西,生饺子生花生生桂圆,咬完还有人总问“生不生”,非要她很大声的吼出“生”才肯放过她,吼完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最后便是撒喜帐了,就是往床上撒枣子花生桂圆这些东西,让她躺上去。 闹洞房到这里便结束了,其实还早,都不到亥时,不过萧长风身份特殊,没人敢闹得太过,凑完热闹便走了。 萧长风没有走,只坐在床上看着简珞瑶不着痕迹的扭动头,目光在华贵的凤冠上停顿一秒后,简珞瑶听到今日萧长风说的第一句话:“若难受就把头冠取下来。” 简珞瑶当然求之不得,不过也不知萧长风什么性子,只装得温婉端庄的道:“妾知道了,待到私下定将它取下来。” 萧长风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俊眉飞扬。 简珞瑶没被美/色迷惑,她在深思,这眼神几个意思,难道她装得不像? 没道理啊,连她爹娘祖母都被瞒过去了,这男人再精明也不可能识破她的演技。 任简珞瑶如何冥思苦想,也想不到从她还没见过萧长风时,对方已经识破了她的本质。 安宁侯府惊鸿一瞥,简珞瑶对张天祥横眉冷对,冷艳高贵的一番话,几乎让萧长风惊为天人——并没有。 但至少萧长风知道,简珞瑶远没有她外表看起来这么温和无害。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对她也算知根知底了,说起来还算不错,他的妻子是简珞瑶,总好过旁的他一点都不了解的女人。 原本萧长风是打算据实以告的,毕竟这也算他们夫妻的缘分,能多找一些共同的记忆,更有利于增进夫妻感情。 不过看着简珞瑶的表现,萧长风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什么也不算,看看睿王妃还能装到什么地步。 简珞瑶还不知道自己面临着命运的转折点,她就像个第一天上岗的实习生,努力给领导营造好的第一印象,听说这样干起活来比较事半功倍。 “不知王爷现在饿不饿,要不叫厨房送些吃食来?” 嗯,声音不错,温婉动听,极具迷惑性。萧长风想着,目光往下,落到简珞瑶交叠着放在腹前的双手上,大红色的蔻丹,在忽明忽灭的烛火下,更显得熠熠生辉。 第44节 萧长风无端想起这双美手端起酒杯的样子,衣袖微微下滑,露出半截光滑的手腕,柔若无骨。 浑身上下都在骗人。 简珞瑶见萧长风久久不说话,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手看,不由疑惑:“王爷?” 萧长风回神,淡淡的道:“抱歉,方才有些头晕,王妃说什么?” 简珞瑶沉默了,有些犹豫,萧长风这句头晕到底是不是偶然,他看她的手这么久,总感觉很有暗示意味,可若她会错了意,太过主动更不好。 跟领导不熟就是这么另人为难,尤其是这位领导表情匮乏,一副高深莫测的时候。 简珞瑶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拼了,不谄媚的下属不是好下属。 “许是喝多了?家父偶尔应酬,回来也头晕力乏,家母经常给他按头,王爷若不介意,妾给您按一按试试?” 萧长风顿了顿,目光从简珞瑶的脸缓缓下滑至她的双手,虽然很怀疑这双看起来一碰就坏的手能按成什么样,但还是配合的点头:“那就辛苦王妃了。” “不辛苦。”简珞瑶起身,准备绕到萧长风身后,哪知凤冠上的流苏跟着七晃八晃。 外人看起来是很有韵味,美眸和红唇若隐若现,更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诱惑,但从讨好领导的心思中稍稍抽离出来,简珞瑶才想起自己头顶千斤重。 萧长风瞥了一眼,便道:“王妃如此怕是行动不便,倒不如先将头冠取下。” 对方都说第二遍,应该是很有诚心,简珞瑶便毫无压力的喊了郑嬷嬷过来替她取凤冠。 郑嬷嬷领着丫鬟们退到屏风外去了,没有得主子吩咐,倒不好自作主张退出门,也幸好她没走,才能随叫随到。 替简珞瑶将凤冠取下来,郑嬷嬷又麻利的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碧玉簪松松的簪着,才委婉的请示道:“姑娘若无事,老奴可否去屋外候着?” 简珞瑶想了想,道:“今儿嬷嬷也累了,想来后头再无事,你回去歇着罢,这里有绿绮她们便够。” 郑嬷嬷有些想歪了,喜气洋洋领了四个丫鬟出去外面候着,不打扰自家姑娘的“好事”。 一干人等轻巧的退了出去,在烛火摇曳之下,简珞瑶走到萧长风身后,素白的手攀上他鬓间,力道不轻不重的在太阳穴揉着。 萧长风没想到她还是有些能耐的,紧绷的神经缓了下来,缓缓闭上眼。 屋里除了摇曳的烛火和清清浅浅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动静。 简珞瑶没有揉太久,忽然屋外传来轻微的声音,有个年轻的男声在找郑嬷嬷,请求帮忙通禀,他有事要见王爷。 郑嬷嬷有些犹豫要不要打扰自家姑娘和王爷的单独相处,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来到门口敲了敲门。 其实萧长风耳力很好,侍从跟郑嬷嬷说话时他听得分明,却到郑嬷嬷敲门时才睁开眼,沉声道:“本王这便过去。” 说罢,大手抬起,捉住了那双在头上游走的手,本意是把它拉下来,触到那细腻的肌肤时,萧长风却鬼使神差的将手紧紧握住。 大手包小手,紧贴着,没有一丝缝隙。 认真给领导服务的简珞瑶,险些一甩手大呼流氓,不过很快便想起来,这个领导还是她的兼职丈夫。 人家是有合法权益的。 简珞瑶不敢动,继续用温柔的声音问:“王爷要走了吗?” “外边还有宾客要招待,也许会晚些回来,你累了只管先去歇息。” 简珞瑶乖乖点头:“妾送王爷出去。” 萧长风却用力握了下她的手,松开道:“不必,去歇着罢。” 索性简珞瑶也确实累了,刚才都是强忍着困意给他按摩,这时倒也不坚持,目送着萧长风离开。 郑嬷嬷忙进屋问:“姑娘,王爷这是……” “前厅还有客人要招待,他不能消失太久。”简珞瑶打了个哈欠,道,“嬷嬷,帮我准备洗漱,王爷说了,他或许要招待到很晚回来,让我先休息,不必等他。” “老奴这就叫人去抬水来。” 郑嬷嬷也心疼自家姑娘,先还有些顾忌萧长风的想法,这会儿都听说是他发话的,郑嬷嬷更不想勉强自家姑娘非等他不可。 吩咐完,郑嬷嬷又回屋替简珞瑶卸妆,瞧着她疲惫的脸色,心疼的道:“姑娘昨儿几乎没睡,今日也忙碌了一日,委实辛苦了,趁王爷不在先歇会儿,养足精神。” 简珞瑶只当没听到郑嬷嬷的暗示,心里倒不太紧张,上辈子她参加过太多婚礼,问起洞房花烛夜过得如何,几乎每对新人都是同一个反应——累都累成狗了哪还有心思洞房。 辛酸的血泪史。 简珞瑶刚才打量了萧长风很久,觉得他跟她差不多,这几天也折腾得够呛,现在还要去陪酒,喝完回来没趴下就不错了。 因此,简珞瑶并不害怕萧长风今晚会对她兽性大发。 郑嬷嬷从铜镜中瞧见简珞瑶的表情,不由笑问:“姑娘心情很好?嘴角一直含笑呢。” 简珞瑶回神,笑道:“虽是累了些,不过也值得了,毕竟一辈子只有一次。” 郑嬷嬷十分认同的点头,笑眯眯的道:“姑娘坐在花轿里,又盖着盖头,想是还不知道,今儿可热闹了,半条道几乎都被堵了,全城凑热闹的百姓都在问是谁成亲,那些小媳妇们,别提多羡慕姑娘了。” “到姑娘晒嫁妆的时候,便是睿王府这边的客人,也都震惊了,万没想到咱们家底这么厚呢,姑娘的嫁妆,比安王妃和诚王妃都不差。”郑嬷嬷语气里是满满的自豪。 简珞瑶也颇为欣慰,谁不希望自己的婚礼盛大完美,谁不喜欢自己嫁人的时候成为令全世界都羡慕的女人? 上辈子没完成的梦想,到这辈子也勉强算是实现了。 卸完妆,郑嬷嬷又把简珞瑶的发髻散下来,长发及腰,她拿了梳子一下一下替她顺发。 这时代的女子头发留得长,乌黑亮丽,漂亮是漂亮,就是不好打理,太长容易打结。 可人们又看中三千青丝,郑嬷嬷为了让自家姑娘成为公认的美人,也是费了心思给她打理这头长发的,没事便拿着梳子细细梳着。 郑嬷嬷一边梳,一边想到萧长风特意的叮嘱,不免欣慰又自豪的道:“老奴就说姑娘出挑,最是惹人喜欢,连睿王这般清冷的性子,对着姑娘都如此体贴呢。” 不过一句话的事,这就叫体贴了? 简珞瑶委实觉得郑嬷嬷要求太低太低,不过堂堂王爷知道体谅人,也足够令简珞瑶惊喜了。 顶头boss很有些人道主义,难道不是值得开怀的事吗? 胡思乱想了一阵,简珞瑶被引到浴房,在冒着热气的浴桶里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郑嬷嬷知道她今天累得慌,特意在浴桶里放了些舒乏胫骨的材料,再配合着力道适中的按摩,简珞瑶趴在浴桶里便昏昏欲睡了。 泡了澡出来,简珞瑶任由郑嬷嬷给她披上素纱襌衣,困得连眼睛都没睁开,只在喉咙里嘀咕一声:“为何跟平日穿的衣裳不同?” 郑嬷嬷笑眯眯的道:“我的姑娘诶,您现在可是王妃,再不能像做姑娘时随意了,这衣裳可是好料子,轻薄柔软,再适合就寝不过了。” 简珞瑶迷迷糊糊的想,确实挺舒服的,便不再管了,头一歪,倒在枕头上便沉沉睡了过去。 ☆、50|01.01 | 月挂树梢头,院里一片寂静,只偶尔几声蛙鸣,和着屋檐下高悬的红灯笼,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门人正要请安,却被制止了,只跪下含糊的道了一声:“王爷。” 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十分清楚,倒没有传太远,院内还是一片宁静。 几个身影依次进入院子,走在最前面的人身姿挺拔,月色将地上的倒影拉得越发修长、俊逸。 走到一半,萧长风忽然回头,低声问:“什么时辰了?” 身后的人将脚步声放得更轻,也压低声音回道:“回主子,已经子时末了。” 虽说萧长风一行人将动作放得很轻,在屋里睡觉的郑嬷嬷仍及时惊醒。 她年纪大了,这几日连着操劳已有些熬不住,简珞瑶睡觉前特意叮嘱了今晚绿绮和秋霜守夜,让郑嬷嬷去休息。 郑嬷嬷倒也没拒绝简珞瑶的一片好意,只是心里头放不下,毕竟这是王府,自家姑娘虽说是王妃,现在不过初来乍到,郑嬷嬷怕出什么乱子,便不肯让自己睡得太沉。 因而一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郑嬷嬷便惊醒过来,披上衣裳便出去了,果然见到萧长风缓缓走过来。 郑嬷嬷忙过去请安:“奴婢见过王爷。” 萧长风脚步一顿,目光从郑嬷嬷脸上滑过,淡淡的道:“起来罢。” “谢王爷。”郑嬷嬷谢安起身,正在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萧长风不咸不淡的声,问:“你是王妃身旁的嬷嬷?” 郑嬷嬷楞了一下,顿时堆满笑意:“正是,难得王爷日理万机,还能记得奴婢。” 萧长风没再看郑嬷嬷,长腿一迈,越过了她往前走,郑嬷嬷也不介意他冷淡的态度。 实际上,男主子能记得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嬷嬷,已经足够叫郑嬷嬷激动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王爷是有了解过自家姑娘的! 郑嬷嬷满心欢喜的跟上了萧长风的步子,而简珞瑶屋里,在屏风外的榻上守夜的绿绮和秋霜,也已经听见动静起了身,开门迎接,“见过王爷。” 萧长风淡淡的嗯了一声,问道:“王妃睡下了?” “昨儿夜里几乎没阖眼,今儿又忙活了整整一日,这才方歇下。”郑嬷嬷怕萧长风怪罪,忙解释了一通,道,“奴婢这就去将姑娘叫起来。” 萧长风却扬了扬手:“不必,让她睡罢。长顺,备水,本王要沐浴。” 身后的长顺回道,“是。”又看了眼郑嬷嬷,问,“不知哪位姑娘方便,随我去取主子的衣裳来?” 郑嬷嬷瞬间联想到今日那位看起来很和善的琳琅,想也不想的道:“绿绮,你随顺公公走一趟。” 萧长风进了屋,在椅子里坐下,郑嬷嬷忙前忙后的端茶送水,又稍稍压低了声音,问:“不知王爷可用过晚膳?姑娘怕您来不及吃东西,叫厨房温了在灶上炖了汤……” “端来罢。” 不用郑嬷嬷吩咐,秋霜已经福身出去了。 几人都放轻了动作和说话的声音,里间简珞瑶睡得一派香甜,对来人毫无所知。 绿绮很快将萧长风的衣裳取过来了,郑嬷嬷瞧见她的时候愣了一下,琳琅朝她笑了笑,主动解释道:“顺公公叫我收拾了王爷常用的衣裳,我怕绿绮妹妹拿不下,便陪她走了一趟。” 郑嬷嬷眼神闪了闪,一面伸手去琳琅手上接东西,一面笑道:“琳琅姑娘真是太客气了,这也值当你亲自跑一趟,今儿拿不下,待明儿空了再去搬过来便是。” 琳琅笑道:“我也是怕王爷着急着用。” “统归也不急着这会儿。”郑嬷嬷意味深长的道,“不过到底是王爷身边的人,琳琅姑娘这份玲珑心肝,旁的丫鬟谁比得上。” 琳琅仿佛听不懂郑嬷嬷的讽刺,只笑道:“琳琅粗鄙,当不得嬷嬷如此盛誉。” 郑嬷嬷见她杵在这里不肯走,心下暗恨,奈何不敢耽搁太久,怕屋里的男主子等太久,抱着东西转身进屋了。 一踏进屋子,原本正在外间坐着的人,却不见了踪影,郑嬷嬷轻轻唤了一声:“王爷。” 低沉的嗓音从里间传来:“进来。” 郑嬷嬷和绿绮便各自抱着东西进去了,琳琅安静的跟在她们后头,一进去便瞧见床边那座精美的凤凰烛台,婴儿手臂粗的红烛已经燃烧过半。 而萧长风正站在烛台旁,手里拿了根银针轻轻拨弄着其中一根红烛。 仔细看能发现这根红烛烧得比另一根快,在萧长风的挑弄下,两根渐渐一致了。 第45节 而床头,只隐隐看到白皙如玉的侧脸,青丝散满枕头。 正安睡的姿态。 一立一卧,一刚一柔。 远远瞧着这幅景象,竟让人感觉到些许温柔缱绻的姿态,或许是错觉。 琳琅只瞧了一眼,便飞快的低下头,掩住眼底的神色。 而郑嬷嬷也远无先前的怒意。 瞧见睿王如此端方的人,却会在红烛燃烧不一致的轻快下,亲自调整着两根红烛燃烧的频率,郑嬷嬷心里已是激动万分。 睿王不可能不知道新婚夜两根红烛点燃到天明的寓意,能如此便说明对自家姑娘是看重的,她如今哪还会在意隐隐带着些挑衅的琳琅。 郑嬷嬷心下大为安定,倒沉下心来分析琳琅的行为。 睿王性子严谨,宫里头那么多伺候的人,却只带了两个大丫鬟出来,琳琅平日表现应该是沉稳的,不至于王妃一进门,就这般迫不及待的开始挑衅了。 恐怕是她早已瞧见睿王对自家姑娘的重视,担心王妃站稳脚跟后,后院再无她的立足之地,这才自乱方寸。 这么一想,郑嬷嬷更是放心了许多,领着绿绮去将萧长风的东西整理好。 许是箱子有些重,绿绮经过的时候不小心磕到桌子,发出碰撞声,床上的简珞瑶无意识的翻了个身,将脸面朝里边埋在被子里。 萧长风这才抬头,瞥了绿绮一眼,面无表情的道:“小声些。” 绿绮紧张的手都发抖了,咬牙回道:“奴婢知错了。” 萧长风没再理她,转身出了里间,一直闷不做声的琳琅跟了他出去。 郑嬷嬷手上动作一顿,对绿绮道:“你整理好这儿,我去伺候王爷。” 待郑嬷嬷出了里间,便瞧见琳琅正端了碗,要伺候萧长风用夜宵,。 将吃食端过来的秋霜,已经被琳琅不着痕迹的挤在身后了。 郑嬷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秋霜一眼,正巧长顺过来报水已经备好了,郑嬷嬷忙道:“王爷,要不还是先沐浴罢,这汤刚从锅里端上来,放凉一会儿才好喝,若您现在吃太饱,就怕您沐浴时身子不舒服。” “也可。”萧长风便起身去沐浴,绿绮闻言,已经整理了寝衣送过来,郑嬷嬷接过,笑眯眯的跟着长顺一块去了浴室。 主子走了,琳琅立在屋里,看着便有些尴尬,绿绮笑着道:“今日麻烦琳琅姐姐了,这儿也没什么事,姐姐回去歇着罢,妹妹送你。” 琳琅眼神闪了闪,面色犹豫的道:“妹妹客气了,我倒不辛苦,只是王爷有些习惯,怕妹妹们不清楚,别冲撞了才……” 话还没说完,绿绮已经笑着跨住了琳琅的手臂,不由分说的驾着她出去了,一面笑道:“姐姐委实多虑了,都是伺候主子的,虽说妹妹我比不上姐姐心灵手巧,却也是自小伺候王妃的,哪能连王爷都伺候不好?” 琳琅还想挣扎,可是已经被绿绮大力带出了屋子,怕在外面被瞧见,不敢动作太过,只是嘴上还想说什么。 郑嬷嬷从浴室出来,瞧见这一幕,点头笑道:“绿绮,你好生送琳琅姑娘回去,待明儿姑娘起来,也会叫咱们好生谢谢琳琅的。” 绿绮清脆的应了一声。 而琳琅听到简珞瑶的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忌惮,倒不敢再挣扎了。 简珞瑶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许是不习惯点着灯睡觉,她身子疲惫,睡梦中却纷纷扰扰,感觉人影晃来晃去,睡得并不安稳。 床榻忽然沉下去一截,一个身影压下来,简珞瑶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对方的肩膀里,眼前终于黑了一大截,她安心的闭上眼,又沉沉睡过去了。 而萧长风则是静静看着压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眼眸流光闪过,片刻后,也缓缓闭上了眼。 ********************************************************************** 一夜好眠,当两根红烛终于一齐燃烧殆尽的时候,简珞瑶从睡眠中醒过来。 已经形成生物钟了,不过今儿没有人喊她起床,简珞瑶还是感觉神清气爽的,想舒服的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另一侧好像有东西压住了,她一愣,忙侧过头去看。 一张五官英俊如刀刻的脸,静静的躺在她隔壁的枕头上。 简珞瑶愣了一下,没有惊叫出声,因为她已经反应过来了,她现在换了个身份,不再是安静的美少女,而是已婚妇女了。 已婚妇女的简珞瑶,并不知道一觉醒来,对着丈夫英俊的脸,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们两真的很不熟,加上昨天才见过三面,头两次还是擦肩而过。 感觉有点尴尬,简珞瑶忽然上辈子混女性论坛,经常看到有人姑娘说不知如何跟新婚老公相处,很多人回“为什么要和陌生人结婚”。 她现在也嫁了个陌生人呢。 不知为何就有些好笑,简珞瑶扯了扯嘴角,感觉到身旁的人忽然动了一下,她微微侧头,就对上一双清泠的眸子。 即便是刚从梦中醒过来,萧长风的眼神也一如既往的清醒。 真是冷静的令人可怕。 简珞瑶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现在才醒的了。 又有些尴尬了,一对陌生的男女,居然同床共枕一个晚上,简珞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现在把头扭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扯了扯嘴角,故作冷静的问:“王爷醒了?” “嗯。”嗓音比平时还低了一度,带着些许鼻音,倒有些刚睡醒的样子。 简珞瑶没话找话:“昨儿不小心睡沉了,不知王爷几时回来的?” “子时。”萧长风惜字如金。 “妾竟没能起来替王爷安顿,真是失仪。”简珞瑶露了个歉意的笑容,又关切的道,“现在瞧着天还没大亮,王爷要不继续歇着?” 萧长风却没有回话了,目光微微下滑,在某处停滞。 简珞瑶略感不自在,下意识往自己身前瞧了一眼,顿时气血上涌。 郑嬷嬷给她穿的是什么鬼?! 素色的衣裳,料子非常轻薄,薄得近乎透明,显出些淡淡的薄荷色,颜色十分惊艳,穿着也舒服。 若是用来做披肩或是外罩,简珞瑶没有意见,然而郑嬷嬷竟然把这料子给她当寝衣,相当于她穿了件透视装,里面虽然穿了肚兜,但也遮不住多少。 大部分肌肤裸/露在外,简珞瑶翻来覆去时,肚兜带子也松了,领口被蹭开,露出大片迷人风光。 简珞瑶本意不是如此,但香肩半露的样子,看来非常像色/诱。 尤其是孤男寡女同床共枕,隔壁的男子目光越来越火热的时候。 简珞瑶慌忙将下滑的大红锦被往上扯,扯到下巴处,却没想到在大红色映衬下,青丝如墨,肌肤胜雪,更是美艳不可方物,让人移不开视线。 就在简珞瑶觉得自己可以稍稍松一口气的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人忽然动了,不是动自己。 他长臂微微一勾,便将简珞瑶连人带被的勾到怀里。 简珞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才是正确的,只好假装紧张,惊恐的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萧长风。 四目相对,萧长风微微探过头来,半支起身子,压在简珞瑶上方。 片刻后,他缓缓低头。 两张脸越来越近,呼吸交织在一起,然后简珞瑶感觉到唇上一热。 除了灼热的呼吸,男人的口腔其实如他的人一样,带着些清凉。 唇贴着唇,细细的摩擦,除此之外再无动作。 简珞瑶一开始以为是情趣,过了许久发现对方还是这个姿势,忽然想到某种可能,试探性的微微张开唇,探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对方的下唇。 只是一下,随即便收回。 萧长风却浑身一震,明明只是唇上相碰,浑身上下却都感觉酥酥麻麻的,反应最大是下面某个部位,几乎是一瞬间,倏地就立起来了。 从来没有这么迅速过。 灵巧的舌头像是受惊了般,飞快离开,只留下唇上一阵濡湿。萧长风却越觉得口干舌燥,也伸出了舌头,远无简珞瑶那般小心,长驱直入,毫不费力的撬开了简珞瑶的牙齿。 仿佛报复般的,粗粝的大舍勾着灵巧的小舍不放。 舔舐,交缠。 一上来就这么激烈,简珞瑶还没适应过来,被亲得系带发疼,不由嘤/咛了一声。 萧长风动作一顿,稍稍放开了简珞瑶的舌头,退回到红唇上,含着她的唇瓣细细的摩擦,舔舐,似安抚一般。 简珞瑶被亲得发昏,晕乎乎的想男人果然是最好的学生,刚刚还连接吻都不会呢,才一会儿就这般熟练了。 兴趣确实是最好的老师,接下来不用简珞瑶引导——其实她也没多少经验。 对方越来越顺利,越来越熟稔,动作温柔中带着些许缠绵。 都没多少经验,所以双方都是一样的投入,全情投入。 萧长风一只手穿过简珞瑶的黑发,捧着她的后脑勺。简珞瑶则是双手勾着他的脖子,随着他的动作贴得更紧。 隔在两人中间的锦被,已经不知何时被抽离了,胸膛挨着胸膛,腿贴着腿。 这样密不透风的黏在一起,反倒比盖着被子还热,但谁也没舍得离开,于是扯开各自身上的衣物,毫无束缚的贴在一起。 身体的热度毫无障碍的传到另一个人身上,感觉更热了,身体上每个毛孔都张开,细细密密的汗将肌肤润得顺滑,触感更好。 再热也不躲开,迎难而上,从心底爆发某种渴望,交缠的呼吸将两人融为一体,水乳交融。 细细密密的喘息和呻/吟,伴随着暧昧的水啧声,渐渐从屏风里头传来。 睡在外间的绿绮和秋霜早已经醒了,趴在榻上一动不敢动,对视一眼,两个年轻姑娘羞红着脸,大气都不敢出了,生怕打扰到里头的人。 里间动静越来越大,上好的雕花大床,也在疯狂的晃动下,发出些许声响。 简珞瑶感觉自己就像大海中的浮木,飘荡不停,只能紧紧攀着身上之人的肩,随着他起伏。 涂着漂亮颜色的指甲,比旁人的更加坚固,指尖无意识的在对方精瘦的腰背上划过,便留下一道道红痕。 正激烈的时候,是痛是爽已经分不出来了,感官都麻木了,只剩下激动。 想要加快,想要更多。 结束的时候,简珞瑶觉得自己几乎像死了一回,摊在床上喘气,半响回不过神来。 萧长风已经从简珞瑶身上翻身下来,仍一手揽着她,温热的大掌托着她的后背,从脊梁骨往上,轻轻的摩挲。 简珞瑶渐渐缓过神来。 *********************************************************************** 外间。 绿绮和秋霜目光对视,都在用眼神催对方出声,气氛委实令人尴尬,这会儿谁也不想先开口,若只是自家姑娘还好些,可王爷还在呢。 第46节 但是也不能一直闷不做声。 僵持片刻,还是绿绮先败下阵来,清了清嗓子,低声问:“姑娘,可要叫热水过来?” 简珞瑶万没想到这会儿隔间外还有人,方才动静那么大,岂不是都听见了? 一时间羞耻度爆表,简珞瑶微微低头,正好将脸埋进了萧长风胸膛里。 滚床单是最能促进感情的活动,半个时辰前还尴尬的相顾无语的两个人,现在相拥而饱也没什么不对劲的感觉了。 萧长风揽着简珞瑶的背,轻轻拍了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指腹在她细滑的背上摩挲了一下,带起阵阵电流。 下一刻,低沉略带些性感的男声传出来:“都出去罢。” 忐忑不安、终于等到了答案的绿绮和秋霜,长长松了口气,应了一声,便打开门出去,动作十分迅速,又轻又快的把门关带上。 屋里重回安静。 而屋外,绿绮和秋霜一出来,便瞧见在门口徘徊的郑嬷嬷。 郑嬷嬷将两个姑娘拉到一旁,低声问:“脸红成这样,怎么回事?” 绿绮和秋霜对视一眼,都是黄花闺女,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支支吾吾了片刻,郑嬷嬷已经猜到了,眉开眼笑的问:“可是姑娘和王爷圆房了?” 两个姑娘低低的嗯了一声,将头埋得更低。 “那敢情好,太好了,我昨儿还担心呢,姑娘睡着不醒,房圆不成的话还不知外人怎么编排,如此再好不过了。”郑嬷嬷喜不自胜,便没想到要避嫌,念叨了一通,又问,“里边……姑娘可还好?” “不知道……”绿绮只能红着脸,将自家姑娘的反应复述了一遍,“方才消停下来……问姑娘要不要打水过来,姑娘没回话,王爷叫我们出来……” “毕竟是新媳妇,姑娘脸皮薄呢。”郑嬷嬷笑得更加灿烂了,“不过王爷是个疼人的,这就对了。” 两个姑娘不好意思接话,郑嬷嬷终于从激动的情绪中走出来,看了她们一眼,道:“行了,你们守了一晚上的夜,也回去歇着罢,叫红云和白露去厨房打热水来,还有吩咐备早膳,瞧着这时辰,姑娘他们也该起了,收拾完还要入宫呢。” 绿绮和秋霜依言退下,郑嬷嬷在屋外守了不到半刻钟,红云已经领着厨房的人抬水过来了。 浴室在隔壁,与卧房是互通的,不过卧房这边有门拴着,等闲并不用,下人从外头的门进去。 郑嬷嬷来到屋门口,轻声道:“姑娘,王爷,热水备好了。” 简珞瑶趴在萧长风怀里,睫毛微微颤动,装睡。 她现在顾不上讨好领导,毕竟刚才已经配合得很到位了,还被人听了一场船戏,如此私密,如此羞耻,简珞瑶暂时不想面对她们。 见她装相,萧长风挑了挑眉,无声的笑了,也不说破,托着简珞瑶的脑袋起身,将她的头放回枕头上。 捡起地上的衣裳时,又回身扫了眼床上的人,睫毛跟蝶翼般颤动。 装得一点都不像。 萧长风披上衣裳出门了,郑嬷嬷在门口行礼:“王爷。”目光又往屋里看了看,萧长风配合道,“让她再睡会儿罢。” 郑嬷嬷立刻露出笑容:“是,奴婢这便叫厨房将热水温着。” 萧长风洗完澡出来,是长顺伺候的,红云和白露在一旁打下手。 他的衣裳饰品,昨儿晚上便取过来了,因而很快收拾妥当。 今日要入宫面圣,萧长风穿得很正式,玄色蟒袍,只有王爷才能穿的,四爪金龙在衣袍上张牙舞爪,端的气势非凡。 又因新婚这个喜庆的日子,腰间系着暗红色绣金纹的腰带,挂着玉佩,也是用暗红色的络子,与脚上暗红色长靴相得益彰。 收拾停当,郑嬷嬷凑过去问:“王爷可要现在用早膳?” “不急,待王妃起来后,让人去书房通知本王。” 这便是要等自家姑娘一块用膳的意思了。 郑嬷嬷惊喜的笑着,恭送着萧长风大步离去。 男主子离去后,一直没说话的红云忽然上前,在郑嬷嬷耳边说了一句,郑嬷嬷抬头,惊讶的看着她,反问了一句:“当真?” 红云脸色微微发红,点点头:“我跟白露都瞧见了。” 白露似乎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也跟着点头。 郑嬷嬷面上露出复杂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 得了萧长风的允许,简珞瑶安心的睡了,是真的睡了过去。 还是郑嬷嬷瞧着时辰不早了,不得不进屋将人叫起来。 简珞瑶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子里,忍着浑身酸痛,嗓子略带些沙哑的问:“什么时辰了?” “已经卯时末了,圣人还有半个时辰便要下朝了,得赶着下朝前入宫。”郑嬷嬷隔着锦被拍着简珞瑶的背,还把她当孩子似的哄道,“热水已经打来了,姑娘先去浴室洗漱?” 简珞瑶知道自己没办法继续睡,纠结了片刻,终于把手伸出来。 光溜溜的手背被风吹过,寒毛竖起,这才想起她没穿衣裳,又将手收回了被子里,脸色微红的朝郑嬷嬷道:“嬷嬷把我的寝衣拿来便出去罢。” 郑嬷嬷了然的笑了笑,从柜子里取了身寝衣出来,放在床头,转身便出去了。 泡在温热的浴桶里,四肢百骸都被热水抚慰过,酸痛感渐渐消去,简珞瑶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火辣辣的那处也稍稍舒服了许多。 郑嬷嬷一面给给简珞瑶揉肩膀,一面道:“姑娘今儿四肢僵硬,多泡会儿澡才好。” 白露立刻道:“奴婢去叫厨房再抬些热水过来。” 郑嬷嬷点点头,白露绕过屏风出去了,郑嬷嬷又给简珞瑶按了好一会儿。 直到换水,才让简珞瑶转过身趴着,要给她搓背了,只是郑嬷嬷刚低头,瞧见她白嫩的肌肤上点点红痕,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含了一丝笑意,含蓄道:“险些忘了提醒姑娘,与王爷同房时须得小心些,若弄出痕迹来,就怕旁人说三道四……” 简珞瑶先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便想反驳,她自个儿什么都没做,完全是被动,手长在萧长风身上,她怎么管得了。 郑嬷嬷却已经道:“早先伺候王爷沐浴的时候,似乎瞧见王爷背上有许多抓痕……” …… 简珞瑶终于知道郑嬷嬷说的是谁,默默地将手指收起来,淡淡的嗯了一声。 其实这个她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时候手就喜欢抓点东西。 简珞瑶终于觉得衣来伸手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全都没有了,她想了想,还是道:“嬷嬷,不然日后守夜就免了罢。” 她真不想这边她在滚床单,另一边却听得一清二楚。 隔着屏风也不行。 郑嬷嬷却有些犹豫:“不守夜如何行,您和王爷若有吩咐,岂不是乱套了,不然日后就安排一个人守夜?” “夜间一般也没什么大事,再说你们的屋子就在耳房,只要开了门大声叫一句,应该就能听得到了。” 郑嬷嬷考虑到他们新婚燕尔,耳鬓厮磨的时候有人在隔间听着,确实会不舒坦,想了想便道:“天气也渐渐暖和了,在外边守夜倒也不怕着凉。” 简珞瑶摇头,“倒不如将隔壁收拾出来,放张榻便能睡人了,且离得也近。” “也行,老奴待会便叫人去收拾。” 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刻钟,郑嬷嬷又开始催了:“姑娘该收拾了,不然入宫就要晚了。” 简珞瑶只能乖乖起来,穿上衣裳。 也是按王妃的规制穿的冠服,直领对襟的大袖衫,袖口处滚红色边,金云霞凤纹的霞披,底下坠着玉圭,腰间戴着玉带,又环了条玉花彩结绶。 还没梳头戴首饰,便已经是珠环翠绕,冠服是深色,稳重中带着低调的奢华,令人不敢造次。 回到卧房,凌乱的床铺已经收拾干净了,简珞瑶往梳妆台前一坐,红云便麻利的给她梳妆。 入宫面圣是件很重要的工作,要打扮得身份庄重,对得起她这身衣裳。扑粉描眉画唇样样不可少。 正打扮间,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转瞬间,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屋里忙活的几人俱停下手上的活计,起身见礼:“王爷。” 简珞瑶也从椅子里起来,准备福身,萧长风已经挥了挥手:“先忙你的罢。” 时辰确实不早了。简珞瑶知道自己耽搁了,匆匆福了身,便坐回椅子里,对红云道:“手脚快些罢。” “很快便好了,就剩梳头。” 简珞瑶嗯了一声,问萧长风:“王爷可用了早膳?” 萧长风没回,而是对长顺道:“叫人将早膳端过来。” 长顺领命出去,萧长风坐在椅子里,瞧着红云麻利的将简珞瑶满头青丝,拧成漂亮的发髻。 许是头一次见女子打扮,萧长风竟有些好奇,几步走近了,站在简珞瑶身侧,白露正在给简珞瑶挑头饰:“姑娘是戴这根玉簪,还是金……” 话还没说完,一只修长的手越过来,取了根双凤衔珠金翅步摇。 飞翅的凤凰造型,双尾翼在晃动间轻颤,更像要展翅高飞,打磨的光滑圆润的红宝石在纯金的映衬下,越显得娇艳欲滴,还有底下坠着的细细流苏,轻轻晃动。 白露的话顿时止住。 “就戴这个罢。” 简珞瑶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得非常灿烂:“好。” 萧长风先还觉得自己举动有些突兀,这时倒不感觉了,将步摇交到白露手上的时候,还在想他的王妃是不是很喜欢这种华贵的东西,不知道他库房里有没有合适的。 而简珞瑶,看着镜中自己戴着几乎将头的三分之一都占去的金步摇,微微扭头都感觉金凤要飞出去的样子,也在心里吐槽,没想到看起来很严肃的萧长风,竟然喜欢款式。 果然禁/欲系的都是闷/骚。 很快便收拾完,不仅是头饰,还有耳坠玉佩手镯戒指,几乎能戴的地方都戴了,简珞瑶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移动展柜。 以前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早膳已经呈上来,样式很丰盛,可能是郑嬷嬷让人去厨房叮嘱了,还有简珞瑶喜欢喝的甜粥。 可能是受上辈子的影响,郑氏又是江南人,简珞瑶也跟着吃轻淡偏甜的食物。 萧长风完全是重口味爱好者,大早上的还有肉食,简珞瑶嚼着小菜的时候还在想,幸好嫁得是个王爷,早餐奢侈一点也没关系。 这要是家境差一点,单是为了统一口味都够她受的。 顿时觉得自己幸福许多。 ☆、51|01.01 | 王府的马车,比简珞瑶曾经坐过的马车都要奢侈华丽——这是必然的,萧长风堂堂皇子,圣人亲封的睿王,出入不奢华,如何对得住他这么尊贵的身份? 简珞瑶从早晨睁开眼,从衣食住行,便处处感受到与她过去十几年生活,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47节 好在是往好的方向发展,所谓由俭入奢易,她相信自己很快便能习惯这种幸福生活的。 马车里铺着柔软的波斯毛毯,鲜艳的花纹,将整个车厢装点得温暖动人,好想脱了鞋踩在上面。 简珞瑶收起了蠢蠢欲动的脚,对萧长风笑了笑。 车厢里的暖和的,应该是出发前有人在里边烧了炭,烤得暖烘烘的,用厚厚的帘子一遮,与外面还带着薄冷的春风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不过简珞瑶没有闻到炭的味道,反倒是车厢中央的小桌子上,点燃的香炉袅袅生烟,未知名的浓郁香味,将一切味道掩盖。 简珞瑶摸了摸鼻子,有些发痒。 桌子上还摆着茶水,滚烫的热水,在茶壶口吐着浓浓白烟。 萧长风和简珞瑶各带了一人入宫,随萧长风上车的是长顺,他对萧长风道:“王爷,王妃,可要沏茶?” 简珞瑶没说话,萧长风看了她一眼,道:“沏罢。” “是。”长顺应声,桌子底下有个暗格,抽出来便是摆着茶具的抽屉,长顺用镊子把茶具取出来。 红云有眼色的凑过去,低声问:“顺公公,需要我帮忙吗?” 长顺看了她一眼,笑道:“旁边的暗格里有些吃食,麻烦红云姑娘帮忙端出来。” 红云将装点精致的吃食一一端出来,摆满半个桌子,剩下的半边桌子长顺用的。 不用长顺提醒,红云便在询问萧长风和简珞瑶要吃什么了。 萧长风回了句不用。 简珞瑶本也不想吃,刚用过早饭,还没怎么消化呢,不过看到里头还有一小碟橘子,她便让红云剥了一个来尝尝。 刚说完话,感觉到一阵痒意爬上鼻腔,简珞瑶控制不住,忙捂着唇鼻打了个喷嚏。 安静的车厢,这个喷嚏称得上惊天动地,几人不约而同的看过来,红云急忙放下剥到一半橘子,用帕子擦了擦手便朝简珞瑶伸过来,想知道她额头是不是发热了。 “姑娘莫不是昨儿受寒了?” 简珞瑶身子往后仰,躲开了红云的手,刚想摇头,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托住了。 眼角余光能看到一小节暗红色云纹的袖口滚边。 简珞瑶愣住,红云也不敢说话了,萧长风却瞥了一眼,声音清冷:“还不继续?” 红云恍然大悟,忙将受惊后缩回去的手又伸出来,终于成功摸到了简珞瑶的额头。 简珞瑶:…… 不就是摸个额头,怎么弄得好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一样? 片刻后,红云收回手,恭敬的道:“额间热度正常,应该不是发热。” 一听这语气,便知道是特意回禀给萧长风听的。 感觉到后脑勺的大手缓缓拿开,简珞瑶忙坐直身子,道:“我身子很健康,没有受凉。” 萧长风用不信任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扫,但是没说话,简珞瑶也不能逮着他不停的解释。 还是长顺比较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呈上热茶后,对红云道:“即便没有发热,也指不定受了轻寒呢,红云姑娘不如给王妃加件衣裳?” 红云还真的考虑了一下,不过目光扫过小桌子的时候,终于想到了缘由,道:“许是这熏香味道过重,姑娘平日都不爱用香。” 长顺愣了一下,便见自家主子清冷的目光扫过来:“打开车帘罢。” 简珞瑶揉了揉鼻子,道:“不必,我只是一时不习惯,现在已经好了。” 然而萧长风只是瞥了红云一眼:“给你主子加上衣裳。” 好罢,领导最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简珞瑶只能乖乖点头。 其实就算她不点头,也没什么区别,萧长风的命令,她的丫鬟也不敢不从。 红云麻利的抖开薄披风,披在简珞瑶身上,还心灵手巧的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那头长顺也放心的拉开了车帘。 帘子一掀开,带着几许寒意的春风便灌进车厢,将先前的暖意通通吹散。 简珞瑶舒服的躲在披风里面,感觉受到了领导的照拂,也不能没有一点表示,便对长顺道:“风这般大,把王爷的披风也取来加上。” 长顺歉意的笑道:“回王妃,出来得急,忘记给主子带披风了。” 实际上是他主子身强体壮,一入春便用不上这东西御寒,所以根本没准备。。 为了女主人的面子,长顺特意用了个委婉的说辞,一面解释一面瞧着自家主子,不过虽然主子仍是面无表情,长顺却知道自己表现对了。 “忘了?”简珞瑶愣了一下,顿觉自己这个王妃做得很不称职,连领导有没有带披风都没注意到,按理说这事应该是她来叮嘱的。 出发前她到底干什么去了? 简珞瑶回忆了下自己今日做过哪些事:身体不适的从床上爬起来,沐浴,化妆,妆扮好后被郑嬷嬷催着用早膳,吃完饭又被人领着踏上马车。 都是被人引导着去做的,她今天好像还没有自主意识。 想到这里,简珞瑶不由看了萧长风一眼,其实刚睡醒的时候,她还是很清醒的,就是后面被他折腾闹得,浑身都不舒服,只想在床上熬过一天,自己都顾不过来,能想得到他才怪。 不过——简珞瑶很快又意识到,这不是借口,以这个时代“夫大于天”的标准而言,她做得的确很不称职。 思及此,简珞瑶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什么时候都要把对方放第一位,自己永远在第二位甚至更厚,这种没有人权的生活,真令人伤感。 但所谓有得必有失,她之前还感叹自己的生活由俭入奢,身份比之过去更是天壤之别,已经从小家碧玉迈上“权贵”阶层,运气好还能带着家族一起飞黄腾达。 这些自然也不是白得的。 相应的她也要承担这个身份该承担的责任。 感谢上辈子近十年的职场生涯,简珞瑶一瞬间便将心态调整过来,真心实意的道歉:“怪我疏忽了,若王爷因此而受寒,那真叫我无地自容,红云,把车帘打下来罢。” 的确是她的疏忽,虽然她不能确定这一次之后就能面面俱到,毕竟这是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但简珞瑶觉得自己必须将态度摆正。 “是。”红云闻言便要去扯下车帘,一直没作声的萧长风却忽然道:“不必了,开着罢。” 红云又忙收了手。 简珞瑶侧头,看向萧长风:“王爷不冷?” 萧长风摇了摇头。 简珞瑶不信,正好瞧见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毫无预兆的伸手过去,刚轻轻触了触手背,对方便一个翻转,径自把她的手包裹在大掌内。 长顺和红云没想到会见到这样一幕,皆愣了一下,然后垂下头不敢直视,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小再缩小。 被温暖燥热的大掌包裹住,简珞瑶也愣住了,这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只想试试他的手冷不冷啊。 现在看来他确实一点都不冷。 甚至还火热得不行。 萧长风握住简珞瑶的手时,俊眉便不由自主的一皱:“衣裳穿得不少,为何手还这般凉?” “妾手脚一向冰凉,跟穿多穿少无关,王爷不必担心。” 萧长风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想到早上,滑腻的小手像是带着火把,在他胸膛上下肆意点着火。 明明火热得很,哪里冰凉了? 寒风从车外灌进来,虽然披风将大部分风都挡住了,车内温度却骤然降低。 简珞瑶右手被燥热的大掌包裹,很有些舒服,索性将左手也伸过去,笑嘻嘻的道:“王爷的手这般暖和,跟火炉似的,不如替妾将左手也暖一暖?” 跟领导适当的亲近也是很有必要的,再说了,比这更亲密的事都做过,拉个小手对简珞瑶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她笑得一派自然,仿佛天经地义,萧长风倒也配合,干脆伸出两只手,把简珞瑶一双小手都拢住。 简珞瑶倒没想到他外表看着冷冰冰,私下却这般配合,双手被拉住。坐姿便有些不舒服,她干脆挪了挪,整个人都挨着萧长风坐。 长顺和红云已经彻底把头低下,不敢看紧紧挨着的两人,心思也是各异。 红云纯粹是高兴,睿王看着这般冷漠的一个人,对自家姑娘的态度却堪称温柔体贴,这还只是刚成亲第一日呢,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真叫人惊喜! 长顺心思倒复杂许多,虽然看着都是王妃在主动,可伺候了这么多年,自家主子什么性子,他又不是不清。 主子若不乐意,谁也别想靠近,纵有王妃之名也不行。 然而主子这么快便能纵容王妃至此,在他看来是无关名分的,且王妃家世不行,也没有让主子忌惮的地方,会破例,仅仅是因为王妃这个人。 难怪琳琅要慌乱了——长顺不由想到,琳琅心比天高,原想被主子带到王府,便是高看她一眼的表现,心里便存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而按照王妃的身份,没有娘家帮衬,自个儿想在王府站稳脚跟,首先便是要先讨好王爷,琳琅那般急着凑上去,表明身份,王妃再顺水推舟,她说不定就真开脸了。 只可惜王妃刚刚进门,琳琅就开始手忙脚乱了。 昨日他还不能理解琳琅为何慌乱,甭管是主子叮嘱自己照看王妃,还是让人把东西搬到王妃的正院,亦或是在王妃睡去时,宁愿王妃屋里的下人伺候,也没让琳琅她们过来——这些在他看来,都极为正常。 王妃身份再不好,也是圣人亲自赐婚的,成亲这日多少双眼睛盯着,主子但凡有一点对王妃不好,只怕今儿就有人到圣人跟前嚼舌根,状告主子不敬父皇了。 但是,长顺瞧见自家主子将王妃双手拢进掌内,王妃许是坐着不舒服,往他肩上靠了靠,主子便不着痕迹的调整了姿势,压低肩膀,让王妃靠得更舒服…… 这些总不是看在圣人的面子上给的罢? 思来想去,长顺也想不出自家主子为何对王妃特殊,但是很佩服女人的直觉。 琳琅对王妃又忌惮又害怕,不是没理由的。这才刚刚开始,约拖到后面,琳琅所求之事越不可能成功。 ****************************************************** 车厢内无人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 风哗啦哗啦的吹,简珞瑶靠在萧长风肩上,他大半边身子替她挡住了风。 温暖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来,再加上四骏马车缓缓行驶,平稳得几乎感受不到简珞瑶以前坐马车时的那种颠簸,今早运动过度的简珞瑶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不过还没闭上眼睛,马车已经到皇宫了。 四郡马车,郡王以上才能坐的,且马车上还有睿王府的标志,侍卫只在马车外瞧了一眼,拱手行礼道:“属下见过睿王爷,睿王妃,睿王里边请。” 这就放行了,简珞瑶暗想待遇又升级。 她也算是入宫多回的人了,宫门检查严格,她以前入宫,就算是皇宫的马车来接,到这里也要下车供人检查,如今身份一变,待遇也就跟着变了。 不过该遵守的规矩还是得遵守,内宫里不许马车行驶,便是圣人的亲儿子也不能破例。 到了内宫门口,马车停下了,长顺和红云先下车。 萧长风动了,松口开手,简珞瑶却只将左手抽回,因为右手还被人攥着。 简珞瑶是被萧长风牵着右手下车的,跟在马车外的瑞王府侍从,还有内宫门外的侍卫和宫人,俱是震惊的看着他们。 第48节 可能是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秀恩爱的。 简珞瑶心里想,被这么多人瞧着,面上也没有半点扭捏,坦荡的令人不好意思围观。 也确实没什么好扭捏的,他们是合法夫妻,只是虐狗而已,算不上伤风败俗。 简珞瑶巴不得越多人看到,不管是在王府立足,还是建立自己的人际圈,前期都需要靠领导的赏识提携。 换句话说,有个身份尊贵还宠爱她的丈夫,完全能弥补她拼爹拼不过别人的缺憾。 睿王和睿王妃在宫里光明正大的牵小手,一直牵到慈宁宫外才放开。 听到萧长风夫妻来了,仍是岑姑姑出来迎接。 岑姑姑原就对简珞瑶,恭贺了睿王大婚之喜后,变看着简珞瑶笑眯眯的道:“睿王妃气色比上回入宫还好些,主子这几日还念叨,等见了王妃这脸色,也是要欢喜的。” 简珞瑶便亲切的同岑姑姑寒暄着,一路进了正殿,简珞瑶每回来慈宁宫,都是满屋子的人,这回也不例外。 其实并非凑巧,太后年事已高,并不日日要妃嫔请安,隔三差五的见一回,接见命妇闺秀自然也是在这些日子里,不会单独召见。 今日知道睿王和睿王妃要来拜见太后,后宫嫔妃自然一早便来给太后请安了。 也不是全都到齐了,有宫务要处理的皇后,请完安便先走了,经常身体不适告假的元贵妃,今儿也没来,还有正经婆婆的淑妃,还在昭阳宫等儿子儿媳见完长辈去见她。 但不管元贵妃今日是为何没到,简珞瑶却是歇了口气的,后妃谁都能看在萧长风在一旁的份上不为难她,唯有元贵妃不会有这个顾忌。 果然如岑姑姑所说,简珞瑶刚请了安,太后便把简珞瑶拉了过去,笑眯眯道:“哀家一直在等这声皇祖母呢,今儿终于等到了,也不白担你一声皇祖母,沅柳,将哀家准备的改口费拿来。” 岑姑姑应声去了,屋里众娘娘便在打趣简珞瑶。 “睿王妃这一来,太后娘娘就把咱们抛一边了,果然是远香近臭呢。” 简珞瑶努力装新媳妇的娇羞,乖乖靠在太后身边不说话。 这时一个简珞瑶脸生的女子微微捂了唇,一双美眸笑盈盈的道:“孙媳方才在慈宁宫外,瞧见一对璧人携手走来,还看愣了会儿,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三弟和弟妹呢,当真是男才女貌。” 话刚落音,年轻女子旁边的年长些的女子立即接话道:“毕竟是新婚燕尔,年轻人又气血旺,举止亲昵些也正常,你个没见过世面的,这也值得拿来说?” 前面的年轻女子语气还好些,被后边之人一说,意思便大变样了,年轻女子忙笑道:“您说的是,是我太大惊小怪了,毕竟三弟平时性子冷清,头一回见他这样,便有些失态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再加上旁人细细的打量,好像她跟萧长风在慈宁宫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样。 简珞瑶听得很想笑,却是忍住了,抬头,直直的看过去,盯着年轻女子笑道:“这是二皇嫂罢?” 太后仍拉着简珞瑶的手,拍拍她的手背道:“是你二皇嫂,难得没人介绍你也认得。” “孙媳见过蒋嫔娘娘,二皇嫂坐在蒋嫔娘娘身旁,又生得这般出色,一猜便知了。” 太后点头笑了,亲昵的道:“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诚王妃也笑道:“三弟妹姿容绝色,在你跟前,我倒担不上出色,不见三弟也爱极了吗?” “二皇嫂缪赞了。”简珞瑶笑道,“二皇嫂珠玉在前,弟妹哪敢自称绝色,想必二皇嫂刚成亲那会儿,二皇兄对你更是体贴入微罢,二皇嫂现在倒是打趣弟妹来了。” 简珞瑶说完便低下头,一脸羞涩的样子,其实是装不出脸红,只能这样掩饰。 看似被简珞瑶盛誉的诚王妃,面上的笑意却有片刻的龟裂。 她称简氏绝色,无非是暗讽她以色事人、不庄重,没有皇家媳妇的样子,简氏非但全盘挡回来,最后一句话更是讽刺她如今没有丈夫宠爱,因为嫉妒简氏才故意找茬。 诚王妃一时怒极,正想反讽回去,岑姑姑却已经将东西搬出来了,一尺高的送子观音玉雕,在光线强的地方看,玉质通透清澈,没有丝毫杂质。 竟是上好的和田白玉,这么大一座,已经称得上价值连城了,比圣人上回赏给萧长风羊脂白玉雕还要贵重许多。 满屋的女人已经看呆了,简珞瑶只听到吸气声一片,其实心里也有些震惊,岑姑姑将玉雕端到跟前,她并没有立时伸手去接,而是迟疑道:“皇祖母,这太贵重了,孙媳妇受之有愧……” “正所谓长者赐不可辞,东西是重是轻都是心意,尽管拿着。”太后笑着抚了抚简珞瑶的手,“哀家就喜欢你这孩子,大方又聪明,好容易嫁进来了,若能早日给哀家诞下曾皇孙,别说送子观音,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哀家也给你摘下来。” 这话一出又说得底下不少娘娘在手心里绞帕子了,太后竟是这般看重睿王妃,暗示她早日生下曾皇孙,不知是否有意支持睿王? 这回别说诚王妃,一直在默默看戏的安王妃,脸上和煦的笑意也终是挂不住了。 太后却不管自己在宫里抛下怎样一个炸弹,又令人赏了萧长风,拉着小夫妻俩说了一通要恩爱的话。 过不了多久,有宫人来报,圣人那儿已经散朝了,太后这才放开简珞瑶的手,笑道:“你们父皇得了闲,想是等你们过去请安,快去罢,别让他久等,瑶儿有空记得常来看哀家便是。” 简珞瑶乖巧的点头:“只要皇祖母不嫌弃,孙媳妇定日日来打扰。” “那可别。”太后瞅了萧长风一眼,打趣道,“你们新婚小夫妻,还是多处处,哀家才不当这个碍眼的人。”说着,又摆摆手,“行了,去跟你们父皇请安罢。” 去给圣人请安,比给太后请安简单多了。 都知道这个时候睿王和睿王妃会过去,御书房这会儿没别人打扰,圣人对这个自己亲自指婚的儿媳妇,明面上也不会挑出理来。 简珞瑶和萧长风一过去,跪地请了安,财大气粗的圣人便大手一挥,是要赏的节奏。 这时圣人身后的李成忽然上前,不知在圣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圣人顿了顿,忽然笑道:“既然母后如此大方,朕也不能小气了,朕库房不是还有一座青玉雕石榴蝙蝠吗,也一并赏给老三媳妇罢。” 简珞瑶跟萧长风一块谢主隆恩,心里却想,石榴又是求子,之前太后赏的求子观音更是显眼,这对最尊贵的母子只怕奠定了她今天收礼的风格了。 果然到了坤宁宫,皇后也不图创新,跟着赏了简珞瑶许多寓意极好的赏赐。 皇后也没多留他们,赏完又叮嘱了简珞瑶几句,要管理好后院,照顾好丈夫,贤良淑德讲了一通,便把两人打发走了。 许是因为不是正经儿媳,淑妃自己又是个强势的,皇后也不好多说简珞瑶。 这让简珞瑶松口气,拜见圣人太后皇后这几位,都只是走个过场,重点在领赏,到昭阳宫却是该打起精神来。 简珞瑶几次入宫,第一回近昭阳宫,不知是不是心态原因,总觉得昭阳宫比坤宁宫气氛严肃多了,宫人们也不敢多话,来去匆匆,遇到他们甚至头也不抬的请完安就走了。 这样的氛围,让简珞瑶在心底慎重了再慎重。 王姑姑出来迎接的,目光锐利的打量了简珞瑶一眼,才对萧长风笑道:“殿下总算来了,娘娘等你们许久了。” 萧长风道:“让母妃等久了。” 简珞瑶决定老老实实跟在萧长风身后当隐形人。 婆媳天生看不对眼,再说还有个让淑妃最为喜爱的白月光在前,简珞瑶自认没多大能耐,能让淑妃消除偏见,重新接纳于她。、 这个时候最好的就是降低存在感,让淑妃找不到刺,刷好感值那些,至少也要等淑妃对她这个儿媳妇彻底“认命”了以后再来。 简珞瑶打定主意当鹌鹑,见了淑妃,请了安。 在萧长风跟前,淑妃倒没有让简珞瑶太过难堪,不咸不淡的喊了起身赐座,简珞瑶有眼色的跟在萧长风后边坐下。 唯一受到刁难,便是在敬茶的时候,淑妃是正经婆婆,又是一宫之主,完全当得起简珞瑶敬茶。 简珞瑶直直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茶杯递给淑妃,淑妃要么久久没接,要么嫌冷嫌热。 宫人来来回回换了第四回热水,还是萧长风说了一句:“母妃怕是还没准备好喝茶,不如让母妃再准备准备?” 淑妃脸色立刻拉下来,瞥了萧长风一眼,目光又落到简珞瑶身上。 这个眼神,看得简珞瑶感觉如寒风过境,不过她心理素质好,端着茶杯的手一动不动,抿唇笑道:“请母妃用茶。” 淑妃收回视线,冷笑一声道:“古人说得果真没错,娶了媳妇忘了娘,罢了,本宫也不在这碍你们的眼。”说罢,素手终于接过茶杯。 只是抿了一口,便放在桌上不再碰了。 无论如何,这茶是终于敬好了。简珞瑶忍着膝盖酸痛站起身,也不敢揉,让红玉扶着到位置上坐好。 淑妃喝完茶,脸色似有些倦怠,让王姑姑将备好的赏赐拿过来,便让人走了。 ***************************************************** 永宁宫内,安王妃扶着陈嫔在主位上坐下,细声道:“母妃,儿媳方才听人说,睿王妃在昭阳宫似乎受了刁难,敬茶时热水换了好几回,从昭阳宫出来,睿王妃走路的样子都有些不便呢。” 陈嫔是圣人跟前的老人,生下大皇子时已经不年轻了,妆容掩不去眼尾的皱纹,她叹道:“淑妃不喜又如何,架不住万岁爷和太后喜欢,你瞧瞧太后和万岁爷赏赐的那些东西?” “皇祖母和父皇再喜欢她,她也只是一个五品官的女儿,给睿王添不了半分助力,母妃怕是多虑了。” “睿王非嫡非长,圣人却赐‘睿’为封号,比起我儿‘安’和老二‘诚’的平庸无奇,睿王就足矣令人忌惮了,你还道本宫多虑?” 安王妃一愣,垂头道:“是儿媳愚钝。” “哪里是愚钝,你是太想当然,和她们一样。”陈嫔摇摇头,声音轻柔,说的话却异常犀利,“甭管睿王妃娘家地位如何,万岁爷和太后若想她立起来,她自然能立起来。不信你瞧瞧,她出身是最差,可宫里这些人日后最捧着的,也只会是她!” 安王妃恍然大悟:“所以母妃今日才告诫儿媳不许出头冒进?” 陈嫔点点头:“还不算太蠢,太后摆明了要给她做脸,咱们何苦上赶着给太后添堵。你当她这么些年吃斋念佛,不理后宫,忘了当年太后也是何等的雷霆手段?” 安王妃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母妃,皇祖母毕竟许多年不理事,便是有圣人的孝顺和太后的殊荣,只怕也没甚么用罢?” “本宫也不知道。”陈嫔皱眉,随即又松开,道,“且不提太后作何打算,但至少放出一个讯号,元贵妃这回是真的惹着她了,怕没有以前那般的好日子可过,这宫里,又要变天了。” 安王妃唬了一跳:“元贵妃圣宠几十年,皇祖母能治得了她?” “咱们只管好好瞧着便是。”陈嫔似笑非笑,“你别忘了,元贵妃圣宠几十年,视皇后如眼中钉,却从来没能悍动中宫位置半分,太后,原没有你以为的那般简单。” ****************************************************** 相比永宁宫的安静,对外称卧病在床的元贵妃,在长春宫内却不太宁静。 又砸了个心爱的花瓶,指着满地碎片,元贵妃怒骂道:“那个老不死的,总是跟本宫作对!什么送子观音,什么最喜欢简氏,还不是故意要把那贱人母子捧得高高的,打本宫的脸?本宫就不信一个五品官的女儿,她真能喜欢得起来!” 林姑姑连忙扶了元贵妃劝道:“娘娘既然知道太后这是有意为之,您又何必置气?气坏了身子才真真不划算。” “‘睿’字本是本宫看好了,要留给瑀儿的封号,寓意极好,那老不死的偏要赏给老三。”元贵妃气得咬牙切齿,“万岁也是,那老不死的说什么便是什么,再这样下去,后宫很快就没有本宫和瑀儿的立足之地了!” “娘娘又多想了,万岁爷只是孝顺,又不是愚孝,不会让娘娘陷入此等困境的。”林姑姑细细劝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后真要有这能耐,何至于这个时候才出手?” 元贵妃顿了一下,没再说话,林姑姑再接再厉,继续劝道:“太后再给睿王妃做脸,也无济于事,后宫不得干政,她也不能逼着万岁爷提携简家,其实太后对睿王妃的喜爱,旁人瞧着风光,并无实际用处,否则淑妃今日也不会这般给睿王妃难堪了。” 林姑姑说着,顺便把昭阳宫今日发生的事禀报了一遍,也是着重强调了简珞瑶出来时腿脚不便,又道:“听闻淑妃见完睿王妃,便回寝宫歇着了,奴婢瞧着她是真头疼,她往日都不肯拿正眼瞧的人,如今成了她儿媳妇,能不头疼吗?” 这话说到元贵妃心坎上去了,元贵妃怒意稍缓。 秉着“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的原则,元贵妃嘴角微微勾了些笑意:“你说的是,本宫不过是被打脸,那贱人的偏头疼,就不知要疼多少年了。” “至少三五年内是缓不回劲来的,娘娘擦亮眼睛,好生给殿下选个大名门贵女,到时淑妃又要被气一遭。” 被元贵妃“念念不忘”的淑妃,此时却在寝宫问:“瑧儿他们回去了?” “这会儿应该出了内宫门。”王姑姑细声道,“睿王妃行动不便的消息,现在应该已经传满宫里上下了。” 淑妃嗤笑一声:“她们想看戏,本宫就让她们好好看着。” ☆、第52章 01.01 再出宫门,时速是简珞瑶进宫门的两倍,她腿脚不方便嘛,所以需要慢慢走。 原本简珞瑶是想强行装出没什么事的样子,她膝盖那处是痛,但也没痛到这个地步,忍一忍还是能勉强掩盖的。 第49节 奈何刚刚走出昭阳宫大门,长顺就提点红云,道:“王妃似乎行动不便,还请红云姑娘搭把手扶一扶。” 简珞瑶和红云都是一愣。 淑妃这行为,虽不至于叫人惊讶,按淑妃的性子,只是这点冷落估计都不算事,但总归也不是好事。 家丑不好外扬,简珞瑶才会藏着掖着,而红云心疼担心自家姑娘,面上却也不敢露出太多。 却不想被长顺轻而易举挑破了。 长顺只是个奴才,万不敢自作主张,既然会这么说,那想必是萧长风的意思。 简珞瑶想不通萧长风为何让她这般做。 此举不仅突出了淑妃的刻薄,也让人知道她这个新媳妇不是好惹的,淑妃敢冷落她,她就敢弄得满宫上下都知道,从此婆媳关系只怕要成为笑话…… 但是简珞瑶也没有拒绝的余地,脑子里转了许多个弯,脸上已经露出几许不悦,朝红云招手:“还愣着干嘛,没瞧见我腿疼吗?” 红云立刻上来扶简珞瑶。 简珞瑶被红云扶着,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交到她瘦弱的肩膀上,想了想又道:“妾行动不便,恐拖累王爷,不若王爷带长顺先行一步,不必管妾。” “无事。”萧长风声音仍旧清冷,脚步却放慢了许多,看起来很是配合简珞瑶。 简珞瑶想叹气,哪里是睿王配合她,明明就是她有眼色,能揣摩上司心思,刚刚萧长风清冷的声音里,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她可没有错过。 只怕世人看不透,这事过后,只怕隔不了几天,满京城都知道淑妃和儿媳妇打擂台,睿王妃枕头风了得,导致淑妃和睿王母子间起了嫌隙。 不过不好惹的霸王花形象,总比受气包小媳妇过得更舒服一些。 简珞瑶知道这是好机会,领导要用她,她才能表现出自己的才能,让领导信任,否则连表现的机会都没有,她还谈什么升职加薪? 于是一路龟速的出了内宫门,睿王府的马车还在外边等候。 长顺利落的掀了车帘,萧长风却没有先上车,反而是温柔的扶了简珞瑶的手,半搀半抱的送她上了车,嘴上也很温和的提醒道:“小心些,别磕疼了膝盖。” 这个举动,又把王府的下人和守卫宫门的侍卫们惊呆了,众人都在脑补:睿王果然很喜欢睿王妃啊,百炼钢成绕指柔,平时多冰冷的一个人,都这么温柔体贴了。 简珞瑶很淡定,自从知道萧长风需要她配合行动时,她就淡定了。 从入宫时牵着她的手,表现亲密,萧长风的一切行为,都不是没缘由的。 这样更好,简珞瑶不用担心他突如其来的好意,是不是另有所图,她只需要演好一个适合他的睿王妃,仅此而已。 这回车帘是关着的,先前浓郁的熏香味,已经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淡淡的水果的清香。 闻着令人心旷神怡的馨香味,很快便回了睿王府,也不知萧长风是不是顺手了,下车仍扶了简珞瑶一把。 当着一众来门口迎接的丫鬟婆子的面。 郑嬷嬷只瞧一眼,已经克制不住脸上的笑意了,立马迎上前去:“奴婢见过王爷,王妃。” 萧长风瞥了郑嬷嬷一眼,收回手,道:“回湘兰院罢。” 简珞瑶一愣,险些以为回娘家了,还没回过神来,郑嬷嬷已经欢天喜地的应了,然后稍稍走在前头,为他们引路。 回到家中,自然是要换衣裳的,郑嬷嬷吩咐了几个丫鬟伺候王爷王妃,便转身去厨房了。 她是想去厨房弄些吃食过来,这会儿虽不到用午膳的时候,但早上自家姑娘急着随王爷入宫,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想是饿了,又怕她刚来王府,吃不惯大厨做的东西,便想着自己下厨做一顿。 郑嬷嬷想得很好,四个丫鬟,两个伺候自家姑娘换衣裳,两个伺候王爷,各司其职。 奈何屋内,被吩咐去伺候萧长风的绿绮和秋霜,根本进不了萧长风的身,琳琅和琳环一个人执衣,一人给萧长风换,配合默契。 简珞瑶换下庄重的冠服,穿上常服,觉得骨子里透出来一阵轻松。 走出屏风,萧长风正坐在榻上,琳琅立在一旁捧茶,另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子在萧长风身后捏肩。 见简珞瑶出来,两个秀美的女子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朝简珞瑶行礼:“见过王妃。” “都起来罢。”简珞瑶笑盈盈的往萧长风身旁走去,挨着他坐下,笑道,“两位姑娘瞧着倒有些面熟。” 琳琅闻言忙道:“奴婢昨儿给王妃送过吃食。” “原来是你。”简珞瑶笑着点头,接过绿绮递过来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便盖上茶杯,手往旁边移才发现小茶几在萧长风那头。 简珞瑶正欲收回手,却不想一只大手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搁在茶几上。 只是随意的一个举动,却让琳琅和琳环瞪大了双眼,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简珞瑶倒没再注意她们,侧头对萧长风笑道:“谢王爷了。” 萧长风勾了勾唇,视线不着痕迹的往下移,瞥了她双膝处一眼,问:“可有大碍?” “没甚大碍,王爷不必担心。” 萧长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简珞瑶如今知道自己有用处,倒不那么怕他了,目光又转移到琳琅和琳环身上,继续先前的话题:“不知另一位姑娘是……” 不等简珞瑶说完,琳环立刻站出来福身道:“回王妃,奴婢是琳环。” “我听过,两位似乎是王爷在宫里时的大宫女,这般秀致又鲜亮的人儿,难怪王爷舍不得,开了府也要带出来。”说着,简珞瑶侧头看了萧长风一眼,打趣道,“王爷果真好福气,妾都忍不住羡慕了。” “两个宫女而已,你若喜欢,给你便是。” 萧长风语气随意,但他为人端方,一般开口从不说废话,既然这般说了,众人也不敢不当真。 两个丫鬟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了。 琳环还好些,她心里只是后悔,不该听了琳琅的怂恿。其实她根本没琳琅那么远大的志向,只要自己安分守己,伺候好主子,至于王妃厉不厉害,干她何事? 琳琅心生恐惧之余,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她一直很有自信,当初在皇子所时,她便是主子宫里最出挑的宫女,平日主子不在,泰半事务都是她帮着打理,也坚信主子对她是不一样的。 不然,那么多宫女,主子为何独独挑了她与琳环带出宫来? 这份自信,让琳琅渐渐伸出了些旁的心思,原以为主子的正妃,是人人钦羡的世家贵女,却不想圣人赐婚,竟将一个毫不起眼、连选秀是皇后破例准其参加的小官之女!这样的出身,如何配得上主子尊贵的身份? 琳琅起初听到赐婚,是十分替主子难过惋惜,后面听多了姐妹们的笑言,也渐渐生出些不甘,是啊,这样出身低微、声名狼藉的女人,都能当主子的正妻,为什么她不可以? 诚然,她有自知之明,没想过要取而代之,只是想既然王妃的出身委屈了主子,自己为何不好好照顾主子,抚平他内心的伤痛? 这样念头一起,便再也停止不下来,琳琅自从伺候萧长风起,对他隐隐的爱慕和崇拜,如同开了的水龙头,奔涌直下,谁也阻止不了。 琳琅自认为凭着伺候主子多年的情谊,所谋之事并不难,但这份信心,却在出了宫后,渐渐动摇。 萧长风封王后,便直接搬到睿王府了,新搬家一堆的事要处理,然而婚期也很近了,琐事更多。琳琅一到王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被管家使唤的团团转。 也不只是琳琅,整个王府的人都在进进出出的忙碌,包括睿王萧长风。 可是琳琅却不止一次看到自家主子在百忙之中,还抽空去检查书房和王妃正院的摆设——主子看重书房她能理解,毕竟日常办公都在书房,可是王妃的院子,凭什么要主子亲自过目? 听闻院子的名字,都是主子亲自取的。 她凭什么? 琳琅渐渐感到不安,却一直安慰自己:主子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做给圣人看,他性子那般冷淡,哪里会是惦记儿女情长的人?别说自己了,就是先前被淑妃娘娘看好,很想求圣人指给主子的罗姑娘,主子也没多看过一眼。 那未来睿王妃出身低微,何德何能让主子青眼相看? 却不想这些安慰自己的话,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是她高估了自己,不自量力,以为能在主子心里有一席之地。 其实她不过就是个奴才,一个物件,只要王妃一开口,主子随时能把自己扔过去,她妄想与王妃比肩才是天大的笑话。 ************************************************************************** 想到这里,琳琅心里一突,脸已经白得不像话,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写满了受伤,眼泪要流不流的看着萧长风,只抱着最后一丝祈求,希望他只是开玩笑。 萧长风却只低头喝茶,半点没注意琳琅的视线。 反倒是简珞瑶,毫不掩饰的看了琳琅好几眼,没有立即开口,是因为摸不透萧长风的意思。 琳琅五官精致,瞪大着眼睛也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气质,又这么凄婉的看着萧长风,眼底的爱慕一览无余。简珞瑶感叹萧长风艳福不浅之余,也不得不考虑这丫鬟到底与萧长风有没有一腿。 简珞瑶拿琳琅琳环开头,不过是她们正好扫了她王妃的脸面,送到她手上来的鸡,此时不杀更待何时?萧长风会这么配合,简珞瑶庆幸之余,也不免多想一分。 萧长风配合是因为自己,还是琳琅? 要是琳琅是萧长风的人,他的用意便很好解释,给她脸面,也暗示她见好就收,真闹开了反倒是打萧长风的脸,自然对她也没好处。 可萧长风这不在意的姿态,也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事实上他更不需要在她跟前掩饰。 她只是个王妃,萧长风愿意给她正室的体面,她能管着王府后院,做一个府里府外都受人尊敬的王妃,他若不乐意了,这份体面迟早能收回去。 毕竟她娘家无人帮衬,自身硬不起来,王府自然是萧长风一个人的天下。 现今萧长风不过是喜欢个小丫鬟,只要不休妻,他做什么,简珞瑶都不会反对,也没资格反对。 因此,萧长风若真跟琳琅有关系,根本无需在她跟前掩饰。 难道是真爱——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简珞瑶很快便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且不提萧长风心怀天下,志向高远,这样的男人能有什么心思想着儿女情长? 再说了,她这个王妃本就处于弱势,毫无反抗之力的那种,萧长风不可能护不住心爱的女人,根本用不着她来自己跟前受委屈。 简珞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琳琅不用太过忌惮,便继续先前的计划,只是缓和了许多语气,笑道:“王爷可别再开这样的玩笑,瞧琳琅姑娘被您吓得,小脸都白成这样,妾瞧着都心疼,您就不心疼?” 萧长风闻言转头,瞥了简珞瑶一眼,眼神不咸不淡。 简珞瑶却心里一跳,难道她判断错了,捅了马蜂窝? 正忐忑不安着,萧长风已经收回了视线,瞥向琳琅。 像是配合简珞瑶的话,琳琅身子晃了晃,无法承受打击的柔弱模样,瞧见自己主子终于看过来,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淌下来。 萧长风却皱眉,毫不客气的训斥道:“哭什么?”语气一点都不温柔。 琳琅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绿绮给简珞瑶泡了一杯花茶,端上来的时候,不着痕迹的瞥了琳琅一眼,心里满满不悦。 昨儿琳琅的行为虽过分,她倒也能忍,因为琳琅并未挤开自己趁机勾/引王爷,如今这在王爷跟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儿,可不仅是引诱了。 这么一副委屈害怕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家姑娘要吃了她呢!若不是王爷在这儿,没有她们插话的份,她真想好好教训这狐媚子一顿! 绿绮心里狠狠记了琳琅一笔,将花茶递到简珞瑶手边,简珞瑶道:“去把你琳琅姐姐扶起来,地上凉,别冻坏了。” “是。”绿绮奉命,走过去扶琳琅的时候,嘴上也安慰道:“琳琅姐姐快别哭了,不知道还以为你受了多大委屈呢,王妃也说了,王爷不过是玩笑,定不会让姐姐来伺候王妃的。” 琳琅闻言脸色越发白了,蠕动着唇刚想解释,萧长风已经问出来:“伺候王妃你很委屈?” “王爷……”琳琅刚被绿绮扶起来的身子,膝盖一软又跪下去了,这回不敢再哭了,她心里再委屈了知道事情厉害,疯狂的摇头“奴婢不敢……” “不敢?只怕是不愿罢?”郑嬷嬷端了吃食进来,听到琳琅的话便脱口而出,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忙跪下认错,“奴婢一时嘴快,望王爷见谅。” 第50节 “无妨,你起来罢。”萧长风不着痕迹的瞥了简珞瑶一眼,站起身道,“本王既然说了把这两丫鬟给王妃,便任凭王妃处置罢。” 简珞瑶心里自然惊喜,也顾不上跪地求饶的琳琅琳环,起身挽住了萧长风的手,笑道:“王爷准备去哪儿?” 她知道自己的一切脸面,都是萧长风给的,立威一事,自然也比不上萧长风重要。 事实上只要萧长风肯多偏向她,根本用不着她费心思,王府上下谁也不敢小瞧她。 萧长风感觉到手臂被轻轻抱住,心头轻笑一声,还算聪明,没有本末倒置。脚下也顺势顿住,回头瞥了简珞瑶一眼,淡淡的问:“王妃难道不饿?” “王爷这么一说,确实有些饿了呢,妾陪王爷一块用餐。” 萧长风不置可否的点头,重新迈开步子。 郑嬷嬷立即从地上爬起来,笑眯眯的道:“奴婢方才去厨房准备了些吃食,就放在外间……” 简珞瑶脚步稍顿,瞧见在脚边磕头求饶的琳琅琳环,对郑嬷嬷道:“嬷嬷就不必跟来了,替我劝劝两位姑娘,王爷不过说句玩笑,她们倒还当真了。” 郑嬷嬷声音洪亮的应道:“是!” 因着还不到用午膳的时辰,郑嬷嬷准备的都是些小吃,并不饱肚子,桌上摆着近十种吃食,琳琅满目,有简珞瑶最喜欢的小甜点,也有萧长风喜欢的吃食。 似郑嬷嬷这般稳妥的人,别说不知道萧长风会留下来吃东西,就算知道他要走,她也会多准备一份,以防万一的同时,还能替自家姑娘表达一下依依不舍之情,说不准王爷一感动就留下来了呢。 简珞瑶知道郑嬷嬷的用心良苦,一坐下,便退开了要上来伺候的丫鬟,用金丝楠木箸给萧长风夹了块胭脂鹅脯,一面笑道:“听闻王爷喜咸不喜甜,这鹅脯是腌制而成,咸香鲜嫩,王爷试试喜不喜欢。” 萧长风倒是给面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吃下去才点头道:“不错。” 正期待的看着他的简珞瑶笑了,眉目弯弯:“王爷喜欢就好。” 说着,又亲自拿起碗,盛了小半碗汤。 汤是用砂锅盖着的,简珞瑶打开时,浓郁的香味顺着滚滚热气飘散出来,瓷白的汤碗里,有鸡肉、鸭舌、干贝和鲍鱼等,用料及其丰富,难怪香飘四溢。 “王爷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萧长风接过汤碗,顺便瞥了眼她素白的手,涂着蔻丹的指甲在瓷白的碗衬托下,更显得娇嫩。 脑子里又不合时宜的想起,它紧紧揪着自己身上肌肉的画面,萧长风眼神闪了闪,道:“不必顾我了,王妃也用罢。” 简珞瑶也确实饥肠辘辘,闻言也不客气,给自己盛了小半碗汤,然后舌尖沉浸在美味的汤汁里,无法自拔。 几个丫鬟听话的退在一旁,见男主子和女主子气氛正好,谁也不做那不长眼的上前打扰,让他们俩自己用着膳。 萧长风虽然喜静,平日也不太讲究排场,但出身在这儿,也没低调简朴到这个地步。 没有年轻貌美的丫鬟布菜,原本还想表现一回贤惠的睿王妃,对着满桌子美食便将他忘在一旁,说是特意给他准备的汤,她自个儿喝了一碗又一碗,站得远远的丫鬟们,还时不时欣慰的往这里看一眼,似乎很为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而高兴。 萧长风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主子和丫鬟。 不过……感觉确实不赖,第一次自己动手,甚至给别人布菜,倒也没什么失不**份的。 萧长风这样想着,感觉到些许饱意,便放下了筷子,看着对面的睿王妃,还打算盛第四碗汤,他终于忍不住微微皱眉,伸手拦住了。 简珞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王爷?” 难道她看错了,领导其实一点都不大方好相处,汤也不让她多吃? “再过一个时辰便用午膳了,别吃太饱。” 简珞瑶很想说她根本没吃饱,巴掌大的小碗,三碗汤跟三口似的,哪有这么容易吃饱? 不过她还是听话的收了手,用帕子优雅的擦擦嘴,然后被丫鬟们伺候着漱口。 王府美味千千万,不差这一碗汤,说不定午饭更丰盛,留着肚子反而能吃更多,还能在领导面前表现一下她的听话。 在简珞瑶瞎琢磨的时候,丫鬟们已经将桌上东西收拾干净了。 简珞瑶捧着一杯热茶,丝丝香甜从热水中冒出来,心情也顿时变得愉悦,侧头看向萧长风,笑道:“王爷方才说把琳琅和琳环两位姑娘给妾,不是开玩笑的罢?” “王妃不喜欢?” “自然不是,这么出挑的姑娘,妾看着也欢喜,只是就怕割了王爷的心头好。” 萧长风瞥了她一眼,不知为何眼底一闪而过了笑意,淡淡的道:“不过两个丫鬟,王妃有心思想这个,还不如想想叫谁替上她们的缺。” “琳琅和琳环俱是在宫里时便伺候王爷,打小的情分,王爷想是也用惯手了,换人怕是不妥。” 萧长风并不意外简珞瑶会这么说,只是挑眉:“王妃确定?” 简珞瑶笑着点头,郑嬷嬷正好进来,听到这话下意识的皱眉,不过抬头看了眼,自家姑娘和王爷的神情都似乎挺愉悦,这才放心下来。 “郑嬷嬷。”萧长风忽然出声,道,“去叫管家和管事们都来一趟,本王有事要说。” 郑嬷嬷立即想到了他的用意,笑容满面的应道:“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郑嬷嬷已经召集了所有管事,来屋里报:“王爷,姑娘,大伙儿都到了,正在侧厅等您。” 萧长风放下茶杯,站起身道:“过去罢。” 简珞瑶也跟在他身后,两人只差了半步,一前一后的进了侧厅。 郑嬷嬷保护神一般紧紧跟在简珞瑶身侧。 偌大的王府,单是大大小小的管事,便有几十个,乌压压的一片,热切的看着萧长风和简珞瑶进来。 为什么被召集过来,他们是心知肚明的,女主子进府,怎么说也要认一认人——除非这位女主子笼络不住男主子的心,拿不到管家权。 因着睿王的身份,王府下人更不敢掉以轻心,都在猜测这位出身不好的王妃,到底能不能坐稳后院。 他们期望是不能的,若是王妃拿不到管家权,王爷也不可能里外一把抓,少不得选几个信得过的管事出来委以重任,如此一来,他们这些管事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了。 不过期望归期望,王妃出身不好,与之相应的是底子浅、容易糊弄,就算拿了管家权,也没多大用处。 然而,新来的王妃,能够成亲第一日,便让王爷如此信任,愿意将权利移交下去,这是睿王府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 王爷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相反他聪明睿智,手腕高超。 新建的府邸,下人游龙混杂,旁个□□来的钉子不少,但睿王在短短几日内,雷厉风行的清扫王府,将重要的位置清理出来给信任之人,既杀鸡儆猴,又收回了王府权利,令人不敢小觑。 王爷这般精明,王妃若是个糊涂的,不可能这么快得到他的认同。 众人已经收起了先前浑水摸鱼的心思,在简珞瑶随萧长风坐在主位后,便跪在地上,真心实意的行礼。 脚下跪着乌压压一片人,萧长风却没叫起,只是看了简珞瑶一眼,简珞瑶心领神会道:“都起来罢。” 明明只是相处了一日——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就几个时辰罢了,可简珞瑶却感觉跟萧长风很熟稔了一般,彼此间竟然还有些默契。 可能是在一起做了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迅速打破了尴尬和陌生,让两个人不需要过度,一瞬间进入相熟的阶段。 “谢王妃。”管事们起来后,萧长风这才开口,言简意赅的道,“王妃初来乍到,还不认人,你们自己介绍一遍。” 于是从管家开始,一个个进行了自我介绍。 简珞瑶哪记得那么多,只记了前面几个的姓氏,然后就笑眯眯的点头。 倒是她身后的郑嬷嬷,满脸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众人介绍完,萧长风又发话了:“日后府中事务都向王妃禀告便是。”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众人也没想到王爷如此信任于新王妃,一个个面色肃然的点头。 简珞瑶也有些惊讶的看了萧长风一眼,随后笑道:“王爷如此信任于妾,妾不好好打理府中上下,倒对不住王爷的厚爱了。” “王妃尽力而为便是,旁的琐事自有管家忠叔处理。” 管家闻言出列,朝简珞瑶躬了躬身,简珞瑶笑道:“日后就仰仗忠叔帮忙了。” “这是奴才的分内之事,王妃无需客气。” 简珞瑶点头笑了笑,看了看身后的郑嬷嬷道:“这是郑嬷嬷嬷嬷,平日若有什么事,直接找她,郑嬷嬷自会代你们转告。” ************************************************************************* 说完这些,萧长风和简珞瑶没事了,让管事们散去,简珞瑶原是同萧长风一块回屋的。 走到一半,长顺却来找萧长风汇报工作,两人便往书房去了。 简珞瑶松了口气,萧长风对她看似比较随和,但毕竟贵为王爷,上位者的威严,无形中,让简珞瑶隐隐感觉到一阵压力挥之不去。 萧长风一走,简珞瑶便感觉空气都轻松了许多,她立刻搭着红云的手道:“回屋罢,身子乏了,回去躺一躺。” 只有红云知道简珞瑶膝盖不好,她闻言便道:“顺便替姑娘揉一揉膝盖。” 绿绮立刻看过来:“姑娘膝盖怎么了?” 简珞瑶从宫里回来后换衣裳,只是换的外衣,里衣没脱,旁的人自然见不到她乌青的膝盖。 红云看了简珞瑶一眼,简珞瑶挥挥手:“不过撞了下,有些疼,没甚大惊小怪的。” 回到屋子,简珞瑶想到什么,又问:“琳琅和琳环回去了?” “是,姑娘。”绿绮点点头,似有些疑问,却到底没问出口,转身去找药膏。 红云则替简珞瑶脱了外衣,扶她上床,一面小心卷起她的裤腿,雪白胜雪的肌肤上,深色的淤青触目惊心的盖在膝盖上,红云见状,立时红了眼眶:“姑娘……” “看着吓人而已,其实也没多疼。”简珞瑶一面说一面抬头,吩咐道,“白露,你去看看郑嬷嬷回来了没,让她去厨房看着午膳,我还想喝刚才喝的那道汤。” 郑嬷嬷亲自送管家忠叔去了。 白露不疑有他,闻言乖乖出去找郑嬷嬷了。 绿绮麻利的将药膏涂在简珞瑶膝盖上,用力按着那块淤青揉搓,柔声道:“姑娘忍一忍,将瘀血揉散了,才好得快。” 简珞瑶点点头,咬牙忍了。 等郑嬷嬷回屋时,简珞瑶膝盖已经上好了药,只是却歪在床上睡不着,郑嬷嬷见状忙问:“姑娘不是乏了吗,为何不睡会儿?王爷出去时对老奴说会回来用午膳,不过老奴瞧着王爷有正事要办,应该没这么快回来。” “我知道。”简珞瑶点点头,无奈道,“只是不知为何睡不着。” 或许是有心事罢。郑嬷嬷这般想着,脸色柔和下来,挨着床沿坐下,轻轻拍着简珞瑶的背,低声问:“姑娘今儿进宫,淑妃娘娘可有说什么?还有万岁爷和太后……” “都还好,赏了东西便叫我们回来了。”简珞瑶隐去了慈宁宫的暗涌,皱眉道,“只是淑妃娘娘,倒让我看不懂了。” “姑娘不如跟老奴说一说?” 简珞瑶便把淑妃换了四回热水,才终于接过她的敬茶的事说了,郑嬷嬷心疼的抚着她的背道:“淑妃娘娘只是迁怒,并不是有意针对姑娘。” “我知道。”简珞瑶仍有些不解,道,“淑妃娘娘从不掩饰对我的不喜,这事满京城只怕没人不知道了,我也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却不想她只是不轻不重的罚我多跪了会儿,这点事便闹得满宫皆知,反倒是……” 简珞瑶顿了顿,道:“我以为她的第一个下马威,便是逼我给她赏下来的琳红和琳依开脸,却不想这两个丫鬟她只字不提,反倒是这般不痛不痒的处置。” 郑嬷嬷闻言一愣,也拧起了眉,细细的思索起来。 淑妃这样的刁难,确实得不偿失了,她身居高位这么多年,与元贵妃没少斗法,元贵妃有圣宠在身,都鲜少赢她,这便证明淑妃不是泛泛之辈,不可能犯这般低级的错误,莫非是小惩大戒? 那也不对罢,如果是小惩大戒,为什么要闹得满宫尽知? 第51节 还有王爷,又是有意无意? ☆、第53章 01.01 这个问题,两个人都想不出任何结果,郑嬷嬷只能叹气,安慰道:“王爷今日便把管家权交到姑娘手上,想来是对姑娘满意的,甭管王爷和淑妃娘娘想做什么,姑娘按照今日的法子,顺着他们的意,总不会出错。” 简珞瑶点点头,对郑嬷嬷的观点表示赞同。 想不到缘由,就只能随遇而安了,她已经上了睿王这条船,无论他们图谋什么,她都无法独善其身。 倒不如多想想怎么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 郑嬷嬷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肃,沉声道:“姑娘,方才王爷要把那两个丫鬟给您,您为何不接受?” “嬷嬷觉得我应该接受?” “那自然了!”郑嬷嬷一着急,声音便提高了一度,“那琳环也就罢了,暂时看不出端倪,或许是个老实的,可那个琳琅,一双眼睛就差没黏在王爷身上了!” 郑嬷嬷语气里是满满的不屑,以及愤怒,一个丫鬟,也敢自家姑娘抢男人:“姑娘才进门呢,她就敢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可见并不把您放在眼里,现在放任不管,任由她跟在王爷身旁,哪天她真爬上王爷的床,那就更没法管了。” 简珞瑶却摆摆手:“嬷嬷怕什么,她要是真有能耐能爬床,还能等到现在?” 琳琅一直是贴身照顾萧长风的人,机会多的是,以前没女主人在都成功不了,现在更不可能。 “话虽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也防不胜防啊!”郑嬷嬷语重心长的劝道。 简珞瑶是她一手带大的,哪还看不出来?娘说得头头是道,实则是没太将王爷放在心上,姑娘若真对王爷有占有欲,不会这般漫不经心。 “这事本就不是咱们能做主的,王爷若是有心,咱们也防不住,他若无心,便是我不防,琳琅也成不了气候。” “我的姑娘啊,您就上点心罢。”郑嬷嬷苦口婆心的劝着,“您说得不无道理,可若是新婚燕尔的时候,王爷就纳了别的女人,往后还有您什么安稳日子可过?” 简珞瑶闻言沉默了下。 郑嬷嬷说得不无道理,她嫁人后的体面,全来自于萧长风的态度,他若对她只有尊重没有情分,以后萧长风有了其他女人,真宠到一定的份上,难保不会宠妾灭妻。 但如果萧长风对她有过感情,就不一样了,男人是个绝情又长情的矛盾体,关键时刻,情分还是很有用的。 简珞瑶陷入了沉思中。 郑嬷嬷松了口气,终于把自家姑娘这根筋转过弯来了,拍了拍她的背道:“姑娘还得明白,有时候太过面面俱到,反倒落了下乘,就拿今儿琳琅的事来说,开头您做得就很好,该拿捏的要拿捏,有些小性子王爷也受用不是?要是趁王爷在兴头上收拾了那小蹄子,日后也不会有人敢在您跟前蹦达了。” 简珞瑶回过神来,却摇头道:“虽说王爷受用,可毕竟我刚进门,做得太过难免传出跋扈的名声,倒不如就这样,借王爷之手警告了她们,她们日后也不敢再胡来。” 说着,简珞瑶顿了顿,又道:“况且,王爷今日的表现又何尝不是一个讯号?他对琳琅琳环怕是真没兴趣。” “虽是如此,姑娘也太小心了,处置两个不知好歹的丫鬟,怎么就跋扈了?”郑嬷嬷笑道,“不过您心里有底,老奴也就放心了,反正王爷对这两人不上心,倒不如让她们占着贴身丫鬟的名头,省得旁的小蹄子贴上来。” “很是,比起琳琅琳环,我更担心的也是琳红琳依两个丫鬟,毕竟她们是淑妃娘娘赏下来的,真要做出些什么,我非但不能处理,还要好好供着。” 郑嬷嬷眼神一闪,问道:“不若趁着今日的敲打,再给点甜头,将琳琅琳环收为所用?王爷身边没有咱们的人,委实不妥当。” “刚一进门,手就伸到王爷身边去了,若事迹败露,你让王爷怎么看我?” 郑嬷嬷脸色微变,忙道:“是老奴心急了。” 简珞瑶却笑道:“我知道嬷嬷是心急,不过这些都是弯路,就像你说的,得到王爷的心才是正经,若王爷往后都在咱们院子,他身边有没有我的人,又有何区别?” 郑嬷嬷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姑娘总算明白了,若能笼络住王爷的心,哪还需要费这般力气?” 简珞瑶点点头,想了想又问:“我好像听说咱们这个院子,被命名‘湘兰院’?” 郑嬷嬷满面喜气的道:“老奴正想跟姑娘说这事呢,听闻是王爷亲自命名的,跟姑娘在娘家的院子一模一样,想必不是偶然。”郑嬷嬷喜不自胜的下了结论:“王爷这是把姑娘放心上了呢!” 简珞瑶也觉得应该不是巧合,但也不至于如此自恋。 成亲之前,萧长风就去过她娘家,还不止一次,知道她的院名便是轻而易举,根本不用费心。 然后作为一个稍微有点情趣的男人,将妻子的院子,命名成她在娘家住的闺房,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有这句话和没有这句话,就是有心和无心的区别了,简珞瑶还是有点满意的,至少摆在跟前的路,比她想象的要平坦许多。 简珞瑶想了想,笑道:“王爷既然如此用心,我也应该想想如何感谢才是。” “是该好好想想。”郑嬷嬷连连点头,恨不得自家姑娘和王爷从此就如胶似漆,永远不要发生变故,“老奴这几日叫人去好好打听,看看王爷还有什么喜好,是咱们不知道的。” 简珞瑶点头,打了个哈欠,郑嬷嬷忙帮她掖好被子,温声道:“姑娘睡会儿,待王爷回来了,老奴再喊您起来。” 闭眼不到半刻钟,简珞瑶鼻间便传来悠长有节奏的呼吸声,郑嬷嬷知道她睡着了,小心的站起身,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外间,几个丫鬟还在忙碌,郑嬷嬷指了两个人:“绿绮红云,你们在里头做些针线活,顺便守着姑娘,其他人先出去,别打扰姑娘歇息。” 白露和秋霜应声,也随着郑嬷嬷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 简珞瑶这一觉睡得很香。 她这几天本来就累极,昨天晚上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一大早又被拉着做了不和谐运动,然后上午在宫里跪来跪去,身心皆疲惫,一沾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主要是床被舒服,铺着一层一层的被褥,皆是上好的细棉,又厚又软,棉花中还带着浓郁的阳光的味道。 锦被也十分亲肤,柔软的贴在身上,比之简珞瑶记忆中睡过的席梦思大床,也毫不逊色。 简珞瑶几乎睡得天昏地暗,若不是感觉到身上有强烈视线,堪比两个一百瓦的灯泡,明晃晃刺得眼睛法疼发酸,简珞瑶也不会舍得从梦境中出来,睁开双眼。 入眼的是紫檀木雕花大床,大红色丝绦,从床顶丝丝缕缕的垂下来,鼻尖萦绕着幽幽似有若无的檀香。 没有灯泡,屋子里甚至没点灯,一个身影坐在她床边,挡住了大半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 简珞瑶愣了一下,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迎着那双清泠的眸子,笑了笑:“王爷?” “行了?” 简珞瑶点点头,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身,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倦意:“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萧长风起身准备离开,“若真累了,不如用过午膳再继续睡罢。” 简珞瑶笑道:“妾还以为睡了一晚上,没想到还早。”说罢掀开被子下了床,“王爷还没用膳?” 萧长风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去到外间了,外边的绿绮红云听到动静,已经放下手中活计进来伺候。 郑嬷嬷也过来了,向萧长风请示:“王爷,可要现在摆饭?” “不急。” 郑嬷嬷笑道:“是,奴婢下去厨房叮嘱一声。” 绿绮一面伺候简珞瑶穿衣裳,一面低声笑道:“姑娘睡了好一会儿,这都午时末了,王爷为了等您,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里间和外间就隔着一个屏风,简珞瑶起来时与萧长风的对话,外间的绿绮和红云听得一清二楚。 简珞瑶抿唇,问道:“王爷几时过来的?” “姑娘才睡下没多久,王爷就回来了。” 绿绮刚回答完,红云便低声道:“王爷等了姑娘近半个时辰。” “怎么也不叫醒我?” 绿绮笑道:“王爷体谅姑娘今日累了大半天,想让您好好睡一觉呢!” 正低声说着话,绿绮和红云已经麻利的给简珞瑶换上衣裳,只简单了的挽了个发髻,黑亮的长发,用一支碧玉簪子松松垮垮的固定在后脑勺。 打定主意吃完饭继续补眠的,简珞瑶便没让化妆,梳洗完,便素着一张脸,清清爽爽的出去了。 还没摆饭,萧长风坐在上位,不知在想什么。 “王爷。”简珞瑶微微福了身,萧长风轻轻颔首,她便笑着起身,在萧长风身旁坐下,笑道,“王爷也真是,何苦等妾等到现在,若妾现在没醒,您还要等到何时用午膳?” 还是之前一样温婉的语气,只是带了些嗔怪的表情,瞬间便拉近了许多距离。 萧长风顿了顿,瞥了简珞瑶一眼,竟也弯唇笑了:“暂且不饿。” 轮到简珞瑶顿住了,第一次发现领导笑起来竟是这般清贵,风雅而不风流,孤傲却不失优雅。 脑海中忽然就闪过一句话——“公子世无双”。 简珞瑶瞬间觉得,有个这样的领导很幸运,至少在履行夫妻义务的时候,也不会感到委屈。 有个这样活色生香的床伴,被他睡一辈子也乐意啊! 就是这么颜控。 不过让简珞瑶心情这般愉悦,还要归结于萧长风的态度,发出的善意能得到对方回应,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其愉悦程度不亚于发现喜欢的人也喜欢她的那种惊喜感。 于是因为这一个笑容,简珞瑶在刷领导好感度的过程中,便心甘情愿了许多。 郑嬷嬷带人上来摆饭、 比起简珞瑶早上和上午吃的那些,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两个人的午饭,饭菜林林种种摆了一桌子,有荤有素,清淡口和香辣味,还有小碟装的凉菜和面点,单是汤就备了三盅,有简珞瑶喜欢的鸡肉鸭舌汤。 简珞瑶举着金丝楠木箸,看着琳琅满目的一桌子菜,头一次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郑嬷嬷先给两人各盛了一碗汤。 其实简珞瑶上午吃得不少,这会儿还不饿,喝了一碗汤,再用了小碗饭,便吃饱了。 萧长风估计也没太大胃口,只用了两碗饭,便放下筷子了。 简珞瑶忙跟着一同放下筷子,看着一桌子几乎没怎么动用过的菜,对郑嬷嬷道:“你们也挑几样没动过的菜,端下去吃了罢,也省得倒了浪费。” 萧长风倒是瞥了简珞瑶一眼,没说话,郑嬷嬷已经笑着应道:“谢姑娘赏赐。” 郑嬷嬷领着几个下人,手脚麻利的将饭菜撤下去,绿绮红云立即端了茶水来给他们漱口。 刚吃完饭,也不能直接回床上睡觉,简珞瑶便拉了绿绮问:“隔壁可是布置了间书房出来?” “是呢,上午郑嬷嬷让人又收拾了一遍,姑娘带来的书,都在书房里。” 简珞瑶便回头看萧长风:“王爷若无事,不如陪妾去书房看看?” 萧长风却忽然想到什么,问:“王妃似乎还没好好看过院子?” “今儿忙着进宫,确实还没看过咱们的院子。”简珞瑶笑道,“王爷可有空带妾好生逛一逛?” “确实有空。”萧长风站起身,瞥到简珞瑶身上单薄的衣裙,脚下顿了顿,扭头对郑嬷嬷道,“给王妃加件衣裳。” 郑嬷嬷刚从外边回来,意识到王爷这是要带自家姑娘出去的节奏,立即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简珞瑶看郑嬷嬷惊喜万分的脸色,怕她误会,忙提醒道:“只是逛逛院子,取件常用的披风来便是,别让王爷等久了。” 第52节 郑嬷嬷这才明白过来,打消了给姑娘盛装打扮的念头,但还是亲自去了里间,取了一件簇新的石青色镶狐狸毛薄面披风出来,细致的搭在简珞瑶身上,将她压在里头的秀发一一拂出来。 简珞瑶看了一眼萧长风身上的青色常服,笑道:“难怪嬷嬷要做件颜色这样深的披风。” 萧长风闻言,也看了过来,眼神不知何意,简珞瑶目光迎上去,坦坦荡荡的道:“王爷瞧着妾这身,是不是和你很配?” 颜色确实有几分类似。萧长风下意识想点头,却又顿住,最后只是清了清嗓子,不轻不淡的道:“好了便走罢。” 说罢,已经迈开步子出去了。 简珞瑶笑眯眯的跟了过去,身后一屋子的人行礼:“恭送王爷王妃。” 萧长风脚步迈得有些大,刚出了湘兰院,两人便拉开了些许距离。 简珞瑶一踏出院子,瞧着不远处高大挺拔的声音,眯了眯眼睛,扬声道:“还请王爷放慢一些,妾快跟不上了。” 萧长风脚步一顿,回身看到落后了自己好大一截的简珞瑶,眉头下意识皱了皱。 简珞瑶只当没看到,踩着细碎的步子,袅袅婷婷的走过去。 萧长风这回倒很有耐心,一直站在原地,等着她的龟速。 待简珞瑶走近了,萧长风才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简珞瑶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的道:“王爷陪妾出来逛院子,怎么能带旁人?” “至少也要带个丫鬟伺候,以防万一。” “妾又不是离了丫鬟就活不了的人,况且,这可是王爷的院子,难不成您还会迷路?” 萧长风没有说话,打量着简珞瑶的神色,不发一言的样子,看起来很有几分高深莫测。简珞瑶却大大方方的笑着。 也不知萧长风瞧出了什么,意味不明的笑了下,道:“也好。” 简珞瑶不受影响的跟着笑道:“可不是,咱们夫妻出来散步,带着外人多碍眼。” 萧长风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这回步子却放慢了许多,只比简珞瑶快一步的速度。 简珞瑶看着他颀长的背影,阳光下背影仿佛镀着一层金色的光芒,反倒淡化了他清泠的气质,看起来竟有些柔和。 她不知道他想在她身上谋什么,不过肯定不会白做工,必须是她给得起的,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怕也没用,萧长风真要算计的话,她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倒不如趁着对方态度软化下来,赌一把。 万一赢了呢? 萧长风又走了几步,手臂被人拉了一下,他倒没有十分戒备,跟在身边的不过是个弱女子,近身也伤不到他。 反倒是这个动作,经历过一次萧长风便不觉得突兀。 他下意识侧头,比他低了大半个头的睿王妃,正仰着脸笑盈盈的看着他,声音也带了些娇软:“妾膝盖还疼着,王爷扶一扶好不好?” 问的是好不好,手却已经不客气的缠上来了,然后大半个身子也跟着靠过来。 萧长风还真有些出神,出生在皇家,与同父异母的弟妹天生玩不到一块去,跟舅家表兄弟关系倒好,那也是表兄弟,在上书房积攒下来的情谊,对着表妹们,即便是被他母妃当女儿养的二表妹,他也从未亲近过。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对他撒娇。萧长风一时没有准备,一个“好”字脱口而出后,才发现他的睿王妃是这么个顺杆子往上爬的人。 旋即轻笑一声,打照面时的低眉顺眼,成亲后的温婉大方,睿王妃表现得太过完美,倒让他险些忘了第一次见时,对方是怎样笑眯眯着、不动声色的,就把他那不成器的表弟气得发抖,第二回更是忽悠得表弟无功而返。 哪里温文无害了?分明就是披着羊皮的狐狸,狡猾得很,把自己伪装得滴水不漏。 不知道她还能装到哪一步? 简珞瑶猜不到领导复杂的心思,主动黏上去,也不为自己感到脸红,反正床单都滚过了,他们又是合法关系,只要萧长风不排斥,她就敢越来越大胆。 思及此,简珞瑶一眨不眨的看着萧长风,似笑似嗔道:“王爷笑什么?” 萧长风勾了勾唇,毫无预兆的将手臂从简珞瑶怀里抽出来,在简珞瑶回神的下一秒,揽住了她的腰:“这样王妃应该更能受力一些。” 简珞瑶万万没想到他能配合到这种地步,有人比她更激动。 暗处,六安手肘捅了捅身旁的永福,激动的道:“搂了搂了,主子和王妃搂在一起了!还是主子主动的!” 永福瞥了六安一眼,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眺望过去,外形出色又登对的男女,亲密的靠在一起散步。 虽然很令人意外,不过这是自家主子的后院,主子想怎样就怎样。永福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低声警告自己的搭档:“你再不走,若被主子知道为了偷看他跟王妃散步,而耽误任务,主子饶不了你!” “我没耽误任务啊——”六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永福一把捂住了,他瞪了六安一眼,“主子耳力极好,你不怕被发现?” 六安眨了眨眼睛,永福放开他后,便不由分说的强行拉走了他,六安挣扎着,频频回头望,语气满是看穿事实的得意:“我早就说了,主子对王妃是不一样的,还没名没份的时候,主子就那般照顾王妃,天赐良缘啊,终于让王妃嫁给了主子!你瞧见了罢,这才刚成亲呢,多么恩爱?咱们很快就要迎来小主子……” ******************************************************************************* 简珞瑶不知道就有人在惦记她的肚子了,她正配合的倚在萧长风怀里。 男人的身体,不像他外表这般清泠,身体是热的,温暖的,靠在怀里还给人带来安全的错觉。 已经离湘兰院有一段距离了,王府的建造很精致。 毕竟是尊贵的皇子,他的府邸也代表了皇家的脸面,萧长风在成年皇子中,也算是得圣人喜爱的,内务府捧高踩低惯了,不敢在萧长风身上克扣,做得很是尽心。 萧长风自己也偶尔过来督工,内务府就更不敢唬弄了,府邸一草一木都尤为精心。 院子精致华贵之余,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特点——大,非常大。 简珞瑶去一次安宁侯府,便觉得侯府已经够她咂舌了,王府自然更叫人震惊。 走了小半个时辰,再美的景致,也开始审美疲劳了,简珞瑶感觉有些累,便扯了扯萧长风的袖子,问:“王爷,还没逛完吗?” “你问的是后院?”萧长风挑眉,“才看了一半不到。” 仅仅是个后院,走了快一个小时了,竟然只是逛了院子的二分之一,可能还没有一半。 整个府邸到底是有多大? 简珞瑶是震惊的。 萧长风轻笑:“累了?” 简珞瑶点头道:“妾平日没走这么多路,委实有些体力不支。” 萧长风想到早上对方哭着求饶,意味不明的点头:“确实体力不支,日后多走走。” 简珞瑶还没往歪处想,笑道:“除非王妃陪妾一起。” 这话正中下怀,萧长风爽快的回了一个“好”字,不等简珞瑶多想,便指了指前边的亭子:“过去歇会儿罢。” 简珞瑶以为萧长风是带自己在亭子里坐会儿,恢复体力再走回去,却不想只坐了小半刻钟,长顺便神出鬼没的出现了,身后四个家丁抬着顶软轿。 “奴才叩见王爷,王妃。”长顺行礼,“请恕奴才来迟,让王爷和王妃久等了。” 哪里会恕罪,简珞瑶看到长顺身后的软轿,心情跟见到了小天使没差别,高兴还来不及,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 萧长风淡淡的嗯了一声,站起身,简珞瑶亦趋亦步的跟在他身后。 直到上了轿,简珞瑶才看向萧长风,双眼晶亮:“王爷,长顺是高人啊,竟然知道咱们在湖心亭歇脚,您说他会不会掐指一算?” 萧长风失笑:“若有这么厉害,他还用得着做小厮?” 简珞瑶失望的“哦”了一声,微微垂下眼睑。 她也知道长顺是普通人,没这么玄乎。 但是萧长风的回答,让她确定了,他身边的确有高人——或者说是随行暗卫,不露面,但又无处不在,否则长顺怎么也算不到他的主子在湖心亭等他来接。 萧长风会在身边准备暗卫,简珞瑶倒不奇怪,身为成年皇子,就是个活靶子,朝上朝下多少眼睛盯着,哪能没一点危机意识? 简珞瑶好奇的是传说中的暗卫,是不是真能飞檐走壁? 不过看萧长风的样子,是不打算向她明说了,简珞瑶也不意外,至少他没有糊弄她,已经说明一定的态度。 人抬的轿子,晃得简珞瑶有些头晕,她微微掀开了些车帘,冲萧长风笑道:“妾打上车帘透透气,王爷不介意罢?” “在自家后院,无需介怀。” 简珞瑶愉快的把车帘打上去,阳光和清风一起袭来,她看着外边的景致,倒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乘软轿了,一样逛院子,没得走累自己的双脚。” “王妃不是不想让人打扰吗?”萧长风不咸不淡的语气。 简珞瑶想瞪他了,然而对方一转头,怒目而视变成了微笑,她嗔道:“妾没想到这茬,王爷也不提醒一句。” 萧长风勾了勾:“本王只是不想打断王妃的闲情逸致。” 简珞瑶愣了一下,领导这是调/情? 那她要怎么表现才会显得自己很知情识趣? 想不出来的简珞瑶索性不为难自己,轻轻哼了一声,扭头看车外的风景去了。 这样的表现,萧长风似乎也挺满意,微微挪了挪身子,拉过简珞瑶放在膝盖上的手。 简珞瑶手指微微动了动,忍着没回头,然后右手被人捧在了手心。 不知为何,简珞瑶心底忽然颤了颤,回头看了萧长风一眼,顺势靠在他肩上。 软轿还缓缓往湘兰院前行,车里已经换了一种氛围,即便两人谁都没开口,也有些淡淡的温情。 离院子应该不远了,简珞瑶忽然笑了:“听说妾的院子,是王爷取名的?” “那次去你家,听到下人说你的院子就叫湘兰院,索性府里的也这么叫了,省得你初来乍到感觉生疏。” 简珞瑶本是打趣的语气,听到这个回答倒是愣了一下,尤其是最后一句。 不管对方为何这么做,但她确实在陌生的地方,找到了一丝熟悉感。 顿时有些感慨,她一直说要刷领导好感度,但领导对她做的似乎也不少,这样下去到底是谁刷谁? 不会被攻略吧? 看来需要更用心了。 简珞瑶这样想着,扭头把脸埋进了萧长风脖子里,笑道:“王爷对妾这般好,委实令妾不知如何回报。” “仔细想想便知道了。”淡淡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妾以为王爷会说大恩不言谢呢。”简珞瑶拉长声调,调笑道,“不然妾以身相许?” 萧长风也配合着搂住了她的腰,纤纤细腰,在大掌下透出不盈一握的脆弱感,萧长风不由自主放轻了力度,声音低沉,带了一丝暧昧:“王妃将如何以身相许?” 简珞瑶微顿,脑子里忽然闪过早上的画面,有点怀疑自己想多了,但还是缓缓道:“不知王爷喜欢什么?” 话刚落音,简珞瑶便感觉到颈间一片濡湿,顿时有些僵硬。 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简珞瑶反应过来,便扭了扭身子躲开,抗议道:“痒——” 第53节 贴在皮肤上的薄唇离开了,简珞瑶被扒开的披风下,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细细的寒毛根根竖起。 确实是不习惯。萧长风像早上安抚她睡觉一样,大掌顺着衣裙滑进去,轻轻抚着简珞瑶的脊背,一路向上,细细摩挲。 简珞瑶身子软下来,乖乖趴在他怀里,竖起的寒毛也倒下去了,就像是炸毛的毛被顺了毛一样。 萧长风轻笑,被简珞瑶的侧脸贴着的胸腔,带出轻微震动,更是一种无声的性/感。 微微低哑的声音似感叹似调笑:“真是敏感。” 简珞瑶闻言一愣,白皙的脸颊瞬间爬满红晕。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让人想入非非! 睿王妃第一次试图调/戏睿王,结果惨败,毫无招架之力。 湘兰院的郑嬷嬷和丫鬟们,不知内情,只看到自家姑娘是被王爷从软轿里亲自扶下来的,先前披在身上的披风落在轿上了,自家姑娘白皙的脸布满红晕…… 怎么看都是奸/情满满的模样。 不过鉴于王爷是王府最大的主子,随简珞瑶陪嫁而来的丫鬟婆子们,便是满满的欣慰,比自己得了赏还要激动——王爷这般疼爱自家姑娘,姑娘又有王妃之名,何愁往后日子不好过? ******************************************************************************* 一回到屋子,简珞瑶便打了个哈欠,郑嬷嬷立刻关切的问道:“姑娘,您往常这个时候都要睡午觉的,现在可要歇会儿?” 简珞瑶便看向萧长风。 萧长风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闪了闪,放下茶杯道:“那便陪王妃歇会儿罢。” 这么勉为其难的样子,可她好像也没要他陪吧?简珞瑶在心里腹诽,面上挤出高兴的笑容,欢喜的道:“那就谢王爷了。” 说罢,便先转身进了里屋。 这么心急?萧长风挑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也随简珞瑶进了里屋。 ☆、第54章 01.01 简珞瑶已经由着红云和绿绮替她脱了外衣,郑嬷嬷问要不要换上寝衣,简珞瑶连忙摇头:“只是歇会儿,不必这般麻烦。” 郑嬷嬷很想说不麻烦,不过想到自家姑娘满身痕迹,还是忍住了。 罢了,太过频繁也不好,就怕姑娘身子弱,受不住。 郑嬷嬷这样想着,看了萧长风一眼,轻声问:“王爷,奴婢替你换下外衣。” 萧长风却挥了挥臂:“都下去罢。” 众人福身:“是。” 一个个都出去了。 简珞瑶从梳妆桌前站起身,发簪耳环通通摘下来了,没有东西固定的青丝,便如泼墨一般从肩头流泻下来。 一转头,青丝遮了半边脸。 萧长风眼神微闪,面朝简珞瑶缓缓张开了手:“有劳王妃了。” 这是要她伺候他脱外衣的意思了。 简珞瑶依言走了过去,嘴上却道:“王爷也是,这么快就叫她们下去,现在还要妾……” 话还没说完,腰肢便被揽住,跌落一个火热的怀抱,萧长风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是王妃说人多了碍眼吗?” 简珞瑶脸颊微红,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不正经!妾当时说的是逛园子,又不是在屋里……” 露骨的话她是说不出的。 这点力度,推不动萧长风分毫,对方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愉悦的震动声自胸腔传来。 笑声低沉又磁性,丝丝入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暧昧。 似乎有些亲密过头了。 简珞瑶心头升起些不自在,忙收起了心情,又推了推萧长风道:“王爷抱得这么紧,要妾如何伺候您?” 萧长风从善如流的把她放开,简珞瑶忙往后退了小半步。 想拉开距离?萧长风眼睛微微眯起,一言不发的看着简珞瑶,屋内气氛却徒然一变。 简珞瑶只当不知,微微垂下头,露出半边泛红的脸颊,镇定的伸手去拉萧长风的衣襟。 不多时,落在身上的炙热目光终于消失了。 简珞瑶心底刚松了口气,又忍不住为自己点蜡,这个领导太难伺候了,说翻脸就翻脸,一点过度都没有! 心里多了些警惕,简珞瑶动作上也小心翼翼许多,仔细替萧长风脱下外衣,又仰头看着他的发冠,温声道:“王爷不如坐下来,妾替您将头发放下。” 萧长风平静的目光,淡淡从简珞瑶已经恢复白皙的耳廓上掠过,似是不经意的一瞥,随即轻声道:“好。” 简珞瑶主动拉了他的手,去了梳妆桌。 男人的发冠取下来,长发也随之流泻,如墨的青丝,手感如丝绸般顺滑,简珞瑶指尖穿过发丝,竟隐隐生出些爱不释手的错觉。 微微抬眼,看着镜中披发的男人,精致的五官,英挺的眉眼,长发飘散柔和了轮廓,却丝毫没有女气。 看起来再怎么柔和,周身隐隐的气势,都让人不敢亵渎。 简珞瑶收回视线,一手执梳,将手下长发一点点梳顺。其实本就柔顺,梳理起来十分方便。 不多时,简珞瑶将发梳搁下,玉梳落在木桌上,发出不甚清脆的碰撞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简珞瑶低声道:“好了。” 话刚落音,椅子里的人已经站起了身,大手一伸,简珞瑶的右手便被他紧紧裹住。 无法克制的火热,从手心一路滚烫到心底。 仿佛带着某些暗示。 简珞瑶已经有了些心里准备,知道自己逃不掉的。 不过还是要努力为自己争取一下。简珞瑶内心忐忑的爬上了床,倏地一下滑进杯子里,两只手扯着锦被,立即将锦被拉到下巴处,裹得紧紧的。 站在床边的萧长风,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清泠的眸子染上点点笑意,也掀开被子上来了。 床上的人紧紧闭着双眼,眼皮却抑制不住的颤动,长卷的睫毛如漂亮的扇子,一下一下的,清风直扇进心底。 简珞瑶感觉光亮被遮住了,一个巨大的阴影移过来,伴随着灼热的呼吸越来越近。 本就安静不下来的心,跳得更剧烈了,简珞瑶下意识揪紧了手中的锦被。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预期的火热身子没压上来,男人灼热的呼吸却一直喷在她脸颊。 就好像头顶悬了把刀,迟迟不落下来,简珞瑶怎么也不放心,终于忍不住睁开双眼,俊逸的脸直挺挺立在眼前,鼻尖几乎贴着鼻尖。 其实也没比担心的好多少,被人凑得这么近的观察,总让简珞瑶产生些自己被研究的恶寒感,忍不住惊呼出声:“王爷?” “原来王妃还没睡着?”萧长风挑眉,没有半分被抓包的羞耻,轻笑一声,终于翻了个身,俊脸离开简珞瑶的眼皮底下,平躺在床上。 简珞瑶心想自己是有多神经大条,被人这样盯着都能睡着?不过不敢吐槽出身,只尴尬的笑道:“正酝酿睡意呢。” “是吗?”萧长风忽然长臂一伸,将简珞瑶整个揽入怀里,温热的大掌熟门熟路的抚上她的背,隔着里衣在脊背上上细细的摩挲,薄唇贴在简珞瑶耳朵旁,似有若无的暗示,“王妃若睡不着,本王不介意帮你一把……” 简珞瑶不慌不忙的打了个哈欠,眨了眨泛起泪花的双眼,一面翻身将脸埋入萧长风怀里,一面道:“许是累了,忽然就觉得好困呢。” 萧长风低笑,像是看不出她的伪装,配合的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声音低沉的道:“那便好好睡罢。” 简珞瑶终于松了口气,深深为自己点了根蜡,没进门前担心老公是个目中无人的傲娇帝,打过照面放心下来,只是块不爱说话的冰山,只要摸清他的喜好,耐得住寂寞,一点一点的累积,总能把好感度刷上去的。 万万没想到,这才婚后第二天,老公就画风突变了,冰山的外表下竟然是闷骚。 总觉得自己婚后的日子不会太平静呢。 ******************************************************************************* 萧长风成亲的头三天,不用上朝,不用去衙门当值,俗称婚假。 然而也没什么好休息的,古往今来,结婚都是件相当累的事,萧长风贵为皇子,也逃不开这些风俗。 头一天是婚礼,鸡鸣前起来准备,应酬到半夜,洞房都是第二早上进行的。第二天又要亲自领着新婚妻子入宫,拜见长辈,虽然没什么别的事,但那么多宫殿走下来,也不轻松。 第三天又是妻子回门的日子,这行程排得比上班满多了。 简珞瑶倒没有想,一定要萧长风随自己回门。 虽然这是件很体面的事,且她前头三位堂姐,出嫁后都领着夫君回门了。 可堂姐们嫁的人勉强也称得上门当户对,夫妻间给予一定的尊重,是非常必要的。 她这却是完全的高攀,若不是圣人指婚,她能给萧长风做侧妃,都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更遑论嫁给他做正室。 别说娘家没权势,在萧长风面前就没有说话权,就算简珞瑶她爹是权倾朝野的大臣,若萧长风不愿,她也不能强求。 人贵有自知之明。 简珞瑶早先便准备好了自己回门,让郑嬷嬷和管家去备下回娘家的贺仪。 这日早上,出发前,萧长风却主动表示要随她一道,甚至也让人备了一份礼物。 这对简珞瑶来说算个惊喜了,但她却在郑嬷嬷和绿绮她们惊喜高兴的笑容里,反倒温声劝萧长风。 “王爷这两日也是奔波的,明儿又要上朝,倒不如在家好好休息一日?妾不过是回个门,就在京里,下午便回来了,委实用不着王爷辛苦一趟。” “不必了。”萧长风看了简珞瑶一眼,淡淡道,“王妃若准备好了,便出发罢,早去早回。” 简珞瑶站在领导的角度替他着想,但领导非要为自己做脸,她也不会拒绝,点头道:“可以出发了。”罢了又冲萧长风嫣然一笑,“谢王爷百忙之中,仍抽空陪妾走这一趟。” 萧长风只是勾了勾唇:“夫妻一体,王妃又何必如此客气。” 长顺已经来门外报:“启禀王爷、王妃,马车已经备好了。” 王爷出行,和王妃的倚仗的不一样的。 四骏拉车,侍卫随行前呼后拥,在贵人多如毛的京城,百姓见到这样的倚仗,也是需要回避见礼。 马车缓缓驶过长街,数丈之外,百姓议论的声音遥遥传来。 “乖乖,四匹骏马拉车,还这么多侍卫,马车里的到底是哪位大人物?” “没见过市面的傻蛋,能用这种马车的,起码是郡王以上!” “郡王?”有人惊呼一声,“贵人这是要去哪儿?鲜少有王公贵族走那条道啊!” 第54节 “瞧着是去四方街的方向……” “怎么没有贵人去四方街了?”说话的人声音有些年轻,带了些自豪,“你们知道四方街上有谁吗?那条街上住的可全都是清流!国子监司业,简大人也住那儿,要知道简大人前几日刚嫁女儿,你们知道简姑娘嫁给的谁?” 零零散散的声音回道:“这谁不知道,简姑娘如今是睿王妃了,万岁爷亲自指得婚,前日的婚礼当真是十里红妆,热闹非凡。”这人啧啧了两声,继续道,“都是命啊,数月前还听说简姑娘第四回被退婚,知道的都说她要变成京里头一个嫁不出去的大家闺秀了,哪想得到人家入宫选了回秀,回来就变成睿王妃了,那可是天家媳妇……” 话还没说完,一个尖锐的女声插过来:“放着正事不干在这里吹牛,睿王妃也是你能说得?快给老娘回去干活!” “你这死婆娘,轻点!老子耳朵都要被你拧下来了……” 众人哄笑一声,看着小夫妻两打闹着离开,有个年长的声音道:“算日子,今儿好像是睿王妃要回门了,难怪往四方街去。” 先前的年轻人又摇头晃脑的道:“若只是王妃回门,是用不着这么大倚仗的,想必睿王也陪睿王妃回娘家了。” 然后便是许多艳羡的声音:“睿王妃真是天大的造化,嫁入皇家不说,睿王还对她这般好。” “就是,就是。” “人生际遇无常,羡慕不来。” 简珞瑶坐在马车里,都听了几耳朵,忍不住弯了弯唇,看向萧长风打趣道:“妾果然是沾了王爷的光呢。” 萧长风半阖着双眼闭目养神,听到简珞瑶的话,眼皮也没抬,只是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算是回应。 简珞瑶也没在意,扭头出去看,郑嬷嬷便掀了帘子的一角,只一眼便收回视线,道:“大概再过半刻钟就到了。” “可有提前派人通知爹娘他们?” “出门前另派了脚程快的小厮,叫他回去带消息给老爷,王爷会随您一块回门。” “那就好。”简珞瑶点点头,“提前知会了,也省得爹娘他们束手无策。” 说完,简珞瑶也学萧长风的样子,闭目养神。 倒不是累,事实上简珞瑶这会儿有些激动。 不知为什么,刚离家也就两天,却感觉跟过了两年一般漫长。 可能是心态变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前天被大哥背着走出家门,简珞瑶就知道,从此她就不是简家的人,回娘家都被称作“娇客”。 明明只是隔着几条的街的距离,嫁了人,就不能一想爹娘就回去看他们了。 距离,便是这样产生的。 不过低落也只是一瞬间,简珞瑶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任何的不舍,都不如让他们看到她过得舒心来得有价值。 马车缓缓停下,长顺立在马车前,恭声道:“王爷,王妃,简府到了。” 郑嬷嬷忙掀开帘子,萧长风长腿一迈,便已经下车了。 简家众人早已得到通知,包括老夫人在内,都聚在了大门口接待,见到睿王果真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个脸色激动莫名,立即就要下跪行礼。 “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萧长风说着,看了长顺一眼。 长顺意会,径直来到老夫人跟前,将她扶了起来,简司业他们便也跟着起身。 萧长风此时已经回头,朝马车的人伸出手,简珞瑶本想扶着郑嬷嬷下车的,见状立即握住了萧长风的手,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下了车。 郑氏立在老夫人身后,抬头看了自家女儿一眼,仍旧红润的气色,让她心里放松了许多。 其实早在萧长风亲自伸手,去扶简珞瑶时,郑氏激动又忐忑的心便放下了许多,睿王能陪着女儿回门,已经足够令人惊喜了。 却不想他对女儿还是如此的体贴,亲自伸手扶女儿下车,贵为王爷,若不是真心喜爱自家女儿,何至于做到如此? 郑氏顿时为自家女儿感到高兴又欣慰,方收回视线,便又随着众人要行礼了。 简珞瑶哪能看着她爹娘长辈在自己跟前下跪?忙抽出被萧长风的拉着的手,上前几步拦住老夫人他们。 “孙女今日回门,祖母和爹娘若执意行此大礼,那便是叫孙女无地自容了。” 老夫人的动作便顿了顿,萧长风缓缓走过来,与简珞瑶并排站立,温声道:“王妃说的是,今日只行家礼,老夫人和岳父岳母断不必担心。” 既然萧长风都发话了,简家众人便没有十分坚持,老夫人在简珞瑶的搀扶下站直身子,冲萧长风笑道:“王爷既然发话,老身便倚老卖老一回了。” 萧长风微微弯唇,虽没露笑意,但比之前两回来简家,已经算十分和颜悦色了,他语气轻松的道:“老夫人请随意。” 老夫人也欣慰又满意的笑了,目光这才落到简珞瑶身上,眼底的笑容顿时变得慈祥起来,欣慰的道:“自王妃出了门,你娘便提不起劲来,担你这里不习惯,那里做不好,弄得我都忐忑起来了,如今瞧着你好端端的,也就放心了。” 老夫人说着,又瞥了身后的郑氏一眼,眼底笑意分明。 郑氏抿了抿唇,到底忍不住,欣喜的接了一句:“瞧着这气色,倒不比在家中的差,是我瞎操心了。” 简珞瑶还在新婚期,回自己娘家,倒不必像昨日进宫一般,穿得正式又严肃,但也要喜庆。她今日穿了一件镂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银袄。 年纪轻,皮肤又白又嫩,穿这样艳丽的颜色,完全压得住,气色一好,就更显得红唇齿白,花容月貌了。 简珞瑶听到祖母和母亲的话,露齿一笑,清清脆脆的道:“瑶儿过得极好,祖母和娘委实不必过于担忧。” 老夫人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张氏温声道:“母亲,外头风大,还是请王爷和王妃进屋说话罢。” “瞧我真是老糊涂了,竟杵在门口,也不记得迎你们进屋喝茶。”老夫人拍了拍额头,笑呵呵的朝着萧长风做手势,“王爷里边请。” “老夫人客气了。”萧长风点点头,长腿一迈,率先进去了。 简珞瑶依依不舍的放开老夫人,落后萧长风半步踏进大门。 现在回娘家,她果然变成客人了,还是贵客,连爹娘在她面前都要退避三舍。 感觉真不太好。 不过萧长风在跟前,简珞瑶也不好叫家人太过随意,毕竟她代表的是睿王府的脸面,王妃的威严都保不住,又叫人如何看待一府之主的睿王? ***************************************************************************** 简司业今日知道女儿要回门,特意请了一日家,没去衙门当值,他如今是睿王的岳父,别说同僚对他客气,便是上峰都礼让三分,一听说请假,便连连问他要休息几日,大有他说几日就几日的架势。 不过简司业不是仗势欺人的那种,只老老实实的请了一日假,上峰还要劝,让他多休息两日,他倒严词拒绝了。 除了简司业,还有简珞瑶小叔,和她几个兄弟,这时也都在家,要等她回了门才准备回书院,正好陪着简司业一块招待萧长风。 男人们去了正厅,简珞瑶便去了老夫人的松荣堂。 老夫人的软塌中间摆了个小茶几,放茶水点心,然后左右两边都可以坐人,算是主座,其他人都在两旁的椅子上坐下。 往常简珞瑶都是坐下首的,她是小辈,而老夫人这辈的早已不出来走动了,因而老夫人旁边一向是没人坐。 不过今日,软塌两边都垫着簇新软垫子,后边还贴心的放了靠枕,让人靠在腰后,也可半歪着,十分舒适。一看便知是为简珞瑶准备的。 时人以左为尊,简珞瑶和老夫人还为谁坐左边而争论了一番。 她娘也就罢了,老夫人都一把年纪,虽谈不上老态龙钟,在这个时代也算是高寿了,简珞瑶哪能让老夫人坐她下首? 两边僵持了小半会儿,最后还是简珞瑶扶老夫人在她往常的位置上坐下,这才算玩。 简珞瑶觉得淡淡的心累。 不过没心累太久,家里有很多人,一人插一句,也很快将她的注意力转回来。 简珞瑶同众人寒暄了几句,便对郑嬷嬷道:“嬷嬷,帮我把准备好的礼物拿过来。” 不用简珞瑶吩咐,郑嬷嬷已经让下人捧着贺仪了,这会儿她一发话,丫鬟们便捧着东西上前。 除了几个没出嫁的妹妹,其他人的礼物简珞瑶都一一派发了,最后指着金佛和玉璧笑道:“这是王爷给祖母和爹娘特意准备的,也是一番心意。” 老夫人和郑氏自然喜不自胜,老夫人爱不释手的摩挲着金佛,连连点头。 郑氏惊喜过后,反倒客气的道:“为何准备两份,真真儿浪费,你们夫妻同送一份不就行了?” “那是他的心意,我的心意归我的心意。” 见简珞瑶言语中透露出的自信,郑氏也就不多说了,心想女儿能在王府也过得好,那便是她自个儿的本事,睿王也吃这一套,没必要再指手画脚。 “爹和大哥他们的礼物,也放这里了,娘记得替我转交过去。” 没嫁人之前,简珞瑶还能跟兄弟们说上几句话,她二哥简千珩是个随性的,有时直接挥退了丫鬟婆子,关上门跟她窃窃私语,哪管那些个男女大防。 但如今成了亲,再想见兄长,就必须仆妇成群的拥簇着,私下见面,指不定被编排成什么样。 简珞瑶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才打起精神来,对几个妹妹道:“给你们备了些首饰,还有宫花宫缎子,你们喜欢什么,自己挑着。” 分派完礼物,又拉着长辈姐妹们说说话,女人间的话题本来就多,大半屋子凑在一起,怎么也不会冷场。 因着简珞瑶身份的转变,一开始,姐妹们还有些往拘束,只老夫人张氏郑氏她们在说。 等简珞瑶分派完礼物,话题有意往姐妹们身上扯时,其余人也不自觉加入了话题,出嫁了的堂姐们问她入宫见了哪些贵人,下面的妹妹们问她睿王府有多大。 简珞瑶一一笑着回了。 聊了小半个时辰,老夫人便找由头,让几个还没出阁的孙女回自己院子去了。 留下都是成了亲的妇女,简珞瑶知道接下来的话题有点少儿不宜。 幸好这个时代的人都含蓄,已婚妇女们没问她一夜几次的问题,都是一水儿的劝说。 “新婚燕尔的,或许有些过于频繁,但是你且忍一忍,男人由不得你拒绝,日后习惯就好了,好好儿配合,趁着没立侧妃前,早日生下皇长孙。” 简珞瑶一面点头,一面在心里吐槽,她确实配合了,好多种姿势! 哪料接下来的话题确实往姿势上面走了,张氏徐娘半老,说起来脸都羞红了,道:“咳咳,我怀你大哥……的时候,将枕头垫在腰下……也是我娘家嫂子教的,她那样做也一举得男了。” 比起简珞瑶一边听一边疯狂吐槽,郑氏认真的恨不得用小本本记下来,金氏也贡献了两个偏方,几个年轻媳妇听得都面红耳赤。 简珞瑶真是惊呆了,是她想多了,她们哪里就含蓄了?都已经公开讨论姿势问题了。 好在到用午膳时间了,刘嬷嬷进来问老夫人饭摆在哪里,这才拯救了羞涩的姐妹们。 老夫人想了想,道:“难得热闹一回,就一起摆正厅罢,拿屏风遮了,也不打紧。” 主要是有正到年纪的闺中姑娘,需要避嫌,不然屏风都可以不用挡。 ****************************************************************************** 简家人口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聚得这么齐,除了简家大伯,其他人全都在,也只有过年才见得到,且过年也不一定张氏在——她至少能代表大房。简千珩去年过年也没回来。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用完,各自散去,简珞瑶叫了郑嬷嬷来:“你去瞧瞧前头,王爷平日繁忙,也不知得不得闲,若耽误了他办正事就不好了,嬷嬷替我带句话,王爷若有事就先回去,我日落前也会赶回府。” 郑嬷嬷去了,老夫人点头笑道:“合该这样,王爷替你做脸,你也别拿乔,凡是多为对方考虑三分,夫妻才能和和美美的走下去。” 郑氏拍了拍简珞瑶:“你祖母的话记下了,别哪天钻了牛角尖,这事可由不得你闹性子。” 刚叮嘱完,郑嬷嬷已经回来了,笑道:“王爷正和老爷少爷们相谈正欢,给奴婢说了,要等姑娘一起回去。” 闻言,一屋子女人又是欣喜跃然于脸上,金氏笑道:“瑶儿当真是有福气的,瞧王爷都心疼你。” 郑氏也绷不住,笑意爬上脸颊,只眼底还有些迟疑。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挥挥手道:“都回自己的屋歇着罢。” 第55节 简珞瑶便随郑氏回了二房院子,郑氏问她:“你是回你屋子歇息,还是……” 简珞瑶明白她娘的未言之意,笑着挽上她的手臂:“我陪娘说会儿话。” 郑氏点点头,笑道:“那去我屋子罢。” 许是有话叮嘱简珞瑶,郑氏除了方嬷嬷和郑嬷嬷,谁也没留,一坐下便问:“你在王府当真过得好?王爷对你如何?” 简珞瑶把官方说辞又说了一遍:“娘,你别瞧着王爷冷淡,性子确是极好的,听下人说也是,从未见过他生气,很好相处,为人也端方……” 这话郑氏已经听过一遍了,轻轻颔首,抬头看向郑嬷嬷:“你来说说。” 郑嬷嬷笑眯眯的道:“夫人,您是不知道,姑娘的院子,听闻还是王爷亲自布置的,也叫湘兰院呢!” 郑氏这就放心了,笑眯眯的拉过简珞瑶的手:“瞧着你们小夫妻感情好,为娘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简珞瑶笑:“娘竟然只相信郑嬷嬷,不相信我,这么大的事,我会骗你吗?” “当我不知道你这性子?自来报喜不报忧,越大的事越不肯跟家里说!” 简珞瑶被她娘嗔了一眼,心里一跳,有些心虚,好像的确如此——比如在慧聚寺求到的那根签。 哪知郑氏也提到慧聚寺了:“还是上次签求得好,你也算如愿了,想来没功夫去还愿,改日我替你走一趟。” “家里还有许多事,只怕娘走不开,这事倒不着急。” 郑氏笑道:“无妨,你大伯母最近不会回蜀州,有她在,我倒是松泛许多。” 简珞瑶便点头:“那就辛苦娘走一趟了。” 郑氏笑眯眯的道:“顺带替再替你拜一拜送子观音,想来应该也很灵验。” 简珞瑶拒绝不了,只能道:“娘随意。” “敢情跟你没干系呢,叫我随意。”郑氏嗔了她一眼,又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露出担忧的神情,“我听说你昨日入宫,拜见淑妃娘娘的时候,似有些不顺利?” “是我自己笨手笨脚,不得淑妃娘娘心意,这才耽搁了些功夫,倒也不是大……” 简珞瑶还没说完,郑氏已经变了脸色:“这怎么不是大事,你真真是糊涂啊!” “娘?”简珞瑶意识到不对,看向郑氏道,“你怎么也听说了?” “你从淑妃娘娘宫里出来时,便腿脚不便,只怕满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我先还担心旁人胡吣,没放在心上,却不知……”郑氏有些着急,忍不住瞪她一眼。 “真是不知分寸,你以为王爷现在宠着你,就能跟淑妃娘娘对着干?娘告诉你,就算你是睿王妃,恃宠而骄也没什么好下场!男人都一个样,喜爱你的时候什么都好,待感情淡了,就算他不算账,淑妃也要跟你好好算一笔的。她现今不发作,是看在睿王的份上,不过是不想母子间闹得太难看,叫人看了笑话……” 简珞瑶却忽然灵光一闪,脑子里生起一个念头——淑妃和萧长风,或许是想让人以为他们母子不合? 这倒是个契机,被指了个身份低微的儿媳妇,淑妃本就憋了口气,却不想儿子对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儿媳妇还百般护着,淑妃愤怒之余,只怕更看不上这个导致她母子不合的媳妇,越是针对,她儿子越是维护,原本和谐的母子,渐渐变得水火不容…… 简珞瑶觉得自己似乎get到了真相:每每入宫,这对母子便闹得不欢而散,还有什么心思凑在一起图谋大业? 郑氏也脑补到这里,想到的却是另一个结局,急得恨不得揪住简珞瑶的耳朵叮嘱:“好在刚刚开始,你可别再犯浑,改明儿入了宫,好好跟淑妃娘娘道个歉,她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别再对着干了!” 简珞瑶本来想老实说出昨日进宫的情形,但是想到自己猜测的那个可能,还是决定不说出来吓唬她爹娘了。 他们现在还只是为她当了王妃而高兴,应该没想更远的事情。 而她也不想把家里牵扯进来,简家素来低调,就应该一直低调下去。 ☆、第55章 01.01 之后郑氏还说了什么,简珞瑶都没听进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猜测——万一不小心被她蒙对了,这才是刚刚开始啊,说不准要在全京城上演婆媳大战的节奏啊! 她真的能演好刁蛮媳妇的角色吗? 简珞瑶感觉到亚历山大。 郑氏滔滔不绝讲完,也发现对面的人根本没用心听,遂叹了口气:“你素来有分寸,性子也固执,娘说这么多,你未必都能听进去,索性也不浪费口舌了,你自个儿想清楚罢,母子间没有隔夜仇,得罪了淑妃,总归不是明智之举。” 郑氏就怕自己语气太重,闺女一个反骨,反倒更加肆意妄为了,这才换了苦口婆心的语气。 郑嬷嬷在一旁神色微动,每每想说些什么,却被简珞瑶的眼神制止住,只能欲言又止的看着郑氏。 简珞瑶笑了笑,上前挽住郑氏的胳膊,语气轻快的道:“娘担心过头了,我能不知道分寸吗?淑妃娘娘就算再看不惯我,又不住一起,能有多大的矛盾?无非就是入宫请安时被她说几句,忍一忍就过去了,毕竟是王爷的母妃,我也不能真跟自个儿的婆母过不去。” 郑氏勉强点头:“你清楚就好,娘是怕你年轻气盛,没受过委屈,可婆婆教训媳妇是常理,就算你找遍满天下,也没有媳妇跟婆婆较真的道理。” “我知道了,娘就放宽心罢。”简珞瑶本着坚决认错,绝不改正的原则,该保的证毫不含糊。 郑氏见她态度诚恳,像是诚心悔过的样子,倒也稍稍放下心来,轻轻拍了拍简珞瑶的手背,道:“行了,娘瞧你眼底也泛着黑青,想是昨儿夜里没睡好,回你屋里去歇会儿罢。” 这话本身很正常,但简珞瑶只要一想到自己昨儿夜里干了什么,脸上就感觉一片火热,略微垂了头想要掩饰。 郑氏哪能瞧不出来,心下大感欣慰。 她女儿性子看着温和,没什么脾气,实则最是个清冷慢热的,偏生睿王瞧着也是个冷性子,她都生怕两人凑在一起没话说,今日一瞧,小夫妻好得不得了,也有几分新婚燕尔的甜蜜,倒是让她十分意外。 “娘也是过来人,这事没什么好羞涩的。”郑氏笑着,在简珞瑶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你可记牢了,男人那方面对你的感觉好了,日后夫妻生活才会好,再大的矛盾也能商量过去。” 简珞瑶恍惚想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用下半身思考? 不过她没想到她娘私下也这么奔放,不用装也是真的红了脸,新婚少妇到底比不过身经百战的已婚妇女,简珞瑶被叮嘱得脖子处都发红了,匆忙起身道:“我回屋歇着了,娘也趁着时辰还早,先休息会儿。” 说罢便带着郑嬷嬷走了,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 郑氏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对身旁的方嬷嬷道:“你瞧着,总算有些新婚的样子了。” 方嬷嬷笑眯眯的道:“老奴瞧王爷和王妃这恩爱的程度,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希望如此。”郑氏喃喃道,“瑶儿身子骨是没问题的,圣人指婚刚下来,老夫人便亲自出面,托人请了妇科圣手,给瑶儿调理身子,到成亲那日整好停药,如今就等着她怀上了。” “只要咱们姑娘一举诞下皇长孙,淑妃娘娘纵是有再大的不满,那也该淡了。” 方嬷嬷这话说到郑氏心坎上了,她不住的点头,“改明儿就上慧聚寺烧香拜佛去!” 这另一头,郑嬷嬷随简珞瑶出了郑氏的院子,也不理解的问:“姑娘在太太屋里时,为何不把实话告诉太太?并非是您故意跟淑妃娘娘作对……” 简珞瑶摆摆手,道:“反正我也没吃亏,没得告诉娘,叫她日日替我担心。” 郑嬷嬷倒是更简珞瑶的猜测不谋而合,却也不好说得太明白,只含糊道:“老奴瞧着,这传言不是空穴来风,也不会只传一次,以后恐怕会愈演愈烈,太太他们日日听着那些传言,也要替您捏把汗的。” “那也只是捏把汗,只要我不出事,他们就不会太过害怕。”简珞瑶意味深长的道,“总比日日提心吊胆强得多。” 郑嬷嬷明白过来,脸色顿时一肃,沉声道:“还是姑娘想得长远。” 说话间,已经来到简珞瑶以前的院子。 院内栽了一棵梨树,简珞瑶在娘家的时候开得正热烈,这才几日,就已经开始枯败了,梨花飘飘洒洒而落,满地梨花白,才上去软绵绵的触感,简珞瑶轻笑:“这花瓣铺路,倒别有韵味。” 白露出来迎接,闻言笑道:“奴婢听洒扫院子的婆子说,这是三少爷特意吩咐的呢,留着梨花瓣在地上,也让姑娘回来瞧瞧不一样的景致。” “二哥?”简珞瑶挑眉,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郑嬷嬷道,“这般说起来,娘今儿都没念叨二哥的事,也不知道她替我相看好了二嫂没。” 郑嬷嬷也一愣,恍然大悟道:“是呢,太太今儿都没叫姑娘去劝三少爷,难不成三少爷自个儿答应了?” “我看悬,二哥最怕束缚了,怎么肯乖乖在家成亲生子?” “许是年纪大了,成熟了呢。”郑嬷嬷却道,“老奴瞧着三少爷这次回来,比以前成熟太多,是个有担当的年轻人了。” 说着,郑嬷嬷顿了顿,又道:“不过姑娘想知道三少爷有没有同意在家成亲,叫人去打听打听便是了。” 简珞瑶却摇了摇头:“罢了,待会直接问我娘罢。” 许是真的累了,一躺到自己睡惯了的床上,就算比不上睿王府的大床奢侈华丽,但有着自己熟悉的味道,便多了一层安全感,简珞瑶几乎是一沾上枕头,便沉沉睡过去了。 睡得太熟,连萧长风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 门外的丫鬟朝他行礼。 郑嬷嬷原本守在床边,听到动静忙站起身行礼,门“吱呀”一声,缓缓被推开,萧长风走进来,瞧见郑嬷嬷的姿势,却挥了挥手,压低声音道:“不必多礼,王妃什么时候睡的?” “回王爷,王妃大概睡了一刻钟。” 萧长风点点头,似乎对郑嬷嬷刚才的音量不太满意,道:“小声些,别把她吵醒了。” 郑嬷嬷眼底染上笑意,只冲他福了福身,低声问:“王爷需要歇会儿吗?” 萧长风无声的点头,郑嬷嬷两步上前,道:“奴婢替您解下外衣。” 睡在床上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被打扰了,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将脸朝里边,又沉沉睡过去了。 萧长风索性挥开了郑嬷嬷:“不必了,本王自己来,你也出去罢。” 郑嬷嬷巴不得他们小夫妻多多相处,闻言福了福身便准备出去了,萧长风又叮嘱道:“将门带上,小声些。” “是。”郑嬷嬷便小心翼翼关门,除了合上时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其余再无动静。 萧长风只解了外衣,随意搁在榻上,便掀开被子上去了。 闺中姑娘的绣床,自然没有王府的床大,相比两个人盖的大锦被,简珞瑶娘家的被子也显得娇小可爱。 萧长风许是没睡过这么“袖珍”的床和被子,长手长脚的躺在里面,总感觉四肢都舒展不开,不太能适应这样的环境。 身旁之人倒舒服,发出呼吸声悠长有节奏,随着呼吸,身子也轻微的起伏,一看便知陷入了好眠。 这种对比更叫人不爽,萧长风只微微迟疑,便打定了注意,长手一伸,把人勾到怀里来,四肢缠绕,紧紧抱住。 简珞瑶终于感觉到了不适应,微微皱眉挣扎了一下,发现挣脱不开,便不再为难自己,反倒翻了个身,主动往前蹭了蹭,将身子偎进萧长风怀里,感觉到热源,便伸出手抱住他精瘦的腰,脸也贴在他精壮的胸前。 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这才满意的舒展开眉毛,又是安稳的沉睡。 萧长风只静静地看着她折腾,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睡得微微张开的红唇上摩挲了两下,挑眉,意味不明的笑了:“倒是识时务。” 怀中之人毫无反应。萧长风便也收回了手,闭上双眼。 这下倒是真的困了。 简珞瑶睡得迷迷糊糊,竟然感觉到热,忍不住伸腿踢了踢被子,意料中的凉意没有袭来,反倒是腿根本没踢出去。 好像被什么绑住了一样。 绑住?简珞瑶下意识的思考,她在家好好的睡午觉,能被什么绑住? 吓了一跳,忙睁开双眼,就对上一张俊秀的脸,对方闭着眼睛,活像沉睡的王子。 简珞瑶一眨不眨的看了好几秒中,才终于反应过来。何止是王子,人家还是王爷呢,还是她现在的老公! 这么一想,顿时很有成就感,简珞瑶抿唇笑了,也不起床,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近距离的,第一次仔细打量她名义上的老公。 皇家出品,是没有歪瓜裂枣的。 且不说圣人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帅大叔,淑妃早年据说还是京城第一美人呢,太后闻其美名,特意召她入宫,初封便是从三品的婕妤。圣人的心头好元贵妃,那个时候也才是个正三品的贵嫔,还是在宫里待了五年才爬到那个位置的。 第56节 足见淑妃的美名有多高。 简珞瑶见过淑妃两回,虽然只是一扫而过,不敢仔细打量,也觉得淑妃不是浪得虚名,长得确实精致,当然宠冠后宫的元贵妃也不差,宠妃该具备的样貌和气质她都有。 宫中最令人两大后妃,一个是富贵大气的牡丹,一个是娇艳惹火的蔷薇,堪称绝色美人,端看个人喜好了。 不过简珞瑶是更喜欢淑妃这种古典美人,五官长得极好,也遗传到了萧长风身上,秀致的眉眼和唇鼻,闭着双眼时少了些锐气,就更加令人赏心悦目了。 有个这样极品的老公,还是很容易让人虚荣心爆棚的,简珞瑶自然也不能免俗,越看越觉得自己运气好,忍不住上前在萧长风脸上香了一口。 结果刚刚将嘴收回来,就对上一双含满戏谑的眸子。 “王爷?”简珞瑶有一瞬间懵逼了,只是偷个香,没想到还能被抓包,不过脸皮都是天生的,简珞瑶很快就反应过来,绝地反击,“王爷早就醒了,在装睡呢?怎么不继续装下去?” 萧长风似笑非笑:“不装睡,怎么会知道王妃对本王竟如此情不自禁?” 这点调侃的程度,简珞瑶的脸皮还挡得住,她索性破罐破摔,笑眯眯的道:“那王爷就可惜了,更情不自禁的还在后面呢。” 萧长风若有所思的点头:“不若本王继续睡?” 简珞瑶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没想到萧长风竟然配合她开玩笑,便也继续调笑道:“看来王爷很期待呢?” “王妃真情流露,本王如何能不期待?” 夫妻两正低声细语间,郑嬷嬷在屋外听到了动静,扬声问了句:“王爷王妃可醒了?需要进来伺候吗?” 好好的气氛便被打破了,萧长风顿时微微皱眉,似有些不爽,简珞瑶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又飞快把脸收回来,语气柔和的道:“好啦,时辰应该不早了,再睡下去外边的人又要误会了。” 说罢,简珞瑶已经拥着被子坐起了身,扬声道:“进来罢。” 郑嬷嬷应了一声,随即领着丫鬟们推门而入,捧衣裳的捧衣裳,捧鞋的捧鞋,俱拥在床前。 萧长风却躺着没动,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下唇瓣,好像回味无穷一样。简珞瑶低头瞧见他的动作,倒真有些窘迫了,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嗔道:“王爷,起来了。” 一众下人被简珞瑶的举动下得吸了口气,生怕萧长风发怒。萧长风却从善如流的起了身,瞥了眼捧着她鞋子的秋霜,秋霜吓了一跳,忙凑过来替他穿鞋。 两人都只脱了外衣,穿衣裳便很简单,不多时已经整理好了。 简珞瑶闺房不大,只一个梳妆桌,她便让给萧长风先打理。萧长风坐下后,简珞瑶才发现他睡觉连发冠都没取下来,不由说了声:“今儿谁伺候的王爷,发冠也不知替王爷取下来,万一扯着了头皮多痛?” 众人动作一顿,郑嬷嬷正想说话,萧长风却咳了咳,道:“不怪她们,是本王不喜人碰头发。” 这话一说,正要给他重新束发的红云却吓了一跳,不太敢继续了。 “那也不能不解发冠,这样束着头发睡觉多不舒服……”简珞瑶的话说到一半,才瞧见郑嬷嬷在不停的冲自己使眼色,她顿了顿,想到什么,上前两步,从红云手中接过发梳,笑道,“妾替王爷梳一梳头皮,松泛松泛。” 郑嬷嬷这才松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姑娘昨日替王爷梳头,也没见王爷不乐意,因而王爷方才这话,分明就是暗示姑娘嘛。好在姑娘看懂了自个儿的眼神。郑嬷嬷看着自家姑娘和王爷相处越来越融洽,笑眯眯的支开几个不长眼的丫鬟。 洗漱完,简珞瑶问郑嬷嬷:“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申时了。” 简珞瑶吓了一跳:“我睡了一个时辰?” “差不离了,许是姑娘今儿太累。”郑嬷嬷笑眯眯的,在王府也没什么事要姑娘操劳,能为甚累着?还不是小夫妻那点事。 “王爷和姑娘要不要用些点心?” 简珞瑶便看向萧长风,萧长风道:“本王还不饿,先前与岳父相谈甚欢,不知他们现在可起来了?” “老爷也起了,方才派了小厮来请王爷,见王爷在睡,便叮嘱奴婢转告王爷,老爷他们现在在书房呢。” “带本王过去。”萧长风站起身,似是想到什么,转头看向简珞瑶,“王妃若无事,也可多陪老夫人她们待会儿,酉时不到便要回府了。” “妾明白。”简珞瑶也起身,“妾要去松荣堂,正好与王爷同行一段。” 松荣堂里,除了简珞岚简珞玥几个小姑娘,其余人都到了,见简珞瑶进来,一个个暧昧的眼神看过来。 简珞瑶目不斜视,在老夫人旁边坐下,老夫人便拉了她的手笑道:“原想叫你来说会儿,没成想你睡得比我还沉,王爷睡得可还好?” “他也睡得不错。”简珞瑶不用她们继续问,便先回答了,“方才去书房找爹他们了。” 老夫人便笑:“让他们凑在一块说话,咱们说咱们的。” 简珞瑶点点头,看向郑氏道:“说起来倒险些忘了,娘前儿不是说给三哥相看媳妇,如今可有消息了?” 郑氏笑眯眯的道:“难为你还惦记这他,你爹发话了,暂且不急着相看,他过阵子便要回乡准备考乡试了,一切待考完再说。” 金氏也凑过来笑道:“可不是,今年太多喜事了,你两个大哥都定在今年成亲,年底又有你五妹妹,你三哥的事也凑一块的话,咱们怕是忙都忙不过来了。” “难得你三哥有这个上进的心,男子纵是晚些定亲也不怕,待日后有了举人功名,还愁媒人踏不破门槛?”说话的是张氏,她说着,掩唇笑道,“现如今,咱们家的门槛就快要被踏平了。” 众人都笑了。 简珞瑶也跟着笑,心里还有些疑惑,状似无意的道:“三哥为何忽然转性子了,难不成是被娘念怕了?” “我可没念他。”郑氏瞥她一眼,也撑不住笑了,“这还没开始念叨呢,你三哥自个儿找你爹说的,要洗心革面,好好参加科考,叫我不要拿旁的琐事打扰他。” 不等简珞瑶说话,老夫人已经笑眯眯的赞道:“珩儿也懂事了,看来多出去走走,也是有好处的。” 简珞瑶还是疑惑,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他刚回来的那阵子,也没说过要考科举的话啊? 不过其他人都是一脸欣慰状,她也不好在兴头上泼冷水,跟着乐呵了一阵,本想找个机会单独问她娘,可这个时候也走不开。 按习俗,新嫁娘回门,在娘家也不能待太久,落日前便要赶回夫家。 这时节,酉时时分,太阳便开始落山了。 还未到酉时,简珞岚她们便过来了,已是为了送行。还有简千珏,啪嗒啪嗒跑过来,胖乎乎的小身子,满身汗的扑进简珞瑶怀里。 “这小不点儿,有了姐姐,就看不到婶婶了。”金氏笑着打趣道。 郑氏道:“亲娘都不看在眼里,哪还记得你这个婶子?” 老夫人笑骂道:“一把年纪也挺好意思的,跟小人儿一般见识,他这么小知道什么?无非是记得四丫头跟他最要好罢。” 简珞瑶搂着小家伙胖乎乎的身子,笑道:“你这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啊,一身汗?” 林嬷嬷回道:“四姑奶奶有所不知,五少爷在老爷书房里,听说您要回去了,一不留神便往这里跑来,快得奴婢都险些跟不上。” “这么厉害?”简珞瑶捏了捏小家伙的小胖脸,“原来是小旋风呢。” 简千珏仰着脸道:“四姐姐答应我的,带我去做客。” “那你准备了换洗的衣裳没有?” 简珞芳她们也跟着逗小家伙:“还有你喜欢的吃食?”“你那些玩意儿也要带过去,不然就没得玩了。” 小家伙看着空荡荡的小手,急了,去揪林嬷嬷的手:“嬷嬷帮我收拾行礼!” 简珞瑶又问:“你想住几日?” 简千珏歪了歪头,怯怯的往郑氏身上瞟了瞟,忙又收回来,还以为别人看不见,大声道:“我要住很久很久!” “那你要把整个家搬过去啊。” 简千珏刚想豪气冲天的说搬就搬,郑氏嗤笑一声,冷酷无情的道:“还搬家,你先把学堂搬过去再说。” 小家伙先还兴奋的小脸,顿时就萎下来了,扁了扁小嘴:“珏儿不想去上学!” 郑氏无奈道:“也不知跟谁学的,你上头几个哥哥,包括最不着调的老三,小时候都从不逃学,到你这儿偏把上学当上坟一样。” 老夫人这个年纪最疼小孙子了,已忍不住将小人儿揽到她怀里揉搓,一面骂郑氏:“他还小呢,不爱上学不是很正常吗!” 最后简千珏还是没能跟去简珞瑶家做客。 酉时十分,萧长风身旁的长顺过来了,都知道他是睿王的贴身小斯,又是太监,老夫人便没避嫌,直接让他进了屋。 长顺一进来便请安,道:“王妃,主子叫奴才来提醒您,太阳快落山了。” 简珞瑶点点头道:“也是时辰了回去了,你回去告诉王爷,我这就过去。” “是。”长顺应道,又抖了抖手中的披风,“王爷说太阳落山天便凉了,叫王妃仔细别着凉。” 郑嬷嬷笑眯眯的上前,接过披风,道:“待会儿就替王妃披上,还请王爷放心。” “奴才就不多留了,还要回去复命。” “我送送顺公公。” 长顺冲郑嬷嬷笑了笑:“嬷嬷客气了。” 简珞瑶与长辈们告别完,拒绝了长辈相送的好意,便出去了。 马车已经在外边等,萧长风正与简司业他们寒暄着,除去简家兄弟,简珞瑶的姐夫们也在一旁作陪,瞧着倒是挺多人。 因为有几个堂姐夫在,需要避嫌,简珞瑶便没有多停留,微微颔首致意,便径直上了马车。 不多时,萧长风也上来了,马车缓缓转动,简珞瑶从掀起的帘子一角,瞥到站在简千珝旁边的简千珩,眼神闪了闪,忽然扭头看向萧长风:“王爷今儿跟我爹说了什么?” 萧长风挑眉:“王妃想知道什么?” “可说了我二哥考科举的事?” “简千珩?”虽然是疑问,语气却十分笃定。 简珞瑶眉心一跳,越发觉得不对劲了,缓缓点头。 “确实听说了,再过一月,他便要回乡参考了。”萧长风顿了顿,忽然挑眉,“你们老家也是在江南?” 简珞瑶愣了一下,好半响才点头:“祖宅是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不过妾只听说过,且自祖父去世后,便很多年没来往了。” 萧长风嗯了一声,简珞瑶又问:“王爷问这个作甚?” “一时好奇罢。”萧长风勾了勾小指,又闭上眼睛了。 简珞瑶便不好再问下去,只得将疑问吞回肚里,只最后说了一声:“二哥出发的时候,妾想过来送行。” “好。” 见他答应,简珞瑶才放心下来,到下次回来,再找机会问她娘或者二哥罢。 *********************************************************************************** 三日一过,萧长风要回衙门当值了,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倒也没那么夸张,若无事的话,萧长风一般都在酉时前便会回家。 简珞瑶现在的状态,用一句话可以概括——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萧长风一走,整个王府,就简珞瑶一个主人了。 萧长风又没有通房姨娘之类的,至于身旁伺候的老人,简珞瑶进门第二日狠狠收拾了琳琅琳环的消息不胫而走,于是整个睿王府都知道,新来的王妃不好惹,不高兴的时候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毕竟琳琅琳环是萧长风从宫里带出来的丫鬟。 旁的下人自认比不得琳琅琳环,得罪了王妃更没有好日子过,哪还敢挑战她的权威? 因而现如今,简珞瑶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吩咐下去的事情,都能准备得漂漂亮亮。萧长风不在的时候更是潇洒自在,除了不好出门,想用什么姿势宅都行。 第57节 简珞瑶还有心情逛院子,上次在湖心亭坐了片刻,发现这里是个钓鱼、晒太阳和观赏落日的好位置,天气好时便喜欢领着丫鬟来这里消磨时光。 可惜观赏性鱼钓上来不好吃,简珞瑶便道:“改日让人放些能吃的鱼下去,养一养,钓上来便能直接吃烤鱼了。” 郑嬷嬷笑道:“我的姑娘,又不是缺了鱼吃,哪需要您亲自钓?您要想吃什么,吩咐一声下去便行了。” 简珞瑶便顺着郑嬷嬷的话想了想,道:“今儿吃暖锅子罢,多备些肉片和酱料。” 于是话题转到吃的上面了,郑嬷嬷点头,问道:“吃什么主食?” “叫厨子看着做罢,我就想吃锅子。” “是。”郑嬷嬷笑道,“那老奴就叫厨房做两个锅子,一个辣锅一个清汤。” “对了。”简珞瑶忽然想到什么,“前儿不是送了些海产螃蟹过来?也叫他们仔细处理了,和暖锅一块吃。” 郑嬷嬷点头,又道:“见到了夕阳,咱们回去罢,王爷怕也快回来了。” 简珞瑶倒没坐轿子,每日宅在屋子里不动,就这么点距离,权当是散步了。 简珞瑶领着丫鬟婆子,精致的绣花鞋踏在打扫的一尘不染的青石板上,缓缓往湘兰院走去。 郑嬷嬷跟在她身后,细细的道:“各地常有进贡送上来,咱们府也有份例,再过几个月,到吃大闸蟹的时节,姑娘也能吃个够了,多做些蟹黄蟹膏备着也行。” “还有蟹酿橙。”简珞瑶说着都忍不住想流口水了,“这回不用去外祖家,也能吃到正宗的大闸蟹了。” “何止是正宗的。”白露笑眯眯的道,“能送到京里,可都是最好的大闸蟹。” 这般说笑着,很快便到湘兰院了,郑嬷嬷已经叫人去厨房通知,简珞瑶则换了身在屋子里穿的衣裳。 太阳还没下山,屋子里便黑下来了,还算宽敞的屋子,有数十盏烛台,一一点亮,屋子里瞬间就亮堂了,不比简珞瑶记忆深处的电灯暗淡多少。 昏黄的灯光,闪烁的花火,像眼睛似的眨呀眨,折射出柔和的味道。 简珞瑶换了衣裳,又重新梳了发髻,仍是用玉簪松松垮垮的固定住,若不是时人将披头散发视为不庄重,她连发髻都不想梳。 正收拾完,一阵脚步声靠近了,伴随着众人请安的声音,简珞瑶从椅子里起身,转头笑道:“王爷回来了?” “今儿衙门无事,便回得早了。” 简珞瑶便笑:“那可以叫厨房早些将晚膳送过来了。” 萧长风点点头,张开了手:“替本王更衣。” 往常都是绿绮和红云做惯了的,她们性子沉稳,白露和秋霜还差了些。 这会儿红云不在,绿绮便应声上去,简珞瑶却心血来/潮的挥了挥手,亲自上前:“今儿妾伺候王爷,王爷别嫌妾笨手笨脚才是。” 萧长风嘴角含了一丝笑:“王妃如斯贤惠,是本王之幸。”说着,瞥了其他丫鬟一眼,“都退下罢。” 众人便都出去了,还贴心的将门关上,简珞瑶亲自替他退了朝服,换上舒适的居家服,又贴心的问:“王爷可要将头冠取下来,松松头皮?” 萧长风挑眉:“王妃今日心情不错?” “王爷每日上朝,早出晚归,如此奔波,妾在家中帮不上忙,委实羞愧,只能多对王爷好一些,希望王爷在家中能放松……唔——” 话还未说完,刚坐在椅子里的人却长臂一勾,将她整个人带到腿上,火热的唇贴上来,将简珞瑶的话通通堵在嘴里。 唇舌相交。 简珞瑶也没扭捏,虽惊讶了片刻,反应过来便勾着他的脖子热烈的回应。 好半响才拉开距离,两人的唇上都如同抹上了一层胭脂,红得发亮。 简珞瑶从萧长风腿上起来,不由分说的替他解了发冠,一面用梳子轻轻梳理,一面道:“今儿晚上吃暖锅子,趁着天还不热,能多吃几次,叫他们多备了些肉片,王爷可喜欢?” 萧长风道:“王妃决定便是。” 简珞瑶勾唇笑了笑,她最喜欢的就是萧长风这点,她想吃的东西他从来不反对,口味一致才能愉快的生活下去。 愉快的替萧长风梳顺了头发,然而束不起来了,萧长风也没有叫丫鬟进来,索性就这么披着头发,简珞瑶不好意思的替他拢了拢,忽然道:“对了,安宁侯世子夫人后日生辰,也给我下了帖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点时间,今天给小伙伴分享一个土豪大大,嘿嘿,小伙伴每天一个地雷包养作者桑,现在已经是作者桑的小萌主啦,单独感谢一下,爱你哟——锅小兔╭(╯3╰)╮ 接下来致大家—— 也爱你们!! 请原谅作者桑不回留言,因为不会卖萌,不知道跟大家说什么,但是每条留言都会看哒,希望大家多给人家点鼓励!! ☆、第56章 01.01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小伙伴们看文留言了吗? 没有…… 宝宝心里苦,宝宝有小情绪了= = 萧长风捉住她在自己头上作乱的小手,紧紧裹住,温声道:“那便去罢。” 好像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叫管家准备礼物便是。” 简珞瑶挑眉:“你已经知道了?” 萧长风嗯了一声,道:“我就不去了,替我向舅母祝贺一声。” 简珞瑶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王爷喊世子夫人舅母?” “也就私下这般,你还是按身份来。” “那侯夫人呢?” 萧长风拍了拍她:“也一样。”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简珞瑶侧头笑了一下,不再卖蠢了。 正说着,郑嬷嬷在门外报:“王爷,王妃,晚膳准备好了,请问摆在哪里?” 简珞瑶回道:“暖锅子味儿重,摆偏厅去罢。” “是。”郑嬷嬷应声下去,身后跟着一串脚步声。 不多时,隔壁屋子便传来一阵杯盘交叠的声音。 许是摆好了,郑嬷嬷又来屋门口禀报:“晚膳已经摆好了,请王爷和王妃移驾。” 简珞瑶便起身,拉了萧长风一把,摸到一手的发丝,才想到萧长风还披头散发,笑道:“你们谁进来一下,替王爷把头发束起来。” 郑嬷嬷先进来了,其余人手里端水盆的端水盆,捧帕子的捧帕子,只有郑嬷嬷首当其冲,她手脚麻利,不过转眼,便替萧长风绾好头发。 简珞瑶正用帕子细细的擦手,虽然过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有些小事她还是喜欢自己做,捧着雪白的帕子,从指缝擦到指尖,红色的指甲在白帕上,更显得娇艳欲滴。 正擦着手,帕子忽然被人扯住,萧长风净了手也不用干净的帕子,修长的大手就凑到简珞瑶手边。 简珞瑶嗔了他一眼,倒没说什么,也细致的替他将水滴擦干。 屋子里静悄悄的,谁也没提醒萧长风另有干净的帕子。 郑嬷嬷使了个眼色,叫几个丫鬟轻手轻脚的出去。她巴不得自家姑娘和王爷再亲密些,这种小动作,来得越多越好。 见简珞瑶终于擦完手,郑嬷嬷忙上前去:“姑娘,帕子给奴婢。” 简珞瑶将帕子递了过去,随萧长风一道去了偏厅。 黄花梨的八仙桌,摆满了盘碟,如郑嬷嬷所说备了两个锅,一个是清汤锅,撇去了油末,汤呈奶白色,几粒枸杞和红枣飘在上面,另一个则是红通通汤面,烧沸的汤在锅里咕噜噜冒着泡,香气随着温度四处飘散,令人食指大动。 毫无疑问,辣锅是给简珞瑶准备的。 虽然骨子里身为南方人的她,平日口味都是轻淡偏甜,吃这个竟然爱吃辣锅,叫郑嬷嬷都很不能理解,不过简珞瑶还是很高兴的。 恨不得立马上桌。 除了鲜香四溢的汤底,涮料的摆盘也叫人眼花缭乱,处理好的五花肉片、牛肉片和羊肉片,分别摆在几个精致的瓷盘里,拼出漂亮的花朵形状,令人赏心悦目。 还有海产品,各种用碎冰保鲜的海鱼片、鲜虾,巴掌大的螃蟹。 另有摆盘的各类蔬菜。 这些涮料都摆在中间,围着涮锅摆满一圈,靠近椅子的外围,便都是些熟食,香辣可口的螃蟹腿,造型漂亮的扇贝蒸粉丝,白灼虾,四喜丸子,桂花糯米藕,一顿晚膳包罗万象,各方菜系应有尽有。 落座后,郑嬷嬷先给两人各呈上一碗香喷喷的鱼翅羹,笑道:“这鱼翅也是今日到的,还很新鲜,添了鸡汤一起熬,王爷和王妃先尝尝对不对味。” 吃了小半碗暖呼呼的鱼翅羹,暖锅里咕噜咕噜,将烫熟的菜漂浮上来,简珞瑶挥退了站在两旁伺候的丫鬟,笑道:“吃这个还是自个儿动手比较有意思。” 红云和白露倒不意外,应了一声,便退到后边去了。 萧长风瞥了眼身旁的两个丫鬟,道:“你们也退下罢。” 简珞瑶正熟练的从冒着红油的锅里捞羊肉片,闻言瞥了萧长风一眼,打趣道:“王爷叫她们退下了,妾可不负责伺候。” 简珞瑶语气带了些调侃,前儿回门,在她闺房睡午觉,她私下问过是谁伺候的萧长风,那般不经心,郑嬷嬷却说那日萧长风没有叫人伺候。 她才恍然大悟,难怪他只脱了衣裳不解头发。然后也更加清楚的知道,这位确实是典型的衣来伸手,几乎没什么自理能力。 不过简珞瑶也只是打趣,叫丫鬟退下了,伺候萧长风用餐的人可不就成了她。好在萧长风算很好伺候,给他夹什么便吃什么,也不提旁的要求,才能让简珞瑶在一边照顾的时候,一边也让自己吃饱。 其实吃得也很好。 简珞瑶抢着给自己捞菜,萧长风自然也不介意,跟前剥了小半碟虾和蟹肉,默不作声的往旁边推过去,简珞瑶只是惊讶了一下,便很不客气的端过去吃了。 一顿饭吃得太饱,结果就是被拉出去遛弯,俗称消食。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白日天气很好,月亮又圆又大,挂在半空中,似乎给王府披上了一层漂亮的银辉。 勉强看得清路,但还是有小丫鬟提着灯笼跟在后边。 夜风仍带了些凉意,简珞瑶的手被萧长风紧紧包裹住,身子靠得近,风便被他挡去了一大半。 花园的花在静夜静悄悄的绽放,和着春风,闻得到阵阵花香。 静谧中,简珞瑶忽然道:“过不久便端午节了。”她二哥应该是过了端午节回老家。 萧长风却像是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点头道:“过完端午,天便渐渐热了。” 简珞瑶也不坚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便要准备夏衣了。” 郑嬷嬷就在两步之远的地方,静静的垂头,不敢让自己笑出声。 自家姑娘也是,哪能跟王爷说这个?王爷又不管后院琐事,这怎么聊的下去。 第58节 却不想萧长风接话了,他道:“府里有绣娘,喜欢什么叫她们直接做便是,库房的料子都随你用。” 先还在腹诽自家姑娘的郑嬷嬷,现在已经膛目结舌了,这样也可以? 震惊之后,郑嬷嬷便只剩下狂喜,王爷说库房的料子都随姑娘用,意思便给了姑娘挑选他私库的权利,男人都讲究诚信,承诺一出,只要不是姑娘做得太过,这个特许便不会轻易收回去。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王爷都将私库给姑娘挑了,便不仅仅只是宠爱这么简单,若不是十分信任和重视,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姑娘这么大的权利。 思及此,郑嬷嬷对自家姑娘已是万分膜拜。 简珞瑶也没有想到闲扯之间,也能带来这么大的效果,但是秉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她也不会拒绝,笑眯眯的道:“王爷就不怕好东西都被妾糟蹋了?” “你就一个人,能糟蹋多少?”萧长风不太在意的笑笑,养自己的妻子,若是这点自信都没有,还谈什么男人? 简珞瑶却想到别处去了,现在萧长风就她一个女人,养起来是很容易,但她如果奢侈挥霍呢?大把花钱大把散金,做一个散财王妃,让他养她一个都感觉够呛,以后肯定不敢再养其他小妖精了。 不过这个想法只能在心里想一想,这时代对女人要求甚高,贤妻良母是标准线,她要是敢散财,萧长风就敢写休书。 至于给他们指婚的圣人?人家毕竟是亲爹,怎么也不会坑儿子! 从无聊的想法中回过神来,简珞瑶冲萧长风笑道:“有王爷这句话,妾就不怕了。” 萧长风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喜欢就好。” ************************************************************************** 很快便到了安宁侯世子夫人生辰这一日。 简珞瑶醒来时,床的另一边照旧空了一半,摸上去沁凉沁凉的,想必很早便离去了。 郑嬷嬷领了丫鬟进来伺候,见简珞瑶的动作,便笑道:“王爷天没亮便去上朝了。” 简珞瑶点头,越发觉得自己幸福,没穿成鸡鸣就要起床的那群人。 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她也要趁天亮前起个床,去给爹娘和祖母请安,回来再睡个回笼觉,以为已经很幸福了,嫁人了肯定没这个待遇,要像她娘一样从早忙到晚。 后来事实证明,她婚后过得当姑娘时自在多了。 不过现在还只是刚开始,也说不准,端看以后怎么样。 简珞瑶告诫自己不要得意忘形,歇了片刻后才翻了个身,睁开眼问:“什么时辰了?” “已经到辰时了,太阳都出来了。”郑嬷嬷捧着帕子上前,一面道,“姑娘可得快些起来了,今儿还要去安宁侯府给世子夫人贺寿,巳时便要动身,可千万别迟了。” 简珞瑶点点头,一面打着哈欠一面从床上起来,郑嬷嬷已经绞了热帕子给她擦脸,绿绮又捧了漱口工具上来。 这边刚洗漱完,那头红云捧了件簇新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来,问道:“姑娘今儿穿这件衣裳可好?” 简珞瑶瞥了一眼,刚想摇头,郑嬷嬷却已经劝道:“奴婢知道姑娘喜素净,可如今还在新婚期呢,又是安宁侯世子夫人寿辰的好日子,不穿喜庆些如何是好?” “那就这件罢。”简珞瑶想到自己现在代表的是王府的脸面,第一次在公共场合亮相,确实不能马虎了,便摆摆手,转而问,“给世子夫人的生辰贺仪可准备好了?” “都准备了,姑娘只管放心。”郑嬷嬷想了想,又道,“对了,奴婢听说世子夫人这回不仅给姑娘下了帖子,安王妃诚王妃那儿也下了,她们应该都会去。” “除了安王妃和诚王妃,应该还有不少贵夫人。”简珞瑶缓缓道,“我并非世家出身,本就跟这些人不太相熟,如今刚进门,更不好贸贸然□□去,安宁侯府请了这些人过来,恐怕也是为着顺道给我引荐一二。” 正给简珞瑶梳头的绿绮笑道:“奴婢先还疑惑着呢,安宁侯府自来低调,去岁侯夫人整寿才大肆宴客。如今不过是世子夫人过生辰,怎么也不该越过侯夫人去了。若是给姑娘引荐,那便说得通了。” “安宁侯是王爷的外家,自然也是偏帮姑娘的。”郑嬷嬷说着,顿了顿,道,“咱们在府里私下喊都无事,出了王府这个门,你们可记住了,再不能喊姑娘,要叫王妃!” 几个丫鬟齐齐出声:“奴婢都记下了。” 叮嘱了丫鬟们,郑嬷嬷又去找首饰了,她先还没想到那么多,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家姑娘这是成亲后第一次参与社交。 虽说姑娘如今有王妃的头衔,明面上无人敢轻慢,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们心里怎么想的?那些个都眼高于顶,自来看不上家境差些的,自家姑娘嫁入王府,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呢! 郑嬷嬷心里便憋了一股劲,她们越想看笑话,就越要让她们惊讶,自家姑娘非但没被王爷厌弃,还过得比她们都好! 有地位又有宠爱,后院还清净省心! 这样想着,郑嬷嬷直接把简珞瑶出嫁前,圣人赏的那套镶云母水晶的头面取出来,小心翼翼的捧过来。 简珞瑶一侧头,瞧见郑嬷嬷这架势,都有些哭笑不得,“嬷嬷太过慎重了,不过是去赴宴,怕用不上这套头面。” “姑娘头一回出现在她们跟前,不戴点震得住场子的东西怎么行。” 简珞瑶倒不是不喜欢漂亮的首饰,只是见不得她们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样子。 不过这套头面确实珍贵,大红色的云母水晶宝石,通透发亮,隐隐看着像是鲜血在其中流动,带着诡异的美感。确实很能震得住场子。 简珞瑶想了想,道:“一套就算了,就戴那对镶宝石镂空耳坠子罢,太过隆重了反倒叫人看轻。” 郑嬷嬷闻言一顿,不得不承认自家姑娘说得很正确,看着那串宝石珠子串成的手链,笑道:“姑娘再将这链子也戴上,并不算太外露。” 简珞瑶点头:“你们看着办罢。” 她还是很欣赏身边之人的品位的。 说罢,简珞瑶闭目养神,任由红云的手在她脸上抹来抹去。 出席这么正式的场合,不化妆怎么行? 女人打扮果然很费时间,简珞瑶上车的时候,已经巳时过一刻了,郑嬷嬷吩咐车夫:“尽量快一些,到侯府可不能比安王妃和诚王妃迟太多。” 车夫是平常载王爷的,只是如今天暖和了,王爷上朝都骑马,他留在府里便听王妃差遣,也知道王爷重视王妃,闻言便冲郑嬷嬷笑道:“嬷嬷尽管放心,定不会迟的。” 郑嬷嬷这才放心的打下车帘,马车终于上路了,她才知道车夫为何敢用如此笃定的语气。 简珞瑶出门的时辰虽然不算早,然而路上却是畅通无阻,前头的车马都识得睿王府的标识,不用说便纷纷让路,简珞瑶到安宁侯府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快。 郑嬷嬷掀开帘子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对简珞瑶道:“奴婢远远瞧着,前面两辆马车似乎是安王府和诚王府的。” “你看清楚了?”简珞瑶挑眉,“安王妃和诚王妃是一起来的?” 郑嬷嬷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马车刚一停下,便有安宁侯府的婆子过来迎接:“奴婢见过睿王妃。” 帘子掀开,郑嬷嬷和绿绮先下车,再扶了盛装打扮的简珞瑶下来,管事婆子瞧瞧抬头瞥了一眼,眼前顿时亮了。 比之前脚进来的安王妃和诚王妃,睿王妃果然姿容绝色。 安宁侯府上下都知道睿王跟自家的关系,对简珞瑶这个睿王妃,便也先存了一分亲近,热情的道:“世子夫人特意命奴婢在这里迎接王妃,王妃请随奴婢来。” “有劳嬷嬷了。”简珞瑶笑了笑,第二次踏进安宁侯府,跟第一次的心境自然不同,毕竟身份不一样了,走的是大门,路上丫鬟婆子不停的请安。 简珞瑶客气的问过侯爷侯夫人和世子夫人一通,这才问过婆子:“二姑娘可还好?” 引路的婆子不明所以,只当睿王妃对自家特别亲切,连同辈的姑娘都要关照到,自然是热心的解答:“甚好,淑妃娘娘前儿还特意指了个宫里的姑姑,给二姑娘教规矩呢。” 简珞瑶便知道,这是在备嫁了,便笑道:“那我倒要瞧瞧她规矩学得如何了。” “二姑娘若知道王妃这般关心她,只怕更会好生学习了。” 简珞瑶笑了笑,又把话题往旁的地方拉,婆子想是得过了叮嘱,凡是简珞瑶问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算是聊了一路,到了侯夫人待客的正院。 屋里人已经不少了,安王妃和诚王妃前脚刚进来,后脚简珞瑶又来了,众人又得起身行礼。 先前引路的婆子到这里已经退下了,换了个漂亮的丫鬟,来领着她去她的位置上坐。 简珞瑶在丫鬟后边,缓步前行,金丝银线的衣裳,在走动间随着光线变化一闪一闪的,仿佛镶满了细碎的钻,令人极为惊艳。 精致小巧的耳垂下,戴着一双漂亮的耳坠,细细的金圈,中间嵌着大红色的云母水晶珠子,上尖下圆,做水滴状,底下还坠着细细的流苏,随着简珞瑶走动间,来回晃动,云母水晶也跟着晃,晶莹通透的宝石,带来流光溢彩的视觉感受。 如郑嬷嬷所想,众人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在那颗精致的珠子上,直到简珞瑶落座,众人才回过神来。 简珞瑶的位置在安王妃旁边,诚王妃则坐在她们对面。 用不用心,便在细节上体现出来了。 简珞瑶进门后第一回入宫拜见,在慈宁宫里,诚王妃和蒋嫔首先发难,婆媳俩一唱一和的挤兑她——简珞瑶相信这事瞒不了在座的众人。 安宁侯府上安排位置时,特意将她和诚王妃隔开了,便足见回护之心。 简珞瑶也感念在心,冲侯夫人和世子夫人笑了笑,温声问候了几句,便笑道:“今儿王爷上朝前,还特意叮嘱我问候侯夫人的身体,不过现在瞧见夫人面色红润,倒不用多问了,也不知夫人平日吃得什么,看着竟比去岁生辰时还年轻了几岁。” 侯夫人本就是笑眯眯的,看着极为和善,听得简珞瑶这话,更是笑得险些连茶都喷出来,她身后的丫鬟忙拿了帕子给她擦拭。 半响后,侯夫人才颤巍巍的笑道:“原以为你要说什么话,没成想竟是这般狭促,真要越长越年轻,岂不是成老妖婆了?!” 简珞瑶便笑道:“夫人若是老妖婆,那便不是年轻个几岁,只怕明儿就要变十八了。” 侯夫人又笑喷了,扯了把旁边的世子夫人:“我是说不过她,你嘴巴厉害,你来。” 世子夫人笑道:“母亲饶了我罢,我怎么说得过睿王妃。”说着又顿了顿,“且媳妇儿觉得睿王妃也没说错,母亲确实瞧着越来越年轻了。”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头好了,看着自然年轻。”侯夫人笑眯眯的道,“不过今儿是你的喜事,都来说我作甚?” 众人便顺着侯夫人的话,凑趣了几句。 简珞瑶则看向身旁的安王妃,安王妃温和的冲她笑了笑,看着倒是面善,简珞瑶便笑道:“大嫂许久不见,气色也甚是不错呢。” “三弟妹也不差。”安王妃是长嫂,对性子泼辣的诚王妃都能容忍,面对和气的简珞瑶便更多了一分善意,主动聊起了旁的话题。 简珞瑶有心交好,一迎一和,瞧着倒也相谈甚欢。 对面的诚王妃往这边瞧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大嫂和二弟妹在说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叫人好生羡慕。” 世子夫人看过来,笑盈盈的道:“本想着睿王妃还不熟,要不要给大家引荐一二,如今看到底是一家人,这就聊上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附和着说是。 世子夫人这一打岔,便将诚王妃一出口就带着的火药味冲淡了许多,简珞瑶也与她们客气了一阵,笑看向诚王妃,笑道:“要我说,大嫂和二嫂才真真叫人羡慕,来做客都约好了一起,就剩我一个人落单了。” “三弟妹真是冤枉我们了。”说话的是安王妃,“我与二弟妹只是路上碰巧遇见了,若真是约好的,又怎么会独独绕过三弟妹?” “大嫂这话我可就当真了。”简珞瑶笑意盈盈,知道安王妃和诚王妃不是相约好的,她便放心了,径直越过了这个话题,“那我就在家中等着大嫂和二嫂来约我。” 安王妃笑了笑,刚想接话,侯夫人漫不经心的打趣道:“你不请别人,叫人家怎么约你?” 在座的都知道侯夫人是萧长风嫡亲的外祖母,她这话虽说过于随意了些,倒也不算不敬,没人会无聊到在这上边追究。 世子夫人也笑盈盈的道:“母亲说的是,我还等着喝一杯王府的乔迁酒呢!” 简珞瑶这时才反应过来,安宁侯夫人和世子夫人这是在提醒她呢! 安王妃也反应过来了,她听了婆婆陈嫔的叮嘱,跟睿王妃交好,就算不能交好至少也别交恶,睿王妃跟横冲直撞的诚王妃不同,她身后有太后娘娘,甭管太后娘娘为何对她青眼相看,至少这几年内,态度应该不会改变。 婆婆说她虽比不过睿王妃得太后喜欢,但有诚王妃在旁边比着,叫太后高看她一眼倒也不难。 思及此,安王妃索性也卖安宁侯府一个面子,率先附和道:“这杯酒我也在等呢,礼物早就备好了,一直没机会送出去。” “是我的错,哪能让大嫂备好的礼物无用武之地?”简珞瑶配合道,“改明儿定好好办一场,叫大嫂开心开心。” “合着把我当冤大头了?”安王妃笑骂道,“我才没那么傻,你不办最好。” 第59节 “那怎么行,不办岂不是叫大嫂失望?”简珞瑶笑眯眯的打趣,众人也是一个个的跟着凑趣,说要去睿王府喝一杯酒。 简珞瑶一一笑应了。 话题算是打开,众人许是见简珞瑶说话风趣,也不像诚王妃那般夹枪带棒的,又有侯夫人和安王妃在旁边帮衬着,倒很快聊一起去了,热闹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用午膳。 午膳自然是换了个地儿,在正院的花厅,摆了好几桌,简珞瑶和侯夫人她们一桌,与诚王妃中间仍是隔了一人。 其实侯府不用这么小心,简珞瑶和诚王妃也闹不出什么来,又不是泼妇骂街。 但是安宁侯府的用心,却很能说明问题。 用过午膳后,简珞瑶倒王瑞芳单独见了一面,王瑞芳抱怨嬷嬷太不近人情,逼着她学这学那,还不给休息,简珞瑶便道:“过几日王府设宴,不然请你过去住两日?” 王瑞芳却有些迟疑:“待会儿问问我娘罢。” 简珞瑶却察觉到不对劲,挑眉问:“你不想去?” “也不是……”王瑞芳支支吾吾,半响后才回答,“听闻你跟姑母关系闹得很僵——我知道传闻定有夸大其词,但你死死瞒着签的事,姑母现今对你定是有意见的,偏祖母和娘她们今儿对你颇为照顾……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以姑母的性子,大家对你越好,她便越看不惯,偏见越深……” 简珞瑶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道光芒,旋即笑了,拍了拍王瑞芳的手背,笑道:“你能这般想,那便不枉费母妃疼你一场。” “你还好意思笑,我夹在你们中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跟你亲近了,怕姑母不高兴,离你远了,又怕你多想!”王瑞芳说着,瞪了简珞瑶一眼。 “是我的错,让你为难了。”简珞瑶态度很好的认错,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咱们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王瑞芳眼睛都鼓起来了:“你这是什么形容!” 不过心底倒是采纳了简珞瑶的建议,笑眯眯的道:“从明儿开始咱们就写信,你不许不回!” “我有时间回信,就怕你忙不过来。”简珞瑶意味深长的笑道。 王瑞芳脸红了红,正想说什么,教王瑞芳规矩的嬷嬷过来道:“二姑娘,该上课了。” 王瑞芳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简珞瑶安慰道:“行了,总归也就这么些日子,大伙儿都这么过来的,你这还只是一个嬷嬷,我那会儿可是三个教养姑姑。” 听她这么一说,王瑞芳确实心里头安慰了许多。 *************************************************************************** 宴会到未时末便结束了。 众人陆续告辞,简珞瑶是跟安王妃和诚王妃一起离开的,不管私下如何暗潮涌动,面上还是要摆出其乐融融的样子。 三个成年皇子间气氛确实越来越紧张,但也没到撕破脸面的程度,身为王妃的她们,自然不能走在王爷前面。 三人在门口寒暄着,准备告辞,各府下人牵了马车过来,安王妃的目光扫过睿王府的马车,和车夫,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旁边的诚王妃已经开口了。 “哟,那不是三弟的马车吗,怎么三弟妹给用了?”言外之意是简珞瑶害得萧长风没有马车坐了。 诚王妃本想以此为由头,好好教一教这位弟妹什么叫贤妻良母,只是还没开口,简珞瑶已经挡回去了。 “王爷最近都骑马上朝,马车闲着也是闲着,便叫我用了。”简珞瑶笑盈盈的强调道,“若不是王爷发话,我怎么也不敢擅用他的座驾,二嫂说是不是?” 诚王妃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简氏这话什么意思? 嘲笑自己得不到王爷的宠爱,不能擅用王爷的马车? 安王妃似是习惯了两头讨好,和事佬般的笑道:“毕竟是新婚燕尔,大家也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又觉得自己这话似乎不太合适,忙加了一句:“不过三弟那性子,倒没想到他有这般细致的一面,三弟妹有福了。” 诚王妃嗤笑一声,心道陈氏再想两头讨好,也终于露了狐狸尾巴,分明也跟自己一样,看不惯简氏恃宠而骄的作态,还妄想装好人! 不过陈氏说得倒对,新婚燕尔的,都是这般走过来的,待睿王新鲜期一过,又没有娘家支撑,她倒要看看简氏如何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 思及此诚王妃轻哼了一声,语气傲慢的道:“大嫂说得是,是我大惊小怪了。” 安王妃本能觉得她这话不对,刚想解释,诚王妃已经率先告辞了,踏上了成王府的马车。安王妃脸色顿时不好,这路氏越来越不把她瞧在眼里了,长幼有序,她这个大嫂还没上车呢,路氏竟然敢先走! 安王妃心里又气,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周围之人都在看她笑话,心里记了诚王妃一笔,也不想再留下来,忙对简珞瑶道:“府里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了。” 简珞瑶到给足了安王妃面子,等她上了马车,自己也才踏上马车,随安王妃和诚王妃的脚步而去。 而其他落后一步出来的世家夫人们,却在讨论明显比安王妃和诚王妃华丽许多的马车,自然都识得这是睿王的座驾,有个夫人感叹道:“往常听人说,睿王如何宠爱睿王妃,还想着是不是夸张,今日足足见识了,睿王妃当真是好福气。” “不是好福气,能戴得上一整串的云母水晶手链?”接话的是个年轻的少妇,语气不无艳羡,还参杂些不是滋味,“睿王妃抬手的时候瞧得真真儿,那一串水晶珠子就跟鲜血凝成的一样,别提多红了!她倒也敢戴出来,这要是磕磕碰碰坏了,还不心疼死?” 而另一头,最先离去的成王府马车里,年长的嬷嬷看着诚王妃,担忧的道:“王妃,您今儿可是一下子把安王妃和睿王妃都得罪了,若……” 话还没说完,诚王妃摆摆手,不屑的道:“安王妃那包容一切的性子,得罪了又如何?她只要想做名声,就不会跟我计较,至于睿王妃。”诚王妃顿了顿,似笑非笑,“她恐怕也没功夫跟我计较,今儿安宁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对她明摆着的亲近,迟早要传到宫里,娘家和儿子都不跟自己一条心了,淑妃娘娘还能高兴得起来?有她在,睿王妃就别想轻松度日。” ☆、第57章 01.01 一上了马车,帘子打下,隔绝外面的视线,简珞瑶挺直的背瞬间松懈下来,慵懒的歪在长榻里,面上完美无缺的笑容,也顿时消失无踪,郑嬷嬷见状,哭笑不得的唤了一声:“姑娘……” 简珞瑶摆摆手,“并无外人在,嬷嬷就让我歇口气罢。” 郑嬷嬷也是心疼的,忙抱了个小枕头过来:“姑娘把枕头垫上,车壁硬,当心磕痛了背。” 于是简珞瑶就一副懒骨头的样子,歪在车里晃晃悠悠的到了王府。马车停下,郑嬷嬷拉开车帘,简珞瑶便又恢复了上车前的姿态,优雅大方的下了车。 管家与几个管事婆子正在门口迎接:“王妃回来了。” 简珞瑶微微颔首,温和的道:“我这边无事,便不用这些虚礼,没得耽误了正事,都去忙罢。” 说罢便越过众人,进了大门,郑嬷嬷问道:“姑娘可要换软轿?” 简珞瑶瞧瞧天色,黄昏之前,太阳还有两分暖意,大门通往后院的路上,每条小道两旁都种着漂亮的花草,这是个百花争艳的季节,不知名的小花在草丛里静静吐露芬芳。 瞧着风景还不错,简珞瑶来了几分兴致,笑着摆摆手:“不用,也就几步路,慢慢走回去罢。” 若真是几步路,也就用不上在院里坐软轿了。简珞瑶脚程慢,本就是存着看风景的心思,不紧不慢的往湘兰院走,几乎走了半个多时辰,刚好踩着落日的余晖,湘兰院到了。 “先前坐轿子倒真不觉得,还是有些距离的。” “姑娘平日坐着不动,今儿怕是累坏了。”郑嬷嬷笑道,“快趟下来,老奴替您按按身子,松泛松泛。” “嬷嬷随我出门,想也累着了,先歇会儿罢,叫秋霜给我按便是。” “那老奴就谢姑娘体谅了。”郑嬷嬷脸上笑容更盛了,转身出去喊了秋霜进来。 但秋霜给简珞瑶按身子的时候,郑嬷嬷也没有走,站在一旁笑道:“秋霜都没给姑娘按过几次,还不太熟练,手上没个轻重,老奴替姑娘看着,您先闭眼歇会儿罢。” 秋霜也笑道:“郑嬷嬷在旁边看着,奴婢心里也踏实。” “不就是按一按身子,轻些重些又有何关系?看你的样子都像都金贵一样。” 秋霜笑嘻嘻道:“姑娘如今可是金贵着呢。” 虽是玩笑的样子,语气里却透露出了一分认真。许是一直伺候姑娘,无论是以前在简府,还是现在随姑娘进了睿王府,姑娘没甚改变,她们平日倒也不觉什么。 反倒是这两回出门,让她们渐渐意识到,姑娘的的确确是王妃,天底下尊贵的人儿,在她们跟前再不显,出了门,见了外人,一身王妃的贵气和气势,叫她们深感自豪的同时,也回过味来。 难怪以前教养姑姑总是对她们挑鼻子瞪眼的,她们委实做得不够,姑娘是个念旧的人,从不对她们苛刻,可她们若仗着这份宽容,再不经心些,如何配得上姑娘的身份? 简珞瑶不知道秋霜心里在想什么,这会儿确实乏了,便不再纠缠,只无奈笑了笑,又对郑嬷嬷道:“那嬷嬷自个儿搬个椅子坐着罢,别累着了。” 郑嬷嬷笑盈盈的道:“诶,老奴知道自己的身子,姑娘也放心歇着罢!” 简珞瑶平日都有睡午觉的习惯,今日去安宁侯府,自然是没办法睡的,又强打精神应酬了一日,这会儿委实累了,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呼吸便渐渐绵长起来。 郑嬷嬷见状,使了个眼神给秋霜,秋霜意会的点头,手上动作便放轻了许多。 夕阳落山不久,天便黑下去了,碍于简珞瑶在睡觉,屋子里并未点灯,只敞开着门窗,外头星点光亮映射进来,顺带晚风也吹了进来。 郑嬷嬷想了想,轻手轻脚的起身,去柜子里找了条毛毯,抱过来正要给简珞瑶盖上,忽然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踏进来。 依稀瞧着是萧长风的身形。 郑嬷嬷抱着毛毯正要行礼,秋霜也连忙从简珞瑶脚边站起身,准备福身,萧长风却做了个手势,低声问:“王妃睡了?” “回王爷,是的。”郑嬷嬷也压低声音,“王妃酉时才从安宁侯府到家,一回来便睡下了,怕是累着了。” 萧长风点点头,瞥了眼榻上的人,夜太黑瞧不清晰,便道:“去把外间的灯点了罢,就点一盏。” 秋霜应道:“是。”说着,轻手轻脚的绕出去了。 “毛毯是给王妃的?” 郑嬷嬷点头,萧长风便道:“那给她盖上罢。” “是。”郑嬷嬷低声应了,麻利的摊开毛毯,轻轻盖在简珞瑶身上。 只是浅眠的简珞瑶便侧了个身,察觉到不对劲,瞬间睁开眼,正好秋霜将外间的灯点亮,简珞瑶睁开眼就看到高大的身影立在软榻旁。 随后才看到离她更近的郑嬷嬷。 “姑娘醒了?”郑嬷嬷的声音将简珞瑶混沌的思绪拉回来,她扯了扯身上的毛毯,才恍惚想起来,自己好像刚从安宁侯府回来不久,便挣扎着要起身,一面问,“我睡了多久?王爷何时回来的?” “姑娘睡了两刻钟左右,王爷也刚回来。”郑嬷嬷说着,正要伸手去扶简珞瑶,一双手比她反应更快的伸过去了。 简珞瑶仰头笑了笑,还带着没睡醒的困意,眸子里仿佛有水光一闪而过,柔和了神色,“谢王爷。” 萧长风抿唇:“不必客气。” 简珞瑶攀住那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坐起了身,郑嬷嬷提了鞋子半跪在榻前,麻利的替她穿好鞋,简珞瑶站起身,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哈欠,忙伸手掩住了唇,眼底泛起一阵雾气。 萧长风挑眉:“还困?” “在安宁侯府没睡午觉,有些熬不住。” 简珞瑶以为听完自己的解释,萧长风会说困就继续睡,或者安慰几声也是好的,毕竟算是她第一次撒娇,虽然撒得有点不明显。 结果萧长风只是弯了弯唇,然后转身对郑嬷嬷道:“叫下边的人摆饭罢。” 郑嬷嬷应声出去了,简珞瑶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萧长风,第一次发现这男人原来挺不解风情的。 萧长风吩咐完,才回身,又看向简珞瑶,语气上扬:“王妃似有些不悦?” 简珞瑶索性嗔了他一眼,“王爷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妾都这样累了,也不叫妾好好休息一回。” “失敬了。”萧长风一本正经的反问,“不知王妃是香还是玉?” 简珞瑶也挑眉,抬头直视萧长风的双眼,反问道:“王爷觉得妾是什么?” 萧长风上前半步,轻佻的挑起简珞瑶的下巴,涂了口脂的红唇,在灯光下也掩饰不住它的娇艳欲滴,萧长风缓缓压下唇,轻轻含住,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声音被红唇堵住,听起来便有些含糊,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暧昧:“是甜的。” 这个话题便终止在火热的吻里。简珞瑶不知道别的人是怎么度过新婚燕尔期的,她倒觉得跟萧长风的婚后状态,反而更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没有家庭,没有婆媳,没有矛盾,只剩彼此间互相吸引,对彼此投入最大的热情。 第60节 还有亲密的举动,仿佛得了皮肤饥渴症,任何话题和动作,都会以拥抱和接吻而告终,热烈的仿佛要将彼此燃烧。 简珞瑶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能持续多久,但至少目前,她是享受其中的。 直到郑嬷嬷领着人进到外间摆好饭,两人贴紧的唇才依依不舍的放开,萧长风仍搂着简珞瑶的细腰,手指拨了拨她耳垂下的坠子,随着耳垂的晃动,细细的流苏跟着晃来晃去。 本来耳坠就重,纯金的圈子和水晶石的珠子,做得再精致小巧,也是耳垂不可承受之重,简珞瑶原是忽略了这对小东西,这会儿被萧长风不停的拨来拨去,感觉耳朵都要被晃下来了,哪里还能忍? 简珞瑶不由推了萧长风一把:“王爷别玩了。” 萧长风却笑道:“很美。” 简珞瑶耳廓发红,仍坚持道:“那也不能这样玩,妾耳洞都发疼了。” 说罢,便伸手要去将其解下来,只是刚碰到耳坠,手便被人拨开了,萧长风认真的声音:“别动,我来帮你取。” 因着简珞瑶已经起来了,秋霜不用吩咐,便细心的将屋子里外的烛火都点亮,屋里灯火通明。 萧长风仔细凑上去,果真瞧见耳坠往下沉,扯着小巧的耳垂,他伸手,像怕碰坏什么一样,小心翼翼的捏住耳坠的钩子,轻轻往外拔。 钩子□□了,小小的耳洞却不知为何泛着红,萧长风将手罩上去,指腹堵住那个□□,轻轻摩擦了两下。 简珞瑶身体震了一下,忍不住想要躲开,脑袋却被他的手固定住,带着些许低沉的声音传进耳里:“别动。” “王爷……”简珞瑶强忍住不动,轻轻唤了一声。他的眼睛机会快凑到她耳朵上了,简珞瑶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是片刻后,耳里传来淡淡的近乎压抑的声音:“疼吗?” 简珞瑶心底顿时一颤,伸手抱住了身前之人的腰,将脸在他胸前,低声道:“早就不痛了。” 郑嬷嬷探头在屏风后看了好几回,终于还是忍不住,低低的咳了咳,提醒道:“王爷,王妃,再不用晚膳,饭菜都要凉了。” 简珞瑶立时脸颊发烫的从萧长风怀里退出来。 ***************************************************************************** 用过晚膳,简珞瑶反倒不困了,捧着茶杯坐在屋里跟萧长风说话。 “王爷,咱们开府也许久了,是不是要请大伙儿来热闹热闹?” 萧长风愣了一下,才道:“若不是王妃提醒,本王倒险些忘了,开府这般久以来,竟还未请过客。” “前阵子事多,王爷没注意也正常,且这本就是后院之事,是妾该打理的,王爷平日怕也不会关注。”简珞瑶笑了笑,道,“不过倒不是妾想到的,今儿她们提起请客,多亏侯夫人点醒了妾,不然妾也想不到这茬。” 萧长风便道:“总归是要劳烦王妃的。” 简珞瑶也没跟他过多客气,问道:“王爷觉得何时请客合适?” 原本这事是叫管家他们定便行了的,萧长风见简珞瑶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便叫人取了皇历来。 不多时,郑嬷嬷把皇历送过来,萧长风接过后朝简珞瑶招手,简珞瑶便起身到他旁边坐下,两个人靠在一起翻皇历。 “大后日似乎不错,是吉日,又正巧衙门沐休,只是不知天气如何……” “昨儿正巧遇见钦天监的陆大人,听闻这几日天气都不错。” “那不如就大后日?你们男人在前院,女眷们在后院,天气好还能领着她们去湖心亭赏花游湖。” 萧长风点头道:“王妃决定便是。” 简珞瑶知道这事拖延不得,赶巧不如赶早,订好日子,又拉着萧长风道:“既然如此,请帖也要准备开来了,虽说大部分可以叫下人准备,不过有几家也需要妾亲自动手。” “王妃的意思是?” 简珞瑶巧笑嫣然:“还请王妃帮妾掌掌眼。” 萧长风倒也没扫兴,跟着简珞瑶去了隔壁书房。 书房也点起了灯,照得屋子通明,书案前只一张椅子,郑嬷嬷另外叫人搬了一张过来,两张椅子紧紧靠在一块,她便也不久留,把空间留给兴致勃勃的小两口,自个儿则去书房外候着了。 简珞瑶随手取了张纸来,提了笔,不多时便列下一串人名,交给萧长风过目:“请这些人可好?” 萧长风看了几眼,便接过简珞瑶手中的笔,又添上了几人。 简珞瑶只瞥一眼,也没多问,只问:“那请帖又该如何写?” 萧长风又让简珞瑶自个儿先写一张,然后接过稍稍修改了两处:“大致这样便是。” 许是看在简珞瑶第一回主持宴会,萧长风倒也耐心,手把手的教她,简珞瑶问的问题也是细细解答。 简珞瑶便数了哪些府上需要她亲笔写请帖,萧长风笑道:“若累的话便交给琳环去做,她模仿别人的字迹,倒也有几分样子。” “当真如此?”简珞瑶挑眉,倒真有几分意外,“琳环姑娘有如此才能,只当个贴身丫鬟倒真是大材小用了,更何况如今王爷只在湘兰院。” 萧长风瞥她一眼:“当初叫你收过来,你又不要。” “才不要。”气氛正好,简珞瑶索性扔了纸笔,往萧长风身上一倒,勾着他的脖子,“琳环就不说了,琳琅姑娘一颗真心向王爷,妾才不想招个情敌在身旁 。” “这般小气?”萧长风轻笑着,双手倒也扶上了简珞瑶的细腰,意味不明的道,“王妃既然把本王看得这般紧,就应该将她放到眼皮底下,盯得牢牢的才对。” “日日叫个漂亮水灵的丫头在自个儿跟前,这不是找罪受吗?” 萧长风俯身,贴着她的耳朵道:“没你漂亮。” 简珞瑶勾了勾唇:“王爷这是真心话?” 话刚落音,唇又被封住了。 郑嬷嬷站在窗户外,听不到里头的动静,只是瞧着天色越来越晚了,怕自家姑娘太累撑不住,便问了一声:“王爷,王妃,可要奴婢吩咐下去备热水洗漱?” 书房里头激情四射,简珞瑶已经离开了自己的椅子,坐在萧长风腿上,腰臀被他的大手托着,一直往前挤,几乎是紧紧贴着火热的那处,柔软对刚硬,上半身**的地方又被另一只手高高的托起…… 这个情形下,郑嬷嬷出于好意的提醒,便让简珞瑶彻底想歪了,还以为郑嬷嬷听到了动静,忙推开萧长风的手,从他腿上跳下来。 萧长风倒也没介意,轻笑着站起身,回了郑嬷嬷一声,便上前替简珞瑶理了理扯歪的衣领,简珞瑶瞥了他一眼,庆幸自己今天出门回来还没换衣裳,这要是换成单薄的常服,恐怕早被对方脱得什么都不剩了。 ****************************************************************************** 这一夜又是火花四射,简珞瑶被折腾的迷迷糊糊,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可以确定的是肯定很晚。 梦里感觉做了一整夜的船,晃呀晃悠的直到天亮。 隐隐约约感觉到锁在腰间的手抽离出去,简珞瑶下意识握住,说了句什么,然后身边的人似乎笑了一下,拉高被子,她便松开手,拽着手边的锦被,又沉沉睡去了。 再次醒来,是被人推醒的,简珞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郑嬷嬷焦急的脸色,见她醒来,郑嬷嬷终于松了口气:“姑娘可算是醒了。” 简珞瑶奇怪,问道:“现在很晚了吗?” “并不晚,才过辰初。”郑嬷嬷道,“可姑娘也须得早些起来,您今儿还要入宫呢。” 简珞瑶愣了一下:“为什么要今日入宫,似乎还没到请安的日子罢?”顿了顿,又问,“还是淑妃娘娘宣召了?” “都没有,是姑娘今儿早上跟王爷说入宫给淑妃娘娘请安的。” 萧长风早起向来不会叫醒简珞瑶,一直都是郑嬷嬷伺候他,自然听见了简珞瑶早上对萧长风说的话。 郑嬷嬷哭笑不得的反问:“难道姑娘不记得了?” “我干嘛要说入宫……”简珞瑶的话说到一半,脸色顿时僵住,她终于想起来早上半梦半醒十分,拉着萧长风的手说了句什么了。 她记得自己是问萧长风,要不要入宫把请客的事告诉淑妃娘娘,但是萧长风回得什么? 见简珞瑶面露疑惑,郑嬷嬷道:“王爷叫您早些入宫,先给皇太后和皇后请了安,再去淑妃那儿,待下了朝,王爷会去昭阳宫接您。” 说到这里,郑嬷嬷一脸喜意的道:“王爷可真是疼姑娘呢。” 简珞瑶是真的一点都不感动,她真的是好恨自己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明知道领导已经给她规划好了道路,不出错的话,她以后走得就是霸道婆婆泼辣媳妇的戏码,就算现在上赶着给婆婆表现,也是转不了型的! 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简珞瑶陷入深深的怨念中,不但怨念自己,也怨念萧长风,耳朵那么灵做什么?就不能装作没听见吗! “姑娘。”郑嬷嬷不理会简珞瑶变化莫测的脸色,自家姑娘刚睡醒的时候总会有些不寻常的表现,她早就习以为常了,淡定的道,“该起来了。” 简珞瑶仍拥被坐在床上,不想动,仰头看向郑嬷嬷:“我睡得迷迷糊糊,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若忘了入宫,王爷应该不会计较罢?” “恐怕不行。”郑嬷嬷麻利的拧了热帕子,一面朝简珞瑶伸过去,一面道,“王爷出门前还特意叮嘱了老奴,叫姑娘别忘了正事。” 简珞瑶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躲不过去,索性认命了,掀开被子起身,又是一阵打扮。 在太阳出来的时候,简珞瑶也踏上了马车,迎着朝阳前进。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简珞瑶这回入宫,虽然心里抵触,但其实并没多少害怕的情绪,这是到内宫门口,下车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来,嘴角含着和煦的笑容,扶了郑嬷嬷的手下车了。 郑嬷嬷也没有前两回的小意。 她以前忐忑,是因为自家姑娘家世不行,不敢得罪了旁人,牵连的是自家姑娘。 可常言道女子生得好不如嫁得好,自姑娘进门后,王爷对姑娘一直温柔体贴,尊重有加,并不因为姑娘的娘家而看轻姑娘。如今王府大权都交到了姑娘手上,府里上下都是姑娘一人说了算,王爷甚至并不多过问,这样的信任和放权,别说自家姑娘刚进门,就是以贤惠着称的安王妃,在安王面前恐怕也没这体面罢? 有了王爷的支撑,姑娘娘家无权无势也不怕什么,旁的人只要看在王爷的面上,便要对姑娘礼让三分,郑嬷嬷自然也不能露了怯,反倒拖自家姑娘后腿。 于是主仆几个是面带意气风发入宫的。 首先便是去慈宁宫。 今儿并不是太后见客的日子,简珞瑶虽说得了太后“随时入宫,想来就来”的叮嘱,却也没当真,只是不管太后见不见她,面子却是要做的,就算只是在慈宁宫侧殿坐小半会儿,那也是圆了太后的脸面。 简珞瑶想得很清楚,反倒宫女来报说太后请她进去的时候,让她很是惊讶了一回,忙整理了面部表情,跟在宫女身后,缓缓绕过侧殿。 之后却是太后身旁的岑姑姑来迎的,直接领了简珞瑶进太后的寝宫,这让简珞瑶又震惊了一回。 简珞瑶还没从慈宁宫出来,满宫上下便都知道太后见她了,众人反应各异。 长春宫又是摔碎了一批瓷器,这回连她身旁的林姑姑的没了好脸色,皱眉道:“这睿王妃当真是娘娘的克星,她每回入宫准没好事,太后也是,在她身上破例的次数也忒多了罢!” “哼,说什么吃斋念佛,不理俗事,你瞧瞧这是不理俗事的样子?”元贵妃冷笑道,“这老妖婆装死这么多年,本宫倒险些忘了,她当初就爱跟本宫作对,当年本宫入宫不到五年,膝下无子,却被万岁爷升到贵嫔的位置,掌管一宫,风头无两。” “谁料这老不死的不声不响,就把昭阳宫那贱人召入宫,初封便是婕妤,狠压了本宫的风头。”元贵妃语气变得阴森,“不过京城第一美人又如何?圣人照样宠爱本宫不减,单凭淑妃那贱人也想挡住本宫?” 林姑姑道:“如今眼瞧着淑妃挡不住了,这又把睿王妃提起来……” “区区一个黄毛丫头,能奈本宫如何?”元贵妃不屑道,“那老妖婆是在恶心本宫呢,当初本宫借她作筏子,劝服万岁爷指婚,老妖婆被利用了不甘心,索性就让全天下知道,她有多‘喜爱’这简氏!” 林姑姑忧心的道:“虽说太后这么做没多少用处,就怕万岁爷,娘娘也知道,万岁爷出于愧疚,对睿王和睿王妃多了一份关照,如今又有太后给睿王妃做脸,奴婢瞧着睿王妃跟淑妃一样,也是个会讨巧的,若入了万岁爷的眼,日后咱们六殿下娶妃,岂不是要压在她下边了?” 元贵妃眼底闪过一道阴狠,冷笑道:“只要她生不出小皇孙,再大的看重也要被磨平的。” 相比长春宫阴沉的气氛,坤宁宫倒是一如既往的平和,皇后端着茶听苏姑姑汇报,听到“太后召了睿王妃入寝宫”的消息时,端着茶杯的动作一顿,喃喃的道:“母后当真召了睿王妃入寝宫?” 苏姑姑点头,一脸凝重:“正是。” 旁人不清楚,她一直跟在皇后娘娘身旁伺候,却是一清二楚的,太后娘娘的寝宫,从未召人进去过。 这么多年,唯一例外的只有两人,一个是自家主子,另一个便是睿王妃了。 太后娘娘召自家主子入寝宫时,主子还只是苏妃,无宠又无子,能坐上妃位,也不过是仗着资历深,圣人登基前主子是太子侧妃,老爷又是太子太傅,与圣人有些情分在。 第61节 但后来老爷致仕,族中再无能人,主子娘家便没落下去了。 那个时候前有替圣人生了大公主的贤妃,后有圣人新宠元贵妃,自家主子在宫里委实不起眼,只是不知为何太后却忽然看中了主子,召主子入寝宫后的一个月,圣人便忽然下旨,封册封自家主子为皇后。 可以说,无子无宠又无娘家的主子,能坐稳中宫之位,便是太后娘娘一手扶持的,这些年元贵妃越来越得圣宠,气焰嚣张,圣人不是没动摇过,只在太后娘娘的镇/压下,主子位置才能固若金汤。 可如今,太后娘娘宣睿王妃入寝宫,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苏姑姑越想越深,心也跟着噗通噗通跳,压低声音问:“娘娘,您说太后娘娘这是……瞧中了睿王?” 皇后摇头,心情也有些乱。 苏姑姑还在疑惑:“可太后娘娘从未召淑妃娘娘入寝宫过啊。” “母后没召淑妃入寝宫,许是不想叫我多想,也许是今日只是临时起意。”皇后沉吟许久,才缓缓出声,吐了口气,道,“但无论有意无意,这宫里,怕是自此不安宁了。” 苏姑姑低头,轻声道:“原也没见得多安宁。” 除了主子和四妃,其余低等嫔妃,谁不被元贵妃压得透不过气来? “你说的也是。”皇后叹气,旋即又打起精神来,道,“不知睿王妃在母后那儿也待多久,不过从慈宁宫出来想必定是来这儿,你叫人去外边候着。” 苏姑姑也收起复杂的神色,笑着应道:“是。” ***************************************************************************** 简珞瑶确实没在慈宁宫待太久,太后年岁大了,身子虚弱,跟简珞瑶说了会儿便脸色疲惫,简珞瑶自然也识趣的告辞。 太后留了一会儿,还是放行了。简珞瑶便径直来了坤宁宫,是皇后身旁的苏姑姑亲自来接的。 她还不知道被太后召入寝宫的威力,只当皇后待自己越来越客气了,与苏姑姑一面说着话,一面进了坤宁宫。 在坤宁宫也没待多久,皇后便体贴的道:“今儿入宫怕是来找淑妃的罢?本宫也就不多留你了,早些过去昭阳宫,也免得淑妃担心你。” “媳妇儿谢母后体谅。”简珞瑶虽不知皇后为何对自己又亲热了许多,但还是很上脸的,语气中也带着些亲昵,“改明儿得了闲,媳妇儿定找母后聊上整整一日。” 皇后便笑嗔道:“你有那个功夫,本宫还没有呢,陪你聊整整一日,你让本宫的宫务怎么办。” 简珞瑶笑了笑。 皇后挥着手:“行了,自去罢。” 简珞瑶便没继续留下去,行礼出去了。 到了昭阳宫,这还是简珞瑶第一次单独进来,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领了她进去的,王姑姑只站在殿门口,遥遥朝着她笑,简珞瑶走近了才行礼:“不知道睿王妃来得这般早,奴婢没有出去相迎,还请睿王妃见谅。” “姑姑说的哪里话,我又不是外人,何必这般客气。”简珞瑶亲自将王姑姑扶起来,笑道,“再说了,姑姑伺候母妃要紧。” “谢王妃体谅。”王姑姑并未多话,只对简珞瑶做了个手势,“娘娘已经在大殿等王妃了,请随奴婢来。” 简珞瑶便随王姑姑进去,淑妃坐在主位上喝茶,简珞瑶一丝不苟的行礼:“媳妇儿见过母妃。” 主位上的人半响没理会她,直到茶杯隔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接着才传来淑妃不咸不淡的声音:“跟个木头似的杵在这里做什么呢,还不快起来?” 简珞瑶这才起了身,王姑姑领了她在一旁坐下,只听到淑妃不悦的声音:“又笨又木,没丁点眼力见,也不知哪里入了太后的眼。” 简珞瑶只当没听到,温声道:“媳妇儿今日叨扰母妃,是因着准备宴客,以贺王爷开府乔迁之喜,媳妇儿怕准备不周到,想请母妃帮帮掌掌眼。” 简珞瑶说话的时候低眉敛目,完美诠释了小媳妇的作态,因而也没有瞧见主位上的淑妃眼底一闪而过的满意。 她也知道淑妃不会这么快搭理自己,只静静的等着,甚至还不慌不忙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半响,才听到淑妃轻慢的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傲慢:“是吗,给本宫说来听听,准备请哪些人家?” 简珞瑶也没想到淑妃一问就是这么一针见血,若不是昨晚上她跟萧长风商议了一遍,恐怕还真有些答不上来。 还好做足了功课。简珞瑶从袖中抽出写好的名单,苏姑姑接过去呈给了淑妃看,片刻后,大殿内响起淑妃挑剔的声音:“总算有点用处。” 这是简珞瑶第一次有得了夸奖还想谢主隆恩的感觉。 ☆、第58章 01.01 简珞瑶抿了抿唇,当作没听到淑妃语气里的挑剔,又笑道:“昨儿王爷与儿媳翻了皇历,发现后日是个好日子,这份名单母妃若觉得没多大问题,待回了府,儿媳就准备拟帖子发出去了。” 正看着名单的淑妃似乎怔了一下:“宴客的日子是瑧儿定的?” 简珞瑶点了点头,不明所以的看过去,“母妃是觉得有问题吗?” 淑妃眼神闪了闪,收回视线,淡淡的道:“随你们自己,自个儿的事,没得叫本宫来操心。” 简珞瑶又发现她婆婆的另一个特征——傲娇。 嘴上说着不想操心,身体却很诚实的拿起名单,看了一遍又一遍。 简珞瑶低头,忍住了浮上嘴角的笑意。 她倒也知道淑妃为何重视。这不仅仅是她第一次主持这么大的宴会,也是睿王府第一次宴客,外界怕是一直在围观。 圣人新封的睿王为人如何?睿王妃是不是好相处?睿王府会不会处事?日后要不要交好? 不说这一回宴会办好了,那些人就会蜂拥而至的上来求交往,但至少第一印象好了,以后来往就不会有太多阻碍。 也正是因为第一次亮相重要,安宁侯夫人才选在那个场合公开提醒她,旁的人都听见了,心里便都有数,她这两日再将帖子送过去,倒也不算突兀。 收起了心思,简珞瑶笑道:“儿媳第一次操办这么大的场合,王爷也怕儿媳没见过世面,砸了场子,这才特意叮嘱儿媳今儿一定要进宫请教母妃。” 说到这里,简珞瑶顿了顿,小小的拍了个马屁:“若有母妃亲自指点,儿媳就再不用担心了。” “难怪。”淑妃嗤笑一声,“平日里想不到本宫,一有事便来得比谁都快。” “母妃若不嫌弃,儿媳以后日日来向您请安都行。” “免了,本宫可受不住。”淑妃淡淡的说着,扬了扬手,王姑姑便意会的上前,接过了名单又递回给简珞瑶,“就照着这份名单拟帖子罢。” 简珞瑶点头,像是没看见淑妃不咸不淡的态度,又主动跟她聊起了宴会该备的菜式。 她在娘家管过家,知道请客的日子都然有大厨拟菜色单子,但最后还得她做决定从中勾选,至少得定下规格,多少荤多少个素,几个大菜几个凉菜,以及酒水之类的。 都是些琐事,但女人在一起往往谈的就是这些,简珞瑶慢慢说,王姑姑帮着补充几句,淑妃不咸不淡的插上一两句,气氛倒还好,至少没有冷场过。 待简珞瑶把能说的都说完了,萧长风也下朝过来了,淑妃见了儿子过来,面色虽缓了缓,嘴上却冷哼道:“是怕本宫吃了你媳妇还是如何?往日都没见你来本宫这里来得如此急切。” “母妃多虑了,儿臣是怕王妃性子鲁钝,惹母妃生气,不过现在瞧着你们相谈甚欢,儿臣便也放心了。” “谁相谈甚欢了?”淑妃瞪了萧长风一眼,似是头疼的摆手,“行了,你也别解释,什么心思本宫一眼就瞧出来了。别说你不放心,你当本宫很乐意见她。” 说着瞥了简珞瑶一眼,不掩饰语气中的嫌弃,“没事少进宫气本宫,本宫权当是你们尽孝了,罢了,赶紧带着人走罢。” 萧长风也顺着淑妃的视线看了简珞瑶一眼,见她面色平静,倒是松了口气,便也不客气,朝淑妃行礼道:“那儿臣就先退下了,母妃保证身子。” 淑妃语气更不耐烦了:“赶紧走赶紧走。” 王姑姑有些无奈,亲自将两人送到宫门口,一面相送一面解释道:“殿下和王妃千万别放在心上,主子自来就这性子,不是有意针对王妃。” 简珞瑶没说话,只是冲王姑姑笑了下,萧长风道:“母妃平日还望姑姑细心照顾了。” “照顾主子是奴婢的本分,殿下就算不说,奴婢也会尽心尽力的。” 寒暄了两句,萧长风便带着简珞瑶离去了,这一入宫,又是许多双眼睛盯着。 永宁宫内,刚听得宫人来报,陈嫔轻笑一声,意味不明的道:“这睿王妃当真是好福气,太后和皇后护着,刚进去昭阳宫没多久,睿王又赶过来了,静心养大的儿子为旁的女人这么提防自己,也不知作为母亲的淑妃有何感想?” “那位娘娘可不是能忍的,亲儿子还不是照样赶出来?”立在一旁的姑姑笑道,“听下边的人来报,睿王前脚刚进昭阳宫,后脚就带了睿王妃离开,走之前王姑姑还一脸歉意的跟睿王妃说了什么,可见是不欢而散。” 陈嫔点点头,姑姑继续笑道:“要说这睿王妃也不知哪儿入了睿王的眼,怎的就这般受睿王宠爱?倒是连淑妃都不顾了。” “睿王妃这性子倒是极好的。”陈嫔似笑非笑,“两个人都不能忍,以后矛盾还多着,总有闹到水火不容的时候,本宫倒要好好瞧着,睿王到底还能为睿王妃做到什么地步。” “连母妃和王妃都搞不定,这话要是传到万岁爷耳里……” 陈嫔意味深长的道:“家不平何以平天下,真到那时,也该叫万岁爷好好瞧着他看重的睿王,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么能干了。” 永宁宫这边商议着,简珞瑶和萧长风已经上了回府的马车,马车缓缓行驶,简珞瑶似笑非笑的瞥了萧长风一眼:“今儿这一出后,外边怕是又要说妾恃宠而骄了。” 萧长风则握了简珞瑶的手,笑道:“王妃若想恃宠而骄,倒也无妨。” 简珞瑶笑着靠上去:“只是王爷宠得还不够多,妾如何娇得起来?” “这还不够?”萧长风低头,瞧着她娇俏的模样,不由低下去咬了咬她挺翘的琼鼻,笑声从薄唇中溢出来,“真是个贪心的。” 简珞瑶只问:“那王爷肯不肯给?” 叫她担了恃宠而骄的骂名,总要付足够的利息,别想叫她做亏本买卖。 “王妃要什么?” 这么问已是妥协的姿态,简珞瑶轻笑,素白的小手慢慢往上爬,隔着衣物,覆上他心脏的位置,感受着那处强有力的跳动。 暗示之意已十分明显。 “那要看王妃的本事了。”萧长风的薄唇往下滑,刚好贴上娇艳红唇时,话也正落音。 然后简珞瑶的笑声,便消失在了四片贴紧的薄唇之间。 像是宣誓一般,这个吻缠绵悱恻,一直到马车停下,两人也才分开。 往常都会在车里留一两个伺候的人,这回都没在,恰好留了足够的空间给他们。 马车到王府门口停下,郑嬷嬷才上前给两人打帘子,笑道:“王爷王妃,到王府了。” 萧长风与简珞瑶一起下车,却并未进府,后边有侍从牵了他惯常骑的马过来,萧长风对简珞瑶说了一句,便跨马而上,领着几个随从离去了。 简珞瑶头一回见他骑马,英姿飒爽的样子,与平常的清贵截然相反,倒平添了一分吸引力。她便没急着进府,一直目送着萧长风的背影,直到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许是女人多少都有些慕强的心理,简珞瑶摸了摸胸口处,感觉心跳有点快。 不知道是不是跟方才在马车里的对话有关。 简珞瑶嘴角含了丝笑意,郑嬷嬷也喜气洋洋的凑过来道:“姑娘,王爷对您可真是没得说,亲自送了您回府,这才折回衙门去呢。” “分明是多此一举,有车夫和侍卫,再说睿王府的马车,谁敢不长眼的造次?根本用不着他送。” 简珞瑶难得扭捏一回,郑嬷嬷更是欣慰了,连连道:“有道是关心则乱,姑娘说得这些,王爷难道能不清楚?怕就是亲眼瞧着姑娘回了府,王爷才能放心呢。” 郑嬷嬷说着,又打趣的道:“王爷人影都见不着了,姑娘再看也看不到什么,咱们还进府罢?” “谁看他了?”简珞瑶扔下一句,率先迈开步子进了大门。 回到湘兰院,简珞瑶手里捧着热茶,对郑嬷嬷道:“去请管家来一趟,宴客的事,还要仔细叮嘱一遍。” 管家很快便过来了,简珞瑶让人搬了个凳子给他坐下,管家一阵感谢:“奴才谢王妃体谅。” “忠叔不必客气,府里上下还要仰仗你打理。”简珞瑶温和的笑了笑,才将名单给他,“这是要请的客人,忠叔看一下,除了标记了的,由我亲自准备帖子,其余请帖都需要你准备。” 忠叔看了几眼后,郑重的将名单收起来,道:“王妃请放心,奴才一定准备好。” 第62节 “下午之前我也会将请帖都写好,你安排好下人一一派送。” “是。” 说完请帖,简珞瑶又问了厨子的事,得知大厨房人手绝对够多,不会出现忙不过来的状况,简珞瑶这才点头:“忠叔办事,我是再放心不过的,下午叫厨子和管事拟了菜单给我,便没旁的事了。” 忠叔便带着名单出去了,简珞瑶又叫郑嬷嬷过来:“嬷嬷,叫个人去将琳环请过来。” 琳环只是个丫鬟,倒用不着郑嬷嬷亲自去请。 郑嬷嬷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回道:“奴婢叫白露过去。” 简珞瑶点点头:“叫琳环手上的活放一放,立刻过来。” “是。”郑嬷嬷说着,面带不解的出去了,直到吩咐了白露,回来才终于向简珞瑶询问。 简珞瑶笑道:“昨儿说到写请帖,王爷说琳环能临摹他人的字迹,叫她替我准备,不过我也要先考校考校。” 郑嬷嬷思索了一下,忽然问:“王爷这是……把琳琅交由您使唤?” “嬷嬷想多了。”简珞瑶虽是否定的语气,脸上却带了一丝赞同,“她若真的能干,倒不好放着人才白白浪费。” “也亏得是琳环,奴婢瞧着她倒是个安分的,又有王爷发话。”郑嬷嬷笑道,“若换做琳琅,纵是再能干,奴婢也不放心她接近姑娘,谁知道有没有包藏祸心?” 主仆两正说这话,琳环已经忐忑的进来了,跪在简珞瑶跟前:“奴婢见过王妃。” 简珞瑶便收起了闲聊的架势,温声道:“起来罢。” “是。”琳环回着,站起身后垂立着头,不敢看简珞瑶。 简珞瑶反倒笑了:“今儿叫你过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不必如此拘束。” 琳环应了一声,面上的忐忑倒是少了许多,但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简珞瑶却没再说什么,笑问道:“听说姑娘很会临摹?” “王妃缪赞了,奴婢只是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 “王爷都亲口夸赞了,你也别妄自菲薄。”简珞瑶说着,径自吩咐身旁的郑嬷嬷,“嬷嬷去取了纸笔过来,叫琳环姑娘也试试临摹临摹我的字。” 既然简珞瑶都这么说了,琳环便也收起了心头的忐忑,依言临摹了简珞瑶一行字,郑嬷嬷取过去给简珞瑶看,简珞瑶瞧过便笑了:“果真不错,都能以假乱真了。” 说罢,才缓缓起身:“随我去书房罢。” 琳环应道:“是,王妃。” ***************************************************************************** 萧长风今日回得比平时略晚,许是有事耽搁了,酉时初才回来,简珞瑶早就忙完了,见他回来忙迎上去,亲自替他换下了朝服,一面吩咐郑嬷嬷道:“王爷回得迟,怕是饿着了,嬷嬷去叫厨房加紧上饭。” 郑嬷嬷笑道:“早备着呢,就等着王爷和王妃发话呢。”说罢便亲自出去张罗了。 换了衣裳,萧长风在软榻上坐下,简珞瑶亲自给他倒了杯茶:“王爷喝杯热茶,润润嗓子。” 萧长风抿了一口,便放下茶杯,低声道:“王妃喜欢花茶?” “妾险些忘了,王爷回来得赶,倒没来得及给您泡茶。”简珞瑶歉意的笑了笑,忙招呼丫鬟,“红云,去给王爷另沏壶茶来。” 萧长风却道:“不必。”说着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虽不常喝甜茶,偶尔一试倒也别有风味。” 简珞瑶嗔他一眼,要上前取过他手中的茶杯:“是妾的失误,王爷平日都不爱甜食,何苦为难自己?另沏一壶茶也不是多难的事。” 手还没碰到茶杯,却被人抓住握在了手掌心,萧长风笑了笑:“正所谓同甘共苦……” 简珞瑶嗤笑:“不过就喝杯茶,王爷倒是名堂多。”虽是这般说,却到底没将手抽出来。 几个丫鬟不料又被秀了一脸恩爱,顿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决定悄无声息的退到外间。 郑嬷嬷领着下人进来布菜的时候,正听到屏风后头,王爷声音柔和的跟自家姑娘说着话。 “王妃既然喜欢花茶,前儿闽州太守女眷回京,倒是送了许多上好的茉莉香片,王妃若喜欢,自去库房取便是。” 郑嬷嬷听得这话,心里喜滋滋的,王爷对自家姑娘当真是越来越用心了,连姑娘的喜好都开始了解了,而自家姑娘对王爷也是越来越体贴。 小夫妻感情越发的好了,往后日子才好过。 郑嬷嬷心里高兴,巴不得自家姑娘和王爷多相处会儿,忙回头无声的叮嘱下人们,手脚轻便些,别打扰里间的人。 不过手脚再轻便,杯盘碰撞难免发出轻微的声响,若是旁人还好,简珞瑶断没当着许多人的面你侬我侬的厚脸皮,忙推开萧长风的手,“该用饭了。” 萧长风笑了笑,随简珞瑶一道起身出去了。 饭后,两人例行公事的出去散步,离夏天近了,天黑得也越开越晚,他们出门这会儿,院子里蒙上一层朦胧的暮色,晚风也开始变得和煦。 走在铺着青石板的小道上,周围花香四溢,道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只偶尔新飞落一片树叶,没来得及清理,反倒带着别样的氛围。 整个院子都是静态的,夜色放慢了动作,只听到轻快的脚步声。 “请帖都已经准备好了,下午便叫管家派人一一送了过去。” 萧长风点点头:“辛苦王妃了。” “这倒没甚么辛苦的,妾只是发话,叫下边的人去忙活。”简珞瑶说到这里,又笑了,“倒是妾要好好谢谢王爷,琳环确实好用,请帖都是她替妾写的。” 萧长风抿了抿唇,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简珞瑶又道:“今日叫她帮妾写了那么多帖子,倒真是辛苦了,王爷不如替妾想想如何赏赐琳环?” “替主子办事是她的本分,有什么赏不赏。” “琳环姑娘可是王爷的贴身大丫鬟,妾请她帮忙已是逾越……” 简珞瑶还没说完,便被萧长风打断了,“夫妻一体,王妃何必这般泾渭分明?” 萧长风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看着简珞瑶,夜色下眸子更是黑如墨,仿佛将她的小心思尽收眼底。 简珞瑶抿了抿唇,也没有被看穿的尴尬,笑眯眯的靠上去,在萧长风耳边低声道:“王爷可要一直记得这话。” 男人愿意纵容的时候不趁机作一作,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简珞瑶承认她不是这个时代所推崇的那种贤妻,她更宁愿最大程度的顺着自己心意而活。 萧长风只是轻笑着看了简珞瑶一眼。 不过微笑已然表明了一种态度。 开完玩笑,该说正事了,简珞瑶仍离萧长风很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偌大的庭院,将简珞瑶的声音也衬托得极静极轻,风一吹就散了,稍稍落后了两步的众人便听不清晰。 当然与简珞瑶并肩而行的萧长风,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他点头,并未惊讶。 简珞瑶挑眉:“王爷已经听说了?” “皇祖母在不见客的日子,破例接见了你,这事恐怕全京城都知道了。” “皇家无秘密啊。”简珞瑶感叹了一句,又道,“不过皇祖母瞧着身体确实不大好,妾刚说完宴客的事,皇祖母感兴趣的问了几句,不多时便面露疲惫,岑姑姑说皇祖母近来夜里都睡不安稳,请皇祖母回床上躺着跟妾说话,皇祖母拒绝了。” 简珞瑶事无巨细的道:“妾瞧着皇祖母委实精力不济,也就不敢多留,怕打扰她休息,便主动告辞出来了。” “皇祖母年纪大了,身子骨确实不大健朗。” 听着萧长风语气有些担忧,简珞瑶拉住了他的手,用力握了握,安慰道:“王爷也别太担心,太医每日早晚给皇祖母请平安脉,珍贵药材都备着,宫人伺候也精心,更有父皇日日关照,皇祖母不会有事的。” 顿了顿又道:“再说这人年纪大了,哪还没一点病痛?妾的祖母也时常精力不济,夜里睡不好,百日多补眠便是了。” “你说的是。”萧长风点头,反握住了简珞瑶的手,十指交叉,掌心贴着掌心,才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方才说祖母是在寝宫见的你?” 简珞瑶抬头看萧长风一眼,一面点头:“是的,王爷觉得有何不对吗?” 萧长风眼神微闪,随即笑道:“皇祖母倒真是喜爱你。” 简珞瑶也觉得奇怪,寝宫那般私密的地方,若不是自己人,太后怎么会随意放人进去?可自己只是太后的孙媳妇,才刚刚开始接触,太后对她表现出来的喜爱已经够让她受宠若惊了。 再加上这份亲近和看重,委实来得莫名其妙。 简珞瑶想不通太后为何对她如此优待,只能猜是不是元贵妃仇恨值拉得太大,连太后这个圣人的亲妈都坐不住? 元贵妃真是造孽。 思及此,简珞瑶笑道:“妾只是怕辜负了皇祖母这份厚爱。” “不必担心。”萧长风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拉着她道,“起风了,回屋罢。” 简珞瑶应了一声,随他往回走。 不知为何,听着他平淡无奇的语气,简珞瑶今日本有些忐忑的心情,到这一刻彻底平静下来。 ***************************************************************************** 这两日便都在忙碌的准备宴会中度过,也算是给自己找了点事做,时间便过得非常快,一眨眼就到了请客的日子。 基本上简珞瑶送出去的帖子,能来的全都回了贴,即便是个别两个不能来的,也派了府里体面的下人,提前来王府送礼告罪。 简珞瑶照例是辰初起来,萧长风起得早,本朝皇子上学都有习武课,世家贵族也讲究文武双全。 萧长风沐休的日子并不偷懒,一早起来去院里练武了。直到他洗完澡出来,简珞瑶才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看见萧长风散着湿发坐在榻上,还有些惊讶。 “王爷头发怎么湿了?” “王爷方练完武回来洗漱,正等着姑娘一块用早膳了,姑娘快些起来罢,别叫王爷等太久。”郑嬷嬷一面噼里啪啦说着,一面麻利的伺候简珞瑶洗漱穿衣裳。 萧长风全程静静的坐在旁边看书,并不干扰,简珞瑶好歹还记得叫人给他擦头发。 简珞瑶这边收拾停当,热腾腾的早膳也呈过来了,萧长风确实不爱别人碰头,只让绿绮把头发擦至不滴水,便将人挥开了,简珞瑶看不下去,吃完饭后亲自拿了干帕子,不由分说的替他擦拭。 要说这个时代什么不方便,没有吹风机绝对算,主要时人还迷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男女,都不许无故剪发。 像简珞瑶和萧长风这种生活条件算不错的,平日里营养均衡,头发自然也是长得又密又亮又长,洗起头来要命,把头发晾干更是一个大工程,简珞瑶替萧长风将头皮彻底擦干,一早上便过去了。 要准备接待客人了。 陆陆续续有客人到,萧长风便去了前院,今日衙门沐休,收到帖子的大臣们自然也会来,萧长风也要在前边接待。 到巳正初刻,大部分客人便都到了,听闻自来不走动的安宁侯夫人也过来了,正在屋子里与自家人说着话的简珞瑶,便忙叫下边的人将安宁侯府女眷引来自个儿屋子。 安宁侯府的女眷来得都很齐全,各房太太也都一块来了,正在备嫁的王瑞芳也难得出门,站在世子夫人身后,见简珞瑶过来,不着痕迹的冲她眨了眨眼睛。 众人行礼,简珞瑶忙上前两步,亲自扶住了安宁侯夫人:“都是一家人,万不必如此客气。” 安宁侯夫人笑道:“礼不可废。” 简珞瑶没同她在这事上纠缠,笑道:“夫人难得出门一趟,便是来我府上,当真叫人蓬荜生辉。” “王妃快别埋汰我老婆子了。”侯夫人目光越过简珞瑶,落在简老夫人身上,笑道,“多少年没见了,简夫人倒是没变多少。” 当初先皇在世时,简老太爷也是天子近臣,简老夫人跟着老太爷应酬,与侯夫人算是熟识。 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上位,老太爷便沉寂下来,他去世后,老夫人就不爱应酬了。 因而安宁侯夫人说得多年不见,倒也没错。 第63节 简老夫人笑道:“侯夫人也还和当初一个样儿呢!” “我就说王妃怎么如此会说话,原来是从老夫人身上学来的。” 侯夫人一句话,又把话题扯到简珞瑶身上,屋内气氛倒是少了许多生疏,因着安宁侯夫人和老夫人简短的叙旧,简家人和侯府女眷也找到了一丝熟悉感。 简珞瑶心里暗暗佩服侯夫人的交际手腕,笑着同侯夫人寒暄了两句,目光便转移到侯府其他女眷身上,一一打了招呼,只侯夫人右手边,与世子夫人一左一右立在侯夫人身后的陌生女子,让简珞瑶顿了顿。 这一迟疑,世子夫人已经介绍开来了:“王妃怕是没见过,这位是瑞芳她小姑,先前一直在外地,这几日才进的京。” 王二姑奶奶,也就是罗秀媛的母亲罗夫人收回打量的神色,冲简珞瑶笑了笑,“回来得迟,没赶上王妃大婚,还望王妃见谅。” 简珞瑶笑道:“夫人客气了,论起来还要喊你一声姨母呢。” 罗夫人刚想说话,简珞瑶又问道:“不过今儿罗家表妹怎么没来?” “那丫头这几日感染风寒,怕传染给大伙儿,就不带她出门了。”说话的是侯夫人,见她笑得一脸和气,简珞瑶也没深究,面带关切的笑道,“那当真要好生将养,姑娘家身体娇弱,受不得寒,库房里还有些野参,改明儿挑些送去给表妹补身子。” 罗夫人道:“替我家秀媛先谢王妃关心了。” “自家人该当的,夫人不必客气。” 一旁的郑氏听了几句,也回过味来,忍不住看了简珞瑶一眼,隐隐闪过一丝担忧。 瑶儿特意提到罗家姑娘,当真是关心王爷表妹,还是…… 郑氏不由想到昨日的传闻,自家女儿入宫一趟,本是向淑妃请安,却又是不欢而散。她虽说在女儿面前耳提面命,要对淑妃恭敬再恭敬,可心里头还是更相信自家女儿,自来不是个惹祸的,若淑妃有心刁难,女儿也逃不过。 这淑妃如此看不上自家,莫不是原先存着将娘家侄女说给睿王的心思? 仅仅几句对话,关心闺女的郑氏便已经猜到了关键,不免倒吸了口气,却还没来得及多想,下人又来报,瑞郡王妃、安王妃和诚王妃都到了。 简珞瑶便领了众人去侧厅,大部分客人俱已经聊上了,简珞瑶刚在主位上坐下,安王妃和诚王妃也随下人进来了,简珞瑶忙迎了笑过去:“大嫂和二嫂可算是来了,就等你们呢。” 宴会开始,便是其乐融融的氛围,只要主家不做妖,这种场合自来是联系感情的时候,更何况众人有意迎合睿王府,不间断的有人逗着趣,从未有冷场的时候。 用午饭前,圣人跟前得脸的李公公又来宣赏了,将宴会气氛直接推向高/潮。 几乎约好了似的,圣人赏赐之后,太后娘娘也指了掌事姑姑来送赏赐,还特意带了句话给简珞瑶:“娘娘说身子不争气,吃不到睿王府的乔迁喜酒,只能叫奴婢来喝一杯酒,权当是替娘娘热闹了。” 太后派来的岑姑姑,几乎相当于圣人跟前的李成,在场只要去过慈宁宫请安的夫人,便都清楚太后对岑姑姑的倚重,见她过来已是震惊,听得岑姑姑代太后转达的这话,更是叫人倒吸一口气。 太后娘娘当真不是一般的喜爱睿王夫妻呢,前头安王和诚王开府的时候,可没这么重的赏赐,更没有得脸的掌事姑姑来代她“喝一杯”。 “姑姑来就来罢,带什么东西,皇祖母也是忒见外了。”简珞瑶笑道,语气也不掩亲近,“前儿入宫给皇祖母请安,只是想叫皇祖母一块乐呵乐呵,如今倒成了特意进宫要赏赐了。” “睿王妃这话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待回了宫,奴婢可是要完完整整转达给娘娘的。” 简珞瑶忙笑道:“我开玩笑呢,姑姑就疼我这回,千万别叫皇祖母误会了。” 岑姑姑也是跟简珞瑶打趣,闻言便笑道:“想奴婢住嘴,可要让奴婢好好喝上一杯酒。” “姑姑想喝酒,别说一杯,就是十杯也使得。” 简珞瑶跟岑姑姑亲热的说着话,其他女眷已经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谁不知道太后跟前的岑姑姑不假颜色,却对睿王妃如此亲热。 太后娘娘是有多喜欢睿王妃? 简珞瑶跟岑姑姑寒暄的同时,眼角余光也往旁边瞥了瞥,扫到安王妃和诚王妃不那么愉快的脸色,这才见好就收,给岑姑姑添了座,毕竟是代表太后而来,就靠在主位旁边。 已有丫鬟训练有素的开始上饭菜了。 只是还没开始用饭,又有赏赐到了,这回是皇后的。 太受欢迎了也不太好。 眼瞧着众夫人看简珞瑶的眼神越来越热切,别说诚王妃,就是自来淡定的安王妃都有些坐不住,勉强笑道:“早听说皇祖母和母后喜爱三弟妹,今日一见当真叫人惊讶。” ☆、第59章 01.01 迎着安王妃的眼神,简珞瑶泰然自若的笑道:“大嫂快别打趣我了,前儿皇祖母和母后还叫我多向大嫂和二嫂学习呢。” 安王妃也是说完才觉得自己失言,以她的身份,委实不该说这样的话。现在见简珞瑶这么快递台阶过来,安王妃再不迟疑,立刻笑道:“三弟妹是新人,长辈难免有些不放心,我倒瞧着你做得很不错,不比我那会儿差。” “大嫂这话我可当真了。”简珞瑶笑道,“改明儿也拿出去炫耀炫耀。” 安王妃也失笑:“刚夸完你,这又淘气了,果真当不得夸。” 且不提安王妃先前的失言,妯娌两特意表现出和乐融融的关系,众人更不会揪着安王妃之前的话不放,笑呵呵的附和着,气氛很快又热闹起来。 倒是诚王妃想趁机调拨两句,奈何简珞瑶和安王妃反应太快,立即掩饰下去,让她插话的余地都没有,只得冷哼一声,索性坐下吃东西了。 抛开安王妃和诚王妃复杂的心情,睿王府这场宴会还是很成功的。 到了申时,宴会进入尾声,众人也识趣,陆续提出告辞,安王妃和诚王妃到后面才走。 送完了她们,最后才是简家女眷,简珞瑶也亲自搀扶着老夫人送到院门口,叫人抬了软轿送她们出去,面对着郑氏欲言又止的神色,简珞瑶笑道:“前儿跟王爷说了,端午会回去一趟。” 郑氏眼神一亮,笑着点头,道:“不必再送了,快去忙罢,客人是散了,可事还多着呢。” 简珞瑶如今身份不一样,也不好真把人送到大门外去,能送到院门口已经很好了,便点了点头,“谢祖母和娘体谅。” 说着,又对郑嬷嬷道:“那就嬷嬷替我送一送罢。” 她知道她娘定有许多事情想问,郑嬷嬷跟在她身边,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说的也有分寸,可以说简珞瑶最信任的就是她了,让郑嬷嬷去应付她娘的担忧,她是再放心不过。 回了院子,瞧着杯盘狼藉的模样,简珞瑶立即吩咐丫鬟将侧厅收拾干净。 这时绿绮捧了册子过来道:“姑娘,这是今日客人送的贺礼,都清点完毕,送进库房去了,这是清单,您过目一下。” 简珞瑶接过清单放在桌子上,先坐下来,食指捏了捏眉心。习惯了午睡的人,只要有一天不睡,就感觉头昏脑胀,踩在云端上飘的感觉。 绿绮关心的道:“姑娘可是乏了?不如换了衣裳去里间歇会儿?” “不必了。”简珞瑶摆摆手,萧长风还没回来,也不知前院宾客是不是散了,她不好这么快就歇下来。“沏壶浓茶给我,醒醒神。” 浓茶沏过来了,简珞瑶却还没来得及喝,她将清单递给绿绮:“我瞧过了,没甚问题,收起来罢。” 绿绮道:“是。” 简珞瑶便端起茶杯,正要递到嘴边喝一口,郑嬷嬷进来了,简珞瑶忙放下杯子,关切的问:“祖母她们回去了?” “已经上了回府的马车。”郑嬷嬷点头,又补充道,“老爷和三少爷也一道回去了。” 简珞瑶点头,放心下来,又有些失落的道:“爹和二哥他们难得来一趟,我竟没功夫去打个招呼。” “前院王爷关照着的呢,都是一家人,姑娘还跟王爷分什么你我?”郑嬷嬷笑道,“奴婢刚才出去,瞧见是王爷身旁的顺公公亲自将老爷和三少爷送出来的呢,想必是得了王爷的嘱托呢。” 一旁的红云也笑道:“再说了,过不久便是端午,姑娘又可以回去了,到时想跟老爷和三少爷说什么不成?” “我就感慨一句,你们倒是一箩筐的道理教训我。”简珞瑶摆摆手,道,“说到前院,王爷娜儿客人都散了吗?” “正要跟姑娘说呢。”郑嬷嬷喜气洋洋的道,“方才顺公公叫住奴婢,说是王爷拉了安王和诚王,说是要不醉不归,还在桌上喝着。王爷怕姑娘这儿累了,特意叫顺公公带话过来,姑娘忙完了便歇着,不必等王爷了。” “不醉不归?”简珞瑶挑眉,玩味了片刻,笑道,“难得王爷有这好兴致,叫厨房再做些下酒菜,再备些好酒,待会儿我亲自送过去。” 郑嬷嬷劝道:“这事奴婢来做就是了,哪用得着姑娘亲自送过去?” “安王和诚王不是外人,自家大伯,我这个做弟媳的自然要上去打个招呼。” 郑嬷嬷愣了一下,便也回过味来,笑道:“也是,那奴婢就下去吩咐了。” 王爷留下安王和诚王,想必是叫众人瞧瞧兄弟情深的场面,自家姑娘亲手做了下酒菜送过去,更能显示王爷对兄长的亲近和敬意。 反正只是说几句话,自有厨子准备,姑娘帮了王爷一把,又因此得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郑嬷嬷笑眯眯的下去了,简珞瑶也进了屋,叫人将她的正装换下,换了件家常的袍子,发髻也梳了最简单的,取下华贵的首饰,手指和手腕上更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累赘。 简单的近乎朴素了。 简珞瑶从铜镜中看着自己的形象,勾唇笑了笑。 反倒是红云有些迟疑:“姑娘,会不会太过朴素了?” 简珞瑶笑道:“不必,这样刚刚好。”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打扮得富丽堂皇去见自家人,是亲近还是示威呢? 简珞瑶满意的起身,“去厨房瞧瞧做得怎么样了。” 无论王公贵族,还是穷苦百姓,过日子都逃不开衣食住行四个字,食排在第二位,可见厨房有多重要。 王府这样不太简单的地方,吃食更要经心,因为许多阴谋诡计,大多都是从这上面动手脚,简珞瑶一进王府,郑嬷嬷便二话不说的占领了厨房——其实也不叫占领,就是一日三餐都往厨房跑,久而久之,厨房的管事也以郑嬷嬷为先了,平日里有拿不定主意的,还会特意来请示郑嬷嬷。 当然这也是看在王妃管家的份上,若换一个没什么地位的王妃,郑嬷嬷别说一日三餐往厨房跑,就是住在灶上,也没人听她的。 往常都是郑嬷嬷去,厨房的人已经诚惶诚恐了。王府上下见过王妃的不多,知道郑嬷嬷的却不少,没人不知道郑嬷嬷备受王妃倚重,连着王爷都给一分面子,他们更是上赶着巴结,就怕一个不讨好。 对郑嬷嬷都这般精心,当简珞瑶领了众人到厨房时,从管事到厨子到烧火丫鬟,满满跪了一地的人,简珞瑶看了郑嬷嬷一眼,郑嬷嬷扬声道:“王妃叫你们都起来呢,快别耽搁了正事。” 众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直视简珞瑶,一个个垂着头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计。 很快便准备好了,有凉菜有小菜,荤素搭配,用几个精致的食盒装着,简珞瑶点过头后,管事才盖上盖子,一直没说话的简珞瑶这才道:“你们做不得错,今儿大伙儿都辛苦了,郑嬷嬷,记得叫账房记下来,都赏半个月的月银。” 众人这回是真激动了,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拜谢,“谢王妃赏赐。” 简珞瑶摆摆手:“都起来罢,继续忙你们的。”说罢,已经转身出去了,丫鬟们拎着食盒跟在后边,管事婆子一路陪笑着,将人送出院子。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前院,还没踏进院子,一个身影冲出来,险些撞倒了简珞瑶,还是郑嬷嬷眼疾手快伸手一拨,皱眉道:“怎么回事,在府里也这般莽撞,没有分寸!” “是奴婢的错,不小心冲撞了王妃。” 身影闪得太快,听到声音,简珞瑶才觉得有些耳熟,低头看过去,跪在地上的琳琅露出秀美的侧脸。 “原来是琳琅姑娘。”简珞瑶笑了笑,倒很是客气,“起来罢,下次精心些,今儿有贵客,你可别冲撞了贵客。” 琳琅缩了缩脖子,诺诺的道:“谢王妃教诲。” 郑嬷嬷瞧得直皱眉,又没男人在,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做给谁看呢?自家姑娘也没说什么,敢情还会吃了她不成? 瞧不过眼,郑嬷嬷准备说话,简珞瑶却摆手,对琳琅道:“行了,你也不是有意的,起来罢,看样子是有事,别耽搁了正事。” 说罢,也没管瑟瑟发抖的琳琅,越过她踏进院子了。 郑嬷嬷瞪了琳琅一眼,倒也不再多话,随简珞瑶进去。 还没进到正厅,便从门内传来说话的声音,三个人倒也不冷场,看着反倒挺热闹的样子,简珞瑶笑了笑,领着众人踏了进去。 萧长风坐在主位,正对着大门,简珞瑶一出现,他便瞧得一清二楚,下意识皱了眉,简珞瑶只当没看到,福了福身,“王爷,见过大皇兄和二皇兄。” 安王和诚王也放下手中杯子,朝简珞瑶笑了笑,倒是萧长风问道:“怎么过来了?” 第64节 郑嬷嬷将萧长风下意识皱眉的动作看在眼里,怕他误会,忙道:“王妃听说王爷要和安王诚王不醉不归,怕下人伺候不周叫您们不痛快,这才另备了些酒水,又亲自下厨做了下酒菜。” 萧长风松开剑眉,目光从简珞瑶脸上滑过,声音柔下来:“辛苦王妃了,这事吩咐给下人去做便是。” 简珞瑶笑道:“大皇兄和二皇兄第一次过来,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小小手艺,还望两位兄长用的开心。” 说罢,丫鬟们已经打开了食盒,还冒着热气的小菜被端出来,鲜香四溢。 年轻些的诚王率先笑道:“弟妹客气了。” 安王也道:“弟妹如此贤惠,三弟有福了。” 简珞瑶只是微微垂头,立在萧长风身后,一副贤良恭顺的模样,萧长风瞥了他一眼,笑道:“大哥二哥见笑了,拙荆比起大嫂和二嫂,还有得学。” 简珞瑶目光落在桌上,不动声色的执起旁边的酒壶,给萧长风满上了一杯酒,放下茶壶,便道:“王爷和两位兄长继续,妾就不打扰了。” 萧长风目光落在她素净的双手上,指间微动,想要握上去,不过还是忍住了,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早些休息,不必等我了。” 简珞瑶笑了:“妾自有分寸,王爷也注意身子,明儿还要上朝呢。” 萧长风拍了拍她,又坐下了,简珞瑶见状,又朝安王和诚王福了福身,功成身退。 一回到湘兰院,简珞瑶终于放松下来,摊在椅子里,吩咐郑嬷嬷:“叫厨房备水,我要沐浴。” “姑娘稍等片刻。”郑嬷嬷也知道简珞瑶是真的累了,麻利的张罗人抬水过来。 不过一刻钟,简珞瑶已经靠在榻上昏昏欲睡了,但还是强行睁开眼,打定主意泡了个澡再好好休息。 反正她今天的任务完成了,萧长风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结束,她等不起,也没必要等,还不如对自己好一点。 蕴满水雾的浴室里,郑嬷嬷细致的给简珞瑶搓背,简珞瑶也不困了,精神十足的指挥郑嬷嬷:“往下一点,用些力。” “姑娘是这儿吗?” “对。” 郑嬷嬷发力了,搓几下,细嫩的皮肤便开始发红,简珞瑶感觉不到痛意,趴在浴桶边缘,舒服的喟叹出声,郑嬷嬷这会儿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姑娘,去前院的时候,琳琅那丫头可是实打实的冲撞了您,为何不让奴婢给她点教训?”郑嬷嬷十分不能理解,“有些人就是不知好歹,对她纵容,她还以为咱们收拾不了她呢!” 简珞瑶长长吐了一口气,轻笑道:“她毕竟是王爷的丫鬟,王爷都不管,我怎么好越庖代俎?” “那也是,王爷虽然宠爱姑娘,可他的面子还是要顾的。”郑嬷嬷有些不甘的说道,又想出别的主意,简珞瑶没兴趣听,摆摆手道,“一个丫鬟而已,闹不出什么。” “可今儿王爷既然让她去前院伺候,便是还用她的……” “那就更不能动了。” 郑嬷嬷听着她漫不经心的语气,更着急了,不由提高声调:“姑娘。” “嬷嬷还是专心替我搓背罢。”简珞瑶轻笑出声,“还是那句话,王爷若有这个心思,谁也挡不住,他自个儿弱不愿意,也没人能勉强。” 话虽如此,可那小贱人长了张勾人的脸,看起来确实有几分楚楚可怜的风韵,如此主动送上门来的妖精,男人哪能真拒绝? 郑嬷嬷真的很想这样告诉自家姑娘,但瞧着她惫懒的神色,还是将话吞进肚里了。 罢了,姑娘这心态倒还好,王爷也喜爱,若自己说得多,叫姑娘失了平常心,惹了王爷厌弃,倒真真是得不偿失。还是她自个儿多注意些罢。 如今姑娘和王爷在府上时几乎形影不离,旁的人想插一脚也没这个机会。 简珞瑶于是泡了个清净又舒服的澡,穿着舒适的寝衣回了屋子,简珞瑶几乎是一沾上枕头,便睡过去。 郑嬷嬷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将门关紧,走远了几步,找来白露道:“叫人去前院守着,经心点,万一王爷真喝醉,可别叫什么阿猫阿狗勾了去。” 白露一脸郑重的点头:“是,嬷嬷。” ******************************************************************************* 简珞瑶睡得非常舒服,美梦香甜,完全不知道身旁的人这么为她操心。 睡得迷迷糊糊间,有个滚烫的身影贴进来,四肢缠绕着抱紧她。 虽是习惯了的姿势,但简珞瑶睡得也够久了,还算畅快淋漓,索性睁开双眼,瞧了一眼身前的人,声音含糊的问:“王爷回来了?” 萧长风低低的“嗯”了一声,好半响没再说别的话,黑夜中瞧不清楚他的神色,只听到有规律的呼吸声,简珞瑶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醉了还是清醒着,倒是在等他说话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了,简珞瑶翻了个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了,因为腰被人紧紧搂着了。顿时大感意外。 即便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简珞瑶也记得平日这个时候,大床上就她一个人,想怎么翻滚怎么翻滚,绝对畅通无阻。 难不成萧长风今儿没去上朝? 这么一想,简珞瑶当真吓醒了,立时睁开双眼,果然对上一张安静的睡颜。 睡着的萧长风,看起来有几分像淑妃,称得上是是一位安静的美男子,不过简珞瑶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情,毫不客气的推着他。 “王爷快醒醒,天都大亮了。” 萧长风缓缓睁开双眼,看了简珞瑶一眼。 清泠的眸子里第一次染上雾气,看得简珞瑶无端生出几分心虚。 简珞瑶忙把这些有的没的的心思抛开,低声道:“王爷今儿不用上朝吗?” 萧长风这才反应过来,瞧了眼窗子的透进来的光亮,也知道不早了,扬声叫道:“来人!” 是郑嬷嬷推开门进来的,她跪在屏风后头,十分愧疚的道:“是奴婢失职,没能将王爷叫醒,求王爷责罚。” 萧长风瞥了屏风一眼,声音冷淡的问:“什么时辰了?” “卯初了。”郑嬷嬷回道,“不过王爷去上朝已经晚了。” 简珞瑶皱眉:“王爷昨儿什么时辰睡的?” “王爷歇下时快到四更天了。” “那到现在也才睡两个时辰,你们叫不醒也正常。”简珞瑶凑上前看了看萧长风的脸色,一本正经的道,“王爷酒还没大醒呢,不如今儿就告个假?” 萧长风点头:“只能如此了,待父皇下了朝再入宫请罪。” 郑嬷嬷便道:“顺公公已经请人去替王爷告假了。” “那便行了,你出去罢。”简珞瑶说着摸了摸萧长风的额头,温度正常,这才放心的收回手,看来是真的喝多了而不是生病,便道,“王爷还能再睡一两个时辰,赶紧养足些精神罢。” 萧长风瞥了她一眼,低声道:“王妃似乎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简珞瑶笑了:“王爷身子没出问题,妾便不担心了。” 郑嬷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原来王妃一直怕本王身子不好?”男人似乎都怕跟“不行”两个字扯上关系,清冷如萧长风也不例外,房门再次被关上的那一刻,萧长风也翻了个身,压在简珞瑶身上,似笑非笑,“看来是要让王妃多放宽心了。” “王爷说什么呢?”简珞瑶推了他一把,“快别闹了,趁着还有功夫再睡会儿罢。” 萧长风挑眉:“王妃不担心了?” 简珞瑶连连道:“不担心,王爷最棒了,快下来罢。” 其实简珞瑶觉得真没什么好担心的,萧长风自己都没见得有多紧张,可见只是旷个早朝,对皇二代而言根本不算事。 安心的一觉睡到太阳照屁股,简珞瑶头一次跟萧长风一块起床,用过了早膳,亲自将人送到门口,然后目送着策马前行的英俊身影。 萧长风入了宫,直奔圣人御书房而去,圣人正在看奏折,听得宫人来报,侧头对李成道:“这老三,旁人还说他稳重,依朕看,也是个不着调的!” 李成低头笑:“睿王到底年轻气盛呢,昨儿想是真高兴的。” 圣人便笑了一声,扔下了手中的笔,这才对跪在地上的宫人的道:“叫他进来罢。” 萧长风进殿后,也不含糊,直挺挺跪下请罪。 圣人脸上看不清喜怒,只抬手叫他起来,而后才道:“你府上请客朕是知道的,还特意赏了礼,早知道你这般……” 说着顿了顿,没继续下去了,话锋一转,问道:“昨儿何时散的席?” “回父皇,酉时散的席,只是散席后儿臣见难得有空,这才又留了大哥二哥继续喝酒。” “朕知道,也是半大不小的年纪了,整什么不醉不归?”圣人嗤笑了一声,“你大哥二哥都正常上朝,你倒是能喝,怎么就起不来?” 萧长风便又跪下了:“是儿臣有失分寸,请父皇责罚!” “确实该罚,你如今都成亲建府了,又领了事,就该成熟起来,还跟个毛头小子行事,叫人如何放心得下?朕如何放心用你?” 与其说是训斥,圣人的语气和说的话,倒更像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淳淳教诲。 圣人除了对六皇子殿下有父亲的模样,在其余皇子跟前自来是君威甚严,如今对睿王也有了些慈父的样子…… 李成心下惊讶圣人对萧长风的态度,将头埋得更低了,不敢在这个时候叫人注意。 萧长风没想这么多,继续认错:“是儿臣辜负了父皇的信任的。” “罢了,起来罢。”圣人摆摆手,“高兴的日子,朕也不是不能理解,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谢父皇体谅。” “臭小子,朕若是不免你的罪,就是不体谅你了?”圣人笑骂道。 萧长风虽不知圣人为何对他比平日还要纵容,倒也不辜负圣人的亲近,微微笑道:“儿臣不敢编排父皇。” “是不敢而不是不会?”圣人瞪了萧长风一眼,“不孝子,还不给朕滚出去。” “你儿臣就不打扰父皇办公了。” 圣人“嗯”了一声,已经低头继续看起奏折了,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萧长风正要走出大殿时,又听到圣人漫不经心的道:“今儿也没什么事,回去歇着罢,养足了精神,往后可不许偷懒。” 萧长风忙应道:“谢父皇恩典。” 萧长风离开御书房后,殿内重回安静,半响后,圣人轻笑声响起:“这臭小子,朕都不知他还有这般跳脱的一面。” 李成知道圣人这会儿瞧睿王亲近,便顺着他的话道:“睿王殿下毕竟还年轻,往常是老成了些。” 圣人点头:“险些连朕都瞒过去了。” “奴才倒是听说,孩子幕孺父亲,便喜欢学着父亲的姿态,故作成熟呢。”李成很有技巧的拍了个马屁,又自然的转移话题,“不过三位殿下感情是真真好呢。” “毕竟是亲兄弟。” 圣人语气平淡,李成却瞧得出他心头的得意,更是捧到:“到底是万岁爷的儿子,旁的人编排什么,也影响不到三位殿下的兄弟之情,奴才听说昨儿睿王妃还亲自下厨,做了下酒菜招待其余两位殿下呢,这要不是万岁爷家,奴才还真没见过成年兄弟好到这般的。” 李成说得夸张,圣人被捧得心情舒畅,也知道他不敢造谣,因而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喃喃道:“简氏……也是个好的。” 李成更加顺着道:“睿王妃若不好,万岁爷和太后如何能在众多秀女中一眼瞧中,指给睿王殿下?” 虽然自己不是瞧中了这个儿媳妇,而是被爱妃说动了的,不过圣人私心地还是觉得自己慧眼识珠,若不是他瞧着好,便是爱妃说得再天花乱坠,也不能坑了自个儿子不成? 因而听得李成这话,圣人更觉是这么回事,对这个得他“看中”的儿媳妇也多了些好感,具体表现形式是大手一挥——“赏”。 李成昨日才跑了睿王府一趟,今日又去了,王府上下俱是一头雾水。 第65节 连简珞瑶的下意识的担心:萧长风是进宫向圣人请罪去了的。 虽然长顺早上替萧长风告了假,但大家都知道这是做给百官看的,萧长风究竟为何错过早朝,圣人最清楚不过。与其蒙混过关,乞求圣人不在意,倒不如主动请罪,也能让圣人瞧见他的诚实。 难道萧长风请罪请得圣人大怒,李成过来宣判处罚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简珞瑶出去后瞧见对方一脸笑意的样子,就知道是她想多了,但她也万万没想到,李成竟然是特意给她送圣人赏赐来的。 是给她一个人的赏赐。 简珞瑶再淡定也不免受宠若惊。 她受过圣人三次赏赐,一次是指婚后太后宣她入宫,另一次是拜堂成亲当日,第三回是成亲第二日入宫请安——这三次的赏赐,圣人都不是无的放矢,今日她是真看不懂了。 只可惜萧长风也没回来,简珞瑶领了赏,本想拉了李成隐晦的打听一二,当真不是圣人处罚了萧长风,所以给她一个枣子平衡一下? 但李成仿佛看不懂简珞瑶欲言又止的表情,只端着笑脸道:“万岁爷的心意已带到,奴才就不多留了,还要回宫复命,睿王妃告辞。” 对方是圣人跟前的红人,别说笑脸相迎了,就是他破口大骂,简珞瑶也不能与他计较,得罪了他,谁知道什么时候在圣人跟前摸黑她几笔?因而,简珞瑶也端着笑脸,亲自将人送到了院门口,又叫管家代她将李成送出大门。 萧长风确实没赶上李成的速度,因为他顺道去后宫向淑妃请了个安,虽说得了圣人的准许休息一日,还是去礼部衙门转了一趟,这才回王府,正好遇到管家热情的将李成送出门,萧长风也惊讶了一下,下马道:“李公公。” “奴才见过睿王爷。”李成行了礼,知道萧长风的疑虑,也不等他问,主动回答道,“奴才奉万岁爷之命,给睿王妃送赏赐来了,如今正要回去复命,就不多留了。” “公公正事要紧。”萧长风做了个手势,让李成先行一步了,随后才将马缰扔给身后的随从,大跨步进了大门。 ******************************************************************************** 长春宫内,元贵妃歪在榻上,脸色阴沉的道:“林姑姑,你可打听清楚了,昨儿万岁爷为何也凑那个热闹,派人去给萧长风赏赐?” “打听清楚了。”林姑姑沉声道,“当时万岁爷在慈宁宫,大前日睿王妃不是去慈宁宫请安了吗?想是跟太后说了这事,太后也偏就记下了,当着万岁爷的面叫岑姑姑选礼物,万岁爷素来大方,这个时候哪能当没听见?” “本宫猜得果然没错,又是那老不死的给本宫作妖!”元贵妃气得一拍桌子。 “娘娘息怒!”林姑姑忙捡些元贵妃爱听的话劝道,“万岁爷和太后赏赐了又如何?昭阳宫那位正经母妃半点动静都没有,都知道还是大前日与睿王夫妻不欢而散闹得,满宫的人谁不笑话?睿王妃再得万岁爷和圣人喜欢,都只是一时的,讨不了正经婆婆的欢心,迟早窝里斗。” 说到这里,林姑姑笑了:“奴婢看这把火已经要烧起来了,万岁爷、太后以及睿王越喜欢这位睿王妃,昭阳宫那位越无法忍,娘娘就等着看戏罢。” 元贵妃轻哼了一声,面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又问道:“听说萧长风今儿错过了早朝?” “前边传过消息来了,虽说睿王府派人告了假,但据说是因为昨夜睿王留了安王和诚王喝酒到深夜,这才迟了早朝,安王和诚王反倒正常上朝。” “昭阳宫那贱人教出来,果然跟她一路货色,一得意就忘形。”元贵妃轻笑,“万岁爷最见不得举止不端之人,有他好受的。” 林姑姑也笑了笑,正要附和,外边却有人来报消息了,她朝元贵妃福了身,匆匆出去,再回来,已是面色凝重:“娘娘,前边来消息,万岁爷不知为何非但没罚睿王,还叫人赏赐了睿王妃。” “又赏赐?”元贵妃倒竖起一双柳眉,又惊又怒,“真是个搅/屎/棍,她这是又做了什么,入了万岁爷的眼?!” 林姑姑为难的皱眉,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报消息的人没探听出来。” 怕元贵妃责怪,想了想试探的问:“许是太后又对万岁爷说了什么?” 元贵妃想掐死简珞瑶的心都有了,怒道:“本宫当日真真是瞎了眼,竟然以为她是个可用的,如今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太后,万岁爷,一个个的都跟本宫作对!” 林姑姑吓得脸色发白,忙跪下道:“娘娘慎言,您怕是冤枉万岁爷了,他到现在还以为您是真的喜欢睿王妃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更这么早就是加更,爱我吗? ☆、第60章 01.01 元贵妃既惊且怒,深感后悔,当初就不应该选中简氏,跟淑妃那贱人一样,都是来克她的! 其实简珞瑶也很委屈,她好像没做什么吧? 圣人可是从来不关注几个儿媳妇的,身为长媳的安王妃都没得他人家几次赏赐,怎么就唯独对她满意了? 萧长风进来的时候,简珞瑶还在跟郑嬷嬷讨论,主仆俩都没商议个结果出来,倒是听到院外请安的声音。 “王爷回来了?”简珞瑶诧异的看了眼郑嬷嬷,郑嬷嬷点点头,也是疑惑的,简珞瑶便起身道,“回得这么早,也不知今儿入宫顺不顺利。” 说罢,已经走到门口迎接去了。 萧长风也踏步进来,简珞瑶正要福身,他已来到她跟前,扶了她一把,便没将手拿开,两人牵着手进屋了,简珞瑶问:“王爷这般快回来了,可是入宫不顺?” “父皇叫我回来歇着,衙门也无事,便回来了。” “原来如此。”简珞瑶点头,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看来父皇并未怪罪王爷呢,您回来的前脚,父皇身旁的李公公才离去。” “方才在门外碰到了。” “那王爷可知父皇这赏赐……” 简珞瑶还没说完,萧长风已经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父皇赏你的,你收着便是。” “看来王爷是知道了?” 萧长风笑了下,没说话。 他确实能猜到几分。倒不是说皇家无亲情,只是感情中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父皇,先是皇上才是父亲。 父皇对他们这几个成年儿子的感情也确实微妙。怕他们能力太强,声望太高,因而要打压,出于一个父亲的身份,打完又立即补偿,如此便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错觉,没人知道这些皇子中,他究竟属意谁。 便是父皇最宠爱的六弟,也没得到过父皇一星半点的承诺。元贵妃汲汲营营这么多年,父皇若真有心,便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他以前也没往这处想,今日示弱不过是顺势而为,父皇的反应倒让他豁然开朗。 “王爷?”见萧长风难得走神,简珞瑶不由轻轻唤了一声。 萧长风回过神来,又握了握简珞瑶的手:“不必担心。” 他的王妃聪慧是聪慧,一点即透,还经常能举一反三,但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能叫她做,大方面还真没必要,他一个大男人,也不需要妻子为自己的前程去操劳奔波。 萧长风一边想,一边细细的摩挲着掌心的小手,滑嫩的肌肤,触感一如既往的令人爱不释手。 自己的女人,还是宠着比较好。 简珞瑶不知道领导已经做了个愉快的决定,但她明白,领导不想让她纠结的事,她就没必要纠结。 单单对她个人来说,圣人对她有好感总比生恶感强。 于是简珞瑶也愉快的把揣摩上头心思的事放一边,愉快的跟萧长风讨论起端午回娘家。 郑嬷嬷不过是端了壶茶进来的功夫,险些赶不上主子们话题变换的速度了。 先还是讨论正事呢,怎么就切换到家长里短了? 不过王爷一个大男人,气质清贵,风光霁月,跟自家姑娘唠起家常来,也挺好意思的。毫无违和感。 郑嬷嬷默默将心头的吐槽压下去,麻利的上茶水点心,再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关上房门。 姑娘和王爷单独相处的时候都不爱叫人杵在一旁,她们早已习惯了。 屋里正闲话多谈,长顺忽然过来禀报正事,“王爷,这里有您的书信。” 长顺将信双手奉给萧长风时,简珞瑶下意识瞥了一眼,信封上只“睿王亲启”四个大字,别无出奇之处,简珞瑶眉心却一跳,还没来得及多想,萧长风已经看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 简珞瑶一顿,忙掩饰了神情,笑道:“王爷真是繁忙,这还没坐多久呢,又有正事来了。” “也许不是什么要紧之事。”萧长风勾了勾唇,“王妃放心,我会抽工夫多陪陪你的。” 能调笑,应该就是没发觉。简珞瑶心下松了口气,心情实在复杂,做不出打情骂俏的事,干脆低头装羞涩,掩去了复杂的眼神,“王爷说什么呢,妾岂非那等糊涂自私之人?” 萧长风轻笑一声,没说话了,当着简珞瑶的面,大大方方的拆了信,信封就被他随手搁在右手边的桌上。 简珞瑶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瞟过去了,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想再确认一遍,却没注意到萧长风一边看信,一边隐隐勾起的嘴角。 不多时,一封信便看完了,萧长风神色未变,却是站起了身,对简珞瑶道:“有事出去一趟,许会晚些回来,王妃不必等我了。” “王爷……”简珞瑶下意识喊了一句,跟着他站起了身。 “王妃有事?” 对方只一个眼神,简珞瑶便清醒过来,忙挤出一个笑容,勉强道:“无事,就是关心王爷,尽量早些回来,别明儿又迟了早朝。” “本王自有分寸。”萧长风点了下头,便领着长顺大踏步出去了。 心情纷乱的简珞瑶倒没注意到,这是萧长风今日在她面前第一次用“本王”自称。 院外传来丫鬟婆子们行礼的声音,简珞瑶重新坐回了椅子里,手撑着额头不知在想什么。 郑嬷嬷目送着萧长风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瞧了眼屋里,一时担忧,王爷走得这般急,姑娘却没出来相送,难不成是不欢而散? 顿时大感不妙,又着急又担心,刚刚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在屋外徘徊几回,郑嬷嬷最后还是忍不住扬声问:“姑娘,奴婢可否进屋?” 屋里静了静,片刻后才传来简珞瑶低沉的声音:“进来罢。” 郑嬷嬷更担忧了,匆匆抬脚跨进了门,见自家姑娘脸色不好的坐在椅子里,小心翼翼的问:“姑娘,王爷这是……” 简珞瑶摆摆手:“王爷只是有事出门,嬷嬷不必担心。” 郑嬷嬷瞧她的脸色,有些不敢多问,转而叹气道:“什么事这般急,难不成是衙门的事?要知道王爷回来还没将朝服换下呢。” 简珞瑶眼神闪了闪,还是没说话。 倒不是不能说,她亲哥不声不响的给萧长风写信,不告诉她一声也就罢了,说不准是男人间的友谊,可她观察萧长风看完信的神情,可不像是单纯的联络的感情。 再考虑到萧长风的身份,简珞瑶不可避免的多想了。 如果她二哥真的有这么远大的志向,她其实并不介意他支持萧长风——且不提她跟萧长风是夫妻关系,就这些年纪差不多,能立得起的皇子中,萧长风明显也是最好的选择。 论综合实力,除了一个还不确定的六皇子,就属萧长风赢面最大,安王占着长子的身份怒刷存在感,可惜圣人不买账,拉拢的文臣也没多大用处。 诚王倒是知道武装势力最重要,娶了忠武将军的女儿,忠武将军虽只是正四品,但他出自平阳侯旁支,平阳侯手握军权,连圣人都对其礼让三分,诚王便借着这层关系大刷老侯爷的好感度。只可惜平阳侯也是个老狐狸,对诚王的各种示好视而不见,摆明了不想站队。 萧长风这里倒不用逼别人站队,他母亲出自安宁侯府,安宁侯府又是世家中的中流砥柱,天然占着世家的好感度,声望和支持率都有了,要不然圣人也不至于怕他气焰太甚,特意给指了个身份最差的正妃给她。 不选萧长风也行,拼一把圣人对元贵妃的真爱程度,还是可以压六皇子的,反正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不过元贵妃风评极差,简珞瑶简单的几次接触下来,也大概知道些她的为人,心太狠,一朝得志便完全不给人活路,她养出来的儿子,只怕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领导,就算押对了主子,也要看日后有没有这个命去享福。 再往下便是些小透明,早几年还有些可能,可惜皇上大多短命,当今圣人身子骨也不好,越来越有病秧子的样子,这些小透明皇子再不崛起,基本上就没什么戏了。 这样分析下来,简珞瑶对她二哥的眼光,其实是保持赞同态度的,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他的动机。 在简珞瑶印象中,她二哥就属于那种天才式的少年,论读书做文章,兄弟里面最有灵气的就是他,只可惜天生反骨,不乐意跟大多数人一般按部就班的过活。 当初去考秀才,也跟开玩笑似的,起于跟她爹的一场对话,她爹终于熬不住妻子的日日说教,头一次表态,他要是能考上功名,以后想做什么家里都不管。 那时候离童试才几个月时间,虽然她二哥很有信心,家人也打点了一切送他回乡考童试,但其实都没抱太大的希望,不然他爹那话一放出去,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她娘了,可惜她二哥调儿啷当的进了考场,出乎意料的中了,还给捧了个案首回来,把家人惊喜的。 可惜这样一位天资聪颖的少年,心怀的却是高山远水,梦想踏遍山河,拥有一颗自由放浪的灵魂,在她娘看来这是自甘堕落,一直想将其拉回正途,其实简珞瑶心底是支持的。 可能是自己越做不到的,就越向往能拥有的那些人。 第66节 她二哥不是没能力,若要按部就班的生活,他未必能一鸣惊人,但至少不会比大部分差。 只是人生追求不一样而已,世人总想要功成名就,殊不知这样的生活,对她二哥而言比功成名就更让他感到幸福自在? 当然简珞瑶也尊重她二哥的选择,人在不同的时期想法自然也不同,或许她二哥现在是个成熟的青年了,性子从风花雪月变成了务实派,想踏踏实实干出一番事业来——她没道理不支持。 可她怕的就是他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改变的目标。 简珞瑶想起那支已经被她遗忘的签,不确定的感觉越来越大。 也第一次感到后悔。早知如此,就算冒着被萧长风发现的风险,她也宁愿将签带在身上,而不是交给他去处理。 ***************************************************************************** “姑娘?”瞧着简珞瑶脸色越来越差,郑嬷嬷不由小声的唤了一声。 简珞瑶回过神来,看了郑嬷嬷一眼,勉强笑道:“无事,什么时辰?” “已经巳时末了。”郑嬷嬷回道,“午膳要开始准备起来了,不知道王爷回不回来用膳?” “午膳和晚膳都不必准备王爷的,他恐怕没这般早回来。”简珞瑶说着,打起精神来,数了一连串的菜名。 心情不好的时候越要好好对自己,好好享受美食,毕竟这玩意儿她自己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结果,倒不如过几日回娘家了当面问清楚。 简珞瑶决定暂时将这事抛开。 郑嬷嬷一面细心记下了简珞瑶点的餐,一面失笑。 自己真是瞎操心了,姑娘还有心情点餐,就证明跟王爷没什么大事,再说了,她们就守在屋外,两人真要闹了矛盾,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郑嬷嬷渐渐放下心来,不过心里头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就算没大事,瞧着王爷和姑娘的神色,应该也是有些什么的,还是待姑娘用完午膳,心情彻底好了,自己再好好劝一劝。 做什么也别跟王爷赌气,如今还在新婚蜜月期,瞧着王爷的样子倒也不像起腻的,好好道个歉,应该没什么大碍。 郑嬷嬷想得很好,只是还没付诸于行动,简珞瑶已经抱着肚子在床上翻滚了。 这次姨妈来得气势汹汹,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郁结在心有关。 简珞瑶正准备享受着丰盛的午餐,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了,有经验的她进了隔壁换洗,确定是亲戚来了。 “算着日子,确实是这两日了,提前一两日倒也正常。”郑嬷嬷一面张罗着给简珞瑶准备月事带,一面小心收起了心头的遗憾。 姑娘和王爷这般如胶似漆,自成亲后,除了昨日王爷喝醉,其余每夜都要叫水,便知其亲密程度,王爷年轻体健,自家姑娘身子骨也没问题,出阁前还请妇科圣手调理过身子的。 怎么就没怀上呢? 不过郑嬷嬷只是失落了片刻,想到王爷大步离去的情形,倒觉得也不是太大的坏事。 她日日伺候姑娘和王爷,看得最是分明,虽瞧着姑娘和王爷如胶似漆,许是相处时日毕竟太浅,感情还没到那份上,多少有些隔阂的地方。 若姑娘这么快怀上了,便无法伺候王爷,宫里头一个瞧不过眼,指不定就塞几个小妖精过来了。 自家姑娘的性子她是清楚的,有别的人搁在中间,以后再想叫她这般用心思的对王爷,就不可能了。 可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人心换人心,姑娘自个儿都不经心了,王爷还能多用心? 倒不如先将孩子的事放一边,先把感情处出来再说,反正姑娘刚进门,王爷也年轻,一年半载里没动静,倒还说得过去。 思及此,郑嬷嬷又打起精神来。 简珞瑶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正准备大快朵颐,郑嬷嬷却在一旁劝道:“我的姑娘,您都来月事了,这桌上的泰半吃食都不能用,若不然您稍等片刻,叫厨房另做些清淡补血的来?” 是的,简珞瑶今天突发奇想,点的全是川菜湘菜,红油油的满桌子,别说香味了,瞧着这颜色都叫人食指大动。 简珞瑶举筷子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吃的欲/望占了上风,当下毫不迟疑的下筷,道:“倒不必这般小心,才第一日而已,大不了吃完后喝杯红糖便是。” “受了寒才喝红糖,姑娘您这是食酸辣,容易肚子不舒服啊。” “我会少吃一些的,嬷嬷不必担心。”简珞瑶摆摆手,坚持自己的原则。 来个例假至少七八天内不准吃这些东西,现在摆在她眼前她怎么能放过? 郑嬷嬷早知道劝不住,自家姑娘脾气好但不是没有,一旦她坚持什么,谁也别想叫她转过弯来,遂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瞪大眼睛瞧着,随时准备制止自家姑娘。 但说句实话,放着好吃的东西不让她吃,别说郑嬷嬷了,就是简珞瑶她亲娘来了都不一定有这么大的能耐,最后简珞瑶还是吃了个痛快。 郑嬷嬷叫人撤下碗筷那叫一个速度,生怕简珞瑶分分钟反悔,又拿起筷子。 饭桌撤下去,郑嬷嬷又吩咐秋霜:“撤了茉莉香片,去给姑娘换一壶姜茶来。” 简珞瑶平日不爱喝姜茶,这回倒没反对。郑嬷嬷也意外她怎么一反常态,看过去才发现她正捂了肚子,郑嬷嬷顿时急道:“姑娘可是不舒服了?” “肚子有些痛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姑娘前两个月都没痛,这么这回又开始了?不会这顿饭闹得罢?”郑嬷嬷有些自责,早知如此即便惹恼了姑娘,也该拦着不许她胡闹的。 正巧秋霜端了茶水进来,郑嬷嬷忙倒了杯热茶,端到简珞瑶跟前,“姑娘喝些姜茶,看看能不能缓解。” 简珞瑶接过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朝郑嬷嬷伸出手:“嬷嬷扶我去榻上躺会儿。” 郑嬷嬷这时也不说刚吃完饭不要躺着了,忙扶了她过去,叫人抱被子来,又吩咐生些炭火驱寒气。 简珞瑶忍不住笑了:“都快入夏了,外边又是大太阳的,没必要烧炭罢。” “姑娘往常肚子疼都是在冬日,其余时候都好端端的,可见是寒气所致,这回虽有些反常,但保持屋子温暖,总归是不错的。” 简珞瑶点头,郑嬷嬷又劝她喝了大半杯姜茶。 屋里生起了火,但简珞瑶并没感觉好一些,郑嬷嬷见状又叫人灌了壶汤婆子来,又布细细的裹了一层,感觉不烫手,这才塞到简珞瑶杯子里:“姑娘贴在肚子上暖和暖和。” 简珞瑶这回没笑了,她是笑不出来,小腹越来越痛,怎么躺都不对,偏她也是个最怕痛的,抱着汤婆子在榻上翻来覆去。 郑嬷嬷瞧着她越来越白的脸色,也是一阵心疼,哪还记得劝解的话,只担忧的问:“姑娘这般疼,还是叫太医来一趟罢?” 简珞瑶拒绝道:“只怕我这里刚叫了太医,下一刻全都知道睿王妃是个没甚用处的病秧子了,再说这是月事痛,太医来了也无济于事。” 郑嬷嬷点头,也知道自家姑娘说得很有道理,只是看她在榻上翻滚着干着急,想了想道:“软塌毕竟小了些,姑娘不如回床上睡一觉,说不准醒来就不痛了呢?” 简珞瑶想想也是,伸出手道:“嬷嬷扶我过去。” 郑嬷嬷却把她的手拉回被子里,转身冲旁边的丫鬟道:“去将床榻暖一暖,别冻着姑娘了。” 不多时床便暖好了,郑嬷嬷这才替简珞瑶掀开被子,半扶半抱着送她去了床上。 简珞瑶在床上也翻滚了一阵,才抱着汤婆子渐渐睡过去。 人仰马翻的众人这才歇了口气。郑嬷嬷一屁股坐在床脚下,安排了两个丫鬟在里头守着,两个丫鬟去厨房准备补身子的汤水。 简珞瑶睡醒过来,外边已经暗下去了,她浑身酸软的被扶起来,也没下床,就着半卧半坐的姿势,吃了小半碗粥和鸡汤,又躺下继续睡了。 临睡前倒吩咐了一句:“我今儿身子不适,若王爷回来就请他移居前院罢,待我身子好了再向王爷告罪。” 怎的偏偏就在这时候出事?郑嬷嬷心里着急,听着自家姑娘的话也只能点头:“奴婢记下了,姑娘放心歇着罢。” 身子不方便,确实不能留王爷下来,不管是皇家还是他们简家,都有这规矩,不能伺候王爷不说,血腥味也重,更有那古板之人将其视为晦气,无论如何,姑娘能这般吩咐都是对的。 只是王爷身强气血旺,自家姑娘这么多天都不能伺候,是不是该安排个人了? 郑嬷嬷迟疑着要不要提醒简珞瑶,抬眼却发现她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罢了。郑嬷嬷低低叹了口气,替简珞瑶拉高被子,便起身出去了。 只今日一晚应该无事,待明儿姑娘精神头好了,再仔细商议罢,再说这人选也不好定,王爷屋里的丫鬟信不过,可自家这四个陪嫁来的,又怕姑娘心里头别扭…… 郑嬷嬷几乎从简珞瑶来例假开始,一直头痛到萧长风回来,心里头还是乱糟糟的,没个头绪,又见萧长风回来时没穿离开的那身衣裳,换了身便服,心里更是一咯噔。 好端端的换什么衣裳?更重要的是,王爷这衣裳是在府里换的还是外边换的? 主子精神不济,郑嬷嬷便只能帮着多操些心了,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迎上前:“王爷回来了?” 萧长风微微点头,抬头瞥了一眼,正屋里灯都没点,不由问:“王妃睡下了?” “王妃今儿身体不适,歇得早了些,王爷回来前可用了饭?奴婢叫厨房……” “不必张罗。”萧长风摆摆手,抬脚往院里走去,一面问,“为何身体不适?可叫太医了?” 见萧长风关心的样子,郑嬷嬷稍稍放心下来,回道:“王妃其实是身子不便,熬过这两日便好了,倒不必叫太医。” “这说得什么话,身子不舒服不叫太医,熬什么……”萧长风说到一半,声音忽然一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问,“可是到小日子了?” 郑嬷嬷连连点头,见萧长风明知道答案,还要往屋子里走,这时再顾不上其他,忙道:“王爷,王妃休息前叮嘱奴婢转告您,她身子不便,还请王爷委屈两日,先移居前院!” “王妃是这么吩咐的?”萧长风脚下一顿,皱眉问,“为何?” 郑嬷嬷委婉的道:“回王爷……不太吉利……还请王爷体谅。” 萧长风往屋子的想方向瞥了一眼,神色看不出喜怒,郑嬷嬷心下正忐忑,下一秒见他抬腿了,并未拂袖而去,反倒吩咐道:“叫人收拾了隔壁,时辰不早了,本王就在王妃院子将就一晚。” 郑嬷嬷欣喜异常,自家姑娘来月事了,不能伺候王爷,王爷都没出姑娘的院子,这下府里上下总该知道王爷多宠姑娘了罢。 只怕姑娘明儿醒了也要高兴坏,郑嬷嬷想着,声音都提高了几度,连连应道:“王爷稍等片刻。” ****************************************************************************** 简珞瑶这一觉睡得并不好,虽是往常的时间醒来,但半夜也醒过好多回,不知是白日睡得多,还是因为身旁没有熟悉的体温,一时不太适应。 总之她昨晚睡得并不痛快。 起床时,简珞瑶脸色便有些不好,郑嬷嬷还当她身子仍不舒服,便问道:“姑娘今儿可好些了?王爷昨晚吩咐,若身子还不舒服,便叫太医来瞧瞧,不打紧的。” 简珞瑶这时才问,“王爷昨儿回来了?何时回得?” “王爷亥初回的,奴婢替姑娘转达了您的意思,王爷却是叫奴婢收拾了隔壁屋子,对付了一夜,天没亮便去上早朝了。” 简珞瑶愣了一下,十分意外的反问:“王爷没回前院的院子?” 郑嬷嬷笑盈盈的道:“没有呢,王爷可担心姑娘呢,若不是奴婢拦着,只怕昨晚就进来看姑娘了。” 简珞瑶低低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心情有些复杂。 她虽然说对萧长风很好,温柔体贴,尽责尽力,但不过是公事公办,自己说什么以心换心,其实根本做不到,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萧长风又是这种身份,她永远也做不到将自己的感情交出去——更别提主动交出了。她能做的,便是让自己装得再好一点,最好把自己也骗过去。 只可惜装得再好,不是真的照样要被打回原形,相比之下萧长风不动声色,却是真真实实的表现,没有伪装,更没有欺骗,他对她的好是一点一点,虽不是面面俱到,却是真实的,让人能够拥抱。 相形见绌。 在真心实意面前,任何虚假都应该反省。 可简珞瑶比起反省,更多的是动容,她好像才意识到,她自己也不是无动于衷的,习惯了睡觉时被人像宝贝一样护在怀里,睡梦中都感觉到安稳,而昨夜梦醒后的枕冷衾寒,是真有一种刻骨的孤寂。 她安慰自己,不过是习惯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到现在却再无法否认,她其实是习惯了那个人。 几乎是一瞬间,简珞瑶从低落的情绪走出来,脸色恢复了平时的笑容,甚至看起来更加愉悦了。 郑嬷嬷瞅了好几眼,心里委实想不通。 姑娘这又是怎么了? 第67节 简珞瑶换上衣裳,只当瞧不见郑嬷嬷和众人眼底的疑虑,笑盈盈的道:“摆饭罢,有些饿了。” 她们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情,这就叫峰回路转,以为自己要沦陷了,忽然发现——哇,对方陷得比她快比她深呢! 这不是攀比,而是一种微妙的情绪。 好巧,我也动心了。 简珞瑶承认她确实没坚持住,不是萧长风太优秀,反倒是萧长风的身份让她望而却步,只是她自以为是的铜墙铁壁,最终还是败在他清泠的气质下,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里。 这样的男人是叫人不敢动心,因为一旦动心就再也停不下来——简珞瑶现在就处在这样一种状态里,深深觉得自己眼光无敌好,希望就一直这样下去。 不过人都是她的了,不用太心急。 简珞瑶坐在餐桌前,强迫自己将嘴角的弧度拉平,开始正常状态的用早膳。 郑嬷嬷虽想不通自家姑娘心情忽然变好的原因,但也松了口气,姑娘能提起精神来便是好的,因而撤了早膳后,郑嬷嬷便拉了简珞瑶商议正事:“姑娘,奴婢有一事请示。” 瞧着郑嬷嬷沉重的神色,简珞瑶收起了好心情,“怎么了?” “姑娘月事至少还要五六日才能干净,今儿怕再不好委屈王爷睡侧屋……” 简珞瑶愣了一下,也知道郑嬷嬷说的是事实,昨天让他睡自己隔壁,可不是委屈了么? 顿时抿了抿唇,道:“那请王爷回前院便是,成亲之前他不就住那儿么。” “姑娘啊。”郑嬷嬷一急,也不再委婉了,直接道,“王爷住前院是住前院,可您也要准备起来,那屋子里好几个不安分的,究竟选谁,您至少心里要有个数罢?” 简珞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刚想说这茶淡了,才想到自己喝的是姜茶。不由抿上了嘴,第一次觉得萧长风的身份真碍事,让他睡隔壁是委屈,只怕叫他睡主屋她自己睡隔壁还是委屈。 给他安排了暖床的姑娘才不委屈。 可她会是这么贤良淑德的人么? 简珞瑶不说话了。 郑嬷嬷明白她的心情,既心疼,又不得不劝:“姑娘,这事本就无法避免,与其招来个不安分的贱蹄子,倒不如您将主动权握在手里,咱们家带来的这几个陪嫁丫鬟,卖身契都捏在您手里,您指东她们哪敢往西?若您实在过不去心头这一关,从外边买两个也行,可千万不要是王爷屋里那几个……” 简珞瑶放下茶杯,挥了挥手:“这事先不急。” “姑娘可别这个时候犯浑。”郑嬷嬷又劝,“男人可委屈不得,您现在跟王爷感情正好,待您身子干净了,王爷自然也回来了,没得为了这点小事闹不自在……” 这事简珞瑶以前想得很明白,现在虽然不乐意,但理智还在,只道:“嬷嬷不必担心,我自然是以王爷的意思为先,若他同意,定好生给他张罗几个。” 大不了让自己彻底死心。简珞瑶想着。 郑嬷嬷不知道简珞瑶的复杂心情,见她说得认真,这才放心下来,又叮嘱了一句:“姑娘眼光放长些,日子还远着呢,在王爷心里,谁也比不上您,这便够了,瞧瞧太太和大太太她们,纵是有姨娘杵在跟前,又能影响什么呢?” 简珞瑶以前很赞同郑嬷嬷的观点,现在就只能叹气了。希望他不会让她失望吧。 ☆、第61章 01.01 酉时初刻,萧长风出现在睿王府正门口,门人匆匆过来迎接:“王爷。” 萧长风停了马,翻身下来,门人忙上前接过缰绳,再回头,萧长风一行人已经进了王府大门。 长顺一面跟上萧长风的步子,一面问道:“主子,现在是去?” “回书房。” “是。”长顺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话了,也没有理会六安冲自己挤眉弄眼,安静的跟在萧长风身后。 走在在前边的萧长风脚步却忽然顿住,不远的对面跪了个丫鬟。 “奴婢白露见过王爷。” 长顺原是没在意,听到这个略显熟悉的声音,不由抬头看过去,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这个白露,他没记错的话好像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她不在王妃跟前伺候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萧长风也认出了白露,道了一句“起来罢”,似是随口问了一句:“王妃今儿好些了吗?” 白露又冲萧长风福身道:“回王爷,王妃今儿已经大好了,这会儿问过好几遍,您可算是回来了。” 萧长风本欲抬起的脚,听到这话又是一顿,瞥了白露一眼:“王妃有事?” “王妃没告诉奴婢,只是叫奴婢注意,您回来立时回去禀报。”白露说着,小心的抬头瞅了瞅萧长风,见他脸色不算太差的样子,便大着胆子自作主张的加了一句,“自昨儿王爷走后,王妃兴致瞧着便不大好……” 萧长风眼神闪了闪,忽然道:“去湘兰院,你们两个自去忙罢。” 这话是对身后的六安和永福说的,两人也明白的应了“是”,然后目送着主子大步往后院去的背影,脸色委实复杂。 六安八卦兮兮的凑到永福旁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低声道:“你说王妃究竟有何魔力?咱们主子从未为谁破过例啊,这会儿王妃的丫鬟才说了一句,王爷就改变主意去王妃院子了,要是换了咱们……” 话还没说完,永福看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鄙视的意思清晰可见,“所以你不是王妃。” 白露和长顺都跟在萧长风身后,白露心情紧张又兴奋,她之前远远听到王爷说去书房,因而刚刚说那话并没抱太大希望,却不想王爷竟然立即就换了主意,直接去姑娘的院子! 她一定要告诉姑娘,王爷对她有多上心! 比起其他人的激动,长顺心情就淡定许多了,带着一种深以为然。 自王妃院里的丫鬟一出现,主子停下脚步只为听她请安的时候起,他就知道主子今天去不成书房了。 萧长风腿长,脚程快,平日里从湘兰院出去都不要轿子,白露是在身后小跑着才勉强跟得上他们的步子,不多时便到了湘兰院。 简珞瑶正歪在榻上拿了本书打发时间,柔软的毛毯盖在身上,手边的茶几上热茶袅袅冒烟,瞧着甚是惬意。 萧长风一进来,屋里几人既诧异又有些习以为常,不消主子吩咐,行过礼便悄无声息的出去了,还细致的将门关上。 简珞瑶也起身,盈盈的朝萧长风福了一身:“王爷回来了?” 萧长风在软塌另一边坐下,问:“王妃何事找本王?” “倒也不是大事。”简珞瑶笑了笑,提起茶几上的茶壶,冲萧长风道,“妾这儿只有姜茶,王爷要不要尝一尝?” 萧长风沉默的点头,简珞瑶便给他斟了一杯,笑道:“这茶并不好喝,也叫王爷尝尝不一样的滋味。” 萧长风原只是想将茶水放一边不碰的,听得这话,却不知为何,下意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一股辛辣味直冲口腔,萧长风皱眉,险些将茶水喷出来,但还是勉强咽了下去,放下茶杯,意味不明的问:“王妃喜欢这味道?” “不喜欢。”简珞瑶也皱眉,不掩饰她对这滋味的厌恶,“但对身子好,还是可以忍一忍。” 这一刻,萧长风险些脱口而出,问她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忍。话到嘴边却只是徒劳的蠕动了唇,未置一声。 事实上若不是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竟还有些莫名的情绪。 来的毫无缘由的烦闷。 萧长风不动声色的松了松眉头,看向简珞瑶:“王妃方才说不是大事,那也是有事的意思?” 简珞瑶将萧长风的表情尽收眼底,可能是用心了,便不会错过任何蛛丝马迹,身旁这位再如何含蓄内敛,一些细微的举动神情,也无法掩饰他的内心。 若不是在意,他何须至此? 简珞瑶心下稍定,抬头看向萧长风,“妾说了无事,无非是昨儿夜里没见到王爷,有些放心不下罢了。” 萧长风愣了一下,万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个理由。他盯着简珞瑶的脸,下意识探究她的神情。而简珞瑶眼神坦坦荡荡,无论是羞涩还是闪躲,都寻不到踪迹。 他一时竟拿不准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片刻后,萧长风掩饰性的咳嗽一声,道:“本王很好,王妃不必担心。” 身份像是对调了一下,该不自在的人此刻大大方方,反倒是应该忐忑的萧长风,在对方毫不羞耻的表现下,竟有几分不知如何应对。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自然,好像理应如此一样。萧长风甚至头一次主动找话题,想问她身子是不是大好了。 简珞瑶却仿佛有读心术一样,毫无预兆的道:“妾一直在等王爷问妾呢,所谓礼尚往来,王爷难道不要关心关心妾吗?” 萧长风这回有准备了,表现十分淡定,恢复了以往的水准,淡淡的道:“本王以为王妃很好,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王爷果真一点都不关心妾?” 萧长风没料到他的王妃今日这般胡搅蛮缠,竟还有几分新鲜,挑眉反问道:“王妃难道不好?” 简珞瑶点头,萧长风又问:“身子还没好?” “身子好了,心情不好。” 萧长风又愣了一下,今日的王妃确实让他开了回眼界,他不由顺着她的意继续问下去:“为何心情不好?” “昨儿夜里醒过来,没瞧见王爷在,还以为王爷彻夜不归了。” “本王只是出去见了个人,王妃多心了。” “见的是男子还是女子?” 萧长风瞥了简珞瑶一眼,眼底是十足的意外,便也问了出来:“王妃这话何意?” 简珞瑶打量着他的神色,见其只是意外,并无不悦的迹象,忽然起身,来到他身前。 萧长风原本是大开大合的坐在软榻上,姿势狂放不羁,占去了软榻的大半边位置,以为简珞瑶过来是要坐他身侧,还稍微挪了一下腿,空出部分位置来。 简珞瑶并没有坐他挪开的位置,反而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脖子,这只是太过熟悉,萧长风没多想,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腰,结果却是将身子离了他小半步的简珞瑶往自己身上搂,最后的姿势就成了简珞瑶坐在他腿上。 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距离一下便拉近了。 然而两个人都有些意外,说不出谁更主动一些。 萧长风回过神来,扶在简珞瑶腰间的手便微微松了松,简珞瑶反而往前倾,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他怀里,萧长风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最后还是放下来,落在简珞瑶的背上,轻柔拍抚着,音量也放低了许多,微哑着嗓音问:“怎么了?” 简珞瑶举着双手累,干脆放下来,改为换着他精瘦的腰,脸贴着胸膛,声音传出来便像是被什么阻隔了一样,带着些钝钝的味道,闷闷的道:“王爷太好了,妾怕配不上你。” 萧长风今日总是捉摸不透他家王妃的画风,索性也不琢磨了,只顺着简珞瑶说的话往下想,不免皱起了眉:“谁在你跟前嚼舌根了?” “并没有。” 萧长风却是不信,直接将简珞瑶从怀里拉出来,双手捧着她的脸,一针见血的问:“那你今日怎么回事?” 简珞瑶再无先前的坦然,眼神闪烁不定,萧长风声音也沉下来:“说话。” 萧长风的语气已经近乎严肃了,简珞瑶没见过他这模样,心下不由忐忑,但还是咬牙说了:“嬷嬷提醒妾给王爷安排人伺候。” 萧长风神色未凝,还没往深处想,只怀疑道:“这也值得你如此反常?” 简珞瑶脸上浮现出些许委屈的神色,眼底有水光闪过,冷淡道:“确实是小事,是妾少见多怪了,既然如此,看中了谁,王爷自个儿点便是。” 说罢就挣扎了一下,要从萧长风腿上起来。 萧长风这才明白简珞瑶话里的深意,双手使力圈住了简珞瑶的腰,不让她起身,语气也软和了下来:“是我误会了,你别当真。” 简珞瑶是真感觉委屈的,她素来小心谨慎,从不打没把握的牌,今天这做法是冒险了些,那也是因着萧长风这阵子表现太好,让她生出些不该有的妄想——若不是他先这么表现,以她的性子根本不会动心思! 因而她才打算快刀斩乱麻,趁着感情正好的时候,先得了萧长风最起码的承诺,日后再徐徐图之。 第68节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个反应,好像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一样。 简珞瑶没有拂袖离去,是因为最后一丝理智还在,知道就算没了感情,还要生活,还要在萧长风手下讨饭吃,不能真谈崩。这才没有太过用力的挣扎。 而萧长风反应也算快了,及时圈住了她的腰不让走。 稍稍冷静下来,简珞瑶收拾起难堪的心情,抬头看向萧长风:“王爷想说什么?” 萧长风看她微微发红的眼眶,确实有些无措,毕竟简珞瑶的表现一直很好,温柔体贴,贤惠细致,堪称完美妻子,突然爆发了小情绪,让萧长风措手不及,那般骄傲的人,第一反应就是软下来安抚。 不过这会儿仔细一想,萧长风确实生出了几分自责,他一直知道自家王妃带着完美的面具,真实性子并不如表面这般温柔,毕竟第一次见面,他就见识了她的伶牙俐齿,其实平日里相处,也能发现她偶尔来不及掩饰的小心思。 琳琅和琳环两个丫鬟,被她三番两次拿来刺探自己,他就知道她其实一点都不大度,心眼小得紧,自己的东西旁人连觊觎的资格都不许。 明知道她介意的要死,他方才竟还表现出那般无所谓的样子,虽然并非他本意,萧长风想想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会儿见简珞瑶一副戒备的样子,又有些失笑。 耐着性子陪她装了这么久,虽不知为何她今日转变这么快,但好不容易让她撕下了面具,若这回没处理好,下一次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照她这小心谨慎的性子,只怕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现实写照了。 这般想着,萧长风大掌往下滑落,顺着简珞瑶的脊柱,上下来回轻抚,声音放得越发柔和,轻哄道:“我也没这个意思,昨儿本是要回屋的,是你叫郑嬷嬷拦了我,说什么不方便不吉利,我原是不在意这些,不是因着你介意,才在隔壁屋子对付一晚,如今倒好,你却怪起我来了。” 简珞瑶愣了一下,上一刻还是满心的“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愤慨,下一刻萧长风不顾身份,低声下气的来哄她了,语气神情堪称温柔,对于他堂堂王爷的身份而言,姿态也放得足够低,足以令人感激涕零了。 然而简珞瑶反应有些不寻常,很不应该的,她脑子里出现了“如果这都不算爱”的旋律,甚至顺便脑补了一下歌神深情的歌声,配上萧长风的脸,那场景让她险些笑出来。 情绪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简珞瑶好歹还记得现在的情形,拼死忍住了,只是神情看起来颇有些怪异,要笑不笑,要哭不哭,让人捉摸不透。 萧长风也闹不懂她的反应,只当她还在犯别扭,又道:“你说什么伺候,以前没成亲的时候都用不着,没道理现在就不行了,不过是几日而已,我又不是那等放不开之人,哪用得着你操这个心了?” 萧长风这样的安抚一点都不浪漫,简直就是个大写的直男,若是上辈子,她听了也是要跟他大作一场的,什么叫她瞎操心? 不过忽略掉他表达的方式,其透露出来的意思,让简珞瑶根本无心去研究他的语气,她抓住了关键,及时提出来:“王爷当真不需要?” 萧长风坚定的点头:“没必要。”心里委实松了口气,总算不别扭了。 简珞瑶挑眉,来了兴致:“王爷是现在不需要,还是以后都不需要?” 萧长风轻笑:“那就看王妃的表现了。” 简珞瑶也没指望他一口回绝,男人嘛,多少都有些自私心理,后世多少直男意淫三宫六院的日子,更何况是在这个三妻四妾已成常态的社会? 像萧长风这种身份,不网罗几个绝色美人在后院,都对不起他的地位。 简珞瑶倒不会因为时代背景的不同,就改变自己对爱人的要求,标准还是在的,只是要慢慢来,潜移默化的令其改变,若一上来就定下规矩,且不说萧长风怎样看她,被她娘知道了都是要罚她跪祠堂,求祖宗饶恕的。 因此,能得到萧长风明确的态度,简珞瑶已经心满意足了,她嘴上却道:“那王爷可记好了,若真有那瞧中的,自己带回来便是,别指望妾替您张罗,也别带到妾跟前来碍眼。” 萧长风瞥了一眼简珞瑶,似笑非笑:“王妃醋劲可够大。” “那也是王爷惯的。”简珞瑶说着,微微倾身,将下巴垫在他肩上,“妾不管,王爷已经答应了的。” 萧长风搂着她的腰,轻笑出声:“是。” 简珞瑶静静的趴在他怀里,没说话了,心里头一阵安宁,又是幸福又是庆幸,幸好让她心动的是这样一个男人,她才能有勇气跨出这一步。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静静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静。胸口贴着胸口,心跳的频率渐渐趋于一致。 也不知过了多久,简珞瑶扯了扯嘴角,忽然道:“那王爷今儿还住隔壁吗?” 萧长风轻笑:“这样看王妃的意思了。” 简珞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道:“想要登堂入室倒也不难,看王爷表现。” “如何表现?” 简珞瑶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看这里。”萧长风笑了笑,正欲说话,却见她甩了甩手,嘟囔道:“真硬啊,铜墙铁壁。” 萧长风终于克制不住,清朗的笑声自嘴角逸出,简珞瑶毫无预兆的问:“昨日是我二哥写信给你的?” “不错。”萧长风勾了勾唇,“不是装不知道吗?” 简珞瑶愣了一下,自萧长风怀里将头抬起,睁大眼睛看他:“你怎么知道?” “有一回去岳父书房,瞧见他桌案上摆着的游记,里头内容诙谐有趣,一时来了兴致,便向岳父借了来看。”萧长风缓缓道,“后来才知道里头的内容和题记竟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你说连对方的字迹都能临摹得如此相像,又如何会认不出他的字?” “游记在你那儿?”简珞瑶埋怨道,“我爹竟然只字不提,太过分了。” 萧长风只静静的看着她转移话题,并不搭话,简珞瑶感觉到没意思,转而道:“那王爷也不能确定我知道,万一我没看清楚呢?” “你不是看了好几眼?” “王爷既然都知道,干嘛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简珞瑶瞪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竟做了一件想做很久的事,伸出手揪着他脸颊两边的肉往外扯,“太过分了!” 清雅俊秀的脸,在她手下被□□得不成样子,萧长风倒也是好性子,任她揪了两下,待简珞瑶放下手后,他才挑眉:“消气了?” 简珞瑶又觉得心疼了,明明动作很轻,萧长风白皙的脸颊却已经印上了指印,她忙伸手帮他揉了揉,萧长风却将她的手拉下来,顺势挑起她的下巴,下一秒,形状漂亮的薄唇压了下来。 半响后,简珞瑶气喘吁吁的将在嘴里大闹天宫的舌头推出去,“最后一个问题,二哥写信给你做什么?” “男人之间的事。”萧长风轻描淡写,明显是不想多谈,唇又压下来了,这回他换了个姿势,一面吻一面抱着简珞瑶起身,然后将她压在软榻上,整个人都覆了上去。 简珞瑶想提醒他自己来了亲戚办不了正事,声音被堵在唇舌间,根本吐不出一个字来。 一时间,偌大的屋里,只听见吞咽声和暧昧的水啧声。 虽然简珞瑶来着亲戚,办不了正事,却也不妨碍萧长风办别的事,只除了真枪实弹,简珞瑶浑身上下都被吃干抹净了,衣物散了一地。 天渐渐黑了,屋里头什么动静都没有,既没叫人伺候,也不唤人进去掌灯,先前还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这会儿也全无了。 屋外,郑嬷嬷和几个丫鬟干瞪眼,也不知如何是好。 厨房的管事婆子一直等不到提示,也按捺不住,过来求指教了,拉了郑嬷嬷到一旁低声道:“老姐姐,这晚膳早前就备好了,在灶上热了两三回,主子这要是再不摆饭,你说咱们是继续热还是重新做过?” 郑嬷嬷也左右为难,白露方才跟她说,她去外院时正好听见顺公公问王爷去哪儿,王爷说去书房——这可是以前没有过的事,自成亲后,王爷吃住都在姑娘院子,下朝回府也是直奔湘兰院,今儿王爷却准备一回来便去书房,若不是姑娘叫了白露去外边堵,是不是王爷今儿就不打算来湘兰院了? 一想到那个可能,郑嬷嬷又着急又后悔,着急的是不知道自家姑娘和王爷怎么回事,毫无缘由的闹起脾气了,这又不知如何下手。 后悔的是早知道会这样,昨儿她就不管那些规矩名声,直接引了王爷去屋子,说不准王爷瞧见姑娘的样子,就不置气了呢?毕竟比起那些个虚名,还是姑娘和王爷感情最重要! 而如今屋子里静悄悄的,也不知气氛如何了,可万一不小心打扰了姑娘和王爷谈正事呢? 但若是不作声,待会儿主子们又饿了怎么办? 正在郑嬷嬷左右为难间,屋里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震响,把所有人吓了一跳,郑嬷嬷再顾不上其他,反应最快,一个箭步上前,喊了一声:“姑娘?” 其余丫鬟也紧张的盯着门,好像只要简珞瑶吱声,她们就会破门而入一样。 屋里气氛却并非她们脑补的那样,简珞瑶和萧长风只是动作太激烈,不小心把软榻上的小茶几撞地上去了,茶杯水壶碎了一地,动静自然大。 这一声巨响,也把两人从激情中拉回来,随之而来是郑嬷嬷的声音,简珞瑶脸阵阵发烫,抬头咬了口萧长风肩上的肌肉,埋怨道:“怎么办!” 萧长风把脸埋在简珞瑶脖颈处,吸了口幽香,本以为能冷静下来,那处反倒更火热了,不得已微微扬起头,远离了她鲜香可口的肌肤,扬声道:“无事。” 这个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冷静,但是仔细听便能发现其沙哑,带着些微喘息,暧昧之气一览无余。 而郑嬷嬷众人正紧张十分,自然是十分仔细,下意识便琢磨萧长风这语气是高兴还是不悦,最后郑嬷嬷的老脸都红了下,尴尬的想着年轻人果真不靠谱,凑在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自家姑娘还来着月事呢,也不知王爷忍不忍得住。 郑嬷嬷都如此,几个丫鬟更是把头垂得,恨不得埋进衣裳里。 气氛委实尴尬,郑嬷嬷清了清嗓子,还得替自家姑娘掩饰,便问道:“王爷,王妃,时辰不早了,是现在摆饭还是稍后再说?” 萧长风看了简珞瑶一眼,简珞瑶点点头,他便道:“现在罢。” 郑嬷嬷应了一声,微微抬高声音对几个丫鬟道:“都随我去厨房帮忙。” “是。”几个丫鬟应着,随郑嬷嬷走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简珞瑶这才推了萧长风一把:“还不快起来。” 虽然努力做出很严肃的样子,奈何声音里还带着情潮初退的娇艳,根本没有威慑力。不过萧长风还是从善如流的起身,自地毯上捡起两人散落的外衣。 一刻钟后,郑嬷嬷领着下人端了饭食进来,在外间摆饭,绿绮红云她们进到里间伺候。 简珞瑶和萧长风已经整理好仪容,尤其是萧长风,端的是正襟危坐,哪还看得出屋里前一刻的气氛? 倒是丫鬟们眼尖的发现自家姑娘衣裳还有几分凌乱,但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上前整理,一个个红着脸垂下头,收拾地上的茶几了。 简珞瑶顺着她们的视线往领口处瞟了一眼,瞧见许多皱褶,一面伸手自己理平,一面瞪了旁边的萧长风一眼。生活废材就是废材,还说替她穿,结果就是这样替她的。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这一夜萧长风是简珞瑶屋子睡的,谁也不敢说不行,郑嬷嬷见自家姑娘和王爷又和好如初,瞧着比先前还黏腻,便也不再多费口舌的劝自家姑娘,索性王爷都不在意了,没得让姑娘为了虚名把人往外推。 时间一瞬即逝,简珞瑶亲戚刚走的第二天,准备要回娘家了。说是端午节回去,端午节当日宫里是有家宴的,简珞瑶根本走不开,这才折中,提前了一日。 萧长风照例要上朝,只前一夜跟简珞瑶商议:“若衙门无事,中午便去岳父家陪你。” 当时简珞瑶被折腾得狠了,一停下来,便恨不得立马睡过去,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只一下下点头。 萧长风倒也知道,起来后还特意叮嘱了郑嬷嬷一声,郑嬷嬷自是喜出望外,简珞瑶一起来,迫不及待的上前跟她说:“姑娘,王爷说今儿尽量抽空午时赶过去陪您呢。” 穿戴完准备出发了,仍是萧长风的马车,车夫帮着将贺礼一件件搬上车,简珞瑶瞧着问道:“东西全都带齐了?” “姑娘放心罢,奴婢检查过三遍了。” 简珞瑶点头,又问道:“对了,明儿入宫的贺礼,也都备了吗?” “是管家准备的,待下午回来,叫管家将单子给您和王爷再过目一遍可好?”郑嬷嬷一面说着,一面笑容满面的将简珞瑶扶上马车,又道,“姑娘月事一走,血色又回到脸上了,太太他们见了总算不至于担忧。” 四骏马车速度本就快,还带着睿王府的标志,甭管行人还是车轿,远远瞧着便避开了,所以街上人来人往,依稀有了节日的气氛,简珞瑶一行人仍是畅通无阻,不过两刻钟,便道了简府。 因着简珞瑶在信里一再强调,低调些,别又像回门那次的阵仗,简家人才没有聚在大门口迎接,只管家在外边候着,瞧见简珞瑶回来,忙叫开了大门,将人迎了进去。 简珞瑶前脚进了踏进大门,后脚听见管家在吩咐门人:“放炮竹,快。” 不多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便在大门口响起,简珞瑶忍不住回头,浓烟滚滚。 郑嬷嬷解释道:“姑娘,您是新姑奶奶,回娘家都要放炮竹的,这是习俗,倒不是特意为您准备的。” 从简家大门口,走到正院老夫人的松荣堂,也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虽然简家众人没来大门外迎接,却聚在正院门口了,简珞瑶一进去,便被淹没在热情的笑脸里。 “娘,大伯母,三婶,大姐,二姐和三姐。”简珞瑶一一跟她们打过招呼,这才问道,“祖母呢?” 金氏快嘴道:“你祖母这几日受了些寒,在屋里躺着呢,就没跟大伙儿一起出来。” “本就该如此,我又不是什么外人,何至于要长辈们迎接?”简珞瑶便顺势道,“下回再不能这样了,不然我哪敢回家?” 郑氏却道:“礼不可废。” 简珞瑶上前一步,挽了郑氏的手臂道:“那我还是娘生的呢?” 郑氏还想说什么,倒是张氏瞧着简珞瑶这般说并非嘴上客套,忙笑道:“行啦,你是新嫁的姑奶奶,回娘家才有这待遇,再过个一年半载的,想叫咱们迎咱们都不理呢,瞧瞧你几个姐姐,现在可没这么好的命。” 简珞瑶闻言,冲张氏点头笑了笑,目光转向简珞婷她们,问道:“大姐你们怎么也今日来了?” 简珞婷回道:“今儿过来还能跟你聚一聚,再说明日婆家也要一起吃团圆饭,倒走不开呢。” 第69节 其实若不是得知四妹会回娘家过端午节,她们也没打算回来的,出嫁的女子要本分,不许惦记着娘家,且端午本就不是归宁的日子。 昨儿一早得到嫡母的消息,说她四妹会在端午前一日回娘家,叫她们也一起回来,婆婆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甚至主动叫丈夫陪自己一起来,态度变得倒快。 简珞婷想到这里,看了简珞珍和简珞芳一眼,瞧见对方也看过去,便露了个笑意,俱是心知肚明。 也是真没料到,她们竟有沾四妹光的这一日,婆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每听一回外边说睿王宠爱睿王妃,圣人满意睿王妃,太后娘娘都对睿王妃青眼有加的话,婆家对她的态度便更好上一回。 这些日子出门应酬,那些个往常话里话外笑话她有个嫁不出去的姐妹的,现在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她秋后算帐。 其实,别说四妹根本不把这些捧高踩低的小人看在眼里,单是她嘲弄过几回后,也觉得忒没意思,风水轮流转,她现在做的,还不是以前她们干过的? 因此越发对那些宴会提不上劲,正如祖母说的,会在这个时候攀上来的都是些乌合之众,没什么情分可言,而真正有能耐的人家,才不会将身段放得这么低。 所以这些个关系,不维系也罢,只要四妹立在那里,比她结识多少夫人太太都管用。想必其他两个姐妹也是这样的想法,不然也不会越来越少出门应酬了。 简珞瑶不知道几个堂姐的心思,又问道:“那姐姐们也是下午回去?” “天黑之前回去便行了。”说话的是简珞芳,她跟简珞瑶感情自来不错,虽各自成亲后,见得面少了,但仍有书信来往,因而并未生疏,说话也较为直接,也只有她敢直接说,“四妹应该要早些回去罢?毕竟睿王没来。” 张氏愣了一下,不着痕迹的瞪了简珞芳一眼,却不想简珞瑶根本没介意,她笑盈盈的道:“王爷上朝去了,不过他说若衙门无事,便会赶过来吃个午饭。” 说着笑了笑:“只可惜爹不在。” 郑氏反应过来,满面笑容的道:“这有何难,叫人去喊你爹回来便是,陪姑爷要紧,请半日假又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个通宵,宝宝好困= = ☆、第62章 01.01 “这倒不必了,若为此耽误了爹的正事,王爷知道了恐怕也要说我。”简珞瑶笑道,“且不提三哥还在家呢,有他招呼王爷便行了。” “你三哥怎么行?没个正形的。”提到简千珩,郑氏下意识皱了下眉,随即又舒展了神色,笑道,“不过你大哥二哥他们都回来过端午了,王爷若是过来,倒也找得到说话之人。” “大哥他们回来了?”简珞瑶十分惊讶,“还有几个月就科考了,这时回来不会耽误学业罢?” 张氏笑道:“还不至于此,夫子也说了,这个时候放平心态,须得劳逸结合,一味死读书不是个事。” 简珞瑶心道这位夫子还很先进的嘛,在这个强调“头悬梁锥刺股”的时代,居然能提出劳逸结合的口号。不过能见到她大哥,简珞瑶还是很高兴的。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进了松荣堂,老夫人刚打了个小盹儿,睁开眼便瞧见她们笑盈盈的神色,不由笑道:“说什么这么开心?” “那要看祖母想听什么了。” 老夫人便指着简珞瑶笑骂:“瞧把你惯的,都嫁人了,还这般淘气。” 虽然简珞瑶有意卖关子,老夫人其实早听见了,她道:“待会儿王爷若过来,便叫你爹也回来罢,就你大哥几个孩子招待客人,也委实不像话。” 简珞瑶知道他们的观念,对皇族有着天然的尊敬,就算如今成了姑爷,也不敢真把他当普通的姑爷来看,她也没能力将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扭转过来,便只点了下头:“到时看罢,王爷不一定抽得出空。” 说到这里,简珞瑶又笑了笑,状似随意的道:“其实倒不必这般正式,王爷为人挺随和的,上回在爹书房瞧见了三哥的游记,二话不说揣走了,前两日还跟我夸三哥写得好呢!” 老夫人和郑氏等人闻言,也是一阵惊讶:“竟有此事?” “爹没跟你们说吗?” 老夫人摇头,笑骂:“别说你爹,你三哥也没说,真真是个闷葫芦!” 简珞瑶眼神却闪了闪,娘和祖母她们连这事都不知道,只怕更不清楚她二哥跟萧长风通信的事了。 不知道二哥还瞒了哪些人? 不过简珞瑶能理解他不说的心情,也没打算替他捅出来,笑了笑,转而问起老夫人的身体:“过几日太医来府里请平安脉,祖母若不嫌弃,我到时派人来接您过去,叫太医也替您瞧一瞧。” 老夫人摆摆手,还没说话,张氏和郑氏几个儿媳妇抢着劝道,郑氏道:“只是顺便替您诊脉罢了,又不是请太医上咱们家,母亲也别辜负了瑶儿一番孝心。” 张氏道:“是呢,太医那般的圣手,旁人请都请不来,好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母亲便同意了罢。” 几个孙女也加入了劝解大军,老夫人经不住众人缠磨,只能点头同意了,转而问简珞瑶:“明儿宫里家宴,礼物可备好了?” “早就备好了,管家是王爷信得过之人,叫他去处理,我也放心。” 郑氏道:“虽有下人处理,你也要多留个心眼,别叫人阳奉阴违,欺骗了去。” “我心里有数。”简珞瑶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倒是大伯母和娘,端午一过就要忙起来了,大哥二哥的婚事,该准备了罢?” 张氏笑眯眯的道:“可不是?就等着这日了,瞧着你们一个个安定下来,我也就没甚可担心的了。” 简珞芳笑道:说起来还是大哥二哥好,这金榜题名完,紧接着又洞房花烛了,多叫人羡慕?” 张氏瞪她一眼:“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简珞瑶也诧异的看了简珞芳一眼,出嫁前她温柔如水的二姐姐,这才嫁人不到一年,已经如此生猛了?不过很是赞同的符合道:“二姐姐说得不错,大哥二哥争气点,就是人生赢家了。” “你们也真敢说。”张氏绷不住笑了,又道,“你们大哥二哥我都不担心,他们素来是有分寸的,就是老三叫人不省心。” 说着叹了口气。 简珞珍都忍不住问:“三哥怎么了?” 简珞婷也道:“三弟不是打算考科举了吗?” “他是要考科举,可这科举也不是他家开的,哪能说考上就考上?更何况他都多少年没入学堂了。”郑氏皱眉道,“可这孩子不知哪来的犟脾气,考不上就一直考,这个我也没意见,但是考不上就不说亲,哪有这样的事?” 简珞瑶眉心一跳,感觉这话多少有些不成功便成仁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 但是在众人面前,简珞瑶也不好将担心表现出来,便笑道:“娘应该换一面想,至少三哥这回是下定了决心,你知道他的性子,从小到大,三哥决心去做的事,还没有成不了的呢。” 郑氏冷笑:“是啊,他决心不着家,这不谁也抓不住他么。” 简珞瑶早知道她娘的反应,倒也不介意,顺势道:“正好今儿我有空,不然我替您劝劝他?” “早叫你帮我劝了,你们都不听,你爹更是随他去,如今把他惯的,这是要上天呢。”郑氏埋怨了一句,想了想道,“那待会儿若有空,你便跟他说说罢,指不定听你的。” 郑氏虽然不说,心里头也明白几分。 次子一改散漫的性子,突然要上进,要考科举,偏是在他妹妹嫁进王府后做的决定,他们兄妹感情自来很好,若说受他妹妹影响,虽不至于完全是因为她,但至少也有几分心思。 瑶儿怕是也想到了这一层,以前喊她劝她哥,从来都是嘴上答应了,转头又支持她哥去了,今儿一反常态要主动找她哥聊,说不得也是因着这个。 郑氏倒不是不想次子上进,即便她猜对了,这个状态都是她乐见其成的,瑶儿没有娘家支撑,现在瞧着花团锦簇,日子久了就知道好歹,有立得起来的兄弟,腰板也能挺起来。 她只是不想次子那般,成功不急于一时,就算一次没考上,也还是要过日子,怎么那孩子就犯糊涂了,成亲跟考科举分明是两码事吗! 郑氏只心里着急,从来没想过她儿子不是犯浑,就是单纯不想成亲而已,俗称单身主义。 听得简珞瑶和郑氏的对话,老夫人也在旁边笑眯眯的道:“你娘说得对,叫他别本末倒置了,科举什么时候都能考,早点给我生个胖曾孙才要紧。” 简珞瑶点头,也凑了几句趣,便在等待跟她二哥单独相处的机会。 不过机会还没等到,却等来了萧长风。 上午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也可能是上午事多,简珞瑶回到娘家时,就已经巳时初了,这一晃就一个时辰过去,只聊了些家长里短,便快到午时了。 因着简珞瑶先前预告过,萧长风过来虽叫人惊喜,但也不至于太过措手不及,众人唯一没料到的是,他是跟老丈人简司业一块来的,甚至摈弃了他矫健俊美座驾宝马,坐上简家堪称朴素的马车。门人替简司业掀帘子的时候,瞧见翁婿两一块下来,委实是震惊的。 下人惊喜激动,没一会儿,松荣堂里的众人也得到了消息,一个个喜笑颜开,老夫人笑道:“原想着都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王爷怕是不会过来,没成想倒是踩着点过来的。” 又有下人来问午膳摆哪儿吃,老夫人道:“摆正厅罢,既然都回来了,在一起用也热闹热闹,像上回一样隔扇屏风便是了。” 下人应了,张氏最近管家,不辞辛劳的笑道:“儿媳去前头瞧一眼,省得他们笨手笨脚的。” 老夫人摆摆手:“去罢,叫他们手脚麻利些,别让王爷久等。” 张氏去了两刻钟,随即回来道:“前边准备得差不离了,咱们也过去罢。” 吃过午饭,照例在松荣堂说了几句话,众人才各自散去,简珞瑶去了她娘的院子,郑氏对方嬷嬷道:“你去前边瞧瞧珩儿现在可有空,叫他来我屋子一趟。” 方嬷嬷应声出去了,片刻后领了简千珩过来,简千珩手里还牵着简千珏,人还没进屋,便听到他戏谑的语气:“听说娘想儿子了。” “真不要脸,我天天见你嫌烦还来不及,想你作甚?”郑氏骂道,“想你气我还不够。” “娘这话儿子可不爱听,自回来后,儿子日日向爹娘请安不辍,已是孝顺,娘为何还如此误解儿子?” 简千珩说着,他身旁的简千珏朝着简珞瑶跑过去:“姐姐,你是来接我的吗?” 郑氏便瞪了简千珩一眼,不再理他,转而看着小儿子,一脸慈爱的道:“怎么,又想去你姐姐家了?” 简千珏手脚并用的爬上了简珞瑶的膝盖,小胖手搂着她的脖子,笑眯眯的点头:“我想清楚了,就去姐姐那里住两日,不用带太多东西啦。” 小家伙还记得上回简珞瑶笑话他要把整个家搬过去的事。 简珞瑶也忍不住笑了,身后搂住他的时候,忍不住托了一把他的小屁股:“又胖了,真是只小猪猡。” “我不是猪猡!” “那你是什么?” “我是珏儿。” 郑氏听得这番对话,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掐了掐他肉肉的小脸蛋:“这么大人了还好意思撒娇。” 说着又抬头,看了眼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的简千珩:“怎么把他给带来了?” “小五听说瑶儿在娘这里,便缠着我要一起来。”简千珩说着又笑了笑,道,“他要想去睿王府,去住两日也无事,我瞧着睿王挺喜欢他,刚在前厅还抱了他呢。” 郑氏满脸笑意的问:“真的?” 小家伙耳朵尖,听到这话小胸脯听起来,骄傲的点头:“姐夫可喜欢我了!” 简珞瑶笑眯眯的道:“你这么重,他抱得起你?” 简千珏嘟了嘟了嘴,不乐意了:“姐姐有了姐夫,就不喜欢珏儿了。” “喜欢你,喜欢你。”简珞瑶哄道,“最喜欢你了。” “那姐姐带不带我回去?” “看你表现好不好?” 小家伙这才满意的点头,笑眯眯的道:“珏儿最乖了。” 郑氏笑了笑,伸手过来,从简珞瑶怀里把人抱走:“行了,到你睡午觉的时辰了,娘抱你过去。” 小家伙不肯,非搂着简珞瑶的脖子要亲亲,简珞瑶在他胖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他小脸认真的道:“姐姐走的时候一定要叫我,不许把我忘了。” “好。” 听得她的保证,简千珏才转身投入郑氏的怀里,郑氏不但抱了小儿子离开,顺势将伺候她和简千珏的丫鬟婆子,也都带走了。 屋子除了简珞瑶兄妹,便只剩下红云和绿绮,郑嬷嬷领着另外两个丫鬟先去湘兰院了,中午简珞瑶和萧长风势必要在她的闺房里歇一觉,虽日日有人打扫屋子,郑嬷嬷还是要亲自打点了才放心。 简珞瑶又对绿绮和红云道:“我跟二哥说几句话,你们去门外守着。” 第70节 两个丫鬟知道他们兄妹感情好,也不奇怪,福了福身,便出去了,顺手还将门关上。 简千珩这才抬眼看向简珞瑶,似笑非笑:“瑶儿这是要说跟我什么,竟这般郑重?” “你心里清楚。”简珞瑶也不废话,瞥了他一眼,开门见山的问,“前几日给王爷写信,是有什么事?” 简千珩挑眉,掩下心头的惊讶,反问:“睿王这都告诉了你?” “他当着我的面拆信,被我瞧见了。”简珞瑶也不隐瞒,大方的道,“后边我问,他只承认是你写的,具体什么事没说,你到底在做什么?” “没什么。”简千珩端了杯茶,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才缓缓道,“就是给你家王爷引荐了个朋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小事而已。” 他的语气虽然云淡风轻,好像无关痛痒的样子,但简珞瑶知道不是,她皱眉:“若只是个寻常的读书人,王爷不至于那般郑重。” 简千珩笑了笑,不得不承认他妹妹确实聪慧,都说女人成亲后会越来越糊涂,这话放在她身上明显不合适。 的确,若他那个朋友只是寻常人,别说睿王没必要那般郑重,他也没必要特意引荐了。近些年来,自荐给睿王想当门人的读书人不知凡几,没有点能耐的,睿王怎么瞧得上眼? 不过简千珩却没打算给简珞瑶说这些,他只是轻笑道:“既然你家王爷都不说,你又何必刨根究底?要知道女人操心太多容易老得快。” 简珞瑶忍不住瞪他一眼:“别人的事我自然不操心,只是二哥你什么意思?忽然说不出去游历了,要在家考科举,那你倒是安心备考,怎么忽然又跟王爷掺和到一块去了?你这么做爹娘知道吗?” “我以为你会支持我,毕竟你哥第一次想奋发向上。”简千珩似笑非笑,“万没想到,瑶儿你竟然是这反应。” 简珞瑶摆摆手,缓了口气,道:“我也是被逼急了,才口不择言的。二哥你若真想奋发向上,做妹妹的自然支持,但你这般做若只是因为我,因为我给你的签,那还真没必要,我不需要二哥这般为我牺牲,就算最后那签文一语成谶了,我也不会高兴。二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便行了。” “你想多了,那支签文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简珞瑶狐疑的瞅他:“当真?” 简千珩挑眉:“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哥什么时候信这个了?” 虽然说得很是,但简珞瑶还有些将信将疑,道:“可你刚回来的时候,还去灵隐寺给我求了签,说是大师开光永葆平安。” “那只是凑巧,与有人约好在灵隐寺相聚,刚巧友人与灵隐寺方丈大师相熟,便顺手替你求了一个平安符。”简千珩解释道,“你知道祖母她们最迷信这些个大师,你身上带着灵隐寺方丈大师给的平安符,叫她们放心些,又有何不可?” 这番说辞,简珞瑶是真的找不出丝毫不对,虽心里还有些没底,但也信了大半,只最后问:“你确定如今所做之事,与那签文无关?” “我确定。”简千珩做了个发誓的动作,“你给我的那支签文,不是你自己提起,我都险些忘了。” 简珞瑶勉强道:“看在你从不骗我的份上,也信你这一回,二哥可别叫我失望。” 简千珩露齿一笑,端的是潇洒风流:“你可是我亲妹子,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简珞瑶点头,这件事算是翻篇了,她也不是黏糊不清之人,既然想不出还有哪里不对劲,那便干脆不想了。 但简珞瑶却没有想到,因为出于对兄长的信任,对他说的话她便没有字字琢磨,以至于错过了最容易发现真相的细节——简千珩发的誓里,特意强调了“你给我的那支签文”。 简千珩见简珞瑶眼底的怀疑褪去,心里头咧着嘴,无声的笑了。真是个傻丫头,对着信任的人,精明全无,说什么就信什么。 好在他是她亲哥,再怎么也不会真把她卖掉。 不过简珞瑶还有疑问:“你跟王爷有联络的事,爹知道吗?还是你一个人的决定?” 简千珩咧嘴笑道 :“大哥同意的。” 简珞瑶懂了,这是他们兄弟两私下做的决定,不由嘟囔道:“大哥怎么回事,居然任你胡闹?” 简千珩摇了摇食指,笑道:“你错了,大哥这回跟我一起。” 简珞瑶又是放心又是惊讶,她二哥聪明绝顶,可惜胆子太大,算得上是个冒险主义,有她端方沉稳的大哥在,关键时刻应该能看住他的。只是她也惊讶,连严谨到她总觉得适合去做科研或老学究的大哥,这回都掺和进来,难道说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颗王八之心? 见简珞瑶又皱起眉,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简千珩放下茶杯站起身,拍了拍她的头:“行了,想太多老得快,不够聪明就别这般为难自己。” 简珞瑶抬头,怒视之。 简千珩半点不害怕,又咧嘴笑了:“你家王爷不告诉你,并非防着你,只是没必要而已,男人间的事,女人掺和做什么?在家养养花看看书不是正好?” 简珞瑶在心里腹诽,都是一群大男子主义,直男癌! 简千珩说到这里,已经起身离开了,背对着简珞瑶挥手的样子,姿态潇洒又帅气。 简珞瑶憋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也站起身,准备回去了。 郑氏从耳房出来,远远瞧着他们兄妹俩一前一后的离开屋子,没来得及拦住简千珩,便把简珞瑶拦住了,关切的问:“瑶儿,你三哥怎么说?” 简珞瑶看了简千珩的背影一眼,忽然笑了笑,道:“娘放心罢,三哥他对这次乡试很有把握,有必胜的信心呢,您就等着看他金榜题名,再来张罗三哥的亲事罢。” “你三哥这么说?”郑氏倒没怀疑简珞瑶,在她心里大儿子大女儿都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偏生了个反骨的次子,对着他便有操不完的心,觉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很有可能,郑氏又好气又好笑,“还真当乡试是他家开的啊,必胜的信心?他怎么不直接考状元去?” 简珞瑶笑眯眯的劝道:“娘别担心,三哥童试还考了个案首回来呢,区区乡试自是不在话下。” 这话没把郑氏劝下来,反倒是火上加油,郑氏咬牙切齿道:“考了个案首了不起,那个年纪你大哥二哥都考上举人了,他还好意思沾沾自喜!”说罢,郑氏下定决心道,“真是三日不打上房揭瓦,他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简珞瑶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问道:“三哥何时动身返乡?” “后日一早就出发。” “那三哥在家就剩一日了呢。”简珞瑶意味深长的道,“娘也别置气,先让三哥安生准备考试,日后再劝也来得及。” 郑氏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次子这根筋给扭回来,听得简珞瑶的话只是点点头,“娘知道了,家里的事你也别担心,过好自己日子要紧。” 一脚跨出了院子的简千珩忍不住后背一凉,打了个喷嚏。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背后阴了简千珩一把,简珞瑶心情很好的回了湘兰院,意外郑嬷嬷和白露她们竟然没有出来迎接,进了门才见到萧长风坐在里面。 简珞瑶噗嗤一声笑了,一屁股坐在萧长风旁边,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一会儿,你去哪儿了?” 简珞瑶笑眯眯的道:“在我娘屋子里坐了会儿。” 萧长风挑眉,问:“见到你二哥了?” “你知道啦?”简珞瑶仍是笑眯眯的,心情极好的挥了挥手,对郑嬷嬷她们道,“这里不用候着了,你们轮流去歇着罢。” 人都走了,简珞瑶站起身走到里间去,萧长风也进去了,一面问:“今日似乎格外高兴?跟你二哥聊了些什么?” “既然你不告诉我,只能去问他了。”简珞瑶回头瞥了他一眼,也不避讳,直接回了一句,又低头解自己的外衣,一面道,“我都怀疑你们约好了的,俱是一样的说辞,我怎么就不能知道这些了?” 萧长风上前,接过简珞瑶脱下的外衣,替她搁在旁边的挂钩上。 这几日两人私下相处自然许多,少了你来我往的暗示和猜疑,简珞瑶连尊称都不用了,开口便是“你”“我”,两人关系堪称一日千里。 萧长风私下便也随意了许多,听到简珞瑶的抱怨也没放在心上,只拍了拍她的头,笑道:“为你好呢,这些事本就用不着你操心,没必要放心上。” “那我就领了这个情,以后可别怪我不关心你。” 萧长风失笑:“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我何时怪过你?” 简珞瑶也觉得自己有点“作”了,大概被宠着的女人都有点这样的毛病,对方越是纵容,便越有些得寸进尺。简珞瑶赶紧反省了下,笑了笑,伸出替萧长风解外衣,一面道:“珏儿方才又拉着我,要跟咱们回家呢。” “你弟弟?” 简珞瑶点头:“是呢,听说你今日抱他了?那个小胖墩,越来越重了。” 说到简千珏,简珞瑶语气里便多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的确挺胖,跟你们兄妹不太像。” 简珞瑶挑眉:“那你可是想岔了,我大哥二哥他们小时候也是胖墩来着。” 说话间已经将萧长风的外衣取下来了,萧长风自觉的接过,与她的衣裳挂在同一个挂钩上,简珞瑶已经坐到床上去了,瞧着萧长风惊讶的反应。 “是吗?”萧长风想象了一下,清俊文雅的两个大舅子变成胖墩的样子,最后也忍不住失笑,将脑子里不靠谱的想法收起来,道,“你二哥也就罢了,你大哥年少时,你也才几岁罢,记得这么清楚?” 简珞瑶露齿一笑,很有些得意:“我从小记性就好。” 萧长风点点头,不置可否的样子,简珞瑶也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又问道:“你说带珏儿去咱们家住几日可好?” “你高兴就好。” 简珞瑶当然高兴,简千珏是她一手带大的,感情本就深,这个年纪正是天然萌的时候,让简珞瑶这个老阿姨心的少女也把持不住,笑眯眯的道:“平日里你忙的时候,珏儿就能陪我了。” 萧长风挑眉:“这么喜欢孩子?” 简珞瑶不疑有他的点头,刚想什么,萧长风整个人已经压了下来,声音堵在两人嘴里,含糊不清:“看来本王是要多加努力了。” 于是简珞瑶这个午觉越睡越累,下午起来的时候,腰酸腿疼,还不能叫人看出来。 因为据说大家都很忌讳女子在娘家跟丈夫同床共枕。 简珞瑶和萧长风刚起来洗漱,一阵脚步声便传进屋,下一秒,听到林嬷嬷又哄又求的声音:“我的小少爷,您可别打扰了王爷和王妃休息,咱们待会儿再来好不好?” 然后是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应该是简千珏被抱住了,挣扎着要从林嬷嬷怀里出来,嘴巴也被捂住了,嗯嗯啊啊的叫着。 简珞瑶噗嗤一声笑了,扬声道:“让珏儿进来罢。” 林嬷嬷这才松了口气,放下捂着简千珏的手,对出来接他们的白露笑道:“对不住了,白露姑娘,是我没看好小少爷。” 白露笑道:“无妨,王爷和王妃正好起来了,小少爷随奴婢进去罢。” 简千珏没有牵白露的手,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的往里头跑,一头冲进简珞瑶怀里:“姐姐,姐姐,珏儿今天很乖的。” 简珞瑶一时不察,被他撞得往后退了两步,还是萧长风及时扶住了她的腰,郑嬷嬷晚了一步,哭笑不得看着简千珏:“我的小少爷,您稍微慢一些,可别把姑娘撞坏了。” 小家伙把头埋进简珞瑶腿间,闷闷的道:“姐姐,珏儿不是故意的……”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眼神变暗的萧长风一手提了起来,小家伙愣了一下,随即哇哇叫,可怜兮兮的看着简珞瑶。 简珞瑶一点都不同情他,只是抱着胸围观,笑眯眯道:“进来怎么不打招呼,规矩呢?” 小家伙眼睛一转,知道装可怜没用了,识时务的喊道:“姐姐,姐夫,珏儿错了!” 萧长风也被他给逗笑了,将人放下来的时候,瞥了简珞瑶一眼,道:“果然是你姐教出来。” 简珞瑶问:“是不是很聪明?” 萧长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咳了咳,没回答,只是道:“我去前院了。” 说罢便大步离去了。 简千珏得知简珞瑶同意带他回家,欢呼一声,忙指挥着林嬷嬷回去给他收拾东西,自己黏在简珞瑶身边不肯走开半步,生怕她不反悔的样子。 小孩子都喜欢走亲戚,简珞瑶也理解,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才叮嘱林嬷嬷:“捡几样他管用的便是,其余的到府上再准备也来得及。” 简珞瑶将小尾巴带去了松荣堂,老夫人她们也听说她要带简千珏回王府了,郑氏道:“瞧你们把他惯得,哪有小人儿说什么就应什么的道理?” “要是真惯着,上回就带他回去了。”简珞瑶也知道她娘不过是习惯性一说,笑道,“带着珏儿,倒更好打发时间,王爷也同意了。” 听到这话,郑氏再没意见了,只问:“那他功课呢?” “我也念过几本书,教他还是没问题的。”简珞瑶说着看了简千珏一眼,又道,“他要是敢不听话,就请王爷来教。” 老夫人笑骂道:“这话你也说得出来,王爷身份金贵,又日理万机,哪能用这点小事麻烦他?” 第71节 郑氏附和道:“就是。” 不过简珞瑶会这么说,就证明他们小夫妻感情好,平日里这种玩笑怕也没少开过。郑氏想到这点,又忍不住笑了,道:“带珏儿去也好,改明儿给你们招个大胖小子来。” 简珞瑶低头笑了笑,没说话。 简千珏于是顺利的跟着简珞瑶他们回去了,坐上王府马车的时候,小家伙特别兴奋,稍不注意就掀开了车帘,冲着四匹骏马喊道:“驾驾!” 小家伙出的门少,简家虽有马车,马却跟王府的骏马不能比,更何况萧长风的座驾是四头骏马,小男孩子天生爱这玩意,简千珏一出门瞧着停在外面的马车,顿时就兴奋了,要不是有人看着,他大概会非常大无畏的要爬马背。 简千珏奶声奶气的声音,逗得简珞瑶和萧长风都笑了,简珞瑶笑道:“奶都没断,就想骑马了。” “这么喜欢骑马?”萧长风却将小家伙举起来逗弄,“改明儿带你去马棚挑一匹?” 简千珏眼睛发亮,大声道:“好,谢谢姐夫!” 简珞瑶看着一大一小闹着,眼神不自觉放柔。 有个小家伙确实不错的样子,萧长风抱孩子时动作又轻又柔,若有了自己的孩子,应该也能做一个称职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别问为什么,就是任性! ☆、第63章 01.01 回到王府,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简千珏还不乐意,扶着车门,颤颤悠悠的要去拽马尾,郑嬷嬷见状吓了一跳,忙拦住他:“小少爷,这可碰不得,来,奴婢抱您下去。” 说罢朝简千珏张开手,奈何小胖墩紧紧掰着车门,岿然不动。 郑嬷嬷抱不动他,转头正招呼萧长风的随从过来帮忙,却不想马车里的萧长风掀开帘子,一把将小胖墩夹在夹在腋下,轻轻松松下了马车。 被这样别扭的姿势夹着,简千珏也不挣扎,看起来十分乖巧的模样。 简珞瑶正搭了郑嬷嬷的手下来,默默打量着萧长风的神色,小家伙看着可爱,圆乎乎的,其实都有六七十斤了,他竟然单手就能夹起来,简珞瑶忽然有点不敢估量萧长风的体力了。 看着清俊文雅的样子,竟然这么有力量。难怪各种姿势都能做得来。 意识到自己又想到了不应该的角度,简珞瑶忙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念头。 坐上软轿,简千珏不停掀开帘子,小脑袋探到车外去,目不暇接的看着王府景色,虽然简珞瑶很怀疑他一个小豆丁能看出什么不同来。 大概别人家什么都是香的,简千珏一路看风景看到了湘兰院,这回不起幺蛾子了,乖乖被郑嬷嬷抱下软轿,简珞瑶道:“叫人去收拾隔壁屋子出来,林嬷嬷再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跟郑嬷嬷说一声便是。” 郑嬷嬷和林嬷嬷一齐应道,结伴出去了。 简珞瑶又叫人端了点心吃食上来,精致的茶点、香喷喷的小吃,摆在茶几上,简珞瑶拍了拍脱了鞋坐在软榻上的简千珏,笑道:“乖乖的,姐姐换了衣裳出来陪你玩。” 简千珏眼睛滴溜滴溜转,看了看小茶几,又瞧了瞧周围,好奇的小模样展露无疑,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似乎并不关心简珞瑶陪不陪自己玩的样子。 简珞瑶笑了笑,对简千珏的大丫鬟金珠吩咐道:“好好看着小少爷,别叫他磕了摔了。” 金珠照顾混世小魔王也有一手了,当下点头:“王妃放心罢,奴婢会照顾好小少爷的。” 简珞瑶这才放心的进了里间,萧长风已经被丫鬟伺候着脱了朝服,正要换上常服,他换完衣裳便出去了,简珞瑶收拾停当,换了身面料轻软舒适的罗衫,头上的珠钗也取下来,挽了最简单的发髻,这才出了里间。 外间,萧长风坐在榻上,跟简千珏玩起来了,简千珏双手抱着萧长风的大腿,祭出撒娇**,一个劲的歪缠道:“姐夫姐夫,你这么疼珏儿,就带珏儿去看看小马罢?” 更叫简珞瑶万万没想到的是,萧长风这么个严肃的人,被小屁孩缠着不但没有半点不悦,瞧着脸色甚至隐隐有松动的样子,顿时大感意外。 难道是说说中的烈女怕缠郎? 好像又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简珞瑶低头忍笑。 不过最后简千珏还是没成功,倒不是简珞瑶阻止了,而是管家送了礼单过来,明日入宫要准备的东西,虽然不是多重要,却还是要过目看一眼的。 看完礼单,差不多又要吃饭了。简千珏对王府还处于极度新鲜期,对于天一黑就被林嬷嬷抱去他自己的屋子,他也不生气,像是带着去下一个地方探险的兴致。 简珞瑶和萧长风也没多折腾,都知道明日进宫不只会是单独的吃饭游玩,萧长风兄弟要陪在圣人身边,所谓伴君如伴虎,简珞瑶也不会多轻松,后宫那些女人说话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不小心就掉坑了,怎么掉进去的都不知道。 为了养精蓄锐,争取明日好好表现,简珞瑶和萧长风的屋子也早早熄了灯,整个湘兰院笼罩在静谧的氛围中。 简珞瑶和萧长风入宫,自然不能带简千珏去,简珞瑶特意将郑嬷嬷留下来照顾简千珏,又对简珞瑶道:“好好儿看书练字,回来要是见你表现好,就带你去马厩玩。” 骏马真的是男人命脉,虽然简千珏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也被简珞瑶威胁到了,小脸顿时认真起来,保证道:“珏儿一定乖乖的,姐姐和姐夫早点回来!” 他还知道谁能带他去马厩,这个时候都不忘对萧长风卖乖。 简珞瑶回头看了萧长风一眼,坚决不承认自己的眼红了。小家伙在她跟前都没这么乖过! 郑嬷嬷对于被自家姑娘点名留下来照顾小少爷,倒也不意外,小少爷年纪毕竟小,马虎不得,虽说姑娘现在捏着了管家权,但到底入府的时日不长,根基不稳,若有心人想要趁机生事,姑娘和王爷不在,除了她还稍稍有些威慑力,旁的几个丫鬟,更管不上用处。 因为心里清楚,郑嬷嬷虽有些不放心几个丫鬟跟简珞瑶入宫,但也没表露出来,只是拉着她们又叮嘱了一遍入宫注意事项,这才忐忑的目送着马车离开。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到了宫里,简珞瑶和萧长风分开,萧长风要去给圣人请安,简珞瑶则去慈宁宫见太后,路上正巧碰见安王妃,妯娌俩便结伴同行了。 慈宁宫今日满满当当的人,规模比平时大多了,皇后娘娘请了安都没提前回坤宁宫处理宫务,今日主要是过端午佳节,按规矩是圣人领着后宫和宠幸的大臣们,去别苑泛舟游玩。 太后虽说身体不便,不理俗事,但需要她出席的场合,倒也不含糊。圣人那儿准备停当,便会亲自过来恭迎皇太后,因而宫里有资格随圣人驾临别院的嫔妃,这会儿都聚在慈宁宫等候。 淑妃自然也在的,正坐在皇后的下首,简珞瑶的位置安排在淑妃身后——正如安王妃和诚王妃,也是坐在各自的婆婆身旁。简珞瑶行完礼,便落座了,淑妃脸色虽不好,倒也没给她难堪,顶多久不搭理她而已。 反倒是在座的许多人准备着看好戏,没成想淑妃这个时候竟然忍下来了,顿时大感失望。 首当其冲的便是元贵妃,她嗤笑一声,瞥了简珞瑶,傲慢的开口道:“要本宫说,在座的各位,谁都没有睿王妃好命,昨儿听闻睿王妃回娘家过端午,还把睿王也带过去了?” 说着,元贵妃又看了淑妃一眼,不遗余力的火上浇油:“睿王倒是心疼自个儿的媳妇呢,淑妃教了个怜香惜玉的好儿子!” 淑妃捏着茶杯的手一用力,手指关节处都微微泛白,她瞥了简珞瑶,似是极力忍耐,冷声问:“当真如此?” 不等简珞瑶回话,元贵妃掩唇娇笑道:“瞧着淑妃这样儿,竟是不知道呢?” 淑妃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回道:“自然不比元贵妃消息灵便。” 简珞瑶也随即道:“儿臣也没想到贵妃娘娘如此关心儿臣的家事,倒是要多谢贵妃娘娘的用心了。” 若淑妃还只是讽刺元贵妃耳目众多,简珞瑶就更直白了,直接讽她多管闲事,元贵妃纵横后宫这么多年,淑妃给她吃过不少瘪,便让她记恨到现在,简珞瑶一个小辈都敢如此讽刺,她如何能忍? 元贵妃当下脸色拉下来,正欲开口教训简珞瑶,却不想太后也注意到了她们的对话,竟是笑眯眯的附和道:“瑶丫头说得可没错,贵妃你身为长辈,不想着如何伺候我儿,竟整日打探起小辈的家事来,也不嫌害臊。” 太后语气听着像打趣,说的话却不怎么留情面,元贵妃脸色顿时难看,又忌惮太后身份,不敢当众发作。而众人见这情形,都不敢上前去触霉头,一个个脑袋缩得跟鹌鹑蛋似的。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已经变成了太后和元贵妃的战场,淑妃和简珞瑶这对婆媳,很有默契的减少了存在感,深藏功与名。 偏太后还跟没瞧见大殿气氛冷凝似的,抬了抬眼皮,看向元贵妃,笑容也收了些,不悦的道:“怎么,哀家还说不得你?” 凝固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颇有些一触即发的样子,元贵妃脸色和阴狠的眼神,都证明她已忍无可忍,偏皇后这个时候笑了一声,看向太后,温婉的笑道:“今儿大好的日子,母后可别生气,没得伤了大家和气。元贵妃这性子您是知道的,她原就爱面子您当着小辈的面教训她,岂不是叫她下不来台?” 说着,皇后又转头看向元贵妃,劝道:“你也是,母后为你好呢,怎么就听不出来,还置气上了?叫万岁爷过来岂不是瞧了笑话?” 元贵妃听到皇后提起圣人,眼底的阴狠倒是收了收,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老不死的怕是算准了时辰,自己一发作,正好万岁爷来了,岂不是叫人误会她不敬皇太后? 若是私底下,万岁爷还能护住自己,可待会儿万岁爷是领了众皇子和宗室,来恭迎太后的,被所有人瞧见自己对太后不尊,且不提万岁爷孝敬,就是宗室也不会轻饶自己。 便是自己不发作,若是有一句回嘴,也要在宗室跟前落下个嚣张跋扈的名头,以后瑀儿成年了,要争那个位置,他们还指不定怎么阻扰呢! 当真是阴险!元贵妃眼神闪了闪,却不得不将这口闷气咽下,暂且忍耐下来,顺着皇后递过来的台阶下来了,只是脸色阴沉的扫过太后,之后又看了简珞瑶一眼,心里已是记恨上了。 若不是淑妃和简氏这对贱人,她也不至于险些着了太后那老不死的道!元贵妃心下痛恨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分明是她自己先咬人的。 正所谓先撩者贱。被反打脸了也怨不得别人。 简珞瑶和淑妃都注意到了元贵妃阴狠的眼神,倒没有放在心上,反正她们回不回击,元贵妃对她们的仇恨值都在那儿,不可能因为她们低头,元贵妃就会收手。 既然斗争是注定,那么元贵妃的仇恨值涨不涨,对她们来说都不痛不痒。 反倒是淑妃,许是因着太后对简珞瑶回护有加,也许是因为瞧了元贵妃的笑话,心里头正如沐春风,这会儿对简珞瑶神色也好了许多,虽比不上安王妃和诚王妃婆媳几个相处融洽,但到底缓和了脸色。 其乐融融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圣人到来。 圣人果然是带了大部队来的,皇子们分别走在他身侧,简珞瑶行完礼起身后,瞧见站在圣人旁边,神色倨傲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看了元贵妃一眼,元贵妃果然已经脸色大变,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笑容,瞧着圣人的眼神越发热切。 简珞瑶倒是能理解她,公共的场合,圣人不顾规矩,越过老大,单单将心爱的六皇子叫到身边,足以显示他对元贵妃母子的宠爱。 元贵妃刚刚被打脸,这会儿又是重新趾高气昂起来,太后再如何看不惯她,还真架不住自己儿子喜欢。 简珞瑶这样想着,默默将视线收回来。 第一次传说中的六皇子,既是惊讶,又不怎么惊讶,惊讶的是他果然很受圣人喜欢——简珞瑶见过圣人几回,比起那些看好戏的人,圣人对她算是多有照顾了,无论他出于何等目的。 抛开宠爱嚣张跋扈的元贵妃这一点,当今圣人勉强也算个明君,勤恳治国,无不良嗜好,在历任帝王中性子也算是好的,听得进臣子的进谏。虽然很多人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元贵妃忽悠的智商掉线。 但目前为止,他脑子还算清醒。就算几个皇子妃出身不高,都有元贵妃运作得当的效果,但除了萧长风,在安王和诚王身上,元贵妃的人选也没派上作用,安王娶的是陈嫔娘家陈氏嫡系的姑娘,诚王也如愿娶了武将的女儿。 至于萧长风,圣人将简珞瑶指给他,也不完全是听元贵妃忽悠,分明是他自己为了平衡之道,心里也知道委屈了儿子,不然后来也不会这么多的照拂。 思其种种,简珞瑶实在想不到一个堪称清明的帝王,如何会宠一个儿子宠到不顾规矩。 不过今日是真的开眼界了,圣人对元贵妃母子,委实偏宠——尤其对一个其他地方都做得不错的帝王而言,这种过分的偏爱,称得上糊涂了。 就好像黑历史一般。 不过圣人的事,也轮不到旁人置喙,简珞瑶只是心里感慨了一下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便不再关注了。还是多研究研究怎么刷圣人和太后的好感度比较有意义。 圣人过来,便要转移阵地了,太后圣人皇后出宫,架势特别大。 简珞瑶没坐王府的马车,她是被安排跟淑妃坐一块,马车里还有昭阳宫侧殿的几个低等嫔妃,许是因着有外人在的缘故,淑妃便没对简珞瑶说什么,闭目养神去了,一副见她就不想开口的样子。 几个低等嫔妃也知道淑妃和睿王妃关系不好,这会儿也不敢开口说话,只安安静静的坐着。 虽无人作声,却也不无聊,简珞瑶听着外边百姓山呼“皇上万岁”“皇太后千岁”的声音,一时感慨,难怪皇子们打破脑袋也要抢那个位置,相比起来待遇真的是天差地别呢。 单单是在百姓眼里,皇子是贵人,态度是尊敬加害怕,王府的马车经过道上,即便没有人清场,他们也自觉的远远躲在后头。可是对于皇上,那便是神圣不可侵犯了的存在,见了御驾便自发的跪在两旁大喊万岁,简珞瑶只是从他们的声音中,也听出了那种激动的心情。 这还只是百姓的态度,那些权贵的差别就更明显了,面对圣人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面对着普通皇子王爷,面上的尊敬,背后谁知道是什么态度?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队伍出了京郊,已经到了别苑。 专供圣人游玩的园林,气势恢宏不比御花园差,面积更是御花园的数十倍,山水俱全,还有供圣人游猎的林子! 不过今日的主要活动不是游猎,而是泛舟游湖,自园林入口的岸边下了船,是大型的画舫,能容纳几百上千人,在碧波间荡漾。 不到半个时辰,船在另一片岸停靠,岸边已经摆上了座椅座椅,架起华盖,还搭起了舞台,空旷的草地顿时变了模样。 众人上岸后,依次落座,简珞瑶这回是坐在萧长风旁边,旁边分别的安王和诚王两口子。 原本六皇子也是在皇子之列的,不知在圣人跟前说了什么,圣人便叫李成给六皇子搬了个椅子,就在圣人旁边坐下了。 再旁边是太后和皇后。 第72节 也亏得皇后没有子嗣,不然瞧见这样的排位,非得吐一口老血不可。 而简珞瑶注意到,除了一向直来直往的诚王妃,脸上有来不及掩饰的不忿,其余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连太后都没说话,也不知是习惯了这个场景,还是给圣人留面子。 简珞瑶心里对圣人宠爱六皇子的程度,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不过也轮不到她来着急。 饭菜酒水陆续呈上来,舞台上的表演也开始了,一开始是龙舟舞,敲锣打鼓的开场,热热闹闹表演完,自太后开始,众人轮流点戏唱了。 虽然六皇子在圣人边上坐着,离得远些的皇子们也不甘寂寞,趁着上下台交替的空挡,从安王开始,兄弟几个陆续上去给圣人敬酒了。 简珞瑶也陪着萧长风敬了一杯,安王妃和诚王妃跟着各自丈夫敬酒的时候,圣人都没说什么,轮到简珞瑶却夸了一句,“老三家的这股爽利劲,确实像我皇家人!” 圣人这话虽有自卖自夸的嫌疑,毕竟婚是他自己指的。不过圣人对简珞瑶的赞赏之意毋庸置疑。 简珞瑶毫无防备的又被众人侧目了,这回不仅仅是嫔妃,还有宗室,还有大臣。 可以说因着圣人做脸,简珞瑶在妯娌中已是拔得头筹。 不过就三个皇子妃在对比,拿了第一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简珞瑶淡定的随萧长风回了席上,不理会四面八方传来的或探究或深意的视线。 热热闹闹的午膳用好了,看了会儿戏,便来了今日的重头戏——赛龙舟。 虽然这个朝代,简珞瑶上辈子的历史书中没提到过,前所未闻,但自古传承都是一样的,文化和习俗,都跟简珞瑶书中看的,或者听老人说的重合了,本朝的端午节也是纪念屈原,因而赛龙舟是重中之重。 为了方便看比赛,换了个视野宽阔的位置,男人和女眷们分开了。 不知是谁提议起押注,略显乏味的嫔妃贵妇们一时都来了精神,连太后都兴致勃勃参与了。 简珞瑶身上没带银子,不过管账的绿绮带了备用的,正好派上用场。简珞瑶兴致勃勃的跟了一注,打量着众人颇感兴趣的神色,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时代娱乐活动少得可怜,男人还能赌博还能喝花酒,女人除了八卦和撕逼,就没别的事可做了,简珞瑶上辈子在影视或小说中看到的打马吊和叶子戏,这里竟然听都没听过? 是不是要为本朝的娱乐事业贡献一番了?虽然说她不知道打马吊和叶子戏,但可以把改良版的麻将和纸牌搬过来嘛,那个还更好学一点。 简珞瑶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赛龙舟开始了,她们这里是中段,上百条龙舟在湖中扑腾,到中段竞争已经白热化了。 众人加了注,对自己看中的船队自然很紧张,却为了礼仪不得不忍着,倒是太后随意些,笑眯眯的指了个宫女去帮她喊加油,然后众人也有样学样,都吩咐自己的侍女去喊,好好的一场龙舟赛,渐渐演变成比嗓门大赛了。 反倒是最后赚钱输钱,都没人关注了。 太后是稳赚的,不知是前边知道她老人家押注了,特意暗箱操作,还是她本身眼光就好。 简珞瑶不过是凑个热闹,压谁都无所谓,便跟着太后压,顺便还能抱一抱老人家大腿。 太后还真注意到简珞瑶跟自己了,分钱的时候招了简珞瑶过来,将自个儿赚的银子都塞简珞瑶手上了,笑眯眯的道:“你这孩子眼光倒好,咱们祖孙俩瞧中了同一艘船,可不是拔了头筹。” 众嫔妃便是心里瞧不上太后和圣人都这么待见简珞瑶,面上也要跟着恭维,一时间夸奖不要钱的送过来。 简珞瑶笑道:“皇祖母这是借孙媳夸您自己呢!” “竟然被你瞧出来了?真是鬼精灵的丫头!”太后笑得更开怀了。 “皇祖母再夸下去,孙媳就要当真了。” “就是在夸你,当真就当真。” 简珞瑶笑了笑,要将塞一手的银子递还给太后:“虽然是皇祖母一片心意,可孙媳这么大了还要皇祖母的补贴,委实说不过去……” 太后又是一阵开怀大笑,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泪花,连连道:“好孩子,皇祖母用不上这银子,给你补贴家用呢,好好收着,乖啊。” 简珞瑶说完也知道自己用词错了,太后出手,便是几两银子,那也是赏赐,她却说成是补贴,明显不合适。 正琢磨着怎么圆回来呢,却不想太后笑点这么低,且根本没介意她的逾矩,反倒态度更亲切了,她明显能感觉到太后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都比平时柔和许多。 许是真把她当晚辈了? 简珞瑶顿感因祸得福,好像知道太后的好感度要怎么刷了。遂收了银子,一面叫绿绮拿了荷包装起来,一面笑道:“既然皇祖母坚持,孙媳就不客气了,皇祖母果真善解人意,要知道孙媳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收红包了。” 见太后和简珞瑶说的开心,皇后也□□来,打趣道:“明明是个掉进钱眼里的,偏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母后说得果真没错,真真儿是个鬼精灵的。” “母后这么冤枉儿臣,儿臣真真是伤心了。”简珞瑶看向太后,“皇祖母可要给孙媳做主。” “好好,皇祖母给你做主。”太后拍着简珞瑶的手,笑得一脸慈祥,嗔了皇后一眼,“还不赶快封个红包来,给瑶丫头压压惊?” 一开口便是满满的戏谑,简珞瑶作委屈状:“皇祖母这是帮孙媳还是帮母后呀?” 老人家不知是不是平日威严太久了,皇子公主平日于她并不亲热,嫔妃里除了皇后偶尔能说上几句话,她对淑妃都没见有多少好脸色,其余嫔妃更不敢造次,反倒是简珞瑶几次进宫摸到了些她的脾气,能大着胆子说几句玩笑,便把人逗得不行。 看完龙舟,已是日落西山,队伍又要启程回宫,在宫里用了晚宴,端午节才算过完,简珞瑶这回逗得太后开心,太后不肯放她去坐淑妃的马车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扶着太后登上她的座驾。 圣人瞧了一眼,和颜悦色的对身后的萧长风道:“你媳妇是个机灵的,朕许久没瞧见母后这般开怀了,平日多叫她去陪陪母后。” 萧长风不卑不吭,应道:“孝敬皇祖母是儿臣的责任,王妃自是义不容辞。” 他这个表现,引得圣人点头,笑道:“不错,到底是成家了,成熟了,颇有朕年轻时的风范。” 这回离圣人最近的并不是六皇子,六皇子去陪元贵妃上车了,换了圣人的长兄康王在圣人身侧,他听得这话,笑着点头:“臣每每瞧睿王,总感觉瞧见了您年轻时的样子。” 萧长风作揖道:“伯父缪赞了,侄儿离父皇还差得远。” 康王温和的道:“你还年轻,多多历练便是,你父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远不如现在威仪,可到他如今这地步,却也是吃了不少苦的。” 圣人闻言倒是叹了口气,似是想到了年轻的时候,赞同的点点头,眼神也柔和下来:“你伯父说得很是,你们年轻人就是没吃过苦。” 康王毕竟是圣人最仰仗的兄长,不单单对萧长风温和,其实对所有皇子都一样温和,见安王和诚王只站在一旁干瞪眼,插不上话,便笑着带了一句:“要臣说,几个侄子都是不差的,安王稳重,诚王孝顺,几个还未弱冠的侄儿,也是个顶个的聪敏,哪像臣家里那些不孝子。” 要说康王也是人生赢家了,圣人的兄弟如今死的死,关的关,倒是底下几个幼弟,圣人登基时还年幼,掺和不进去,保了平安,封了王,却最是低调的,平日并不出来蹦达。倒是康王与圣人从小关系尤为好,虽不是一母同胞,也是在太后膝下养大。 圣人登基后,康王便成了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可康王也是有不如意的,比如说子孙太不成器,一个比一个纨绔,这是满朝皆知的。 圣人想到康王家那几个侄子,顿时对自家并不看在眼里的儿子们,也多了一丝好感,再如何不入眼,他家的孩子总比他哥家的好,于是瞧着安王和诚王看过来的幕孺的眼神,头一回给了回应,点头鼓励一声:“成器倒说不上,好在这几个兄友弟恭,也算有可取之处。” 康王知道他指的是上回安王和诚王在睿王家喝醉,睿王第二天甚至错过了早朝的事,顿时笑道:“您就别不知足了,臣家里那几个要是安安心心待在府里和兄弟们喝酒,天天喝醉死,臣都高兴,至少不用出去给臣捅娄子。” 圣人想想也是,这些儿子确实挺省心的了,从未给他找过麻烦,不过他儿子可不是他哥家里那些不成器的,不惹事怎么够,他还指着上战父子兵呢。 好容易养这么大,总要为自己做点事,哪能做父皇的累死累活,当儿子花天酒地? 圣人想到这儿,不由道:“皇兄平日对侄儿们太纵容,把他们惯得,朕倒是要吸取你的教训。” 康王叹气:“是,子不教父之过,如今臣后悔也来不及了。” 圣人深以为然的点头,看了三个儿子一眼,“明儿下了朝来朕书房一趟,朕要瞧瞧你们在衙门到底有没有干正事。” 萧长风几兄弟不怕圣人抽查作业,就怕他不抽查,就算是被圣人批评,也比他不闻不问好,至少会批评证明他在意他们的表现。 相比起来,萧长风还好些,刚入朝没多久,安王和诚王真真是悲剧,坐了几年的冷板凳,从未被提起过——一开始吏部还会特意禀告,比如安王在礼部待满半年了,是不是要换下一个?皇子历练,都是从六部开始,所谓铁打的六部流水的皇子。 圣人每每都是大手一挥,按规矩行事,不必拿这点小事来打扰朕。久而久之,吏部也就按部就班,每隔半年给安王和诚王换一个战场。 安王入朝三年了,还跟弟弟们一样在六部打酱油,也就算了,更让他坐立不安的是,万一他六部全轮完,父皇还不管,是不是要成为本朝第一次第二次轮六部的皇子了? 想想都有些悲催。 是以听到圣人这话,安王比谁都激动,都险些跪下喊万岁了,他私心想着,自己是入朝最早的皇子,父皇要用起来,自己最适合被指派任务了。 至于诚王和睿王?先在六部打着酱油罢。 安王这会儿是真的很有自信,恨不得这天过得飞快,明天快点到来。 诚王也激动,他还在可怜倒霉的大哥,轮完六部才得到父皇的重视,不像他,这才轮到一半呢,被父皇指了重任,接下来就算正式出道了。 兄弟几个各怀心思,便谁也没计较圣人称赞萧长风“颇有朕年轻时风范”的话. 皇家无秘密,众位大臣都听见了圣人和康王的对话,一个个面面相觑,知道大约要变天了。 到宫里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到后边了,众嫔妃里,欢喜的欢喜——淑妃陈嫔蒋嫔和其他有皇子的妃嫔;撕烂手帕的撕烂手帕——元贵妃本想一家独大,自己儿子得圣人喜欢,明显是能吃上肉的,最见不得其他人在她儿子前头来分杯羹。 如今淑妃和简珞瑶已经在元贵妃的黑名单上的排名分别下降了,第一的是太后,第二的由淑妃变成了康王。那就是太后的一条疯狗,被太后放出来咬自己的! 至于那些没生皇子的嫔妃,已经在算计要不要开始押注了。 众人心思各异,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便没功夫对从太后马车里下来,又上了太后步撵的简珞瑶画圈圈诅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来配合一下,做一个调研—— 问:喜欢加更吗? 选项:a、喜欢 b、非常喜欢 没错,我又想任性了= = 好久没晒土豪了,来一发—— ☆、第64章 01.01 虽说众人被前头圣人和皇子那边的消息震住了,一时心思各异,无暇理会简珞瑶竟然坐上了太后的凤舆,却也有人没有错过这一幕。 元贵妃本就为康王多嘴在圣人跟前进言,而气得要吐血,同时更加后悔自己一时大意,竟没顾上万岁爷那边,任性叫了瑀儿来陪自己,若当时瑀儿在万岁爷身边,且不提康王还敢不敢起这个头,就是万岁爷顾着瑀儿的心情,也不会接这个话茬。 大意失荆州! 可也没别得办法,元贵妃也只得赶忙把自个儿子支到圣人跟前去,以防万岁爷被那多管闲事的康王和几个皇子哄得一时忘形,又许下些叫人吐血的承诺。 六皇子倒是听元贵妃的话,叫去哪儿便去哪儿,只是转身的时候,面上的迫不及待出卖了他的心情。 元贵妃瞧不见六皇子的神色,温柔的目送着六皇子去了圣人跟前,收回视线,转头便瞧见太后笑眯眯的搭了简珞瑶的手,两人一起踏上了凤舆。元贵妃方平复的心情,顿时又一阵厌恶,暗骂了一声:“马屁精,跟她那个贱人婆婆一个样,惯会在人前装模作样!” 林姑姑在旁边将元贵妃的话听得真切,脸色顿时变了,忙作势扶了元贵妃的手要准备上凤舆,凑近她跟前小声提醒道:“娘娘,这会儿多少眼睛盯着您呢,您可别叫她们抓住了把柄在手上。” “本宫知道。”元贵妃收回视线,搭着林姑姑的手,神色高傲的坐上凤舆。 元贵妃时间踩得极好,几乎就在皇后上车的后脚,她也稳稳地坐上去了,虽没越过皇后,可这傲慢的架势,也足以令人膈应了。 不过她素来横行无忌惯了,在太后跟前都敢这般做,旁的嫔妃也只低头,当作没瞧见便是。 元贵妃上了凤舆,立时便骂道:“老不死的东西,就见不得本宫好,万岁爷越是给本宫做脸,她越是要抬了那个小贱人来打本宫的脸,净不干好事,也不怕折了寿!” “睿王妃出身低,再抬也高不到哪里去,顶多现在在安王妃和诚王妃跟前比一比,往后咱们六殿下一娶妃,谁还记得她?”林姑姑知道自己主子喜欢听什么,熟练的安慰道,“再说了,她都这般年迈了,能有几年好活?万岁爷孝敬归孝敬,别的事清醒着呢,太后前头想拿捏主子,万岁爷转头带了六殿下来给主子撑腰了,要是打脸,也是太后那边被打脸,她现在是没得办法,只能拿睿王妃来膈应主子您了。” 说着,林姑姑又顿了顿,笑道:“说到睿王妃,恐怕她自个儿也膈应呢,若不是借她的手,主子哪能怎么容易说服万岁爷?她人老家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主子您何必跟她见识?” “本宫就是气不过,老成这样了,也不颐养天年,凑什么热闹?”虽是这般说,元贵妃面色倒缓和了许多,笑道,“也是,只要万岁爷出来,她在不乐意,还不照样得给本宫好脸色?” “可不是,太后说着尊贵,可这份尊荣也是咱们万岁爷给的,她也就背着万岁爷做做手脚——那也伤不到娘娘的筋骨,当着万岁爷的面,她便是太后,也要对娘娘您礼让三分啊!” 简珞瑶和太后还不知道又有人见不得她们好,正炸毛着。 第73节 第一回坐凤舆,还是太后这种级别的金舆,紧跟在圣人的龙舆后边,简珞瑶也不免狐假虎威了一回,不过她还惦记着正事——陪聊。 太后今日兴致是出奇的好,玩了大半日还精神奕奕,上了凤舆,继续跟简珞瑶聊着家常。 简珞瑶家里有老人,也算知道老人喜欢听什么,便拿了萧长风和小胖墩简千珏出来爆料。 “说起王爷,皇祖母您是不知道,王爷跟孙媳娘家那未满六岁的弟弟都玩得起来,昨儿回娘家一趟,愚弟与王爷一见如故,当下便被王爷抱了回府……” 太后有些诧异的问:“老三会抱孩子?” “当时孙媳也跟您一样惊讶呢,不过没瞧见第一回,到了府里下车的时候,倒是长见识了。”简珞瑶说着,比划了一下动作,“愚弟六七十斤,王爷就这样夹在腋下抱下车的。” “这是哪门子抱孩子?”太后哈哈大笑,嗔了简珞瑶一眼,“你个孩子,又哄哀家!” 岑姑姑也在旁边笑道:“奴婢怎么觉得这动作多眼熟呢?好像睿王殿下年幼时跟诚王殿下打架,把诚王殿下打趴下了,怕被万岁爷瞧见了惩罚,就这样夹着诚王殿下回皇子所的,只可惜睿王殿下那时也才几岁,扛是扛不动的,最后硬生生把诚王殿下拖回去,后来满宫上下也知道了。” “还有这事?”简珞瑶听得双眼发亮,倒不是热衷于扒自家老公的黑历史,只是根本无法想象萧长风还有那么蠢萌的时候,诚王也看着一脸文弱,气势上还被诚王妃压了,居然也会打架? 太后也恍然想起来,点头笑道:“哀家也想起来了,这几个孩子小时候可干过不少傻事。” “孙媳完全想象不到。”简珞瑶遗憾的摇头,“上回请客,王爷留了两位兄长喝酒,孙媳去送了一次菜,瞧着大皇兄沉稳大气,二皇兄温文儒雅,就连我们王爷也是玉树临风,真真是龙章凤姿,孙媳妇还以为是天生的呢。” “你这张嘴才是天生的呢!”太后指着简珞瑶,笑得颤颤巍巍,“沅柳你瞧瞧,夸自个儿丈夫玉树临风,也就她说得出来了!” 简珞瑶一本正经的道:“皇祖母可别笑,孙媳妇这话可是真心实意的。” 这个时代的女子皆含蓄,别说女子了,便是男子,也没有这样夸自己个儿妻子的,为了表示谦虚,提起妻子还要在前面加个“拙”字呢,像简珞瑶这种的,虽是有意逗趣,但脸皮不厚,一般人也是说不出来的。 因此简珞瑶越是一本正经,太后越是乐不可支,一面撑着肚子,一面指着简珞瑶,笑得说不出话来。 岑姑姑也凑趣道:“虽然睿王妃不够谦虚,但奴婢也觉得没错,几位殿下可不是玉树临风,龙章凤姿么?” 好半响太后才缓过劲来,倒是赞同的点头:“不是哀家自夸,这几个孙子确实俱是人中龙凤。” 这句话算是肯定了简珞瑶马屁拍得好,简珞瑶也不骄傲,微微笑了一下,继续之前的话题:“王爷抱我娘家弟弟,孙媳虽是惊讶,但眼见为实,倒也能接受了,万没想到,王爷还能跟愚弟聊得上话。” 简珞瑶说话的时候表情语气动作一块上,很有画面感,太后也不由脑补了一下,顿时来了兴致:“他们凑一起能聊什么?” “说骑马呢,您知道王爷喜欢骑马,特意开了个马厩,专门养他那几匹宝贝,偏孙媳弟弟也喜欢。” 简珞瑶特意顿了顿,太后不由自主的点头,其实她老人家这么多孙子孙女,还真记不住他们这点儿兴趣爱好,不过简珞瑶今日一说,太后倒是印象深刻了,而且也觉得孙子这爱好不错,是个积极向上的青年,不像旁的皇室子弟,不是玩女人就是吃喝嫖赌。 太后心情不错,期待着简珞瑶继续说下去。 “愚弟虽然小,他家里也有好多个马呢,没事就驾驾驾,要人在后边推着跑,可不算有共同语言了!” 太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推了简珞瑶一把,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老三那是汗血宝马,你弟弟那木马能一样吗?!” 简珞瑶也笑了:“孙媳这不也纳闷着嘛,偏他们就聊上了,外边都天黑了,晚膳也呈上来了,倒是兴致勃勃要去马厩——且不提饿着肚子,这天都黑了。黑灯瞎火,能瞧什么?跟那几匹马大眼瞪小眼吗?”说着简珞瑶摊了摊手,又道:“孙媳好说歹说,才把俩爷劝下来,可把孙媳累得,都多了用了小半碗饭。” “该用该用。”太后又是好半响才缓过劲来,笑着附和道,“你劳苦功高,多用半碗饭使得!” 正说着,已经到宫里了。 圣人先下了龙舆,他前头就听得太后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大感兴趣,这时见太后下来时脸上的笑意还没收起来,便问道:“母后说什么呢,笑得如此开心?” “你这个好儿媳,把哀家一年的笑都用今天了!”太后说着,瞥见圣人身后长身玉立的萧长风,不由想到简珞瑶描述的画面,又噗嗤一声笑了。 圣人更加感兴趣了,看了简珞瑶一眼:“老三家的,单给母后逗乐,怎么不给朕也说一说?” 简珞瑶福了福身,大大方方的回道:“父皇可冤枉儿媳了,儿媳给皇祖母说的是大实话呢!” “是,是大实话。”太后连连点头,笑眯眯的指了圣人身后的萧长风,“老三你过来,瞧瞧你媳妇把你老底儿全掀光了了。” 此时后边的皇后众妃也都下凤舆了,大臣与女眷们恭敬地立在外围,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萧长风身上。 萧长风也莫名其妙着,瞥了简珞瑶一眼,面上倒不显,淡定的出列,朝太后和圣人行礼,“请皇祖母为孙儿解惑。” 简珞瑶瞧见太后看过来的眼神满含戏谑,便道:“皇祖母怎么这样?孙媳可是什么都跟您说,您却见了父皇和王爷,就把孙媳给卖了!” 太后拍了拍简珞瑶的肩,哄小孩似的语气道:“好好,皇祖母就出卖你一回,下回保准谁也不说。” 简珞瑶做足了娇俏模样,太后也不介意,叫了岑姑姑出来复述。 岑姑姑是极有脸面的,在圣人跟前也敢说,虽没有简珞瑶讲故事般的天赋,倒也学了个**不离十,圣人听后也被逗得哈哈大笑,看萧长风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老三你好样的!” 萧长风的脸色确实黑了,看了简珞瑶一眼。 简珞瑶倒不怕他,自个儿替他在俩大老跟前刷好感值,刷得多辛苦,圣人可是第一回,在心爱的六皇子杵在跟前的时候,眼里瞧见了别的儿子。 虽然她这方式有点出人意料了,结局好不就行了嘛。 不过萧长风这么大了,被长辈和群臣看小孩似的眼神看着,确实有些无法适应。 他大概也想不到,这种关注,是安王和诚王想要都要不到的。瞧着他的脸色,另外两哥们心里不由酸酸的,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倘若他们的王妃有这能耐,能叫皇祖母和父皇如此看重,顺便也给自个儿引来皇祖母和父皇的关注,被她掀光老底又有何不可? 要么怎么说安王和诚王是俩苦逼兄弟,心里头羡慕嫉妒,还不能表现出来,得笑,得表现得兄友弟恭。 在这方面诚王明显做得更好,他笑得最夸张,甚至忍不住拍了拍萧长风的肩:“三弟平日里一本正经,没成想私下还有如此童趣的一面,哈哈哈!” 一个动作一句话,把又揶揄又疼爱弟弟的兄长角色演绎得入木三分,连圣人都看过来了,颇为赞赏的瞅了诚王一眼。 太后指了诚王又笑道:“你也好意思取笑你弟弟,小时候谁跟弟弟打架,打不过还哭鼻子来着?” 诚王摸了摸鼻子,作揖道:“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还请皇祖母放过孙儿罢。” 萧长风哪能任由风头被诚王抢了,也颇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符合道:“二哥说的是,还请皇祖母给孙儿留些脸面。” 太后瞧了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便想笑,可能是脑补太过,这会儿又乐了,道:“好好,皇祖母疼你们,不过你也别小气了,改明儿带你小舅子去看马,他要喜欢哪匹就送他,省得人家天天在家骑木马。” 萧长风脸色有些囧了,刚想说什么,圣人大手一挥,笑道:“母后说的是,老三你可别小气,前儿西域进贡了一匹纯种宝马,在太仆寺养着,你改明儿去瞧瞧,朕准你挑一匹喜欢的回去!” 太后笑道:“你父皇难得如此大方,老三还不谢你父皇。” 萧长风的确大感惊喜,虽说他的马也不差,可太仆寺培养的都是战马,他的哪能比? 然而萧长风正准备跪下谢恩的时候,圣人已经摆手免礼了,面上也是十足的戏谑:“朕已经补贴你了,至于你小舅子那儿,就别小气了。” 萧长风面上的惊喜稍稍凝固,却不得不谢主隆恩,太后和圣人见他的样子,又被戳中了g点似的,一阵大小进了大殿——这真真是亲生的,母子两笑点都一模一样。 明明是简珞瑶出力,最后出风头的却是萧长风,简珞瑶乖乖跟在他身后,也进了殿。 姿态乖巧得跟个小媳妇似的。又一次深藏功与名。 晚宴开始了,吃完这顿便散货回家,简珞瑶深深觉得自己今天不容易,打算最后一刻低调下来,安安静静的吃个晚饭——费劲脑汁的给太后说笑话,也是个体力活,简珞瑶坐下来闻着食物的香味,顿时便感觉饿了。 不过简珞瑶最后还是没能低调得起来,她有这个心,奈何圣人和太后还在兴头上,太后上了桌便一连给简珞瑶夫妻那里赐了几道菜,虽说几个皇子她都有聊表心意,给萧长风和简珞瑶赐的,却是从太后桌上端过来的,换句话说,是她老人家嘴边省下来的口粮,足见其看重之意。 圣人自来给老娘面子,太后赏完,他也叫李成象征性从自个儿桌上端了两碟子下去——虽然六皇子仍坐在他旁边吃饭,但是这几乎已成惯例,关注的倒少,反而萧长风这儿更令人瞩目。 以往除六皇子,便是睿王最得圣人的心,自从睿王娶了妃,圣人对他的态度是越来越好了,谁又知道睿王不会成为第二个六皇子? 若不是在大殿上,元贵妃险些气得将桌子给掀了,她的位置与简珞瑶位置隔得远,无法用眼神威慑到简珞瑶,就只能瞪着淑妃解气了,心里准备把黑名单重新排位,简氏那个小贱人,跟老不死的一样碍眼! 淑妃没少被元贵妃吃人的眼神看过,早已习惯了,慢条斯理的用着餐,胃口大好的模样。 她胃口当然好,陈嫔和蒋嫔瞧着精致的食物,委实有些难以下咽。 要论元贵妃和六皇子的威胁,其实还远着,六皇子成年还需好几年,淑妃和睿王却是迫在眉睫了,眼瞧着万岁爷越来越喜欢睿王,哪还瞧得见自家儿子? 陈嫔和蒋嫔却没想过,即便是萧长风没领旨那会儿,她们的儿子也得不到圣人的半分关注。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在四面八方似有似无的眼神中,淡定的吃完了饭,比平时多用了小半碗饭,因为她今日消耗大! 吃完了,便准备功成身退了,可简珞瑶今天光环太亮,到告退时圣人还记得她,又笑着说了一句:“老三家的平日里若无事,多进宫陪陪你皇祖母。” 简珞瑶还没回答,太后先笑了:“这丫头是个惫懒的,哀家早就给了她宫牌,不用报备随时可入宫,就是等着她来陪哀家逗乐子,她倒好,还是那日请客,有事要找哀家问,这才进来一回,真真气人!” 圣人也知道太后与其说埋怨,倒不如是埋汰简珞瑶,十成的拿她打趣,便笑道:“若不然儿臣替母后下个旨,老三家的就不敢抗旨不尊了。” 简珞瑶脸色囧了又囧,终于明白萧长风先前被打趣时的心情了,面上露出了几许着急的神色,往萧长风身后躲了躲,求饶道:“父皇快别埋汰儿媳了,儿媳真要成第一个父皇下了旨才入宫的儿媳妇,您和皇祖母、母后他们也面上无光是不是?” 圣人逗猫儿似的,作势考虑了一下,道:“朕倒无所谓,母后开心就好。” 简珞瑶不敢看圣人,主要是为着避险,看向太后时倒瞪大了眼睛,显得非常真诚,刚想说话,太后指了她笑道:“你以为你往老三身后躲,哀家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挽了!” 简珞瑶乖乖求饶,萧长风也帮着她说话,太后笑够了,才摆摆手:“被你媳妇这一闹,哀家连闭目养神的功夫都没有,这会儿已是乏极,毕竟是老了。” 圣人宽慰了太后几句,也不想自己母亲太过辛苦,忙叫众人都散了。 简珞瑶随萧长风踏上自家的马车,才终于歇了口气,萧长风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这倒是怕了?之前在皇祖母和父皇跟前,怎么胆子就那么大?” “我才没怕,不过是累了。”简珞瑶不客气的抓过萧长风的手臂,脑袋靠上去。 萧长风调整了下姿势,将简珞瑶整个人揽进怀里,戏谑的问:“当真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皇祖母虽瞧着威严,对我却是照顾有加,父皇也是,一直对我很是优待,再说我也没犯错,为何要怕?”简珞瑶说着,又道,“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都是王爷的长辈,平日里虽不表达,不过长辈对子孙的心意都是一样的,咱们若是用心相处,长辈自然也能感念得到。” 萧长风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愣了一下,才低低的嗯了一声,抚着她纤瘦的背,温声道:“今日辛苦你了。” 简珞瑶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轻笑道:“王爷对我好,我自然也真心待你。” 萧长风确实感受到了她的用心,自家王妃今日在皇祖母跟前可谓是煞费了苦心,与她以前低调谨慎的态度截然不同,若不是为了自己,又是为什么? 这样想着,萧长风心里一片柔软,低头吻了吻简珞瑶的发顶,柔声道:“歇会儿罢,到了我叫你。” 马车又慢又稳,细微的颠簸,也跟催眠的摇椅一样,还有萧长风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摸,安抚着她的神经末梢,简珞瑶便安心睡过去了。 到王府时,已经月上梢头,车夫得了主子的叮嘱,停车时便放慢了动作,几乎没发出声响,萧长风抱了简珞瑶下车,轻声叮嘱身后的绿绮:“叫人备软轿。” 管家早备着了,只是稍稍来迟了一步,萧长风进了大门,才坐上软轿。 众人皆放轻了动作,生怕打扰到王妃睡觉。 灯笼照在路上,在寂静的夜里更显得空寂。 郑嬷嬷早就在张望了,得了通知忙迎到门口来,瞧见萧长风抱了个人下车,到嘴边的请安忙吞了回去,只恭敬的福身。 萧长风只匆匆点了下头,随即抱了简珞瑶直奔正屋。 虽然他脸色很不错,郑嬷嬷却不放心,落后一步,低声问了身后的绿绮:“姑娘怎么了?” 绿绮笑眯眯的回道:“嬷嬷放心,姑娘只是太累,在车里睡着了,王爷舍不得叫醒姑娘。” 郑嬷嬷这才放心下来,脸上挂满了笑意,忙吩咐了一声:“去叫下人抬热水上来。” 便也进了屋。 萧长风把简珞瑶放床上时候,简珞瑶才悠悠醒了,靠在他肩上问:“什么时辰了?” 萧长风没注意时辰,一时答不上来,郑嬷嬷正巧一脚进来,便回道:“回王妃,快到亥时了,奴婢叫人备了热水,不知您和王爷谁先用?” “叫王爷先用罢,我再眯一会儿。”简珞瑶摆摆手,的确累极了,一靠在床上便感觉浑身力气被抽光了,软绵绵的往里头倒去,却没有倒在锦被里,而是被萧长风的大手托住了。 第74节 他瞥了她一眼,教训道:“也不知注意些,撞疼了怎么办?” 简珞瑶摆摆手,没精力跟他吵,有气无力的问郑嬷嬷:“珏儿如何了?” “小少爷早早便睡了。” “他没闹?” 郑嬷嬷回道:“问了好几回王爷和王妃怎么还没回来,奴婢解释了,小少爷便没有再纠缠,用过晚饭后,林嬷嬷便抱他去屋里,哄了没会儿,就睡着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圣人金口玉言,第二日上完朝后,太仆寺少卿便寻了个空闲,亲自来请萧长风去挑马,萧长风当然也不客气,挑完马便领回家了,顺手带简千珏也去了趟马厩。 不过简千珏年纪小,最后还是简珞瑶给他挑了匹小马,叫他取了个名,便算是他的了。 简千珏热情满满,牵着小马的缰绳大叫道:“疾风,就叫疾风!” 简珞瑶噗嗤一声笑了:“你所有的马都叫疾风,分得清楚吗?” 简千珏回头道:“以后疾风就只有它了!” 简珞瑶点头,又道:“咱们家没有马厩,疾风也还小不能离开它娘,不如让它在姐姐这里住着,你什么时候想它了,随时过来,好不好?” 简千珏兴奋的道:“那我现在要骑!” 萧长风还要回衙门当值,没有待太久便离开了,特意留下自己身旁的随从永福,叫他牵着简千珏的小马驹,载着小家伙在王府转了一圈。 简珞瑶已经知道永福是萧长风得力的属下,叫人家陪小孩玩有些大材小用,本想让他去忙正事,叫几个强健的家丁牵着马缰,永福却十分有原则的拒绝了:“谢王妃体谅,不过完成主子吩咐的任务,是属下的职责。” 既然对方这么有职业素养,简珞瑶也就不为难他了,让他领着简千珏玩了个够。 于是简千珏在睿王府住的四日,都是在马背上渡过的。 小家伙兴头倒足,简珞瑶原以为他玩了两日就要腻味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乐不思蜀,简珞瑶领他过来时,跟家里说好了只住两日,这都延长一倍的时间了。 简千珏还不想回家,每次提到这个话题,他抱着简珞瑶的腿撒完娇,便又去抱萧长风的了,萧长风倒也由着他,毕竟能给自家王妃解闷。 自从小舅子在的日子,每次从衙门回来,都瞧见王妃兴致勃勃的在陪小家伙玩,不是玩游戏,就是教他读书认字,脸上笑容委实多了许多。 在皇祖母跟前笑话他跟小家伙玩得开心,其实她自个儿也一样。 有时候萧长风也会想,若自个儿府里,也有个小胖墩也就好了。 简千珏可爱归可爱,但到底不是自个儿家的,萧长风特意叫了长顺去简家递话,想多留小舅子几日,简家人应是应了,可他们素来小心谨慎,别说在皇家,放到哪一家,也没有小舅子在女婿家长住的啊! 最后还是丈母娘亲自出动,在萧长风当值的时间,进了趟睿王府,把简千珏带走的同时,倒是顺带观察了下自家女儿在王府的日子,最后不得不承认,就是在娘家的时候,她女儿都没能过得这般舒坦。 果真像大伙儿说得那样,自个女儿是个有福的。 郑氏还以为简千珏被留在王府,是萧长风有什么深意,结果一问哭笑不得,竟是小家伙得了小马驹乐不思蜀,不由嗔了简珞瑶一眼:“他不走你们就不让他走了?真真是没成算的。” 简珞瑶笑道:“我倒还好,可惜珏儿太会讨人欢心,娘别瞧着王爷一脸严肃,其实珏儿一抱他的腿撒娇,他就投降了,半点都不禁磨。” “要说撒娇,你弟弟可是尽得你的真传。”郑氏笑了一句,随后又正色道,“王爷这般喜欢孩子,你也得抓紧起来,早些生个大胖小子!前儿我请你姨母在江南找的圣手,配了一副药,听你姨母说,许多吃这药的妇人,不到两个月便怀上了,生的都是男娃!” 郑氏说着,看了方嬷嬷一眼,方嬷嬷上前,打开手中拎着的食盒,郑氏叮嘱道:“晚上睡前喝,每日喝一碗,你还年轻,顶多不超过半年,定会有消息的。” 简珞瑶就知道她娘不会真为了接个小家伙,亲自跑过来一趟。瞧着食盒里的东西,她笑眯眯的道:“我知道了,辛苦娘了。” “这有甚么辛苦的,你早些生个小皇孙,娘就安心了。” 简珞瑶点头,叫郑嬷嬷将药包收起来,便撇开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二哥返乡了?” 郑氏也没多想,闻言便点头:“返乡了,临行前被我教训了一顿,总算听话了些。” 于是话题转移到简千珩身上,郑氏没有多呆,毕竟不是什么大日子,自个儿又是借接小儿子的由头来的,待太久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故意生事? 因而,郑氏连午饭都没留下来用,匆匆告辞了,简珞瑶叫郑嬷嬷替她将郑氏送到大门口,然后又指了两个王府的侍卫护送她回去。 郑嬷嬷目送着简家的马车渐行渐远,才回了湘兰院,问简珞瑶:“姑娘,太太送过来的药,今儿要开始煎吗?” 简珞瑶摇头:“暂时不必,先放着罢。”简珞瑶不是很信这些汤药,主要是她穿越而来,更讲究缘分这件事,孩子是顺其自然的,求这求那,倒不如养好身体,保持舒适的心情,随时以最佳的状态等待宝宝的到来。 郑嬷嬷听得也点头:“奴婢知道了。” 简珞瑶反倒挑眉,意外了看了她一眼:“我以为嬷嬷会劝我呢。” “姑娘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奴婢自来是支持您的。”郑嬷嬷笑了笑,又道,“不过奴婢也觉得这事还不急,近些日子您和王爷委实出了些风头,别说元贵妃了,怕是另外两位也视咱们如眼中钉,若太早怀上孩子,那么多人盯着,委实防不胜防。” 简珞瑶点头,笑道:“嬷嬷高见。” “姑娘埋汰老奴了,若不是跟着姑娘涨了许多见识,老奴也想不到这些。” 这话简珞瑶倒是很认同,环境最能历练人,郑嬷嬷还好些,其余四个丫鬟,更是进步飞快,早晚能够独当一面。 郑嬷嬷顿了顿,又笑道:“老奴还是那句话,您跟王爷正好着呢,若太早来了孩子,反倒是妨碍,安王妃和诚王妃都不急,这压力怎么也轮不到您头上。” ****************** 自从简千珏回家后,简珞瑶渐渐感觉到了无聊,以前萧长风在礼部打酱油,回家尤为准时,太阳还没下山就到家了,两人起码还能聊会儿天,下个棋什么的。 而现在萧长风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工作越来越忙,简珞瑶也越来越寂寞空虚冷。 说起来还是她自己造的孽。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你们反应很不热情,让我倍受打击,不过还是加更了。 没办法,就是这么任性。 ☆、第65章 01.01 端午节过后,天气果真变热了,以前偶尔还用得上的薄袄,被丫鬟们晒过两日的太阳后,彻底收进了箱子里。 夏装早就换上了,然而裹着密不透风的里衣,外衣再如何轻薄,都称不上凉爽。 天气渐渐变得又闷又热,简珞瑶都开始不爱出门了。她是王妃,级别够高,几乎是气温一升上去,下边就把冰敬上来了,除了宫里,王府也是第一波享受到冰例的。 坐在四面通风的凉亭,吃着冰爽的甜品,还有美貌的侍女在旁边扇风,简珞瑶宅在家里的日子不要太舒心,出去做客哪有在家里幸福? 因而天气越闷热,简珞瑶越不想外出赴宴,几乎能推的聚会她都推了,不过还是有推不了的。 “姑娘,淑妃娘娘叫人传话过来,明日是王家二姑娘成亲的日子,娘娘叫您务必要一早过去。” 简珞瑶心知淑妃是想叫她给王瑞芳做脸,因而笑道:“且不提我跟瑞芳原就是手帕交,看在母妃那般喜欢瑞芳的份上,她成亲的好日子,我也不会错过的。” 郑嬷嬷笑道:“奴婢也是这样替姑娘回的,不过既然淑妃娘娘发话了,咱们备的礼物,是不是要重新挑一份?” “再加一套撑得住场面的头面,明日一早送过去,权当我这个表嫂替她添妆了。”简珞瑶先还有些顾忌,挑礼物的时候便压了压,这会儿听得淑妃的叮嘱,再不怕被人多舌,尽管放心大胆的给王瑞芳挑礼物了。 郑嬷嬷点头:“那奴婢下去重新拟单子了。” 夜里,萧长风回来,瞧见正屋的灯还亮着,一面往里走,一面问旁边的丫鬟:“王妃今儿还没歇下?” 红云福身道:“回王爷,是。” 萧长风微微颔首,又道:“叫人备水。” 红云应了一声,萧长风已经大踏步走进大门了,外间没点灯,里间等着,隔着屏风,烛灯显得模糊又朦胧,隐隐瞧见一个玲珑有致的身形,倒映在屏风上。 萧长风绕过屏风,简珞瑶也听到声音,回头看过来,瞧见是他,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笑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走两步迎过来,“可算是回来了。” “这么晚还未休息,是在等我?” “倒也不困,今儿中午睡得有些多。”简珞瑶笑着上前,正欲替萧长风整理外衣,眉头却忽然皱了皱,“王爷又喝酒了?” “喝得不多。”萧长风知道她不爱闻酒味,便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些许距离,其实他这么晚回来,多数都是在应酬,喝酒是必然的,只是她平日睡得早,没有注意到罢了。 萧长风也不要简珞瑶帮他,两三步走到软榻前,脱了外衣,随意仍在榻上,瞥见旁边的椅子里摆着的衣裳,不油挑眉:“王妃方才拿的是什么?” 简珞瑶走过来,将深色长袍从椅子里拎起来,细细抚平了上边的皱褶,道:“给王爷新做的衣裳,原想叫你试一试,若有不合适的地儿,再改一改,不过王爷现在一身酒气,还是沐浴过后再试穿罢,免得将新衣裳也熏出味来了。” 萧长风倒没有在意她埋怨的语气,只挑眉问:“王妃亲手做的?” “王爷可是不相信我的手艺?” 萧长风勾了勾唇,轻笑道:“非也,王妃心灵手巧,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正说着话,红云进了屋,隔着屏风回道:“王爷,热水备好了。” 简珞瑶便摆摆手:“王爷快些过去罢。” 片刻后,萧长风沐浴回来,带着一身清爽的味道,简珞瑶总算不嫌弃了,亲自捧了新衣裳替他穿上,萧长风也不忸怩,陪着简珞瑶,也大大方方供她打量。 简珞瑶退后两步瞧了瞧,暗暗点头,虽然她久味动针线,手艺却还在的,也不枉郑嬷嬷在旁边一眼不错的监督她。 这般想着,简珞瑶又上前替萧长风理了理衣襟,一面笑道:“第一回给王爷做衣裳,倒没想到能做得如此合身,一点都不差呢。” 简珞瑶自卖自夸,萧长风倒也不拆台,点头道:“辛苦王妃了。” 可不是辛苦了。简珞瑶暗想道,这衣裳她都缝了整整一个月,她以前学女红,也只是绣绣荷包和帕子。 她也聪明,荷包做了就送人,她爹娘,老夫人,兄弟姐妹,没事就送新做的荷包过去,给家里人营造一个她很勤劳的形象,就连她娘那般精明,都觉得她于女红上颇为精通,便放开了手,从未检查过。 只有湘兰院的众人知道,自家姑娘就学会了绣花做荷包而已,连纳鞋底都不会,更别提做衣裳了。 因而简珞瑶这衣裳做了整整一个月,众人一点都不简单——尽管剪裁是郑嬷嬷一手包办的。 正是因为不知道自家姑娘猴年马月能将衣裳做好,郑嬷嬷才千叮咛万嘱咐,要湘兰院的人在王爷跟前一个字也不能透露,万一王爷真放心上了,结果姑娘迟迟拿不出衣裳来,这不就在王爷跟前暴露了她的短板吗? 郑嬷嬷的良苦用心,简珞瑶半点没珍惜,一得意就全说了:“王爷穿着如此合身,倒也不枉费我忙碌了一个月。” “一个月?”萧长风挑眉,握住了简珞瑶方才自己肩上的手,细细的摩挲,低声道,“王妃用心了。” “可不是。”简珞瑶顺着萧长风的力度往前倾,整个人靠在他怀里,笑道,“这可是妾第一回做衣裳,王爷不要辜负妾一片心意才是。” 萧长风揽住了她的肩,笑道:“明日就穿这身衣裳。” 明日正好是沐休,倒是不用再穿官服,不过萧长风已经连着一个月没沐休过了,简珞瑶便问:“明儿可是闲下来了?” 萧长风点头,简珞瑶道:“那敢情好,安宁侯府二姑娘成亲,母妃今儿特意递话过来,叫我明日早些去侯府帮忙,正好王爷得了闲,不如同去?” 萧长风说沐休也是这个意思,如此便算商量好了,简珞瑶又给萧长风说了一下礼单,萧长风拍了拍她,笑道:“你决定便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熄灯长床上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翌日一早,简珞瑶便起来了,进入夏天,便没有睡懒觉的意义,不过她还是没萧长风起得早,萧长风锻炼完回来,她正好也洗漱了,收拾停当。 到用饭的功夫,外头太阳都老大了,两人一同去了安宁侯府。 “不知睿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和王妃见谅。”管家匆匆赶过来迎接,确实是有些慌忙的。 第75节 “无妨,是本王来早了。”萧长风跨过侯府门槛的时候,习惯性的伸手扶了简珞瑶一把。 这会儿时辰还早,来喝喜酒的客人没这般快到,安宁侯府虽说张灯结彩,瞧着热闹,大门口其实还算安静。 一进到侯府,简珞瑶和萧长风便分开了,管家叫了领了简珞瑶去侯夫人的正院,作为萧长风的外祖母,萧长风本该一道去安宁侯夫人那里请安的,不过考虑到今日人多杂乱,他便直接去了前院。 侯夫人屋子里果然许多人,几乎侯府女眷都聚集在这里了,她们早得到消息,简珞瑶一到正院,便有安宁侯夫人身旁的嬷嬷,亲自在门口候着,一瞧见她便露了笑意。 行完礼后,嬷嬷笑道:“夫人听到王妃来了,甚是激动,特意叫奴婢在这里候着王妃,可算是等到您了。” 简珞瑶笑道:“侯夫人客气了。” 进了正屋,安宁侯夫人已经被世子夫人扶着站起来,领着一屋子的人给简珞瑶行礼,“见过王妃。” 简珞瑶忙上前,亲自扶了侯夫人,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我就不喧宾夺主了,母妃叮嘱我早些过来,本意是叫我来帮忙,可不是给夫人添乱的。” “娘娘客气了,倒是辛苦王妃走一趟。” “都是自家人,夫人何必这般见外?”简珞瑶回着,一一瞧过旁的人,打了招呼,安宁侯府引着她去主位上坐下,简珞瑶这回倒没客套,依言坐下了。 简珞瑶与安宁侯府女眷说话的功夫,倒也有些与侯府来往勤的姻亲,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有简珞瑶认识的,比如瑞郡王妃,不过也有些是她不认识的,安宁侯的旁枝,比之侯府自然是渐渐没落了,简珞瑶之前没见过很正常,不过再没落也是族亲,算是一家人,侯府办喜事,她们早早过来倒也合乎情谊。 简珞瑶在侯夫人院里待了小半会儿,才找借口去王瑞芳屋子。 “我今儿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咱们的新娘子,改明儿入了宫,也好跟母妃说道说道。” 侯夫人和世子夫人也知道,简珞瑶早前就跟自家瑞芳玩得好,倒不怕她去新娘屋子里添乱,侯夫人笑道:“也好,多跟王妃这样的贵人待着,说不得还能给我那不成器的丫头,招来些福气。” 简珞瑶便笑道:“夫人这可是埋汰我了,有夫人这样福气的人儿在,哪还用得到我?” 不过世子夫人却是很赞同自家婆婆的话,人说大难过后必有后福,睿王妃还是姑娘时,糟了那么多罪,满京城里稍微得脸的,谁不知道这姑娘泰半已经毁了? 可万没想到她还能时来运转,陆续被皇后、太后和圣人看中,才以五品官嫡女的身份,嫁给了睿王当正妃,比起她,安王妃和诚王妃的身份要贵重许多,可是在圣人和太后跟前,前头两个加起来,也没有睿王妃一人得脸。 这也就罢了,世子夫人相信自家女儿嫁到夫家去,于地位上定无人敢轻慢,她唯独不放心的,是她女儿的性子,女人性子太过刚强,恐怕难得丈夫喜爱。 可睿王妃与睿王却是出了名的感情好,睿王妃出行,坐的都是睿王的座驾;淑妃每每召睿王妃入宫,没待多久睿王便去昭阳宫请安了,具体何意众人都清楚,睿王这是防着淑妃刁难睿王妃呢! 虽说淑妃和睿王妃婆媳不和的传言渐渐多了,他们安宁侯府也难免受影响,可从女人的角度,世子夫人也不得不承认,睿王妃确实有些手段,先前还能说是新婚燕尔,感情融洽很正常。而现在,距离睿王大婚都好几个月过去,超过百日了,要是放在旁人身上,朝夕相对这么久,新鲜感早过了,小夫妻就算没生腻了,但也该疏远起来,而睿王后院,到现在可是一个通房妾侍都没有! 世子夫人交际广阔,这些日子出门,越来越多人说起睿王妃,以为睿王妃和淑妃不和,便能在侯府与睿王妃之间跳起些嫌隙,话里话外,都是暗示睿王妃善妒不贤的。她有自己的眼睛,倒不会被这些话蒙蔽。 睿王妃娘家无权势,便是圣人和太后再喜欢她,又能给她多少脸面?如今睿王妃能成为许多女人羡慕嫉妒的存在,还不是因着睿王对她的宠爱?睿王妃本身强硬不起来,纳不纳妾都是睿王说了算,她手腕再厉害,归根究底,还不是睿王纵的? 她也曾听丈夫偶尔提到过,这阵子乱起来了,朝臣隐隐开始站队,巴结安王诚王和睿王的不少,送金银的送金银,送美人的送美人,安王府和诚王府的后院都热闹不少,睿王府还是那般安静。她知道,丈夫本意是夸睿王拎得清,不像安王和诚王,见了女人就昏头,但她仍免不了关注旁的地方——这可是睿王自个儿不要的,足见睿王对睿王妃的心意。 世子夫人想到这儿,心里就一团火热,若自家女儿能学到睿王妃的一星半点,嫁过去了能安安心心过日子,自家也就放心了。 因而听简珞瑶一说,世子夫人便接道:“正巧我也要去瑞芳那儿一趟,我陪王妃过去罢。”说着又看向侯夫人,笑道:“母亲,我去去就来。” “去罢去罢。”侯夫人挥挥手,不甚在意,“今儿有你弟妹她们帮衬着,你就歇口气,别操那么多心。” 世子夫人笑道:“儿媳就谢母亲心疼了。”说罢,才朝简珞瑶做了个手势,“王妃请这边来。” 简珞瑶道:“那就有劳世子夫人辛苦一趟了。”简珞瑶原是想叫她不必如此客气,叫个下人带自己过去便是了,只是瞧着世子夫人的神色,她又没吭声了,恐怕顺道是假,想和自己同行才是真。 世子夫人热情的在前面引路,简珞瑶跟在身后,有说有笑的出了正院,世子夫人闲聊似的道:“昨儿瑞芳就问过您今儿会不会来,若知道您特意来这般早,那丫头还不知高兴成什么样。” 简珞瑶这阵子跟王瑞芳都有通信,她能不能来,王瑞芳只怕被她娘都更清楚。 再说了,以萧长风和安宁侯府的关系,她只要不是病入膏肓,都没理由在王瑞芳成亲的大日子不到现场。 因此世子夫人这话不过是个引子,引出她跟王瑞芳关系好的话题。 简珞瑶心知肚明,便从善如流的道:“世子夫人这话就太见外了,且不提瑞芳算是我表妹,以前在闺中时,我俩也是手帕交,瑞芳帮我许多,今日她大喜的日子,我自然也帮衬便帮衬。” “王妃心善,我自来是知道的。”世子夫人笑了笑,话锋一转,微微叹了口气,“只可惜我那丫头被宠坏了,性子太自我,若能比得上王妃的一星半点,我都不至于如此担心。” “世子夫人委实折煞我了,别说我没你说的这般好,瑞芳自来也不差,她大方又可爱,京里多少太太羡慕你养了这么个好女儿。” “谢王妃盛誉了,那丫头可当不得。”世子夫人仍有些忧心的道,“我也不图她面面俱到,若能如王妃一般,与姑爷过得和和美美,那也没甚好担心的。” 简珞瑶眼神闪了闪,世子夫人跟她诉苦,究竟是有何意? 似乎瞧见简珞瑶的迟疑,世子夫人也觉得自己太过委婉了,确实很难叫人意会,便又加了一句,“王妃待会儿若得了闲,倒不如替我劝劝她,瑞芳自来听您的意见。” 简珞瑶石火电光间,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终于了然了,当下点头道:“世子夫人既然信我,我自然勉力一试,不过世子夫人也不必太过忧心,瑞芳聪慧灵敏,便是不说,她日后也会懂的。” 对于简珞瑶这个观点,世子夫人心里倒是赞同,不过嘴上仍是道:“若能叫她少走些弯路,那便最好不过。” 女子嫁人,便如第二次出生,也是人生最大的转折点。 在娘家的种种日子,已成过去。 成亲后,有人过得好,有人过得糟,过得好的自然有其原因,而过得不好的,迟早也会知道自己为何过得不好,只是作为母亲,又如何舍得看自己的孩子头破血流后的潘然醒悟? 宁愿揠苗助长,也要她一世安康。 简珞瑶明白世子夫人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倒是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做母亲的都有操不完的心,不单单是世子夫人,还有她娘。 然而昭阳宫的淑妃,又何尝不是?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王瑞芳的院子,还没走进去,便瞧着院外人来人往,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好不忙碌。 瞧见世子夫人和简珞瑶,捧着水盆出来的丫鬟停下脚步,恭敬的福身:“见过睿王妃和世子夫人。” 简珞瑶和世子夫人停下脚步,世子夫人问:“姑娘都收拾好了吗?” 剪秋道:“回世子夫人,姑娘已经收拾好了。” 世子夫人点头,冲简珞瑶笑道:“王妃请随我来。” 比起院里院外的热闹和忙碌,闺房内却是安安静静的,丫鬟们行动间都放轻了脚步,说话声也是低声细语的。 贴着窗花的窗户,喜庆的红纸,处处贴着大大的双喜剪纸,将整个屋子映衬得红通通的。 一身大红嫁衣的王瑞芳,背对着她们坐着,听到脚步声,王瑞芳回头,盛装打扮下显得娇艳的脸,立时绽放一抹笑容,惊喜的道:“娘,珞瑶!” 正说着,兴奋的要站起身,准备向两人迎过来,身旁的丫鬟们忙叫了一声:“姑娘——” 她们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只见王瑞芳步子还没迈出来,整个人已经往前倾了。 众人正紧张惊呼,离王瑞芳最近的剪语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了王瑞芳。 世子夫人惊出了一身冷汗,见王瑞芳没摔地上,这才放心下来,上前几步抓了王瑞芳检查完,便教训道:“都嫁人了,还这般毛毛躁躁,到了夫家可怎么办,叫人如何放心你……” 这番混乱下来,倒是无人注意到王瑞芳先前对简珞瑶的称呼。 “娘,我只是一时大意,不是故意的。”王瑞芳缩了缩脚,冲世子夫人笑道,“还不是这双鞋太小,根本就不适合我……” 话还没说完,又被世子夫人瞪了一眼:“鞋子小怪谁?以前叫你裹脚,你自己不肯,好像我会害了你一样,趁我不在,跟了你祖母进宫告状,现在全是你自己作的!” 听得世子夫人的话,简珞瑶的目光不由往下,瞧了眼王瑞芳裙摆下的脚。 倒是没瞧见什么。 不过简珞瑶知道王瑞芳她娘所谓的裹脚,并不是传统的那种缠足。缠足是暴力的将脚趾掰弯,往里卷,用布一层层的裹起来,抑制脚的自然生长。 一开始,简珞瑶以为这个时代的裹脚,也是这般暴力和血腥。那个时候,她无意中听到她娘跟老夫人商量,说她大堂姐到裹脚的年纪,简珞瑶差点被吓坏了,毕竟她们姐妹相差得不大,大堂姐完了,至少两三年后,铁定轮到她。 简珞瑶又担心又害怕,简珞婷裹脚的时候,她缠着去看过,才终于松了口气——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其实就是在脚上裹几层布,刘嬷嬷说这样可以防止长成大脚。虽然已没有了“三寸金莲”的说话,不过无论哪个年代,女人的脚都是玲珑精致称为美。 后来习了字,简珞瑶喜欢溜进她爹的书房。简司业是文人,却没有文人的迂腐之气。 许是跟简家的家风有关,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简家的女孩最开始的启蒙课,却是跟男孩们一起上的。只是稍微大了些后,女孩们开始学起了《女则》《女戒》,而男孩子去族学,或是托关系进一些知名的书院。不过至少说明,简家的家风还算是开明的。 简司业更是洒脱,几个儿子他谁都瞧不上,偏在简珞瑶表现出对他的书房很感兴趣之后,把简珞瑶当弟子般的教导,手把手的教她练字。 简珞瑶七八岁的时候,就可以随意出入她爹的书房,她爹作为国子监司业,相当于最高学府的副校长,无论学识还是作风,在读书人里也是小有名气的,同时简司业是也是极爱书之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收藏古本。 简珞瑶便在她爹的书房里找到许多史书或者随记,记载先朝数代的风俗人情,没什么研究价值,因为都是些简珞瑶记忆中没有朝代,一个她眼熟的都没有,不过倒是便于她了解这个时代的背景。 关于裹脚的记载,简珞瑶也曾在书上看到过,不过是野史,也不知真假。据传,本朝往上数三代之前,出了位惠明帝,这位惠明帝在历史上很有名气,推出过许多利国利民的改革,政绩斐然,历代许多有理想抱负的皇帝,都以把惠明帝当男神。 不过简珞瑶看到的野史中,提的却是惠明帝的发妻——惠文皇后,在此备注一下,惠明帝是史书记载惟一一位只有一个后宫的皇帝,就是惠文皇后。 惠明帝是一位千古明君,惠文皇后也不妨多让,巾帼不让须眉,相传她忧国忧民,极力协助惠明帝推行各项变法,而在惠明帝以前,简珞瑶理解的那种缠足,在世家和百姓中都尤为盛行,甚至发展到女子不缠足,就嫁不出去的地步。 而惠文皇后生下独女后,感念女子生存不易,至此开始,惠文皇后便为替百姓禁缠足而上下奔走。 奈何陋习已成风俗,别提传到民间去,第一个站出来抵抗的就是各大贵族,计划颇受波折,最后还是惠明帝站出来支持惠文皇后,直接颁了诏令下去。 但这不过是刚刚开始,上禁下行,总有人私底下悄悄缠足。 在惠文皇后的坚持下,一开始是穷苦百姓家的女儿开始不缠足——因为颤了足女子便无法劳作,一双根本撑不起身体的小脚走起来都不平衡,更别提干农活了。 到惠文皇后去世后,百姓里头不缠足的已经挺多了,然而贵族间,缠足仍是主流。 一直到后来战乱,战火四起,无论是百姓还是贵族,皆疲于奔命,此时平民女子不缠足的优势才显现出来,不缠足的平民女子甚至能效仿男子,上场杀敌,而三寸金莲的贵族女子却成为逃命的包袱,越来越多的贵族女子被家人所抛弃。 最后建立新朝,新帝命人将女子不准缠足记入律法,无论是新兴的贵族,还是穷苦百姓,都十分拥护这条律法。 缠足的歪风,到这时才真正掰正过来。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王瑞芳见世子夫人说得太直白,如此不留情面,不由道:“娘!睿王妃在这儿呢,您好歹给女儿一点面子。” 说罢,却在世子夫人看不到的角落,冲简珞瑶眨了眨下眼睛。 简珞瑶抿唇笑了笑,没吭声,看着她们互动。 在王瑞芳跟前,世子夫人不是简珞瑶平日见的那个端庄文雅的世子夫人,瞪着眼睛的模样,跟她娘爽利的性子都有几分像。世子夫人毫不客气的道:“你还想要脸面?晚了,睿王妃岂会不知你私下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虽是如此,世子夫人倒也住嘴了,主要是不想大喜的日子,真叫她女儿不开心。 简珞瑶这才上前道:“既然脚痛,还不快坐着,免得脚上受力越发痛了。待会儿要用上脚的地方还多着呢。” 世子夫人点头:“王妃说的是,你赶紧给我坐下来!” 王瑞芳却是眼前一亮,冲简珞瑶笑道:“这般说你成亲的时候,也被穿过小鞋……” 话还没说,王瑞芳又被世子夫人拍了一下:“你不会说话?大喜的日子,你最好给我闭嘴!” 王瑞芳唯唯诺诺的应了,世子夫人才看向简珞瑶,笑道:“王妃若无事,就替我看着这丫头,一错眼就上房揭瓦,真真是无法无天!” 世子夫人虽然满是埋怨和嫌弃的语气,眼眶却悄无声息的红了,大抵是想到这么不省心的孩子从此就是别人家的了,一时情难自抑,匆匆交代完,便借口有事出去了。 简珞瑶只当没看到,目送着世子夫人走后,才在王瑞芳身旁坐下来,劝道:“世子夫人当真是为你操碎了心,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别叫她还为你担心。” 王瑞芳瞥了眼屋子里的众人,道:“我有些私房话跟睿王妃说,你们去外边候着罢。” 伺候王瑞芳的丫鬟婆子们,自然知道王瑞芳先前就跟简珞瑶关系好,也不奇怪,应了声便出去了,喜婆倒是有些迟疑,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王瑞芳的奶嬷嬷笑道:“郑嬷嬷许久没过来了,请你去吃些东西,还有喜娘,一起来罢。” 简珞瑶便看过来,笑道:“嬷嬷只管去,这里无事。” 第76节 睿王妃都发话了,喜婆再无话可说,乖乖跟众人出去了,简珞瑶才瞥向王瑞芳,挑眉道:“怎么了?” 自来爽利的王瑞芳,神情竟然有些闪烁,过了小半会儿,才低声道:“听她们说……你跟表哥琴瑟和鸣……我……” 到底是没出嫁的姑娘,就算是闺蜜,有些话题也不好意思说得太明显。简珞瑶秒懂了,笑道:“你和世子夫人倒是心有灵犀,世子夫人方才在路上,特意叮嘱我好好劝你来着。” “我娘也怕我……” 简珞瑶替她把话说完:“怕你跟你夫君相处不好。” 王瑞芳脸颊一热,不过涂着厚厚的胭脂,倒是看不出来,她低声道:“还不是,你别乱说。”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简珞瑶也不继续打趣她了,笑道,“我瞧着天色不早,你这儿应该很快就来人,便长话短说了,日后若有什么事,照常通信解决。” 王瑞芳点点头,真诚的道:“谢谢你。” 简珞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时代跟她上辈子不一样,风气便是偏向委婉含蓄,这种类似于夫妻闺房的事,便是闺蜜间,也不能轻易吐露的。 不过这对简珞瑶来说不是事,她上辈子就没少过知心姐姐,更别提对象是王瑞芳,遂拍了拍她的肩,道:“你为我做的何止这些,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再客气我就不高兴了。” 王瑞芳抿唇,终于绽放了与平日一致的灿烂笑容:“认识你真好。” 简珞瑶也笑了:“我也是。” 然后便凑到王瑞芳跟前,细细的跟她分析。简珞瑶问:“你夫……未婚夫,是什么性子你知道吗?” 王瑞芳又把头垂下了,细声道:“他……跟表哥差不多。”说完怕简珞瑶想歪,忙又补充道,“以前还没定婚时见过几面,他是我舅母的侄子,也算是远房表哥。” “没问你这个。”简珞瑶含笑打趣了一声,倒是松了口气,她虽然见得多,但是并没有把握,“那就好,像你表哥这性子,需要慢慢磨,一点一点渗透进他的生活,先摸清他的底线,该耍脾气的时候耍脾气,该体贴的时候体贴,感情到了,可以适当敞开一下心扉……对了,他家是文臣吗?” 王瑞芳眨眨眼睛,听得很认真,回得也很认真:“不,是武将。” 简珞瑶立时想到,当年诚王和蒋嫔费尽心思,让圣人将忠勇将军的女儿指给诚王,与王瑞芳嫁给武将之家,应该是出于同等的考量,不由心疼这个小姑娘,平日里再如何受宠,家族需要的时候,照样要牺牲。 不过简珞瑶现在跟他们是一体的,也不好说什么,说到底王瑞芳的“牺牲”,也是为了萧长风,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只能打定主意以后多多关注她,能照拂的便照拂。 两人正细细说着话,丫鬟忽然在外面报:“王妃,姑娘,表姑娘来了。” ☆、第66章 01.01 简珞瑶正得尽兴,还下意识的问了一声:“哪位表姑娘?” 屋外和屋里都静了一下,丫鬟没吭声,王瑞芳手肘抖了抖简珞瑶,正欲凑到她耳旁提醒,却听到一个温柔也略显熟悉的声音,轻笑道:“睿王妃贵人多忘事,我是罗秀媛。” 这声音听着温柔,语气委实不那么友善。 简珞瑶倒没在意,看了王瑞芳一眼,王瑞芳便道:“原来是表妹来了,剪语,还不快请表妹进来?” 剪语应了一声,才将门推开,恭恭敬敬的对罗秀媛做了个请的手势:“奴婢伺候不周,请表姑娘见谅。” 罗秀媛自来以善解人意着称,并不怪罪剪语,摆摆手道:“今儿忙得人仰马翻,不能怪你。” 剪语福身道:“谢表姑体谅。” 王瑞芳见状又想翻白眼了,不过想到自个儿马上就要嫁人了,就像珞瑶说的,要够装,要有演技,不能叫人觉得她很好看穿,忙又稳住了神色,露出一个笑容:“表妹来这般早,真是辛苦了。” “表姐出嫁的日子,本该早些来的,如今已是晚了,表姐不介意就好。”罗秀媛说着,又朝简珞瑶福身,“见过睿王妃。” “且不提咱们是一家人,以前又是旧识,罗姑娘快别如此客气,坐罢。” 简珞瑶不提还好,她一说,罗秀媛再无法忍受心底深处的苦涩,勾着的唇角也有一丝的凝滞,片刻后缓过神来,道:“睿王妃客气了,礼不可废。” 所谓造化弄人,很早以前便听过简珞瑶,彼时她抱着美好的念想回京,与各家姑娘们走动间,听得做多的,便是简家被退婚数次的简四姑娘。 有人说简四姑娘被这么多未婚夫退亲,定有什么隐疾叫人无法忍,有人说简四姑娘能定这么多亲,也是个有造化的。也不全是嘲笑反讽,也有少部分称赞简四姑娘,说她坚强柔韧的,换着别的姑娘,怕是受不住这种打击。 但无论哪种说法,都没人愿意与简四姑娘来往——原因无他,简四姑娘名声如此之差,怕是嫁不出去了,可她们还是要说亲的,不能受此牵连。 那个时候,她对简四姑娘无感,甚至心底有些隐隐的同情,好好一姑娘,无故被屡次退婚,未婚夫若都是瑞郡王世子那样的纨绔也就罢了,偏偏昌国公家的林少爷,也圣人钦点的探花郎,都是京城闺秀们颇为向往的好儿郎。如此打击,便是加倍了,至少她想象了一下,若是自己被表哥如此嫌弃,怕是根本撑不下去。 一开始,她偶尔与旁人讨论起简四姑娘,也不过是因为她离京太久,需要一个突破口,重新打入京城闺秀圈,被大家所接受,讨论大家感兴趣的话题,自然是最好的途径。 只是说得多了,便也渐生好奇,更因为简四姑娘竟然能入了她那个眼高于顶的表姐的眼! 说起表姐王瑞芳,她是既羡慕又嫉妒,羡慕她被所有人喜欢,祖母,祖父,舅舅,甚至是姨母。姨母有多喜欢表姐,她是从小听到大的,当时只恨自己不在京里,那样至少也能让姨母和表哥注意到自己。 索性姨母出自侯府,关系天然亲近,表哥不用娶表姐稳固地位,倒是他们罗家这些年势头强劲,她父亲年纪轻轻,已是从二品的巡抚大臣,简在帝心,姨母才把目光定在她身上,想要来个喜上加喜。 她那时候入京当真是满心欢喜,以为嫁给表哥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对于姨母喜欢表姐,便少了几分忌惮,只是仍有些不甘心,明明她是姨母的侄女,又是未来的儿媳,无论如何也比表姐亲近些,可姨母每次在表姐面前都忽视她! 罗秀媛在父母跟前,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口气并不能忍,便憋足了劲想在所有人面前好好表现,超过表姐王瑞芳。自知道表姐居然自甘堕落,跟京城笑柄的简四姑娘玩一块去了,她心里既痛快又诧异,这简四姑娘何德何能,叫表姐如此喜欢? 她们第一回见面,确实有些不愉快,是她的问题。 那时外祖母大寿,她想在京里打响自己的名声,自然要面面俱到一点,便不愿简四姑娘的到来扰了其他姑娘的兴致,便越过了表姐,将剑四姑娘的位置安排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毕竟以简四姑娘的身份,坐角落的位置很正常。 却不想表姐为了一个位置跟她闹起来,叫外祖母都知道了,她当时状似无意的提起这件事,当着外祖母的面给简四姑娘道歉,意在叫外祖母瞧见表姐为了外人针对自己,却不想外祖母爱屋及乌,难得对外人热情的她,竟看在表姐的份上,对简四姑娘十分慈祥。她瞧得出来,那是真心的热情,而不是客套。 她那时再如何对简四姑娘关注,也不过是基于表姐和留言的基础上,换做平时,她根本不会与这样的人有任何交集。 后来入宫选秀,瞧见简四姑娘也在,旁边无人与其来往,她想表姐说不准会找姨母关照自己最好的朋友,就算不会找姨母关照,以表姐的性子,也肯定会提到简四姑娘,而姨母那般疼表姐,自然会叫人关注简四姑娘。因此便主动关照了简四姑娘,希望姨母瞧见她的善良热心,并不输于表姐。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表哥最后娶的人竟然不是自己!她如此优秀的表哥,竟然娶了一个笑柄做正妃! 这叫她如何甘心?连简珞瑶都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 即便是如今,她也很想问以问那个人,凭什么? 表哥当初对她冷淡,她没有在意,因为表哥对所有人都冷淡,她曾在姨母宫里,瞧过来请安的表哥,对姨母都面无表情,也没见他对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姐多和颜悦色。 她便天真的以为,表哥不是不喜欢自己,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姨母总说表哥是冰块,她坚信自己只要嫁给了表哥,做一个贤妻良母,替他操持家业,总能将表哥这块寒冰捂热。 现实却如此讽刺,表哥确实被人捂热了,那个人却不是她。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嫁给别人,表哥娶了别的女人,却渐渐成为众人口中的性情中人,温柔,疼人,一切不该是他做的事,他都做了,连带着那个以前被人笑话嘲讽的女人,一跃而成最受闺中姑娘羡慕的人。 所有人都想变成第二个简四姑娘,经历挫折、磨难,却也能否极泰来,最后被人疼惜,被妥善安放。 可是她呢? 她该如何自处?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瞧着对面姑娘眼神开始朦胧,雾气自眸子里弥漫开来,似乎要结霜,要滴水,当真是一朵令人怜惜的娇花。 然而简珞瑶有点不知如何面对,严格说起来,对面这姑娘是她的“情敌”,然而又不算。 她知道淑妃曾打算和自己的妹妹喜上加喜,将侄女娶回家当儿媳妇,也曾见过、听过她对萧长风一往情深。 但同时她也知道萧长风从未回应过。 她去昭阳宫给淑妃请安的时候,淑妃曾毫不顾忌的埋怨萧长风终于如愿,可以不用娶他表妹了。她不知道淑妃这话是说给萧长风听,还是有意提醒自己,但从她嫁给萧长风起,就没把罗秀媛放在她和萧长风之间过。 所以说情敌的话,又有点儿不太恰当。总之她知道罗姑娘心里,对她不会有好感就对了。 其实简珞瑶对罗姑娘还是有些感慨的,一腔真心被落空,多少有些难以接受,可圣人已经给罗姑娘赐婚了,长公主的长子,颇受圣人宠爱,还封了爵位,日后无论如何,也能混个富贵闲人。简珞瑶私以为这比嫁进皇家,要幸运许多,至少没那么多撕逼,也没什么风险。 出于站在萧长风的立场,简珞瑶也希望罗秀媛能过得好,她对萧长风来说,毕竟是有亏欠的表妹,即便是淑妃,嘴上不说,对这个侄女怕也是愧疚心疼的。 简珞瑶来安宁侯府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应该会见到罗姑娘,也打定主意好好待她,不叫小姑娘心底难堪,奈何理想总是比现实丰满,一瞧见罗秀媛泫然欲泣的样子,简珞瑶就懵逼了。 她如今也算见多识广,宫里撕逼都见过不少回,可还真没瞧过这等人才,说哭就哭——不,没哭,小姑娘努力忍着眼底的雾气不变成泪水掉下来,既柔弱又坚强的模样,委实叫人心生怜惜。 一个大写的心疼。简珞瑶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 许是瞧出了简珞瑶的迟疑,王瑞芳挺身而出,笑着喊了罗秀媛一句:“表妹还愣着做什么?上来坐啊!” 说着往简珞瑶身旁挪一挪,床上便露出了大片位置。 罗秀媛也愣了一下,许是没想到表姐今日对她如此热情,疑惑了一下,眼底的雾气,便在疑惑中渐渐消散。 终于没哭了。简珞瑶松了口气,她也不是傻,虽说这屋里还有人,可安宁侯府上下都知道,她以前跟王瑞芳关系很好,最重要的是,王瑞芳跟罗秀媛不对付,如果王瑞芳替她作证她没欺负罗秀媛,旁人纵是面上相信,背地里也要嘀咕一声“睿王妃原来如此心胸狭隘”之类的话了。 若只是这般,那也罢了,可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她本来就不算好的名声,只怕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好在王瑞芳有丰富的对战娇花的经验,在罗秀媛晃神间,她使了个眼色,剪语意会,热情的上前,半扶半拉的将罗秀媛拉到了床上坐下。 王瑞芳握住罗秀媛的手,笑眯眯的道:“以前是我不对,总是喜欢逗你,如今也该懂事了,表妹你能原谅我吗?” 罗秀媛还能说什么?只能僵硬的点头,道:“表姐忽然这般,倒叫我不知所措呢。” “无妨,日后习惯了就好。” 罗秀媛勉强笑了笑,简珞瑶便也道:“罗姑娘瞧着身体可是大好了,我就说年轻人恢复得快。当初听说你大病一场,母妃甚是担心,若不是怕人说嘴,恨不得叫了太医看给姑娘看病,今日一瞧,我也好回宫告诉母妃,叫她老人家将心放一放了。” “多谢睿王妃关心。”罗秀媛又起身朝简珞瑶福了一身,“也多亏了睿王妃之前送的野参,才把我从鬼门关里又拉回来。” 简珞瑶便笑道:“那玩意儿库房还许多,不值当什么,能叫罗姑娘滋补好身子便是它的造化了,改明儿我再叫人挑几根好的,给姑娘送过去。” 一番你来我往,罗秀媛最后只得再次福身,“睿王妃盛情难却,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简珞瑶满意的道:“早该如此,姑娘快别如此见外了。” 正说着,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来的人并不少,一齐涌进王瑞芳的屋子。 侯府女眷全到了,世子夫人和罗夫人一左一右搀扶着侯夫人,侯夫人一踏进门便笑得合不拢嘴:“我芳儿好看,太秀气了,可舍不得你去别人家。” 罗夫人抿唇笑道:“娘要是舍不得,叫她常回来看您便是,瑞芳自来孝敬,只怕也舍不得离开您身边呢。” 女眷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煽情,侯夫人开始抹眼泪了,王瑞芳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倒在侯夫人怀里,却被世子夫人慌忙拉出来查看:“你可经心些,别把妆容给哭掉了。” 王瑞芳眨了眨眼睛,一时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说好的煽情呢? 简珞瑶忍不住低头,将眼底的笑意掩下去。 女眷过来是给王瑞芳添妆的,简珞瑶知道规矩,她既然是奉淑妃之命,来替王瑞芳做脸,自然没有一早给王瑞芳,特意留到了众人来齐。 辈分从小到大,一个个的给,最后轮到简珞瑶,新添的那套首饰,是一整套镶宝石的头面,金步摇镶红宝石,金耳坠红镶宝石,还有宝石戒指宝石手镯,珠光宝气贵气非凡,最令人惊艳的还是镶宝石的项链,大大小小镶了数十颗,大的像鸽子蛋,小的像闪耀的星星,会成水滴状聚在胸前,十分闪耀。 这项链的款式,其实不是时人常见的款式,时人看重内涵,讲究低调的奢华,如此“暴发户”似的炫宝石的行径,平常并不叫人看好。 简珞瑶会选它,是觉得以王瑞芳的审美,定会喜欢,却没想到郑嬷嬷将添妆一摆开展示的时候,屋子里还听到小声的吸气声,王瑞芳果真摸着项链,爱不释手的样子。 侯夫人笑道:“你这丫头真真是掉进钱眼里了,索性这儿没外人,不然叫人家知道,还以为家里短你了吃用呢。” 添完妆,简珞瑶也不好在王瑞芳屋子继续待下去,这会儿宾客该来的差不多都来了,简珞瑶也估摸着时间,叫人送了她去花厅。 花厅里已坐满了人,简珞瑶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对面的诚王妃便冲她笑道:“三弟妹今儿怎么来晚了?” 这话一出,原本细细讨论的声音,又停下了,静静看着简珞瑶的反应。 第77节 郑氏也被请过来了,她虽是睿王妃母亲,但级别上仍不够,把她的位置安排在世家圈子里,也难免有些格格不入,反倒叫人难堪。 侯府自然不会在睿王和睿王妃感情正好的时候,特意去给王妃的母亲难堪,算是贴心的将郑氏安排在熟人身便,郑氏旁边坐的便是刘家的二太太——简珞芳嫁入刘阁老家后,简刘两家也算姻亲了,刘二太太虽不是简珞芳的婆婆,倒也愿意交好,见此情形,忙给郑氏使了个眼色。 其实郑氏哪用她提醒,她女儿一进来她便关注了,诚王妃那近乎挑衅的话,她的位置偏后都听得一清二楚。 郑氏握着茶杯的手有些发紧。随着圣人对皇子们的重视,三位王爷渐渐起势,彼此间的气氛也是愈演愈烈,似诚王妃这般的挑衅,单是她瞧见的,就不是第一回了。可郑氏还是担心。 这毕竟是安宁侯府,万一瑶儿一个没处理好,与侯府生了嫌隙,以后淑妃还指不定怎么记恨瑶儿? 简珞瑶却淡淡的朝诚王妃笑了笑:“二嫂如此关心我,委实叫弟妹受宠若惊,不过二嫂来得迟,怕是不知道,我与王爷一早就过来了。” 安王妃见简珞瑶一句话化解了尴尬,便也出来打圆场了:“我就知道三弟妹如此妥当的人儿,侯府大喜的日子,怎么能来迟,二弟妹也是忒瞎操心了。” 诚王妃瞥了安王妃一眼,嗤笑道:“大嫂既然早知道,我方才误会三弟妹的时候,怎么不替三弟妹解释一句?” 安王妃袖子底下的双手握紧,心里暗骂道婆婆说得果真没错,路氏就是条疯狗,见谁都咬! 不过安王妃心里在如何暗恨,面上还得保持一贯的笑容,温和的道:“瞧二弟妹说的,这么大人还如此一根筋,若是我出来解释,哪有三弟妹自个儿解释更叫人信服,至少三弟妹亲口说的,想泼脏水之人也没了借口,二弟妹你说是不是?” 安王妃绕过简珞瑶这个当事人不说,特意去点名诚王妃,其暗讽之意一眼便知, 诚王妃却并不接话,只冷哼一声便算过去了。 反正她不像陈氏,处处要维护长媳的形象,强调她长媳的地位,其实心底还不知怎么黑着呢。她则只要调拨了陈氏和路氏的关系,不叫她们两走到一块去,要不要名声都无所谓。 毕竟她名声再不好,能差过姑娘家的时候就被退好多回婚的简氏不成? 如今是万岁爷和太后对简氏上心着,所以没人提这茬碰上头的霉头,日后简氏不得上头的心了,有的是人落井下石。 于是一个要脸,一个不想理,一场撕逼大战便死于开头,简珞瑶也没什么心思凑热闹,坐下与旁边的夫人太太说着话,偶尔往后面瞧一眼,瞧见她娘关切的眼神,心里头也是一暖。 没多久,新郎来接亲了,领着伴郎们和敲锣打滚的众人直奔后院去。 成了亲的女人倒没这么多避讳,是可以上去瞧热闹的,主家也要这样热闹的氛围。且结婚是喜事,女眷们也乐得多沾些喜气,有些爱凑热闹的,便跟了去瞧新娘子。 新娘被大舅子从闺门背了出来,喜婆一面跟着,一面洒着花生瓜子喜糖,被孩子们哄抢,有些个大人也凑上去捡漏,嬉笑声落了一地。 简珞瑶只远远瞧着这热闹的场景,她没往前凑,便逐渐被挤到了外围,瞧见她娘站在另一旁,简珞瑶便走了过去。 “娘。” 郑氏看向她:“你怎么也出来了。” “太闹,吵得我头疼。”简珞瑶问,“二哥在老家可写信回来过,他那里安顿得如何了?” “你二哥他什么地方没去过,老家还有族老在,有甚可担心的。”郑氏倒不是不关心次子,一来就像她说的,次子跑遍那么多地方,根本没甚可担心的,二来自家如今的身份也不同了,王妃的娘家,族里那些人听得这消息,可还不好好跪舔上来,根本不可能怠慢自家儿子。 郑氏心里门清,倒是教育了简珞瑶一顿:“你都是出嫁的人了,可别整日只关心娘家,把心思放在王爷身上,那才是正经事。” 其实郑氏想问的是她那些药吃了没,怎么都两三个月了还没动静。奈何这里人多口杂,郑氏还是忍住了没问。 对于她娘千篇一律的叮嘱,简珞瑶听过便算了,转而又问:“大哥他们也快回来准备考试了罢?” 郑氏笑道:“昨儿送信回来,估摸着过几日就回来了。” “大哥他们回来了也给我送个信,王爷前儿还说不知大哥他们准备得如何了,可有需要帮忙的/” 郑氏张了张嘴,本想拒绝,自家都是靠真才实学的,不兴走这后门,不过想了想她还是没开口,有些话作为女人不好说,她便点头道:“行,不兴帮什么忙,你们要是乐意过来瞧瞧你大哥,过来便是。” 简珞瑶点了点头。 不过郑氏当日回了家,却将心头隐忧告诉了丈夫,简司业皱眉道:“王爷跟你说的?我往常接触睿王,他也不是这样的人,性子十分允正……” 郑氏便道:“是瑶儿这般跟我说的。” 简司业虽然不管俗事,却也有一根筋,反倒比郑氏跟了解简珞瑶,当下抚须笑道:“那便说得通了,王爷本不是这样的人,瑶儿只是借他来堵了你的话,定是你平日教训得太多,叫瑶儿都怕了。” 郑氏极少被丈夫这么说,脸有些红:“我哪里是教训她,不过是为她好,她倒好,居然拿王爷来堵我的嘴。” 简司业瞥了她一眼,却道:“你瞧瞧,稍不如你意,就咬牙切齿了,瑶儿这般迂回,还不是怕你担心?你说为她好,她都这般大了,可曾出过什么篓子?反倒是没有咱们在旁边,她也过的很好,这便够了,你是瞎操什么心!” 郑氏瞥了他一眼,扭过身道:“跟你们说不通!” 不过心里头还是隐隐有些感悟,女儿大了,她似乎确实不该管太多,她说的那些孩子未必就不懂,那孩子在太后跟前都讨得了好,如今日子也过得蒸蒸日上…… 思及此,郑氏当下舒了口气,决定日后改一改对自家女儿的态度,省得她都开始塘塞自己了。 简珞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造成了这样的效果,从安宁侯府出来,上了自家的马车,简珞瑶也拉着萧长风坦白道:“方才在侧厅,跟娘说到时候回去看大哥,稍稍借了王爷的名头,还望王爷海涵。” 萧长风挑眉:“王妃是如何与岳母说的?” 简珞瑶便将她跟她娘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萧长风眼神闪了闪,旋即将简珞瑶的手纳入大掌中,轻笑道:“无妨,替你背这点黑锅,也是为夫的责任。” 简珞瑶要笑了,从善如流的道:“夫君大善。” 萧长风并未说话,只是握着简珞瑶的手越发的重了,半响后,才问道:“他们打算何时回府?” “我娘说前儿写信回来了,就在这几日的事。” “若有空,到时也陪你走一趟。” 简珞瑶笑眯眯的点头:“好。” 正说着,马车渐渐驶出幽深的巷子,来到繁华的街道,周围的气氛从宁静变成了热闹,叫卖声、吆喝声,还有行人此起彼伏的说话声,交织成一首动人的乐曲。 马车只是准备从主街道,横穿到另一条幽深的巷子,简珞瑶听得这热闹的声音,却难得有些意动,掀了帘子,窗外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一个被妇人抱在手里的孩子瞧了过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好奇,指着简珞瑶的方向咿咿呀呀,妇人背对着简珞瑶,正在跟卖布的小贩讨价还价,无暇顾及这处,简珞瑶却忍不住想笑。 虽然她刚刚掀开帘子的一角,便被察觉到了的郑嬷嬷上前制止了。 天气闷热,马车里虽然放了冰块,显得有几分凉意,但若是人多起来,冰块很快又要化成水,燥热从四面八方汹涌而入。 因而进入了夏季后,简珞瑶乘马车出门时,郑嬷嬷和几个丫鬟都不会坐在马车里头,她们或在马车前的案板上坐着,若马车行驶得不快,便直接走路跟着,她们不比简珞瑶,自来做惯了活,走点子路倒不算辛苦。 郑嬷嬷和几个丫鬟今日就是在后边跟着马车前行,车轱辘悠悠然的转着,她们跟得也轻松,不然郑嬷嬷也不会一眼就瞧见帘子被掀开时,自家姑娘素白的手一闪而过。 这街上人多眼杂,又有多少人在盯着姑娘和王爷,郑嬷嬷心生警觉,忙上前劝了简珞瑶拉下帘子。 “姑娘,您今儿出来坐的可是王府的马车,有咱们睿王府的标志,百姓们也瞧一眼便知道,更别提王爷跟你一块坐车呢!这天儿闷热是闷热了些,可谁出门不是这样捱过来的?您也忍一忍罢,马上就到王府了,可别叫旁人瞧见了,误会姑娘您没规矩。” 对于郑嬷嬷的话,简珞瑶的确抱几分认同,她坐着睿王府的马车,确实不能大张旗鼓的招摇过市,越是关键时刻越是要低调。 思及此,简珞瑶从善如流的将帘子放下。 郑嬷嬷在外边眉开眼笑,却不想里头简珞瑶转了头就问萧长风:“王爷今儿沐休,可还有事要处理?” “无关紧要的小事,交给下边的人去做便是,还用不着亲自动手。” 简珞瑶点头,拉长声调道:“既然如此,这就回府,是不是也有些无事可做?” 萧长风早就瞧见她水嫩的眸子里,闪烁着十分明显的期待,原是想故弄玄虚的逗一逗她,这才特意用了些功夫思索,没立时回复她,很快便瞧见她眼底从期待变成了乞求,仿佛夜空的星星一闪一闪,萧长风顿时便招架不住,当下点头道:“王妃这般一说,到真有些感慨。王妃可有好的建议?” 对方如此配合,简珞瑶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了:“我方才瞧着外边普通百姓的日子,也稍有些意味,虽说咱们过不上,倒也想去体验一番个中滋味,像寻常夫妻一样逛街,亲手买东西,跟掌柜讨价还价——想来一定很有意思。” 萧长风挑了挑眉。 马车已缓缓驶进幽深的巷子,主街道的热闹渐渐被抛弃在后头,就在这时,马车里忽然响起了低沉的声音:“停车。” 车夫一愣,忙将马车停下来,回身恭敬的问:“王爷有何吩咐?” 萧长风没回答,车帘被掀开,萧长风一跃而下,姿势潇洒又随意,简珞瑶比不了他,只能扶着他的手下了车,萧长风的随从和简珞瑶身旁伺候的人,俱不明所以的上前。 六安在萧长风面前胆子也大,凑过来做了个揖,笑问道:“不知主子和王妃有何指示?” 简珞瑶只安静的站在萧长风身后,一副以夫为天的模样。 萧长风道:“本王方才瞧着街上挺有意思,欲带王妃去走一走,马车就停在此地,其余人在此稍候,六安和永福随本王过去。” 六安忙笑眯眯的应了,躬身的时候看了简珞瑶一眼,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自个儿随主子走这条路都快走烂了,从来没见主子对街上好奇过,王妃先前一掀帘子,主子就对街上感兴趣起来了,果真是心有灵犀。 郑嬷嬷也跟六安想到一块去了,王爷对自家姑娘如此体贴细致,她还有什么可担心?一改先前对简珞瑶的劝谏,郑嬷嬷忙笑道:“王妃不如带绿绮一同去,有她在也能伺候您和王爷。” 六安和永福只是随从,与下人不一样,显然不是个伺候人的,还是自家这里的丫鬟放心一些。 既然都得偿所愿了,这点小事自然没意见,笑眯眯的点头同意了,于是绿绮跟在简珞瑶和萧长风身后,生怕把主子跟丢的模样,一步都不敢远离。 而萧长风两个随从却远远落在后头。 走过青石板的小巷,空旷深幽的小巷,将外界的一切声音隔绝,只听到鞋子踏在石板上,发出轻浅不一的声响,似乎还带着些许回声,错落有致,叫人心旷神怡。 巷子却不长,很快走到尽头,转角处是一幅截然不同景象,差距大的就像是换了一个世界,卖包子的小贩蒸笼里冒着滚滚热气。 这便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简珞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很是怀念。若不是在安宁侯府吃饱了,怕吃太多长胖,简珞瑶真想上去叫小贩给她用油纸包几个大肉包! 在这个世界近二十年了,简珞瑶还是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逛街,尽情感受这个时代的生活气息。 小时候她倒是缠着跟二哥出来过,那是在外祖家,穿着二哥的衣裳,化成红唇齿白的小正太,在江南小镇里穿梭。 然而小朋友是没人权的,她全程被力气大的婆子抱着,瞧中什么婆子摸都不让她摸,说是怕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倒是可以让她敞开肚皮的吃,可小朋友的食量能有多大? 记忆中的童年是不完整的,后来长成小姑娘了,倒也跟着出来逛过花灯,只是人山人海,是另一种氛围,与这满是宁静平和的世界不同。 简珞瑶决心这次要玩个痛快,想摸的摸个够,想买的都买回去,路过一家文玩铺子,又兴致勃勃拉了萧长风进去了。 ☆、第67章 01.01 简珞瑶和萧长风两人刚从宴会上下来,不过萧长风今日穿着算是低调的,只着简珞瑶亲手做的那件衣裳,是素色的长袍,除了衣襟处绣了些许花纹做装饰,其余再无花样,比起他平日穿的衣裳,已是堪称朴素了。 相比萧长风,简珞瑶打扮倒是华丽许多,为了配合萧长风衣裳的颜色,她今日的衣裳也较为简约,然而毕竟是出去喝喜酒的,不能真打扮得太素,便从配饰上弥补回来。 简珞瑶不喜欢戴满头的钗环,有没有美感另说,这里的首饰都是实打实的质感,真要戴那么多出门,脑袋都扛不住这个重量,简珞瑶便只挑了几样贵重的戴着。 头上是八翅金凤钗,造型飞扬的金步摇,样式精致又大气,将简珞瑶半个头顶给囊括了,后边是繁复的发髻和简单的玉簪子,有每走一步都跟着晃动、欲展翅飞翔的金步摇,在前吸引旁人的目光,简珞瑶后脑简单的造型,看着倒也不觉得素了。 此外,简珞瑶耳朵上还戴着红翡翠滴珠耳环,上半身一动,红如滴血的翡翠珠子便跟着晃,坠着金色的流苏,长长的垂下来,更衬得她脖颈修长和肤白胜雪。单上这两样精致大气的首饰,已经叫人侧目了,却不知简珞瑶胸前挂着的玉石翡翠金蝴蝶璎珞,才是今日的重头戏,一整块雕刻成蝴蝶形状的绿翡翠,下面坠着用金瓜子扣串起来的翡翠水滴,再下面是玉石珠子和小巧的玉石花朵,且不提精巧的做工,单是这样一整块蝴蝶翡翠,就已经财大气粗的叫人吸气了。 要知道这个时代工具不先进,大大抑制了原石的开采和后期加工制作,可凡事物以稀为贵,上至皇室下至达官贵人的女眷,都以佩戴翡翠宝石为自豪,简珞瑶胸前的这块翡翠蝴蝶石,不单单大,且玉质清透水润,仔细看里头还不含丝毫杂质,便是十分难得! 简珞瑶戴这副璎珞项圈,倒不是单纯的想炫富,主要是这项圈来历不简单,是上回端午节她费力逗得太后哈哈大笑,第二日太后老人家亲自赏的,据说是她年轻的时候,已故的太皇太后赏给太后的,压了这么多年箱底,重见天日就是给她了。 别说旁人震惊得无以复加,简珞瑶也委实有些难以置信,她又做了什么? 已故的太皇太后送给太后的东西,太后越过皇后,单单给了她这个孙媳妇,太后娘娘这是在暗示什么? 包括简珞瑶在内的满京城人,都为太后的举动而暗自考量,简珞瑶后面却发现,似乎自从太后这一赏之后,她在女眷中的威严又更甚了,以前还有些人看她年纪轻脸皮薄,娘家也不给力,说话便有些不是那么尊重,起码比在安王妃和诚王妃跟前随意多了。 第78节 但是后来她再出席宴会,几乎所有女眷对她的尊敬小心,都要越过安王妃和诚王妃了。 简珞瑶虽摸不清太后是何意,倒也索性不去想,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她只需享受太后青睐而带来的便利就行了,比如趁着太后给她“撑腰”的时候,将威严树立起来。 不过简珞瑶也没别的本事,前期只能经常戴着太后赏赐的璎珞出门做客了,方便时刻提醒着某些不长记性的家伙,她如今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 此举虽然有狐假虎威之嫌,但简珞瑶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先让众人对她敬畏起来,久而久之形成一种本能,就不会去追究因何而敬畏她了。 而且这一招还挺好用的,不只是旁的夫人太太,连安王妃和诚王妃都不得不给她几分脸面,今日诚王妃讽刺她不成,转而对准安王妃,将其拉下水,便是因为如此了——柿子还是要挑软的捏。而安王妃不甘示弱的回敬诚王妃,却不将她拉入水,也不是因为她们妯娌感情真的好。 闲话不多说,且看简珞瑶和萧长风走进文玩店,店铺面积很大,还有上下两层,在京城繁华的主街道,足以显示东家的财大气粗。 可店里却没多少客人,冷清得很,两个伙计拿着抹布在这里擦那里抹,掌柜半撑着下巴在那里昏昏欲睡。 萧长风和简珞瑶进来,身后只带了一个丫鬟,两个随从远远跟着,并不打算进店,三人发出的动静不算大,伙计放下抹布正要迎上去,却不想掌柜的已睁开了眼睛,双眼放光的快步迎上前,堆起满面的笑容道:“两位贵人光临小店,当真是蓬荜生辉,公子,夫人,今儿想看什么?” 简珞瑶脚步微微一顿,瞧着掌柜的样子,还以为他认识他们呢。 不过萧长风并未在意,想是被奉承惯了,挥挥手道:“无妨,先瞧瞧。” “请随意瞧,若有感兴趣的,只管说一声,小人替两位贵人介绍。”掌柜说着,也慢慢放缓了脚步,不凑上前去惹人烦,毕竟贵人说了想看看,便是不想叫他跟的意思。 萧长风满意于他的识趣,携了简珞瑶细细看着货架上的陈设。 或许男人对菩提子都有些情有独钟,货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菩提子手串,萧长风一串串看过去,间或拿在手里捻了捻,又闻了闻,要简珞瑶说,她其实都分不出差别。 简珞瑶拉着萧长风进来这个店铺的本意,是觉得他陪她逛了许多,自己不能厚此薄彼,也陪他逛一逛男人感兴趣的铺子,否则让萧长风觉得陪她逛街没意思,以后就不陪了。 而她自个儿虽是王妃,没有萧长风的陪伴,整日往外边跑也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这叫可持续发展。 只是简珞瑶想得很美好,却不想这才过了小一刻钟,她就感到无聊了,顿时佩服萧长风先前陪她逛那么多胭脂水粉和珠宝店。 怀着敬佩的心情,简珞瑶努力强撑着,尽量不扫萧长风的兴,毕竟他难得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又小半刻钟过去,旁边的萧长风放下手中的菩提子,又拿了另一串,继续观察考量,简珞瑶终于忍不住撇过头,掩着唇小小的打了个哈气——她实在是无聊的快睡着了! 看似全神贯注盯着手中的萧长风,却轻笑了一下,放下手串,侧头看了简珞瑶一眼:“无聊了?” 简珞瑶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萧长风,眼底泛起的雾气还没有消散,更显得眸子晶莹又水润。她摇摇头,道:“王……夫君喜欢便好,先挑你的东西罢。” 萧长风眼神一黯,正想说什么,一直观察着此处的掌柜,再顾不上其他,凑过来笑道:“是小人疏忽了,这一层是文玩,但楼上有些宝石,夫人说不准会喜欢。” 掌柜倒不是真疏忽,他先前看这夫人跟在公子后边都不吱声,十分低调谦顺的模样,便没太在意,看这夫人对她相公的尊敬,便知是公子说了算,因此只要伺候好了这位公子,便差不离了。 不过掌柜虽听从萧长风的吩咐不上前,倒也没有松懈,一直暗暗打量他们,渐渐地也怀疑自己的推测,这位夫人瞧着并不像木讷之人,若真以夫为重,就不会在丈夫挑东西的时候不置一词,无论如何也要恭维附和两句。 丈夫挑着东西,妻子默默的看着,难道不觉得尴尬吗? 掌柜仔细打量了许久,还真没从两人之间看出什么尴尬和不自在的氛围。 再后来,他瞧见夫人打了个哈欠,年轻的公子立时放下东西问候,仿佛妻子说累他就立马要走的架势,掌柜就知道自己错得太离谱了,一时扼腕叹息,这对年轻夫妻衣着低调中透着奢华,恐不是普通的家底厚,是两条大鱼,真要因着他眼拙的判断而放走了,他只怕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掌柜的不甘心就这样任由贵客离去,只能尽力补救。 倒是简珞瑶眼睛一亮,将他的话听进去了,扶了萧长风的手臂道:“夫君在下边挑着,妾去楼上看看有无可买的东西?” 萧长风知道她是不想扫自己的兴,便点头道:“你先上去,我稍后就来。”说罢,又唤了身后的绿绮,“陪着你家主子。” 绿绮出列,低声应了一句。 掌柜的听见简珞瑶的声音,也重新放心下来,本想转头挑个机灵的伙计跟着伺候,却听到萧长风叮嘱唯一跟着他们的绿绮,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忙道:“夫人请稍后,小人叫贱内陪您上去。”说着,便让伙计去喊屋后的妻子过来。 不多时,屋后的帘子掀开,一个白净的女子,身后还跟了个小丫鬟,出来朝掌柜福了福身,掌柜叮嘱道:“你陪夫人上楼瞧瞧,好好招待贵客。” 掌柜娘子许是跟着丈夫做生意,也接待过些许贵夫人,瞧见简珞瑶时先不显,瞥见她胸前的翡翠玉石金蝴蝶璎珞,眼神却闪了闪,忙应声道:“是,夫人请随小人来。” 简珞瑶便随掌柜娘子上楼梯了,掌柜的瞧瞧打量萧长风的神色,长长舒了口气,这位年轻的公子虽不露声色,他却瞧得出对方此刻心情不差,像是满意自己的安排了,不由感叹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萧长风说稍后就上去,确实没打折扣,简珞瑶上楼后,他花了一刻钟,总算选定了一串小叶紫檀,便叫掌柜包起来,自个儿抬脚便上了二楼。 掌柜的乐呵呵招来伙计包装好,随即跟着萧长风上了楼,他猜得不错,这贵人果然是财神爷。 到了二楼,简珞瑶正拿着一对镶青琅玕的耳坠子。青琅玕是孔雀石的一种,颜色如孔雀羽毛一般华丽优雅,简珞瑶一眼便瞧中了,见萧长风上来,忙招了手叫他来看。 “你说过几日回娘家,将这对耳坠送给娘请罪如何?” 简珞瑶还不知道她娘知道她拿了萧长风当借口,不过她不打算让萧长风一直背黑锅下去,准备过几天回去便给她娘解释。 萧长风瞥了一眼,收回视线,淡淡的道:“喜欢就买。” 简珞瑶便笑道:“这可是夫君自个儿说的,待会儿买尽兴了,夫君可别怪妾败家。” 见简珞瑶一口一个夫君,萧长风又想笑了,拳头抵在唇间轻咳一声,笑道:“养你一个还不成问题。” 绿绮将头垂下,心道主子这对话她似乎在哪儿听过? 掌柜的听得却是眼睛越发亮,心里头一团火热,忙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道:“小人瞧公子和夫人琴瑟和鸣,令人羡慕,小店有一镇店之宝,与二位倒真真相配。” 一听掌柜的压低声音,显得神秘兮兮的样子,简珞瑶就莫名兴奋了,以前电视里没少看过。果然对方开始推销“镇店之宝”了,简珞瑶头一个响应:“是什么?” 掌柜的特意吊了下胃口,道:“小人这就去取过来给二位贵人看。” 得到简珞瑶的回应,掌柜匆匆下楼了,不多时便上来,手中捧着个锦盒,端到简珞瑶和萧长风跟前,打开盒子,简珞瑶瞥了一眼,略感失望,但还是问道:“莲花坠子?” “回夫人,这可不是普通的莲花坠子。”掌柜说着,伸手取出其中一个,在两人跟前晃了晃,介绍道,“这是极品的水胆玛瑙,两位仔细瞧,里头还有水跟着晃动,若放到耳边晃动,也能听见水声。” 简珞瑶来了兴致,这玛瑙坠子本身成色就很好,掌柜的从锦盒中取出来,透过光线,坠子通透清澈,更如掌柜的所说,他晃动间,简珞瑶确实看见有液体在坠子里头流动。 见简珞瑶来了兴致,绿绮便识趣的从掌柜手中取过莲花坠子,拎着绳子在她耳边轻晃。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简珞瑶确实听到些许水声,便从绿绮手中接过坠子,又在萧长风耳边晃了晃,“你听一听。” 掌柜的见他们感兴趣的模样,心里头更高兴,又道:“且不提这水胆玛瑙的成色极为珍贵,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两块玛瑙是从同一原石中取出的,大小和成色一模一样,老师傅对比过后,花了数月才雕成这模样,合在一起便是并蒂莲,可谓同心同福,寓意极好,至于水胆玛瑙中的水,乃生命之源,象征多子多福,非有福气之人不能佩戴,小人在店中恭贺多年,终于等到二位出现了。” 听听这推销词,简珞瑶对掌柜的是一个大写的服,明明是忽悠他们买东西,怎么就变成了“有缘千里来相会”? 不过掌柜的凭借着一张嘴,让一直没说话的萧长风一开口便是表态,“将这对坠子也包起来。” 简珞瑶挑了挑眉:“夫君这就决定了?不再看一看?”都说是镇店之宝,价钱都不问一句? 萧长风却反问道:“夫人不喜欢?” “喜欢。”简珞瑶眉开眼笑,虽然掌柜的忽悠功力聊得,但她也极喜欢这对坠子的含义,同心同福,白首不负。 简珞瑶也十分赞同买这这对坠子,还想过若萧长风钱不够,自己嫁妆也能凑一凑,寓意实在是太好了,钱出得值!不过现在看萧长风的样子,应该还挺财大气粗的罢? 萧长风又吩咐掌柜的:“将夫人先前看中的也一并包起来。” 掌柜的欢天喜地的嗯了一声,“公子还要什么?” “不必了。”萧长风起身,领着简珞瑶下楼,这会儿天色已深,准备打道回府了。 简珞瑶一面下楼一面道:“那坠子不错,不过上边的络子不好看,待回了府,妾要自个儿打个络子换上去。” 萧长风点头:“有劳夫人了。” 简珞瑶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下了楼,掌柜欢天喜地的抱着数个锦盒,刚想问贵人如何付账,门外却来了两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掌柜的眸子转深,有些迟疑,他做生意几十年,多少有些见识,这两位瞧身形和姿势,都像是练家子,高深莫测的样子…… 掌柜的怕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人,对方来者不善,却不想他眼中的两个高人,朝萧长风和简珞瑶恭敬的作揖:“主子,王……夫人。” 萧长风瞥了他们一眼,领着简珞瑶出了铺子,六安则摆着一张亲切的笑脸来到掌柜的跟前,将一块玉佩递到掌柜的跟前,亲切的道:“算了账,将账本和东西一并送到府上去,找管家结账,这是信物,收好了。” 说罢,六安和永福和走出了门,三两步跟上自家主子。 掌柜的本想问是哪个府上,低头瞧见玉佩上一个大大的标识,立刻噤声了,脸色从欣喜变成了恭敬,快步来到门口,遥遥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作揖。 两个伙计是有眼色的,瞧见掌柜这架势,忙凑上前,低声问道:“掌柜,这两位贵人什么来头,您都如此恭敬?” 简珞瑶和萧长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了,掌柜的这才回头,摊开手心,叫伙计瞧见手上的玉,伙计愣了一下,惊呼道:“方才那两位是睿王和睿王妃?” 掌柜娘子收拾楼上,这时刚下了楼梯,一听这话有些咂舌:“我接待的是王妃娘娘?” 震惊过后,掌柜娘子回过神来,细细回忆道:“我说这位夫人年纪轻轻,却一身贵气,衣着打扮更是不俗,虽然瞧着和蔼可亲,不知为何在她跟前就是不敢造次,现在瞧来便是贵人的威仪罢,难得是这般美貌……”掌柜娘子说着,顿了顿,又羡慕的道,“看来传言说得不错,睿王和睿王妃果真是一对神仙眷侣,恩爱非常。” 对这话,掌柜是深有感触,若不是自己一时糊涂没招待好睿王妃,这单买卖怕就做不成了,当下感叹道:“传言诚不欺我。” 两个年轻的伙计,也从惊异中回过神来,其中一个道:“咱们店时常进来的,都是些衣着显贵之人,这睿王和王妃瞧着打扮倒真是低调,我说掌柜怎么亲自上前迎接。” 另一个忙符合道:“可不是,我们俩都没瞧出来,掌柜真是慧眼如炬!” 掌柜瞥了他们一眼,颇有些自豪的道:“不是我自夸,不练个一二十年,你们比不上我的眼力,睿王瞧着衣着低调,你们却不仔细瞧瞧他衣裳的料子,可是普通富贵人家穿得起的?且不提睿王身上佩饰不是凡品,便是王妃娘娘身上戴的璎珞,那上头一块翡翠玉蝶,起码就是这个数……” 说罢,掌柜比了个首饰,掌柜娘子惊呼道:“一块玉够买下咱们的铺子了!” 掌柜瞥了她一眼,道:“头发长见识短,咱们几个铺子也比不上这块翡翠值钱!” 丈夫这么说,掌柜娘子也没生气,道:“我还瞧见王妃娘娘手腕上戴的镶红碧玺手钏,中间一颗碧玺,足有朱桃那般大,红得亮眼,真真是贵气十足。”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安心的在王府过了几日宅女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这时节办宴会的人家也不多了,或是那些不起眼的小家族,帖子根本递不到简珞瑶跟前来,简珞瑶于是愉快的宅着,若不是收到她娘家的信,她根本不愿出门。 简府送信过来,自然是因为简千珝几人从书院回来了,简珞瑶却没有立即过去,只是对送信来的下人道:“回去告诉我爹娘,过两日待王爷沐休后,我们一起回去。” 送信的是刘嬷嬷的孙媳妇,方嬷嬷是家生子,随郑氏到简府来,人生地不熟的,正好她儿子到了说亲的年纪,刘嬷嬷各方考量后,替自己孙子说上了管家林叔的堂妹。 林叔是简家家生子,年轻时没当上管家,跟着简司业当书童,一家子都算是有体面的,方嬷嬷将这关系拉起来,不过数月,娘家远在江南的郑氏,便凭自己在简家站稳了脚跟——郑氏能这么容易站稳脚跟,固然也有简家家风清正,公婆妯娌都好相处的原因,不过方嬷嬷也是用心良苦。 方嬷嬷这般牺牲,简珞瑶自然也给方嬷嬷儿媳一个脸面,亲自见了不说,还叫白露包了些吃食送她出去。 她如今身份不一样,说句大不道的,她在娘家的时候,对方嬷嬷一家客气还算事出有因,毕竟连郑氏也极为看重这位老嬷嬷,简珞瑶自然不能拆母亲的台,可如今她还这么客气待人,足见方嬷嬷在她心中也是有些地位的。 明白这些,方嬷嬷的儿媳妇自是满脸欣喜,高高兴兴的回简府报信去了。 简珞瑶得了信,当天晚上也跟萧长风说了,虽说之前商量好的,简珞瑶也不确信萧长风是不是有这个时间,毕竟他最近很忙。 得到萧长风肯定的答复后,简珞瑶还劝道:“王爷可要说实话才行,别为着先前答应的便逞强,还是正事重要,大哥他们不会跑掉,什么时候得了闲,再去看也不迟。” “无妨,这一日功夫,还是抽的出来。” 简珞瑶闻言便放心下来,眉开眼笑的道:“那就等王爷沐休了。”她倒也不是非要扯萧长风陪自己一起回去,但这年代回娘家太频繁容易惹非议,有萧长风陪着,说嘴的人便不敢太过分。 萧长风瞥了她一眼,轻笑一声:“王妃装也不装像一些,这才劝一句就放弃了?”这是在笑她装贤惠呢。 简珞瑶抱了他的手臂笑道:“我可没装,巴不得王爷能多抽些空出来。” 感情正浓的男人似乎都不介意妻子贤不贤惠,萧长风这个传统的男人,如今也越来越爱听简珞瑶撒娇,当下揽住她的肩,受用的道:“日后尽力多抽些功夫出来陪王妃。” 简珞瑶下巴垫在他肩上,笑眯眯的道:“好。” 萧长风沐休这日,一早便叫人送信去简家了,不过简珞瑶还是准时起来。 不是她不想早起,而是被折腾得狠了,不多睡一点根本恢复不过来,起来洗漱后,又罕见的叫人化了些妆,这才将脸色遮住。 第79节 用过早膳后,夫妻俩便一同出去了,萧长风携了简珞瑶的手,道:“瞧着天色还早,倒不如慢慢走出去。” 简珞瑶看了一下外边太阳高空照,本能的就想拒绝,只是瞥到萧长风兴致勃勃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道了一声:“好。” 心里想她这也是舍命陪君子了,万一被晒成黑炭…… 简珞瑶的神色落入到身后的郑嬷嬷和丫鬟眼中,颇有些滑稽的样子,几人低头忍住了笑意,不想让自家主子恼羞成怒。却不想萧长风洞察力惊人,立时回头瞥了郑嬷嬷一眼,不咸不淡的问:“笑什么?” 郑嬷嬷如今也不大怕他,知道王爷看起来很严肃,不近人情的样子,其实在自家姑娘屋子特别平易近人,有一回她奉姑娘之命,去王爷书房送吃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惹恼了王爷,当时王爷那脸色,她这辈子都不想瞧第二回。 郑嬷嬷从此便知道,王爷是头狼,在姑娘面前却拔去了尖牙和爪子。 思及此,郑嬷嬷没让萧长风等太久,笑着回道:“奴婢在想也就是王爷您叫得动王妃,平日里出太阳,王妃从不出院门,说怕晒黑呢。” 萧长风闻言便似笑非笑的瞥了简珞瑶一眼,简珞瑶以为他要打趣自己,却不想萧长风头一回当着众丫头婆子的面,对她笑道:“王妃便是黑些又何妨?瑕不掩瑜。” 简珞瑶哼道:“王爷就会说风凉话,真要晒黑了,恐怕第一个嫌弃的就是你。” “为夫不敢。” 众人又垂下头了,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抹去,不想打扰主子秀恩爱。 赶过来护送自家主子的六安又震惊了,不苟言笑的主子居然学会打情骂俏了? 王妃威武! 郑嬷嬷这几日身体不适,便没随简珞瑶他们去简府,送简珞瑶和萧长风出门后,郑嬷嬷回到湘兰院,有个小丫鬟过来报:“郑嬷嬷,王爷和王妃走后,前院的琳红姐姐来问打听过王爷和王妃的行踪。” “琳红?”郑嬷嬷有些诧异,淑妃娘娘赏给王爷的两个丫鬟,琳红和琳依,曾叫她暗自提防,却不想这两丫鬟倒是识趣,低调的好像不存在一样,她后边才放松警惕,这会儿琳红突然冒出来,郑嬷嬷忙问,“她打听了什么?” 小丫鬟回道:“没什么,就问王爷和王妃去哪儿,何时回来,奴婢想着索性大家都知道了,便直接告诉了她。” 郑嬷嬷拧眉,想不出琳红打听这个是何意,莫非想收集证据,以后像淑妃娘娘告状?很快郑嬷嬷又被自己逗乐了,琳红虽是淑妃娘娘赐下来的,可她如今出了宫,又没资格入宫,还能如何告状? 既然想不出来,郑嬷嬷只能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做得不错,下去罢。” 小丫鬟应声下去了,郑嬷嬷站在门前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放心不下来,随即招来今日歇值的秋霜:“叫人给我盯着琳红,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稳。” 秋霜应道:“我知道了,嬷嬷身子不适,去歇着罢,这事我会经心的。” 郑嬷嬷点头,又叮嘱道:“千万别掉以轻心,这丫鬟虽说是淑妃娘娘赐下来的,不敢对王爷做什么,难保对姑娘没有异心,先前按兵不动怕是在谋划什么。” 秋霜满脸正色的应了。 郑嬷嬷这才稍松了口气,回了自个儿屋子。 而这边,简珞瑶和萧长风已经到了简府,夫妻俩照例分开行动,一人去了前厅,另一人去了松荣堂。 简珞瑶在老夫人那儿凑过热闹后,便去了郑氏屋子,不单单是她找郑氏有话说,郑氏也有事对她说。 上一回跟丈夫探讨,郑氏也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在简珞瑶跟前也不掩盖,直接道:“娘以前说话太直,怕是叫你感觉到压力,娘只是担心你,不是故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简珞瑶愣了一下,她才是准备道歉来着,她娘这是什么画风? 不过简珞瑶自从成亲后,就一直在装逼,也没被她娘吓到,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我自然知道娘是疼爱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介意,娘这话说得忒见外了。” 郑氏却哼了一声:“说得比唱的都好听。” 简珞瑶不由词穷了,她娘今天是几个意思?郑氏也没等她回话,又道:“咱们母女之间,也不说虚的,自你成亲后,我确实不放心居多,毕竟嫁进那地儿,是个当娘都不放心,现在我也意识到问题了,日后不会太干涉你的事,你也不必事事拿王爷来堵我的话。” 郑氏虽说得大气,其实还是有些难过的,语气里便带了些赌气。若不是这样,简珞瑶也不会立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简珞瑶有些诧异,她娘是怎么知道她上回在安宁侯府拿萧长风当筏子的?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不把她娘哄好,她娘还指不定怎么上心了。 简珞瑶很快道,认真的道歉:“我错了,娘,那时鬼迷心窍,怕您当着那些人的面教训我,委实丢人了些,就一时搬了王爷出来……不过王爷确实早就同意了的。” “你以为我是你,教训人会不分场合吗?”郑氏瞥了简珞瑶一眼,瞧着她爽快认错的样子,委实哭笑不得,不由笑骂道,“这么大人了,还一点长进都没有,跟小时侯一个样,认错比谁都积极,转身了该怎样又怎样。” 简珞瑶瞧她脸色已经绷不住了,上前垮了她的手臂晃道:“我真的知错了,原就打算今日回来给娘道歉的,礼物都挑好了。” 说着把上回逛街给她娘买的耳坠取出来,道:“这可跟先前在祖母屋子里给的礼物不一样,娘这份是我和王爷亲自选的。” 郑氏打开首饰盒子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欣赏,便被简珞瑶的话吸引过去了:“你跟王爷一起?” 简珞瑶点头,笑眯眯从自己领子里抽出漂亮的莲花坠子,将买这对坠子的情形说了一遍,郑氏的关注点果然完全被转移了,笑道:“王爷也任你胡闹,哪有男人戴莲花坠子的?” “戴在衣裳里头,又没人看到。”简珞瑶笑眯眯的道,“再说寓意多好。” 郑氏虽嘴上不赞同,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 ☆、第68章 01.01 郑氏既往不咎了,简珞瑶却还好奇着,忍不住旁敲侧击了几句,郑氏挑着眉看她:“你说能有谁?你爹拍着胸脯保证说王爷不会这么说话,又一个劲怪我对你太严苛了……” 简珞瑶便笑道:“爹还是如此英明。” “是,你爹最英明了,就我愚钝不堪,行了罢?” 简珞瑶又垮了郑氏的手臂,哄道:“我是指爹跟王爷相处过,眼力过人,早已看出王爷的性子,娘跟王爷不过是打几个照面,瞧不出很正常,再说娘整日忙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又不像爹散值回来就无事可做,您没空琢磨这些也正常。” 要说简珞瑶灌起**汤来,功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也可能是用的次数不多,所以每回都特别管用。精明如郑氏都尤为受用,点着头道:“可算知道你娘我辛苦了,操劳了一大家子,你爹可是甩手万事不理。” “是呢,娘功劳最大。”简珞瑶殷勤的道,“娘累了罢?我替你捏捏肩?” “行了,给我好好坐着。”郑氏推了她一把,眼底分明闪着笑意,又问,“听闻这些日子你都在王府,极少外出做客?” 简珞瑶点头,郑氏轻松的神色落下来,又有些急色,“你这孩子怎么又故态重萌了?以前在娘家惫懒,还能说你识大体,不爱出风头,可如今成了亲,关系不走起来,叫旁的人如何看你?” “娘怕是担忧过了,我跟王爷最近风头太甚,不低调些,才真真是招人眼。” “低调?”郑氏愣了一下,有些诧异,“上回端午,你几个妯娌中,万岁爷和太后唯独赏了你,后来万岁爷给几个皇子指职务,听说王爷也是最受重视的,进了户部,比起安王和诚王,算是扬眉吐气的,眼瞧着形势大好,为何要激流勇退?” 郑氏这话说得很直白,这些日子她也瞧出来了,自个儿两个大儿子,无故怎么会跟王爷相谈甚欢?尽管他们是舅兄和姑爷的关系,可还尊卑有别呢,她委实不相信他们正常交流得起来了。 还有女儿,她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再清楚不过,小聪明是有,要上赶着讨好谁起来,也有几把刷子。可这孩子最是惫懒,自来不爱动这个心思。 小时候家里几个姐妹为了讨好老夫人,可着劲的去松荣堂,赛着比当老夫人的贴心小棉袄,自家女儿却岿然不动,问她为什么不给姐妹们一样,还答得理直气壮,怕太热情了让老夫人感到负担! 真真是个小人精,当自个儿不知道,她为了多睡一时半刻,缠了郑嬷嬷半个月要睡觉前穿着衣裳,第二日起来便可以省去穿衣裳的功夫。最后郑嬷嬷还真经不住答应了,但也才坚持了一日,小人精发现穿着衣裳睡不舒服,第二日就再不提此事了。 可见是个最在乎享受的小丫头。 她是见这孩子谁没上赶着去老夫人跟前,但请安的时候,该孝顺逗乐的也不会落下,老夫人对这个相对起来稍显低调的孙女,也没有丝毫轻慢,反而是庶出那几个,再如何上赶着为老夫人逗趣,也没越过自个女儿去,这才没有坚持要她学着姐妹们。 郑氏后来也后悔过,一时纵容,养出了个懒丫头。 自个女儿惫懒了十几年,刚嫁给睿王的那会儿,也没见得多积极,那时虽然也得宫里们贵人看重,旁的人提起来都是不知踩了什么狗屎运,偏入了天底下最尊贵的那对母子的眼。 只一个端午节,京里的话风便变了,她出去做客,那些个相熟的夫人太太,无疑不羡慕她教出了个好女儿,那么会说笑,在万岁爷和太后跟前也不怯场,落落大方的表现,被太后喜爱的不行,也将万岁爷逗得龙颜大悦。 从那时起,郑氏便琢磨过来,她女儿这是打定主意,一心一意帮她丈夫了。 说起睿王萧长风,他的心思就连郑氏这个内宅之人都看得出来,淑妃母子若无心思,这么些年就不会一直跟元贵妃对着干了,在宫里,元贵妃最想干掉的应该是皇后,让自己登上凤位,然后再把淑妃干掉——可见这仇恨值拉的。 因为心里清楚,郑氏才会对他们这会儿的举动不解。 简珞瑶听到郑氏说萧长风受重视,不由笑了:“可不是,进了户部,还是父皇亲自发话,叫王爷跟着户部尚书历练,这一下子便摸到了父皇的钱袋子,还有军粮军饷……” 郑氏不明所以,又问:“军粮军饷怎么了?” “诚王费尽心思娶了出自平阳侯旁枝的诚王妃,以为能跟军部搭上话,还没使上力,父皇却将他指入御史台——要论武将最讨厌谁,非处处喜欢参人一本的御史台不可。若是大家都一起不如意也就罢了,偏王爷进了户部,若打点得好,别说武将了,哪些大臣交好不能?毕竟户部也管发俸,大伙儿都要吃饭。” 郑氏这才反应过来,道:“照你这么说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若安王和诚王联手,王爷再如何受万岁爷重视,也是要喝一壶的。” “最重要的是,父皇还只是在锻炼王爷,至于是想让他做哪个位置,也不一定呢。”简珞瑶缓缓道,“前儿还听说父皇叫王爷多跟康王叔学一学。” “康王?”郑氏有些紧张,“万岁爷常说康王是本朝贤王,叫王爷学他,岂不是想……” 简珞瑶摇头道:“娘也不必担心,这还刚刚开始,起码父皇注意到了王爷,只要那位子一日没定下,谁都有可能。” “但这也委实叫人心惊胆战了些。” 简珞瑶笑了笑,这才问:“娘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也是爹跟你说过了?” “你爹整日念着妇人之见,如何会对我说这个。”郑氏道,“不过我也瞧得出来,元贵妃阴狠手辣,还只是贵妃呢,上头有皇后和太后压着,都能将后宫搅得乌烟瘴气,低等嫔妃根本没活路,真要让元贵妃母子得了势,别说后妃,这些皇子只怕也一个都讨不了好,无论是安王还是诚王,都不会坐以待毙,更何况是被元贵妃视为眼中钉的淑妃和王爷?” 简珞瑶不期然听到她娘说这番话,着实惊讶了一下,笑道:“爹可说错了,娘哪里是妇人之见,分明是智慧。” 郑氏笑睨了她一眼:“别跟我灌**汤。” 简珞瑶乖乖点头,又问:“那爹是不是都知道了?” “我不清楚。” 简珞瑶没问下去,心里却是有底的,她娘都猜得到,没道理她爹不清楚。 郑氏很快又道:“即便知道,你爹也是支持你的,他只想你过得好,自从你嫁给睿王,我们便做好准备了,无论如何,拼一把,总比为人鱼肉好。” 简珞瑶顿时一阵感动,郑氏却不知想到什么,有些迟疑,欲言又止了小片刻,才终于道:“我听闻王爷近来应酬甚多?” “可不是,每晚都深更半夜回来。” 简珞瑶其实睡得早,毕竟没有娱乐活动,拿本手在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根本不知道萧长风每晚几点回来的,因此恶人先告状,让她娘没处怀疑,反正她娘也不会去找萧长风对峙。 “那你也不能使性子,如今是非常时期,应酬是必要的,你爹还时常喝得满身酒气回来呢!” 冷不丁又听到她娘的叮嘱,简珞瑶愣了愣,想解释自己没有闹脾气,郑氏继续委婉的提醒:“安王和诚王府里都进了不少新人,脾气最火爆的诚王妃也没说甚么,如今有人在说王爷惧内,不敢纳妾呢,你也别太任性了。” 简珞瑶这才反应过来,她是真有些愣住了,“纳妾?王爷要纳谁?” “没说要纳谁,只是叫你大度一点,别惹恼了王爷!” 简珞瑶只当没听到她娘这句话,道:“没听王爷说过要纳妾,我都不知道。” 郑氏顿了顿,难以置信的问:“王爷当真没跟你说?” 简珞瑶摇头,“一个字都没提。” “所以每回有要送美人的,王爷都拒绝了,也不是因为你?” “自然不是我,王爷有手有脚的,他想纳妾还要经过我同意吗?” 郑氏忍不住点头,这话说得也忒实在,却半分没错,王爷若真有心思,何须拒绝?这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看着自家女儿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郑氏还是说不出叫她以后贤惠点,主动为王爷分忧的话。 说到底,谁不是那个时候走过来的?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中间再容不下第二个人。 这会儿,郑氏又想到丈夫的话,挣扎片刻还是干脆不置一词,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些事旁人怎么急也没用。 照例在简家待到申时,简珞瑶和萧长风告辞要回王府了,简千珏这会儿还想跟简珞瑶回去,却被简珞瑶拦住了:“最近天儿越发热,你的疾风都怕中暑,你去了也不能骑马。” 其实是最近萧长风越来越忙,简珞瑶怕他小孩儿不懂事,喜欢跟在姐夫后边,没得耽误他办正事。 第80节 而且幼子在外,她爹娘总归是不放心的,家里几个考生在,简珞瑶也不想她爹娘还要分心担忧幼子。 好在简千珏不是难缠的小朋友,听了简珞瑶的解释,便点头道:“那姐姐要帮我照顾好疾风,等天气转凉了,我就去看它!” “好,等天气转凉了,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简珞瑶又开始画大饼了。 小家伙上了一回当,还在上第二回当,满心欢喜的等天气转凉姐姐来接自己。 简珞瑶和萧长风便上车了。 拉下车帘后,简珞瑶道:“回来得匆忙,都没和大哥好好聊上几句。” 其实这跟匆不匆忙没关系,只要萧长风跟着过来,她便没功夫和她大哥聊天,倒不是避嫌,而是她哥要招待萧长风,没空理她。 听得简珞瑶这话,萧长风缓缓道:“无需担心,他对于此次科举胸有成竹。” “胸有成竹?”简珞瑶轻笑,“大哥也有这般轻狂的时候,被娘知道了,该骂他把科举当自家开的,想中便中了。” 萧长风没听过这样的形容,勾着唇笑了下,才解释道:“不是他说的,但我瞧他的样子,的确胸有沟壑,区区科举,拦不住他。” 简珞瑶虽然相信她大哥的时候,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历史上多少才华横溢的文人才子名落孙山?不是她乌鸦嘴,只是万事皆有可能,再才高八斗的人,也不敢保证就一定能中。 倘若真中不了,不知她大哥可还抗得住?毕竟身上从小肩负着一家人的期盼和希望。 看出了简珞瑶的担忧,萧长风握了她的手,安慰道:“千珝才过弱冠,已是少年英才,就算一次不中,日后机会也多的是,不必如此患得患失。” 简珞瑶这会倒是点了头,她相信自己大哥,一两次的打击,倒是承受得住,不过想了想,她又笑道:“家中这么多书生,好几个举子,又多了个要考举的秀才,倒比不上旁的人家那般担心,人多胜算就大,说不准就有那么一两个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萧长风勾了勾唇,握紧了她的手笑道:“哪有这样形容自家的。” 简珞瑶也勾了勾,半响后又道:“虽说二哥一个人回老家考乡试,我反倒并不担心他,娘总说二哥叫人不放心,我却觉得二哥从小就聪明,他想做什么,再没有做不成的。” “这般相信他?” 简珞瑶听得萧长风这么问,机灵了一把,靠过去笑道:“现在最相信的人是王爷。” “只可惜他没能跟大家一起。”萧长风也赞同简珞瑶的话,几位舅兄里面,妻子的堂兄堂弟就暂且不提了,论沉稳自然是简千珝,但简千珩也不差,其偶尔展现出来的谋略天赋,甚至叫他惊艳。 思及此,萧长风略有些遗憾:“若此次考中,还要待三年后再考会试。” 简珞瑶也跟着点头,若说还有什么是她记忆中的历史对不上的,便是这里的科举制了。她记得的科举考分春闱和秋闱,秋闱是乡试,一般定在八月份;考中举的人次年可以入京考会试,会试一般是二月份,因此又□□闱。 而这个时代,却跟简珞瑶经历的高考类似,乡试和会试都定在同一时间,每年的八月十九号开考,区别只在于乡试是州府组织,会试是礼部主持。考上举人的考生,可以再备战三年,参加会试,考上会试的考生,十月份准备殿试,其余的规则,便跟简珞瑶记忆中的重合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回到王府,话题便告一段落了,简珞瑶心里其实对她两个哥哥都很有信心。 下了车,萧长风没跟简珞瑶回湘兰院,他临时接到一封信,便决定回书房处理正事,简珞瑶也没在意,叮嘱了几句,便散着步回了湘兰院。 虽然到了古代,也不能做一朵菟丝花,简珞瑶绝不允许自己的人生,过得像摇尾乞怜的宠物一般可怜。 简珞瑶一回了院子,留在王府的秋霜和红云都出来迎接了,并未瞧见郑嬷嬷,简珞瑶便问了一声,秋霜回道:“嬷嬷还在屋里休息,需要奴婢去唤嬷嬷吗?” “不必了,叫她好好休息罢。”简珞瑶知道郑嬷嬷这几日身子不好,又问道,“嬷嬷今儿身子好些了吗?” “已经好些了,姑娘不必担心。”回话的是红云,秋霜去厨房端鸡汤了,简珞瑶这两日例假刚走,正是进补的时候,每日早晚都会喝一碗鸡汤,今天早上没来得及,这才下午补上。 不多时,秋霜便将汤盅端回来了,鸡汤是用紫砂汤盅小火慢熬的,一揭开盖子,鲜香四溢,秋霜一面给简珞瑶舀了一碗鸡汤,汤碗底下盛着几块香酥烂软的鸡肉,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简珞瑶接过汤碗,却没有立即喝,而是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拿着勺子慢条斯理的搅拌。 天气热,砂锅熬出来的东西本来就凉得慢,偏简珞瑶不喜欢别人吹凉了给自己,所以自个儿等着它慢慢降温。 这个空闲,秋霜便说起了早上的事:“对了姑娘,您和王爷出门后,琳红来咱们院子打听您和王爷去哪儿、何时回来的消息,郑嬷嬷怕她居心不良,叫奴婢盯着了,不过姑娘您也注意一下。” “琳红?”简珞瑶也有些诧异,她与郑嬷嬷一样,提到这个丫鬟首先想到就是淑妃,以前她忐忑不安,以为淑妃对自己如何不满意,迟迟想叫个自己看重的人取而代之,因此对淑妃赏下的两个丫鬟也尤为警戒。 不过现在,简珞瑶觉得淑妃若真要针对自己,不会每次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训斥了,旁人以为她在昭阳宫受了多大的委屈,其实她根本就是被毒舌的淑妃娘娘挖苦讽刺了几句罢——说出去只怕连鬼都不相信。 简珞瑶觉得自己跟淑妃多少有了些默契,这两个丫鬟或许是淑妃一开始不放心,放在王府监视自己的,可她嫁过来后一直表现得可圈可点,所以这两个丫鬟也没有用武之地,淑妃自己本人都像遗忘了她们一样。 怎么今天忽然就冒出来了? 简珞瑶想了想,又问秋霜:“那你盯着她后,可发现有何不对劲?” 秋霜摇头,道:“奴婢没瞧出来,这琳红回到自个儿屋里后,便闭门不出了,她跟琳依一样,总爱在屋里做一些阵线活,平日里都不跟人说话,比起琳琅和琳环,王爷这两个大丫鬟却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呢。” 简珞瑶皱眉,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秋霜忽然道:“对了,琳琅似乎会像琳红请教多种绣法,好像是琳红会双面绣。” 这话落音,简珞瑶端到唇边的勺子忽然从手中掉落,正好掉在碗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简珞瑶也忙将口中含着的汤水吐出来。 “姑娘?”屋子里的几人一时愣住,还是红云反应,已经麻利的端了杯水来,“姑娘请漱口。” 简珞瑶连漱了三回口,才掩下喉咙间的恶意,回头瞥了眼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鸡汤,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红云了然的问:“姑娘,可是这鸡汤有问题?” “秋霜,你去查一查我不在时,厨房哪些人去过。红云去叫管家请个大夫来,就说郑嬷嬷发热一下午了,我实在放心不下。” 秋霜和红云瞧着简珞瑶阴沉的脸色,各应了一声,面色严峻都出去了,绿绮上前来,问简珞瑶:“姑娘,发生这么大的事,可要叫郑嬷嬷过来?” “嬷嬷还在发热,不必打扰她。” 绿绮点头,想了想,道:“怕是对方蛰伏许久了,往日咱们府上不说铜墙铁壁,想要使坏却不那么容易,偏今日您和王爷都不在,郑嬷嬷这几日身子不好,也没精力盯太严,琳红又将秋霜和红云的关注分去大半,这才有了可乘之机……” 白露听得一身冷汗:“这鸡汤里放了什么东西,竟如此大动干戈?!” 不多时,大夫来了,白露早已将鸡汤端去了郑嬷嬷屋子里,红云亲自领了大夫过去,过了片刻,红云面色发白的进了主屋,“噗通”一声跪在简珞瑶跟前:“奴婢办事不利,险些酿下大错,请姑娘责罚!” 说着,额头狠狠地磕在地上。 简珞瑶摆手,“行了,起来说话。” 红云额头红了一大片,可见自己磕得有多狠,绿绮将她扶起来,劝道:“咱们都着了那贼人的道,不止你一个人,还是先听姑娘如何处理罢。” 红云应了一声,看着简珞瑶时眼眶发红,颤声道:“大夫说……说汤里有过量的水银。” “水银?”绿绮的声音都忍不住提高了一度,哑着嗓子问,“可会致死?” “大夫说不会,然而量用得足,很有可能导致女子身体亏损……恐不孕……” 这话一出,绿绮和白露俱是脸色发白,白露颤声道:“心思竟如此狠毒,水银入水无色无味,若不是姑娘警觉,这要是一碗汤喝下去,岂不是……” 相比丫鬟们惊恐,简珞瑶这个当事人反倒沉稳许多,她只是冷着声问:“秋霜还没回来吗?” 红云道:“奴婢回来时,秋霜还在问婆子们的话。” “不等她了,兹事体大,去将王爷请过来,还有琳琅琳环,琳红琳依,都给我叫过来!” “是!”几个丫鬟闻言,齐声应道,便匆匆出去了。 这事确实给了她们狠狠一个耳光,原以为她们将姑娘照顾得很好,却不想在她们眼皮底下,竟有人如此大胆投毒,这要是真毁了姑娘的身子,以姑娘的身份,生不出小世子来,日后王府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当真是釜底抽薪,这一招真是又狠又准啊!到底是谁,对她们姑娘竟仇恨至此? 简珞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底是谁,几乎恨不得她去死。 琳琅琳红几个人的屋子离得近些,很快便被叫过来了,简珞瑶也没见人,只让她们跪在院里,来往的丫鬟婆子瞧了又瞧,指指点点。 几个丫鬟不明所以,只屈辱的垂下脑袋。 不多时,萧长风也过来了,他大步走在最前列,后边是几个随从,红云小跑着跟在他们身后,累得气喘吁吁。 萧长风却呼吸平稳,越过跪在地上、用热切的目光瞧着他的几个丫鬟,萧长风脚步都没顿一下,坚定不移的往里屋走。 “怎么回事?”萧长风一踏进屋子,瞧见简珞瑶坐在椅子里沉思,便急忙问。 红云没有跟他细说,一进来就是求他救救王妃,他当然知道自家府中,王妃不可能被人欺负,但也知道她素来不是开玩笑之人,必定是遇到了棘手的事,这才抛下手头的事,立即起身往后院赶。 简珞瑶也不卖关子,当即就说了:“……不管琳红有心无心,她确实在引开郑嬷嬷她们的注意力,即便是被利用,利用她的也是与她接触过的人,琳琅或者一贯同她交好的琳依,既然三人都有嫌疑,也不能唯独落下琳环不叫,所以一并让她们过来了,剩下的王爷处理罢。” 说罢,简珞瑶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 萧长风却没有立即出去,而是坐在她旁边扶了她的肩,将她搂进怀里:“是我疏忽,险些让你受委屈了,幸好没碰那东西。”萧长风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最后几乎将她整个人揉进他身子里。 简珞瑶推了推她,低声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谁能想到竟有人如此不怕死?” “不管是谁,总要叫他也尝一尝水银的滋味!”萧长风的声音有些冷,不是一贯的清泠,更像是透进骨子里的冷,说着,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道:“你先歇着,我叫人带她们下去审问。” 简珞瑶靠在他怀里,倒没有被他阴狠的这面吓到,反而越发觉得这个怀抱温暖。发现毒后,第一时间叫萧长风过来,便是为了将这事交由他处理。 说她矫情也好,毕竟经历过和平平等的年代,让她用这个时代的手段叫人逼供,还真有些做不出来,可这投毒之人既然敢做,便是有十足的把握,普通手段不一定能叫人投降。 而她也不想手上沾满鲜血,至少现在不想。 反正这个男人一切都会处理好。 简珞瑶信任萧长风的手段,毕竟是心怀天下的人。 萧长风也确实没让她失望,到用晚饭的时候,消失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萧长风终于出现了,身上带着些血腥味,叫简珞瑶远离些,他去换洗。 简珞瑶没有离去,从背后搂着他的肩,整个人趴在他宽厚的背上。萧长风换衣裳的动作也一顿,干脆停下了,转身面对着简珞瑶,将她搂进怀里,大掌在她的脊梁上细细摩擦,安抚。 “盘问出来了?”简珞瑶低声问。 萧长风点头,简珞瑶又问:“是谁?” “受元贵妃指使的琳琅。”萧长风的声音里有些冷。 果真是琳琅。但简珞瑶听到这个回答,还是愣了一下,她想了很多个幕后黑手,元贵妃应该排在后边些,毕竟她还只是王妃,是元贵妃上串下跳才让她被圣人指给萧长风的,至少在短期内,元贵妃对这个结果应该很满意,不至于如此害她。 原来是她低估了自己。原来元贵妃恨她到这么丧心病狂的地步,手都伸到王府了。 可她到底做了什么? 不过这不是重点,简珞瑶问:“琳琅为何招得如此快,她不怕招了必死无疑吗?” 萧长风冷笑一记,道:“不招也是死,起码这样能走得安详一些。” 简珞瑶恍然,好像世人的确很在意死无全尸、尸骨无存的死法,随后她又问:“琳琅毕竟是你从宫里带出来的丫鬟,想必也是你的心腹,为何就这般轻易被元贵妃所用了?” “元贵妃拿了她亲人做威胁,又许诺她事成后将她抬为妾。” “也是,若我身子亏损,生不出子嗣,确实要为王爷广纳美妾,到时候就没什么理由阻止琳琅了。”简珞瑶私以为这才是琳琅愿意倒戈相向的原因,美人计不只是用在男人身上,女人自然也可以。 “如此恶毒之人,总有一日要叫她自作自受!” 听出萧长风语气里的冷意,简珞瑶拍了拍他的肩,劝道:“王爷别冲动,如今她正受父皇宠爱,因此才有恃无恐,咱们就算闹到父皇跟前去,也扳不倒她,这个暗亏便吃下了,日后再好好偿还。” 萧长风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抱紧了怀中的人,吻着她的额头,低声道:“如今只能委屈你了。” “只要王爷有心,仇何时报都不晚。” 其实简珞瑶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能策反萧长风从小的大宫女,没有一点权势根本办不到——琳琅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眼皮子不会那般浅,只要这幕后主使之人在宫里,无论是哪个嫔妃,简珞瑶和萧长风都不能立即为自己讨来公道,倒不如按兵不动,等着日后算总账。 “这事就琳琅一人,其余几人都是无辜的吗?” 萧长风点头:“她们都是被琳琅利用了。” 第81节 “那琳琅如今人呢?” “死了。” 简珞瑶诧异的挑眉:“死了?” “她想给亲人留条活路,交代完便撞墙自尽了。”萧长风淡淡的道,仿佛对方不是跟自己十多年的丫鬟。 简珞瑶又问:“那琳环她们呢?” “被抬回屋了。” 抬?简珞瑶又玩味了片刻,才问:“你对她们都动刑了?” 萧长风十分自然的回道:“一开始无人回话。” 简珞瑶也没这么圣母去给不相关的人讨公道,哦了一声,便道:“那王爷的几个丫鬟可都负伤了,不能再照顾你,是不是重新选几个?” “不必。”萧长风拒绝道,“索性一直在湘兰院,也用不上这么多人。” 简珞瑶点头,对萧长风的意见表示赞同,夫妻本来就该住一起,这狡兔三窟几个意思?分居当然要分掉感情,她巴不得萧长风就她这一个院子,每日下朝只能乖乖的回来这里吃睡。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琳琅的事在睿王府告一段落,宫里却有人十分在意着。 这一日上午,林姑姑匆匆进了长春宫正殿,元贵妃正斜靠在榻上,欣赏着自己新涂的蔻丹指甲,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的问道:“如何,成了吗?” 林姑姑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回主子,没有。” 只听“啪”的一声,白嫩的手掌拍在桌子上,元贵妃惬意的神色,已经变成了厌恶:“废物!” 林姑姑心里忐忑,还得汇报道:“接应的下人回来报,他在睿王府侧门派回许久,没等到人出来,后来是瞧见了采买的婆子,塞了几块银子出来,才探听到琳琅已经死了,她得罪了睿王妃,被活活打死的,睿王另外三个大丫鬟,也被打得奄奄一息,养了这么几天还不死不活的,已经死了一个丫鬟,睿王妃怕传出恶名,便每日叫大夫诊治,给三个丫鬟吊着命,就怕再闹出人命呢!” ☆、第69章 01.01 听得林姑姑这般说,元贵妃嗤笑一声:“人命?昭阳宫那贱人自诩名门闺秀,清高自傲,惺惺作态,当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从来瞧不上本宫的手段。如今她自个的儿媳妇比之本宫,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那贱人心底作何想?” 林姑姑笑道:“昭阳宫那位只怕呕得不行,又是自个儿媳妇,非但不能公之于众,为了睿王的名声,还得妥善替她保密,心里头如何不气得吐血?” 元贵妃眯了眯眼睛,似乎看到淑妃气急攻心的样子,拉成声调道:“既然她也不想忍,不如让本宫来助她一臂之力。” “主子您是要将这事捅出去?”林姑姑愣了一下,连忙劝道,“使不得啊,下边的人探查了几日,都查不出琳琅是因何被睿王妃打死的,若只是睿王妃出于嫉妒还好,万一睿王和睿王妃识破了琳琅的动机……” 元贵妃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沉声道:“那贱婢的家人都捏在本宫手中,她要敢供出本宫,本宫便叫她全家下去陪葬!” “主子先别气,琳琅已经死了,不管她有没有供出您,这事都到此结束,睿王那边若有法子,恐怕也不会叫她死得这么痛快。” “照你这么说,人都死了,本宫还忌惮她作甚?” “话虽如此,却怕一万呢。倘若琳琅没死,有她的口供,睿王和睿王妃反倒不敢贸然来对峙,一来琳琅是他们府上的,又是跟睿王从宫里出去的老人,哪能轻易为咱们说用?咱们还能说睿王府栽赃嫁祸于主子您呢,万岁爷自来宠您,睿王来势汹汹便落了下乘,可想而知到时万岁爷多半偏帮主子。” 元贵妃点头,眼底闪过一丝自傲:“万岁爷对本宫这点回护之心还是有的,岂能容他一个小辈在本宫跟前蹦达?” “所以奴婢觉得,这事上谁先动,谁就落了下风。” “此话怎讲?” 林姑姑有些迟疑,在元贵妃询问的目光中,还是咬牙道:“万岁爷年岁大了,对这些皇子的容忍度,也越来越高,睿王自来会在万岁爷跟前讨好,再来一个睿王妃,夫妻两唱双簧,把万岁爷逗得开怀,这些时日,万岁爷哪回提到睿王,不是满口夸赞?” 元贵妃脸色又沉下来,阴狠的道:“萧瑱!” “奴婢就怕其中有诈,睿王这是在下套子给咱们钻呢,您说咱们替他把事情闹大,满城尽知睿王妃阴狠手辣,她哪还担得起王妃的重任?到那时,睿王和睿王妃恐怕就要去万岁爷跟前自证清白了。” “睿王和睿王妃最近正得圣心,淑妃又惯是会哭诉的,只要他们不把事情往主子您身上扯,万岁爷也不会往这面上想,说不准瞧他们这样,万岁爷便允了呢?毕竟万岁爷也不想叫人觉得他没眼光,指了个包藏祸心的媳妇给睿王不是?” 元贵妃眯着眼睛,却不得不点头,林姑姑这分析不无道理。 林姑姑一面说,一面细心打量自家主子的神色。她是主子跟前最受倚重的人,可主子气性大,若将主子惹恼了,便是她也不能全身而退。林姑姑知道自家主子不爱听这些,可她又不能不提,因此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见自家主子神色虽不好看,到底没发作的迹象,忙松了口气。 继续道:“天下无不透风之墙,万岁爷派人着手调查,谁敢不仔细?咱们下边的人便是再小心,也难免露出些破绽,到时侯事迹败露,弄得人尽皆知,且不提主子您百口莫辩,单单有虎视眈眈的太后在,万岁爷纵是想偏袒您,太后只怕也要扒下您一层皮来。” 林姑姑说完,元贵妃一直阴沉着脸色,不置一词。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林姑姑心里头惴惴的,能确定的是主子明显不悦了,因而忙又道:“只要咱们这里按兵不动,睿王府就甭想将火烧到主子您身上来,万岁爷头一个就不答应!” 元贵妃生了好半会的气,这会终于道:“你说的是,本宫不该心急,没得落了他们的套。” 总算把主子劝过来了,林姑姑松了口气,忙笑道:“可不是,只要咱们不接招,琳琅也死无对证,这事就不了了之,睿王算计得太精细也于事无补,至于下药这一事,慢慢来,奴婢就不信睿王府就真如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了。” “本宫能策反一个琳琅,自然也能策反第二个第三个。”元贵妃挑眉,心里头有些遗憾,“只是不知道那贱婢到底有没有得手。” “奴婢瞧着睿王都舍得拿睿王妃的名声来做饵子,引主子您上钩,怕是恨到极处,才如此不管不顾。再说了,就算那药睿王妃没喝完,但凡碰了一星半点,睿王妃便至少一两年内无法怀孕。” “无法替皇家开枝散叶,万岁爷和那老不死的,也不会多对这小贱人高看一眼了。”元贵妃勾起唇,心情好了许多。 林姑姑提她将心思说出来:“可不是,睿王妃生不出孩子,跟安王妃和诚王妃还有何区别?谁也越不过咱们六殿下的正妃去。” 长春宫的主仆在密谋,被长春宫惦记的昭阳宫也没闲着,淑妃正在摊开一封信细细的看着,王姑姑立在身后,瞧着自家主子越来越难看的神色,心下也跟着忐忑,忍不住关切的问:“主子,可是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这信虽说是上午时世子夫人入宫,递给自家主子,她却一眼瞧得出来,这不是安宁侯府的信,而是自睿王府出来的。 王姑姑当时就有些惊讶,虽说主子和殿下最近关系紧张,可每日该请的安殿下也不会落下,到固定的日子,睿王妃也会在主子宫里歇上片刻,还是能说得上话,倒没必要这般迂回。 除非这信是不能叫别人知道的。 淑妃没作声,只是朝林姑姑扬了扬手中的信,保养得宜的脸上带了一丝愤怒。 王姑姑越担心了,忙接过信看起来,待瞧清楚上边说了什么之后,王姑姑眼睛立刻瞪起来,怒道:“这个恶妇!竟如此歹毒……” 相较起来,淑妃脸色难看是难看了些,倒比王姑姑要冷静许多,她只是交代王姑姑:“点一支蜡烛来。” “是。”王姑姑应了一声,也没吩咐宫女,她亲自拿着信,走到殿侧的角落,那里摆着了一座烛台。 王姑姑拿起旁边的火折子,吹了吹,火光亮起,点燃了一支蜡烛,她便借着跳跃的烛火,将信纸慢慢燃烧成灰烬。 片刻后,王姑姑回了淑妃身侧,低声问:“娘娘,咱们现在该如何?” “这事证据不足,琳琅又死了,贸然到万岁爷跟前去告状,多半没有结果。” “别说证据不足,就是证据确凿,只要睿王妃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万岁爷怕就不会处置元贵妃,她当年用这手段迫害过多少宫里的娘娘们,万岁爷都快到而立之年,大皇子才出生,不也是她的手笔?万岁爷可曾责怪过他的充费分毫?” 王姑姑这话颇有些怨气,她跟主子一起长大,主仆情分颇深,自决定随主子入宫,她便绝了嫁人生子的念头,对于主子所出的三殿下,她也是倾注了感情的,又是自己看护着长大,相当于半个子侄。 自三殿下成年后,元贵妃的动作就越来越大,阻扰万岁爷指婚,后边实在拖不过去了,又打主子正妃的主意,都让她如愿了,却又见不得万岁爷和太后喜爱睿王妃,如此迫害,睿王妃若生不下子嗣,不说万岁爷和太后的宠爱要收回,就是三殿下也要被牵连。 单是无嫡子这一条,便足以让三殿下在日后竞争那个位置处于弱势。 这手段当真是又快又狠,而他们,也真险些就让她得逞了。 王姑姑又惊又怕,这会儿虽庆幸元贵妃的阴谋没有得逞,却也不禁为万岁爷不分青红皂白的包庇元贵妃,将其纵得无法无天而感到愤懑。 “你说的是,不管咱们手上有没有证据,告状都是不顶用的。”淑妃反倒比王姑姑看得开,她早愤怒过,但都于事无补,所以万事还得靠自己。 “不过瑱儿这儿媳妇,倒也没有本宫以为的那般不堪嘛。”淑妃轻笑,这是她第一次以赞赏的眼光去看简珞瑶,“往常见她在太后和万岁爷跟前讨得好,本宫也只当是雕虫小技,在娘家学来的,倒真真没想到,五品小官之女,也算有点胆识。” “主子您这可是谦虚了。”王姑姑也收拾了情绪,笑道,“睿王妃这见识和谋略,可不简单,要奴婢说,安王妃和诚王妃可比不上睿王妃。” “是啊。”淑妃淡淡的叹气,“若是秀媛真嫁进来,恐怕也没她做得漂亮。” 罗姑娘毕竟是主子的娘家侄女,王姑姑没拿她出来比较,只道:“睿王妃除了家世差一点,品貌完全不输于旁的世家闺秀呢。不过这家世不好,元贵妃都记恨成这样,真要给殿下找了个名门闺秀,岂不是要他们整日在刀尖上过日子?” “长春宫那一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本宫还以为她达到目的能消停些,却不想她气量狭小到这个地步,万岁爷不过是给瑱儿做了几回脸,她就坐不住了?她自个儿一直吃肉,就不许人喝半点汤?”淑妃说到这儿,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笑了,“不过这样也好,她越沉不住气,越容易出错,万岁爷还不至于宠她宠到毫无底线的地步。” “真要宠她,早就把六皇子立为太子了,可如今万岁爷除了偏疼六皇子些,也瞧不见他给六皇子做别的打算。”王姑姑凑了一句趣,这才将话题转回来 ,问道:“殿下在信里可说了要咱们如何?” “按兵不动,若能给长春宫那位添把火,叫她自动入了套,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咱们要的是不失先机。” 主仆这么多年,默契早培养出来了,王姑姑瞬间明白过来,为难道:“这恐怕不那么容易,元贵妃虽然暴躁易怒,可她身边还有个老谋深算的林姑姑,这些年,若不是林姑姑帮衬着,元贵妃只怕也无法如此顺风顺水。” 淑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叹气道:“是啊,这个林姑姑,确实是大麻烦。” 王姑姑眼神一亮,但随即又暗下去,她知道这个林姑姑不好动,主要是元贵妃身边最倚重的人,连万岁爷都给一分脸面,她若出了事,元贵妃发起疯来,又有万岁爷纵着,还不知闹成什么样。盯着元贵妃的可不止她们,若不是考虑到万岁爷给那人撑腰,林姑姑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不过林姑姑也非除不可,她在一日,元贵妃再作死也踩不到万岁爷的底线,万岁爷不动清算元贵妃的心思,那他们再如何谋算,也除不了元贵妃。 所以还得从长计议。王姑姑遗憾了一下,便先把林姑姑的事放一边,对淑妃道:“主子,这把火非要长春宫那边烧吗?咱们不能替她点燃?” 淑妃摇头:“动静太大,万岁爷一查就知道是咱们干的,长春宫那边要反咬一口咱们监守自盗,咱们也百口莫辩。” 王姑姑不由憋屈:“这么说咱们不仅什么也不能做,还要替她遮掩?” “先放着,日后一起算总账。”淑妃眼睛眯了眯,“这口气不只是咱们咽不下,那位同样咽不下,等着罢,很快就要再出招了,这会儿不能掉以轻心。” “是,主子。”王姑姑应了一声,又请示道,“那是不是要给睿王妃提个醒?” “不必了。”淑妃轻哼道,“她还不至于蠢到连这都发现不了。” 王姑姑低头笑了下,她知道主子这不是气睿王妃,是生自己的闷气呢,元贵妃就在宫里,自家主子每日盯着,还能让她不知不觉的下手,让主子在自己瞧不上的儿媳跟前没了脸,主子正心里难堪着呢。 深知淑妃心理的王姑姑沉默了片刻,给足了淑妃调整的功夫,稍后才道:“说起睿王妃,主子不知清楚不清楚,下月的科举考试,睿王妃有三个兄弟和一个叔父要参加,都是睿王妃这一脉的。” “你不说本宫倒险些忘了,简家这回有三个考会试的举子,是不是?” 王姑姑点头,淑妃笑道:“简氏娘家那两个兄长,倒真真是少年英才,这般年轻的举人,放眼满京城也是少见的,若他们中有一人金榜题名,入了殿试,何愁入不了万岁爷的眼?” “主子所言甚是,万岁爷最爱提携优秀的后生,简家两位少爷若能进得殿试,名次恐怕低不了。”王姑姑想了想,又道,“奴婢恍然大悟,元贵妃急着在这个时候动手,是不是也怕睿王妃的娘家兄弟被万岁爷看重?” “她先前想尽千方百计,要万岁爷将身份普通的睿王妃指给咱们殿下,以为能对咱们造成重创。如今睿王妃颇受万岁爷和太后的喜爱,已经大出她所料,睿王妃娘家又有了能干的兄弟,她岂不是要呕死了?” 淑妃冷笑一声:“叫她当初也不查清楚,逮着一个身份最低的,就恨不得立马指给瑱儿。也该叫她好好尝一尝,什么叫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时间倏忽而过,很快便到中秋了。 中秋是大日子,团圆佳节,宫里照例有家宴,简珞瑶早就准备起来了,一串吩咐下去。 “给宫里的礼物,都备了吗?” 郑嬷嬷回道:“已经备好了,姑娘要过目吗?” 简珞瑶点头:“给我罢,王爷最近忙,这种琐事就不用打扰他了。” “奴婢知道。”郑嬷嬷笑着,递上一张礼单给简珞瑶,“这是奴婢和管家拟下的单子,您瞧一瞧那些可用。” 简珞瑶接过来,先快速扫了眼,这才慢下来一行一行看过去,一面看一面问:“还有什么事吗?” “对了,简府那边没得到信,便派人过来问您是不是跟端午一样,提前一日过去过节?” 简珞瑶是个恋家的人,虽然嫁了人,但还是逮着机会便回娘家,简家也都习惯了,这回迟迟没收到简珞瑶的信,摸不准她什么意思,这才派人过来问的。 “我也想回去,不过过完中秋,大哥他们便要进考场了,家里想必顾应不来,这个当口回去,便是添乱了。” 郑嬷嬷想了想,不由点头:“您考虑得很是,虽咱们这边提醒了一切从简,太太她们却不能真的太简单,要准备的事委实不少,放在平时倒也不算什么,可这几日正是关键时刻,大少爷他们也不好分心。” 第82节 简珞瑶笑道:“不急于一时,就算中秋没回去,过后也要回去一趟的。” 郑嬷嬷顿了顿,才反应过来,笑道:“姑娘倒是比大少爷他们还有信心呢。” 简珞瑶笑眯眯的点头,三个人参加会试呢,就等于多了三倍的保障,再不济,她二哥的乡试应该没多大问题,这趟娘家她是回定了。 郑嬷嬷却想到了别处,也笑道:“姑娘说的是,再过不久大少爷和二少爷就要成亲了,您总得回去喝杯喜酒罢。” 简珞瑶想到家里的喜事,心里更高兴起来,笑眯眯的对红云道:“去,把我的衣裳拿出来,我挑一身入宫穿的。” 红云进去里间了,白露一面给简珞瑶捏肩,一面笑道:“姑娘平日里恨不得不穿衣裳呢,最害怕衣着正式的入宫了,这会儿倒是不怕热呢?” “不怕,我高兴。”简珞瑶笑眯眯的道,“过完中秋,天气就渐渐转凉了,这夏季的衣裳,再不穿就要过一年才能穿了。” 绿绮笑道:“也是,姑娘该准备秋季的衣裳了。” 简珞瑶点头:“还有王爷的,你们一并备下了罢。” 萧长风那几个大丫鬟,原来虽不受萧长风,但他在书房办公,也偶尔会叫几个丫鬟伺候的,但自琳琅的事发生后,几个丫鬟就彻底做了冷板凳,那院子虽是萧长风的住处,他却几乎从不踏入,也不要她们伺候。 就连萧长风在简珞瑶跟前称赞过的琳环,萧长风也没有要用她的迹象,许是怕琳琅成事也有其他人的推波助澜。 府里就萧长风和简珞瑶两个最大的主子,他们两个说了算,没人敢有微词,萧长风三个大丫鬟就此形容虚设,平日里的衣食住行,都是简珞瑶这边的人吩咐的。 郑嬷嬷听得简珞瑶这声叮嘱,忍不住打趣道:“姑娘怎么不给王爷做衣裳呢?您统共就做了一件,王爷一到沐休便穿那个,都快洗旧了,您也不替王爷多做一件换洗的。” 简珞瑶轻笑:“物以稀为贵,我要是多做几件,他可不见得会珍惜。” “姑娘偷懒就偷懒,由头倒是找得如此充足。”郑嬷嬷笑了一阵,忽然想到什么,又道,“您说起天气,奴婢倒是想到了,得叫人回去给太太送给信,备好大少爷他们入考场的凉茶,这天儿又闷又热,没得叫人中暑。” 简珞瑶嫁到睿王府后也喝凉茶,不过跟在娘家喝的完全不一样,她听到郑嬷嬷的话才想起来,忙道:“将上清饮凉茶的方子写下来一并送过去,这是宫里太医研制的,比咱们自家喝的温和养胃,更适合大哥他们在考场用。”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中秋的前一日,萧长风终于按时回府了,简珞瑶不知道,刚准备吩咐下人摆饭上来,瞧见修长的身影进门,惊讶的站起身,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爷竟然天没黑就回了?” 萧长风回道:“太阳没打西边出来,正要打西边落下去。”说罢便抬脚一身,径自往里间走去了。 简珞瑶知道他的习惯,一回来就换下朝服换常服,不知道是不是受她的影响。 旁边的绿绮红云瞧简珞瑶这里看了一眼,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她们进去伺候,还是自家姑娘亲自进去。简珞瑶弯唇笑了笑,朝她们轻轻摇了摇头,便也抬脚跟进去了。 萧长风正背对着简珞瑶,站在床边解衣襟。简珞瑶捧了他的常服过去。 听见脚步声,萧长风回头,却没有接过她手上的衣裳,而是张开双手,大爷似的等待伺候。 简珞瑶也不含糊,直接伸手过去,解玉带,脱外衣,穿衣裳,动作如行云流水,可谓是熟练。 能不熟练吗?她嫁人后可没学别的,光练习怎么给人脱衣裳穿衣裳去了。 萧长风没看简珞瑶的动作,只是低头看她,视线从她弯弯的眉眼,落到她勾着的唇角,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回来得早,王妃就这般高兴吗?” “这还用问?王爷没见我已经喜不自胜吗?”简珞瑶笑眯眯的回答。 她这么坦坦荡荡,萧长风反倒更不信了,不由狐疑:“当真不是因为旁的事?” “何事有王爷重要。”简珞瑶仍旧笑眯眯的,她说话自来露骨,萧长风如今听到这种话,眼皮都不会眨一下,甚至还能轻松的接过去,“王妃如此情深意重,叫人感动。” 简珞瑶已经替萧长风整理完了,手却没有收回去,反倒往前倾,趴在萧长风肩上反问:“只是感动吗?” 萧长风轻笑,伸出手正欲揽住她纤细的腰,简珞瑶却毫无预兆的抽身而去,萧长风伸到一半的手有些僵硬,待简珞瑶回身看向他时,萧长风才将手收回来,在衣袖中握了拳头,随即又放开。 简珞瑶在桌上拿了个什么,重新回到萧长风身边,只是她的手放在背后,萧长风瞧不见她手中握了什么。又来到萧长风跟前,简珞瑶朝他伸出手,“来,今日表现这么好,给你鼓励鼓励。” 萧长风没少收到赏赐,但他身份摆在那儿,有资格赏赐他的也就那么几个,至于夫妻之间,也自来只有丈夫赏赐妻子,万没有妻子赏赐丈夫的。 简珞瑶这话已经算逾矩了,但鉴于她在萧长风跟前逾矩过不知多少回,给萧长风留下的就是个“不拘小节”的形象,以前都没惩罚,现在更不会计较她小小的冒犯一次。 反倒是简珞瑶颇为自得的语气,让萧长风来了几分兴致,自家王妃这是得了什么好东西,拿到自个儿跟前显摆来了? 思及此,萧长风挑眉,问道:“王妃打算赏赐什么?” “把手伸过来。”简珞瑶见他不动,干脆伸手去拉,见萧长风的手心朝上摊开在自己跟前,这才满意的将右手从背后拿出来。 一个软绵绵的荷包,便塞满萧长风的手心了。 萧长风五指屈起,握住荷包,一时有些迟疑,希望太大,这个小玩意儿叫他都弄不清形势了,难不成东西在荷包里头? 还没等萧长风问出来,简珞瑶已经解释了,语气里很有些自得:“这荷包绣得好罢?是不是很精致,很不同反响,比王爷以前用过的都好?” 对于自家王妃这一大段的溢美,萧长风表示不敢恭维,但他也反应过来,这荷包多半是自家王妃亲手做的,跟她上回给他做衣裳时一样的反应,在他跟前自卖自夸了不够,甚至恨不得告诉全世界都知道。 跟她去趟岳家,岳家全知道了;入宫请回安,连皇祖母都拿她亲手给他做衣裳的事打趣他,要他好好待这个心灵手巧的王妃。 所以此刻得到自家王妃亲手做的荷包,萧长风第一反应是——不知道睿王妃又要自我沉醉多久了。 但无论如何,睿王妃难得有这个心思,还是值得鼓励的,萧长风当即点头,十分赞同简珞瑶的话似的,又立刻将荷包系在了自己腰间。 见他这么迫不及待挂上自己做的荷包,简珞瑶满意了,笑眯眯道:“王爷收了东西,日后可要再接再厉才行啊。” 萧长风挑眉:“若我日后都早回,王妃还打算送什么?” 简珞瑶不怯场,笑道:“王爷先做到再说咯。” 里间正说着话,外间的丫鬟们等得有些急,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王妃,天色不早了,请问现在摆饭吗?” 简珞瑶这才想起来,萧长风回来的时候自己正准备吃饭的,不由嗔了萧长风一眼,“都怪王爷,毫无预兆的回来了,我都忘了吩咐她们摆饭。” 当下便扬声道:“摆饭罢,就我先前说的那些菜,再叫厨房添几个王爷爱吃的来。” 秋霜应了一声,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她已经出去了。 简珞瑶和萧长风也出了里间,绿绮准备给萧长风斟茶,习惯性的问:“王爷是要喝甜茶还是碧螺春?” 萧长风不爱吃甜,一开始还能陪着简珞瑶喝几次花茶,但相处的日子越来越多,他委实受不了日日捧着甜茶,绿绮故此有一问,萧长风摆了摆手:“不必麻烦,倒杯白水便行了。” 简珞瑶却问:“父皇赏的那些寒瓜,叫用冰存着了,现在可还好?” 绿绮点头:“很好,要切一个来给您尝尝吗?” “就等着它被冰凉了。” 绿绮得了令出去了,萧长风却皱眉对简珞瑶道:“你平日身子就不好,寒瓜本就性寒,还叫用冰冻着,吃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住?” “父皇赏下来的寒瓜,总共也才四个,我身子还不至于那般脆弱。” 萧长风仍皱着眉:“现在不管,待你小日子来,别又抱着肚子喊疼。” “你这讨厌,语气都跟我娘一样了。”简珞瑶嗔了他一眼,语气像埋怨又像撒娇,“人家没舍得吃,特意留了你回来一起,早知道你如此不解风情,我就一口气吃掉,叫你瓜皮都瞧不到!” “罢了罢了。”萧长风一副无奈的神情摆手,实则眼底已经染上笑意,分明是吃这一套的。“你爱吃就吃,不过别多吃,这瓜一时半会儿坏不了,吃一只至少隔两三日,知道吗?” “知道了。”简珞瑶眉开眼笑起来,又凑到萧长风跟前,挽住了他的手臂。 萧长风拍了拍她的头,低声叹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这语气里透露出来的纵容,简珞瑶听得都有些脸红。 不多时,绿绮端着托盘进来,大大的寒瓜已经切好了,摆成漂亮的花形,红色的果肉上边还凝结着些许冰霜,煞是好看。 所谓的寒瓜,就是简珞瑶记忆中的西瓜,她上辈子不是很爱吃西瓜,不过自从到这个时代,已经十多年没吃到了,一时有些想念,当下伸了手去拿,还记得招呼萧长风:“王爷也吃啊。” 两个人吃了半个西瓜,萧长风是不爱吃这些东西,简珞瑶则是被萧长风和郑嬷嬷两人看着,也不好吃太多,郑嬷嬷在旁边不断的提醒:“王妃,吃不下就别勉强了,这寒瓜放在冰块里,明日吃也不会坏,先用晚膳罢。” 简珞瑶只能依依不舍的住了手,不好说自己其实还能再吃下整整一只西瓜。 郑嬷嬷忙端了水上来给他们净手,生怕简珞瑶反悔的模样,还玩起了食物诱惑:“今儿有您爱吃的蟹酿橙,奴婢方才看过了,这道菜比上次做得还香,您一定会喜欢。” 简珞瑶听得感兴趣起来,只是才刚刚开怀,泼冷水的又来了。 萧长风一丝不苟的声音响起:“鉴于王妃方才寒瓜吃得有些多,这蟹就少吃些罢。” 简珞瑶抿了抿唇,不高兴的白了萧长风一眼,不过到底没说话。 郑嬷嬷闻言倒是笑了笑,心道王爷一回来,盯着姑娘的担子就交给王爷了,她带着丫鬟们静静退到后边,不打扰两人用餐。 这厢刚用完饭,简珞瑶正捧了茶喝,丫鬟们忙着收拾桌子,长顺就跟算好了似的,过来报了:“主子,寒舞到了,可要现在见?” 简珞瑶挑眉,这寒舞一听就是女子的名字,什么来头?不由看向萧长风。 萧长风道:“带进来。” 长顺便领了个年轻的姑娘进来,两人跪下请安,姑娘一直垂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长顺解释道:“王妃,这位是寒舞,奴才前阵子救下来的,说要跟着奴才报恩,奴才见她从小跟着她江湖郎中的爷爷,多少懂些药材,王妃您这儿正缺一个懂药的丫鬟,便将她找过来了。” 萧长风道:“明日家宴,叫她跟着你进宫。” 简珞瑶眼神闪了闪,知道长顺一个奴才做不了主,真正将寒舞找过来的,应该是萧长风,恐怕也废了不少力气,元贵妃下药的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寒舞赶在中秋宫宴的前一日到位,肯定不是巧合。 对于萧长风的用心,简珞瑶自然不会不接受,当下笑道:“那敢情好,有了寒舞姑娘,我就不必担心了。” 一直没吱声的寒舞忙福了身,恭敬的道:“奴婢不敢,王妃叫奴婢寒舞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胃疼的难受,本来想请假的,想到小红花坚持了二十几天,就剩一周了,实在不甘心,赶紧从被窝里爬起来码字…… ☆、第70章 01.01 简珞瑶觉得元贵妃得知计划失败会不甘心,也会立即组织下一次算计,但她相信,元贵妃还不至于疯狂到这种地步,敢在家宴上动手脚。 不过这种人身安全跟别人智商挂钩的感觉,还是不如厉害掌握自己手里来得让人安心。愉快的收下寒舞后,简珞瑶觉得自己不单单是入宫,以后也多了许多安全保障。 至少不用怕那些防不胜防的这毒那毒了。 中秋佳节是一整日都在宫里过的,没有外出项目。 照例,简珞瑶一入宫便和萧长风分开,一人去御书房,一人去慈宁宫。 走到一半,简珞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喊:“三弟妹。” 简珞瑶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脸上立即露出了客套的笑容:“二皇嫂,这般巧竟碰上了。” “三弟妹走得可真快,二嫂我脚程慢,你可等一等。”诚王妃虽说这般说,步子却依然不紧不慢的,缓缓走到简珞瑶跟前,笑道,“急着去给皇祖母请安呢?难怪皇祖母这般疼你。” 简珞瑶知道对方这是在讽刺自己抱太后大腿,心里不免失笑,自己好歹抱得上,有些人无论如何殷勤都得不了太后的青眼,这才各种酸呢,当下便回道:“二嫂真真是冤枉我了,我自来走路就这般,倒是没想到二嫂出自将门,竟是如此斯文,真叫人惭愧。” 诚王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也听出来了,简氏是在讽刺自己装模作样,不够飒爽呢。真真是个牙尖嘴利的。诚王妃这般想着,也回道:“三弟妹哪里惭愧了,你能说会道,每每入宫便逗得皇祖母开怀大笑,二嫂在你跟前才叫惭愧呢!” 诚王妃说来说去,也只会讽刺她爱抱大腿,简珞瑶觉得没意思,意兴阑珊的笑了笑:“二嫂过奖了。” 不想再跟她继续没有技术含量的撕逼了。 偏诚王妃不这么想,诚王妃觉得简珞瑶是词穷了。 她每回见简氏,都忍不住冷嘲热讽,可惜非但没有先发制人,反倒总是被简氏堵得无话可说。她知道自己的弱处,出自将门,直来直往的惯了,哪像陈氏简氏这些女人,肚子里弯弯道道不知道多少。 第83节 那些个自诩书香门第的,看着文雅知理,其实一张嘴把人往死里损,无非是骂人不带脏字罢了。睿王妃简氏便是个中翘楚。 诚王妃有时候觉得,与其打嘴仗,还不如真刀实枪的干一场。只可惜无人与她动手,她也只能忍着憋屈,屡败屡战了。 如今好不容易在口风上赢了简氏一回,诚王妃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叫她偃旗息鼓,当下战意更甚,瞥了简珞瑶身后一眼,目光忽然定住,挑眉问:“哟,三弟妹身旁的丫鬟换人了?这个丫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二嫂记性真好,连我身旁的丫鬟都记得,还这般关心我,弟妹我真是感动。” 诚王妃勾唇笑道:“都是一家人,互相关心是应该的,不知弟妹这个新来的丫鬟叫什么名字?” 寒舞微微往前迈了一步,福身道:“见过诚王妃,奴婢叫寒舞。” 寒舞回完话,又低眉敛目的站着,努力当自己不存在。 简珞瑶不着痕迹的扫了她一眼,心下越觉得萧长风用心良苦。她先还担心这寒舞没入过宫,不知规矩,特意叮嘱了郑嬷嬷多看着点,一入宫后却发现寒舞低头,目不斜视的看路,如今在诚王妃跟前也进退有度,做得并不比哪个宫女差。 想必是经心调/教过的。 至于谁叫人调/教的,简珞瑶不用问也知道,这才更觉得难得,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要找个合适又信得过的人选,还要仔细教过规矩,纵然萧长风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吩咐下去叫别人做,也要考虑周到才能做得这么好。 思及此,简珞瑶对寒舞又多了一份放心。 “寒舞?”诚王妃却挑眉,勾着这两个字玩味的念了一遍,“当真是个好名字,弟妹不愧是书香世家的,取名都如此文雅。” 简珞瑶客气道:“二嫂过誉了。” “不过这名字过文雅了,我咋一听还以为是三弟妹亲手调/教出来的妹妹呢,这丫鬟瞧着也是个水灵的,若……” 简珞瑶脸色已经沉下来,当即打断诚王妃的话,沉声道:“二嫂还是慎言得好,一听你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嫂关心小叔后宅的事情呢!” 诚王妃愣了一下,没成想简珞瑶敢这般不给脸面的打断她的话,还用这么激烈的言辞,不由也拉下了脸色,怒道:“三弟妹可别把火气往我身上发,我不过是问候一声,是你自个儿如此敏感。” 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简珞瑶和诚王妃各自的丫鬟,都不着痕迹的往自个主子身旁挪了挪,一副撸起袖子来就可以干架的模样。 这个当口,简珞瑶反倒笑了,不过她语气中却没带笑意:“原来二嫂把这当日常问候,真是失敬,误会了二嫂呢。” 诚王妃以为她服软了,刚想顺着台阶下。毕竟是在宫里,她也不想闹得太难看,被元贵妃抓住了把柄。 只是诚王妃还没来得及说话,简珞瑶笑意更盛了,好整以暇的道:“既然二嫂如此大方,不介意被问后宅之事,弟妹我也想打听打听,听闻二嫂前儿得了个绝色美人,二嫂何时带出来叫妯娌们都瞧一瞧,让我们也长点见识?” 诚王妃最近本就为府里的莺莺燕燕而气恼,她跟诚王成亲也不久,才堪堪过一年,也是蜜里调油走过来的,诚王虽说一直有通房,但至少没摆到明面上叫她难堪。 但自从万岁爷给他们指了职后,几个王爷的应酬一下子多起来,男人为了谈事,烟花柳巷没少去,更有那上赶着卖乖讨巧的,金银财宝,绝色美人不停的送。 她自然也不同意,收钱财也就算了,这么多女人怎么行?虽说王爷发话了,只是碍于情面收着,如何处理都交给她,可那些都是调/教过的狐媚子,保不齐哪天就把王爷迷花眼。 如今不就有一个传到外处去了! 诚王妃自来要脸面,被简珞瑶指戳伤疤,当下气得面色铁青,指着简珞瑶的手微微颤抖,怒道:“简氏,你……” “二嫂有这关心别人家后院的功夫,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家罢了,弟妹还有事,就不陪二嫂散步了,先走一步。”简珞瑶说罢,便直接越过诚王妃,扬长而去了。 诚王妃看着她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这个简氏,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以为皇祖母宠她,就能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吗?!” “二弟妹。”诚王妃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安王妃带着温和的笑意,对她道,“我刚过来,就瞧见三弟妹匆匆走了,可是有什么事?” 刚过来?诚王妃冷笑一记,哪有这么巧的事,陈氏不知在身后听了多久的墙角。 一个个都是贱/人! 诚王妃怒气上涌,被简珞瑶打了脸,也不想给安王妃脸面,当下拂袖而去,竟是一个字都没搭理安王妃。 “王妃。”安王妃身后的丫鬟出来,轻轻扶着她的手,低声道,“这诚王妃真是越来越不把王妃您放在眼里了。” “眼高于顶的人,日后总要比旁人多吃些亏。”安王妃倒好似没放在心上一般,缓缓道,“二弟妹今日本就不高兴,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那也是她自找没趣,谁不知道睿王妃善妒,把着睿王不肯纳妾,诚王妃她自个儿心里不舒坦,偏要在这事上找睿王妃的没趣,睿王妃不打她脸打谁的脸。” “这倒是。”安王妃悠悠的笑了,“二弟妹最近为后宅之事困扰,偏妯娌中无妾室无通房的三弟妹,日日过得逍遥自在,她自然看不惯,想找这些事出来,也不想想三弟妹那性子,被睿王宠着,在淑妃跟前都受不了委屈,哪是二弟妹能惹得起的?如今被打脸也怨不得谁。” “罢了,索性是她们的事,我这个大嫂再关心妯娌,也管不到私人恩怨上去。走罢,别叫皇祖母久等了。” “王妃英明。”丫鬟笑道,“您慢些,小心脚下。” 简珞瑶狠狠甩了诚王妃一大耳瓜子,心情只有一个字——爽!只是她爽了,郑嬷嬷却很有些忐忑,“姑娘,您刚刚跟诚王妃闹那么一出,若被上头知道了,岂不是要……” “无妨。”简珞瑶摆摆手,道,“这事本就是诚王妃先挑起的,她还没蠢到这地步,为了告我的状把自己拉下水。” “奴婢担心的倒不是诚王妃,就怕元贵妃她们拿此时作伐子呢。”郑嬷嬷这话,几乎是贴着简珞瑶的耳朵说的。 “咱们后院没通房没妾室的事,就摆在那儿,不管有没有人提,都心知肚明呢,不说便是同意的。再说了,有皇祖母在,她就一定不会如愿。” 简珞瑶笑了,她说这话倒不是觉得自己在太后面前的地位很不一般,太后帮她帮定了,而是太后跟元贵妃不对盘,只要元贵妃想做的事,太后都会阻止。 郑嬷嬷心说太后也不顶用啊,太后要是能管得住万岁爷,就不会任由元贵妃在后宫作威作福几十年了。 简珞瑶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意味深长的道:“嬷嬷你要知道,这儿子的后宅之事,父皇是从不插手的。” 郑嬷嬷想了想,恍然大悟,当即点头笑了:“是奴婢担心过头了。” 元贵妃再厉害,没有了圣人帮衬,她也就是只狐狸,狐假虎威,离了老虎什么都做不成,可她上头还有太后和皇后,只要这两位不发话,就连万岁爷,也不好给儿子指了正妻还指妾的。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入宫请安,比不上本就在宫里的后妃们,她到慈宁宫时,慈宁宫已经坐满了后妃。 皇后元贵妃淑妃她们都按级别坐着。 简珞瑶仍旧保持着她“太后的心头肉”的画风,一行了礼,就被太后叫到身旁去,太后拉着她打量过后,埋怨道:“叫你平日里多进宫,是不是嫌哀家老婆子不好玩?” “皇祖母当真是冤枉孙媳了,不是孙媳不想来,可皇祖母常说孙媳是猴儿,孙媳就怕皇祖母被缠得紧了,想叫您多休息两日呢。” “叫哀家多歇两日?”太后挑眉,似笑非笑,“哀家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体贴呢?” 简珞瑶笑眯眯的道:“皇祖母不必客气。” 太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拧了拧她的手臂:“你个猴儿,真不害臊,哀家是要谢你吗?” “要臣妾说啊,睿王妃还是少来的好。”简珞瑶和太后说话的时候,会插进来的自来只有皇后,皇后说到这儿,特意卖了个关子,顿了顿才道,“睿王妃每回一进宫,母后眼底便瞧不到别人了,这睿王妃要是日日进宫,咱们姐妹岂不是彻底失宠了?” 太后嗔了皇后一眼:“这么大人了,也好意思跟你儿媳妇争宠。” “那自然是好意思的,母后起码分半个眼神给臣妾罢。” “好好,分给你。”太后被皇后逗得哈哈大笑,总算将简珞瑶放开了,简珞瑶便告了罪,回自个儿位置上呆着去。 太后的宝座虽然舒服,却不是谁都坐得起的,简珞瑶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恶毒目光。 然而当简珞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发现情况也没好,恶毒的目光依然在。 她不用抬头便知道是谁了,除了元贵妃,旁的人没这个胆也没这个孜孜不倦的精神。 刚坐下没一会儿,诚王妃便来了。 大伙儿都瞧得出来,诚王妃脸色不太好,不过太后也没心思问,因为安王妃紧随其后的进来了。 “起来坐罢。” 太后给安王妃指了位置,在简珞瑶的斜对面,所以简珞瑶清晰的看到,安王妃起身坐下后,手不自觉的扶了下肚子,还有陈嫔眼底不着痕迹的关切。 简珞瑶眼神闪了闪,安王妃似乎有所察觉,立即抬头看了她一眼,简珞瑶当即露了个自然的微笑,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 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都几十个女人了,自然是唱不完的戏,你方唱罢我登场,诚王妃许是被简珞瑶猜中了,自知理亏,倒是难得的没有找简珞瑶的麻烦,简珞瑶便只管坐在旁边看戏。 仿佛一眨眼,上午便过去了。 到用午膳的时间,女眷们都是在慈宁宫用的饭。 中秋的重头戏是赏月,对月成饮,自然是晚上的活动,大臣也会携家眷进来参加晚上的宫宴。 简珞瑶倒觉得在哪里吃都无所谓,反正皇家出品,饭食都不会差,反倒是慈宁宫相对能吃个安稳饭,待晚上到了正殿,都顾着演戏去了,哪还有心思品尝美食。 用过午膳,太后累了,一般这个时候都要休息,众宫妃在皇后的领导下,有眼色的告辞离去了,简珞瑶也准备跟着淑妃走,只是还没迈出步子,便见太后朝她招手:“瑶丫头难得入宫一趟,你可不许走。” 这话一出,满宫哗然。太后是想做什么? 简珞瑶也是震惊的,不过她反应快,忙福了身,笑道:“能留下来陪皇祖母,孙媳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皇祖母要歇午觉,孙媳怕打扰您休息。” 太后摆摆手:“无妨,咱们祖孙说会儿话,待会儿困了,你就到哀家这侧殿歇会儿便是。” 众人震惊,太后留睿王妃在她宫里休息? 皇后眼神复杂的看了简珞瑶一眼,温声劝道:“既然你皇祖母都这般说了,你就留下来陪陪她老人家罢。” 此时整个大殿,能跟皇后一样说得出话的,便只剩淑妃了,那些个有儿子的嫔妃,都被太后的举动震惊了,连皇后身后的元贵妃,都垂下了头,掩饰眼底的恨意,这个老不死的! 皇后没儿子,不用考量太后什么意思,只要太后不站六皇子,其余皇子若能登上那个位置,她相信他们都会让她坐稳母后皇太后的位置。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至少睿王对他还算尊敬,淑妃也是个有底线、有原则的。 皇后劝完简珞瑶,便领着众妃告辞离去了。 简珞瑶受宠若惊,自然使出浑身解数,逗得太后开怀大笑,太后陪坐了一刻钟,岑姑姑便上来道:“主子,到您休息的点了,再不休息,晚上恐怕难熬了。” “岑姑姑说的是,晚上事情多着呢,皇祖母可要养好身子。”简珞瑶连忙符合道。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沅柳,带睿王妃去侧殿休息。” 简珞瑶笑道:“岑姑姑还是留下来照顾皇祖母罢,不然孙媳妇可不放心,岑姑姑随便安排个人带我过去便是了。” “好,皇祖母依你。”太后慈祥的笑了笑,便叫岑姑姑安排去了。 岑姑姑指了皇太后的大宫女斯兰送简珞瑶。 “睿王妃,就是这儿了,有什么吩咐您唤一声。” “不必劳烦斯兰姑娘,留个小宫女在这儿便是了,我这里带的人尽够了。斯兰姑娘还是快些回皇祖母那儿罢,我怕皇祖母离不得你。” 简珞瑶可不敢真使唤太后的大宫女。 斯兰跟简珞瑶客气了两句,便走了,留下个小宫女在殿外候着。 郑嬷嬷亲自就斯兰送到殿门口,折身回来时,简珞瑶已经坐到梳妆桌前,任由绿绮和寒舞替她卸妆,不过郑嬷嬷却从水银镜中,瞧见她神色不对。 “姑娘可是发现什么了?” 简珞瑶食指摩挲着下巴,轻笑道:“似乎每回元贵妃做了什么,皇祖母便对我异常宠爱,嬷嬷你说巧不巧?” 听到这话,绿绮正给简珞瑶取耳环的手一顿,忍不住问道:“姑娘的意思是,太后娘娘知道元贵妃的所作所为?” “皇祖母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她若是想知道,自然无人瞒得住。” 绿绮和郑嬷嬷对视一眼,还想说什么,简珞瑶却摆摆手,用口型说了“隔墙有耳”四个字,便道:“我困了,休息罢,你们也可以去歇会儿,轮流守在外间便是。”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第84节 下午,皇后组织了大伙儿去御花园赏花,听说还安排了节目,吹拉弹唱都有,宫里的舞蹈班子,水平还是不错的。 太后身子乏了,便没去。 简珞瑶过去了,听了一下午的戏,夜幕终于降临了。 皇后领着众人直接去了慈宁宫,请了太后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太和殿。 大臣及女眷们已经到了,按位置坐好,后妃一进来,整个大殿更是热闹,请完安,寒暄和奉承声便此起彼伏。 简珞瑶也被身后的夫人搭了会儿讪。 不多时,圣人也领着众皇子过来了,请完安,众皇子依次落座。 萧长风一过来,简珞瑶总算不觉得无聊了,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安心的享受着晚宴。 趁萧长风转头的时候,简珞瑶低声在他耳畔说了一句,萧长风挑眉看着她,刚想说话,旁边的诚王转过头来,乐呵呵的道:“三弟跟弟妹说什么呢,叫你都没听见?” 萧长风深深的看了简珞瑶一眼,简珞瑶眼神不避不闪,萧长风旋即收回视线,侧头看向诚王,笑道:“无事。”说着端起酒杯,“二哥,敬你一杯。” 诚王笑道:“只敬我不敬大哥的话,我可不喝的。” “喝完这一杯,咱们兄弟一起敬大哥一杯。” “好!”诚王笑着端起酒杯,简珞瑶也端了杯子,冲诚王妃举了举,“既然如此,我也要敬二嫂一杯了。” 诚王妃眼神闪了闪,似乎不想理会简珞瑶,奈何诚王在旁边盯着,她也不敢真使性子,拿了会儿乔才端起酒杯。 这个当口,萧长风已经喝完一杯酒了,意味深长的看了简珞瑶一眼,仿佛在问她怎么又得罪诚王妃了。 简珞瑶没回话,跟诚王妃一饮而尽。 诚王和萧长风哥俩好的碰着肩,去灌安王的酒了。丈夫都表现出感情很好的样子,夫唱妇随,简珞瑶和诚王妃自然也不能掉链子。 诚王妃心里呕得慌,还是不得不跟简珞瑶装出亲热的模样,去给安王妃敬酒。 安王妃却剧烈的咳嗽了几杯,只端了茶杯歉意的道:“这几日受了寒,不便饮酒,以茶代酒,希望两位弟妹不要介意。” 诚王妃嘴角的笑容有些僵,觉得安王妃这是不给自己面子,还没来得及发作,简珞瑶眼神闪了闪,先笑道:“自然不会,身子要紧,不过等大嫂病愈了,可要自罚三杯谢罪。” “两位弟妹如此体贴,该罚该罚。”安王妃笑眯眯的举了杯,一饮而尽。 简珞瑶转头在萧长风耳边道:“大嫂是以茶代酒。” 萧长风眼神闪了闪,片刻后,缓缓点头。 简珞瑶觉得安王妃怀孕不怀孕,跟她没太大关系,亚历山大的人肯定是诚王妃,她刚嫁进来半年,还轮不到她。不过诚王妃要是紧随其后,她就该担心自己了。 但那也没这么快,况且这种事,不是担心就有用的。 简珞瑶将这事告诉萧长风,是怕他有什么打算,到时候来个措手不及。 现在他知道了,她就不准备操心下去,安心的吃着晚膳。 中途萧长风出去出恭了一次,简珞瑶都没有在意。 月挂树梢,开始放起烟花来了,简珞瑶和萧长风乘马车回府的时候,瞧见天边灿烂的烟花,简珞瑶忽然想起来,抱住萧长风的手臂道:“王爷,今儿是中秋,有花灯庙会罢?” “有。” “这会儿散了吗?” 萧长风摇了摇头:“没这般快。” 简珞瑶眼睛都亮了:“咱们去逛逛夜市好不好?” 其实花灯没什么好逛的,简珞瑶参加过一次,不过还没跟萧长风一起逛过,这才有些兴趣。 两个人肩并肩,在人群中漫步,擦肩而过有形形色/色的人,但只有他们俩,仿佛是自成一体的世界,谁也插不进来,谁也无法打扰。 简珞瑶没买东西,只安静的走着,偶尔跟萧长风说上几句话,感受着节日的热闹气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萧长风却在轻声问:“王妃如何知道大嫂怀孕的?” “我见大嫂向皇祖母请安时,手下意识的托了下肚子,陈嫔也关切的看着她,这才怀疑起来,本来想早些跟你说的,只是没想到皇祖母叫我留在慈宁宫休息,见不到母妃,便没机会说这件事。” 萧长风点头,没再说话了。 大街上熙熙攘攘,简珞瑶一抬头,便瞧见一个人匆匆而来,距离已经很近了,直愣愣要往简珞瑶身上撞。 身后的随从见状忙紧急戒备起来,奈何距离太远,一时赶不上来,只能紧张的盯着这处。 简珞瑶愣了一下,对方速度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反应,萧长风飞快的出手揽住她的肩,一把将她带入怀里。 下一秒,男子从简珞瑶旁边擦肩而过,带起一阵清风。 “没事罢?”低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简珞瑶才想起自己还趴在萧长风怀里,她摇了摇头,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匆匆离去的陌生背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不见了。 简珞瑶有些奇怪的道:“怎么就不见人影了,走得这般快?” 萧长风没有回答,简珞瑶看过去,身后的六安已经冲上来,萧长风看了他一眼,眼神似乎有些别的含义。 简珞瑶更觉得不对劲了,又问:“怎么了?” “无事。”萧长风收回视线,对简珞瑶笑了笑,“时辰不早了,回府罢。” 入宫是最累的了,脑子累,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要紧绷着一根神经,简珞瑶早身心疲惫了,这会儿听萧长风一说,掩着唇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点头道:“好。” 六安忙回道:“王爷和王妃请稍等,属下叫人去将马车驶过来。” 对于那个险些撞到自己的路人,简珞瑶是真没多想,一回府便忘了,却不想洗澡的时候,郑嬷嬷一面替她搓背,一面低声道:“姑娘,先前在街上险些撞到您的那个人,怕是有备而来。” 简珞瑶愣了一下,问道:“不是巧合吗?” “奴婢瞧着不像,您可能没注意到,这人看似横冲直撞,但他之前肯定没撞到人,不然走得没这么顺利,被他撞到的行人定会拉着他算账。既然不会撞到旁人,怎么就单单往您身上冲?” “你说的也是。”简珞瑶仔细想了一下,不得不点头,更疑惑了,“王爷在旁边,他为何只往我身上冲?有什么目的?” 怎么说萧长风的目标比她的更大啊。 “王爷经常练武,反应迅速,他要是敢往王爷身上冲,恐怕还没得手就被王爷擒住了,反倒是姑娘您身娇体贵,更容易下手。”郑嬷嬷顿了顿,凑到简珞瑶耳边道,“奴婢是想提醒姑娘日后注意些,假如这男子手上带了刀,真要被他撞到,您就危险大了。” 简珞瑶先还没往这方面想,此时听郑嬷嬷一说,脸都有些白了,不过郑嬷嬷提醒的也没错,如果是带刀的,她说不准就没命了。 见自家姑娘脸色发白,郑嬷嬷忙又安抚道:“姑娘别怕,奴婢只是担心罢了,不过有王爷在,还不至于如此危险,咱们日后注意些,出门多带些侍卫,便也差不多了。” 简珞瑶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道:“既然嬷嬷都发现了不对,王爷那边应该不会放过他。” “奴婢瞧见永福领了两个侍卫去捉人了。” “那就好。”简珞瑶略微放心了。 郑嬷嬷见她有所警觉,也稍稍放心了,笑道:“要奴婢说,姑娘稍微注意些便是,万事有王爷替您打点呢,王爷既然没说,便不是什么大事,您心里有数就行,也不必太担心,这点手段,还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简珞瑶点头,知道萧长风不告诉她,便是因为事情不大,没什么必要,但她还是道:“日后少出些门罢,王爷没在旁边,就不去这人多的地方了。”还是小命比较要紧。 郑嬷嬷也笑道:“姑娘能这般想就对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中秋节一过,简珞瑶有些紧张了,拉了郑嬷嬷问:“明儿就会试了,不知大哥他们准备得如何,家里都打点好了吗?” 郑嬷嬷笑道:“姑娘您就放心罢,且不提太太她们自来妥帖,您也不想想,老夫人在旁边看着呢,三个老夜都是老夫人亲自送进考场的,这会试什么规矩,老夫人还会不比您清楚?” 简珞瑶也笑了:“我这是关心则乱,明儿大哥他们入考场,我是去不了的,叫管家派两个人去送一送罢,考场上若有什么事,也好照应一二。” 郑嬷嬷应道:“诶,奴婢这就去给忠叔说。” 会试跟乡试一样,也是考三场,八月十九开始,考到八月底结束。 简珞瑶跟着紧张了小半个月,八月最后这一日,会试结束,贡院开门,放考生们出来,上千位考生陆续被放出来,贡院外考生的家人,朋友在等候,还有准备拉客的脚夫,看热闹的百姓,热闹非凡。 纵使简珞瑶人没到,也想象的到这样一副盛景,她怕现场太乱,考生们刚考完人已经脱力,早点接出来,也能少受些罪,便特意叫了萧长风身旁的长顺带人用王府的马车去接。 长顺是萧长风的近侍,认识的人多,再加上王府的马车在,负责考场秩序的禁军如何也会给些面子,稍稍照顾一二。 不过还没等来接到她大哥二哥和三叔的消息,郑嬷嬷却脸色沉凝的进来,在简珞瑶耳边低声道:“姑娘,宫里传来消息,安王妃今日入宫请安,被太医查出有孕。” ☆、第71章 01.01 “安王妃有孕?”简珞瑶有些诧异,她惊讶的倒不是安王妃有孕这件事,“好巧不巧的,偏在她入宫请安的时候被爆出来?”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郑嬷嬷摇了摇头,又道,“不过据说是在坤宁宫被太医把出喜脉的,太后十分惊喜,竟亲自去了坤宁宫看望安王妃,皇后娘娘也特意着人收拾了侧殿,叫安王妃好好歇养着。” “宫里许久未有好消息,大嫂这又是头胎,自然要经心一些。” 郑嬷嬷顿了顿,有些担忧的道:“可是太后近些年,出了宫宴,平日里都在慈宁宫闭门不出,安王妃一把出细脉,太后破例出门探视,这重视,也未免太过了些……” 简珞瑶摆摆手,笑道:“大嫂这一胎,很有可能就是皇长孙,皇祖母能不上心吗?” 郑嬷嬷知道这个理儿,就是怕自家姑娘难受,如今倒是放下心来,笑道:“姑娘能这般想,奴婢也就不多心了,安王妃怀孕归怀孕,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能不能生下皇长孙还未必呢。” 简珞瑶侧头瞥了郑嬷嬷一眼,轻声道:“嬷嬷慎言。” 郑嬷嬷忙低头:“是奴婢逾矩了。” “无妨。”简珞瑶端起了茶杯,慢慢问,“宫里什么反应?” “甭管心里头如何想,面上都笑盈盈的,万岁爷下朝后,得知这好消息,也是龙心大悦,厚赏了安王妃,众人都跟着万岁爷走呢。” “也是。”简珞瑶点头,“这么大的喜事,咱们也该为大嫂庆祝庆祝,大嫂这会儿回安王府了吗?” “一下早朝,安王就在万岁爷那里告了假,亲自接安王妃回府去了呢!” “那嬷嬷替我走一趟,去库房挑些寓意好的摆件,送到大嫂那儿去。” 郑嬷嬷点头笑道:“奴婢这就准备去,姑娘还有什么话要带吗?” “叫大嫂好生歇着,先将身子养好了,改日我再去看她。” 郑嬷嬷应了一声,又道:“奴婢险些忘了,太医诊断出安王妃怀孕两个半月,还有半个月,这胎就算坐稳了。” 简珞瑶眼神一闪,道:“我知道了,嬷嬷早去早回。” 郑嬷嬷出了门,白露又匆匆进屋了,简珞瑶挑眉:“可是贡院那儿有消息了?”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姑娘。”白露笑道,“顺公公跟禁军打了招呼,三老爷和大少爷他们一出屋子,便被禁军扶到咱们马车上,省了许多功夫,顺公公亲自将三老爷他们送回去了,怕姑娘在家等的急,这才派了个跑腿的先回来知会姑娘一声。” 简珞瑶点点头,总算是放心下来,问道:“那跑腿的呢?” “姑娘要见吗?”白露诧异了一下。 “有些事要问他。” 第85节 白露闻言,立即回道,“还在外院,奴婢这就去把人领过来。“ 不多时,白露便领了报信的下人进来,简珞瑶已经坐在了里间,隔着屏风,下人瞧不见她的样子,只依稀看出些人影印在屏风上。 下人不敢多看,忙收回视线,垂着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大林,见过王妃。” “起来说话罢。” “谢王妃。”大林应了一声,忙从地上爬起来,缩手缩脚的站在一旁,躬着身垂着头,满是谦卑的模样。 简珞瑶知道他怕自己,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你在贡院外头的时候,可瞧见了我大哥三叔他们?” 大林恭敬的回道:“回王妃,奴才瞧见了?” “他们瞧着可还好?” “除了外家老爷瞧着有些萎靡,两位少爷精神头都还好,还特意叮嘱了奴才穿话,叫您不要太担心。” 简珞瑶点点头,彻底放心下来,给旁边的绿绮使了个眼神,绿绮笑着拿了个荷包出来,递给大林:“你办事牢靠,这是王妃赏的。” 大林激动的接过荷包,又是“噗通”一声,跪得比先前还响亮些,磕了个响头道:“奴才谢王妃善心。” 简珞瑶不喜欢瞧这些,只摆了摆手,白露便领着大林出去了。 大概又过了两刻钟,去送简千珝他们回简家的长顺等人,也回王府了,长顺心知王妃惦记着,一回府便往湘兰院来。 简珞瑶正在屋子里无所事事,听见丫鬟通报,忙叫他进屋。长顺是太监,倒不必太回避,简珞瑶捧了杯茶在手中,看了长顺一眼,笑道:“坐罢,今儿也辛苦你了。” “奴才分内之事,王妃客气了。”长顺还是先恭敬的给简珞瑶行了礼,才在凳子上坐下,也不用简珞瑶开口,便道,“奴才奉王爷王妃之命,去贡院接外家老爷和两位少爷,如今已将三位送回简府,请王妃不必担心,三位瞧着气色都不错,想必是胸有成竹。” 简珞瑶先是问过跑腿的,这会儿得到长顺同样的答案,心里便有数了,点了点头,笑道:“你办事,再没不放心的了,今儿你也累了一日,回去歇着罢。” 对于长顺,简珞瑶倒没有说赏,他是萧长风的人,虽然夫妻一体,但仍是他主子赏比较光明正大一些。 长顺一走,白露端了些点心进来,笑眯眯的道:“姑娘,奴婢刚刚听顺公公说了,大少爷他们胸有成竹,过不了几日揭榜,想必定是榜上有名呢。” 简珞瑶心情好,瞥她一眼,打趣道:“就算是榜上有名,也没你的份,你高兴什么?” “奴婢替姑娘高兴啊!”白露兴奋的道,“大少爷他们这回若金榜题名,那可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多给姑娘您长脸啊!” 其实白露更想说的是,姑娘的娘家出了这么些人才,日后谁还敢瞧不起自家姑娘的出身? 简珞瑶拿着糕点的手忽然一顿,总觉得安王妃在这个时候“被把出喜脉”,并非偶然之事。 正想着,秋霜匆匆进门,福了福身道:“姑娘,王爷回来了?” “什么?”简珞瑶回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今儿怎么这般早回?” 话刚落音,便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道:“怎么,王妃不乐意?” 简珞瑶抬头看过去,萧长风已经大跨步进屋子了,她笑了笑,站起来道:“哪里是不乐意,分明是意外,这天还没黑呢,王爷就回来了?” 萧长风瞥了她一眼,抛下“狭促”两个字,大步进里间去了。 简珞瑶没放在心上,挥退了丫鬟,笑盈盈的跟着他进去,一面熟练的帮他换衣裳,一面问:“王爷可知道大嫂怀孕了?听郑嬷嬷说,大嫂这胎再过半个月,就满三月了,可真真是天大的喜事。” “王妃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那会儿只是猜测,又没有真凭实据,自然不敢确定的。” 萧长风却轻笑:“我倒是对王妃的话深信不疑。” “那可要谢谢王爷的信任了。”简珞瑶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凑到萧长风耳边,低声问,“怎的偏这个时候被爆出来?” 王妃们和后妃们一样,每月太医都会固定来请几回平安脉,在这个情况下,能将肚子瞒这么久,可见安王妃和陈嫔是有本事的,也有想法,头三个月胎儿不稳,过早暴露了消息,确实怕躲不过那些阴谋阳谋。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安王妃才更应该好好捂着,将关键的最后半个月给瞒过去,哪里会放心在这个时候给爆出来? 萧长风已经换上了常服,便揽了简珞瑶的肩,在床上坐下,道:“郑嬷嬷难道没告诉你,大嫂是在母后的坤宁宫被太医把出喜脉的?” 简珞瑶眼皮一跳,却没有追究,只道:“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更不明白,母后宽容和蔼,怎么会无故叫人请太医来给大嫂把脉?” 其实简珞瑶的潜台词事,皇后自来把自己当隐形人,不掐尖冒头,不刷存在感,就算知道安王妃肚子不对劲,也会当作没看到的,哪能把这事揽在自己身上。 “王妃果真聪慧。”萧长风轻笑一声,才道,“当时元贵妃也在坤宁宫。” 简珞瑶秒懂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贵妃娘娘倒是有闲情逸致,竟然去母后那儿做客了。” 萧长风笑而不语。 简珞瑶忽然想到什么,挑眉道:“大嫂将这事瞒得密不透风,元贵妃怎么就怀疑上了?” “王妃以为是为何?” “是母妃将消息透露给元贵妃的?” 萧长风拉过简珞瑶的手,握在大掌中细细的摩挲,轻笑道:“是也不是。” “王爷这话何意?” 萧长风却摇了摇头,没再说话。这件事里,出力的自然不只是他母妃一人。 不过她们倒是默契,一同选了元贵妃当这只出头鸟。 简珞瑶知道萧长风不愿意多说的,她也不会追根究底,换了个话题道:“这下好了,方才长顺接完大哥他们回来,说瞧着大哥他们气色不错,胸有成竹,我还想着他们能金榜题名,也叫我好好出一回风头。现今风光全给大嫂占去了。” 萧长风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话,忍不住弯了弯唇,眼底也泛起些许笑意,拍了拍简珞瑶的头:“风头以后还有,不急于一时。” 简珞瑶点头笑了笑。她是不急,就是元贵妃该为难了,到底把重心放在谁身上比较好呢? “对了,王爷先前没回来,我便自作主张,叫郑嬷嬷拿了贺礼,亲自送去了安王府。” 萧长风问:“贺礼是什么?” “就一些寓意好的摆件,跟吃用沾不上边。” 萧长风点头,简珞瑶又道:“只是这都出去大半个时辰了,郑嬷嬷怎么还没回来?” 话刚落音,便听到郑嬷嬷的声音在屋外道:“王爷,王妃,奴婢回来了。” 简珞瑶应了一声,道:“嬷嬷进来一下。” 郑嬷嬷便应声进来了,恭敬的行了礼,萧长风没说话,简珞瑶便叫她起来,问道:“怎的去这般久,可是耽搁了?” “回王府,路上并未耽搁,只是奴婢到安王府后,安王妃屋子里有许多客人,待客人走后,安王妃才亲自见了奴婢,奴婢这才回得晚了。” 简珞瑶点头,问道:“大嫂瞧着可还好?” “安王妃气色委实不错,叫奴婢转告王妃不必担心,待她胎坐稳了,请您过去做客。” 简珞瑶便笑了:“自是要去的,我还想沾一沾大嫂的喜气呢。” 虽然萧长风表现得很正常,对安王妃怀孕之事并不在意的样子,简珞瑶却还是有些担心,夜里睡觉时,便问道:“大嫂如今也怀孕了,眼看着要生下皇长孙,王爷可有意动?” “大嫂纵是怀孕,也未必就能一举得男,王妃想多了。”黑夜中,萧长风的声音低沉稳重,无形中给了简珞瑶许多安全感,“再说了,儿女都是缘,时辰未到,急也急不来。” 简珞瑶点头,笑了一下:“王爷当真是洒脱。” 萧长风微微换了个姿势,下一秒,简珞瑶便被他揽进了怀里,沉稳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是王妃多虑了,大哥成亲四年,大嫂才终于怀孕,王妃嫁给我这才多久,何必着急?” 简珞瑶将头埋在萧长风怀中,终于弯着唇角笑了,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也相信萧长风,但架不住安王妃怀孕的事一出,旁的人说三道四。 如今得了萧长风的这话,简珞瑶才彻底放下心来。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府头一日迎了考会试的几人回家,正嘘寒问暖的关切着,第二日便得知安王妃怀孕的消息,顿时把关注度转移到简珞瑶身上了。 “安王妃怀孕了,咱们瑶儿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宫里的太后和淑妃她们,会不会埋怨瑶儿啊?”郑氏头一个坐不住,“如今瑶儿嫁过去都半年多了,既没能怀上孩子,后院里还就她一人,没通房没妾室的,淑妃早看瑶儿不过眼,说不准就拿这个作伐子,要给睿王赏女人呢。” 郑氏越想越着急,在老夫人屋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可瑶儿那脾气,最是容不得这些个小妖精,睿王要是有了别的女人,还不知她要怎么闹呢!” 老夫人敲了敲拐杖:“行了,老二家的你给我坐下,晃得我头晕。” 张氏便上前扶了郑氏的手腕,把她拉到椅子里,一面劝道:“弟妹真真是关心则乱了,还没到这地步呢,瑶儿也没递消息过来,想必就没甚么大事。” 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才缓缓道:“安王妃有孕,确实给四丫头带来了不少压力,但诚王妃嫁进来比她早,压力比她大多了,还轮不到咱们在这儿着急。” 郑氏想说不是生孩子的问题。 诚王妃怀不上孩子,可诚王后院不少妾室通房在,总有能怀上的。而睿王不同了,整个睿王府的女眷,也就自家瑶儿一个人。 她上回悄悄儿问郑嬷嬷,听闻小夫妻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就是瑶儿来小日子的时候,睿王都是在她屋子睡下的,盖同一床锦被,从不要除瑶儿以外的其他女人伺候。 虽说这是睿王的意思,却也是自家瑶儿占有欲太强。 她以前就发现了瑶儿这个性格,所以最初才会想把瑶儿嫁去二姐家,一来表兄妹两小无猜,小攸那孩子从小就知道疼瑶儿,二来自家侄女,二姐把瑶儿当亲女儿对待,她纵是有这点小毛病,二姐和小攸也不至于就真怪罪了。 偏偏事与愿违,瑶儿阴差阳错的嫁给了睿王,这天潢贵胄,哪能容得了瑶儿这般任性? 可就算是自家婆婆和妯娌,郑氏也不能把这话说给她们听,万一不小心传了出去,可不就坐实了瑶儿善妒的名声。 郑氏还知道利害关系,在老夫人锐利的目光下,渐渐冷静下来。 老夫人沉声问:“不过你不是送了药过去吗,都这么久了为何四丫头还没好消息?” 郑氏有些无奈的道:“儿媳猜她只是收了药,并没喝,您知道这孩子从小不爱喝药。” “真是任性。”老夫人敲了敲桌子,道,“这个时候也容不得她再任性下去了,改明儿找个理由,你去一趟睿王府,将利害关系掰扯清了给她说,正好安王妃怀着孕,大家伙关注的都是她,四丫头争取近日也怀上孩子,这才有功夫好好养胎。” 郑氏点头道:“媳妇儿会注意找时间的。” 只是郑氏还没找到时间去见简珞瑶,诚王府又传出好消息了。 诚王府怀孕的倒不是诚王妃,而是诚王后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通房丫鬟。 “这丫鬟就比安王妃晚半个月,也将将满两月了。” 听得郑嬷嬷的消息,简珞瑶点点头,感慨道:“这丫鬟倒是有福气,二嫂都没消息,她先有消息了,还能瞒两个月。” “诚王妃这回指不定多气急败坏呢。”郑嬷嬷虽是这么说,却没有多少幸灾乐祸的心情。 虽然诚王妃不高兴,但是能跟安王整一整皇长孙花落谁家,整个诚王府自然也都是高兴的。 如今成亲的皇子就这三位,安王和诚王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自家姑娘消息全无,压力便都落到她肩上了,郑嬷嬷只剩满腔的担忧,怕王爷怪姑娘,更怕宫里的淑妃她们怪罪。 自家姑娘出身本就比不上安王妃和诚王妃,好不容易让太后和万岁爷青眼相看,如今这分特殊怕也要收回去了,即便是这回大少爷二少爷他们都金榜题名,淑妃娘娘也不见得会对姑娘高看一眼。 只怕是越来越瞧不上。 思及此,郑嬷嬷不由担忧道:“姑娘,太太上回送过来的药,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简珞瑶摆了摆手:“我再考虑考虑。” 简珞瑶倒不是不想生孩子,且不提她如今跟萧长风相知相许,就算刚嫁过来,打算相敬如宾的时候,她也从没想过不生孩子。 开玩笑,她是正室,替萧长风操持家业,自然不能把自己应得的成果,白白让给那些小妖精。 第86节 主要是萧长风的身份不一般,如果是普通一点的官二代,或者世家子弟,简珞瑶都不会想这么多,可萧长风的继承人,以后至少也能得个郡王当当,若能再进一步的话,那直接就登天了。 只要她不出错,这些以后就是她儿子的,她凭什么不要? 而如今,简珞瑶知道萧长风的野心,知道他不能落后安王和诚王太多,心里自然也是有些急的,可她更不想病急乱投医。 且不提是药三分毒,万一那些药方哪里出了错,反而是害了自己的孩子。 当然比起药方,简珞瑶更不相信她娘所谓的生子秘方。 郑嬷嬷见她这个样子,有些着急起来:“姑娘,如今却不是您该任性的时候,且不提淑妃和王爷怎么想,老夫人和太太她们怕也是提心吊胆,您可别叫她们跟着担心了。” “祖母她们担心归担心,却又更值得上心的事,再过几日就要揭榜了,若这回大哥他们能榜上有名,我现在怀不上孩子反倒是好事。” 郑嬷嬷愣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自家姑娘说得没错,假如自家姑娘也怀了孕,这个当口大少爷他们又金榜题名,那姑娘就大出风头了,比起安王妃和诚王府的通房,都要更引人注目一些,那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家姑娘,还怎么叫人好好养胎? 不过郑嬷嬷也只是想了一会儿,很快又反应过来:“姑娘您这话虽是如此,可金榜题名哪有那般容易的事,不是奴婢乌鸦嘴,万一大少爷他们落榜了,您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日后的事日后再提。”简珞瑶摆摆手,道,“明儿入宫请安才是重头戏,嬷嬷帮我选好明日要穿的衣裳去罢。” “姑娘……”郑嬷嬷欲言又止,只是瞅着自家姑娘不由分说的神色,只能咽下嘴边的话,应声进里屋去了。 简珞瑶则撑着手深思。 这事儿麻烦归麻烦,却也不是没有突破口。 说到底,安王府和诚王府都有了好消息,太后和万岁爷便不那么着急着他们睿王府,真正着急担忧的,只怕就淑妃了。 可淑妃那儿,萧长风若愿意,也能替她挡一挡,淑妃再如何着急,也拗不过自个儿子。 所以关键又落到萧长风身上了。 这日晚上,简珞瑶便问了萧长风:“上回我娘过来,送了些药,说是调养身子,确保生男,我一直不敢碰,就不知道王爷如今怎么想的了。” 萧长风却问:“怎么忽然说这个?” “王爷不知道吗?诚王府的通房丫鬟也怀孕了,整好两个月,今儿下午郑嬷嬷听人说的。”简珞瑶说着,见萧长风在揉太阳穴,便凑过去替他按,轻声问,“王爷身子不舒服?” “看了整整一日的卷宗,看得有些头晕脑胀。”萧长风在户部衙门领事,整日跟钱财数字打交道,头晕脑胀也正常。 简珞瑶点点头,接替他轻轻按着。 萧长风当下手臂,轻轻喟叹了一声,才道:“王妃说的我倒真不清楚,二哥这位通房倒是好福气。” 简珞瑶挑眉:“王爷羡慕了,是不是也要纳一位进来?” “我也有王妃便够了。”萧长风轻笑着,大手覆在了简珞瑶手背上,又道,“再说了,二嫂都没动静,二哥的妾室先怀上了,这妾室真要生下了二哥的长子,叫二嫂日后自处?日后府里岂不是乱套?” 在简珞瑶的目光中,萧长风声音虽清却掷地有声的道:“我倒不想为争一时之快,弄得日后家宅不宁。” 简珞瑶勾了勾唇,趴在他肩上缓缓道:“王爷英明。” 萧长风回头,在她鼻子上拧了一把,低笑:“如了你的意就是英明了?” 简珞瑶将脸埋在他肩上,没说话。算是默认。 萧长风又问道:“你先前说的药,为何问我?莫不是你不想用?” “倒不是不想,只是不敢,这药效不如说的那般有效也就罢了,怕的是对身子没益处,喝了反而不好。” 萧长风点头:“既然如此,那便不喝罢,顺其自然,大哥和二哥他们也等了这么多年。” “就怕耽误王爷的事。” 萧长风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倒还不至于这般严重,只是要让母妃多操些心罢了。” “王爷这般说,我便放心了。” 萧长风道:“时辰不早了,王妃放心睡罢,明儿还要入宫请安。我若是无事,下了朝去母妃宫里接你。” 简珞瑶点头,探头在萧长风脸颊亲了一下,“我等你。” 萧长风却好似被点燃了一般,猛的回身,擒住简珞瑶的唇,一面将她密不透风的压进床榻里。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诚王府确实如郑嬷嬷所说的那般不太平。 夜深人静,将整座王府伪装得十分安宁,诚王妃的正院却灯火通明。 诚王妃面无表情的坐在正厅里,丫鬟们伺候时都是鸦雀无声,安静得令人害怕。忽然,一阵脚步声自院外传来,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不多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诚王妃身旁的金嬷嬷。 金嬷嬷朝诚王妃福了福身:“王妃。” “怎样,王爷如今在哪儿?” “回王妃,王爷歇在了桐儿的院子,一刻钟前屋里方熄了灯。” 诚王妃闻言冷笑一声,恨道:“果然是个狐狸精,以为怀上孩子我就拿她没办法了,迫不及待的露出狐狸尾巴?” “王妃息怒。”金嬷嬷劝道,“桐儿怀着身孕,伺候不了王爷,王爷在她院子也只是睡觉,倒比她去其他院子强太多。” “都是一群狐狸精,有什么区别!”诚王妃气得一甩袖,“啪嗒”一声,茶杯落在地上,茶水泼了一地,诚王妃阴狠的道,“枉费我日防夜防,果真是家贼难防,我的陪嫁丫鬟悄无声息的怀了王爷的孩子,我竟到现在才知道!” 金嬷嬷叹了口气,道:“是奴婢看走了眼,以为这桐儿是家生子,一家子都捏在夫人手上,万不敢违逆王妃的意思,却不想她不声不响的怀上了孩子,这要是皇长孙,咱们可就处于下风,动都动不得她了。” “贱婢!”诚王妃咬牙道,“换了我以前的脾气,真该一碗去子汤灌下……” 诚王妃话还没说完,金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忙道:“王妃慎言,这要是被听见了,您可讨不了好。” “起来罢,屋子里没外人。” 金嬷嬷从地上爬起来,脸色也有些阴沉,阴森的道:“若不是这贱人时辰算计得好,不用王妃说,奴婢就替您料理了,可如今王爷将她这肚子看得十分重,就盼着与安王妃争一争,您可别轻举妄动!” 诚王妃摆了摆手,冷笑道:“我便是不动手,她也未必能平安将孩子生下来。即便生了,养得活养不活还是个问题。” “王妃是说借她们之手?”金嬷嬷愣了一下,忙摇头道,“王妃何必如此?奴婢知道您不解气,可也不能闹得两败俱伤,岂不是叫亲者痛仇者快?况且王爷自来对您尊重,咱们此番更不是拖了王爷的后腿?” 诚王妃脸色略有些迟疑,趁着她思考的时候,金嬷嬷凑过去,低声道:“王妃,您这会儿可要想清楚了,桐儿若真能生下皇长孙,无论如何,王爷都会为她请封侧妃,到那时她羽翼丰满,咱们就不好拿捏了!” “是你说不准动她的肚子,现在又说这样的话,我还能控制她生男生女不成?” “王妃误会奴婢了,奴婢的意思是,您去找王爷陈情,桐儿生下的儿子归您名下,王爷感念您的体贴,自然就不会抬起桐儿这贱婢,来碍您的眼了。” 诚王妃眼神一闪,面色却不好看:“我凭什么替那个贱人养儿子?” “我的好王妃,奴婢知道您心里的苦,可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桐儿若真被王爷请封侧妃,再有蒋嫔娘娘掺一脚的话,日后王府就要乱套了。” 诚王妃脸色铁青的点头:“你说的是,蒋嫔自诩书香门第,瞧不上我将门出身,桐儿那贱人真要生下皇长孙,她保不齐抬起那贱人来分我的权。” 简珞瑶不知道诚王妃跟金嬷嬷的这番对话,若是知道,恐怕要感叹一声,天下婆媳一般难呢。 入了宫,简珞瑶照例是去慈宁宫,太后难得见众嫔妃,众妃除了要处理宫务的皇后,其余有品级的都来了,满满一屋子的人。 简珞瑶在路上碰到诚王妃,都是算着时间来的,碰上倒也不意外。 意外的是诚王妃今天板着脸,见了简珞瑶也不挑刺,打了声招呼,便沉默的跟她一道往慈宁宫走。 简珞瑶本来要问候问候诚王家怀孕的通房,见她这个样子,反倒不好意思撩人了。 于是两人沉默的进了慈宁宫,没说话,破天荒的显得和谐。 简珞瑶心里想果然是要同病相怜才能建立友谊。 诚王妃跟她都算是为子嗣苦恼的病友了。 简珞瑶和诚王妃一路和谐的到了慈宁宫,反倒把慈宁宫的众妃嫔惊讶到了,安王妃落后了她们半步,进来便笑道:“二弟妹和三弟妹今儿倒是巧,一块入宫了,走的也快,我在后边险些跟不上你们。” “大嫂冤枉了,我跟二嫂不是走得快,是大嫂你现在两个人,不方便走路呢。” 听简珞瑶这么说,上座的太后也笑道:“瑶丫头说的是,你如今双身子不容易,哀家都叫你别来了,仔细养身体才是正经。” 安王妃得了太后怜爱的笑容,也如往常一般温和的笑道:“孙媳知道皇祖母心疼孙媳,不过礼不可废。”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太后说着,看了陈嫔一眼,笑道,“你母妃也教得好。” 陈嫔自来就是隐形人,因生了圣人的长子,也被元贵妃记恨上了,更不敢高调,难得见太后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颇有些受宠若惊的道:“太后娘娘缪赞了,臣妾当不得。” 太后摆了摆手:“你自来是个好的,哀家心里清楚,不必如此谦虚。” 陈嫔激动的眼睛都红了,感动道:“臣妾谢太后惦记。” 元贵妃瞧不上陈嫔这作态,嗤笑了一声,将目光转到简珞瑶身上,似笑非笑:“听说诚王后院也有人怀孕了,如今可就剩下睿王府里还没消息,淑妃就不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多小伙伴感冒了,作者昨天也中招,每次发烧就要打一个星期点滴才好的体质伤不起= = 你们注意身体,别感冒了,苦逼的作者码完这章准备去等小区诊所开门打针了…… ☆、第72章 01.01 简珞瑶眼神闪了闪,心道来了。 不过首先发难的竟然是元贵妃,简珞瑶还是有些意外的,这个时候元贵妃都不忘将矛头对准她和淑妃,果然是真爱啊。 简珞瑶头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感谢元贵妃。 淑妃没有立即回答元贵妃的问题,她正端着茶杯,听到元贵妃跟自己说话,也不放下茶杯,而是打开杯盖,拂去茶沫,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才将手放下。 王姑姑有眼色的接过茶杯。 淑妃此时才抬头,正眼瞧了元贵妃一眼,将对方隐忍的神色尽收眼底,才笑道:“元贵妃说笑了,这子嗣一事乃命中注定,瑱儿又刚刚大婚,我急什么?” 之于淑妃如此轻慢的表现,元贵妃确实忍了又忍,才将怒气忍了下去,而不是当场发作。 听得淑妃的回答,元贵妃讽刺一笑:“淑妃当真是心宽,都成亲大半年了,还叫是新婚,也不为睿王的子嗣忧心,不过睿王妃有淑妃这样的婆婆,真真是福气呢。” “元贵妃缪赞了,我相信日后六皇子成婚,你做的会比我更好。” 元贵妃皱眉,不满意淑妃无端提到她的六皇子,总有种后背被人盯上的感觉。不过元贵妃也没在意 ,当即笑道:“本宫的瑀儿要是成了亲,他的妻子生不出孩子,本宫是绝不姑息的,五无论如何也得指几个好生养的过去,儿媳妇生不了,有的是女人生,总不能耽误了自个儿子,是不是?” “贵妃确实思虑周到,六皇子有你这个母妃,倒是幸运了。” 淑妃这话看似是真心恭维,可元贵妃心头也没觉得多高兴,她暗恨这淑妃冥顽不灵,自个儿将话说得如此明显,淑妃竟然还不接话茬。 元贵妃觉得淑妃既然瞧不上如今的睿王妃,现在她将借口递上去了,淑妃如何也要接一接,只要淑妃松了口,她就能趁机安插自己的人进去,不然淑妃这个正经婆婆都不给儿子后院添人,她实在找不到别的方式。 却不想淑妃对元贵妃全然的警戒,尤其是上次水银事件之后,淑妃在元贵妃一开口,心里头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会如元贵妃的意,因而即便是自己心动,她也绝不会在元贵妃跟前表露半句。 元贵妃眼神闪了闪,既然淑妃不接,那她索性说明白,让她不得不接。 “瑀儿幸运不幸运且不提,本宫倒是为睿王可惜了,安王诚王一个接一个的喜事,睿王作为同样成婚的皇子,落后这么多可像什么话?” 第87节 淑妃轻笑道:“贵妃这话恕我不敢苟同,子嗣本就是各自的事,何至于拿来攀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又何谓落后?” 元贵妃眼神闪了闪,避开了淑妃话里的陷阱,道:“淑妃看得开,本宫反倒是心里过意不去,毕竟当初也是本宫向万岁爷说过话的,原以为这孩子事事妥帖,定能照顾好睿王,却不想偏在子嗣一事上无福……” 元贵妃的话还没说完,淑妃轻笑一声,打断道:“贵妃的好意,我代瑱儿心领了,不过这都是他们小夫妻的事,急不急他们自个儿说了算,咱们再这里操太多心,也无济于事,是也不是?” 淑妃这话也说得明白,就差没直接讽刺元贵妃多管闲事了。 元贵妃也不介意,这么多年她跟淑妃你来我往,互相讽刺的时候多了去,没必要为了对方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却耽误了大计。 此时不是生气的时候,得想办法挑起淑妃的火,这会儿淑妃已经开始急了,再差一把火便是。 思及此,元贵妃素手捏起茶杯的盖子,轻轻挑了挑,像是挑开脏东西一般的漫不经心,不紧不慢的开口:“话虽如此,可本宫若是你,就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睿王妃生不出孩子,难不成睿王就不要孩子了?睿王可是淑妃你亲生的,你都不上紧,还能有谁替睿王张罗?” 一直没说话,不知何意的太后,此时却忽然开口了,瞥了元贵妃一眼,道:“元贵妃这话还是慎言的好,瑶丫头才嫁进来半年,没消息很正常,到你这儿就成生不出孩子了,你当初被皇儿册封的时候,可是数十年没动静,哀家不也没废了你吗?”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太后的不轻不重,偏有一种直敲心房的震撼,“这做人啊,还是宽容些比较好,万事留一线,给自己积点德,元贵妃,你说是不是?” 陈嫔垂下头,默默的撇了撇嘴角,心想元贵妃若知道万事留一线,就不会弄得满宫草木皆兵了。 她可不信元贵妃都知道她儿媳怀孕的事,人精似的淑妃她们会不知情,偏没一个人动,将矛头挑到元贵妃身上。她费尽心思,将儿媳妇这一胎瞒了两个多月,打算等坐满三个月再透露出去,偏元贵妃一日都等不到,在皇后宫里都那般肆无忌惮,态度强硬的要她们陪她吃螃蟹喝甲鱼汤。 这玩意儿确实是当季出产,现在用着正好,可怀孕的人,哪里能碰这些凶险之物?真要用了,只怕还没出坤宁宫胎儿就得流了,她不得已,这才叫儿媳妇装病请了太医来,胎是保住了,却也不得不提前曝光,那些个虎视眈眈的,暗地里还指不定怎么谋算呢! 陈嫔知道元贵妃得她儿媳妇怀孕的消息,想必是有人透露,小陈氏得了生子偏方,在调养身子的时候,她便不着痕迹将自个儿宫里和安王府里,来自长春宫的暗桩移除到外围了,那些眼线等闲接触不到真正有用的消息。 她陈嫔装木头人这么多年,总算让元贵妃掉以轻心,果真没发现她的动机,因此以元贵妃的情报,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得知消息,除非有人暗中透露的。 陈嫔大概也猜得到哪些人在背后浑水摸鱼,总归有儿子的那些个手上都不干净,可再如何她们都是心中忌惮,不敢轻举妄动的,只有元贵妃嚣张跋扈,肆无忌惮,打断了她的计划。 她不怪元贵妃怪谁? 元贵妃没感受到来自陈嫔的怨念,她正满肚子邪火,这老不死的真是越来越惹人厌,平日里对她不假颜色也就罢了,今日可是当着满厅的人骂她无德。 万事留一线?她是圣宠不衰的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后之位形同虚设,在她跟前都不敢造次,那些个位分还不如她的,凭什么让她手下留情? 现在还是便宜了她们,待她儿子登上宝座,太后这个老不死的,皇后,淑妃,这些挡过她道的,统统都不会多好过! 元贵妃的眼神从愤怒转为阴狠,似乎又想到什么,意味不明的瞥了简珞瑶一眼,她倒是小瞧了简氏了,原以为小陈氏怀有身孕,保不齐就是老东西心心念念的皇长孙,简氏这个下不了蛋的母鸡,多半要失宠了,因此她才在慈宁宫发作。 万没想到,一心恨不得扑在小陈氏肚子上的老东西,竟然还有心思维护简氏,看来是真真儿上心了。 各种心思转过不过几秒,元贵妃收回视线时,已经收敛了神情,只是看着太后不咸不淡的道:“太后真真是冤枉臣妾了,臣妾是关心睿王,这才特意给淑妃提个醒的。” “咸吃萝卜淡操心,小辈自个儿房里的事,也要你去操心?”太后说着,已经拉下脸色了。 元贵妃不怕太后变脸,仍笑道:“话不是这般说的,睿王是万岁爷的儿子,臣妾向来把万岁爷的儿子都视若己出,既然淑妃不作为,臣妾少不得替她操操心了。” 淑妃心知太后的习惯,元贵妃将万岁爷搬出来了,太后想必不会再多说什么,便回道:“谢贵妃操心了,不过瑱儿的房中事,我是不管的,他都这般大了,想如何便如何,用不着我去瞎操心!” 元贵妃脸色稍变,挑了挑眉:“本宫没听错罢,淑妃竟然不管睿王的后院?可别当着本宫的面说一套,转身另作一套。” 简珞瑶端起茶杯的手一顿,瞬间对元贵妃又爱又恨。 元贵妃性子霸道,即便达不成自己的目标,也绝不让别人好过,所以才会有这么一说,目的是逼淑妃松口,要么就给她找不自在,再挑起她们婆媳间的矛盾。 以简珞瑶对淑妃的了解,她宁愿自己不自在,也不会让元贵妃的阴谋得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简珞瑶觉得自己真应该感谢元贵妃了。 果然下一秒,淑妃便提高声调,语气清淡又不失笃定的道:“元贵妃请放心,我自说到做到,要不要纳妾,是瑱儿自个的事,我绝不插手,所以请元贵妃也收了这份心罢。” 淑妃说得明白,不给自己反悔的余地,也绝了元贵妃钻空子的可能。 元贵妃眼神闪了闪,轻笑道:“本宫听明白了,淑妃日后别后悔就是。” 淑妃不咸不淡的道:“这就不必贵妃费心了。” 一场由元贵妃亲自挑起的大戏,缓缓落幕,太后也乏了,叫众人退下,只留了简珞瑶和安王妃和诚王妃。 太后留安王妃下来,简珞瑶不奇怪,安王妃怀着万岁爷的头一个孙辈,太后定有许多话叮嘱;至于她留诚王妃下来的用意,也不难猜,诚王府怀孕的虽是通房,可在子嗣稀缺的情况下,能怀上就是金疙瘩了,太后自然也要关照诚王妃的。 唯独太后留她下来的用意,简珞瑶有些想不通,难不成是敲打? 事实证明,简珞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太后留下她竟是为了安慰她。 “今儿元贵妃的话,你别放心上,她那张嘴自来就是如此,说不出甚么好话,你还年轻,又刚成婚不久,还不着急,别说你母妃也进宫几年后才生下老三,就是哀家,怀皇儿的时候也嫁给先帝两年多了。”太后一面说着,一面拍着简珞瑶的手背,态度还如以前一般慈祥。 简珞瑶倒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太后对她一直很照顾,到现在也没有变,反倒是她,竟然在心里那般揣度。 思及此,简珞瑶忙收起了小心思,亲昵的道:“皇祖母对孙媳的好,孙媳都放在心上,孙媳也不着急,皇祖母这般有福之人,都等了两年才怀上,可见是急不来的。” “急不来倒是真的,福不福气却两说,就像你母妃说的,都是缘分,命中注定好了的,是你的总会来。” 简珞瑶乖巧的点头:“孙媳记下了,请皇祖母放心。” “哀家是再放心不过的。”太后轻笑一声,又拍了简珞瑶两下,“你这丫头瞧着年轻,心却定得下来,今儿元贵妃那般说,哀家见你坐在下面头都不抬,还怕你难过,却不想你根本不在意。” 简珞瑶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太后又摆摆手,道:“不在意就好,日子是自个儿过的,用不着管旁人怎么说。” “孙媳谨记皇祖母的叮嘱。” 太后点点头,笑眯眯的道:“哀家不担心了,你下去罢,别叫你母妃久等。”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淑妃确实在昭阳宫等简珞瑶,却不是为子嗣,而是跟简珞瑶说她兄长考会试的事,“再有五日就揭榜了,其会试结果,万岁爷其实已经过目,本宫的大哥与礼部尚书有几分交情,你娘家若不放心,可以叫她们去安宁侯府走一趟。” 简珞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个儿如今是皇家媳妇了,特权主义,给娘家兄弟开不了后门,提前打听消息还是可以的,当下点头笑道:“儿媳记下了,谢母妃指点。” 淑妃点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不咸不淡的道:“本宫今儿跟元贵妃的话,你可听清了?” 简珞瑶脸色一正,道:“儿媳听见了。” 淑妃却皱眉:“这么紧张作甚,以为本宫会出尔反尔?” 简珞瑶没想到淑妃这么一针见血,忙收敛了神色,准备解释,淑妃却不在意的摇头,道:“本宫事多着呢,还真没功夫管你后院的事,你们爱怎样怎样。只有一条,给本宫记下了,元贵妃不是会轻易罢手之人,今日她没得手,总会用别的办法,瑱儿的后院,你可得给本宫了!” 简珞瑶点头,准备在婆婆面前表一表衷心,又没来得及说话,王姑姑进来了,笑眯眯的道:“主子,三殿下来了。” 王姑姑的话刚落音,一阵脚步声传来,简珞瑶回头,便瞧见一身朝服的萧长风,他单膝跪地,给淑妃行礼:“儿臣见过母妃。” 刚跪下,淑妃便不耐烦的摆手,眼神分明比先前亮了一度,嘴上却别扭道:“跑得这么快作甚,还怕本宫吃了你媳妇?” 萧长风起身,在简珞瑶身侧落座,轻笑道:“母妃多心了,儿臣刚下了早朝,正好无事,便来给母妃请个安。” “花言巧语。”淑妃轻笑一声,不耐烦的道,“都请完安了,还不走?” 萧长风没有一进昭阳宫就走,陪淑妃说了一刻钟的话,这才领着简珞瑶离开,便是如此,也被其他人各种脑补猜测,觉得淑妃和睿王母子关系进一步恶化了。 长春宫。 元贵妃听完林姑姑的汇报,轻笑一声,生了大半日的火,总算消散了许多:“本宫就知道,淑妃那贱人装得不在意,其实都快气死了,转头便在简氏身上发作,可不就被睿王瞧见了。她做了什么,她的好儿子可不领情,看到的却是她在刁难他媳妇。” “娘娘英明。”林姑姑适时的奉承,“其实您早料算到这个结果了。” “她淑妃不让本宫如意,本宫有的是法子叫她也不顺心。”元贵妃语气中带上几分得意,“其实本宫还真没将心思放在她们婆媳身上,当务之急是小陈氏的肚子,安插人进睿王府不过是顺带,先缓一缓也无所谓,能调拨淑妃母子的关系,倒真真是意外之喜。” 这厢,简珞瑶和萧长风上了马车,简珞瑶简述了淑妃和元贵妃的针尖对麦芒的过程,萧长风轻笑道:“母妃和元贵妃自来如此。元贵妃想叫母妃松口,然后借着母妃赏人下来安插她的人进来——这种事元贵妃不是头一回干了,大哥二哥都着过她的道,因为是以陈嫔和蒋嫔的名义赏的,也不好像旁的下人那般清理,不然二嫂的孩子也不会悄无声息的流了。” “二嫂怀过孩子?” 简珞瑶声音里是十足的震惊,她从未听过这件事。 萧长风却抚着她的背,安抚道:“不必担心,咱们府上还没有她的人。” 简珞瑶心想她倒没有很担心,早知道元贵妃无利不起早,根本不会怀什么好心思,只是对诚王妃的事很惊讶罢了。 “为何二嫂怀过孩子,却没听到丝毫消息?” “二嫂那时自个儿也不知情,直到孩子流掉,毕竟是父皇的第一个孙辈,兆头不好,又牵扯厌胜之术,母后下令禁言,是以知道的人不多。” 简珞瑶点头,叹道:“难怪我瞧着二嫂今儿情绪很不对,像换了个人一样,恐怕是想起伤心事了。” 萧长风的大掌沿着简珞瑶脊背缓缓上下摩挲,透过单薄的衣料将体温送进来,声音也变得柔和,低低道:“所以没准备到万无一失,不怀孕也好,免得像大嫂那般提心吊胆。” 简珞瑶身子渐渐放松下来,软软的趴在萧长风身上,点头道:“王爷说的是,与其怀了再被人暗算掉,还不如晚一点,准备好了再说。” 顿了顿,简珞瑶又道:“像大嫂这般提心吊胆,对胎儿也不好,思虑太多难免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母妃今儿把话说得那般明白,彻底回绝了元贵妃钻空子的可能,元贵妃再要找别的法子,就不那么容易了。”说到这里,萧长风忽然挑眉,似笑非笑的瞥了简珞瑶一眼,“王妃如今是彻底如愿了。” 简珞瑶明白他调侃什么,轻笑道:“如愿不如愿,还要看王爷的意思。” 萧长风勾了勾唇,没说话,简珞瑶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转而道:“你去昭阳宫时,母妃正跟我说起揭榜之事,说是我娘她们不放心的话,可以去一趟安宁侯府。” 简珞瑶有些迟疑的问:“只是这样无事吗?” “无妨。”萧长风想了想,道,“母妃既然这般说,便是已妥当了,索性名单父皇已经过目,给咱们先看个结果也不打紧,改明儿叫岳母过去一趟便是,女眷间的走动,不引人注目。” 简珞瑶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正说着,马车已经到了王府,萧长风自马车下来,也没回府喝杯水,而是径自跨上马,往户部衙门去了。正值秋收过后,户部掌管赋税,正是忙碌的时候,萧长风能偷个懒送妻子回家,还是看在他皇子的份上没人计较,圣人也睁只眼闭只眼,换做户部其他官员,只恨不得吃住都在衙门。 简珞瑶下了马车,换了软轿,一路坐着回了湘兰院,刚换完衣裳,郑嬷嬷从外边进来,道:“姑娘,管家说收到太太的口信,说这几日想过来一趟,问您方便不方便。” “过来?”简珞瑶的手一顿,“是因为会试揭榜一事?” “揭榜还在五日后,只怕不是为这个。”郑嬷嬷猜测道,“奴婢担心的是太太她们也知道诚王府通房怀孕的事,担忧您的处境,太太这才想来亲自看看您。” “原来如此。”简珞瑶也反应过来,认同郑嬷嬷的观点,“多半是因为这个了,以前我娘就着急,还送了药过来。” “说到药,姑娘可决定了开始用?” “不必了,昨儿问过王爷,王爷说这东西用多了怕对身子不好。”简珞瑶毫不愧疚的把萧长风搬出来。 郑嬷嬷闻言脸色一肃,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那姑娘您给太太回的信是……” “巧了,我正好也有事跟我娘说,嬷嬷替我走一趟罢,母妃的提点你也听见了,叫我娘有空去一趟安宁侯府,也是自家亲戚,还是多走动比较好。” 郑嬷嬷点头应道:“那奴婢这就过去了。” 简珞瑶摆摆手,换好了常服,便歪在软榻上歇了片刻。 郑嬷嬷心知姑娘叫她亲自跑一趟简府,并不单单是将淑妃的话带过去,顺带再安抚一下太太和老夫人她们担忧的心情。 因此听见郑氏问起安王府和诚王府的喜事,郑嬷嬷也不隐瞒,笑道:“今儿姑娘入宫,也都在说这个呢,奴婢瞧着淑妃娘娘是个宽厚的,并不心急,元贵妃想借此给王爷添人,也被淑妃娘娘给挡回去了,娘娘甚至当着所有妃嫔的放话,就是以后,她也不会给王爷添人,王爷后院是王爷的事,她不插手。” 不单单是郑氏,连老夫人和张氏金氏她们,听得郑嬷嬷这一番话,也俱是一脸惊喜,老夫人感叹道:“以前听人家说淑妃性子高傲,不好亲近,可毕竟是名门世家出来的,出事作风便是如此大气,对事不对人,不像那位,心眼针尖大,哪里有缝往哪里钻。” 老夫人这话说得很不留情面,一是在自个儿家里,无需忌讳太多,二是老夫人对元贵妃的行为举止,也越来越瞧不上眼。 “可不是。”张氏也同仇敌忾,在利益上,整个简府都是一体的,元贵妃要往睿王府塞人,动摇了简珞瑶的地位,便触碰到了他们简府的利益,张氏说话温和,这会儿也带上了一丝尖锐,“亏她还是万岁爷心尖尖上的人,这般小肚鸡肠,连普通的妇人都不如!” 金氏原本也想踩一脚的,无奈落后了张氏一步,忙跟着点头:“睿王后院碍着她什么事了?要她操心,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郑嬷嬷符合道:“可不是,要奴婢说,那就是根搅屎棍,没事都要被她给搅臭了。” 见婆婆和妯娌们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了,郑氏就不再跟腔了,又问郑嬷嬷:“淑妃的态度很是分明,只是皇后和太后她们……” 第88节 “皇后娘家自来宽容,倒不用担心,太后娘娘对姑娘更是关心,今儿待人都走后,太后娘娘还特意留了姑娘下来叮嘱,叫姑娘不必着急呢!” 郑氏这才松了口气,自家没什么本事,瑶儿嫁进天家,能不被看清,全因太后和圣人看重,如今太后没有因为瑶儿不怀孕便冷落她,态度一如以往,瑶儿便是近期没生下小皇孙,也不会受人欺负。 老夫人缓了缓,道:“老二家的上回送了药过去,是不是不起作用,不若换过一副?” 郑嬷嬷忙道:“老夫人大可不必,姑娘根本没用那些药,王爷怕对身子不好,便不让她用。” 老夫人愣了一下,“当真?王爷难道不想……” “现在可不是好时候。”郑嬷嬷压低声音,小心的道,“安王妃怀孕的事才公布,这才几日,今儿奴婢打量着安王妃,气色远比不上从前,可见思虑太重,这往后还有六七个月,有得熬呢。” 郑氏叹气:“怀胎初期都是如此,更何况安王妃还是头胎,可那也没办法,安王府和诚王府都有喜事,睿王府毫无动静,委实不好。” “奴婢瞧着安王妃气色不好,恐怕不是因为孕期反应,不然以前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憔悴了?”郑嬷嬷低声道,“不过想想也是,被毒蛇在暗处盯着,吃不好睡不好,气色能好才不正常。” “这还是安王妃,被元贵妃视为眼中钉是睿王和淑妃,如今再加上咱们姑娘,姑娘要是这个当口怀孕,面临的危险,只怕比安王妃要多许多,再加上大少爷他们刚考完会试,这要是中了,更被人盯着不放……” 郑氏吸了一口气,终于明白郑嬷嬷今日过来的用意了。 郑嬷嬷见她们神色有变,也稍稍放心了些,缓和了口气道:“奴婢今儿过来,还有一事告知,先前在宫里,淑妃娘娘叮嘱过姑娘,会试结果万岁爷已经过目了,太太若是不放心,可以去安宁侯府走一趟。” 老夫人反应最快,忙问:“安宁侯府会有消息?” 郑嬷嬷笑道:“淑妃娘娘说了,安宁侯世子与礼部尚书交好,想来会格外关注,去一趟便知道了,姑娘也说自家亲戚,多走动总不会出错。” 郑氏眼睛一亮,点头道:“下午我就给侯府递帖子去。” “若有了消息,还请太太尽早给王府也送个信,姑娘一直担心着呢。” “自然不会忘。” 郑嬷嬷点点头,笑道:“那奴婢就放心了,话已经带到,奴婢还要回去给姑娘复命,先走一步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郑氏是第二日上午,与张氏金氏一道去的安宁侯府,回来时立即叫人给简珞瑶送了信,简珞瑶得到消息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抓着郑嬷嬷的袖子又问了一遍:“嬷嬷,你说真的?大哥和三叔都考中了?” “是呢。”郑嬷嬷笑眯眯的道,“三老爷和二少爷皆榜上有名,一下考中两位进士,待三日后榜一揭,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咱们家了!” “三叔这么多年一心扑在科举上,落榜数次仍不灰心,一朝金榜题名,倒也对得起他这么些年的努力,只是大哥真真是叫人意外,头一次考会试就能中,又是这般年轻,说出去只怕都没人信。” 郑嬷嬷笑道:“管他们信不信,二少爷学问深,跟年岁无关。” 简珞瑶点头,有些叹气:“只是大堂哥,三人参加会试,唯独他一人落榜,不知大堂哥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传过来:“千珅不是这种人。” 简珞瑶抬头,是真有些诧异:“王爷今儿回这般早?” “衙门的事忙完了,回来陪陪王妃。”萧长风在简珞瑶旁边坐下,嘴角勾了一抹笑,“免得王妃又冤枉我不着家。” 简珞瑶心情好,笑眯眯的道:“王爷为家奔波操劳,我心疼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冤枉你。” 萧长风拍了拍她的肩,简珞瑶又问:“王爷既然忙完了,可要换衣裳?” “不必了,下午还要回衙门一趟。” 简珞瑶点点头,问道:“王爷方才说我大堂兄……” “你几位兄长我都接触过,既才华横溢,又坦坦荡荡,颇有君子之风,可见是家风使然,还不至于受点挫折便一蹶不振。”萧长风顿了顿,又道,“且说了,他若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了,日后还如何在官场上有所建树?” “我也是关心则乱了,不过大堂哥与我二哥一样,都是祖父亲自教出来的,性子颇有些祖父的沉稳坚毅,连三叔都能屡考屡败,屡败屡考,今日终于金榜题名,大堂哥必定也能。” 萧长风点头,忽然道:“据闻三叔也是少年成名?” “我听祖母说过,三叔跟我爹一同考上的举人,我爹考了两次终于考上进士,三叔却屡屡名落孙山,祖父临终前最担心的就是三叔,当时想替三叔谋个缺,后来祖父去世,爹和大伯也曾替三叔张罗过,却被三叔拒绝了,他是铁了心要靠进士。” 萧长风拍了拍简珞瑶的手背,轻笑道:“如此坚毅不拔,才终有成功之日。” “那也得学问自在心中。” “是。”萧长风符合道,“王妃的娘家人,都是大有学问之辈。” “王爷娶了我,是不是赚了?” “平生之幸。” 简珞瑶抿唇,轻笑道:“妾亦同。” “还得多感谢父皇为我们指婚了。”萧长风轻笑,又问道,“三日后便放榜,王妃想回去庆祝吗?” 简珞瑶眼神一亮,又有些迟疑:“可刚才娘在信里说低调些,大哥和小叔还要准备考殿试,大概是想殿试后再庆祝。” 萧长风点头,不意外这个回答,简珞瑶想到什么,又问:“放榜当日王爷可有空?” “那日正好沐休。” 简珞瑶兴致勃勃的道:“那敢情好,我听说放榜之日可热闹了,还有人榜下捉婿?王爷带我去瞧一瞧热闹可好?” 萧长风挑眉,看了简珞瑶一眼,转头叫人去喊长顺来。 长顺虽是萧长风近侍,却不是贴身跟随,府里许多事也要长顺处理,不然上回简珞瑶也不会让长顺去贡院接人。 长顺的另一大优点是随叫随到。不多时,他便随白露进屋了,刚请了安,就听到主子吩咐道:“去望江楼问问位置可还有,替本王定一个视野好的雅间。” “是。”长顺先还不明白,听到最后一句话便懂了,匆匆出去了。 ☆、第73章 01.01 到了放榜这一日,简珞瑶为了看热闹,十分的积极,一早便起来了,郑嬷嬷对自家姑娘这么积极,是有些疑惑,“姑娘,此次会试的结果,咱们都知晓了,您为何还要去看榜?” “便是知晓结果,凑个热闹也未尝不可。” 郑嬷嬷心底更疑惑了,心说这放榜有什么热闹可瞧,又不是状元游街。不过郑嬷嬷也没说什么,反正是王爷带自家姑娘出去,就当散散心,便问道:“那姑娘打算穿什么衣裳?” 简珞瑶道:“挑简单清爽些的衣裳即可。” 红云应了一声,不多时,捧了两套罗裙出来,一套鹅黄色,一套青绿色,笑问道:“这两套罗裙都是新做的,姑娘还没来得及穿,今儿想换哪一身?” “青绿色的罢。”简珞瑶不甚在意,转身去挑首饰了。 秋霜忙凑过去替她开妆奁。 郑嬷嬷在一旁轻笑道:“姑娘如今穿新衣裳,都不像以前那般兴奋了,果真是嫁了人,便成熟了。”语气里有些淡淡的感慨。 简珞瑶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怀念,也笑道:“嬷嬷就别拿儿时的事来取笑我了。” 以前在娘家的时候,每季做一次新衣裳,平日里除逢年过节时长辈赏下料子,才会另外加做衣裳,但也只是特例,大多数还是跟姐妹们穿一样的衣裳。物以稀为贵,因此每逢做衣裳,简珞瑶也难免受姐妹们高昂的情绪,每逢做新衣裳都会有些少女的期待和喜悦。 自从嫁给萧长风,如今不管添了多少华美的新衣裳,都找不回当初的心情了。 毕竟天天添新衣裳,久而久之,简珞瑶也就淡定了。 换完衣裳,简珞瑶配合着戴了一套青绿色的首饰,萧长风便回来了,简珞瑶起身迎接,估摸着萧长风的习惯,对郑嬷嬷道:“嬷嬷,去备水给王爷洗漱。” 郑嬷嬷福了福身,笑道:“早备好了。” 萧长风闻言微微颔首,转身去了浴室,郑嬷嬷又问简珞瑶:“姑娘,可要摆饭?” 简珞瑶点头:“摆罢。” 琳琅满目的早膳摆上来,简珞瑶没有动,在等萧长风。 不多时,萧长风洗漱完出来了,简珞瑶忙招呼他:“王爷饿了罢,快来用早膳。” 萧长风抬眼,不是没瞥到简珞瑶眼底的雀跃,却并不提醒,只迈着闲适的步子,不紧不慢的来到简珞瑶旁边坐下,似笑非笑道:“王妃今儿很开心?” 简珞瑶盈盈一笑,水润的杏眼弯成漂亮的月牙弯,嘴巴跟抹了蜜似的:“王爷难得陪我出门,怎么能不高兴?” 萧长风知道她这般兴奋是为何,倒也不戳破,淡淡的点头。 简珞瑶又拉了萧长风的手,两只手抱住他的大掌,似嗔似娇道:“我不管,王爷答应陪我一整日,今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食言。” 语气很有些霸道,配合着晶亮的眼神,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萧长风看着她,眼底闪过丝丝笑意,不否认自己其实很受用。 郑嬷嬷站在一旁,委实不想凑这个没趣,可是身为万事妥帖的嬷嬷,她有瞧不下去,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王爷,王妃,请用膳。”再不用膳,早膳都凉了。 萧长风眼底的笑意微收,方点头,还没拿起筷子,简珞瑶已经殷勤的替他布了菜。 简珞瑶高兴起来,讨好人很是有一手,她为人细致,跟萧长风相处这么久,即便嘴上不说,也已经将他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布菜净捡萧长风喜欢的来,很是合萧长风的心意。 不过中规中矩的布菜,那是丫鬟做的事,简珞瑶心里明白,讨好给归讨好,但也不能自降身价。简珞瑶想了想,转身叫郑嬷嬷和绿绮红云她们出去了。 郑嬷嬷也意会,道了一声:“奴婢就在门外,王爷王妃若有吩咐,叫一声便是。”说着便领着众人出去了,还体贴的关上房门。 萧长风瞥了简珞瑶一眼,眼底分明含着笑意,面上却不露分毫,用低沉悦耳的声音问:“王妃此举是何意?” 简珞瑶心里说了一声闷骚,面上笑容越发温柔了,含情脉脉的瞥了萧长风一眼:“自然是不想被人打扰与王爷的相处。” 只是吃一顿早饭,被简珞瑶这么一说,好像他们做了什么隐秘的事一样,萧长风也难得心猿意马起来,微微垂下视线,瞥了眼简珞瑶某处。 简珞瑶倒没发现萧长风的目光,自又夹了一块精致的糕点,这回没放到萧长风碗里,而是递到他嘴边,笑盈盈的问:“王爷不介意罢?” 怎么会介意? 再不解风情的男人,这会儿也该懂了,萧长风眼底含笑,缓缓将糕点含住,舌尖微微往上一挑,轻舔了一下筷子。 简珞瑶给萧长风夹菜都是顺手,直接用自己的筷子,萧长风这个略显轻佻暧昧的动作,她不是没发现。 不过夫妻之间,也没必要时时端着,私下轻浮便是情/趣,简珞瑶也没在意,夹了一块乳糕便放到自己嘴里,没注意到萧长风眼底一闪而过的黯色。 嚼完糕点,简珞瑶放下筷子,准备喝粥,她今日的是桂花糯米粥,糯米的清香中带着桂花的香甜,丝丝入口,甜而不腻,更多的是糯米和桂蜜融为一体的清香。 简珞瑶又舀了一勺粥,正准备送进嘴里,下意识的抬头,便瞧见萧长风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简珞瑶不明何意,便问:“王爷想试试这个粥?” 萧长风深深的看了简珞瑶一眼,微微勾唇:“未尝不可。” 想吃就说嘛,还要别人来猜,真是个一点也不耿直的boy。简珞瑶心里想着,手上倒没含糊,直接将一勺子粥递到萧长风耳边,轻笑道:“王爷不许嫌我吃过的,你向来不爱这些,便没准备你的份。” 话还没说完,萧长风已经低头,就着她的手将粥喝完,许是怕简珞瑶拿不稳勺子,火热的大掌还伸向她的手腕。 秋装其实也很轻薄,就比夏装稍微厚一些,简珞瑶抬手的动作,将袖子往下滑了滑,露出皓腕,萧长风的大掌便直接贴在她肌肤上,火热从掌心传来,简珞瑶被烫得险些将勺子扔掉。 毕竟事发突然。 不过萧长风喝粥也快,在简珞瑶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抬起了头,勺子上被吮得一干二净,跟刚洗过的一样。 简珞瑶低头瞥了一眼,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舔得这么干净,怎么跟某种动物一样了。 到这时,简珞瑶终于发现萧长风的心猿意马了,他看她的眼神已是不加掩饰的火热,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第89节 简珞瑶的手还没收回来,便被萧长风顺势一拉,另一只大掌贴上她的细腰,下一秒,简珞瑶已经落在了他怀中,屁股横坐在他大腿上。 还是那句话,夫妻情/趣是好事,简珞瑶将手中的勺子一扔,双手勾着萧长风的脖子,轻笑道:“王爷这是做什么呢?” 萧长风的手掌在她腰上细细的摩挲,也轻笑:“王妃以为如何?” 简珞瑶倾身上前,贴着他的耳朵,眼神也没从他脸上转开,轻声道:“这青天白日的,王爷可不能白日宣淫啊……” 最后一句个字念完,简珞瑶便瞧见萧长风眼神更黯了,直接扣住她的后脑勺,薄唇压下来。 好端端的一顿早饭,被萧长风弄得如此暧昧。简珞瑶头昏脑胀的抱着他的脖子,还有些跟不上节奏,她真的只想认认真真吃顿饭,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萧长风倒是有分寸,虽然眼神还火热着,但还是忍着放开了简珞瑶,主要是怕再不放开,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倒不怕被人说,可外边守了那么多丫鬟婆子,不全是她的人,若听到里头的动静,以后怎么看她? 虽然萧长风放开的及时,简珞瑶嘴唇又红又亮,外加眼波含春的样子,也很容易便叫人看破了。 郑嬷嬷拎着丫鬟们进屋,来收拾东西,瞧着自家姑娘和王爷端坐在榻上,抬头瞥了一眼,又忙垂下视线,心里头委实欢喜,心道姑娘不急着怀孩子是对的,若是刚成亲便急着怀孕,姑娘和王爷可还有如今这般如胶似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今日出门,比简珞瑶预计的晚了两刻钟,就是晚在他们吃早饭上。不过出门的时候时辰也不算晚。 巳时,马车缓缓到了望江楼,车刚停下,便有酒楼掌柜领着伙计迎上来,远远的就弯腰请安:“睿王驾临小店,小人有失远迎,望请大人见谅。” 车夫停了马,跳下马车,掀开帘子躬身道,“王爷,王妃,到望江楼了。” 萧长风先下来,瞥了弯腰低头,不敢直视他的掌柜一眼,淡淡的道:“起来罢。”随后便回身,朝简珞瑶伸了手。 绿绮本想上来扶自家姑娘,见状默默的将手收回去,垂立在萧长风身后。 简珞瑶便搭着萧长风缓缓下车了,待她站稳后,萧长风才收回手,简珞瑶朝他一笑:“谢王爷。” 萧长风勾了勾。 对面的掌柜更加激动了,连连拱手道:“小人见过王妃娘娘,不知王妃……” 话还没说完,萧长风摆摆手,领着简珞瑶率先跨进了大门,绿绮长顺和一干随从垫后。 掌柜的见状,忙收起一筐子的话,追了进去。 一踏进望江楼,大堂里头人倒是挺多,声音沸沸扬扬,却在见到萧长风一行人时,气氛颇有些凝滞,萧长风毫不在意,缓缓往楼上雅间去。 简珞瑶落后他半步,一面走,一面竖着耳朵听,奈何大堂众人并未持续先前的话题,而是窃窃私语的在问来者何人,有眼尖的注意到门外的动静,低头说了个名字,窃窃私语的声音都顿时静止了,安静的目送着的萧长风一行上了楼。 行到转角处,前边的萧长风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简珞瑶慢了半拍,收下脚步时正与萧长风并肩而立,萧长风怕她刹不住车,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 对面,张天祥见了鬼似的表情:“表……表哥……” 萧长风皱眉,张天祥表现得更紧张了,靠身后的狐朋狗友支撑才没有倒下,紧张的问:“表哥来这里……做……” 一个“做”字还没说完,萧长风语气严肃的道:“见了你表嫂也不请安,规矩学到哪里去了?” “表……表嫂?”张天祥舌头打架打得更厉害了,他一时紧张,还没来得及打量自家表哥身旁的人,但是“表嫂”这个词在他印象中却不是好名词,他以前无知,得罪过表嫂几回——当然那个时候表嫂还不是他表嫂,否则他怎么会这点眼色的没有? 以前就被表哥假公济私的报复过,自圣人指婚后,张天祥便打定主意对表哥表嫂绕道而走,生怕表哥表嫂想起某些不愉快的过去,到时又拿他开刀。 夹着尾巴做人的日子,过去大半年了,他心想着表哥表嫂许是忘记自己了,好不容易松一口气,出来与小伙伴们正嗨,好巧不巧又撞到表哥表嫂手上了。 张天祥觉得自己脑门上一定大写着四个字——流年不利。 然而萧长风并不体谅他的心情,皱眉道:“看来是要叫瑞郡王重新教你规矩了。” “教规矩”三个字威力太大,张天祥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朝简珞瑶大喊一声,“见过表嫂!” 简珞瑶险些被他吓到,下意识的后退小半步,被萧长风扶住了手臂才作罢。 张天祥身后的狐朋狗友们,此时也别开始现,不忍直视这么蠢的小伙伴。 萧长风更是哭笑不得,瞪了张天祥一眼:“你爹就是教你这样行礼的?” 张天祥瞪大眼睛,心想着难不成还要他磕个头? 可是磕头会不会太正式了些,若传出去,都知道他给个女人磕了头,虽然是表嫂,也会被瞧不起的罢,小爷他以后还怎么在京城混? 不知为何,简珞瑶居然从张天祥脸上瞧出了他的纠结,不由垂下头忍笑。 要说对张天祥,她不是没有怨气,但还不至于气到现在,自从知道要嫁给萧长风,她就明白这事不能计较,以前不能,现在也不能,那只能放下了,没得让一个不想干的人,弄得自己心里也不快活。 说到底,张天祥退婚,简珞瑶是求之不得,即便她后面没能嫁给萧长风,也不能是张天祥。这样的自私任性,嚣张纨绔的人,她嫁过去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就一根公共黄瓜,她还真没什么感兴趣的。 此时见到张天祥,简珞瑶倒心平气和起来,大概是心里舒坦,对于过去就更看得开了。 再说回张天祥,他抬头瞧着自家表哥严肃的脸色,心里忐忑不安,已经有决定了,男子汉能屈能伸,他表哥的妻子,让他磕个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想着,张天祥一脸大义凌然,正要磕头,肩却被狐朋狗友掰住了:“你还想作甚?赶紧起来。” 狐朋狗友架胳膊的架胳膊,架脖子的架脖子,总算把张天祥抬起来了。 萧长风脸色更黑了,有这么一个表弟,也算他人生中的黑历史。 张天祥被狐朋狗友打断了磕头还不乐意,正要回头算账,萧长风却摆了摆手,问:“你们来这里作甚么?” 见萧长风岔开话题,张天祥总算松了口气,忙笑道:“凑热闹来了。” “凑什么热闹?” “今儿不是放榜吗,哥几个闲得无聊,也来瞧瞧。” 瞧着他贼眉鼠眼的样子,萧长风便不放心,皱眉看向张天祥身后的狐朋狗友,问:“当真只是凑热闹,没打别的注意?” 狐朋狗友齐刷刷摇头:“没有!” 就算之前准备有,现在也没有了,谁敢在睿王跟前造次啊? 萧长风也满意了,又问:“你们订的哪个雅间?” 狐朋狗友正欲回答,张天祥忙打断了,挤眉弄眼的道:“没有!表哥我们没有订雅间,就在大堂玩,热闹些!” 萧长风挑眉,张天祥又道:“表哥也不必邀请我们了,你和表嫂难得出来,我们不会这般不长眼的!”说着,又瞥了简珞瑶一眼,语气有些埋怨,嘟囔道:“表哥也真是的,要是那次在安宁侯府跟我直说了,后边也就不会弄出那么多事来,现在又来怪我……” 简珞瑶耳朵尖,听到“安宁侯府”四个字,下意识看了萧长风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掩去面上表情。 萧长风自然也听见了张天祥嘀咕,瞥了他一眼:“你若是不胡闹,我管你作甚?”说罢,摆摆手道 ,“行了,下去玩罢。” 张天祥闻言,也顾不上埋怨了,忙笑道:“谢表哥了,表嫂再见。” 狐朋狗友们也恭敬的打招呼:“睿王殿下,睿王妃再见。” 下了楼梯,进到一楼大堂,狐朋狗友才问张天祥:“为何告诉睿王咱们没有订雅间?现在咱们空着雅间不进,来楼下有甚么意思?” 张天祥摆摆手,颇为自得的道:“你们不懂,我这是障眼法,不告诉表哥,让他以为我在一楼,他就不会去咱们雅间打探消息了。” “还障眼法,你这是一叶障目!”狐朋狗友嗤笑道,“睿王身旁的随从你又不是没见过,本事大着,你只要在这望江楼里,随便哪个角落他都能给你找出来!” 萧长风不知道自家表弟的心思,只是对简珞瑶道:“先进雅间罢,外边不方便。” 简珞瑶点头,知道太抛头露面了不太好,忙随萧长风进屋,刚坐下,掌柜的跟了进来问:“王爷王妃,不知二位要吃点什么?” 萧长风没看菜单,只道:“先上些茶点罢。”他们是来看热闹的,不是吃东西。 掌柜的笑呵呵的应一声,刚想退下,便听得绿绮道:“掌柜请留步。” 掌柜的忙停下脚步,弯腰道:“姑娘请吩咐。” “我从府里带了主子们爱喝的茶叶,还请掌柜的替我送了茶具和热水过来。” 掌柜的应了一声,也不多问,便领着伙计退下了。 简珞瑶对绿绮道:“去将窗户打开,瞧得到贡院的情形吗?” 绿绮依言推开窗,街上的嘈杂声传进来,绿绮瞥了一眼,转身回道:“瞧得一清二楚。” 简珞瑶这才点头笑了笑,对长顺道:“地儿选得不错。” 长顺笑道:“谢王妃夸奖,这是奴才分内之事。” 不多时,掌柜的去而复返,亲自送了热水差点上来,掌柜的再次退下时,长顺便将门栓上了。 桌子不大,地上垫了垫子,绿绮跪坐在简珞瑶下手,麻利的泡茶。 简珞瑶眼神从窗户外收回来,看了萧长风一眼,挑眉问:“王爷,方才瑞郡王世子说安宁侯府,不知是哪一回?” 萧长风反问:“王妃以为是哪一回?” “莫不是去岁安宁侯夫人寿辰当日?” 萧长风轻笑:“王妃自然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 “若真清楚,现在就不会开口了。”简珞瑶也笑了笑,戏谑的看了萧长风一眼,“我还一直以为初见是慧聚寺,原来在此之前,王爷就认识我了。” 萧长风端起绿绮刚泡好的茶,抿了一口,看样子竟是默认。 简珞瑶不过是好奇一问,见他的样子,这会是真来兴致了,笑眯眯的继续问:“若安宁侯府那日是初见,为何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王妃自个儿没印象,为何来问我?” 简珞瑶做冥思苦想状,半响后摇头:“还是想不起来。” 萧长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王妃忘性果然大。” “胡说,我自幼过目不忘,除非……”简珞瑶顿了顿,笑道,“王爷见了我却没打招呼罢?” 萧长风没作声了,简珞瑶挑眉:“当真如此?” “原来王爷那时就认识我了。”不等萧长风回答,简珞瑶颇为陶醉的道,“如此说来,王爷心悦我已久?” 这话一出,绿绮倒茶的手险些一抖,将茶倒到桌上去,还好她稳住了。 正喝着茶的萧长风却没这么运气好,被呛了一通,立时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简珞瑶反应最快,忙起身绕到萧长风身后,替他捶背顺气。 半响,萧长风终于缓和了些,只脸色还有些发红,当然不是害羞,而是被呛的。 简珞瑶见他无事,也放心的回了自己位置,笑道:“王爷也是,不就是被瞧中了心思,何至于这般激动?咱们夫妻间,又不是这点秘密都不能分享。” 绿绮和长顺齐齐垂下头,恨不得当自己不存在,怎么能听见主子的秘密呢? 萧长风却没说话了,只是低头吃着点心,既没承认也不否认。 简珞瑶便当他默认了,瞧着他吃东西的动作,心里头颇为好笑,平日里瞧着稳重,气场强大,原来被调戏两句就会不自在。 还是个单纯的boy呢。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第90节 渐渐的,大半个时辰过去,已经到巳时末了,外边热闹起来,简珞瑶起身来到窗户旁,看着一个个的人从酒楼出去,恍然大悟的道:“原来这大堂那么多人,也是在等揭榜的举子?” “回王妃,正是。”回话的是长顺,他知道王妃对这感兴趣,便仔细解释道,“来的举子大多孤身一人,家底厚的也没带什么下人,都是自己来瞧放榜,给两个铜板,在大堂点壶茶,既能坐着等揭榜,又能听人高谈阔论引经据典,打发时间。” “那家底差些的便在外边等?” 长顺点头。 简珞瑶一阵唏嘘,其实心里早清楚,这个时代阶级更是森严,这幸好她投身简家,这要是换了贫寒农家,那真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正想着,贡院前开始躁动起来,帖墙上的红榜直接淹没在人群中,那几个帖榜的官差却没走,敲了几声响锣,便撩起嗓子开始唱名了。 声音嘹亮极具穿透力,简珞瑶在二楼,都听见她大哥简千珝的名字,不由回头,惊喜的看着萧长风:“二哥名次竟然这么好?” 安宁侯那里只打听到简家上榜的有那些人,并不负责打听名次。 萧长风也点了下头,有些惊讶,此届会试上榜者,简千珝年岁算是十分年轻的,还能考如此好的名次,当真是少年英才。 简家三叔简承欢名次在中游偏下,不上不下,但是能上榜便是天大的喜事了,虽说之后还有殿试,可殿试是决定名次,这些榜上有名者,至少也能捞个同进士当当,正式的科举出身,入了官场,名声比那些捐官的或官二代好许多。 正想着,贡院前等待看结果的举子们,也都看到自个儿的成绩了,上榜者有仰天长啸,有喜极而泣,名落孙山者,有痛哭流涕,也有神情麻木。 人生百态,已在此地尽显。 简珞瑶有些感慨,但是瞧见楼下人群渐渐散去时,有变成了全然的惊讶,这就完了? 说好的榜下捉婿呢? 她今天可是来瞧热闹的。简珞瑶不可谓不失望,转头看向萧长风,萧长风却好似不知情,只问:“王妃瞧得不过瘾?” 简珞瑶顿了顿,含蓄的问:“这揭了榜,他们准备去作甚?” “名落孙山者准备回去苦读,或许下回会试还会来。” “那上榜的这些人呢?” “自是回去准备殿试了。” 简珞瑶这才反应过来,是她记错了,所谓的榜下捉婿,自然是殿试后放榜,定了最终名次的时候,到时候还有状元榜眼探花游街呢! 一想到这里,简珞瑶觉得自己今天白高兴一场,自然不太开心,瞥了萧长风一眼,埋怨道:“王爷早知道我今儿瞧不见热闹,却一字不提,准备看笑话呢?” “不敢。”萧长风轻笑,“难得王妃兴致如此高昂,怎么能轻易打扰。” 简珞瑶知道是自己记错了,怪不得别人,便坐回萧长风旁边,道:“今儿不回去了,王爷请我吃饭。” “王妃想吃什么?” “最贵的!”简珞瑶毫不犹疑的道。 萧长风难得逗她:“吃穷了以后可养不起你。” 简珞瑶又不是真生气,听萧长风这么一说,立即高兴起来了,笑眯眯的道:“无妨,到时候我养王爷。” 夫妻间开玩笑,萧长风倒没介意,只笑道:“原来王妃巾帼不让须眉,失敬失敬。” 简珞瑶瞧着他精致的眉眼,笑起来冷峻皆无,酷似淑妃的眼睛里仿佛泛起涟漪,英俊得一塌糊涂。简珞瑶是真有些感叹了,如果这时代的女子能像她上辈子一样出去工作,独立自主,养他又何尝不可? 楼下的掌柜严阵以待,一听说萧长风这个雅间要点餐,忙抛下整个大堂的客人,飞奔上楼了,进来便殷勤的问:“不知王爷和王妃想吃些什么?” 简珞瑶虽说要最贵的,到点餐时却只是点了几个招牌菜,萧长风又让加了几个菜,凑了四荤四素两汤两凉菜,简珞瑶便拦了他:“就咱们两个人,用不着点那么多,出来是吃个新鲜,不必像在府中那般。” 萧长风点点头,成亲这么久,他也知道自家王妃的性格,既爱那些珠宝首饰,平日里又勤俭持家,虽看着矛盾,偏都是发自内心的,并未在他跟前装相。他自然也尊重她的习惯。 “就这些罢。” 掌柜的连连应道:“两位稍候,吃食很快准备上来。” 说着又匆匆离去了,当真是风一般的感觉。 简珞瑶对绿绮道:“去将窗关上罢,省得灰尘吹进来。” “是,王妃。”绿绮走到窗边,扶着窗弦的手一顿,长顺立即瞧见了,不动声色的走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绿绮指了指楼下,长顺点头:“把窗关上罢。” 便转身到桌前禀告:“王爷,王妃,简家二少爷似乎在楼下,正往酒楼里走。” “大哥?”简珞瑶抬头,“他来这里作甚,一个人吗?” “奴才瞧着二少爷旁边还有两三个年轻书生,许是同窗。” 简珞瑶本想叫长顺去喊她大哥进来吃饭,听到长顺这话便顿住了,这里有规矩,男女七岁不同席,她是出嫁的妹子,又有妹婿在旁边,碰巧见了简千珝,请他进来倒也说得过去。 但他身旁还有不认识的男子,且不只一两个,再喊就不大好了。 思及此,简珞瑶看了萧长风一眼。 萧长风沉吟道:“你下去打声招呼,叫掌柜留个雅间出来,安排好了,请二少爷有空过来一趟。” 简珞瑶弯弯柳眉,笑了,知道萧长风这么安排是给他们兄妹见面的机会,就算她大哥进来只能打个招呼。 长顺应声出去,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听得是掌柜的引路声,虽没有在萧长风和简珞瑶跟前的殷勤,却也是恭敬十足,“简二少爷这边请,就剩最后一个雅间了。” 然后是简千珝温润的声音:“谢掌柜的。” “使不得使不得。”掌柜的连连摇头,笑道,“这是睿王吩咐的,小的不敢掉以轻心。” 脚步声渐行渐远,过了小半刻,长顺领着简千珝过来了,门一推开,简珞瑶立即看过去,“大哥。” 简千珝也笑了笑,柔和了眉眼,却仍是一丝不苟的行礼:“见过王爷,王妃。” 简珞瑶抿了抿唇,萧长风道:“不必客气,坐罢。” 简千珝倒不推辞了,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道:“与同窗约好一起来看放榜,有幸都榜上有名,这才决定来望江楼一聚,权当是庆祝。” 萧长风点头:“是该好好庆祝,我以茶代酒,也祝贺敬之金榜题名。” 敬之是简千珝的字。简千珝也端起茶杯,笑道:“借王爷吉言了。” 说罢也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萧长风轻笑道:“敬之的同窗,想必跟敬之年岁相当,如此年轻便金榜题名,堪称少年英才。” “当不得。”简千珝客气了一声,才道,“几位同窗知道王爷的照拂,也特意叫我带话谢过王爷。” “举手之劳,敬之与我是一家人,你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简千珝点头,笑了笑。 简珞瑶看了看萧长风,又看了看简千珝,终于问:“你们聊完了正事?” 作者有话要说:  快打一周的点滴了,烧还没退,这几天更新不勤快,不好意思,等作者病好了努力多更点 ☆、第74章 01.01 萧长风和简千珝倒是默契,听到简珞瑶这么一句,俱止了话,转头看向她,不约而同道:“你说。” 话刚落音,两人又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这一刻,简珞瑶竟然有种自己或许是多余的错觉。 不过不靠谱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简珞瑶回过神来,道:“十日后的殿试,大哥可准备好了?” 简千珝点头:“我心中有数,不必担心。” 简珞瑶笑眯眯的道:“不担心,我就是问一问。” 萧长风勾唇,低头端了茶杯在唇边,轻轻抿一口,又听得简珞瑶问:“二哥那儿有消息了吗?” “乡试放榜与会试相同,今日放榜,大体也要几日才能收到信。” “二哥何时回?” 简千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以他的性子,恐怕不会等放榜后,约摸着已经上路了。” “照这么说,恐怕收到信的时候,二哥也差不离到家了?” “甚有可能。” 简珞瑶笑了笑,便不纠结简千珩的事了,又问:“今日就你出来看榜了?三叔和大堂哥呢?” “家里派了人来看榜,这会儿消息想是送回去了,三叔和大哥便没出来,我是应同窗之约。” “大堂哥可还好?” “不必担心。”简千珝轻笑道,“大哥学识并不输我,这回一时大意,已决定待成亲后再回书院,潜心苦读,待下一届会试再战。” 简珞瑶点点头,总算是放心了。 简千珝放下茶杯,朝两人拱手:“同窗在隔壁雅间等候,不便离开太久,若无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萧长风也拱了拱手,道:“敬之请随意。” 简千珝刚走没多久,简珞瑶和萧长风点的饭菜便送上来了,用完午饭,两人也没在外面继续逗留,起身回去了。 萧长风继续在外边忙,简珞瑶继续在家宅,郑嬷嬷抱了一堆请帖,自外边进来,道:“姑娘,吏部尚书的夫人、大理寺卿林大人的夫人以及礼部右侍郎的夫人都定在明日请客,三家都给您递了帖子,您看是……” 郑嬷嬷的话还没说完,简珞瑶便摆摆手,道:“三家同时请客,我分/身乏术,拒绝哪两家应了谁家都不好,索性都推了罢。” “是,姑娘。”郑嬷嬷点头,半点不疑惑自家姑娘的决定,“奴婢这便下去回府。” 郑嬷嬷出去了,白露在旁边轻笑一声:“姑娘原就哪家都不去,理由倒是找得好。” 简珞瑶瞥了她一眼,也摇头笑了笑,绿绮一面给简珞瑶斟茶,一面凑趣道:“自从三老爷和二少爷会试榜上有名,咱们这王府都门庭若市了,这才短短几日,请姑娘去做客的都不下于十家呢,简府那儿只怕热闹一点都不会少。” “是啊。”简珞瑶点头,脸上看不出是得意还是失落,不咸不淡的道,“三叔和大哥正在准备几日后的殿试,大堂哥更是打算三年后再考,家里又要张罗婚事,忙都忙不过来,这会儿哪还有时间应付那些帖子?” 红云道:“都是些踩低捧高的,以前离得远远的,如今瞧着姑娘的娘家要立起来,又一个个凑上来巴结了,哪有什么情分可言?不来往也罢。” 简珞瑶却摇头:“现在特殊时刻,以后三叔和大哥入了朝,便是同僚,总归是要打交道的,现在便是拒绝,也只得委婉着来,不能伤了和气,日后交往不顺。” 白露又道:“索性姑娘如今是王妃呢,不想应付的人家,推了便是,没人勉强得了您。” “可不是,免了不少麻烦。”简珞瑶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上回叫绣房做的那副玩意儿,可准备好了?” 绿绮道:“奴婢昨日还去瞧了一眼,完成大半了,姑娘只等着罢。” “叫绣房再加快手脚,下回入宫请安,也能叫皇祖母瞧个新鲜。” 绣房紧赶慢赶,总算在简珞瑶入宫请安的前一日把东西准备好了。 萧长风下朝回来时,简珞瑶正在一一查看,很是全神贯注,萧长风何时进来的都没发现。 第91节 萧长风心头好奇,索性也止了众人的请安声,不声不响的来到简珞瑶身后,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握着张长方形的东西,上边绣着奇怪的图案。萧长风从未见过这东西,便问道:“这是什么?” 简珞瑶冷不丁听到声音从头顶传来,险些吓得把东西掉地上,忙收起来,一面抬头道:“王爷几时回来的?怎么要不说一声?” “刚进屋,王妃许是看得太入神,没发现罢。” 简珞瑶放下东西起身,问:“王爷要换衣裳吗?” 萧长风瞧了桌上一眼,虽正好奇着,倒也不急着求解,点头道:“麻烦王妃了。” 简珞瑶便随他进了里间,一面替他换衣裳,一面道:“王爷可曾听过叶子戏?” 萧长风下意识的摇头,摇到一半才想起来,低声道:“似乎在书上看到过,一种失传的游戏?” 简珞瑶点头:“王爷也知道,我自幼爱看书,少时看过一本杂书,曾详细介绍过叶子戏的玩法,这阵子在家无聊,便琢磨起了叶子戏,因为不知游戏具体规则,便自作主张的改良过,玩法比较简易,这纸牌的每一张也容易辨别。”简珞瑶说着,顿了顿,又道:“待会儿用了晚膳,王爷若无事,倒是可以来玩一玩。” 萧长风挑眉:“陪你试玩?” 简珞瑶点头,轻笑道:“王爷不乐意?” 萧长风笑了笑:“王妃如何感谢我?” “夫妻一体,说感谢就太见外了。”简珞瑶给他套上常服,便绕到萧长风跟前,仔细的整理衣襟,半响后才继续道,“再说我琢磨这些也是为了孝敬皇祖母,替她老人家消磨时间,皇祖母要是高兴了,记的还不是王爷?” 萧长风一本正经的点头道:“照王妃这么说,我确实捡了便宜。” “衣裳换完了,叫他们早些摆饭罢。” 萧长风没意见,郑嬷嬷便麻利的下去张罗了。 不多时,晚膳用完了,简珞瑶朝郑嬷嬷和几个丫鬟招手:“我和王爷要玩个游戏,还缺了一人,你们谁来补上。” 包括郑嬷嬷在内,众人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郑嬷嬷连连道:“王妃饶了奴婢罢,奴婢年岁已高,反应慢,玩不起来。” 简珞瑶点点头,不强求郑嬷嬷来,便把目光转向绿绮和红云她们。 四人也飞快的摇头,一个个用眼神向简珞瑶求饶。简珞瑶真的是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么个讨好boss的机会,竟然没人愿意上! 简珞瑶又把目光转到郑嬷嬷身上,想叫她指一个出来,郑嬷嬷心道这不是为难自己么? 若单单是伺候王爷王妃,她随便指个出来,可陪王爷王妃玩游戏就难了,王爷在旁人面前,可远没有在姑娘跟前的亲和随意,甚至离了姑娘的院子,她都没见过王爷笑过! 王爷是如此严肃的一个人,这些个丫鬟也没别的心思,只想着好好伺候自家姑娘,时常被王爷的气势吓到,哪里还敢凑近一块玩游戏? 郑嬷嬷正为难着,不知道该把谁推入火坑比较好,萧长风这会去开口了,道:“叫长顺进来罢。” “是,王爷。”郑嬷嬷松了口气,立即应了一声,转身便出去喊人了。 长顺从小伺候萧长风,在萧长风跟前倒也放得开,简珞瑶更不是个难相处的,因此得知主子喊自己过来的原因后,长顺虽是心里奇怪,面上却是落落大方的点头。 简珞瑶便笑道:“白露,去给长顺搬个椅子来。” “不必了,奴才站着就好。” “我们坐着你站着,万一你偷看我们的牌怎么办?” 长顺脸色有些囧,心想给他十个脑袋,自个儿也不敢在陪主子玩的时候作弊啊。不过也知道王妃这般说是开玩笑,目的是叫他安心坐着。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而已,但就是这份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尊重,让长顺心里异常妥帖,还有上回陪王爷和王妃去望江楼,用午膳的时候,王妃也招呼着他们上桌吃饭,他们虽是奴才,却也是个人,王妃这般相待,让他无法不动容。 白露很快搬了椅子来,长顺朝简珞瑶弯腰道:“奴才谢过王妃了。” 简珞瑶摆摆手:“真要谢我,待会儿就认真打,可不兴什么让牌的。” 长顺有些迟疑,下意识看了萧长风一眼,萧长风也道:“就像王妃说的,认真打牌。” 主子都发话了,长顺这才没有顾忌的应了:“是。” 三个都是聪明人,脑子反应快,长顺也识字,简珞瑶简单的说了规则,两轮玩下来,萧长风和长顺立即掌握了游戏规则,局面开始激烈起来。 只萧长风还有一点疑惑:“为何叫斗地主?” 玩个游戏而已,她怎么知道?简珞瑶抓着牌,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了,对上萧长风的眼睛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改了口,道:“听闻现在有些乡绅为富不仁,压榨佃农,自然要斗一斗。” 萧长风显然不信,眼底泛起丝丝笑意,却也没有拆破,笑道:“王妃果然心系百姓。” 简珞瑶却明白过来,问:“王爷的意思,可是要改名字?” 她这副牌毕竟是要送给太后的,圣人去慈宁宫请安请得勤,太后若喜欢玩这牌,圣人怎么说也会有耳闻,这个名字听在他耳里,不知道会不会多想了。 萧长风却摇头:“不必了,这名字的寓意很好。”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三人玩斗地主玩了整整一个时辰,萧长风考虑到简珞瑶第二日要早起准备进宫,便叫他们停了手,简珞瑶也没有问他的意见,毕竟若不好玩,萧长风也不会陪她玩这么久。 说到底,简珞瑶对斗地主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就等着它去风靡后宫了,征服那些闲得无所事事,就只能互相撕逼的深宫嫔妃了。 这是会试放榜后,简珞瑶第一回入宫,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许多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不过最受关注的还不是简珞瑶。 安王妃才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的存在。太后对这个曾长孙十分看重,安王妃一进到慈宁宫,刚准备请安,太后便连连叫人扶住了安王妃:“都说了怀着孩子,这些虚礼就免了,养好胎才是正经。” “皇祖母如此爱重,孙媳妇感激不尽。”安王妃温顺的笑了笑,遂了太后的意,福了福身,便由着宫女扶她坐下。 太后笑眯眯的道:“如今已经满三个月了,哀家可算是能松一口气,不过你也别掉以轻心,胎还是要好好养。” 安王妃点头道:“皇祖母叮嘱的是,孙媳妇记下了。” “你自来稳重,哀家是再放心不过的。” 简珞瑶瞧着太后和安王妃寒暄,先前注意她的人被转移了关注点,然简珞瑶的目光,却不自觉往斜上方瞥了一眼,旋即收回视线,彻底放心下来。 连元贵妃都一眨不眨盯着安王妃的肚子看,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见她哥和三叔考中进士,在安王妃的肚子面前不值一提。 简珞瑶自觉安全了便谢天谢地,还没圣母到为安王妃捏把汗的地步。 太后寒暄完,照例将众妃嫔打发了回去,只留下三个孙媳妇单独说话儿。 叮嘱完安王妃和诚王妃,太后笑道:“你们一个是双身子,一个家里还有人要照顾,哀家就不久留你们了,早些回去罢。” 安王妃和诚王妃告辞离开慈宁宫,太后才转头看向简珞瑶,挑眉问:“瑶丫头,上回神秘兮兮的跟哀家说发现了好东西,会尽快给哀家瞧新鲜,哀家这可是等了好几日,今儿要是没把这新鲜玩意儿带来,可别想出哀家这道门。” “皇祖母这口气,真真是吓坏孙媳妇了。”简珞瑶做了个害怕的表情,委屈道,“孙媳妇可是尽心孝敬皇祖母,到头来还要被恐吓。” 太后被她的表演逗得哈哈大笑,当即道:“知道你是个孝敬的好孩子,哀家开玩笑呢,不过瑶丫头如此孝顺,想必早就准备好了罢?” 简珞瑶点头:“自然不会让皇祖母失望。”说着,便对旁边的绿绮道,“将昨儿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一副扑克牌摆在太后面前,太后也瞧得莫名其妙,不等她问,简珞瑶便主动解释了,还是昨日对萧长风的那番说辞。 几句解释完,太后点头笑道:“真是鬼精灵,看过书便知道了玩了?” “孙媳妇还没那般聪明,只是照着这个模子,具体的都是自己瞎捉摸,皇祖母不嫌弃才好。”简珞瑶道,“不过孙媳妇一个人琢磨,心里头也没底,昨儿便请王爷陪孙媳妇试玩了一会儿,却不想王爷一玩就放不下来了,整整玩了一个时辰。” “有这么好玩,连老三都被吸引了?”太后倒真来了兴致,“老三可是个稳重的孩子,个性自持,哀家倒不知他还喜欢玩儿。” 简珞瑶便抿唇道:“其实……是孙媳妇舍不得收场,拉着王爷一直玩的。” 太后开怀笑道:“哀家就知道你这个狭促丫头,又摸黑老三!” “皇祖母不能只说孙媳妇啊,王爷那性子,若不是他乐意,孙媳怎么劝,也不能叫他真陪我玩一个时辰啊。” “这倒是。”太后点头,颇有些兴致勃勃的问,“这怎么玩的?” 简珞瑶想起萧长风昨晚意味深长的说“斗地主”这个名字起得好,便笑道:“孙媳妇先给皇祖母讲讲规则,岑姑姑也一块听罢。” 岑姑姑摆摆手:“主子和王妃玩便是,奴婢看着就好。” “这可不行,斗地主要三人才能玩,我和皇祖母人手不够啊。” “沅柳一起来罢,这猴儿平日里不进宫,也只有你陪哀家打发时间了。” 岑姑姑这才点头,笑着凑了过来,太后又转头看向简珞瑶,“你方才说这游戏叫什么?” “斗地主啊。” “斗什么地主,你取得这是什么名字?”太后哭笑不得。 岑姑姑也摇摇头,对简珞瑶的狭促有了新的认识。 简珞瑶很委屈,这根本不是她取的,她只是生搬过来! “皇祖母跟王爷果真是亲祖孙,王爷昨儿也笑过孙媳妇,不过孙媳妇觉得这名字挺贴切的。”简珞瑶又是昨晚对萧长风的那番解释。 “真是不害臊,自己把自己夸到天上去了。”太后习惯性的埋汰,不过随即又点头,“还算有几分歪理。” 岑姑姑却笑道:“王妃足不出户,也知道佃农和地主呢。” 简珞瑶一面洗牌,一面笑道:“那是,王爷都夸我见多识广呢。” 太后嗔了她一眼,道:“正经说话。” “是。”简珞瑶挺直了腰背,一本正经的道,“其实是孙媳妇的娘家兄长,一母同胞的二哥,天天被孙媳妇的娘骂不务正业,几年前终于走了一回正道,哄得爹娘一个承诺,便去考童试了,中了秀才,孙媳妇的爹娘因着承诺不好管他,二哥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收拾行李便要去各处游历。” “哀家听说你娘家有个兄弟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可是这一位?” “回皇祖母,那是孙媳妇的娘家大哥。” 太后点点头:“哀家知道了,你继续说。” “因着儿时孙媳妇与二哥最要好,二哥每走一处便给孙媳妇写一封信,净是些市井见闻,乡野趣事,不过孙媳妇没见过,倒也觉得十分有趣,后来二哥的书稿整理成一本游记,仅供家人传阅,倒也不枉费这一遭。” 太后听完却感叹道:“哀家以前只道简家家风清正,一家子俱是难得的清醒人,倒不知你们家还有如此叛经离道之人。” 简珞瑶顿了顿,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小心的道:“虽是如此,孙媳妇倒觉得二哥的观点也不无道理,人生阅历,是从书本中学不到的。” 太后瞥了她一眼,笑了:“你这丫头还真是跟你二哥感情好,生怕哀家误解他?” 简珞瑶微微垂了头,低声道:“皇祖母知道也就罢,说出来这叫孙媳妇如何接话。” “总算叫哀家看到你这厚脸皮的丫头也会脸红了,沅柳你来看看她是不是害羞了?” 岑姑姑笑道:“回主子,奴婢倒觉得睿王妃是一片赤子之心呢。” “是了,难得的真人儿。”太后感叹了一声,并未让简珞瑶多想,又道,“你们兄妹倒有趣,你二哥如今还在外边游历?” “孙媳妇的二哥都二十多了,连亲都没定,家里哪还敢放他出去?”简珞瑶道,“上回孙媳妇成亲,二哥回来,便被娘扣下了行礼和盘缠,说是不定亲就不准他出门。” 岑姑姑好奇的问:“那他定亲了?” “二哥滑跟泥鳅似的,我娘可抓不住他。” 太后笑道:“哪有这么形容自己兄长的。” “皇祖母您要是见了他,也得这么形容。”简珞瑶娓娓道来,“孙媳妇的二哥当着娘的面乖乖应了,转头便去找祖母和父亲陈情,道他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有功名绝不成家,祖母和父亲对他的决心很感动,便叫人给他收拾了行礼,送他回乡考举去了。” 太后听完顿了顿,才大笑道:“果真是个滑头的,哀家以前还道你这猴儿狭促的性子,不似简家人,如今看来是哀家误会你了。” 第92节 “皇祖母。”简珞瑶抗议道,“孙媳妇再如何也要比二哥靠谱罢?” 太后哄道:“是是是,你最靠谱了。”说罢又问,“你先前说你二哥写了一本游记?” “就是些书信手稿整理而成的,皇祖母也想看?”简珞瑶眼睛亮了亮,“改明儿孙媳妇帮您去王爷书房偷过来。” “一本书而已,哪就用偷了?”太后戳了戳简珞瑶的额头,语气更加亲昵了,“你个猴儿,消停些罢。” 简珞瑶振振有词的道:“皇祖母不知道,王爷说拿了那书有用,整日放在书房,谁知道他会不会翻。” “行,你想怎样就怎样。”太后妥协道,“哀家不管你,总有人治得了你。” 简珞瑶发现自己歪题了这么久,赶忙把话题转到扑克牌上,耐心又认真的叫了太后和岑姑姑认牌和规则,见太后和岑姑姑似懂非懂,简珞瑶一面发牌一面道:“咱们先玩几轮,慢慢就熟练了。” 太后和岑姑姑年龄大,反应慢些,玩了六七轮才渐渐玩出些兴趣来,简珞瑶笑眯眯的叫绿绮拉了钱袋子过来,道:“皇祖母,只玩多没意思啊,咱们加点筹码,也不多,一轮一个铜板如何?” “一个铜板?”太后又气笑了,“你也说得出口。” 简珞瑶十分坦然:“孙媳妇手头紧,比不得皇祖母富裕,皇祖母就迁就迁就孙媳妇罢。” 说着又眨了眨眼睛:“要是皇祖母心疼孙媳妇,多让孙媳妇赚几把,那就再好不过了。” 太后正叫宫女取了她的银子来,闻言道:“想得倒美,哀家的银子就摆这儿,你有本事只管来拿。” 岑姑姑笑道:“也带奴婢一份。”她做了几十年的慈宁宫红人,太后赏赐,加圣人和各宫嫔妃的赏赐,攒起来家底也是厚的,一个个的铜板,扔着玩也不是事儿。 “那孙媳妇就不客气了。”简珞瑶一副挽袖大干的架势。 太后嗔道:“放马过来,你也就赢这一两回,等哀家玩熟了,可没有你占便宜的份。” 简珞瑶笑道:“等皇祖母熟练了,咱们祖孙联手,赚遍后宫。” 几人斗地主玩得渐渐顺畅了,气氛也就越来越好,一眨眼便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斯兰从外边进来报道:“主子,睿王殿下求见。” “老三来了?”太后从牌桌里抬起头,有些诧异,“不是还在上朝吗?” 斯兰笑道:“主子怕是忘记时辰了,这都巳时三刻了呢。” “这时辰过得可真快。”岑姑姑有些怔忪,太后点头道:“一眨眼就快午时了,哀家竟半点没察觉,果然是打发时间的消遣玩意儿。” 说着,便对斯兰道:“请老三进来罢。” 萧长风进了殿,牌桌并未撤去,简珞瑶还堂而皇之的坐在那里洗牌,一面冲他眨眼睛。萧长风只当没看到,朝太后请安:“孙儿见过皇祖母。” “快起来。”太后笑眯眯的朝萧长风招手,“老三难得来哀家这儿,可是找你媳妇来的?” “孙儿下了朝,去母妃那儿请安,却没见到王妃,母妃说她还在皇祖母这儿,怕她不知分寸耽误了皇祖母休息,孙儿这才赶过来。” “不耽误不耽误,哀家巴不得你媳妇日日入宫,陪哀家打发时间。”太后拉着萧长风的手,笑得一脸慈爱,“这不,她又眼巴巴带到东西给哀家了。” 萧长风看了一眼,收回视线道:“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皇祖母喜欢就好。” 太后嗔道:“怎么就不值一提了,这份用心可真真是难得。”说罢又拍了拍萧长风的手背,“哀家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既然来了,就陪哀家摸两把罢。” 简珞瑶正要起身让位置,岑姑姑比她动作快的站起来了,笑道:“睿王不嫌弃的话,坐奴婢这儿罢。” 萧长风见太后兴致高昂,便不扫兴,在岑姑姑的位置上坐下来,太后看了简珞瑶一眼,打趣道:“现在你们夫妻联手,可不许作弊,只赢哀家一人的钱。” 简珞瑶顿时一脸苦恼:“若恰好赢了皇祖母呢?” 太后眼底笑意更浓了,嘴上却道:“哀家不管,你们自个儿看着办。”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太后留了简珞瑶在慈宁宫半个多时辰的消息,很快便传得各宫都知道了,待萧长风也进了慈宁宫,更是恨得一干人在屋里咬手帕。 长春宫的元贵妃冷笑道:“一个个的都这般不长眼,那就让本宫一个个的收拾过来!” 林姑姑凑了过去,低声问:“奴婢已经准备好了,主子打算何时动手?” “确保万无一失,越早越好。” 御书房,圣人批完一堆折子,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李成上来问:“万岁爷可要去御花园散散步?” “忙完了,去走走也未尝不可。”圣人说着,一脚踏出了御书房的大门,李成忙追了上去。 “今儿可有什么事?” 李成想了想,道:“安王妃的肚子已经满三个月了,太医说坐稳了胎,日后稍微经心些,便不会出大差池。” 圣人点点头:“还有呢?” 李成有些迟疑:“还有慈宁宫的……” “母后怎么了?” “太后娘娘无事,她老人家好着呢。”李成忙解释道,“奴才是听人说太后娘娘今儿兴致尤为高,睿王妃请安时留了她到现在,半个时辰前睿王下了朝,去慈宁宫寻睿王妃,这会儿也还在慈宁宫没出来呢。” 圣人倒有些感兴趣了,笑道:“睿王妃又给母后说了什么故事,叫母后舍不得让她走?” “奴才不知。”李成笑道,“但睿王妃总是有办法将太后娘娘逗开心,想必她老人家今儿心情也不会差。” “是了。”圣人点点头,心情不错,便道,“咱们也去慈宁宫凑个热闹。” 简珞瑶和萧长风正陪太后斗地主斗得开心,圣人冷不丁进来,两人连忙起身行礼,太后却笑道:“哀家的慈宁宫,今儿是香饽饽不成?一接一个的往哀家这里跑。” 圣人瞥了桌上奇形怪状的东西一眼,笑道:“儿臣听闻母后这里有新鲜玩意儿,这便来凑个热闹,母后不会介意罢?” “凑热闹没问题,想顺走哀家的东西可不成。” “在母后心里,儿臣就是这样的人?”圣人轻笑,走近几步,看着桌上的纸牌问,“这是什么?” “你儿媳妇琢磨出来的,眼巴巴进来献给哀家打发时间,你若感兴趣,就坐下来玩两把罢。”太后说着,看了萧长风一眼,“老三,给你父皇讲一讲规矩,瑶丫头和沅柳,先陪哀家摸两把。” 岑姑姑笑道:“瞧主子这爱不释手的模样,倒真有些走火入魔了。” “哀家火了大半辈子,难得遇到这么个新鲜玩意儿,何不玩个痛快?” “皇祖母说得真真好。”简珞瑶点赞,“孙媳妇若四十岁能有皇祖母这心态,那也能做个轻松快活的老太太了。” 这边继续斗地主,那边萧长风在和圣人解释游戏规则,说到“斗地主”这个名字的由来,太后抽空解惑了,“是瑶丫头从她娘家二哥听来的,那个年轻人游历各地,见识广阔,偏你这个好儿媳妇,就记住了地主和佃农的故事。” 简珞瑶道:“皇祖母又冤枉孙媳妇,分明是您没问其他的。” 太后纵容的笑道:“是,皇祖母说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圣人却若有所思的侧头,对李成道:“朕恍惚记得睿王妃的娘家兄弟,在此届会试榜上有名?” 李成道:“回万岁爷,您记得没错,除了睿王妃的娘家大哥,还有睿王妃三叔,也一同上榜了。” 圣人点头:“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正在出牌的简珞瑶眼神闪了闪,她今天给太后这副牌,其实没那么偶然,昨晚萧长风问起“斗地主”的由来,她便想了到这一点,心里琢磨着只要太后喜欢,说不准圣人也会感兴趣,若太后稍稍提到她二哥,“简家的年轻人”便会在圣人跟前留下些印象。 简珞瑶的目的是想希望殿试后,能有个好一点的职务落到她大哥头上,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圣人今日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后日就是殿试,圣人会不会觉得她是刻意在给她大哥刷存在感? 不过既然做都做了,多想无益。简珞瑶回神,淡定的出了一对五。 太后笑眯眯的道:“哀家出一对六。” 圣人看了两轮,有萧长风讲解,很快便看懂了规则,来了些兴致,当下道:“朕也陪母后玩两把。” ☆、第75章 01.01 圣人这一坐下来,便舍不得走了,玩了一轮接一轮,还是岑姑姑瞧着时辰不早了,上来询问道:“万岁爷,太后,都快过午时了,是不是歇会先用个午膳?” “这么晚了?”圣人抬头,瞧不出天色,委实有些惊讶。 太后放下手中的牌,活动了下筋骨,笑道:“可不是,一眨眼就过去大半日了,可怜哀家这把没用的老骨头。” 简珞瑶本来在旁边观战,这会儿瞧见太后的动作,笑道:“是孙媳妇疏忽了,忘了提醒皇祖母隔一回起身活动活动,这般坐久了确实容易酸胀。” 说罢,简珞瑶已经走到了太后身后,“皇祖母若不嫌孙媳妇笨手笨脚,就让孙媳妇替您捏捏肩,松泛松泛。” 岑姑姑笑道:“这么多宫女在,哪用得着睿王妃动手 。” 太后却摆摆手,受用的笑道:“无妨,让哀家也享受享受瑶丫头的心意。” 李成还在等圣人的回复,圣人瞧了太后一眼,笑道:“摆饭罢,今儿朕就在慈宁宫陪母后一块用,老三和老三家的也留下。” “是,万岁爷。”李成应了一声,心头有数,便退出去吩咐人准备了。 萧长风起身,朝圣人拱手道:“儿臣谢父皇……” 还没说完,圣人已经摆了摆手,温声道:“父子之间,私下不必如此拘束。”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和悦。 岑姑姑看在眼里,面色却不变,旋即收回视线,认真的看着简珞瑶给太后捏肩。 片刻后,太后舒服的叹道:“瑶丫头确实有一手,哀家舒服许多了。” 岑姑姑却有些惊讶:“奴婢瞧着睿王妃这手法,似乎跟旁人的不一般。” “以前在娘家时,偶尔也会给祖母捏肩捶背,跟府上老人学过来的手艺。”简珞瑶笑道,“皇祖母喜欢就好。” 圣人在一旁瞧着太后的神色,颇为欣慰的点头:“老三家的确实有办法逗母后开心,今儿就不着急回去了,在慈宁宫多陪陪母后罢。” 简珞瑶忙福身道:“是,父皇。” 太后顺势拉了她的手:“捏这么久,手酸了罢?行了,叫她们来做,索性哀家这背上也松泛了许多。” 简珞瑶还没说话,岑姑姑已经笑道:“奴婢瞧着睿王妃的手法,也差不离会了,主子若不嫌弃,便让奴婢来试试罢。” 圣人没再关注这边,而是看向旁边的萧长风,随意的问:“今儿怎么在慈宁宫,衙门没事吗?” 萧长风得了圣人的叮嘱,倒也没像先前那般拘谨,回道:“前儿秋收赋税告一段落,近些日子衙门在轮休调整,并无大事。” 圣人点头,笑了笑:“这回户部大忙,你表现也不错,朕都看在眼里。” 其实几个皇子任职的部门尚书,都会在折子里汇报各自的表现,都是万岁爷的儿子,他们汇报时自然都往好里说,圣人也心知肚明,看过便放一边了,此时瞧着萧长风的样子,倒想了起来,觉得自个儿派他去户部果然没选错了。 在户部常年跟银钱打交道,就是得这般严谨的性子才能胜任。 萧长风拱了拱手,刚想道谢,圣人又摆了摆手:“都说了不许拘束,朕跟你闲聊几句,不必如此。” “是,父皇。” 不过圣人也没跟萧长风聊太久,御膳房呈午膳上来了。 简珞瑶嫁给萧长风这么久,除了家宴宫宴,还是头一次单独陪圣人和太后用饭。其实原本太后和圣人就不常一块用饭,一来圣人手上事物繁忙,二来太后身子不好,圣人也不想打扰她老人家歇息,这便各用各的。 太后和圣人一起用饭,规格便是结合两人的来,呈现在简珞瑶跟前的,就是琳琅满目,堪称满汉全席了。 圣人心情好,还在那里道:“今儿就是寻常的用膳,你们两个也别拘谨。” 第93节 太后笑道:“都听你们父皇说了?不许束手束脚,想吃什么自个儿夹。” 简珞瑶凑趣道:“父皇和皇祖母这话才客气了,闻着这色香味俱全的膳食,儿媳可忍不住,哪还记得拘束?” 太后闻言大笑,看向萧长风:“老三,你媳妇在拐着弯告你状呢,可见你平日不给她好吃的。” “皇祖母委实冤枉孙儿了。”萧长风拱手,苦笑道,“在府里是王妃自个儿不愿意多吃,说怕发胖,并非孙儿不给她吃。” “你们小两口啊。”圣人也忍俊不禁,摇头笑了笑,道,“行了,用膳罢。” 吃过午饭,圣人又陪太后喝茶,说了会儿话,李成上来提醒道:“万岁爷,您指了平阳侯和户部尚书,未时初来御书房见您,瞧着时辰快到了……” 圣人点头道:“是了,军中粮草一事,还要他们两商议。” 太后听得分明,便道:“皇儿先回去罢,别耽误了正事,哀家这里还有老三和他媳妇,不打紧。” “不着急。”圣人笑了笑,看了简珞瑶一眼,“老三家的得了好东西便往母后这儿送,却忘了朕呢?” 简珞瑶忙道:“儿媳不敢,父皇的儿媳早算好了,只是这牌做工精细,可能还要等几日才能做好。” “无妨。”圣人摆摆手,十分大气的道,“做好了便送过来,朕少不了你的好处。” 太后嗔道:“都这般大的人了,还好意思开口问小辈讨要,赏赐是应该的,到时候不赏些好东西给瑶丫头,哀家都不答应。” “行,儿臣连带着母后那份一同赏了,可好?” “这还差不多,回去忙正事罢。”太后摆摆手,又看向萧长风,“对了老三,你若有正事,也回去忙着,不必陪着哀家这老太婆,你媳妇在便够了。” 圣人正起身准备离去,听到这话便瞥了萧长风一眼,道:“朕才想起来,也是你户部的事,既然在宫中,便一道去听听罢。” 萧长风便跟着圣人走了,简珞瑶在慈宁宫待到傍晚,宫门落钥之前,萧长风来接她了。 之后几日简珞瑶都没入宫,倒也听到些消息,太后经常叫皇后去她的慈宁宫,圣人偶尔也会去给太后请安,时常待了大半个时辰,才春风满面的出来,也不知皇后在慈宁宫跟圣人说了些什么,满宫嫔妃一时有些气恼,皇后平日里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儿,万没想到竟会如此邀宠,气得都在背后咬手帕。 当中最恨的是元贵妃,她素来瞧不起皇后,可如今太后特意为皇后撑腰,给皇后创造机会在圣人跟前邀宠,圣人若真无动于衷,也不会在慈宁宫逗留那般久了,可恨那老不死的针对她,每每她想进去,却总是被揽在门外! 其实这一点,太后倒不是只针对元贵妃,她不爱应付宫妃们,除了皇后,其余宫妃请见,多半被她拒了,也正是这样,众人才咬着手帕脑补,不知道皇后和圣人在慈宁宫做了什么,对皇后越来越羡慕嫉妒。 简珞瑶听到郑嬷嬷回禀的时候,都有些想笑了,她不过是刷了下大boss的存在感,没想到还能引起连锁反应,如果那些人知道皇后只是圣人的牌友,不知道会不会惊得把下巴掉下来? 郑嬷嬷也想到这一点,提醒道:“不知道淑妃娘娘会不会误会……” “不至于罢,王爷应该会提醒母妃。” “我的姑娘,王爷有没有提醒,不影响您的心意啊。” 简珞瑶这才反应过来,点头笑道:“也是,那便叫人给母妃递个话罢。” 其实简珞瑶觉得说不说,影响都不大,瞧着太后和圣人的热情,便知道扑克牌迟早会在皇宫推广,她们早晚会知道。 不过能借此刷一刷婆婆的好感度,也是不错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殿试的前一日,简珞瑶得到消息,简千珩从老家赶回来了,她之前猜得没错,乡试的结果也这会才传回来,简千珩中了举,郑嬷嬷满脸欣喜的道:“真真是三喜临门啊!” 白露也凑趣道:“要奴婢说,这是好预兆呢,赶在二少爷和三老爷殿试的前一日将这门好的消息递回来,想必二少爷和三老爷殿试也会有好成绩的。” 简珞瑶不信这个,但是也希望他们成绩更好一层。 “虽说殿试就分个名次,不会淘汰谁,但是不求一甲,也希望他们能考中二甲,落个进士出身。” 简家人自然也跟简珞瑶一样的想法,等到殿试那日,紧张担忧的心情,并不比会试少。 简珞瑶紧张了大半个晚上,这一日天还没亮便醒了,睁开眼屋子里点着灯,郑嬷嬷和绿绮她们正在伺候萧长风穿衣裳洗漱。 听见锦被摩擦的声音,萧长风回头,瞥见简珞瑶拥被坐起身,萧长风道:“时辰还早,王妃再睡会儿罢。” “今日殿试我也在朝上,有结果便叫人回来禀报,可好?” 简珞瑶点了点头,又道:“王爷答应带我去看放榜的。” “是,我答应了。”萧长风笑了笑,“一下朝就回来接你。” 简珞瑶这才反应了,困意袭来,她朝萧长风摆了摆手:“王爷早去早回。” 巳时末,殿试结果大体出来了,虽还未揭榜,萧长风却大体明白了圣人的意思,叫人回来向简珞瑶禀报时,简珞瑶惊得从椅子里做起来,又问了一遍:“你可听清楚了,我大哥是一甲?” 给简珞瑶报信的是永福,性子低调沉稳,言简意赅的道:“主子的原话,万岁爷在殿上很欣赏简家二少爷,若无意外,便差不离了;简家三老爷答得中规中矩,估摸着也是个进士出身。” 永福报完信,便不多留了,告辞出了湘兰院,郑嬷嬷也激动的握着简珞瑶的手:“姑娘,二少爷若近中了一甲,那便是光宗耀祖,可要把这个好消息递回去?” 简珞瑶却冷静下来,摆摆手道:“不必了,家里迟一些也能知道结果,若王爷猜得没错,咱们便要低调起来,太惹眼了不好。” 郑嬷嬷点点头,很是赞同简珞瑶的话:“姑娘说的是,反正早晚都会知道。” 简珞瑶想到什么,兴致来了,转身进了里屋,高声唤红云的名字:“红云,过来替我换身衣裳,可得好好打扮,大哥若真是一甲,放完榜便要打马游街,王爷答应我去瞧热闹的。” 红云跟了进来,笑眯眯的道:“姑娘今后就是状元郎的妹妹了。” “什么状元郎,万一是探花郎呢?” 郑嬷嬷拍手道:“探花郎好,二少爷这般俊美文雅,当了探花郎,还不知迷倒多少年轻姑娘。” 白露笑道:“可惜咱们二少爷定亲了,周姑娘家世清贵,漂亮又和善,配二少爷当真是郎才女貌,两人又是青梅竹马,旁的姑娘再芳心暗许,也肖想不到二少爷。” 简珞瑶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被你们说得有鼻子有眼了。” 郑嬷嬷道:“二少爷的才貌摆在那儿,奴婢不用想,也能预料到待会儿打马游街的情形了。” 萧长风说话算话,一下了朝便回王府了,饭都没来得及用,简珞瑶匆匆跟他上了车,时辰不早了,贡院前已经在张榜,再不过去,就赶不上游街了。 马车上,简珞瑶还在问:“确定我二哥是一甲之一?” 萧长风点头道:“父皇钦点了敬之为探花。” 简珞瑶心里又激动又自豪,她哥到这里已经能青史留名了,她还是探花郎的妹妹,想想真有些光荣。 贡院前好长一段路,已经被络绎不绝而来的百姓挡住了,便是王府的马车也不能畅通无阻,简珞瑶和萧长风便下了车。 刚站在街上,只听得远远传来的嘈杂声,敲锣打鼓,萧长风本想叫长顺去订一间靠窗的酒楼,听到这嘈杂声倒是有些诧异:“已经开始游街了。” “好像往这边走来了。”简珞瑶心里高兴,挽了萧长风的手臂,道,“咱们就在这里瞧一瞧罢?” 萧长风点了点头,两人立在原地,人群从前方转移过来,周围渐渐围满了百姓。 简珞瑶翘首以盼,终于瞧见了打马游街的三人,她哥在右侧,穿着一样的大红罗袍,更衬得剑眉星目,俊朗非凡,在年纪稍大的状元和榜眼当中,更显得神采飞扬,几乎所有人一抬眼,关注的便是这位新科探花。 注意到身旁百姓在议论简千珝,简珞瑶也不由感叹,果然是看脸的世界。 但可能是这个世界的民风还不够剽悍,简珞瑶期待已久的榜下捉婿还是没有瞧见,萧长风这会儿才勉为其难的解惑道:“除非是嫁不出的姑娘,怕人家不同意,这才榜下捉婿,不然一般有意的,都是商量好了请官媒说亲,不会如此草率。” 简珞瑶气得白他一眼:“为何之前不提醒我?” 萧长风轻笑道:“王妃如此兴致高昂,我又如何忍心扫兴?” 简珞瑶轻哼一声:“今儿高兴的日子,就不与你计较了。” 萧长风拱手:“王妃雅量。” 看完热闹,两人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不多时便到了家,方嬷嬷的媳妇在王府等她,许是喜事来了精神好,瞧见萧长风,方嬷嬷儿媳妇也不怕,朝两人请了安,这才报喜来了:“大喜事呢,王妃,殿试揭榜了,三老爷是二甲,二少爷中了探花。” “我知道,刚去瞧完放榜回来,估摸着二哥他们也快回去了。”简珞瑶笑道,“家里是不是很高兴?” “老夫人和太太惊喜得险些晕过去,老爷说今年要带二少爷回老家祭祖,这么大的喜事,得告诉祖宗知道呢!” 简珞瑶点了头,又问:“那家中打算何时办酒庆祝?” “太太叫奴婢来,正是知会王妃,这两日还不好摆酒,二少爷和三老爷他们要拜会师长和同年,至少也等到大后日呢!至于三少爷中了举人,便不单独摆酒了,跟二少爷和三老爷一起。” “也是,这般便少了许多麻烦事。” 简家准备三日后摆酒,结果却是一再推辞,简千珝和简承乐有数不完的邀约,历来每一科的进士都是天然的同盟,趁着领职前很有必要联络好感情,以后说不准就用得上这条关系。 此外,简千珝考中了头甲,直接入翰林院当值,简老太爷当年就是翰林院出身,虽去世多年,但还有关系在,简司业便领着他去走关系。简千珝的岳父也周家老太爷,在翰林院也很有些名气,几番关系一打通,简千珝日后在翰林院就比较容易混得开。 相比之下,办酒席这事便不那么重要,推迟几日也无妨。 简珞瑶却坐不住了,等了几天,知道回家喝喜酒的日子遥遥无期,索性也不踩着那时间,提前回去了。 先前送了信,郑氏还没来得及回信,睿王府的马车已经到了简家大门口,管家亲自出来迎接,郑氏得知消息也赶了过来,不能把女儿赶回去,只能嗔道:“不是不让你回来,这些日子家里乱糟糟的,不像话。” “我又不是客人,娘担心那些作甚?” 郑氏便拍了拍简珞瑶的手背,笑道:“娘知道你是关心家里,回就回罢,这么大的喜事,就算旁人知道了也能理解,应该不会胡乱编排。” “大哥可在家?” “这会儿哪会在家里?”郑氏摇头,自豪又心疼的道,“你哥可是家中的大忙人,脚不沾地,每日几个聚会赶场子似的,偶尔还要陪你爹和他老师去见人,回来都大半晚上了。” 简珞瑶笑道:“大哥酒量可不算好,会不会被灌醉?” 郑氏道:“还有你二哥呢,索性他在家也没事,便陪你大哥出去应酬了。” 简珞瑶恍然大悟:“那倒也是,二哥酒量可是号称千杯不醉。” 正说着,到了松荣堂,老夫人屋子里热热闹闹的。 自从简珞瑶嫁进睿王府后,简家就变得门庭若市起来,简千珝考上探花,简家就更热闹了,走动的亲戚络绎不绝,简珞瑶听得她娘给她介绍这个舅婆,那个姑婆的,头都大了。 有一种忽然冒出来的亲戚的错觉。 先是老夫人被围住,简珞瑶一进来,便是她被众人拉着嘘寒问暖了,简珞瑶应付了几句。 众人倒也有眼色,知道简珞瑶回娘家肯定有些事,不然即便是身为王妃,也不能想回娘家就回。 因此说了几句,便一一找由头告辞了,老夫人也没强留,让张氏和郑氏去送了众人出门,毕竟是名义上的长辈。 人都走了,老夫人才拉了简珞瑶的手笑道:“说起来,珝儿许是沾了你的光,那次殿试,万岁爷瞧见了你二哥的考卷,当即笑问了一声,‘可是睿王妃的娘家兄弟?朕听说你还有个喜欢游历的弟弟’,这事恐怕是你在宫里说过,万岁爷听人提起,不然也不会记得这般清楚。” “是我在慈宁宫给太后说着逗乐,谁知道父皇就过来了,听了个正着,许是那会儿记住的。”简珞瑶笑道,“不过父皇自来公允,万不会因为这点关系就徇私,二哥能被钦点为探花,还是因他自己的才华,打动了父皇。” 老夫人点头笑道:“我知道,万岁爷那般正直的人,自来不会徇私。” “大哥二哥的婚事定在十一月,可忙得过来?” 张氏一脚踏进了屋子,闻言笑道:“差不离了,前儿叫人算了八字,你大哥二哥的日子倒定一块去了,也真是巧,我就琢磨着索性再热闹一点,一次性办完了事。” ☆、第76章 01.01 简珞瑶闻言挑了眉,回家一趟,能听到这么个消息也不错了,当下兴致勃勃的追问道:“这可真是巧了,实打实的双喜临门呢!具体定在哪一日?” 张氏眉开眼笑的,无论她心里如何想,至少简珞瑶没从她脸上,瞧出丝毫儿子落榜的苦闷,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儿,听着简珞瑶明显轻快的语气,也乐呵呵的回道:“可不是,好事都凑一起去了,不过具体日子还在与亲家那边商议,估摸着不是十一月上旬,便是中旬了。” 第94节 郑氏补充道:“到年关前便是你五妹妹的好日子,你大哥二哥的婚事能早一日办是一日。” 简珞岚的婚期,是去岁定下的,那个时候简珞瑶刚被瑞郡王世子退婚,简珞岚的婚期原不该定得这般急,盖因男方是续弦,急着将人迎进去,便没那么多规矩。 但妹妹在姐姐前头嫁,到底有些不好,老夫人便借着家中要准备几个男丁会考之事,勉强拖延到年末,打算趁着这一年里将简珞瑶的婚事解决了。 却没想到简珞瑶会被圣人指给睿王。 简家出了个王妃娘娘,先前有意拖延婚期的事,李家也不计较了——其实何止是不计较?因为是续弦,前头妻子还留了一双儿女,长子平平安安长到五岁,嫁过去就是带别人的儿子,真正家世好的姑娘怎么也不会进这样的人家,只能低娶了。 万没想到,简家不声不响的,那简家姑娘却是被贵人瞧中,做了王妃娘娘,这会儿还瞧着不显,可只要王妃得睿王喜欢,睿王日后怎么着也会提携岳家,简家飞黄腾达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李家这会儿欢天喜地起来,定下的这个新媳妇,还是王妃唯一的亲妹妹,虽然不是简太太所出,至少也比其他堂姐妹好是不是?连几个出嫁的堂姐,睿王妃都能照拂到,亲自领了她们入贵人圈子,对于亲妹妹,她还能亏待了不成? 对李家来说,前尘往事早已随风去,借着睿王妃这阵风,好生抱上睿王的大腿才是正理,心里即便是遗憾婚期定得迟了,这会儿不好名正言顺的跟睿王府走动,错过了许多时机,但面上也不敢有丝毫不满。 索性简家也不在意,还在商量着简千珅和简千珝的婚事,简珞瑶事无巨细的问着:“何时下聘?聘礼可准备好了?帖子准备了吗?” 张氏还没来得及一一回答,金氏已经笑开了,她打趣道:“果真是当了王妃的人,比在娘家时细致多了。” 简承乐苦读数十年,屡次名落孙山,如今长女都快出嫁了,老夫人面上不说,心里头其实早放弃了念想,不然也不会积极给三房留后路。金氏更不必多提,扣扣索索,积极钻研,也是因着对丈夫没信心,多捞点银子以防万一。 如今简承乐金榜题名,虽说比不上他侄子年少英才,又中了探花,还是王妃的亲兄长,一时风头无量,旁的人再难注意到这个年近不惑才终于得了进士出身的简承乐,不过对于金氏来说,这个结果,已经足够惊喜到令她日日念佛诵经的还愿了。 丈夫有出息,金氏心头也有了底气,再不想以前那般畏畏缩缩,对着简珞瑶除了奉承还是奉承,这会儿说话,便少了几分刻意,多了一丝亲近。 “三婶不说也就罢了,竟还取笑我?” “我的好侄女,快少操些心罢,你大伯母和你娘都是细致的人,再不济还有你三婶我呢,哪就用得着你这般放不下了。” 简珞瑶笑着点头:“三婶说得倒是,说起来三叔也快领职,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殿试之后,二甲和三甲的进士还要考一次,是为翰林院庶吉士选拔。状元榜眼和探花不用考试,他们直接被圣人点入翰林。 这入了翰林院,便跟清流沾了边,多少读书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去。 前儿考试结果出来了,简承乐却没考上。 不过简珞瑶倒觉得不是什么坏事,翰林院庶吉士说着好听,其实就是编外人员,熬得就是资历,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等转正,她三叔没什么闪光点,少说几年内恐怕等不到他出头,而萧长风身份尊贵,但也不好动作太大,惹了圣人的眼,而且清流里头未必就买他的账。 若她三叔再年轻个十来岁,也不是熬不起,可如今都年近不惑了,如何还能继续蹉跎下去? 外放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吏部都是些人精,就算萧长风嘴上不说,他们分配的时候,也会多照顾简承乐,起码不至于得罪睿王府。 待简承乐到了任上,王妃亲叔父的身份,便是块金字招牌了,放底下去起码都是供着的,任满三年做出了些许政绩,说不得就高升了。 对于简承乐能不能做出政绩,简珞瑶不敢保证,她三叔的性子确实是严谨的,说白了就是一根筋,这种人就算成不了实干家,也变不成鱼肉百姓的奸臣,再说她三叔一不贪财二不好色,也不怕被带歪。 是以,简珞瑶对简承乐外放一事乐见其成,今天这一问,也是愿意出点力的意思,昨晚她就跟萧长风商量过了,若她三叔有中意的地方,倒也可运作一二。 简家人了解简珞瑶的性格,知道她这么说,肯定是睿王允了的,不过老夫人却摆了摆手,连金氏也笑道:“你三叔说了,甭管去哪儿,都是为百姓做事,倒没甚可挑的。” “三叔还是个这么认真的性子。”简珞瑶笑着点了点头,并不是很坚持。 老夫人也笑了笑,眼神里有着轻松:“他也就这点叫人省心了。”老三考中了进士,三房算是立起来了,她再没可担心的。 “三叔估摸着不出下月便要外放了,到时候山高水远的,可得先准备起来。” “已经开始准备了。”老夫人点了点头,又指了金氏道,“你三婶也跟了去照顾,我最是放心的。” 先前金氏拒绝她的帮忙,简珞瑶还不是很惊讶,简家的男人自来有说话权,即便是老夫人,也不会轻易反对儿子们的决定,金氏更不敢挑战她三叔的权威。但金氏愿意跟着她三叔去外放,简珞瑶还真有些意外。 金氏不像张氏那会儿,她如今在简家早已站稳了脚跟,且不提嫡女正在备嫁,三房嫡子简千珘也已是个翩翩少年郎,估摸着再过两年便能下场童子试。 到这个地步,金氏已不必担心丈夫在外宠姨娘,再宠也宠不出什么花样,倒是她根本没必要为了丈夫,抛开繁华的京城,抛开蒸蒸日上的简家,去那穷乡僻壤的地儿受罪。 惊讶归惊讶,简珞瑶面上还是一派笑容,语气软和了一分:“日后就辛苦三婶了。” “自家人说甚么外道话。”金氏却爽利的笑道,“只是要叫二嫂多担待了,家里这几个磨人精烦请二嫂看着些。” “这算甚么,珘儿最是懂事的,吃住又都在书院,两个侄女也最省心不过,弟妹尽管放心便是。” 张氏这会儿也笑道:“到时我与三弟妹都不在,母亲就靠二弟妹照拂了。” 话正说到这里,不知何时出去的郑嬷嬷,脚步匆忙的进来,面上带了一丝冷凝,禀报道:“姑娘,王爷过来接您了,家里有些事,便没进来,叫您赶紧出去。” 这话说得匆忙,一屋子的女人也都惊呆了,睿王来简府的次数不多,可也不算少了,每回过来都是与简珞瑶,小两口真真是蜜里调油的好,叫人看着羡慕,睿王冷峻的面色下更是温柔体贴,何曾有过如此不近人情的时候,连大门都不进? 到底是府里有事?还是小两口之间有事? 众人摸不准底细,面面相觑的看着简珞瑶。 郑氏更是面色发白,生怕自个女儿惹恼了睿王,忙问:“出……出什么事了?” 郑嬷嬷知道自个儿这番没头没尾的话,把众人吓到了,只是被王爷派来的顺公公没露半点,她心里也忐忑着,若不是惊慌,她刚才禀报时也不至于失言了。思及此,郑嬷嬷为难的看了简珞瑶一眼。 简珞瑶压下心底的不安,笑道:“王爷前儿说要淘换个好东西,难不成是如愿了?我倒要见识见识,什么稀罕东西,叫王爷都如此坐不住了。” 简家女眷原还惊慌着,此时瞧着简珞瑶谈笑风生的脸色,眼神都没变一下,也渐渐放下心来,郑氏将信将疑的道:“既然王爷在外边等着,可别叫她等久了,赶紧去罢,我送你出去。” “不必……” 简珞瑶的话还没说完,老夫人也摆摆手:“无妨,这会儿家里无事,叫你娘送送你。” 老夫人心里头也跟郑氏一样的担忧,让郑氏送简珞瑶出门,也好瞧瞧睿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简珞瑶心里没底,面上倒没露出来,笑道:“那就劳娘陪我走一趟了。”说罢,又看了郑嬷嬷一眼,“外边报信的还在吗?去给回个话,就说我跟我娘很快便出去了。” 郑嬷嬷忙应了一声,匆匆出去了。 待简珞瑶和郑氏走到门口,萧长风早已经得了消息,简珞瑶刚一踏出门口,萧长风便掀了帘子下车,拦住了请安请到一半的郑氏:“岳母不必如此,今日家中有事,不便逗留,改日再带王妃过来赔罪。” “王爷言重了。”郑氏瞧着萧长风的神色温和,只眉眼间有一丝阴郁,便知不是冲自家和瑶儿来的,彻底松了口气,忙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王爷正事了,快去忙罢。” 萧长风也没同她客气,拱了拱手道:“告辞了。”说罢转身上了车,顺手把简珞瑶也拉了去。 郑氏就在旁边乐呵呵的看着,直到帘子落下,马车掉头离去。 马车里,简珞瑶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皱眉问:“发生何事了?” 萧长风揉了揉太阳血,低声道:“安王府发生意外,大嫂的胎儿,不知保不保得住。” 简珞瑶见萧长风揉太阳穴起,便乖觉的凑了上去,代替了萧长风的手,替他不紧不慢的按着头部,听到他这话,简珞瑶手上也没停顿,只是语气委实惊讶:“怎么偏巧在三个月过后发生这种意外?” 萧长风没有回话,简珞瑶其实也知道,对方潜伏已久,就是等三个月过后,安王妃稍微松懈下来好动手。 只是这样一来,恐怕也更挑起了圣人和太后的火,三个月,胎儿渐渐成型了,这个时候动手,岂不是有意挑衅皇家的权威? 不过比起这个,简珞瑶更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咱们现在是去安王府吗?王爷这么快知道,是宫里吩咐的?” 萧长风轻轻摇头,道:“安王府的下人来报时,我正和大皇兄在御书房,凑巧听见了。” “既然如此,咱们确实得早些去安王府看看。”简珞瑶心里松了口气,凑巧就好,她先还怕宫里是怀疑到他们身上。 说罢,简珞瑶沉默下来,只细细的替他按捏着,片刻后,萧长风却握了她的手,轻声道:“行了,歇会儿罢。” “我不累。” 萧长风却没有理会简珞瑶,径自将她的手握在大掌内,不再放开。 简珞瑶见状便也作罢,坐回他身侧,低声叹道:“要乱起来了。” 萧长风揽了她的肩,安抚道:“我会保护你的。” 简珞瑶放柔身子,靠在萧长风的身上。她能理解萧长风为何情绪低落,虽然出事的安王府,其实都一样,换了他们睿王府,情形不会比这更好,某些手段当真是防不胜防。 堂堂王府,连王妃都护不住,下手之人如此堂而皇之,叫人如何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凄凉? 简珞瑶也担心自己哪天就被暗算了,当下打定主意不再偷懒了,尽快建个档案册出来,将王府所有人的底细摸清楚,把各方眼线都剔出内院,最好再弄个监察机构。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两刻钟后,马车到了安王府,有管家领着简珞瑶和萧长风进去,诚王夫妻却是先到了,见着萧长风和简珞瑶过来,诚王妃道:“弟妹这是去哪儿了,竟来迟了?” 简珞瑶没理他,直接越过诚王妃,看着旁边安王府的管事嬷嬷,关切的问:“大嫂如何了?” 管事嬷嬷面露忧色:“太医还在里边诊治。”王妃流了那么一大滩血,她心底估摸着,小皇孙怕怕是保不住了。 只是太医还没出来,她却不能妄下定论。 简珞瑶瞧着管事嬷嬷的脸色,心里也知道不好,但却没再说话,沉默的坐到她的位置上,端起茶抿了抿。 萧长风已经到了诚王跟前,兄弟两这时候倒有些默契,一来都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二来安王妃遇害,他们也免不了被怀疑。 毕竟安王妃若率先生下皇长孙,影响的也是他们的地位,尤其是诚王,眼看着就相差半个月,真要被安王妃抢先生下皇长孙,怕是要气得吐血。 兄弟两对视看了看,难得没有打机锋,萧长风问:“大哥呢?” “大哥不放心大嫂,在里头守着呢。” 萧长风低低的嗯了声,沉默不语了。 确实放不下心,自从大嫂怀着胎,且不提父皇和皇祖母对大嫂关怀备至,便是父皇对大哥,也多了许多关照,可见是看好大嫂这一胎的。 偏偏坐满了三个月,刚刚松口气的时候被人暗算,大哥只怕要被气出血来。 四人静静的坐着,宫里也渐渐来人了,许是不见安王府消息传进去,太后派了岑姑姑,圣人拍了李成,皇后派了苏姑姑,连自来低调的陈嫔,都坐不住派了掌事姑姑来瞧瞧情况。 半个时辰后,太医终于出来了,脸色不好的宣布:“安王妃的胎儿没保住,安王妃身子亏损,须得好生将养。” 这话是告诉李成岑姑姑苏姑姑他们的,他们需要回去复命。 简珞瑶和诚王妃她们也听得分明,简珞瑶瞧见诚王妃眼神似乎亮了一下,她下意识就想到诚王府那个怀孕的通房。 皇长孙的威胁已经不在了,诚王妃会留着那一胎来碍自己的眼吗? 不过说到底跟她没任何关系,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简珞瑶便不再想了。 不多时,安王也出来了,除了面色不好以外,瞧着倒不像大受打击的样子,男人间有事要说,简珞瑶和诚王妃便去了安王妃的屋子。 虽有产房不要轻易进入的说法,但毕竟来都来了,不去看望刚痛失孩子的大嫂,委实说不过去。 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安王除了脸色疲惫,精神头还好,安王妃却是整个人的枯萎了,简珞瑶和诚王妃进去的时候,还听见压抑的痛哭声,绕过屏风,安王妃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就像瞬间苍老了十岁,哪还有以前的半分气质? 安王妃失去这个孩子,当真是元气大伤,简珞瑶不免想到太医说的身子亏损,心底有些感慨,安王妃脸色灰败成这样,恐怕也有这个原因在内,若生不出嫡子,纵是她贵为王妃,也不必旁的妇人尊贵多少。 这个时代,女人的生存法则就是这般简单粗暴,让人没有丝毫办法。 简珞瑶和诚王妃你一言我一语,安慰了安王妃半响,不知安王妃是相通了,还是不想叫她们瞧了笑话,倒是振作起来,喝了药,便躺下睡过去了。简珞瑶和诚王妃也不便多待,一起出了安王妃的屋子。 宫里的人都已经回去了,萧长风和诚王似乎是等她们,见她们一出来,当下便告辞了。 安王刚失了孩子,也提不起精神应酬,直接叫管家送了他们出去。 简珞瑶按捺下心头的疑惑,直到上了马车,才转头问萧长风:“到底怎么回事,大嫂好端端的为何会被冲撞?” 第95节 “大皇兄的一个妾室,养了只黑猫儿,不知怎的今天发了狂,到处乱窜,下人还没来得及驱走,它便冲到大嫂身上,大嫂一个不察,往后避开时竟失足落了水,受惊又受寒的,胎儿便不保了。” 简珞瑶点点头,有些感叹:“恐怕也是因为落水受了寒,大嫂身子才亏损的。” 当真是好算计。 不过说到这个话题,简珞瑶立即给萧长风敲了个警钟:“后院女人多了,便容易家宅不宁,大皇兄若没有妾室,大嫂今日也不至于遭这番罪了。” 说罢还轻飘飘的瞥了萧长风一眼,暗示之意溢于言表。 萧长风拉了她的手按在腿上,轻笑道:“我既答应了王妃,便不会失言。” 简珞瑶点点头,心道她要是像安王妃这么惨,以后被他的小妾害得落了胎还落了病根,她肯定一不做二不休,让他也尝尝一辈子生不出孩子的滋味。 安王妃的事情还不算过去,可是等了四五日,都没等到宫里和安王府有什么动静,派人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来,简珞瑶坐不住了,拉了萧长风问:“大嫂落胎的事,怎么样了?” “害大嫂落胎的妾室,当日便被大皇兄杖毙了。” “可是区区一个妾室,怎么敢暗害王妃?”简珞瑶睁大眼睛,明显不信,“再说大嫂一向小心,自从怀了孕,除了进宫请安,几乎都不出安王府,怎么会不注意猫狗这些畜生?还任由妾室养的猫满王府跑?” 当然不是,安王妃还没蠢到这个地步,事实上她早就注意到这个,吩咐了人把府里的猫狗都抓了关一块去,不许放出来,偏这个妾室把小家伙藏得好,连管着王府、威严甚重的安王妃都瞒过去了。 区区一个妾室,如何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只是这些事,萧长风不想说给简珞瑶听,没得叫她心惊,便只挠了挠她的手心,没回答。 简珞瑶却眯了眯眼睛,问:“是不是长春宫那位?” 萧长风顿了顿,还是点了头,语气不乏讽刺的道:“除了那位,还有谁能让父皇在震怒要求彻查后,还不了了之逃脱的。” 简珞瑶愣了愣,见过圣人那么多回,实在没办法把那个勤勉治国的皇帝,跟昏聩的好色君王联系在一起,导致她总是忘了元贵妃在宫里有多么特殊。 “难道父皇就任由她如此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下去?” “她既然敢动手,便是算准了父皇会护着她。” 萧长风清淡的语气,让简珞瑶瞬间泄了气,她点点头,道:“罢了,惹不起就躲着罢,我先前想了想,咱们府里这样不明不白着也不好,倒不如来个大摸底,是哪门哪派,咱们心里清楚,以后进了人,也把这身家背景查清楚了,如此一来,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便一清二楚了。” “王妃处理便是。” 简珞瑶又道:“我想再单独挑几个人出来,专门盯着府里上下,平日里与外边有接触的,形迹可疑的,统统报上来,咱们也能随时掌握下人们的动态。” 萧长风闻言却眼神闪了闪,当即点头:“如此甚好,王妃若无人选,便叫长顺和永福去做罢,他们素来稳重,倒不怕把事情办砸。” 简珞瑶点头笑道:“正要跟王爷说这事,王爷便安排好了,那我就不客气的使唤他们了。” “能为王妃解忧,是他们的福气。” 简珞瑶又入宫请安了,安王妃正在养病期,太后免了她这两个月入宫,叫她在府里养好身体。安王妃心里如何想的没人清楚,面上却是应了太后的话,乖乖待在王府,闭门不出。 太后这回没留下诚王妃,不知是不是吸取安王妃的教训,不想表现得对诚王通房的肚子太过期待,免得又叫人眼红得丧心病狂。只留了简珞瑶下来,叫简珞瑶陪她斗地主。 说到斗地主,简珞瑶叫绣房赶工,终于在这回入宫,又做出了三副牌,圣人皇后和淑妃人手一副。 圣人的不用简珞瑶操心,叫萧长风一早揣了送过去了。简珞瑶陪太后斗地主的时候,太后照例叫了皇后过来,三个人搭牌,简珞瑶也不避着太后,顺势将给皇后的准备那副送了过去。 “这可是个好东西。”平日里显得无欲无求的皇后,摸着牌笑眯眯的道,“本宫求过母后多回,想借了去叫人赶制一副出来,却不想母后真真儿小气,不摸牌时瞧都不给瞧一眼,还是老三家的大方又孝顺。” 简珞瑶也笑眯眯的道:“母后喜欢就好。” 太后却指了简珞瑶笑骂道:“你个说话不算话的,前儿还说只孝顺哀家一个,这会又去讨好你母后了?偏东西都不改一下,你也拿得出手!” 不等简珞瑶说话,皇后立时点头:“拿得出手,母后您是不知,臣妾可喜欢它了。” “你自然喜欢,以后想怎么玩怎么玩,也不必等着给哀家凑数了!” 简珞瑶便笑道:“原来皇祖母是怕母后不陪您一块玩呢。” “母后想多了,臣妾就算手头有了又如何,只要您一唤,照样立即放下手中的事,过来陪您。”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太后虽是这般说,却也撑不住笑了,索性斜了简珞瑶一眼,“你还准备了给谁献殷勤?一并说了罢。” “皇祖母英明,儿媳妇还准备了给母妃的。”简珞瑶回得坦坦荡荡。 “没有别的了?” 简珞瑶点头,皇后笑道:“真真是个孝顺孩子,这些长辈们,一个都没落下呢。” “这还差不多。”太后笑了笑,随即摆手道,“既然如此,去陪你的母妃罢,免得去晚了她又挑刺。” 太后说得淑妃,简珞瑶却不能这般应,有些迟疑的道:“皇祖母……” “行了,皇祖母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太后笑着安抚道,“再不过去可迟了,你总得教会淑妃怎么玩罢?” 简珞瑶当着太后的面,坦坦荡荡回答给淑妃也准备了牌,便是存着这么些意思,听到太后的话,便也不再迟疑,起身向太后和皇后告辞,便转身走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入宫请安的第二日,简珞瑶回娘家了,简家这回才终于办酒席,庆祝简承乐和简千珝金榜题名,同时也庆祝简千珩中举。 这一日,简家门庭若市,简家面积不大,来来往往的马车,险些停不下。好在简府大门外有一片空地,挤一挤倒也勉强使得,睿王府的马车来,倒是占了一个极好的位置。 简珞瑶和萧长风到的正是时候,前边刚进了好几家人,因着排队等停车位,下车便聚到一块了。 于是简珞瑶和萧长风刚一进门,便各自被围住了,女眷们拥簇着简珞瑶去了后院,男人们自然是领着萧长风去了前院。 好在张氏和郑氏及时迎过来,解救了被众人包围的简珞瑶。张氏亲自领了女眷们去花厅,郑氏则找了老夫人在松荣堂等简珞瑶的由头,单独领了简珞瑶去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如今也是老封君般的人物,一是年迈,有些威严,二来她是王妃和今科探花的祖母,尊荣体面都有了,郑氏拿老夫人当由头,一般人还真没那个勇气和厚脸皮粘过去。 路上,郑氏抓紧时间问简珞瑶:“上回王爷急忙叫你回去,唬了我好几晚没睡好,心里头总是不安稳,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珞瑶私下瞧了一眼,见路上没旁人,这才压低声音,反问道:“娘可知道安王妃小产一事?” “前儿听人说过,听说还是个男孩儿,都已经成型了,太医还说落了这胎,以后就怀不上了?真真是造孽。”郑氏说着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其实是求佛主饶恕她的口不对心,她私心地觉得安王妃流产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大家都没有孩子,自家瑶儿便没那么大压力了。 简珞瑶却有些感叹人言可畏,她当日一直在场,太医出来后,明明说的是安王妃身子亏损,要好生将养,也没说流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这些人倒是传得有鼻子有眼。 不知道安王妃听到后,会不会气对吐血。 郑氏此时已经反应过来,问道:“王爷那回接你回去,就是因为安王妃的事?” “安王府下人跟安王汇报的时候,王爷正好在场,自然要带我去安王府看望。”简珞瑶三言两语的解释道,“以后外边那些传言,娘听一半就好了,这才三个多月,哪里瞧得出是男是女?太医也没说安王妃日后生不出孩子来了,好好调养还是能熬过去的。” 郑氏点点头,被女儿教训了不介意,一股脑儿的叮嘱道:“你日后可经心些,别也着了人的道,按理说安王妃头三个月都挺过来了,刚坐稳胎便发生这样的事,可见不是什么意外,背后之人不知布置了多久,他会对付安王妃,恐怕也绕不过你。” “我知道了,娘放心罢。” 毕竟外边人多口杂,不方便说话,郑氏交代了几句,便住了嘴,两人到了松荣堂,老夫人屋里只听到简千珏奶声奶气的声音,简珞瑶轻笑道:“珏儿不去前边凑热闹,难得有心情守在后院。” 郑氏却有些无奈道:“想必是在守你的呢,这小子前儿被先生骂了,最近想着法子躲他先生一躲,主意便打到你身上了。” 简珞瑶笑得更灿烂了:“真是个机灵孩子。” “你就惯着他罢。”郑氏瞥了简珞瑶一眼,率先掀开帘子,进了屋子。 简珞瑶笑了笑,跟了郑氏进去。 简千珏果然如郑氏所料,但他滑头的没提自己,缠着简珞瑶要去看疾风,要去陪她解闷儿,简珞瑶心里头好笑,一面逗着小家伙,一面漫不经心的对老夫人道:“这几日三叔就要动身了,约莫着是常州的武进。” 老夫人愣了一下,问道:“可是王爷说的?” 简珞瑶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旨意还没下来,便做不得准,我想着若是能在常州下边,倒真真不错。” 老夫人笑眯眯的点头,何止是不错,分明是大好。她这几日听媳妇们说了外地的情况,常州离苏州不远,名气比不上苏州,却也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分到这样的地儿,只要不出什么差池,政绩便不会差,三年后考核一过,估摸着升一两级不是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桑这几天来姨妈精力不济,剩下九千字等精神好了再补过来,抱歉= = ☆、第77章 01.01 简珞瑶瞧着老夫人的脸色,便知道她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郑氏也笑道:“那敢情好,常州离我娘家也不远,到时候还能照拂一番,母亲心里也能踏实些了。” 老夫人点头,笑而不语,金氏一脚踏进来,好奇的问:“什么常州?” 不等简珞瑶回答,老夫人已经替她说了,金氏一脸惊喜,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一个劲的道:“常州好啊,常州好……” “你又没去过常州,你知道好什么。”老夫人笑骂道,“圣旨还没下来,也只是猜测,你可别得意忘形。” “媳妇儿心里清楚呢,母亲尽管放心罢。”金氏笑眯眯的道。 比起老夫人她们考虑的政绩仕途之类的,金氏想得就比较简单了,她虽主动表示愿意陪丈夫去任上,其实心里头也打鼓,金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她自小也没吃过苦,嫁进简家也算养尊处优,管家都轮不到她,这冷不丁陪丈夫出去外放,万一到那穷乡僻壤之地,她如何过得惯? 当然她大姐分析过,自家有睿王的面子在,吏部分派时怎么也不敢太过分,不然她也不敢主动表示要随任。可心里清楚归清楚,也怕事有万一,若有人暗中使坏,岂不是坑了她自个儿? 如今听得简珞瑶半句准话,金氏心里也坦然许多,能去江南多好,富庶之地,丈夫至少也能当个县令,一方父母官,她日后就是官太太,日子未必比不上在京城。 思及此,金氏笑逐颜开,心里头已经盘算着到了丈夫任上,要怎么过日子了。 简珞瑶道:“改明儿请王爷去打听打听,一有准信,便叫人带消息回来,不过三叔出发的时候,估摸着就不方便送行了。” 这些日子简家事多,算下来这个月她回娘家都两三回了,下个月两个大哥成亲,下下个月简珞岚嫁人,于情于理她都要回娘家。 可时人信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虽然事出有因,但她这么频繁的回娘家,也难免叫人嘀咕,尤其是安王妃流产后,诚王府怀孕的是通房,关注的人少了一大半,反倒是她娘家兄弟和叔父金榜题名,更惹眼些,已然被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了,是以她现在一举一动,越要经心,不能被人挑了刺去。 “这是去上任,又不是去玩,用什么送行。”金氏心情好,半点不介意简珞瑶不能到场。 十月底,简承乐的任命下来了,果真是常州武进县的知县,七品官,也不算差了,接到任命的第二日,简承乐便领着金氏南下了,行礼早已收拾好,倒不慌乱。 简承乐一走,简家也没见得多清闲,马不停蹄的准备给田家和周家下聘了,田家是简千珅的未来岳家,周家是简千珝的岳家。简千珅和简千珝的婚事,都定在十一月初八。 过了夏天,秋天便一眨眼就不见了,简家办喜酒这一日,天气微凉,简珞瑶已经换上了火狐皮子的披风,瞧着单薄,衣领处坠了一圈火红的狐狸毛,脖子缩在里头,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进了屋子才脱下来,里边穿着轻袄子,下边配百褶裙,简府怕女眷身子弱冻着了,一早烧了炭火,偌大的花厅一片温暖。 简珞瑶一坐下,便感觉热气上涌,鼻尖上冒了些许汗珠,郑嬷嬷见状,又上前替她解了袄子的盘扣,简珞瑶里头衣裳穿得多,倒不怕人笑她衣衫不整。 方收拾停当,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年轻人身子就是不错,三弟妹进屋觉得热,我穿这么多衣裳还嫌冷呢。” 简珞瑶看过去,对上安王妃清瘦的脸,笑了笑:“大嫂就别埋汰我了。” 安王妃也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其实简珞瑶今天听说安王妃也来了,还是惊讶的,自从小产后,安王妃在王府闭门不出,太后都特意叮嘱了,叫她好生将养几个月,简珞瑶便以为安王妃至少年前不会出来交际了,万没想到她只养了一个月,又重回社交圈子了。 在回王府的马车上,简珞瑶便同萧长风说了此事,顺带阐述了自己的意见:“都说小产如坐月子,大嫂这回伤了元气,更得好生将养,这才堪堪一个月呢,这就急着出门,真是何苦。” 萧长风轻笑一声,听出了简珞瑶的话外之音,便也不卖关子,好整以暇的道:“大皇兄也是着急,近日父皇当着朝臣的面,夸奖了二皇兄和我,独独落下了大皇兄,他当大哥的,自然不好意思被弟弟们超过,眼瞧着四弟也约摸着要出宫开府了,大嫂那儿又小产,对于凶手父皇不闻不问,这桩桩件件,大皇兄如何坐得住。” “大嫂流产,说到底也是安王自己作的孽,他当初若不一个接一个的往府里抬人,对方哪能如此轻易做手脚?女人间仇恨深,这一算计一个准。” 要简珞瑶说,安王妃也是傻,她这会儿为了安王的地位,不顾自己的身子出来应酬,得了安王的感动,又能坚持到几时?以后没有嫡子,迟早要被安王厌弃,男人就是这么个东西。 “王妃说的是。”萧长风知道自家王妃在这事上有些愤世嫉俗,最见不得男人左拥右抱,以前他还会打趣几句,这会却只顺着她的话道,说罢又拉过她的手,握在掌中轻笑,“有王妃在,咱们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第96节 简珞瑶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她说这话倒不是敲打萧长风,其实相处这么久,对萧长风该有的信任,她也不会吝啬,只是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她便下意识的迁怒了。 简珞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萧长风态度越好,她越觉得不好意思,悄悄眨了眨眼睛,将头靠在萧长风肩上,掩去了眼底的歉意。 萧长风自然知道自家王妃的性子,见她不自在了,也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你见了大嫂,她气色如何?” “气色还好,不过清瘦了许多,性子也沉默了些。” 以前那么个八面玲珑的人,今日时常看着某处发呆,打扮得再精致华丽,也掩不去眼底的怅然。 不过简珞瑶自觉不是安王妃什么人,还轮不到她去怜惜安王妃,说安便放下了,反而笑道:“说起来,二嫂近日也转了性子,也不处处跟人呛声了。” 萧长风眼神闪了闪,拍着她的手,沉默片刻,才道:“父皇上回赏的庄子,已经照你说的在装置了,估摸着还要一两个月才能完工,应该等不到过年了。” “我先还想着年前去庄子上住两日,松泛松泛,前儿给瑞芳写信也说了这事,她的性子应该喜欢凑这个热闹,这回赶不上,恐怕要叫她失望了。” “是王妃更失望些罢?” 简珞瑶瞥了萧长风一眼,倒也不隐瞒,点头道:“有一些。”不过也只是一闪而逝,反正是圣人金口玉言赏给他们夫妻的庄子,绝不会再收回去,晚一些享用,也不影响什么。 比起失望,简珞瑶更关心的是工匠能不能按照她的图纸,毫无差别的装修出来。 萧长风听完笑道:“王妃若不放心,下旬沐休时带你去庄子上瞧一瞧,监个工如何?” “那敢情好。”简珞瑶毫不迟疑的点头,“自父皇赏下来,我还没见过那庄子呢,也不知这温泉庄子,与别个的有甚么区别。” “王妃去见了便知。” 说到这个温泉庄子,还是先帝赏给圣人的。 上回简珞瑶给圣人呈上了扑克牌,圣人履行承诺问他们要赏赐什么,简珞瑶和萧长风自然说什么都不一样,能让父皇开怀便心满意足了,圣人听得心里妥帖,坚持要赏,太后便插了这么一句,说圣人在宫里等闲也不出去,反正用不上,倒不如给小辈们享受享受。 太后开了口,圣人自来是有求必应,再说他是一国之君,坐拥四海,这温泉庄子瞧在别人眼里是稀罕物,他还真不放在心上,说赏便赏了。 兼之圣人以前从太后口中知道萧长风夫妻是有情调的,喜欢在王府瞎折腾,隔三差五添些小物件,连太后的寝宫,都有不少奇怪的长椅软椅,出自他们夫妻之手,圣人坐着也感觉不错,便又加了一句,“这庄子赏你们了,尽情折腾去,不必顾忌朕。” 听得圣人这么说,简珞瑶当然不客气了,回府的当晚就跟萧长风交换了不少意见,又花了三五日,将图纸整理出来,叫管家找了工匠去重新装置。 虽然萧长风主动答应的简珞瑶陪她去庄子上监工,结果却食言了,沐休那日遇到些事,没能去成,为了赔罪,接下来几回沐休,萧长风都推了手上的应酬,隔三差五领着简珞瑶往庄子上跑。 简珞瑶沉浸在装修的快感中,时间便如白驹过隙,一眨眼简珞岚都出嫁了,又过了一年。 除夕夜是在宫里过的,吃了年夜饭,还要守夜。 宫宴上,简珞瑶第一次见到诚王府那位怀孕的通房,不,如今已经是林姨娘了。 林姨娘单看长相很无害,不像总是横眉冷对、一看就很不好惹的诚王妃,林姨娘眉眼间带着一股子柔弱,五官虽不是那么精致,单是这份柔弱的气质,便胜出盛气凌人的诚王妃许多,她亦趋亦步的跟在诚王妃身后,小媳妇一般,看着很像一颗受压迫的小白菜。 不过简珞瑶也知道,这位林姨娘若真这么无害,就不会抢在主母前边怀孕了。 五个月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林姨娘穿着宽松的衣裳,也遮不住微凸的小肚子,宫妃们的眼神跟刀子似的,一个个往她肚子上瞟,林姨娘柔弱的气质,也得不到丝毫怜惜,只得不着痕迹的往诚王妃身后躲。 “老二家的,再添个位置罢,到底怀着孩子。”太后关照了一句,便不再说什么,眼神都没往林姨娘身上多看几眼。 众所周知,太后最看重血统,林姨娘自然比不上安王妃怀孕,以前太后就不关注林姨娘的肚子,如今纵是安王妃小产了,她也不会把注意力放到林姨娘肚子上去。 宫妃们想清楚这一点,都收回了视线,不再关注林姨娘。 林姨娘心里松了口气,扶着肚子小心地坐在诚王妃身旁。诚王妃瞥了她一眼,皱眉道:“你肚子里还怀着王爷的血脉,可不能毛手毛脚的,自个儿经心一些。” 元贵妃收回视线时瞥了陈嫔一眼,听见诚王妃的话,心里嗤笑一声,再经心,也架不住旁人惦记。 简珞瑶一直垂头吃东西,仿佛没瞧见大殿上的暗涌似的。 甭管私底下如何,面上还是一派其乐融融的,几个分了府的皇子为了讨圣人欢心,还合送了一份礼物,贵重是贵重,不过圣人瞧中的是他们兄弟齐心的表现,难得当着朝臣和满宫的面,大夸了这几个被他忽视的儿子。 在朝臣的恭维声中,圣人更加兴致高昂,细细叮嘱了几个儿子办公要经心细心,倒真有些慈父的影子。 简珞瑶听在耳里,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看了上边的元贵妃一眼,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元贵妃倒没表现出不悦的样子,只一双素手狠狠揪着帕子,显示出她并不愉悦的心情。 朝臣和女眷用完宫宴,便一一回去了,嫔妃和皇子公主们,却没有离开,一直守岁到子夜,敲了钟,放了烟花,圣人这才大手一挥,叫众人散了。 简珞瑶和萧长风随淑妃回了昭阳宫,再过一两个时辰,天还没亮,还有祭祖的仪式,皇室规矩繁琐,他们只能在宫里对付一晚。 不仅是简珞瑶和萧长风,安王和诚王夫妇也是如此,在各自母妃宫中的侧殿睡下。 大年初一祭完祖,便已经到辰时末巳时初了,饥肠辘辘的众人用完早膳,午膳也快了,简珞瑶和萧长风便没急着回去,在昭阳宫陪淑妃用了午膳,又陪淑妃摸了会儿牌,到未时才出宫。 除夕的时候还挂着太阳,早上祭祖仪式的时候,天气也是多云,等简珞瑶和萧长风出宫的时候,天空却飘着雪花了,当真是鹅毛般大的雪花,在呼啸的北风下,漫天起舞。 简珞瑶没什么欣赏雪景的心思,上了马车时打了个喷嚏,感叹道:“还是车里舒服,炭烧的足。” 外边的长顺听得这话,笑着回道:“王爷说王妃身子弱,怕您冻着,一早便吩咐奴才盯着暖车子呢。” 马车出了皇宫,到睿王府也不过一刻钟,就这点功夫,地上已经湿了,有些雪还没来得及融化,踩在地上沙沙作响。一回到院子,郑嬷嬷便迎上来,给简珞瑶和萧长风各倒了杯姜茶:“王爷王妃先喝杯姜茶,驱驱寒气,衣裳已经在屋里烘暖了。” 换了舒适轻软的常服,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简珞瑶才有心情赏雪,开了半扇窗,密密麻麻的雪花飘进来,落在窗弦上,窗下的桌子里,插在花瓶里的梅花枝上。 简珞瑶忽然来了兴致,转头看着萧长风,兴冲冲的道:“咱们晚上吃暖锅子罢?下雪天围着炉子烫菜,想想便觉得幸福。” 萧长风放下茶杯,挑眉道:“王妃好雅兴。” 看他的样子便是允了,郑嬷嬷道:“那现在就得叫厨子准备起来,熬汤,处理食材,都是精细火,没几个时辰不行。” 简珞瑶忙摆手:“嬷嬷快去罢,顺道叫长顺进来,我们陪王爷玩两把斗地主。” 郑嬷嬷心道是姑娘您自个儿想罢。不过见王爷没有否认,郑嬷嬷也就不多舌,应声出去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所谓瑞雪兆丰年,大年初一这场雪,整整下了四日,整个京城银装素裹,如同进入了童话世界。 但简珞瑶知道,雪白的世界底下,其实一点都不美好,在这个穷人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这天寒地冻的,还不知道活活冻死了多少人。 一想到这个,简珞瑶便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她不是救世主,别说萧长风,恐怕圣人都无能为力,她的伤感更是毫无意义。 萧长风却不知简珞瑶为何没精打采,穷苦百姓是多,不过能在京城谋生活的,还不至于如此落魄,下场雪就熬不住了。 之于萧长风,自然也就不清楚自家王妃为何低落。 他只能想法子让简珞瑶转移注意力。 衙门里放假,一直到元宵后才回去上朝,萧长风日日在家陪着简珞瑶,也没出去应酬,倒是王府人情来往不断,大雪阻断不了想交际的人。 简珞瑶和萧长风两个,把注意力转回到庄子上,是管家说庄子装置好了,再添些摆设,便能入住了,简珞瑶这才来了兴致。 “等雪化了,叫他们把庄子收拾好,争取元宵前去泡一泡温泉。”说着,简珞瑶又有些遗憾,“待下一个冬日,一定要趁下雪的时候泡池子。” 萧长风轻笑:“王妃高兴便好。” 夫妻俩借着这股热情,又给庄子上添了许多摆设家具,照例画了图纸,叫管家着人去做。 到初六这一日,雪停了,积雪还没化,倒是有街道司的官差将路上的雪铲到两旁了,道路空出来,总算可以通马车,简珞瑶领着萧长风回娘家了。 简家去年连办了好几场喜事,连简珞瑶这个老大难都出嫁了,可谓是喜事一桩接一桩。 姑娘就嫁出去了五个,简承乐夫妻又南下,简家人丁少了,这个年的热闹程度,却不比往年差。盖因简千珅和简千珝都娶了媳妇,老夫人他们自然觉得家中薪火更旺了。 简家嫁出去的姑娘们都有些默契,选在初六这一日回娘家,简珞瑶在简家门口便碰上了回来拜年的简珞岚夫妻。 简珞岚先下的马车,回头瞧见睿王府的马车缓缓而来,自然没有急着进门,在丈夫的提醒下,立在门口等了等。 萧长风先下了马车,才扶了简珞瑶一把,动作自然,下人们也习以为常,这个时候并没有不长眼的上前献殷勤。 随后,郑嬷嬷抱着简珞瑶的披风过来,萧长风顺手接过,便给她披在肩上,还细心的打了个蝴蝶结。 简珞瑶低头一看,噗嗤笑了,“王爷这个蝴蝶结绑得可真真精致。” 简珞岚眼神便不由自主的一黯,看了看身旁的丈夫,见对方只顾瞧着嫡姐和嫡姐夫,半个眼神都没分到她身上,心里头不由泛起丝丝苦涩。 嫁过去才一个多月,她已经见识到了前头那位留下的混世魔王的威力,嬷嬷还总说是沾了嫡姐的光,不然婆婆怕是不放心叫她照顾孩子,可她一个新嫁姑娘,要给别人照顾孩子,叫什么事? 原本倾注期望的丈夫,也确实对她十分尊重,除了她不方便的那几晚,平日都歇在她屋里,可人最架不住的便是对比,她以前在娘家常听下人嘴碎,说嫡姐多受睿王喜爱,后院除了嫡姐没有旁的人,连嫡姐带过去的那四个水灵的陪嫁丫鬟,王爷也从未上心过,那四个丫鬟都是家生子,她们的爹娘如今都坐不住了,准备给女儿相看女婿。 睿王对嫡姐尚且都能如此,这个丈夫还是她以前颇为向往的,自以为嫁过去后,就能压嫡姐一头,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有些人,她永远都追不上,就算对方处处不如她。 老天就是如此偏心。 简珞岚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察觉到丈夫的视线转到了自己身上,她忙收拾起情绪,抬起头,却瞥见对方眼底的提醒。简珞岚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她以前跟嫡姐就不对付,这一嫁人,转身就倍加奉承,叫嫡姐怎么看她? 无论如何,简珞岚还是有最后一丝骨气的,只当没瞧见丈夫的暗示。 那头,简珞瑶也收拾停当,手里被绿绮塞了个手炉,随着萧长风慢慢往门口走,瞧见简珞岚夫妻窘迫的站在那里,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她反倒笑了,自然的寒暄道:“五妹也回来了?倒真真是巧,没约好也能碰上。” 简珞岚心知婆婆和丈夫早就商议过,盘算着以嫡姐对娘家的重视,今儿雪一停,肯定要回娘家了,这才一早陪她回来,连他的舅家都先放一边了。 不过当着简珞瑶的面,还得表现出真巧的意思,简珞岚笑了笑:“四姐姐也回来了,今儿可热闹了。” 简珞瑶率先开口,那边李少杰也打破了尴尬,朝萧长风和简珞瑶行礼道:“见过王爷王妃。” 待他行了礼,萧长风才笑道:“都是连襟,不必如此见外。” 顺利搭上了话,萧长风和李少杰一道去了前院,简珞瑶和简珞岚则结伴去了正院。 果然如简珞瑶之前所想,简珞岚如今嫁了人,才知道姐妹间的争强好胜,真真如儿戏一般。甚至比起婆家深不可测的婆婆、各怀心思的妯娌,和丈夫那些姨娘通房,嫡母都显得那么善良,至少嫡母除了罚她禁闭学规矩,再没暗害过她,婆家就未必了。 简珞岚这一个多月,就如瞬间长大了十多岁,以前嬷嬷和柳苏劝她的话,这会儿才懂,哪还会再对简珞瑶不敬? 不过她素来要脸,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对简珞瑶殷勤谄媚,便不咸不淡的说几句话,气氛颇显沉默的到了松荣堂。 即便如此,瞧着这姐妹俩相安无事的结伴同行,老夫人还是颇为欣慰,冲简珞岚点头笑道:“合该如此,出嫁了,也就娘家姐妹兄弟能帮衬。” 不像简珞瑶的清冷,简珞岚从小就知道要讨好老夫人,日日请安不缀,一有功夫便去老夫人屋子里凑趣,虽然心思不是那么纯,可也是用了心的,老夫人因着嫡庶有别,没有抬举简珞岚,却也瞧在眼里,自然希望她能转过弯来。 这会儿老夫人是真真感到欣慰的。 简珞岚瞧着老人家上了年纪,不似以往清明的眼神,心里一酸,忙垂下头。 简珞婷简珞芳她们竟比简珞瑶来得还早,算下来她反倒是最晚到娘家的,她们都落了座,老夫人朝简珞瑶招手:“瑶儿来这里坐,你两个嫂嫂,除了成亲那日,后面还没见过罢?” “可不是,一进来险些眼花了,祖母如今得了两个漂亮的孙媳妇,可别把我们这些孙女儿抛在脑后了。”简珞瑶说着,缓缓落了座。 听得她这么直白的打趣,田氏和周氏脸红了,起来朝她福了福身,老夫人笑骂道:“你自个儿不也是新媳妇,笑谁呢?” 简珞瑶亲切的和田氏周氏寒暄了几句,田氏她关系远一些,以前只见过,没接触,周氏却是正经嫂子,前年还一起逛过庙会,简珞瑶说着便感叹道:“大嫂二嫂总算进门了,大伯母和我娘眼角都多了几道褶子,可见没少偷着乐。” 众人都被她这话逗笑了,田氏和周氏虽还有些脸红,神色倒也没先前那般拘谨了。 缓和了气氛,简珞瑶才问老夫人:“三叔三婶这都南下两个多月了,可曾写信回来过?” 老夫人闻言嘴角一拉,埋怨道:“信写了,年前才收到,叫咱们在家提心吊胆,你猜他怎么着?竟然忙着衙门的事,忘了写信,真真是个不着调的!” “三叔的性子,您还不清楚吗?”简珞瑶笑道,“三叔这才是父母官,先紧着百姓,后头才想到自己呢。” 张氏郑氏笑着附和简珞瑶的话,老夫人脸色才缓和了许多,简珞瑶说完又看向张氏,“大伯母前儿说赶着回去照顾大伯父,不知定在几时?” 第97节 张氏却笑了,含蓄道:“不急,再过两个月看。” “过两个月也好,开了春,天气暖和些,大伯母在路上也少早些罪。”简珞瑶笑道,“大伯母倒是有福了,数月前父皇赏了个温泉庄子,王爷说随我折腾,重新装置了一番,紧赶慢赶,终于差不离了,我便估摸着,待元宵过后,可以叫大伙儿都去泡一泡温泉,暖身子不说,还听太医说对身子极好的。” 老夫人闻言倒是流露出一丝向往:“这温泉庄子我也听说过,先帝在时,你祖父有幸被召去过一次,回来说了整整一年,先帝去世了还念念不忘,万没想到,兜兜转转,竟落到孙女儿手上了,老头子要是知道我能去,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跳起来。” 田氏是个爽利的,闻言笑道:“祖母想岔了,祖父若是泉下有知,怕也是欣慰的呢!” 老夫人收了眼底的怀念,笑道:“叫他常跟我炫耀先帝待他多好,老婆子如今跟万岁爷还做了亲家呢。” 简珞瑶笑眯眯的道:“祖母说的是,祖父肯定在下面羡慕您呢!” 被众人一打岔,简珞瑶这会儿才想起来问张氏:“不过大伯母是为何事推迟计划的?” 张氏抿了抿唇,还没说话,郑氏已经笑道:“你要当姑母了,这可是曾长孙,不看着它满三个月,你大伯母怎么放心离开?” 简珞瑶这才明白,张氏不是含蓄,而是顾虑,怕她知道了心里着急,毕竟她都嫁人一年了,简珞芳和简珞珍比她早半年嫁人,这会儿都是挺着肚子回来的,她没消息也就算了,刚进门两个月的田氏都怀上了,所以担心她多想呢。 郑氏倒没这个顾虑,知道自个儿女儿不是眼皮子浅的,娘家过得蒸蒸日上,她只会更高兴,这才大大方方的说了。 “祖母和大伯母真真是好福气。”简珞瑶看着田氏问道,“大嫂多久了?怎么之前都不告诉我?” 张氏忙道:“不到一个月,大夫说日子太浅,不能确定,便没敢外传。” “改明儿请太医来瞧瞧罢,早些确定下来,也叫人放心。” 老夫人却摆摆手:“这倒不必,真要怀上了也跑不掉,迟早会知道的。” 张氏也道:“母亲说得是,瑶儿惦记娘家是好事,却不能叫人抓了把柄,索性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晚些知晓也没差别。” 田氏的肚子还没确定,为了保险起见,简家女眷去温泉庄子的时候,她便没有跟着过去。 简珞瑶分了三批请人,第一批自然是她跟萧长风,享受够了,元宵节前便请了安王和诚王夫妻,第二日元宵,入宫过节,圣人还夸了萧长风,有好事还惦记着兄弟,是个好孩子。 元宵节过后,天气又降温了,简家人去泡完温泉,每隔几日简珞瑶又请了安宁侯府的女眷,她这阵子动作有些大,不过旁人倒也能够理解,她请的不是自己的娘家人,便是萧长风的外家,亲戚间联络感情,谁也不能够说什么。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又一晃眼,便到了二月,田氏的肚子有消息了,大夫她确定怀孕两月有余,简家赶紧送了信过来,不过简珞瑶前段时间太过高调,这阵子决心当个低调的宅女,便不准备出门,只叫郑嬷嬷去库房捡了些野参燕窝之类的补品,亲自送到简家去。 窗外细雨霏霏,进入二月里,这雨就没断过,小雨中雨阵雨轮着来,淅淅沥沥的,院前那棵从南方移植过来的梅树,傲立雨中的白梅花,被雨打得蔫蔫的,要落不落的样子,简珞瑶瞧着,心里也渐生烦闷。 偶尔下场小雨,还会觉得有意境,可是这阴雨连绵的,大半月没见着阳光,感觉整个人都要发霉了,哪还有心思欣赏雨景? 简珞瑶都不想出去,多看一眼这细密的春雨便郁闷,每日只在屋子里看书,或者拉着丫鬟们陪她斗地主,但她不想出门,也有些不得已的时候。 郑嬷嬷从外边进屋,脚步匆匆,被雨水打湿的额发都没来得及处理,径自走到简珞瑶跟前,行了礼,便忙不迭的道:“姑娘,听消息说,诚王府的林姨娘发动了!” “发动了?”简珞瑶放下手中的牌,诧异的看着郑嬷嬷,“林姨娘这胎似乎不满八个月,怎么就要生了?” “还没打听到具体消息。”郑嬷嬷道,“林姨娘这胎堪堪满七个月,还不到八月,这么早产下来,还不知养不……”话还没说完,郑嬷嬷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忙止了嘴,提醒道,“姑娘也准备起来罢,若那边有了消息……也好赶过去。” 简珞瑶知道郑嬷嬷指的什么消息,七个月的早产儿,放在医学发达的现代,都不太好养,这古代就更叫人担心了,而且林姨娘突然早产,说不得其中有什么猫腻。 思及此,简珞瑶牌了不打了,叫人给她换了衣裳,重新梳洗一遍,就在屋子里等着消息。 ☆、第78章 01.01 诚王府林姨娘的孩子是早产,所谓瓜熟蒂落,瓜都没熟,自然也长不了多大,孩子小,生下来倒是快,简珞瑶等了不过半个时辰,外边又来消息了,诚王府的林姨娘生了,生的是儿子! 那可是多少人看着的皇长孙。 简珞瑶这身衣裳倒真真是换对了,原是为了以防万一,她平日里在家都穿最简单的常服,出门临时换衣裳要废许多功夫,这才提前准备好。 现在这情形,不出门却是不行了。 简珞瑶吐了口气,缓缓起身道:“皇长孙出生了,身子骨还不好,作为婶娘,不去看望倒说不过去了。” “可不是,这诚王府下人都特意来报了,想必安王妃也要去的。”郑嬷嬷说罢,又道:“姑娘稍候,奴婢去叫人备轿。” 其实轿子也不用郑嬷嬷准备,偌大的王府就两个主子,萧长风的行程是固定,剩下的人伺候一个行程不固定的简珞瑶,几乎是十二时辰随时待命。 郑嬷嬷一吩咐,不多时,软轿便过来了。就在湘兰院门口候着。 简珞瑶索性就没打伞,直接上了轿,郑嬷嬷和绿绮秋霜倒是撑着伞跟在后边。 软轿是四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抬的,力气有限,只抬简珞瑶一个人,平日里她跟萧长风一起乘软轿,便是四个壮汉抬轿。 出了王府大门,马车在门口候着了,简珞瑶上了车,便叫郑嬷嬷和绿绮秋霜收了伞,都坐上来。 车轱辘辗过泥泞的道路,地上湿滑,走得便比平时慢些,大概两三炷香的功夫,才到了诚王府。 简珞瑶是女眷,便没有顾忌,直接往后院去。 林姨娘抬妾后,便有个单独的院子,位置倒不算偏僻,环境还算幽静。只是越走近,便越发见着小院落乱糟糟的情形,丫鬟婆子进进出出,断水的断水,呈汤的呈汤,隐隐约约还有些哭声。 简珞瑶的脚步不由顿了顿,看了郑嬷嬷一眼,都有些疑惑。不是说生了吗,怎么院子里还如此杂乱? 不过简珞瑶也只是稍作迟疑,往院子里迈的脚步却没有收回去。 一踏进院门,便听见诚王妃的提高音调在对太医道:“这可是皇长孙,你经心一些,真要有个不好,父皇和皇祖母他们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了你!” 太医声音有些颤抖,又有些无奈:“诚王妃息怒,小皇孙早产,身子本就没长够,如今……” “罢了,这话留着给父皇他们解释去罢,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力救治皇长孙!” 太医顿了顿,最后还是妥协了,哑着声音道:“是。” 简珞瑶一踏进厅门,正好跟太医擦肩而过,她瞧了端坐在一旁喝茶,仿佛没听到诚王妃方才声音的安王妃一眼,道:“在门口瞧见大嫂的马车,还有些惊讶,大嫂手脚委实麻利,比我早这么多到。” 安王妃放下茶杯,笑了笑:“三弟妹想岔了,我也刚刚到。” 简珞瑶微微点头,没跟安王妃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看向诚王妃,明知故问:“听下人来报,二嫂府里姨娘平安生下皇长孙,这才赶紧过来探视,不知皇长孙在哪儿?” “三弟妹坐。”诚王妃收敛了怒意,招呼简珞瑶坐下后,自己也落座主位,这才变了脸色,满脸担忧的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太医明明算的日子是五月,这才二月,小皇孙就迫不及待出来了,在母胎里没养好,身子骨便弱……” 正说着,宫里也派人下来了,李成还亲自领了太医院院判来,对诚王妃道:“万岁爷听诚王说皇长孙不大好,便吩咐咱家带了陆院判来给皇长孙看病,还请诚王妃放心,陆大人一定会努力治好皇长孙的病的。” 陆院判闻言,朝诚王妃拱了拱手,低声道:“臣定竭尽全力,还请诚王妃放心。” 这陆院判,简珞瑶她们认得,她不单单是院判,还是圣人的专属御医,除了太后,连元贵妃都不会轻易使唤陆院判,今儿圣人派他下来,可见平日里表现得再不关心,对这个皇长孙,圣人也是放在心上的。 诚王妃也笑了笑,脸上像是松了口气般的,客气道:“如此就有劳陆大人了。” 简珞瑶却从侧面瞧见她眼底有些别的含义,又怕是自己多想,便收回视线不再多看,偏不小心撞进安王妃的视线里。 安王妃自从小产后,整个人都变了,神神叨叨的,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简珞瑶就是没做亏心事,也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不过心里发毛归发毛,简珞瑶素来坦坦荡荡,也没有回避安王妃的目光,反倒一眨不眨的回望过去。安王妃似是愣了一下,旋即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 陆院判已经进了产房,小皇孙没有移出来,本就身子弱,怕出来见了风就更不得了。 简珞瑶和安王妃在这儿也帮不上忙,探望过后,诚王一回来,她们便找了个避嫌的借口离开诚王府了。 回了马车里,绿绮掀开帘子看了眼安王府马车离去的方向,才低声道:“万岁爷平日里不显露,这会儿却叫陆大人亲自过来,可见还是在意子嗣的。” 简珞瑶知道她指的是安王妃小产,与小皇孙一事,圣人截然不同的态度,简珞瑶笑了笑,她倒是不惊讶。 “这怀在肚子里的,能跟生下来了的比么?肚子里的即便成型,也随时可能流掉,除了一团血肉,什么都没有。”回答的是郑嬷嬷,“再说咱们嘴里说安王妃流掉的小皇孙,其实连太医都没瞧出来,谁知道是男是女?林姨娘可是把皇长孙生下来的,这就是万岁爷的嫡亲血脉,他如何会不管?” 简珞瑶点了点头,心里还藏着事,便有些晃神,郑嬷嬷见状问道:“姑娘可是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 郑嬷嬷仍不放心的问:“真的没事?奴婢见您方才瞧着诚王妃出神了小片刻,当时安王妃又盯着您瞧,委实担心,却不好提醒您。” 说到安王妃,简珞瑶微微叹气:“这些日子,大嫂是越来越叫人捉摸不透了。” 郑嬷嬷眼神一暗,凑到简珞瑶耳旁低声道:“姑娘以往不爱听这些消息,也不是甚么大事,奴婢就没告诉您,安王府如今乱着呢。” 说到这里,郑嬷嬷顿了顿,见自家姑娘有些感兴趣,才继续道:“安王妃自小产后,性子就变了,以前那么个贤良淑德的人,安王府进新人,安王妃哪回不是妥善照料着?诚王府都出过不少乱子,安王府后院可比诚王府的女人还多些,安王妃都照料得井井有条。” “不过安王妃如今倒是转性子了,真要论起来,比诚王妃还威风着呢,诚王妃只是关起门在府里闹,安王府前儿还发卖了一批丫鬟,说是手脚不干净,不过奴婢听人说那些丫鬟都细皮嫩肉的,恐怕是安王的房里人。” 简珞瑶是真有些惊讶,“她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倒真没想到还有这般雷厉风行的时候,只是大嫂自来最爱名声,这会反倒不在乎了?” “名声再好,也没见得老天赏她个儿子,安王妃可是被府里的女人害得小产的,她如今只怕是恨毒了那些人。” 简珞瑶提到安王妃,原意是转移话题,听得郑嬷嬷这般说,心里头还真抛开了对诚王妃的怀疑,跟郑嬷嬷探讨起来,“大嫂是聪明人,她闹成这般,安王就没动静?” “安王妃无端发卖一批丫鬟后,安王府确实没任何动静,安王妃仍是掌管王府大权。”郑嬷嬷想了想,道,“或许安王看在安王妃小产的份上,这才有意纵容。” 坐在一旁安静沉默的绿绮,听到这话冷不丁插嘴道:“可男人的愧疚能持续多久?便是纵容,也不是无期限的。” 简珞瑶挑眉,眼神戏谑的看了绿绮一眼,轻笑:“我们的绿绮姑娘如今也是看破红尘了呢。” 绿绮原还沉静的脸色,听到这话脸颊微微发红,低头道:“奴婢说正事,姑娘倒打趣起奴婢来了。” 郑嬷嬷看着简珞瑶从小到大,只一个眼神,便知道自家姑娘不是无端打趣绿绮,正巧上回随姑娘回娘家,听了些事,这会想起来,确实心神一动,有了主意。 不过绿绮还在车上,郑嬷嬷倒没当着她的面说,只心里边惦记着,这事还是早点跟姑娘商量,早些解决了。 马车晃晃悠悠,也到了王府,又换了软轿进府。 天色渐暗。在淅沥沥的小雨中,软轿缓缓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简珞瑶还没来得及瞧一眼外边的景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含笑的俊脸。 简珞瑶愣了一下,才缓缓搭上萧长风伸过来的手,轻笑:“王爷今儿回得可真真是早。” “只是难得在家中见不到王妃,委实担忧。” “不过去了趟诚王府,王爷不必担心。”说着,简珞瑶下了车,头顶撑着油纸伞,她与萧长风站在同一顶伞下。 旁边站了一圈丫鬟婆子,却无一人上前,只躬着身请安。 萧长风牵了简珞瑶,另一只手还亲自撑着伞,缓缓进了院子。 油纸伞不大,两个人身子贴着身子,萧长风外侧的肩膀上还是被淋湿了,一进屋,简珞瑶便推了推他:“王爷身上淋湿了,快去换身衣裳,免得着凉了。” 郑嬷嬷跟在后面,听到这话却笑问道:“倒不如直接洗个热水澡,驱一驱寒气,王爷和王妃以为呢?” 萧长风轻轻颔首,郑嬷嬷忙张罗人去打水。 简珞瑶身上没湿,便让萧长风先洗了,等她再洗完澡出来,天色已经暗了,屋里点起了灯,萧长风在灯下看书,见她从浴室出来,便将书随手搁一旁,对郑嬷嬷道:“摆饭罢。” 用过晚饭,屋子里俱收拾停当,郑嬷嬷和丫鬟们便有眼色的出了屋子,只留下男女主子。 屋子里烧着银丝炭,暖烘烘的,半点感受不到冬日的寒冷,歪在简珞瑶的却仍抱了个手炉,她的头靠在萧长风肩上,一面轻轻拨弄着景泰蓝暖炉的盖子,一面轻笑道:“王爷就不好奇我今日为何去诚王府?” “为何?” 虽然萧长风脸上没什么好奇的样子,简珞瑶仍主动跟他说了今日的事:“诚王府的林姨娘下午发动了,生下皇长孙,我去诚王府的时候,那院子乱糟糟的,说是皇长孙不大好,父皇也派了陆院判下来,亲自给皇长孙治病。” “我知道。”萧长风消息系统比简珞瑶厉害多了。 第98节 事实上简珞瑶还没得到消息时,关于诚王府的情况,萧长风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对于萧长风毫不意外这事,简珞瑶也不吃惊,她只是好奇的问:“皇长孙到底怎么回事?” “听说生下来面部紫青,不知道是在娘胎里被憋的,还是早产的原因。” 简珞瑶心说这林姨娘从发动到生产,统共也就一个时辰,孩子哪来的憋气? 不过这不是重点,简珞瑶又问:“林姨娘早产,当真是意外吗?” “据闻是林姨娘不顾下人劝阻,非要去花园散步,在路上不小心崴了脚,跌坐在地上,受了惊吓,孩子才提前出来的。”萧长风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随即反问道,“王妃问这个作甚?” 简珞瑶也不卖关子,凑近萧长风耳旁,低声问:“王爷觉得诚王妃动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萧长风眼神一闪,却是不偏不倚的分析道:“如果是诚王妃,没必要这个时候动手,她既然愿意叫这孩子生下来,即便是养在她名上,也比自己动手更好,毕竟这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孙,莫说父皇,就是二皇兄也不会轻易饶过她。” “是啊,风险委实太大了,若诚王妃真要动手,早就该行动了,安王妃刚流产的时候,林姨娘的肚子也不大,那个时候多好算计,如此诚王妃也好开脱。” 简珞瑶微微皱眉,这正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 萧长风却挑眉笑了笑:“不过我知道王妃素来不会信口开河,会这般推测,定是有些发现。” “也许是我多想。”简珞瑶倒也不瞒着萧长风,轻声道,“李公公带陆院判去诚王府的时候,我瞧着诚王妃虽然是一脸笑意,眼神却有些闪烁,似乎并不希望父皇重视皇长孙的样子,也许是怕父皇太看重这孩子,日后影响到她儿子的地位。” “只是不知怎的,我总觉得诚王妃的不悦,其实针对陆院判替皇长孙看病这件事上。” 萧长风眼神闪了闪,轻轻抚着简珞瑶披散在自己手臂上的长发,一面低笑道:“诚王妃究竟是何打算,端看小皇孙养不养得住了。” 萧长风这话说得轻飘飘的,简珞瑶却十分赞同,诚王妃到底无不无辜,就静静等着看好了。 简珞瑶打定主意,只等着看结果,对于诚王府的事,她便没有继续凑热闹。 一来虽然是皇长孙,可毕竟不是诚王妃生的,一个姨娘所出,简珞瑶和安王妃在他出生那日去看望过,已经很不错了——其实那日若不是听说皇长孙不好,简珞瑶都不打算去诚王府,备一份重礼送上去,足以显示她的心意了。 如今看都看望过,简珞瑶觉得自己心意到了,不想表现得太殷勤,反而被人钻了空子,若不小心被当了替罪羔羊,她找谁哭去?因此简珞瑶只叫郑嬷嬷准备了寓意好的摆件和料子,叫人送去诚王府,之后便没再露面了。 安王妃似乎跟简珞瑶一样的意思,也只是送了厚礼,不再登门。 简珞瑶如今还有别的事要关心,郑嬷嬷跟她说起几个丫鬟的大事。 “姑娘不打算叫几个丫鬟收了房,王爷也没这个意思,倒不如让她们早作准备,秋霜和白露倒还好些,年纪还不算很大,绿绮和红云可是从小跟姑娘长大的,虽说婢子们成亲晚些无所谓,但绿绮和红云俩丫鬟如今也到时候了。”郑嬷嬷说到这,顿了顿,接着道,“前儿回简府,几个丫鬟的老子娘也旁敲侧击跟奴婢打听过,就不知道姑娘有什么章程。” 简珞瑶听到这话却愣了一下,才道:“嬷嬷没说,我倒险些忘了,绿绮她们的终身大事还没着落。” 郑嬷嬷便笑道:“以前是姑娘刚嫁进来,很多事离不开她们,如今姑娘也站稳脚跟了,倒是可以慢慢来,一个一个的给她们解决终身大事。奴婢替姑娘看好了,府里新近的小丫鬟中,也有几个资质不错的,先□□起来,到时候提为三等丫鬟,若真得用,慢慢的升上来便是。” “新丫鬟的事先不急,现在正说绿绮她们的终身大事呢。” 郑嬷嬷道:“那要看姑娘是想叫她们嫁哪里了。” 简珞瑶眼神闪了闪,险些忘了,这儿几乎是主子的一言堂,她想叫底下丫鬟嫁谁就嫁谁,当事人没一点人权。 不过简珞瑶不打算这般做,她顿了顿,问:“嬷嬷不是说她们的爹娘也在商量着吗?” “姑娘又着相了,他们找奴婢打听,是想知道姑娘的态度,若您打算亲自给几个丫鬟相看,最好能找个王府体面的小厮,他们也放心不是?” 郑嬷嬷倒没说他们也留了后手,万一姑娘万事不管,他们当爹娘的也只能在府里自个儿挑了。虽然比不上嫁给王府的小厮来得体面,但到底是姑娘身旁的人,简府里想巴上的也不少。 不过郑嬷嬷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平日里都对下人们极好,万不会这个时候不闻不问的。 简珞瑶轻轻点头,又道:“替她们相看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要知道她们自个的意思,嬷嬷你先叫绿绮和红云进来问问罢。” 郑嬷嬷对她的决定并不意外,点了下头,便出去喊人了。 不多时,不明所以的绿绮和红云,跟在郑嬷嬷身后进来了,正要请安,简珞瑶已经摆了摆手,笑道:“行了,就找你们说会儿话,自个儿找位置坐下罢。” 郑嬷嬷和绿绮红云便不推迟,各自搬了小凳子,在简珞瑶旁边坐下。 自家姑娘素来宽容随和,当姑娘家时便如此,做了王妃也没耍威风,待她们这些婢子一如既往的亲和,有时候兴致来了,像今日这样找她们说话儿,也不是没有过。 思及此,绿绮和红云也放下了担心,坐下来听简珞瑶开口。 简珞瑶抱了手炉,笑眯眯的道:“若不是郑嬷嬷提醒我,都险些忘了你们的大事儿,你们如今也确实到年纪了,自个儿有何想法,不必藏着掖着,先告诉了我,我才好替你们打算。” 两个姑娘脸色瞬间爆红,远没有平日的沉稳大气。 郑嬷嬷见状笑道:“姑娘说话直白了些,却也是实打实的替你们考量,你们别顾着害羞,有什么直说了才好,别辜负姑娘一番心意。” 毕竟不是所有人像简珞瑶一样,在姑娘家的时候,早就对成亲一事淡定了。绿绮和红云平日再落落大方,这会儿也淡定不起来,脸红成虾子,嗫嚅了好半响,才挤出一句话:“全凭姑娘安排。” “这可是你们的终身大事,只听我安排怎么行。” 见简珞瑶实在坚持,红云迟疑片刻,终于主动道:“姑娘身旁人手本就不够,还是先安排绿绮姐的事罢,奴婢晚一些也没关系。” 绿绮却道:“姑娘请先安排红云罢,奴婢不想嫁人。” 简珞瑶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绿绮和红云间相互推辞,她并不意外,意外的是绿绮说这话,脸色似乎很有些认真,并不像推脱之词,简珞瑶不免有些疑惑,道:“我心里有数,如今只是问一问你们的意思,自是一个一个安排过来,这点不必你们担心。” 绿绮起身,朝简珞瑶福身,郑重的道:“请姑娘明鉴,奴婢真心想一直陪在姑娘身旁,哪儿也不去。” “你先坐下说话。”简珞瑶摆了摆手,正如郑嬷嬷所说,绿绮和红云从她四五岁时,就跟在她身旁了。 她们俩是家生子,生得乖巧伶俐,她们的爹娘也是有分寸的,她娘一早便看好了,从小教导,稍大些便叫来陪她了,四五岁的女孩儿再懂事,也照顾不了人,绿绮红云那时是给她当玩伴,到长大了,照顾她的几个大丫鬟各自配了人,绿绮和红云才被提了大丫鬟,帮着郑嬷嬷掌管湘兰院。 这么多年日夜相处,几个丫鬟又对她忠心耿耿,简珞瑶自然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早把丫鬟们当亲近之人,如今听着绿绮这般说,简珞瑶面色凝重起来,打量着绿绮,冷不丁问:“可是有心上了,怕我乱点鸳鸯谱?” 绿绮脸色微变,若不是简珞瑶叫她坐下,她此时只怕要“扑通”一声跪下了。 便是坐着,绿绮郑重的脸色也将她的态度表露无疑,“姑娘明鉴,奴婢万没有这等心思!” 郑嬷嬷也忍不住低声道,“姑娘还请放心,这丫头除了伺候您,便是在院子里,哪都没去,应该不至于如此。” 简珞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摆手:“我并非这个意思,若绿绮真有心上人,我自然为你高兴,只要对方是个人品好的,我便做主让你嫁了过去。” 绿绮仍是坚持的摇头:“奴婢委实没有半点这等心思。” 简珞瑶点了点头,心里想叹气,她知道丫鬟没有人身自由,真要背着她对谁芳心暗许,牵连的是她的名声,可是经历过自由恋爱的时代,简珞瑶私底下还是乐于成全有情人。 不过对绿绮她们来说,深入骨髓的观念,确实不是她一两句话就能打散恐慌的。简珞瑶只得安抚道:“我知你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担心罢了,若真有那合适的人,希望你别因着这些个束缚,就放过了,于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这屋里也没旁人,不用担心传出去毁了名声。” 绿绮在凳子上福身,面带感动的道;“奴婢知道姑娘的心意,谢姑娘关心。” 简珞瑶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她没改变主意,不由叹气,“好端端的,怎么就不想嫁人了?” 许是自己过得幸福,简珞瑶如今也希望身旁的人都过得幸福,她别的能力没有,照拂身边的人叫她们不受委屈,还是能做到的。 绿绮这么个年轻漂亮,又温婉知性的丫鬟,别说有她做后盾,单凭她自己的本事,嫁了人也不会过得差。 怎么就想不开了? 绿绮却只是含糊道:“奴婢只想一直陪着姑娘。” 郑嬷嬷也看着几个丫鬟长大,也是当晚辈看待的,听到这话便坐不住了,忙道:“你这孩子钻牛角尖了不是,嫁了人怎么就不能陪着姑娘了?姑娘养你们这么多年,再没比你们用得更放心的了,即便是日后成了亲,姑娘这儿也离不得你们!” 简珞瑶点头道:“郑嬷嬷说得没差,这点你们尽管放心。” 绿绮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迟疑,但最后还是低声道:“奴婢不想嫁人,还请姑娘不要嫌弃奴婢。” 简珞瑶简直哭笑不得:“你不嫁人,日后便没有牵挂,自是一心一意在我身旁,我当然求之不得,可你这般年轻,往后的人生还长,可不能如此草率,你当真想清楚了自个儿要过什么日子?” “奴婢想清楚了,谢姑娘成全。”绿绮说着,还准备跪下给简珞瑶磕头。 简珞瑶却摆了摆手,“先别急着谢,我可没说要成全你。” 郑嬷嬷知道自家姑娘不是刁难绿绮,见对方愣在哪里,忙提醒道:“你不说清楚缘由,叫姑娘如何成全?” 屋子里静悄悄的,都没说话,在等着听绿绮的真实想法。 绿绮眼神闪了闪,好半响,才低着声道:“奴婢怕说出来叫姑娘误会,奴婢不是对王爷有意,只是见惯了姑娘和王爷的相处,再想了想旁的夫妻,便觉得索然无味,男人大多三妻四妾,便是娶不起妾的,也免不了寻花问柳,像王爷这般一心一意为姑娘,自个儿便将那些花花草草拦在门外,从不叫姑娘担心的,这世上怕也难找了,更何况王爷还待姑娘如此体贴。” “就当奴婢眼高于顶,寻常个喜新厌旧的男人,奴婢也不屑于嫁!” 简珞瑶听着绿绮语气从一开始的忐忑,到最后近乎斩钉截铁,脸色也渐渐浮上了些许赞赏,当即笑道:“我身旁的人也有这个骨气,当真是惊喜。” 郑嬷嬷却急了:“姑娘,绿绮只是一时想不开,您也跟着她胡闹,这世界男儿本就如此,似王爷这般的,打着灯笼也难找,真要照绿绮这般说,难不成所有女子都不嫁人了?” 绿绮见自家姑娘支持,自觉底气足了,冲郑嬷嬷笑了笑:“嬷嬷的关心,绿绮心里清楚,只是旁人如何想,绿绮管不着,但绿绮心底却是不甘心的。” 说罢,绿绮又转头,对简珞瑶道:“奴婢跟着姑娘,伙计轻松又体面,月例如今还涨到了三两,加上赏赐,每逢过节过年,姑娘都有的补贴,零零种种算下来,也有三四十两,奴婢在王府有衣裳有首饰有胭脂水粉,吃食更是精心,自个儿不花钱,顶了天给爹娘十来两,其余的钱存着,养老也尽够了,日子过得舒坦,何必再给找个老爷子,回了家还要伺候他和他们一大家子?” 绿绮心里是算了一笔账的,这说得头头是道,连郑嬷嬷都下意识点了点头,好像没什么不对的样子? 不过旋即反应过来,郑嬷嬷反对道:“这哪能一样,身为女人不嫁人,这辈子便无依无靠了,即便是手里头捏着银子,又……” 简珞瑶却摆了摆手,轻笑道:“郑嬷嬷担心的是,不过你们跟着我尽心尽力,王府甭管如何,安顿你们日后养老,却是再简单不过。” 绿绮眼神一亮,当即福身:“奴婢谢姑娘体谅。” 郑嬷嬷自然知道自家姑娘不是说说而已,她心里头也高兴,可是对于绿绮这样,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正欲开口,简珞瑶却已经笑盈盈的道:“我知道嬷嬷是担心绿绮后悔,我先把话放这儿,你现在不想嫁人,我不逼你,日后真遇到了叫你甘心下嫁的,你也不必担心,只管跟我说,保准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奴婢知道了。” 简珞瑶这么说,郑嬷嬷也没意见了,对绿绮道:“你日后想明白了,可不许扭捏,面子再比不上终身幸福。” 绿绮点头应了。 简珞瑶把目光转到一直没说话的红云身上,笑问道:“红云怎么想的?别也是跟绿绮一个念头。” 红云脸红了红,低头道:“奴婢全听姑娘吩咐。” 简珞瑶知道她性子自来中规中矩,想来对嫁人不似绿绮这般排斥,点头道:“我知道了,先安排你的事罢。” 郑嬷嬷笑眯眯的道:“姑娘这些日子索性无事,倒不如替红云相看起来?” 简珞瑶点头,也有些兴致,笑道:“你改明儿找管家要一份名单,将那些靠谱的先挑出来,一一排查了,要品行好,没不良嗜好,五官端正,家里也不难相处的,再放进来相看。” 郑嬷嬷道:“姑娘这要求可有些高,奴婢要好好记下来。” 虽是跟简珞瑶说,一双眼睛却往红云身上瞟。 红云自然知道郑嬷嬷在打趣自己,红着脸低了头。 简珞瑶笑了:“我的要求只有一点,只要红云满意。” 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丫鬟,简珞瑶怎么也不会随随便便将她们打发出去,郑嬷嬷办事也经心,一连筛选了七八日,才将名单递到简珞瑶跟前,简珞瑶在厅里立了屏风,坐在屏风后头一一看过了,又问了几个丫鬟的意见,最后定下了管家忠叔的侄子。 如此一来忙了大半个月,被简珞瑶抛在脑后的诚王府有消息了,精心照顾了大半个月的皇长孙,终究是没熬过满月,夭折了。 ☆、第79章 01.01 简珞瑶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商议红云的婚礼。 新郎定下来了,红云自个儿瞧着也很满意,她爹娘得到消息更是险些激动涕零,郑嬷嬷便对简珞瑶道:“红云年纪也不小了,索性这时节府里也清闲,倒不如让他们小两口早些成亲了,姑娘以为如何?” 第99节 简珞瑶没什么意见,却问过了红云的意思,红云更没意见,回去一说,她爹娘求之不得,男方爹娘更是如天下掉馅饼一般。 往常听说王妃房里几个丫鬟多得王妃喜欢,都是虚的,今儿亲眼瞧见王妃如何事无巨细,为个丫鬟张罗婚事,男方爹娘才知道,红云竟如此得王妃的脸,对这个儿媳妇,天然便多了一丝喜爱和尊重,恨不得越早迎进门越好,当即张罗了下聘,又托人请了算八字,定了几个日子,递到简珞瑶跟前请她过目。 简珞瑶刚替红云选了个吉日,便听到皇长孙夭折的消息,委实有些惊讶,面上便带出了些:“为何如此突然?” 问了也白问,简珞瑶手没那么长,会把人伸到妯娌的后院去,常派人打听诚王府的事,也只是顺势而为,不想让消息滞后于旁人,但是在外围能打听到的,都是些诚王府拦不住的消息。 比如皇长孙夭折,这么大的事,诚王府自然捂不住,不出半日整个京城都要知道了。至于皇长孙为什么突然夭折,就属于机密事件,不是轻易能打听出来的。 简珞瑶心知肚明,也不为难下人,摆摆手便叫人下去了,郑嬷嬷却有些担忧:“姑娘,皇长孙夭折的话,红云的婚事还……” “虽咱们叫着皇长孙,可父皇连名字都没赐过,也没叫他上玉牒,怕是心里早有数,夭折便夭折了,倒用不着旁人替他守孝。” 简珞瑶语气有些冷漠,倒不是她不关心一条小生命,而是结局原本就已经注定了的,想出手的人迟早会出手。 说句难听些的,他这会儿夭折了,反倒免了日后受更大的罪。 只愿他来生别生在皇家。 简珞瑶还轻轻叹了口气。郑嬷嬷却是全然的高兴了,一来小皇孙不是自家姑娘所出,日后若得了圣人他们的眼,对自家姑娘也有些影响,这点影响虽不至于叫她生了残害孩童的心思,可人没了,自然就不再杵着碍眼。 郑嬷嬷把皇长孙的事放一遍,安心张罗红云的婚礼,自姑娘嫁过来后,王府还是第一次办喜事,虽然是下人,却也能让大家伙凑个热闹。 再说红云身份不一般,是姑娘的大丫鬟,办得热闹些,也是全了姑娘的脸面,更别提姑娘还叫她给红云准备一份嫁妆。 简珞瑶没继续打听诚王府的事,等萧长风夜里回来,却又问了他:“皇长孙今儿夭折了。” 萧长风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波澜不惊:“早产儿身子骨弱,这些日子都是太医院轮流在诚王府坐镇,吊着一条命,去了也不惊讶。” “皇长孙去得这么突然,当真是因为早产的缘故?” “当然不是。” “那是为何?” 萧长风轻笑:“生皇长孙的那位姨娘爱子心切,这些日子来一直闹着要见皇长孙,昨日终于避开了丫鬟婆子,去了皇长孙的屋子,却不想进屋时带进了风霜,她又在屋里待得久,皇长孙当晚便发起热,第二日便去了。” 简珞瑶瞪大眼睛,她想过无数个可能,唯独没想到竟然是林姨娘这个亲娘造的孽,如何叫她不惊讶? 不过简珞瑶还有疑问:“且不提林姨娘还在坐月子,究竟是为何想不开,非要这个时间去见皇长孙,单是她屋子里日日有人守着,是怎么避开丫鬟婆子的?还有皇长孙的屋子,也都有太医日夜坐镇,怎么就拦不住一个林姨娘?” “也许是她胡搅蛮缠?毕竟是二皇兄的女人,又是皇长孙的亲生母亲,太医也不敢狠拦。” “如此照旧说不通。”简珞瑶仍分析道,“即便林姨娘不相信诚王妃,非要去皇长孙的屋子,可在外边瞧见了父皇派下来的太医,她还能不放心不成?怎么就非要硬闯了?” “我又不是诚王妃,如何会知道一个姨娘的想法。”萧长风这话说得意味深长,简珞瑶明白他的意思,就更加不解了。 简珞瑶眼神闪了闪,道,“林姨娘如此举止,确实看着诚王妃嫌疑最大,若非她做了手脚,林姨娘又何至于疯狂至此?可就算责任都在林姨娘身上,咱们都能想到的,诚王又如何看不透?她就不怕诚王较真起来?” 事实上简珞瑶觉得诚王较真的可能性很大,一来子嗣问题原本就敏感,女人们私底下算计来算计去,可谁也不敢摆到明面上去,再来毕竟是备受期待的皇长孙,却怎么夭折了,诚王如何能忍? 这么一想,简珞瑶又觉得诚王妃不可能蠢成这样,明知道一定会被问责,却还是执意要如此。一个庶子,虽不至于让诚王休妻,可诚王妃日后也得不到诚王的信任了。 真要如此,代价就太大了。 因此简珞瑶还想诚王妃是不是被人算计了,背了黑锅,只是萧长风似笑非笑的反问一句,若换做是她,会在自己的后院替别人背黑锅吗?简珞瑶瞬间便哑口无言了。 身为王妃,后院乃自己的天下,免不了被人算计,但决不可能被算计至此,怎么可能去替别人背黑锅? “诚王妃敢大张旗鼓,自然是有所依仗。” 简珞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的问:“莫不是诚王妃有孕?” 又过了几日,没听到诚王妃怀孕的消息,倒是小皇孙悄无声息的入殓,送去了承天寺,小皇孙的棺椁在这里停留几日,静悄悄的下葬了。 京里几乎无人提及小皇孙,出生前那般热闹,夭折后却连只言片语也没有得到,就像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缺口一般。 也确实如此,皇家历来忌讳这些,小皇孙没出生还好些,他出生不到一月便夭折,却也是第一个夭折的皇孙,给人带来些不祥的预兆,因此众人才讳莫如深。 简珞瑶倒多问了一句:“那林姨娘如何了?” 郑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低声道:“半疯了,被诚王送去庙里,说是叫她替小皇孙积些香火,早日再投胎回来。” “半疯了?”简珞瑶只是诧异了片刻,随即便淡定了,“也是,无论如何,小皇孙都是被她所累……” 郑嬷嬷却道:“这幸好是疯了,去寺庙日子清苦些,但至少保住了半条命,真要被关在诚王府,什么时候去了都不知道。” 原以为事情到这里便结束了,第二日简珞瑶入宫请安,看了一圈都没瞧见诚王妃,还是在昭阳宫的时候,她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声:“二嫂今儿怎么没入宫?病了?” 王姑姑对简珞瑶解释道:“王妃怕是不知,今儿一早蒋嫔娘娘便向太后皇后告了罪,说是诚王妃身体不适,告了一月的假,其实谁不清楚,诚王这是为小皇孙的事惩戒诚王妃呢!” “姑姑的意思是,二嫂被禁足了?”简珞瑶虽然怀疑小皇孙的夭折跟诚王妃有关,也不能说得太明显,诧异完,委婉的道,“这小皇孙夭折是那林姨娘自个儿造的,跟二嫂什么干系?” 坐在主位的淑妃冷笑一声,“连个姨娘都看不住,要她何用?” 这话看似在说诚王妃,却也是在敲打简珞瑶,睿王府万不能发生这样的事。 王姑姑笑着补充道:“主子说的是,诚王妃无论如何,也有个失察的罪,诚王这般做也无可厚非。” 诚王妃这一“病”,看着就给人一种遥遥无期的错觉,都一个多月了还没被放出来。 这会儿再无人议论夭折的小皇孙了,另有大事发生,进入春季,南方竟然发生了水患。 说起水患,这个时代并不少见了,民间有句话叫老天爷赏饭吃,百姓种地吃饭,全靠自然天气。 在这个水利建设很不发达、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抵抗的时代,水患发生频繁。只是汛期一般在夏季,这才进入四月,就发生了大洪水,委实令人震惊。 受此次水患影响最大的要数广州,正直春耕时节,若不整顿好,流离失所的灾民恐怕就要成为灾害了。 广州知府连上数封奏折,圣人一向勤勉,当即召集大臣商谈对策。 水患极为常见,又淹不到京里,原本影响不到京城百姓的生活,偏有人趁机散布流言,说水患从未在春季发生过,这回定是老天爷发下的警告。 至于警告谁,就不必多说了,有脑子的都会往统治者身上联想,顿时闹得人心惶惶,连身居内宅的妇人都知晓了。 简珞瑶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她还有一层担心,因为圣人召集会议的时候,还喊了萧长风去。 治灾治灾,自然要用银子来治,不拨款怎么行?圣人和众大臣商议再多的方案,也绕不开一个钱字,户部掌管财政,该出多少银子,怎么出,从哪里出,自然也得有个章程。 萧长风如今在户部混得如鱼得水,圣人照顾自己的儿子,还特意交代了户部尚书领着萧长风去开会。 散职前一刻入宫开会,便是要秉烛夜谈的节奏,萧长风派人回王府给简珞瑶送了信,叫简珞瑶不必等她,早些休息。 简珞瑶哪里还睡得早,不管是担心灾民,还是担心自己丈夫,这一刻都安不下心来。 一直守到深夜,听见萧长风回来的脚步,简珞瑶忙披上外衣,绕过屏风出来了。 正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萧长风带着满身风霜进屋,瞧见简珞瑶俏生生的站在身前,挑了挑眉,既惊讶又意料之中的眼神,“王妃还没睡?” 简珞瑶却没空跟他寒暄,她的视线落到萧长风湿了大半的肩膀上,暗红色的朝服眼神徒然深了一大片,兼之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简珞瑶不用猜也知道他淋雨回来的,忙吩咐郑嬷嬷道:“去叫人打热水来,伺候王爷洗漱。” 萧长风一身湿答答的,连头发都湿了,便也没迟疑,径自去了浴室。 简珞瑶则问随萧长风进屋的绿绮,“你去问问今儿谁伺候的王爷,怎么也不知替王爷打伞?” 绿绮却回道:“姑娘错怪下人了,是王爷怕姑娘在家担心,一路骑马回来的,下边的人根本追不上。” 简珞瑶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朝绿绮挥挥手:“去厨房跟郑嬷嬷说一声,先别呈饭菜上来,王爷头发都是湿的,待会儿洗完头,光擦干头发便要大半个时辰,没得让吃食放凉了。” “是,姑娘。”绿绮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等等——” 绿绮连忙回身:“姑娘还有吩咐吗?” “再叫厨房煮一碗姜汤来,这个时候万不能叫王爷中了寒气。” 大概一刻钟过去,萧长风从浴室出来了,果真披散着还在滴水的长发 简珞瑶正坐在榻上整理手中的帕子,听见动静抬头,便起了身招呼萧长风去椅子里坐,自己则站在他身后替他擦头发。 丫鬟们早习惯了自家姑娘喜欢事事亲为的照顾王爷,也不多话,麻利的收拾东西后,退到外间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简珞瑶替萧长风擦了一刻钟头发,瞧着半干了,才道:“先摆饭可好?待用过后再接着拭发,如此一来头发一干,王爷也方便歇息。” 萧长风点点头,屏风外的丫鬟听见动静,已经有人出去张罗了,不多时,郑嬷嬷领着丫鬟进来摆饭,她自己则亲自端了一碗姜汤进来,笑道:“这是王妃千叮万嘱叫厨房熬得姜汤,王爷趁热喝完?” 话刚说完,简珞瑶已经伸手端了过去,递到萧长风跟前,萧长风轻笑一声:“谢过王妃了。”便就着她的手,低头将大半碗姜汤喝了个干净。 简珞瑶嘴角勾了勾,空着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萧长风这么听话乖巧的样子,还真让她难以忍住蠢蠢欲动的手。不过简珞瑶在萧长风反应过来之前收敛了表情,若无其事的将空碗递给郑嬷嬷,又抓起一旁的干帕子,替萧长风将半干的头发包起来,做完之后才道:“好了。” 萧长风吃的是晚饭,但简珞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便只端了碗汤,坐在旁边慢慢陪着萧长风喝,一面问:“怎么弄到这么晚,可有章程了?” 萧长风只嗯了一声,吃完饭后,回到里间,他才细细回道:“差不离定下来了,父皇会指派钦差前往广州。” 简珞瑶点了点头,这么大的事,派钦差大臣视察工作很正常,总不能下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这不是萧长风特意提及的理由,简珞瑶随即反问:“可是王爷也要去?” “还不清楚。”萧长风听出简珞瑶语气中的惊异担忧,大掌托着她的后脑勺抚了抚,“父皇只说了户部也要派一个出去,未必就是我。” 虽然父皇的样子有点想指他去,不过没当场定下来,便做不得数,后宫有耳旁风,前朝有上蹿下跳的安王和诚王,他能去的几率其实并不大。 不过虽是这么说,萧长风心里还是有些许期盼的,男人都希望建功立业,遇到这么大的事,他自然也希望父皇能放心叫他去处理。历练归历练,更重要的是让父皇看到他的能力。 简珞瑶将头埋在萧长风怀中,掩去心底担忧,轻声道:“父皇既然有这个心思,多半就是你,王爷何必妄自菲薄?” 萧长风轻笑,轻微的震动自胸腔传出,愉悦的声音在简珞瑶头顶响起:“那就借王妃吉言了。” 简珞瑶抿了抿唇,没说话,下一秒,略带一丝凉意的唇落到她额间,然后缓缓往下落,鼻尖,脸颊,最后落到唇上时,已经从微凉变成了火热。 那双大手,也火热的贴在简珞瑶腰间,没有了衣物的阻隔,大冷夜的,烫得简珞瑶身上冒出细密的汗。 灯还没熄灭,外间的人丫鬟们已经收拾完东西,出去了,门也被关上,因而落在屏风之上两道紧密纠缠的阴影,便无人发现。 不知何时,简珞瑶落入了软绵的大床,锦被贴着她光裸的背,有些凉意,冰得简珞瑶下意识一抖,还没来得及起身,上边火热的身子,细细密密的压了下来。 身上是如火炉一般的胸膛,身下是冰凉的锦被,简珞瑶夹在中间,还真些冰火两重天的感觉,本就不甚清醒的脑袋,现今更是晕乎乎的了,只机械的随着身上之人荡。 坚固的大床,在激烈的震动下,也不堪重负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稍稍盖去了来自男女粗重的喘息声,却让屋子更显得暧昧不明。 快要烧尽的烛灯,火光在上边跳跃,频率都跟大床摇动的频率几乎趋于一致了。 可惜无人在意。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红烛不知何时燃完的,第二日,简珞瑶睡醒时天已经大亮了,她还没起床,只听得屋外细细的声音,是白露在问:“嬷嬷,都这么晚了,是不是要喊姑娘起来?” “罢了,索性早膳已经赶不上,倒不如等用午膳时再叫姑娘起罢。”郑嬷嬷的语气却带了些许喜意,“王爷今儿走前还特意叮嘱了别打扰姑娘睡觉,让她睡到自然醒,想必昨儿晚上折腾……咳咳,怕是睡得迟了,让姑娘再歇会儿也无妨。” 简珞瑶:…… 别以为用“咳咳”掩盖过去,她就不知道郑嬷嬷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即便知道,简珞瑶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一夜疯狂的程度,甚至快赶得上新婚夜了,简珞瑶可怜的小身板,也险些被摇散架了,睡一晚上元气还没恢复过来,简珞瑶躺在床上都感觉老腰一阵酸涩。 如此一来,简珞瑶便不想起床了,更不想理会郑嬷嬷暧昧的语气,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过去了。 第100节 自家姑娘跟王爷成亲都一年了,小夫妻俩仍跟刚新婚那会儿一般甜蜜,郑嬷嬷是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恨不得小皇孙立刻就投生到姑娘的肚子里。 见姑娘起来时脸色似有些忧愁,郑嬷嬷是真的惊讶了,有些无法理解自家姑娘的担忧,便问道:“姑娘可有烦心事?” 简珞瑶有些晃神,下意识戳了戳碗中的饭,被教养姑姑严苛调/教出来的礼仪,瞬间抛之脑后,这一瞬郑嬷嬷都有些看不下去,轻轻撇开视线,轻声安慰道:“姑娘有什么事不如跟奴婢说说,兴许奴婢也能跟着一起想办法呢?” 能有什么办法?简珞瑶十分忧郁的瞅了郑嬷嬷一眼,没吭声。 郑嬷嬷心里一咯噔,难不成真是什么大事? 简珞瑶又瞅了郑嬷嬷一眼,才缓缓道:“是王爷在朝堂上的事,暂时不方便说,嬷嬷别瞎想了。” 郑嬷嬷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了些许笑意。 只要不是跟姑娘有关便好了……虽然这么想有点儿不厚道? 简珞瑶担心的是萧长风说的出差,她是知道萧长风性子,能开口,至少有五六成把握,而且这些日子圣人对萧长风确实越来越重视了,几次大会都叫了萧长风旁听,这在几个皇子中已经是独一份,要是头一位被圣人委派重任,更是将他的兄弟们远远抛在后头。 听起来似乎是好事? 只是水患还没过去,谁知道萧长风去的时候会不会发生意外,简珞瑶难免担心他的安危。 虽然萧长风平日都在京城,几乎没出远门的机会,可皇城脚下也有好处,至少有些人胆子还没那么大,敢在圣人眼皮底下对堂堂皇子出手。可这要是出了京城,不定因素便多了许多。 而且广州那么远,萧长风带着公务出去,还不知道要在那地儿逗留多久,成亲一年来几乎日日都腻在一起,冷不丁要分开,起码一个月打底,简珞瑶也觉得难以适应。即便这是萧长风期待的,简珞瑶也替他高兴不起来。 可是另一方面,简珞瑶又清楚,萧长风有着很大的目标,如果连这点危险都应付不了,还谈什么出人头地? 简珞瑶带着复杂的心情,熬过了这一日。 萧长风今日回得倒挺早,却带回了一个并不美好的消息。 “父皇指了我去广州。” 简珞瑶愣了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片刻后,简珞瑶才收拾起心情,问萧长风:“何时动身?我好替王爷收拾行李。” 萧长风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两日后就走。” 简珞瑶低头,敛去了眼底的不舍,淡淡的问:“可确定了何时回来?” “不确定。”萧长风将简珞瑶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带着一丝,安抚的语气,“最迟六月也能回来了。” “那也有两个月了,听闻广州那里比京城热,是不是还要收拾春夏的衣裳,也一并带去?” 萧长风只道:“全听王妃的,不过此行还有两个大臣,一切从简。” 第二日,郑嬷嬷从简珞瑶口中得知萧长风要去广州数月,第一反应便是:“那姑娘想叫谁跟着王爷?” 简珞瑶还没反应过来,反问了一句:“这不是王爷定的吗?” 郑嬷嬷知道她没想明白,赶紧又提醒了一句:“那是公务,王爷出门这般久,至少也得带个丫鬟伺候罢?小厮们笨手笨脚的,指不定照顾不好。” 郑嬷嬷还有话没说的是,这年轻男人气血旺,两个多月可未必忍得住,何况王爷尊贵的身份,也没必要忍,自家安排了人,总能拿捏得住,万一王爷到时候带些个不知所谓的小妖精回来,那才叫措手不及。 只是考虑到自家姑娘的心情,郑嬷嬷没把话说得太明白,解释后又暗示了一句,“姑娘是叫琳环琳红琳依呢,还是重新挑个手脚麻利又懂事的?” 简珞瑶抿了抿唇,“我今儿问问王爷的意思,先收拾行礼罢。” 郑嬷嬷本来想趁热打铁,叫自家姑娘喊几个丫鬟过来敲打敲打的,听到这话便应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姑娘这话摆明了不高兴,却也能够理解,再贤惠的女人,也做不到欢欢喜喜的给丈夫选人。 简珞瑶其实是在反省,一个照顾人的丫鬟,她本不该生出这么多担忧,就当是保姆好了。 可这个时代里,无论是风气还是观念,都让她做不到对萧长风全然的信任,平日里都还好,一到这个时候就跟防贼似的。 简珞瑶也不喜欢自己这样,索性把选择权交到萧长风手上,要不要带个美貌丫鬟在路上调剂,是他的事,反正他真要有心的话,她如何也防不住。 因此夜里,简珞瑶便直接道:“收拾行礼的时候才想到,王爷此去数月,路途遥远,多为不便,是不是要带个妥帖些的丫鬟在路上比较好?” 萧长风翻书的手一顿,挑眉看了简珞瑶一眼,轻笑着反问:“王妃可有推荐?” 简珞瑶一颗心顿时便往下沉,旋即注意到萧长风戏谑的眼神,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脸却真的拉下来了,皮笑肉不笑的道:“先前是谁说的一切从简?到漂亮丫鬟跟前,就忘记了正事了?” “这里可没有漂亮丫鬟,只有一个冷面王妃。” “冷面王妃?”简珞瑶冷哼一声,胡搅蛮缠,“所以你又嫌我不够温柔体贴了?” 萧长风有些头疼,原本是开玩笑,逗一逗自家情绪低落的王妃,这会儿却有些闹不懂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了,当下将书搁在茶几上,伸手拉过靠在一旁的简珞瑶,手上微微用力一抬,便把人抬到他腿上坐着,双手搂着她的腰。 几乎是靠在萧长风怀里,简珞瑶才察觉自己刚刚有些过了,本是说笑,竟然还当真起来。 不由的在心里苦笑,心都不在自己身上,她果然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可还记得以前那个冷淡自持、无欲无求的自己? 萧长风看着怀中的人眼神逐渐涣散,不知在想什么,但无形之中把两人距离拉远,不由有些不悦,伸手拧了拧简珞瑶的鼻子。 简珞瑶回过神来,下意识往后一躲,没躲开,被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问:“王爷做什么?” “做什么?”低笑:“我还想问一问王妃,怎么忽然变得如此贤惠,还想给我安排漂亮丫鬟,嗯?” 除开刚成亲那会儿,两人有一回莫名其妙的闹过情绪,后来的相处,当真称得上如胶似漆,萧长风在旁人看来甭管多冷淡无情,在简珞瑶面前却一直是温柔体贴的模样,两人从未红过脸。 萧长风说这语气似乎不那么愉悦,简珞瑶立时感受到了,当下抿了抿唇,既是放心,又有些莫名的委屈,“王爷金尊玉贵的,这出门在外要是委屈了,我只怕要被唾沫淹死。” 简珞瑶对萧长风担心,不舍,又加上今天郑嬷嬷说的话,一齐浮上心头,简珞瑶眼底开始冒着雾气。 成亲这么久,萧长风也没见过简珞瑶这么脆弱的一面,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哄道:“我一个大男人,出去办公又不是享受,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要你在府里过得好,便安心了。” 简珞瑶把头埋在萧长风怀里,声音透过胸膛,闷闷的传出来:“王爷当真不要美貌小丫鬟同行?”语气里已经带了些调侃了。 萧长风有些无语,他才刚刚开始哄,她就已经痊愈了?自家王妃这情绪调节能力,跟她的怒气来得一样莫名其妙,当真让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不过萧长风也只是想一想,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的,轻笑道:“什么美貌小丫鬟,我倒是想叫王妃同行。” 简珞瑶没接萧长风的话,反倒道:“也不许带不知名的小妖精回来。” 自说自话得很。 萧长风彻底没了脾气,连连点头:“好,谁都不带。” 简珞瑶莫名其妙的情绪,终于彻底转好了,又变成了全然的不舍,柔和了语气道:“早些回来。” 萧长风心底也一柔,亲了亲她的发顶道:“一忙完就回来。” “不忙的时候记得写信。” “好。” 萧长风答应得太快,简珞瑶得寸进尺道:“每日一封信。” 萧长风低笑:“好。” 简珞瑶又泄气了,隔着单薄的里衣,张开嘴,用牙齿摩挲了萧长风的胸膛,然后咬住。 萧长风一直没吭声,也没呼痛,简珞瑶便一直咬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嘴巴发酸,简珞瑶才放开他,看着他衣襟上那个清晰的压印,还带着些许湿润,简珞瑶心里才有些满足,想必他胸口上也留了记号。 这般想着,简珞瑶又将侧脸贴了上去,声音微软:“我会想你的。” 话刚落音,萧长风已经不由分说的挑起了她的下巴,下一秒,炙热的吻落下来。 简珞瑶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刚刚的举动,好像真有些撩人的意味。 所以被翻来覆去的折腾,期间还小死了一回,也不能怪别人了。 气喘吁吁的趴在萧长风胸前,简珞瑶再想去之前哪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便有种要将脸埋进被子里的冲动。 那些有的没的想法,彻底烟消云散了,简珞瑶这会智商才彻底上线,懒洋洋的叮嘱道:“虽说一切从简,该带的人还得带上,永福和六安,听说都是练家子?出远门可不能少了他们,明面上再多带几个侍卫,算上另外两个大臣的份,多些人保护你们也说得过去。” 萧长风点点头,简珞瑶又道,“甭管去哪儿,永福和六安至少带一个,外边不比京里,小心为妙。” “听说有些当官的就喜欢做表面功夫,瞧在眼里的未必就真实,王爷不如多往外边走一走,无论是治水还是赈灾,多问问底下的人,或者是当地的老人,说不准也有些收获。” 萧长风眼神闪了闪,轻轻拍抚着简珞瑶的背,柔声道:“王妃在家,若不想参加那些花宴,都推了也无事,若是无聊,叫简千珏来陪陪你,那孩子古灵精怪,有他在少不了乐子。” 简珞瑶低低的嗯了一声,眼睛早已闭上,睡过去了,不知道萧长风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萧长风见状,轻笑一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也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欠债终于还了,作者桑明天一早回家,回家后能不能保证更新就不一定了。 感觉有点方…… ☆、第80章 跟萧长风交流过后,简珞瑶最后一丝担心也烟消云散了,打起精神替萧长风准备行李。 满门心思只想替萧长风分忧的简珞瑶,这会才想起他之前说的一切从简。 萧长风素来不说废话虚话,他说从简,心里头自然也是这么想的,说不得还有些别个用途,简珞瑶似懂非懂,却知道替他把行李准备得漂漂亮亮,便不会错了。 如此一来,昨儿张罗的那些东西,都要拿出来重新收拾,准备的行囊不能华而不实,要实用,更要耐用;包裹也是越小越好,用处不大的,能不带便不带。 这是门技术活,好在简珞瑶上辈子出门的经验早累积起来了,忙活了大半日,总算替萧长风将行李收拾出来了,几个简单的包裹立在榻上,郑嬷嬷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走到简珞瑶身旁,低声问道:“姑娘,这……是不是过于简便了些?” 其实郑嬷嬷想说的是寒酸。不过到底是主子,她要是说得直白,岂不成了编排主子? 简珞瑶似乎没听出郑嬷嬷的言外之意,她反而满意的看着几个包裹,又问了一遍:“确定我单子上列的都带上了吗?” “检查了两回,没有落下的。”郑嬷嬷犹豫地看了简珞瑶一眼,婉转的道,“王爷带这么些东西,只怕比同行的几位大人还要简单些,是不是不太好看?” “都是出去办差的,几位大人心里自然也有数,不会太铺张的。” “可咱们王爷身份尊贵,哪是那几位大人可比的,王爷出门只带这么点东西,叫旁人看了,岂不在背后编排姑娘您亏待王爷?” 郑嬷嬷倒不是真反对王爷低调出行,事实上她也巴不得王爷越低调越好,这表明王爷一心办差——至少表现给大伙儿看的,是这么个态度。 一心为圣人分忧的王爷,即便底下有没眼色的官员,奉上各种孝敬,太明显的物件,比如说美人之类的,王爷也定不会收,如此自家姑娘在京里也不至于太担心。 可另一方面,京里多是那长舌的妇人,没少盯着他们睿王府,明儿王爷这一出发,被她们知晓了王爷的行李如此寒暄,还不知在背后怎么编排姑娘呢! 许是一朝被蛇咬,自家姑娘以前就为名声所累,即便姑娘什么都没做,三番四次被莫名其妙的退婚,在京里已经彻底坏了名声。那瑞郡王世子不就是仗着姑娘的名声不好,才那么肆无忌惮的?换了别的姑娘,即便他瑞郡王府尊贵,也断不会纵容瑞郡王世子如此乱来! 对于前尘往事,郑嬷嬷仍心有余悸,尽管姑娘如今贵为王妃,又备受王爷和宫里的贵人看重,无人再敢提及以前的事,但郑嬷嬷仍记在心里,打定主意不给任何人编排自家姑娘的机会。 简珞瑶被郑嬷嬷这么一提醒,倒是反应过来了,但是她这么收拾,萧长风明儿一出发,之后只怕就没人再在意了。 既然做都做了,自然要效果最大化。 简珞瑶眼睛眯了眯,正琢磨着怎么替萧长风造势。 第101节 郑嬷嬷等了会儿,没等来自家姑娘改变主意,仍不住低声唤了一句:“姑娘?” 简珞瑶回神,摆了摆手道:“无妨,旁人也不是傻子,若不是王爷的意思,我怎么敢委屈他?” “就怕她们视而不见,非要往姑娘头上戴一顶恃宠而骄的帽子。” “随她们去,王爷是出远门办差,为父皇分忧,断不能怕被人编排,就叫王爷耽误了正事。” 简珞瑶都这么说了,郑嬷嬷也只能住嘴。她也知道轻重,若能让王爷暗里得了好,姑娘面上被人编排几句,又有何妨。 郑嬷嬷想了想,转而问:“那王爷可说了带哪些人去?” “王爷说他自有安排,不必我操心。”简珞瑶知道郑嬷嬷真正想问的问题,她今天心情好,倒也不吊她胃口,笑眯眯的道,“丫鬟不必准备。” 郑嬷嬷并不意外,她昨日提醒姑娘时,姑娘还满脸的失魂落魄,只过了一夜,姑娘今儿一早起来,却满面春风,她琢磨着昨儿晚上王爷定给姑娘吃了一粒定心丸,拒绝了姑娘给准备的丫鬟。 其实萧长风的拒绝,不单单是简珞瑶的定心丸,郑嬷嬷也觉得放松了许多,一来姑娘提了,是王爷自个儿不要,不是姑娘不贤惠,二来王爷的性子,没这个心思就是没心思,不要姑娘准备的丫鬟,也不会收底下人孝敬的美人。 放心下来,郑嬷嬷面上也露了笑意,道:“不带丫鬟,肯定要带长顺去罢?长顺自来贴身伺候王爷,倒是个妥当的,只不过姑娘还得叮嘱两句,他是去照顾王爷身子的,平日里自然要提醒王爷,办差时可得主意身子……” 简珞瑶听了几耳朵,才不紧不慢的摆手:“长顺不去,王爷留他下来有事。” 郑嬷嬷又愣了一下,道:“那叫谁贴身伺候王爷?” “王爷说了不必带近侍。” 郑嬷嬷还有些迟疑,忍不住道:“即便是一切从简,王爷也不必这般委屈自己,长顺能干是能干,可府里也没什么大事,又不是离了长顺不行,王爷为何非要将他留下……” 说到一半,郑嬷嬷顿了顿,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旋即目光灼灼的看着简珞瑶:“王爷是担心姑娘罢?” 其实不用郑嬷嬷说,简珞瑶也想到了这个原因,毕竟萧长风是皇子,即便不是最受圣人重视的儿子,那也不代表旁的人就可以随意欺辱。更别提萧长风的外家还是世袭侯爵的安宁侯府,有安宁侯这层关系在,想找茬的也得掂量掂量。 因此,简珞瑶实在想不通,萧长风到底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非要把长顺留在府里。 除非是因为担心她。 不过心里清楚归清楚,简珞瑶也是个女人,听到郑嬷嬷强调爱人如此关心在意自己,也免不了生起些许甜蜜,简珞瑶抿了抿唇,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上挑了挑,低声道:“这种话以后别说了。” 郑嬷嬷笑盈盈的点头:“奴婢知晓,定不会让人将此事宣扬出去。” 私底下,王爷对自家姑娘越体贴越好,不过这事却不好传出去,没得又叫人对自家姑娘留下个骄纵无能的印象。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萧长风去广州了,这个消息在京城就如同平静的湖面里投入了一颗石子,看着石子并不大,可是湖面太平静,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变成一圈圈涟漪,从中间往外扩。 圣人会指定萧长风负责赈灾一事,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尽管比起安王和诚王,在户部的萧长风偶尔会被圣人喊去旁听重要会议,那也是旁听,众人从未听说过萧长风给过什么建议——就算没有被圣人采纳的建议,都没听到过,更没见圣人透露出对萧长风能力的认同。 因此,从众皇子,到文武百官,都以为在圣人眼里,萧长风跟安王诚王没什么差别,充其量因着淑妃还算能入得圣人眼的缘故,圣人对萧长风高看一眼,那也只是一眼,再没多了。 也有人想得深一些,觉得圣人对睿王还是有些特别的,不然怎么只叫睿王旁听会议,却对安王和诚王不闻不问?不过这份特殊也不见得有多大,圣人仍未给睿王指派过重要工作,可见也没多重视,许是见萧长风杵在户部无事可干尴尬。 大多数人,不外以上两种态度,对于萧长风第一二回叫去御书房,观望过一阵,后面见得多了,也没看到萧长风如何被重用,才渐渐习以为常,并不大在意。 正是因为这份松懈,才让萧长风不知不觉的挑了大梁,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萧长风已经和另外两位钦差大臣一道出发了。 圣人这回的举动,真如同一道惊雷,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且不提萧长风是第一个被圣人指派重要任务的皇子,更叫安王和诚王措手不及的,是圣人的态度。 圣人是个勤勉的皇帝不假,但同时圣人的性子也十分爱憎分明,对元贵妃母子的喜爱从不掩饰,更不怕被人知道,因此对元贵妃和六皇子受圣宠的程度,连京里的百姓都有所耳闻,圣宠不衰的元贵妃,在他们心里就是狐狸精的形象。 不仅如此,圣人对除六皇子意外的皇子公主的漠视,也从不怕被人知道。 其他皇子小透明的日子过久了,也渐渐接受自己与六皇子的不同,六皇子是阶级敌人,其他兄弟就是内部矛盾。 可如今圣人不声不响的开始重用起跟他们一样是小透明的萧长风起来,这是几个意思? 安王和诚王根本坐不住,一想到萧长风要越过他们,成为父皇的圣宠人,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说起来还不如维持先前的状态呢,老六得宠归得宠,可也被父皇宠得小孩子心性,虽学了几分元贵妃的目中无人,但至少不是善弄权术之辈,说句不好听的,哪天父皇快不行了,护不住老六了,老六分分钟被他们玩完。 但老三不一样啊,老三就是个人精!淑妃当年在元贵妃光芒最盛的时候,还能被父皇注意到,也被重视了这么多年,元贵妃纵有百般手段,也没能撼动淑妃的地位。 以往那些有皇子的、或是出身世家的后妃,位分被元贵妃打压得不成样子,淑妃是唯一一个生了皇子,又出身世家还能登上妃位的,她甚至是四妃之首——足以见得即便是圣宠不衰的元贵妃,也根本奈何不了淑妃。 老三可是尽得淑妃真传,小时候就会献媚,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老六之外最被父皇喜欢的儿子,也哄得母后和皇祖母都喜欢他。 后来娶了个精明的王妃,老三就更如鱼得水了,将皇祖母哄得开心不说,连父皇都每每夸他们夫妻有孝心,如今父皇特意给老三指了差事,谁又知道是不是皇祖母跟父皇说了什么? 这么有手段的老三真要上位了,还让其他兄弟们玩什么? 安王和诚王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 简珞瑶却是不理会各人的心思,她送走了萧长风,便关起门来做自己的宅女,反正萧长风发话了,那些个应酬,她不喜欢去就推了。 萧长风离开的第二日,安王妃就借了个明目请客,简珞瑶毫不犹豫的借病不去,顺带了挡住了想进睿王府的请帖。 郑嬷嬷先还有迟疑,忍不住道:“姑娘推了旁的帖子也就罢了,这安王妃请客您也不去,别人无话可说,但若安王妃有意把事情捅到宫里去,就不知道淑妃娘娘会如何想了……” 简珞瑶正百无聊赖的翻着书,闻言漫不经心的反问:“嬷嬷觉得母妃会如何想?” 郑嬷嬷也不是很确定的问:“觉得姑娘不称职,没有替王爷维持好交际?” 简珞瑶嗤笑一声,放下书瞥了郑嬷嬷一眼,缓缓道:“我倒是觉得太积极了的话,母妃才真要坐不住了。” 郑嬷嬷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反问:“姑娘这是何意?” 脱口而出后,郑嬷嬷才反应过来,“姑娘说的是,毕竟王爷不在府里,您闭门不出,也十分说得过去……” 郑嬷嬷越想越觉得自己先前想当然了,女人最重要的还是相夫教子,安分守己。 说白了,王爷就算没有姑娘替他出去交际,他该成的事也会成,姑娘的帮忙,只能称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但如果姑娘为了替王爷经营,反倒给自己落了个左右逢源、汲汲钻营的名声,那真真是得不偿失了。 郑嬷嬷意识到自己先前的错误,忙道:“还是姑娘想得深远,奴婢鼠目寸光,还好姑娘没有动摇决心。” 简珞瑶摇头笑了笑:“嬷嬷事事为我考虑,有些时候难免当局者迷,当然我也不是面面俱到,所以有嬷嬷在旁边提点,咱们互相商量着,便可以避免掉许多陷阱。” 在一旁给简珞瑶捧茶的白露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道:“姑娘和嬷嬷这心肝都不知怎么长得,当真是玲珑七窍,再没比你们更面面俱到的了,偶尔出些差池也是人之常情,奴婢都不及姑娘和嬷嬷的十分之一呢!” 郑嬷嬷便瞥了白露一眼,笑道:“你想赶上我,再好好历练个数十年罢。” “可是姑娘也不比奴婢大两岁,奴婢即便到姑娘这个年纪,顶多也就姑娘十分之一的能耐。” “有姑娘十分之一的能耐已经不错了,你是想上天呢?”绿绮进屋,笑盈盈的朝简珞瑶行礼,“姑娘。” 自从得了简珞瑶的承诺,绿绮性子放开了许多,倒比以前开朗得很,在简珞瑶跟前嬉笑自如。 “行了,起来罢。”简珞瑶摆了摆手。 绿绮便起身,不等简珞瑶问,便开口道:“奴婢听来消息,一刻钟前,诚王妃乘了马车去安王府。” 简珞瑶闻言坐直了身子,沉吟道,“安王妃给诚王妃送帖子,我都不惊讶,安王妃自来面面俱到,万不会在这事上犯糊涂,下的可是诚王府的脸面。但诚王妃对外宣称病了,咱们却是心知肚明,她分明是被禁足了……如此说来,诚王妃这是解禁了?” “明儿便是入宫请安的日子,诚王妃若真解禁了,自然也要入宫的。”郑嬷嬷缓缓道,“不过奴婢琢磨着,诚王妃被禁足一月有余,想是差不离了。” “一月有余……”简珞瑶喃喃自语了一句,又轻笑道,“就不知这个日子解禁,是因为咱们王爷,还是另有其事呢。” 郑嬷嬷笑道:“甭管是不是有旁的是,诚王妃头一回出门,便是去安王府,态度便很明显了。” “是啊。”简珞瑶点点头,并不十分意外。 以前除了六皇子,其余皇子都是小透明,谁也不比谁好,如今萧长风被圣人派了重要差事,完成得好了,前程一片光明,自然打破了以前微妙的平衡,安王和诚王再不报团取暖,把萧长风的势头压下去,以后恐怕就真没他们什么事了。 这般想着,简珞瑶心情反倒更轻松,不遭人度是庸才,同理,不被兄弟们紧张警惕的皇子,也不会什么好皇子。 萧长风既然敢冒这个头,自然也有把握应对安王诚王他们,还轮不到她来操这个心。简珞瑶心态很好,瞧了瞧窗外,从榻上起身道,“外边瞧着雨停了,陪我去院中走一走。” 郑嬷嬷和绿绮另有事做,红云和白露陪简珞瑶去的院子。 红云成亲也有两个月了,这时还没有婚嫁一说,红云回门后便要回来简珞瑶身边干活。 简珞瑶倒是想给她放十日半个月的假休息休息,红云听完便跪下磕头,求她收回成命。简珞瑶以前只知道求放假的,没有这种求着工作的,还是郑嬷嬷私下说,红云可能怕不要她。 这便是观念问题了,简珞瑶也懒得说服她们,红云既然怕嫁人后,会在她身边没有立足之地,她便让红云自己去体会,她嫁了人没嫁人,对她简珞瑶来说都没有差别。 红云欢欢喜喜的回到简珞瑶身旁伺候,一开始拘谨了两日,现今早恢复了以前的状态,一丝不苟的跟在简珞瑶身后。 简珞瑶踩在积水的道上,绣花鞋被打湿了也不介意,回去换过一双便是。这连月的阴雨,连多云的天气都难见,更别提太阳了,简珞瑶只能趁雨停的时候出来放风,不过微风一吹,带着泥土的清香铺面而立,简珞瑶觉得神清气爽许多。 忽然就想到已经南下的萧长风,简珞瑶目光扫到身后的红云,想起来夫妻分别的不只她跟萧长风,便笑着问红云:“这还在新婚,就叫你们夫妻分开,心里想必是不好受的罢?” 红云觉悟倒是高,只是脸颊微微红了红,声音还是很诚恳的道:“能为主子们分忧,是奴婢的福分。” 简珞瑶见她的样子不由轻笑,逗弄的心思更甚了,“这一去便是一两个月,你可放心?” “奴婢放心的。”红云声音不大,语气却笃定。 简珞瑶也感到欣慰,笑道:“看你们过得好,我确实放心了。” 接下来可以慢慢给白露和秋霜相看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第二日入宫请安,简珞瑶在慈宁宫见到了诚王妃,虽心里有数,仍做了一脸惊讶的样子:“二嫂身子好了?何时好的?二嫂好了也不给弟妹送个信,真真是枉费我日日替二嫂担心。” 诚王妃还没来得及说话,太后先笑了,亲昵的道:“你二嫂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不许欺负她。” 简珞瑶心里一阵惊讶,她以前就这么猜过,不过事实摆在眼前,还是有些失神。 不过稍顿,简珞瑶很快反应过来,一脸笑容的道:“真的?我要有小侄子了?” 说罢又看向主位的太后,抿唇道:“皇祖母可真真是偏心,上回还夸孙媳懂事呢,今儿倒是怕孙媳欺负二嫂了?” “是哀家说错话,瑶丫头别放在心上。”太后心情好,笑眯眯的道,“老二家的这一胎养得好,可得给哀家生个白白胖胖的曾孙子,不然哀家是不依的!” 诚王妃忍不住扶了扶肚子,眼神忍不住亮了,心里明显一阵欢喜,温声道:“孙媳谢皇祖母关心,定在府里好生养胎,不叫皇祖母失望!” 太后这话看似不经意,实则说得明白,就差没直接警告,诚王妃这一胎是她看着的,别想动什么手脚。 简珞瑶倒也能理解太后的心思,皇家子嗣艰难,圣人那一辈,到现在也剩两三个兄弟;而圣人一直到而立之年,陈嫔才诞下安王,是以圣人如今都五十好几了,还连个孙子都没抱到,便是圣人不着急,太后心里也急。 偏偏成了亲的这三个皇子,子嗣也都不争气,好不容易安王妃和诚王府的妾室怀上了孩子,双喜临门,却不想轮流滑了胎,京里流传是不祥预兆,太后却不论祥不祥的,诚王妃这一胎她是护着了。 不过简珞瑶因为是局外人,事不关己,自然能理解。她听得太后对诚王妃的话后,还是不着痕迹的瞥了安王妃一眼,见安王妃完美的笑容有一丝的龟裂,简珞瑶才放心的收回视线。 她就是心里阴暗,都是妯娌,怎么可以抱团,安王妃和诚王妃想抛下她单独玩,她若是放任了,岂不是显得自己人缘很不好? 简珞瑶笑眯眯的想着,安王和诚王,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友好合作下去呢? 简珞瑶只顾关注安王妃和诚王妃之间的暗涌去了,倒没有注意到太后说这话时,元贵妃清白交加的脸色。 一回到长春宫,元贵妃又气得想砸桌子:“那个老不死的今日是在警告本宫呢,打量本宫听不出来?她当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了,以为说几句狠话,本宫就会怕她不成?” “主子息怒,太后自然拿您没办法,不然也用不着在这里放狠话了。”林姑姑轻声劝道,“不过奴婢觉得太后素来不爱管这些琐事,今日这般说,是警告也是提醒呢,万岁爷到这个年纪,连个孙子孙女都好没有,已然说不过去,这连着几个月子嗣陆续出问题,已是不好的兆头,别说太后了,万岁爷只怕也不会放任自流下去,是以奴婢觉得,诚王妃这一胎,无论如何也不能出问题——甭管别人如何,至少咱们不能沾手。” 第102节 林姑姑说到圣人,元贵妃的怒气倒是略有些收敛,沉吟道:“你说得有几分道理,那老不死的惯会在万岁爷跟前装慈母,定是发现万岁爷的态度了。” “主子英明。” 只是元贵妃又怒道:“那本宫就眼睁睁看着路氏那贱人平安生下皇长孙?本宫如今可琢磨过来,诚王府那姨娘本宫根本没放在眼里,老不死的今儿那番话,摆明了是算在本宫头上,岂不是叫本宫替路氏背黑锅?” “主子不必着急,这笔账咱们慢慢清算,至于诚王妃的孩子。”林姑姑顿了顿,笑道,“是不是儿子还未必呢,奴婢就不相信,诚王天赋异禀,每回都能是儿子。” 元贵妃仍皱眉:“万一是呢?” “万一是皇长孙,咱们也不必怕。”林姑姑娓娓道来,“主子可还记得,咱们为什么谋算皇长孙一事?” 不等元贵妃回话,林姑姑继续道:“那是因为咱们殿下比前头几位皇子小太多,安王都成亲好几年了,咱们殿下连正妃都还没定,万岁爷总说殿下还小,不着急。这老辈都说了,人都是隔辈亲,就怕安王他们生几个皇孙出来,分走了万岁爷对咱们殿下的宠爱。” “不过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四皇子六月底大婚,五皇子今年年底,之后就轮到咱们殿下,主子您多在万岁爷跟前说一说,万一就提前给殿下指婚了呢?即便不能提前办喜事,咱们殿下及冠也是这几年了,到殿下成亲的时候,诚王妃的孩子顶多不超过三岁,这么小的娃娃,话都说不利索,能如何吸引万岁爷的宠爱?等咱们殿下的孩子一生下来,自然是小皇孙中的第一人,其余谁比得上?” 元贵妃沉吟片刻,不由点头:“有几分道理。” 林姑姑轻笑:“还得主子自个想明白,您这么多年圣宠不衰,也清楚万岁爷的底线在哪儿。” 元贵妃眼神一闪,抿了抿唇,没说话了。 慈宁宫内,照例是众人都散去了,简珞瑶还在陪太后斗地主。 太后今日有些失神,握着牌的时候还忍不住看了简珞瑶的肚子好几眼,简珞瑶努力忽略太后的视线,还是架不住太后自己把话挑明。 “你二嫂如今都怀上了,你也加紧些。” 简珞瑶哭笑不得道:“王爷都不在京里呢,皇祖母叫孙媳如何加紧?” 太后心想也是,却没表露出来,只道:“你这孩子也当真不害臊。” “皇祖母又不是外人,孙媳自然想什么说什么了。”简珞瑶不掩脸上对太后的信任和幕孺,压低声音道,“这宫里头,也就皇祖母真心为孙媳着想了,不然也不会说这样的话,旁的人,指不定怎么看笑话呢。” 太后拍了拍简珞瑶的手背,没头没尾的道:“你母妃……也不容易。” 简珞瑶心底闪过一丝狐疑,面上却是全然的不解:“皇祖母为何这么说?” “你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便能懂了。”太后说完,便转移了话题,道,“说起来老三也离开两日了,不知路上可还顺利。” 许是简珞瑶之前气氛铺垫的好,太后这会提到萧长风,语气里全然是对孙子的关切。 简珞瑶也叹气,带了一丝担忧的道:“虽说王爷这是第一回出远门,不过还有两个大人在,路上应该不会出问题。” 顿了顿,简珞瑶又道:“孙媳妇担心的是他在外边的吃住。王爷这回出门,丫鬟没带一个,说是为父皇分忧,影响不好。这也就罢了,他连以往常伺候的近侍都没带,只让侍卫跟着,可那些侍卫一个个粗枝大叶,哪里是伺候人的?” 太后点点头,“你不说哀家倒还没想起来,老三和他几个兄弟都一样,这么大岁数了,还没独自去那么远过,他想表现给他父皇看,哀家不反对,男子总要有些志气,但若像你说得那般,也委实过了,这外边本就不如宫里府里,哪能如此委屈自己?” “孙媳妇也这么劝过,不把自己照顾好,到了广州怎么替父皇排忧解难?”简珞瑶说着摊了摊手,无奈状,“可王爷全然不听,就怕让父皇失望了,皇祖母您是不知道,孙媳妇前一日给他收拾的行李,王爷非说太铺张了,要孙媳妇从简,孙媳妇没办法,将行李减了再减,到王爷出发的时候,竟比两位大人的还轻便些……” 太后许是想象了一下萧长风一丝不苟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这孩子,往常看着挺沉稳,关键时刻怎么就如此不着调。” 一旁的岑姑姑笑道:“主子这话可不对,王爷公事上是从未出过差池的,这私下里,依着王爷对万岁爷的幕孺,会这般,奴婢倒也不惊讶。” 简珞瑶跟着点头:“听岑姑姑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王爷还说过一句,他南下是替父皇分忧,自然要带个好头,态度表现出来了,底下的人才会认真办事……不过这朝堂上的事,孙媳妇也不大懂,王爷说什么,孙媳妇只能照办了。” “难怪你们小俩口相处得这般融洽,都是赤诚之心。”太后眼神闪过一丝欣慰,笑道,“你做得对,所谓夫唱妇随,男人的事不懂没关系,帮他打点好才要紧。至于老三,这份心境倒也难得……” 话还没说完,圣人的声音从殿门口传进来,圣人许是心情不错,声音里还带着笑意,问了一句:“难得什么?” 简珞瑶忙起来请安,心里头却是一震雀跃,万没想到圣人来得这么及时,不替萧长风刷一刷好感,都对不起自己。 圣人挥了挥手,给众人免了礼,才在太后对面坐下,笑问道:“母后方才在说什么?” 太后笑而不答,反问道:“这会儿为何往哀家这里跑?” “儿臣批完奏折,这会正无事,李成说老二家的有喜了,儿臣想着几日未跟母后请安了,这才来过来,也顺带问一问老二家的事。” “请不请安的,哀家倒不介意,近日皇儿为南方水患一事,担忧的茶不思饭不香,如今好容易忙完,为何不多休息休息?” “儿臣一时闲下来,也没有困意。” 太后点了点头,便道:“老二家的确实是有喜了,三个半月,哀家瞧着她这胎不错,老二家的脸也珠圆玉润,怀着的定是个白胖的小子。” 圣人便大感兴趣的跟太后讨论了未来孙子,母子两兴致一来,连给诚王妃赏什么物件都商量好了。 聊了一会儿,圣人端茶抿了一口,才笑道:“母后方才和老三家的聊得开心,朕这一进来,该不会打断你们了罢?” “反正说得也是你,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圣人更好奇了:“母后说儿臣什么?” “说你这个父皇当得真真是称职,把老三教得那般好。”太后说着,看了简珞瑶一眼,笑道,“瑶丫头,也给你父皇学一学,老三前儿是怎么一再叮嘱你从简再从简,要你把包裹减了又减的。” ☆、第81章 01.01 太后年轻时受过磋磨,熬坏了身子,自年后几乎是阴雨连绵,受这湿冷天气影响,太后夜间常痛得无法入睡,太医如何医治都不管用。 不过简珞瑶并不知道,只是见太后面色难掩倦意,想是夜间没睡好的缘故,便道:“皇祖母瞧着似有些精力不济,孙媳妇不会打扰了皇祖母歇息罢?” 太后摆了摆手道:“无妨,只是近来夜里总有些不好安眠。” 简珞瑶又惊讶又关切的问:“皇祖母身体不适,可叫太医来看过了?” “老毛病了。” 见太后不愿多谈,简珞瑶便也只满脸担心的道:“这身体不适可不能拖,尤其是夜间睡眠,夜里睡不好,一整日都打不起精神。罢了,孙媳妇也不打扰皇祖母的休息,您早些回寝宫补一补眠罢。” 说罢,简珞瑶便要起身告辞。 太后许是真的犯困了,并未挽留,只对一旁的岑姑姑道:“去送一送瑶丫头。” 简珞瑶笑道:“孙媳妇来皇祖母这儿,都熟得跟自个儿家似的,哪用得着岑姑姑相送?岑姑姑倒是快些安顿皇祖母歇息,孙媳妇这便放心了。” 太后拍着简珞瑶的手背,欣慰的笑道:“好孩子。” 简珞瑶便从出了太后寝宫,径自往昭阳宫去。 王姑姑在殿门口瞧见简珞瑶,忙笑着迎了上去,道:“奴婢见过王妃。主子刚刚还说起王妃了,怕您在慈宁宫耽搁太久,打扰了太后娘娘休息。” 简珞瑶挑眉,面上不动声色的笑着,“母妃多虑了,不过皇祖母那儿瞧着确实精力不济的样儿呢。” 王姑姑许是有意提醒,都不用简珞瑶明问,听到这暗示的话便回了:“王妃有所不知,太后娘娘早些年患了风湿,这么多年用珍贵药材养着,慈宁宫又日日不断炭火,太后娘娘便多年未犯病了,只奈何这今年天气不好,自年后来,阴雨连绵数月,慈宁宫再整日烧火,太后娘娘也难免沾染了湿气,这不,又犯病了。” “原来是风湿,皇祖母先没说什么病,我还担心呢。” 王姑姑便笑道:“王妃这话倒是说岔了,风湿虽不是大病,这犯起病来也是要命,太后娘娘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哪还能受这个苦?” “那到是,皇祖母年纪大了,再受这个苦,叫我们做晚辈的如何忍心。”简珞瑶若有所思的道,“先前不知道还好,如今知道了,自然要替皇祖母分忧,听闻江南多珍稀药材,也不知王爷能否得个机缘。” 王姑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最喜欢睿王妃的就是这一点,聪明,一点即透,有时候考虑事情周全并不亚于他们这些活了几十年的老骨头。 就比如刚才,她的原意是提醒睿王妃一句,无论如何,自睿王妃进门以来,太后对她比对公主们还好些,睿王妃承了太后的照拂,在太后身子不适的时候,自然也要为太后分一分忧,甭管能不能解决太后的病痛,心意到了便好。 却不想睿王妃比她想得还长远些,写封信叫远在江南的殿下寻药材,于殿下而言不过是吩咐几句底下的人,并不会打扰殿下办差。到时候殿下命人将药材送回来,圣人少不得也要夸一句殿下孝心有加。至于睿王妃的心意,上头也知道,殿下远在南方,他能知道太后身子不适,还不得睿王妃写信提醒? 如此便是一举多得,殿下和睿王妃的孝心叫上头都知道,更叫圣人对殿下多一份好印象。 她不过是简单几句话,睿王妃便能想到如此,明明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子,也不知简家怎么教的。 不过简家也委实不差,睿王妃虽不是出身世家,可待人接物样样不差,关键还能哄太后开心,又借着这份孝心入了圣人的眼,圣人又连带着对殿下比以往多了几份关注,比起安王妃和诚王妃,除了家世较之睿王妃好一些,其余还真不如睿王妃。 先不提家世,单轮才貌品性,睿王妃这样的人儿,陪他们殿下还真使得——便是她从小看殿下长大,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至于睿王妃的家世,现下看来,倒也不是全然没可取之处,去年科考,睿王妃娘家大哥年纪轻轻被圣人点了探花,如今任翰林院编修,替圣人起草诰敕文书等工作,虽只是七品官,却也是天子近臣,圣人近来几次夸赞简编修年轻有为,照着这趋势下去,简编修未尝不能成为天子红人。 睿王妃娘家兄弟除了简编修,另还有两个年纪轻轻已经是举人,就等着一朝金榜题名,睿王妃的父伯也借是进士,真真算起来,那些自诩底蕴深厚的清贵人家,子孙被娇养得纨绔,还真比不得简家满门男丁皆争气。 简家男丁都有志气,能立得起来,日后便是殿下的得力助手,虽家世差了些,殿下却正是缺能人之际,倒也能弥补这个缺憾。 如此算下来,圣人将睿王妃指给殿下,倒也不算太差,虽比不上罗姑娘,比之旁的闺秀却要好上许多,她跟在主子身旁,也眼见着主子对睿王妃的态度渐渐变软,可见心里头也开始满意了。 思及此,王姑姑收起满腔心思,朝简珞瑶笑了笑:“王妃孝心可嘉,太后娘娘知道想必也要欣慰的。” 简珞瑶笑道:“还得谢姑姑提醒,不然我还真没注意到这方面。” “王妃不在宫里,每五日才入宫一回,太后娘娘又历来不爱叫人操心,常遮掩着,您不清楚也正常。这倒不是王妃的疏忽。” 正说着,两人入了昭阳宫,王姑姑却不是领着简珞瑶去正厅,而是在走廊上冲她拱了拱手,笑道:“主子今儿在寝宫,王妃请随奴婢来。” 简珞瑶心里有些诧异,这是她嫁给萧长风以来,第一回进淑妃的寝宫。 就是不知她的婆婆淑妃娘娘,此举是有意还是无意。 走进淑妃寝宫,淑妃一改往日盛装打扮,卸了钗环,换了舒适的常服,正慵懒的歪在榻上,逗弄着怀中的波斯猫。 王姑姑轻声道:“主子,睿王妃来给您请安了。” 淑妃眼皮也没抬,慵懒的“嗯”了一声,正低着头,半阖着眼,保养得宜的素手一下一下抚着毛绒绒的猫毛。 简珞瑶倒没在意,淑妃对她自来是这个态度,看似轻慢,但除了成亲头一日来请安,之后再没刁难过她。简珞瑶便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妃。” “起罢,也不是外人,自个找个地儿坐下。” 不等简珞瑶说话,王姑姑已经引了简珞瑶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下,旋即有宫女上热茶热点心。 简珞瑶落座后,看向淑妃怀中的猫,眼底带上了一丝喜爱,笑道:“母妃这猫儿瞧着真真是漂亮,通体雪白,眼睛圆润可爱,毛色光泽华丽,与往常见的猫格外不同。” 淑妃这才抬头,瞥了简珞瑶一眼:“你倒是识货,这是波斯进贡来的,旁的人未必有。” “儿媳听闻前儿波斯进贡了贡品,像这些活物可是限量的,数量至多的也只有一对,母妃手中这只猫儿,只怕也是独一无二的。” 淑妃勾了勾唇,没说话,便是默认了。 简珞瑶见她真喜欢这只波斯猫,更加投其所好,说起养猫的心得,她虽然现在不养猫,以前也是有过一阵兴趣的。 王姑姑也时不时的差一句,笑道:“王妃有所不知,主子对这只猫儿可是心爱着,还取了个名字,叫雪儿呢。” “雪儿毛色雪白,只一双漂亮的眼睛如蓝宝石,母妃这名字取得真真贴切。”简珞瑶抿唇笑道,“不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母妃又给王爷生了个妹妹呢。” “本宫的昭阳宫清冷,若真有个孩子,倒也能增添不少人气。” 简珞瑶眼皮一跳,有些怪自己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诚王妃怀孕的消息今天刚传出来,多少人在意着。 偏就她什么动静都没有。 淑妃往日对她再如何不闻不问,这事关子嗣大计,也不可能真的不关心。虽说之前在慈宁宫,淑妃被元贵妃逼得给了承诺,不给睿王府后院添女人,可淑妃不动手,不代表不能逼她自己动手,淑妃是宫妃,又是她名正言顺的婆婆,真要下了命令,她也没办法不从。 简珞瑶这会儿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淑妃只瞅了简珞瑶,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嗤笑一声,放开怀中的雪儿。原本乖巧伶俐的雪儿,却动作轻快优雅的跳下软榻,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出寝宫了。 不肖人提醒,自有宫女麻利的跟了上去。 第103节 淑妃半直起身子,漫不经心的道:“本宫叫你来是想提醒你,虽说本宫也等着抱孙子,不过这子嗣宁愿看缘分,那些个用药的,即便是怀上了,也未必保得住,生下来也未必能养大,毕竟是药三分毒,谁知道会不会在娘胎里吃坏东西。把身子调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简珞瑶微微愣住,万没想到淑妃喊自己来是说这个。这番话看似是敲打,实则却是安抚,至少她听了淑妃的话,心里头隐隐的那点焦躁,也稍稍退下去了。 婆婆都能心态这么好,她还急什么? 简珞瑶面上露了丝笑意,真诚的道:“媳妇知道了,谢母妃提点。” 淑妃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道:“瑱儿走前一再托本宫看顾你,本宫在宫里也管不了那么多,你自个儿看着办。” “媳妇儿知道,请母妃安心。” 淑妃点了点头,似忽然想起般的,问:“方才万岁爷是去慈宁宫了?” “是的,父皇去看皇祖母的时候,儿媳正在旁边。” “万岁爷说了什么?” “父皇只是问了皇祖母的身子,倒是皇祖母,将儿媳逗她的话,一股脑儿说给父皇听了,也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多想。” “你给太后说什么了?” “就前儿王爷出发,许是因为头一回,没有经验,又想叫父皇瞧见他的努力,王爷非要儿媳给他的行李一减再减,减到最后只剩两个包裹轻装上阵,连另外两位大人的行李都比王爷多些,儿媳委实担心王爷在路上东西不够用,跟皇祖母说时便提了一句,皇祖母倒将笑话说给父皇听了。” 简珞瑶说着,一脸无奈的表情:“也不知王爷回来后,会不会怪儿媳又毁了他在父皇心中的形象。” 淑妃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意味深长的道:“瑱儿还不至于如此小气,你自来是什么性子,他能不清楚?” 简珞瑶察觉到淑妃态度软和了,便笑道:“那王爷真要怪罪起来,儿媳可就拿母妃的话去堵王爷的嘴了。” 正说着,不知何时出去了一趟的王姑姑满面笑容的近来,道:“见过主子,王妃,方才万岁爷跟前的李公公来了一趟,赏了不少东西下来,有给主子的,还有给王妃的,可要呈进来瞧一瞧?” 淑妃精致的柳眉微微挑起:“赏的什么?” “就一些料子和珠宝,花样不算太多,却是前儿各方进贡的,尤为难得。” “李公公可说了什么?” “并未留话。”王姑姑也有些疑惑,仔细回想了下,不是很确定的道,“奴婢与李公公寒暄时,听到李公公提了一句,说殿下不在京里之类的。” 淑妃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瞥了简珞瑶一眼,“若没什么事,便先回去罢。” 王姑姑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先出去时,主子和睿王妃还因着雪儿的话题,相谈甚欢着,她这近来开口前,也没瞧见主子或王妃脸上有何不悦,为何她报了万岁爷赏赐的好消息,主子反倒打发王妃走了? 难道主子不高兴万岁爷连睿王妃一道赏了? 王姑姑百思不得其解,简珞瑶却心知肚明,今儿目光都集中在怀孕的诚王妃身上,没人注意到她又在慈宁宫跟圣人打了个照面,可圣人这东西赏下来,众人便知道她又在圣人跟前讨巧了,还留在宫里不出去,保不齐就被人围住脱不了身。 因而听到淑妃的话,简珞瑶便立即起身福身道:“儿媳就先告辞了,过几日再来看母妃。” 淑妃却懒怠的摆摆手:“随你入不入宫。” 这轻慢的态度,更让王姑姑担心了。简珞瑶还没说话,王姑姑看了淑妃一眼,又看向简珞瑶,忙道:“奴婢送送睿王妃。” 简珞瑶便笑道:“有劳姑姑了。” 王姑姑这才稍稍安心,自家主子态度大变,好在王妃并未放在心上。也说不得是她离开这会发生了什么。 领着几箱子赏赐,简珞瑶出了昭阳宫,往宫门的方向走着,郑嬷嬷在旁边低声道:“今儿瞧着淑妃娘娘的样子,姑娘先前推了那些请帖,倒真真是入了淑妃娘娘的眼呢。” 简珞瑶轻笑道:“长袖善舞固然好,可母妃出身世家,自来看重的是品性,非端庄大气不能入眼,真要落了个不安分的印象,那才是得不偿失。” 郑嬷嬷点头:“还是姑娘想得透。”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萧长风不在的日子,一开始有些难熬,不过日子一长便也习惯了。 简珞瑶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嫁人后的日子都能过得跟在娘家时一般悠闲,其中固然有萧长风的纵容在内,却也是本性使然。 萧长风不在家,简珞瑶平日里吃喝拉撒之余,便多了一项事做,期待萧长风的书信,或者是回信。 虽说这时代通信不方便,那也是对旁人而言,这年头不一定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有身份地位,还真没什么事办不成的。 驿站每日都有折子往京城递,快马加鞭,三五日便到一次,稍微有些门路的人,都能叫驿差带信,更别提萧长风身为王爷了。 这一日,长顺又领着萧长风的信回来,郑嬷嬷从屋外捎了进门,简珞瑶见状立即从榻上起来,一旁的白露忍不住笑道:“姑娘平日里恨不得十二个时辰歪在榻上,只有见了王爷的书信,才会如此积极,奴婢瞧着,往常王爷回府,姑娘都没如此热烈的迎接过呢。” “你不懂,常言道距离既是美,王爷近来不在身旁,才能叫人更加惦记。”简珞瑶笑着,已经从郑嬷嬷手中接过了信,摊开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简珞瑶面上便露了笑意,白露好奇的问:“姑娘,王爷写了什么?” “上回信里提醒王爷去寻些药材,皇祖母风湿痛,王爷派人去打听,已经有眉目了,想必过几日便能送过来。” 郑嬷嬷闻言便道:“确实得赶早,再过些时日天气好转了,说不得这药材就不灵了。” 简珞瑶笑而不语,手指轻轻抚着信纸,略显粗粝的质感,在摩擦下发出些轻微的声音。 其实她笑的并不是萧长风回信得内容,而是开头的名称。 “爱妻”——万万没想到,萧长风肉麻起来也挺厉害的。 不知道他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不得不说,简珞瑶虽然带了一丝调侃的心情,心底的甜蜜却是骗不了人的,她这般想着,旋即又拿了信,仔细研究着开头那两个字。 简珞瑶这举动,看在众丫鬟眼里变成了爱不释手。 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挤眉弄眼。 郑嬷嬷瞧在眼里,却没有出声训斥她们了。这丫鬟们近来性子活泼许多,有了先前在简家的样子,纵然有王爷不在,她们心底放松了许多的缘故,却也是因着她和姑娘的有意纵容。 王爷刚南下的那几日,姑娘总是提不起劲来,做什么都惫懒,屋子里的丫鬟们也因此缩手缩脚。如今倒是会在姑娘跟前凑趣几句,有她们的调节,倒也缓解了姑娘因王爷不在府的落寞。 郑嬷嬷不想打断自家姑娘说笑的好兴致,便只当没瞧见,目光瞥到简珞瑶身上,却笑着开口道:“王爷要是知道姑娘拿了他的信就舍不得放下,只怕也愿意再多写些东西。” 简珞瑶却道:“再多写就没东西可说了。” “也是。”郑嬷嬷深以为然,温声道,“这两三日一封信的,本就频繁,王爷办差之余还要抽空写书信,已是为难。” 郑嬷嬷这是委婉的提醒自家姑娘,王爷毕竟是出去办差的,却日日往王府寄信,被旁人知道了,还不知在圣人跟前怎么编排王爷不用心办公。 “便是再忙,花个一刻钟半刻钟写信的功夫,也还是有的。” 简珞瑶可不相信男人所谓的忙,没时间。他若爱你,自然会抽空关心你逗你开心,真要连这几分钟的时间都抽不出来,那就是没兴趣应付你了。 好不容易萧长风有这个觉悟,她想的是怎么把他这一时兴起变成习惯,以后不管去哪里都要像这回一样事事报备。 哪还会故作大方的叫他别写信? “话虽如此,不过王爷到底是去办差的,次次叫驿差送信来王府,就怕被人说是因公徇私。” “旁的人都送信,怎么王爷就不能送信?”简珞瑶轻笑,“王爷可是父皇的儿子,身份尊贵,怎么享用这点特权就要被人说三道四了?” 郑嬷嬷想了想,不由点头:“姑娘说得是,奴婢过于小心了。” 简珞瑶心说郑嬷嬷不是过于小心,而是有这个时代的通病,把女人的地位放得太低——或许说郑嬷嬷的思想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女人在如何出身富贵,再如何贤良淑德,再如何倍受宠爱,在男人跟前也是不平等的,女人只能算是男人的附庸,所以她理直气壮的接受萧长风抽空两三日写一封信回来,在郑嬷嬷看来便有些诚惶诚恐,生怕萧长风哪日一个不耐烦,反倒怪她一点都不贤惠不体贴。 简珞瑶很能理解郑嬷嬷的担心,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者说要求,过于天真了,可至少她还是很有希望的,为什么不尝试就放弃呢? 不过郑嬷嬷担心归担心,她提醒过后,自家姑娘还是坚持要做的事,郑嬷嬷每次都依言照办。 简珞瑶照例回了信,郑嬷嬷拿去给长顺:“驿差明儿一早又出发,叫他带上这封信。” 屋子里,白露探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道:“姑娘,今儿没下雨呢,也没刮大风,您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简珞瑶刚搁了笔,也觉得这会儿再回榻上歪着没什么意思,听得白露的话,便点了点头:“行,你陪我去走走罢。” 今儿白露和秋霜当值,两个丫鬟便陪了简珞瑶出去,另有两个刚提为二等的小丫鬟跟在后边,替简珞瑶抱披风的抱披风,抱伞的抱伞。 在湖心亭绕了一圈,简珞瑶瞧着天色又有些阴下来了,无奈道:“估摸着又要下雨了。” 秋霜抬头瞧了眼慢慢聚集的乌云,问道:“那姑娘可要往回走?” 简珞瑶点头:“回去罢。” 白露从身后小丫鬟手里接过了披风,一面道:“起风了,姑娘披上披风可好?” 简珞瑶“嗯”了一声,白露已经麻利的抖开披风,披到她肩上。 一行人打道回府,仍是慢慢的散步,天变得快,却迟迟没下雨,进院子的时候,简珞瑶也没淋到一滴雨。 倒是院子里有些不太平。 简珞瑶刚踏进院子,瞧见绿绮匆匆从小厨房出来,手里端了什么。 “姑娘。”绿绮也瞧见简珞瑶,忙停了脚步,朝简珞瑶福身。 “你脸色匆匆,这是要去哪儿?” “回姑娘,红云方才在屋子里晕了,奴婢去厨房给她要了些热汤送过去。” “红云晕倒了?怎么回事,可叫了大夫?” “郑嬷嬷已经派人去叫大夫了,现在还不知红云什么情况,不过奴婢瞧着应该没有大事,红云晕完没多久便醒了,也没说哪儿不舒服。” 简珞瑶却担心绿绮是在安慰自己,便道:“若无大碍,怎么说也不会无故晕倒,我与你一道去瞧瞧罢。” 绿绮便笑道:“红云要是知道姑娘这么担心她,还指不定多高兴呢。” 简珞瑶便瞥了她一眼,也笑了:“我对你们的关心,都是一样的。” 说罢,已经来到了红云的屋子。 简珞瑶这个王妃做得威风,是王府名副其实的当家主母,后院几乎是她的一言堂。 王府人丁少,后院除了简珞瑶,就没有别的女主人,偌大的后院,空出了许多屋子,简珞瑶院里的屋子也还没塞满人,她便做主,叫郑嬷嬷和四个贴身丫鬟,搬到了两旁的耳房住,一人一间屋子,待遇好得几乎令人侧目。 是以,红云在自己的屋子里住得舒服,她丈夫跟着萧长风南下办差后,她忙完了也不回新房去,照例在耳房里歇下。 简珞瑶进了屋,瞧见郑嬷嬷也在,正坐在红云床边跟她说些什么。 听见动静,郑嬷嬷和红云一起回头,郑嬷嬷忙起身行礼,又道:“姑娘怎么来这儿了?” 红云也挣扎着要起来,被简珞瑶按住了,“你身子不舒服,好生躺着罢。” “奴婢这屋子脏乱,姑娘身份尊贵……” 不等红云说完,简珞瑶已经摆了摆手,回顾一周,笑道:“你这屋子干净整洁,又布置了你自个儿做的小玩意儿,我瞧着倒有趣,怎么就脏乱了。” 红云垂了头,低声道:“毕竟是下人的屋子,唯恐堕了姑娘的身份。” “我就不爱听你们说这些。”简珞瑶不在意的摇头,问道,“你身子如何了?怎么就忽然晕倒?” 郑嬷嬷一抿唇,眼底露了一丝笑意,含蓄道:“姑娘先别担心,奴婢想着或许不是坏事。” 第104节 “不是坏事?”简珞瑶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喜事?” 红云脸颊一红,有些紧张又有些担心,揪起了被子的一角,咬唇道:“不会罢……” 自个儿成亲两个多月,她男人已经随王爷出去办差小半个月了,怎么会这个当口有孕? 不过虽然难以置信,红云心里又多了一丝期待。 如果是真的,那该多好? 绿绮白露她们也面露笑意,为红云感到高兴,白露又问了郑嬷嬷一句:“嬷嬷你觉得红云姐姐有喜这事有几成准?” “七八成罢。”郑嬷嬷说着,不着痕迹的看了简珞瑶一眼。 郑嬷嬷有些担忧,想到自家姑娘嫁给王爷一年多,却还半点消息都没有,红云这才成亲两个月,就像是有喜了,刚巧又在诚王妃怀孕的当口。 也不知姑娘会不会紧张。 郑嬷嬷本就这般担心,瞧见简珞瑶脸上似有些恍惚时,就更担心了,刚想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一个年轻小厮的声音:“郑嬷嬷,您叫奴才请的大夫,奴才请过来了。” 郑嬷嬷应了一声,先看向简珞瑶,迟疑道:“姑娘,您……” 简珞瑶知道郑嬷嬷是想叫她回避,不过她心里也有些紧张,听到红云可能怀孕的消息,她才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反常,情绪反复,犯困,容易感觉累,而且这个月的例假迟也迟了几日。 虽说她现在年轻,刚来例假还没几年,做不到十分稳定,推迟例假的次数也不少,可万一中奖了呢? 简珞瑶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紧张,偏还不敢表现出来,怕万一不是太过失望,便努力抑制着,朝郑嬷嬷摆了摆手:“索性也没事,就看看大夫怎么说罢。” 红云没想到其他,还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一脸感动的看着简珞瑶:“姑娘,您……” 简珞瑶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心里头多了一分信心,看着红云这样子,便知道怀孕对情绪影响也太大了,红云平时可没这么情绪外露过。 郑嬷嬷掩下心头的担心,吩咐几个丫鬟道:“白露和秋霜,你们去将屏风摆起来,绿绮,随我去请大夫进来。” 不多时,屏风摆好了,就在床前,正好挡住了简珞瑶和红云。 其实主要是为挡住简珞瑶,毕竟是王妃,身份金贵,不是什么人都能瞧见,更怕这大夫出去说漏了嘴,旁人还以为自家姑娘摆不起王妃的派头。 简珞瑶心知肚明,便没有说话,隐隐约约看着个老大夫被郑嬷嬷领了近来,走到屏风前。 不肖提醒,红云已经将手腕伸了出去,大夫摸了摸脉,当即捋须笑道:“这位娘子是有喜了,正好两个月。” 老大夫也是乖觉,他老归老,一点都不糊涂,知道睿王是出了名的宠王妃,没有旁的妾室,怀孕的女子,不是王妃就是底下的丫鬟,可王妃不可能会住在耳房,那边是丫鬟了。 既然是丫鬟,自然当不得“夫人”“太太”的称呼。 简珞瑶听得这个称呼,也露了一丝笑意,身旁的红云已经激动的红了眼眶。 想想也是,红云虽然刚成亲不久,可她年纪不小了,比简珞瑶还大半岁,刚好在成亲的那阵子,过了二十岁生日,虽说丫鬟成亲晚很正常,可二十岁还不嫁人的丫鬟,也不太多了,旁的女子这个时候早已当了娘,她才怀上孩子,自然是激动的。 简珞瑶拍了拍红云的肩,听着郑嬷嬷在问大夫:“您可确定?” 大夫笑道:“已经两个月了,能够确诊是滑脉。” 郑嬷嬷又问老大夫一些注意事项。 红云也忙压下了激动的情绪,竖起耳朵来听。 老大夫事无巨细,将注意事项说了一遍,又道:“可需要老夫一一写下来?” 郑嬷嬷点头:“如此就劳烦大夫了。” 老大夫笑说无妨,正要叫郑嬷嬷给他纸笔,屏风后的简珞瑶却不动声色的咳了咳,老大夫听不出来,郑嬷嬷和绿绮她们却知道是自家姑娘发声音,一时紧张的看着屏风后。 简珞瑶没说话,默默的将手腕递了出去。 郑嬷嬷眼底闪过一丝迟疑,老大夫却是医者父母心,见状也不多问,便要把手搭上去诊脉,郑嬷嬷却连忙打断了,忙从怀中取了帕子遮在简珞瑶手腕上,这才对老大夫道:“请。” ☆、第82章 01.01 老大夫一愣,眼底闪过一丝郑重,知道现在这位病人的身份,与先前那位截然不同。 但他行医这么多年,也不是被吓大的,不动声色的收了心思,搭上跟前的手腕,认真开始诊脉起来。 郑嬷嬷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露分毫,她身后的白露和秋霜却克制不住,两人对视一眼,眼底既是紧张又是期盼。 紧张的是不知道姑娘为何忽然要老大夫诊脉,期盼的是说不准姑娘也跟红云一样,是有孕了呢? 姑娘嫁给王爷一年多了,这上头的安王妃和诚王妃陆续有孕,虽说安王妃胎儿小产了,可她有动静,至少能生孩子,以后机会多的是,自家姑娘一个消息都没有,外边指不定在笑话姑娘生不出来。 尤其是如今诚王妃又有孕,看怀孕状态,跟憔悴的安王妃截然不同,连太医都说怀相好,指不定又生个儿子。 自家姑娘压力是越来越大了,即便是王爷现在不说,可也不代表日后不着急啊! 因为有期待,老大夫给简珞瑶诊脉的时候,满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影响了老大夫的判断,郑嬷嬷更是一眨不眨盯着老大夫的脸色。 老大夫并未因为自己被这么多人认真瞧着,就水准失常。他诊了片刻,抬手离开简珞瑶的手腕,低声道:“请换一只手来。” 简珞瑶心里一个咯噔,难道她想错了? 虽然心里担心,简珞瑶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将左手伸了出去。 郑嬷嬷也收起心底的失望,忙将手帕盖到简珞瑶左手腕上,大夫如此又摸了片刻的脉,这才收了手,整理了一下语言,道:“瞧着像是滑脉,只是日子有些浅,老夫不敢十分肯定。” 简珞瑶本来还失望着,听到老大夫这话,简直就是峰回路转,惊喜程度果断加倍。简珞瑶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还没说话,郑嬷嬷已经问道:“日子浅大概也能诊出怀孕的时日罢?大夫觉得有几成把握?” “顶多一月出头,不到一个半月,至于几成把握……”老大夫捋了捋须,及时改了口,道,“六七成还是有的。” 其实他想说照他的经验来看,后边这位怀孕,至少有□□成的把握,只是他琢磨了下,照这满屋子小心又紧张的态度来看,这位身份可真真不一般,保不齐就是这府里的主子。 那可是皇家血脉,他哪敢把话说得那般满?只将把握减了两三成,已经是十分冒险了,这位性子若不算好,万一诊断有误,他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毕竟只是个大夫,无权又无势的,委实架不住身份尊贵的人将气撒在他头上。 还是保险为好。 郑嬷嬷不知道老大夫具体想的什么,但他的心思,她大概是能摸得准的,这老大夫瞧着就是滴水不漏的人,他既然敢断言姑娘有六七成的可能是怀孕了,那实际上就至少有七八成,她再结合姑娘近来的性情习惯,心里头更是有数了。 不过郑嬷嬷处事老练,掩下了心头的狂喜,有条不紊的咨询了一番,又亲自塞了个数额大的荷包给老大夫,明里暗里叮嘱他保密,今日之事谁都不能透露。 老大夫一派正气的笑道:“贵府对丫鬟真好,丫鬟有事也如此及时的请大夫。” “可不是,这丫鬟刚成亲不久,还是我们王爷王妃亲自做的媒,她如今怀孕了,王爷和王妃也高兴。” 郑嬷嬷解释了一通,见老大夫了然的神色,这才放心了。 睿王妃底下嫁了人的丫鬟怀孕,跟睿王的通房丫鬟怀孕,这两个消息虽然对他们没什么实际影响,可郑嬷嬷就怕怀孕的姑娘多想。 郑嬷嬷贴身照顾简珞瑶,自然知道她近来情绪起伏大,先还以为是王爷离京的缘故,现在才知道是因为怀孕。为了保险起见,不给自家姑娘添堵,郑嬷嬷还是耐着性子暗示了老大夫一通,这才交代了小厮,要亲自将老大夫送回家。 两辈子第一回怀孕,简珞瑶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这种小心翼翼的心情,自有人把她当国宝供着,郑嬷嬷等人如今对简珞瑶,那真真叫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简珞瑶走个路都恨不得三个人扶着。 以前还劝简珞瑶出门散步的郑嬷嬷,这会儿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希望她老实在屋子里待着了。 “姑娘,这外边天冷,风大,还没太阳,您出去万一受了寒回来,肚子里的小皇孙如何受得了?” 简珞瑶这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随口道:“什么小皇孙,人大夫都说了,未必就真怀上了,你们这样大动干戈,反倒不好。” “姑娘瞎说什么,您这些日子嗜睡,食欲又比以往大,明显就是怀上小皇孙了。”郑嬷嬷紧张的否定到了简珞瑶的话,嘴里又念念叨叨,“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简珞瑶:…… 郑嬷嬷都紧张的开始胡言乱语。罢了,她就不提醒郑嬷嬷。 不过对于外出,简珞瑶还是据理力争,“大嫂怀了孕,祖母她们时常叫她多出去走动,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行了?” “我的姑娘啊,您这还没满三个月,胎都没坐稳,小皇孙还脆弱着呢,所以需要好生将养,大少奶奶那是月份大了,如今多走动,一来锻炼肚子里的小少爷,二来以后生产的时候,也会更顺利一些。”郑嬷嬷哭笑不得,“姑娘怎么连这都不清楚。” 简珞瑶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是不清楚,是她没想到这一层,以为郑嬷嬷要把当活菩萨供到生完孩子。 也有可能是一孕傻三年。 郑嬷嬷另有忧虑,她想了想,道:“姑娘,您这多半是怀上了,有许多忌讳,单奴婢也记不了这么多,倒不如改日请太太她们过府?” 简珞瑶这回智商上线了,摇头道:“这还没有确诊,请了娘过来,难免叫人怀疑,反倒不美。” 郑嬷嬷想想也是,道:“安王妃她们都费劲心思将消息瞒过三个月后,诚王妃就更加厉害了,玩了一出障眼法,禁足出来后胎儿都快四个月了,她们小心成这样,自是因为有她们的害怕之处,咱们没经历过,以前看到的未必就是全部,还是小心为妙,毕竟王爷不在。” 说到这里,郑嬷嬷想叹气了,怎么偏偏姑娘怀孕的时候,王爷南下办差了,这还不知何时能回来,真真是苦了姑娘,要一个人撑着。她们底下的人照顾再精心,跟王爷在仍是不一样的。 简珞瑶没注意到郑嬷嬷心疼的眼神,她沉吟了会儿,道:“虽说不好叫娘过来,去问问母妃还是使得的。” 郑嬷嬷眼睛一亮,点头道:“姑娘入宫每回都要去淑妃娘娘那儿,即便是坐会儿就走,也能说上几句话,旁的人倒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说罢,郑嬷嬷又有些迟疑,“只是昭阳宫也不见得干净,淑妃娘娘若没像上一回那般叫姑娘到寝宫里去,那便也是一堵透风的墙了。” 简珞瑶轻笑:“那下回进了宫,嬷嬷先找个机会暗示王姑姑罢。” 正说着,红云从外边拿了封信过来,笑道:“姑娘,王爷的信到了。” 简珞瑶一面伸手接过,一面道:“不是叫你去休息了吗?” “大夫说奴婢身子骨好,做些轻活不打紧。” 郑嬷嬷也笑道:“府里这么多人,也不缺你一个干活的,你还是回屋好好养胎。” 都说小人儿命里带福,郑嬷嬷也觉得自家姑娘忽然这个时候怀孕,指不定就是红云肚子里的小家伙带来的喜气,更是个好兆头,如今她对红云这胎的重视,仅仅只次于对简珞瑶的。 因而见简珞瑶免了红云的活,叫她回去养胎,郑嬷嬷非但没有意见,更是头一个响应。 反倒是红云,光拿着月银不干活,她心里怎么也过意不去,再有姑娘对自己如此照顾,她也想力所能及的为姑娘多做一些。 思及此,红云抿了抿唇,笑道:“奴婢就在这儿守着姑娘,也沾沾小皇孙的喜气。” 郑嬷嬷闻言倒是眉开眼笑起来,道:“若是红云这胎也是个儿子,咱们小皇孙日后就有玩伴了。” 其实郑嬷嬷对红云这胎如此上心,更有一点是想让她养好身子,日后给小皇孙当奶娘。 姑娘怀孕的消息日后爆出来,还指不定多少人盯着,内务府准备的人,不一定安全,郑嬷嬷信任的还是自家调/教的这四个丫鬟,一来郑嬷嬷对她们的为人有信心,二来几个丫鬟都是家生子,全家捏在手里,也不会轻易被收买。 因此红云怀孕,郑嬷嬷真真是庆幸的,从现在开始调养身子,只要奶/水足,红云奶小皇孙和自个儿孩子并不成问题。 即便是红云奶不了小皇孙,她当小皇孙的奶娘,盯着其他养娘,也是叫人放心的,以后小皇孙断奶了,其他奶娘都打发掉,照例叫红云带着,起码不怕那有些人故意叫小皇孙养成二世祖。 简珞瑶倒不知道,郑嬷嬷这一句话,已经把她孩子未来的口粮和教育问题,都考虑进去了,她正看着手中的信,嘴角抿起一丝笑意,白露笑嘻嘻的问:“姑娘可要备纸?” “不了,晚上再回信罢。”简珞瑶摆摆手,“还没想好写什么。” 她其实是在纠结要不要立即告诉萧长风。 在这个时代来说,萧长风年纪不小了,正是想要抱儿子的时候,之前安王妃诚王府的人接连怀孕,萧长风虽嘴上安慰她不急,她却瞧得出来他心头不是不羡慕的,这会儿在外边想必也知道了诚王妃怀孕的消息,还指不定心情怎么复杂呢。 当然从简珞瑶自身来说,她也希望头一个跟爱人分享这个激动的好消息,但顾虑也有两点。 第105节 一是还没有确诊,怕萧长风空欢喜一场——即使这个概率很小。 二是萧长风毕竟在出差,公事要紧,这边要是知道她可能怀孕了,依着京里不安定的情形,他势必要分出心神担心她。虽说简珞瑶骨子里是小女人,享受萧长风关心呵护,可也知道这不是萧长风分神的时候。 想了大半日,到夜间回信的时候,简珞瑶还是没提怀孕的事,只说等他回来后给他一个惊喜。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这回入宫,简珞瑶是带着萧长风送来的药材入宫的,给太后准备的是制成的药丸,萧长风在信里说已经叫人试过了,药效不一。 简珞瑶便没当着所有人的面送给太后,索性太后每回都要留她下来说几句话,私下送,倒比当着所有的人面刷好感度这种行为,更家妥帖一些。 反正简珞瑶要刷的只是太后和圣人的好感度,跟其他人没关系。只要药效有用,圣人早晚会知道他儿子媳妇的孝心。 “你这孩子也真是,老三出去是办正事,你叫他花心思去寻这个,岂不是耽误了正事。”太后亲自从岑姑姑手中接过锦盒,嘴上有些嗔怪,面上却笑意盈盈。 简珞瑶便也笑道:“正事重要,皇祖母的身子也重要,孙媳妇也没指望王爷一定能寻到灵丹妙药,治好皇祖母的病,可王爷正巧在外边,万一有这个机缘呢,您说是不是?” 不等太后回答,简珞瑶又道:“再说了,王爷的孝心皇祖母是清楚的,他若知道您受病痛折磨,孙媳妇却隐而不说,日后回来还指不定怎么怪孙媳妇呢。” 太后一只手拉过简珞瑶,拍了拍,欣慰道:“哀家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 简珞瑶抿了抿唇,又道:“对了皇祖母,这药虽然王爷找了好些人试过,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效果,想来针对体质而言,咱们还是先请太医来瞧过之后再服用罢。” 太后却道:“你们一片孝心,哀家又不是不放心,叫什么太医。” “孙媳妇知道皇祖母信任我们,可这入口的东西,确实不能掉以轻心,且不提一些注意事项,相克之物,咱们都不清楚,再说这用量,不同的人想必也是不一样的。” 岑姑姑在一旁点头道:“奴婢觉得睿王妃说得在理。” 在她们的坚持下,太后这才让人去请了太医来,太医检查后,太后用温水服用了一颗药丸,简珞瑶笑道:“若真管用,孙媳妇回去便给王爷写信,叫他多备些药丸带回来,最好把那方子也一并找齐了,日后也派得上用场。” 太后睨了简珞瑶一眼,“你这孩子倒真是不忌讳,那驿差往来是为递公文,你们倒好,把人家当鸿雁传书了,也不避着点,不怕有人去你父皇那儿参一本?” 太后说这话时眼底还带着笑意,看起来更是像是调侃而不是教训。 简珞瑶却换上了心虚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孙媳跟王爷写信,为何连这也要去父皇跟前参一本?” “总有些心思狭隘的,见不得别人好,总爱到处使坏。”太后说着微微一笑,脸上说不出的讽刺。 简珞瑶嫁给萧长风这么久,虽说听人提过太后年轻时多雷厉风行,可每回在她们跟前,太后都是一副慈祥老太太的样儿。 即便是出言教训元贵妃的时候,太后脸上仍是带着笑意。 简珞瑶还从未见过她这么严肃甚至近乎尖锐的样子,一时有些愣住。 太后旋即又笑了,拍了拍简珞瑶的手背,笑道道:“不怕啊,改明儿真有人去你父皇那儿告状,皇祖母定为你们说话,这小夫妻如胶似漆,舍不得分开,碍着谁了,咱们皇家子孙,还使唤不动几个驿差不成了?” 简珞瑶却红了脸颊,抗议道:“皇祖母又打趣孙媳妇,那孙媳妇可不给王爷写信了。” “你不写信,谁去叫老三给哀家寻药?”太后笑道,“罢了,皇祖母不打趣你,都成亲这般久了,脸皮还是这么薄。” “皇祖母今儿还能取笑孙媳妇,可见身子快大好了。” “是老三寻的药好。” “皇祖母刚用药呢,又不是灵丹妙药,哪能好这么快?您又哄孙媳妇。”简珞瑶说罢,旋即又兴致勃勃的笑道,“不过皇祖母身子大好了,下回孙媳妇来请安,就能陪皇祖母摸几把牌了。” 太后朝岑姑姑笑道:“你瞧瞧这鬼灵精的,想找牌搭子,说得倒是好听。” 岑姑姑却笑道:“主子日后身子大好了,确实可叫睿王妃陪您打发时间。” “日后再看罢,哀家现在这把老骨头,是折腾不动了。” 又说了会儿话,简珞瑶才道:“瞧着也快到皇祖母休息的时辰了,孙媳妇就不耽搁皇祖母歇息,先行告退了。” 太后却拉了简珞瑶一把,转头冲岑姑姑道:“哀家记得还有一副血玉镯子,并血玉磨的珠子坠子?” 岑姑姑点头道:“是呢,还是主子您册封的时候,太皇太后赏给您的,近些年您没戴,奴婢便好生收起来了。” “人老了,戴那么好的东西也衬不出来,倒是瑶丫头颜色鲜嫩,正适合戴。” 岑姑姑点头道:“奴婢去取过来。” 简珞瑶连连摇头:“那般珍贵的东西,皇祖母自个儿留着罢了,给孙媳妇了那不是埋汰吗?” “这话哀家就不爱听了,你是皇家的媳妇,这身份配不上什么好东西了?” 正说着,岑姑姑已经小心翼翼的捧了一个锦盒出来,“主子,整副血玉的首饰都在这儿了。” “打开看看。” 岑姑姑依言打开盖子,简珞瑶眼底顿时满目的红,血玉当真是红似血,晶莹剔透,红得诡异又妖艳,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太后将拇指宽的血玉手镯拿起来,不由分说往简珞瑶腕上套。 简珞瑶想回避过去,却架不住手被太后拉住,冰凉的玉镯子一下滑到她的手腕上。 雪白的肌肤和血红的镯子,形成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太后见状,当即笑了:“哀家就说你戴得出来,别取下来了,就这么戴着罢,另外几对珠子坠子,也一并带回去,反正留在哀家这里也派不上用场。” 岑姑姑也在一旁笑道:“睿王妃戴这镯子,倒让奴婢想起来主子年轻的时候了。” “一晃眼,都过去几十年了。”太后抿了抿唇,眼底有着怀念。 太后态度是真的很随意,更有些长辈对小辈的照拂和疼爱,简珞瑶便没有拒绝,只抚着手镯笑道:“皇祖母这笔买卖可是亏了,王爷给您寻的药,哪有这副镯子珍贵。” “你个丫头,算到哀家头上了。”太后食指轻轻戳了戳简珞瑶的额头,随后又笑道,“行了,去给你母妃请个安,早些回去罢。” “那孙媳就先告退了,过几日再来看皇祖母。” 太后笑眯眯的点头,简珞瑶便出了慈宁宫。 郑嬷嬷在简珞瑶身旁低声问:“姑娘,太后娘娘叫您早些离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简珞瑶摇了摇头,笑道:“甭管有意无意,皇祖母总归不会害我。” “那倒是。”郑嬷嬷笑道,“这血玉可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最是养人,太后娘娘赏给您,可见待您越来越疼爱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王妃可算是过来了。”王姑姑在门口,瞧见简珞瑶过来,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去。 “皇祖母今儿精神头不错,便多待了会。”简珞瑶意有所指的笑道,“保不齐下回入宫,就能陪皇祖母摸几把牌了。” 王姑姑闻言,眼底染上一丝喜意,王妃这话,便是暗示太后很满意殿下送的药丸了。 入了淑妃的寝宫,简珞瑶刚请完安,落了座,便听到淑妃问:“听说太后今儿召了太医,怎么了?” “回母妃,是王爷寻的药,儿媳怕皇祖母不适合用,便请了太医过来看。”简珞瑶笑道,“皇祖母今儿身子骨倒还好。” “那就好。”淑妃漫不经心的问,“太后可用了药?” “已经用了。”简珞瑶说着,对旁边的王姑姑道,“近来胃口不好,不爱喝茶,还请姑姑给我倒杯热水来。” 简珞瑶抬手的时候,袖子往下滑,露出腕上的血玉镯子,淑妃瞥了一眼,倒有几分兴味的样子,挑眉问:“这镯子哪来的?” “方才皇祖母送儿媳的。”简珞瑶说着,一边伸手要将手镯退下来,“母妃若喜欢的……” 话还没说完,淑妃却摆了摆手,“本宫还不至于埋汰成这样,向儿媳妇要东西。” 简珞瑶知道淑妃不爱跟人废话,说不要就是不要,便不给她推辞,将退下的镯子又戴了回去,笑道:“母妃自来眼界高,儿媳这儿难得有您看上的东西,只是想孝敬母妃罢了。” “既是太后给你的,你好生收着便是。” “是。” 王姑姑听了简珞瑶要热水,看了看她,眼底有些犹疑,嘴上却十分麻利的应了,亲自去旁边的茶几上倒热水,这会儿将水递到简珞瑶跟前时,才关切的问道:“王妃可是身子不适?可叫了太医?” “太医倒没来得及叫,不过从外边叫了个老大夫。”简珞瑶一面接过杯子,一面抚上自己的肚子,嘴角含了一丝笑意。 王姑姑先就往这方面怀疑,她确实没听说过有谁身体不适是不能喝茶的——除非怀孕。 如今瞧着简珞瑶含笑抚着肚子,暗示意味十足的样子,王姑姑再抑制不住心头的惊喜,连连问:“大夫如何说,王妃可是有喜了?” 原本正漫不经心逗弄着雪儿的淑妃,只听到王姑姑的问题,还没见简珞瑶回答,却已然将视线转到了简珞瑶身上,身子也不自觉的坐直了,正等着听简珞瑶的答案。 “大夫说日子还浅,只六七成把握,我这心里头也没数。” 简珞瑶的话刚落音,软榻上的雪儿冷不丁叫了一声,淑妃却没有理,只是松开手,通体雪白的波斯猫便从榻上跳下来,迈着优雅猫步离开了。 淑妃目光只盯着简珞瑶的肚子,没吭声。 王姑姑却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什么,忙收了激动的心情,跟着问:“大夫瞧得出多久了吗?还需要多久能够确定?” “前几日大夫诊脉时,说的是一月有余,至多不超过一个半月,不过我琢磨着,不满两个月应该是瞧不出来的罢。” 淑妃冷不丁的开口:“未必。” 简珞瑶抬眼看过去,问道:“母妃可是知道有那医术精湛的大夫?” 淑妃却没有回答简珞瑶的问题,反而问道:“这事你可告诉了你娘家?” 简珞瑶摇头道:“并未告知,儿媳心里头也没底,只等着今日入宫,找母妃问个章程。” “先别提了,等瑱儿回来,叫他陪你去一趟简府便是。”许是因为简珞瑶怀孕,淑妃语气缓和许多,又问,“那个大夫可还可靠?” “以前郑嬷嬷生病,也是叫的这个老大夫,瞧着嘴巴倒严实,且那日是因着儿媳屋里配人了的丫鬟病了,大夫过来一看原来是有喜了,儿媳临时起意叫他给我也诊一诊,隔着屏风,老大夫想来也不能确定一定是儿媳。” 淑妃这才点了点头,低声道:“瑱儿不在,本宫在宫里,也照拂不到你,这事能捂着便捂着,虽说前头有个诚王妃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却也不能保证就没人盯着你。” “儿媳也是这么想的。” 见简珞瑶一脸郑重,淑妃反倒又笑了笑,道:“本宫这孙儿倒是会挑日子,这会儿瑱儿不在京里,那些个心思深的都盯着远在南边的瑱儿去了,京里头又有诚王妃怀孕在前,太后上回警告了一通,可不单单是护着诚王妃,她老人家是要护着皇家的血脉,本宫的孙儿自然也在其中。” 王姑姑也笑了:“照主子这么说,咱们的小皇孙真真是机灵呢,太后娘娘那番话可就是护身符了,心狠手辣如长春宫那位,这会儿也不敢轻举妄动。是以,王妃只需如往常一般,不引人注意,平安熬过这三个月便不成问题。” 淑妃抿了抿唇,又看向简珞瑶道:“你这几日去一趟安宁侯府。” 简珞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点头道:“谢母妃提点,待会儿回了府,儿媳就给安宁侯府递帖子。” “用不着递帖子,自家亲戚,随意些便是。” 简珞瑶想了想,明白了淑妃的意思,以往她去安宁侯府都会提前递帖子,这回不递帖子便去,旁人保不齐就往淑妃身上去想了。 毕竟她今儿刚见完淑妃回去,连帖子都来不及递,第二日就往匆匆安宁侯府去,想必是得了淑妃的吩咐。 如此一来,倒无人往她自己身上去想。 简珞瑶点头应了,笑道:“还是母妃想得周到。” 淑妃勾了勾唇,看了王姑姑一眼:“什么时辰了?” 王姑姑回道:“回主子,离睿王妃进来,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简珞瑶便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儿媳也该回去了。” 第106节 淑妃摆了摆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漫不经心的道:“既然有喜了,平日里穿戴也经心些,有些东西珍贵归珍贵,兆头可委实算不得好。” 听了淑妃这番话,简珞瑶不知为何,第一反应便低头扫了眼手腕上的血玉镯子,忙道:“儿媳知晓了。” 王姑姑小心翼翼的看着简珞瑶起身行礼的动作,忍住要上前搀扶她的手,见简珞瑶行完礼,忙道:“奴婢送您。” 王姑姑一路送了简珞瑶到昭阳宫门口,又目送着她缓缓离开的背影,直到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回了院子,一踏进昭阳宫内殿,王姑姑的嘴角再忍不住扬起来,迈着轻快的脚步,踏进了淑妃的寝宫,朝淑妃福了福身。 “人走了?” “这会儿应该快到宫门口了。”王姑姑笑盈盈的回道,“王妃这好消息来得真真是时候,只可惜殿下不在京里,他要是知道王妃有喜了,还指不定多高兴呢。” 说到这个,淑妃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若有所思的道:“一时忘了问她,可否给瑱儿写了信告知此事。” “奴婢送王妃出去的时候问了一句,王妃说还没呢,不想叫殿下分心,宁愿等到待殿下办完差再说。” 淑妃“唔”了一声,半响后才道:“还算有些懂事,本宫以为照她的性子,怕是要迫不及待的告诉瑱儿了。”淑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是一贯的高冷,带了些讽刺的意味。 关于这一点,她还真有些瞧不上这个儿媳妇,小门小户出来的,多少带了些小家子气,往常粘着瑱儿也就罢了,瑱儿南下办差,这信仍是一封一封往南下去,半点不知体谅瑱儿公务繁忙。 不过瑱儿自个乐意,夫妻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再瞧不过眼,也不至于在这事上指手画脚,只是对这位儿媳妇的不满,毫不遮掩罢了。 王姑姑却抿了抿嘴角,笑了,主子前儿还说起殿下,有了媳妇忘了娘。哪里是真瞧不惯王妃,分明是不满于王爷只日日给王妃寄信,自家主子这儿却只有只言片语,主子自然不高兴了。 不过王姑姑也不点破,只是笑道:“奴婢觉得王妃如今不过是年轻,该懂的分寸却一点不少,只要大面上不错,主子您这个婆婆就当得轻松了。” “轻松什么。”淑妃瞥了王姑姑一眼,“瑱儿不在,简氏又是个叫人不放心的,到瑱儿回京前,还指不定要本宫操多少心呢。” “那可是主子的亲孙子,您不操心谁操心?” “也是。”淑妃也终于人不租户,嘴角泄露了一丝笑意,“本宫也就操劳这两个月,等瑱儿回来,本宫就万事不理了。” 王姑姑见自家主子笑意盈盈的样子,可见是心情极好的,便小心替简珞瑶说和:“奴婢瞧着王妃是个难得的清醒人呢,知道殿下不在,只有主子您可以依靠了,连娘家都瞒了,只等着听您的叮嘱,可见心里头对您亲近着呢。” “嫁鸡随鸡,她嫁给本宫的儿子,不亲近本宫,还想亲近谁?”淑妃说到这个,话锋一转,道,“说起来,本宫倒真低估了太后对她的喜爱程度,这血玉镯子价值连城,太后这一块尤为珍贵,成色剔透,毫无瑕疵,皇后当年册封,太后都没赏下去,这会儿却不声不响的给了她。” “也就是这么不声不响的,才叫用心呢。”王姑姑一句话点明了重点,比之太后对简珞瑶浮于表面的回护,现在倒是有些真心爱护的样子了。 ☆、第83章 01.01 简珞瑶前脚刚回王府,后脚圣人的赏赐又到了,又是圣人身旁的大总管李公公亲自来悬赏的。 李公公身为大总管,又是圣人跟前的红人,圣人平日里几乎离不开他伺候,这刚宣完赏,都来不及坐下来喝口茶,便匆匆离去了。 也可能是萧长风不在王府,李公公风风火火的离去是为避嫌。 简珞瑶看着几大箱子满满当当的东西,心里闪过一丝念头,却仍有些迟疑的道:“父皇叫李公公来赏东西也就罢了,可这无缘无故的,怎么就突然赏下这么多东西?李公公也没留下个只言片语,没得叫人一头雾水。” 郑嬷嬷跟简珞瑶一样,下意识就想到太后身上,“姑娘离开慈宁宫之前,太后忽然说了句叫您早些回来,是不是……” 简珞瑶摇头:“或许皇祖母只是随口一说呢?毕竟咱们刚回府,父皇这速度也委实太快了些。” 对于圣人的这份赏赐,简珞瑶其实是早做好准备接受的,她提醒萧长风替太后找药,关心太后是真,却也没打算要当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 且皇家自来的规矩,长辈是不可能真占小辈的便宜。有些得圣人喜欢的皇子,比如六皇子之流,圣人每日找着由头给他赏赐,就是她,在太后跟前也被太后用各种名义赏过不少好东西。 她跟萧长风这回,可是实打实的敬孝心,圣人知晓后,断没有不赏的道理。 圣人赏赐,倒不是觉得他们付不起这个药钱,只是一种鼓励和嘉许。同样的,简珞瑶也不是惦记着圣人这点东西,只要他们做的事传到圣人的耳里,只要圣人做出了表示,就证明他们这力气费得物超所值了。 只是简珞瑶预计的,圣人应该没这么早知道,他毕竟日理万机,江南水患的事还没解决,听说前朝忙得很,太后刚用药,未必有好转,圣人哪能这么快就上心? 简珞瑶念头一转而过,郑嬷嬷温声道:“姑娘现在可不适合忧思太重,这万岁爷赏赐,明摆了是好事,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绿绮也在一旁道:“是啊,这顺公公不是去送李公公了吗?保不齐就能打听些什么出来,姑娘真要不放心,等顺公公送走李公公,请他过来一趟便是。” 简珞瑶眼神一亮,她倒没指望长顺从李成嘴里打听些什么出来,能在圣人跟前伺候的,都是人精,做到李成这位置的,更是个中翘楚,他在她跟前都滴水不漏,在长顺跟前就未必会透点什么出来。 至于简珞瑶会赞同绿绮的提议,是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萧长风把长顺留下可不只是当摆设的。她嫁给萧长风一年多,夫妻俩不说亲密无间,但也差不离了,虽不会有意谈到这个话题,简珞瑶却也知道,萧长风身旁真正受重视的有哪些人。 长顺可不单单是萧长风的近侍。 如果说管家掌管着王府明面上的事物,人情往来,府中运转之类的,长顺管得就是见不得光的那些,萧长风的情报渠道,就算不归长顺掌管,他至少也是十分熟悉的。 萧长风不带走长顺,恐怕也有这个原因在内——这也是简珞瑶后边才琢磨出来的,明面上萧长风是放心不下她,特意把自己信任的人留下来供她使唤,实际上长顺就是他的耳目,不管他离开京城多久,都能确保他对京城的动态了如指掌。 偏旁的人还当他只顾儿女情长,心里头指不定就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可谓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思及此,简珞瑶扬声道:“去问问李公公走了没,顺道请长顺过来一趟。” 郑嬷嬷道:“白露去请顺公公,绿绮和秋霜把万岁爷的赏赐请点入库,姑娘也站了好会儿,奴婢扶您去里边做。” 简珞瑶点点头,被郑嬷嬷搀扶着进了屋,郑嬷嬷一面扶她一面低声道:“姑娘怀孕的事,最好也给长顺说一声,咱们这几个人,稍有动静,只怕就叫人怀疑上了,还是让长顺他们盯着点,较为妥当。” “我原也是这么个打算。”简珞瑶轻笑道,“咱们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不到半刻钟,白露已经领了长顺进屋。 长顺也是公公,又是萧长风信任的人,倒没让他避讳,直接进了里屋。 “奴才见过王妃,不知王妃找奴才有何事?” 简珞瑶和颜悦色的道:“不是大事,你坐着说话罢。” “奴才谢王妃体谅。” 见长顺坐下了,简珞瑶便道:“这会儿叫你来,也不必拐弯抹角,你可知父皇今儿赏赐是为何?” “奴才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万岁爷今儿似乎去了慈宁宫一趟,离开慈宁宫后便叫人赏赐王妃了,估摸着与太后娘娘有关。” 简珞瑶挑眉:“父皇日理万机,听闻好多日未进后宫了,怎么偏就今儿去了慈宁宫?” 长顺笑道:“太后娘娘今儿宣了太医,万岁爷许是不放心罢,这才去了慈宁宫一趟,倒也没待太久,不过一刻钟便离开了。” 简珞瑶眼神闪了闪,意味深长的笑道:“父皇对皇祖母如此孝顺,倒叫我们这些小辈瞧了自惭形秽。” 不单单是圣人孝顺,她也低估了圣人对后宫的掌控力,如今看来,当真是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到圣人耳朵里。 长顺不知有没有听出简珞瑶的话外之意,只笑道:“王妃谦虚了,您的孝顺也是有目共睹的。” “比不上父皇。”简珞瑶淡笑道,“我与王爷不过是举手之劳,父皇赏下这么多东西来,当真叫人受宠若惊。” 长顺笑了笑,没吭声。 简珞瑶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抚了抚肚子,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她轻笑道:“今儿喊你来,其实另有一事叫你知道。” 长顺面色一整,颇有些正色的道:“王妃请说。” “许是有喜了,虽不确定,不过这府里上下的事,就要你跟忠叔多费心了。” 长顺脸色一顿,旋即反应过来,满脸惊喜的道:“王妃有喜了?可通知了王爷……” 简珞瑶摆了摆手:“这倒不急,一来还没有确诊,二来王爷在外办差,也不好叫他分心。”说着,简珞瑶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今儿入宫找母妃拿了个章程,得母妃指点,明儿一早去侯府一趟,我若下午才回来,这府里头的事,你便只管找忠叔拿定主意,我却是万事不理了。” “我若明儿上午就回来,今日的话你权当没听见便是。” “奴才知道了。”长顺沉声应道,说完后既是紧张又是期待的看了简珞瑶一眼,小心的道,“王妃刚从宫里回来,想必也累了,奴才就先下去了,不打扰王妃休息?” 简珞瑶好笑的看着他瞬变的态度,摆了摆手道:“你下去罢。” 只是长顺一走,她又有些意兴阑珊的靠在榻上。 这么激动人心的消息,萧长风却不在,不能第一时间与他分享,还真有些遗憾。 也不知道等萧长风知道她怀孕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简珞瑶承认,自己是有些想他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说是翌日一早去安宁侯府,其实到简珞瑶出门的时候,也已经到巳时了。 当然对简珞瑶来说,她算是早起的。 因为事先没递帖子,安宁侯府的门房瞧见睿王府的马车驶到门前,惊讶的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为自己忘接了睿王府的帖子。 直到马车停了,郑嬷嬷小心的扶了简珞瑶下车,门人才急急忙忙赶到前头来迎接,“噗通”几声跪在马车前:“小人有罪,不知睿王妃大驾光临,多有得罪……” 话还没说完,简珞瑶已经笑道:“起来罢,今儿一时兴起,来府上看看侯夫人,不必如此拘束。” 门人告了罪,起身道:“睿王妃请稍候,奴才去请大少奶奶来。” 像简珞瑶这种身份,上门是要有主人迎接的,因着侯夫人是萧长风的外祖母,是长辈,不必亲自出来相迎,世子夫人也是长辈,因而每回负责接简珞瑶进府的,都是世子夫人的大儿媳妇江氏,也就是王瑞芳的大嫂。 门人在侯府干活自来有眼色,对这一套规矩熟记于心。 “索性我也是随性而至,倒不必这么见外,交个婆子给领路便是。” 门人有些迟疑的应了,找人领路的动作却不含糊,简珞瑶刚踏进大门的功夫,领路的婆子已经来了,另有软轿在一旁等候。 坐着软轿,摇摇晃晃到了内院,安宁侯府的女眷已经得到通知,由世子夫人领着,站在正院门口相迎。 简珞瑶刚从软轿中下来,瞧见众人,便笑道:“今儿一时兴起,倒没想到给府上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罪过。” “王妃快别这般说。”世子夫人连忙道,“王妃身份贵重,您肯过府,我等才真真是受宠若惊。” 简珞瑶知道安宁侯府自然是这般行事,别说她了,就是萧长风过来,即便说了一切从简,该是什么礼数,侯府也不会少。 这般倒不是对她不亲近,因而也不在意,只笑问:“多日不见,侯夫人身子可还好?” “劳王妃挂记,母亲一切安好。”世子夫人稍落后简珞瑶半步,一面引路一面寒暄。 这便进了正院,刚跨进大门,侯夫人已经有老嬷嬷扶着,走到门口正欲行礼,简珞瑶忙几步走上前,扶住了刚弯下腰的侯夫人,温声道:“昨儿得母妃指点,无事便来府上坐坐,自家亲戚,我都不见外,夫人再别如此了。” “既然王妃如此体谅,老身就倚老卖老一回了。”侯夫人朝简珞瑶笑道,“王妃里边请。” 简珞瑶也没收回手,索性半搀扶着侯夫人的手臂,往椅子前走去。简珞瑶和侯夫人在主位上落座后,其他人各自坐下。 侯夫人一面吩咐下人上茶,一面与简珞瑶寒暄道:“王妃昨儿入宫,不知娘娘近来可好?” “母妃一切安好,叮嘱我问候夫人呢。” “老身这把年纪,也没什么好不好的,颐养天年便是。”侯夫人笑呵呵着,丈夫还在世,儿女孝顺有出息,几个儿媳妇更是她说一她们不敢叫二。 是以差不多的年纪,侯夫人这日子,过得委实比太后还要舒心一些,至少没那么多可操心的事,如今侯夫人一脸慈祥,周身也环绕着宁静祥和的气息,真要论起来,简珞瑶私心底也觉得在侯夫人跟前待着更舒服。 淑妃叫她来安宁侯府,她是一点不乐意的情绪都没有。 主位上两人刚寒暄完,下边的人已经送了茶水上来,简珞瑶没有碰,却是一直跟众人有的没的说话。 世子夫人已经犹疑的看了几眼,睿王妃自来不爱交际,上回安王妃宴客,睿王妃都没有去,若说无事,只是来侯府说说话解闷儿,她是不信的。 可是都一刻钟过去了,睿王妃也只顾谈天,一点要切入正题的意思都没有,难不成有其他顾虑? 第107节 这般想着,世子夫人瞧了旁边一眼,要说这屋子里也没外人,都是侯府的女眷,她的妯娌和各房的儿媳妇,外加各自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不过对睿王妃来说,或许真有些人多口杂了。 世子夫人正在心里琢磨着,注意到主位上的婆婆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她心神一定,当即找了借口把众人打发下去,屋子里便只剩下她们婆媳,和简珞瑶。 简珞瑶这才住了嘴,看了眼茶几上的茶水,却没有碰,仍是在昭阳宫那副说辞。 世子夫人瞧在眼里,掩下心头的些许怀疑,忙吩咐丫鬟给简珞瑶换上白开水。 简珞瑶轻轻抿了一口,放下后,才状似不经意的问起:“许久没见瑞芳了,不知她近来可好?” 世子夫人还没来得及答话,侯夫人已经笑眯眯的道:“王妃知道那猴儿的性子,这都双身子了,听闻还不消停呢,真真叫人放心不下。” 简珞瑶却笑道:“我瞧着瑞芳哪儿都好,这成亲才几个月,便有喜了,福气大着呢,夫人怕是关心则乱。” 世子夫人却笑不出来,女人到底想得多,她女儿刚成亲不久便怀孕不假,可睿王妃成亲一年多都没消息,心里头的压力不会小,见着这对比难免不会想多,尤其是淑妃娘娘自来对睿王妃不假辞色,对她女儿却真真是好,睿王妃昨儿刚从宫里回来,今儿连帖子都没递就过来,冷不丁提到瑞芳,也不知是不是偶然。 世子夫人心里头担心,便想将话题扯开,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瞧见简珞瑶手摸上小腹,脸上的笑容别有含义,温声在说:“不过别说夫人放心不下,母妃的担心,一点不比夫人少呢。” 简珞瑶无端提起怀孕的王瑞芳,自个儿动作暗示意味又如此明显,早已往那方面想的世子夫人一喜。是了,睿王妃跟瑞芳自来要好,突然提到瑞芳未必就是心怀不满,说不得也是一种暗示,引着她们往那方面想。再加上这个动作,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安宁侯府天然便是睿王一系,睿王妃怀孕,世子夫人也只有高兴的份。 世子夫人顿了顿,压下心头的火热,含蓄的问:“王妃可请过大夫?” “母妃不放心,叫我来府上悄悄呢。” 世子夫人再抑制不住,面上露出喜意。 倒是侯夫人不露分毫,抚了抚太阳穴道:“我这头,好端端的又疼起来了。” “母亲稍候,儿媳这就去请陈大夫过来。”世子夫人说着,又对简珞瑶解释道,“王妃怕是不知,我说的这位陈大夫,原江南一带的名医,医术并不比宫里的太医差许多,因少时受过照拂,如今见父亲和母亲年迈,时常受病痛之苦,便主动留在府里,只为父亲和母亲看病。” 世子夫人这般说,无非是向简珞瑶说明淑妃叫她来安宁侯府的缘由,世子夫人早年嫁进侯府时,淑妃还没入宫,待字闺中,世子夫人包揽府中事物,跟这位小姑子相处甚多,心知以淑妃的性子,恐怕不会解释这许多,且宫里也不是能说长话的地儿,她这才多嘴一说,好叫简珞瑶安心。 简珞瑶领了世子夫人的情,笑道:“这陈大夫医术精湛,更难得的是品性高洁,由他照料侯爷和夫人,难怪母妃也放心。” 不多时,陈大夫被人领着过来了。 他是安宁侯府的家庭大夫,知根知底,更被安宁侯府上下所信任,以往来后院给侯夫人看病,也不曾避讳。 再说除了睿王妃,她跟婆婆也都在,倒无需回避。世子夫人这般想着,便直接叫他进来了。 陈大夫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清瘦,性子正直,自进屋后目不斜视,世子夫人解释了侯夫人这会头又不痛了,叫他只管给简珞瑶诊脉,陈大夫却仍是坚持给侯夫人切脉,完后才轮到简珞瑶。 简珞瑶将手伸了过去,陈大夫瞧都没瞧她一眼,直接将手搭过来,简珞瑶只感觉腕上一凉,不过片刻,陈大夫便收回了手,淡淡的道:“无甚大碍,月份虽浅,不过瞧着怀相还不错。” “当真?”简珞瑶身后的郑嬷嬷一时激动,忍不住激动的往前迈了一步,急切的问,“大夫可能确定?需不需要开些安胎之药?” “一个半月左右,虽日子尚浅,喜脉却也明显了,更有怀孕的征兆,若不是有所察觉,你们也不会叫老夫过来。”陈大夫语气平淡,“至于安胎药,既然没有毛病,不喝也罢,平日里饮食注意些,多休息,少忧虑,便尽够了。” 陈大夫说完,也不废话,背着药箱离开了,世子夫人忙叫丫鬟跟在他身后。 如今确诊了,简珞瑶也再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小心的抚着肚子。 多神奇,她的肚子里竟然真孕育了一个小家伙。 她和爱人的结晶。 睿王府。 因着前头王妃有叮嘱,这一日长顺便有些心神不宁,若不是怕被人瞧出不对劲来,他真恨不得时不时往内院跑一趟,问一问王妃有没有回来。 好不容易挨到正午,没听人禀报王妃回来的消息,长顺仍是放心不下,状似不经意的往马厩跑了一趟,瞧着拉王妃出门的几匹马没回来,心里头放心一大截。 王妃说了,她午后回来便是有好消息了。如今已经十分确定,王府很快就要迎来小主人了。长顺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又开始琢磨着怎么保护好王妃和她肚子里的小主人。 主子临走前交代了,旁的都是次要,照看好王妃才是他留下来的主要目的。 以前他心里头还偶尔嘀咕,主子自从成亲后,性子是越来越叫人捉摸不透了,王妃机敏得很,要他说,安王妃和诚王妃加起来,都不一定能叫王妃吃亏,至于宫里头那位,还有淑妃娘娘看着呢,手未必能伸这么长。 主子竟然把他留下来照看王妃,真真是大材小用,更是低估了王妃的能耐。 不过如今,长顺觉得自家主子这个决定真真是太英明了,绝对的未卜先知啊!王妃再是机敏,怀着小主子便如怀揣着大宝贝,照看大宝贝已是不容易了,哪能叫她真去操心这些事? 长顺一边走着一边冥思苦想,一不小心便撞到了跟前的人,长顺眉头一皱,刚想训斥不长眼的人,便听见管家忠叔担忧的声音:“长顺你今儿怎么了,心神不宁的?还是主子那儿有事?” “忠叔?”长顺忙收起复杂的心绪,四下瞧了一眼,忠叔沉声道:“这儿是主子书房附近,没外人能靠近。” 长顺点头,仍是不放心的拉了忠叔一把,一直把人拉进书房,关上门,忠叔还在旁边道:“你拉我来主子书房作甚?这书房重地,自来是你亲自打扫,我都不能进……” 话还没说完,长顺在管家耳边说了一句,管家正要掰开长顺的手一顿,眉尾扬起:“此话当真?”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在安宁侯府坐了大半日,一直到用了午膳,有些犯困,只是饭后不便走动,这便撑着坐了两刻钟,才终于踏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在青石板道上稳稳的走着,刚下过雨,地上湿滑,车夫几乎是提心吊胆的赶车,生怕一个不注意,惊扰了马车里的女主子。 这份小心翼翼,倒也没有白费,简珞瑶在车里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只是用时比来时将近高出一倍。 睿王府,门人已经在大门口翘首以盼着,远远瞧见自家主子的马车缓缓而行,忙叫了个人去通知管家。 待马车在门口停下,郑嬷嬷小心翼翼的扶了简珞瑶下车时,简珞瑶一抬头,便瞧见管家急冲冲赶过来,小小的喘了口气,才对简珞瑶行礼道:“奴才见过王妃。” “起来罢。”简珞瑶脚踩在地上,郑嬷嬷还不敢放手,一直扶着她走进王府大门,简珞瑶看了管家一眼,好心情的笑道,“都说了无事的话,管家不必来门口迎。” 管家也笑道:“奴才见王妃回得晚,有些担心。” 简珞瑶微微点了下头,又由着郑嬷嬷扶她上软轿。 与管家擦肩而过时,郑嬷嬷听见一个细微的声音,却不动声色,只是略微颔首,似是回应。 管家目送着自家王妃乘着软轿渐行渐远,这才放心的离去,身后的几个门人对视一眼,有一个开口笑道:“瞧见没有?管家到底是管家,行事如此妥帖,难怪王爷放心他,连王妃都乐得事事交由他去做。” 郑嬷嬷一直隐而不发,直到扶着简珞瑶进了里屋,安顿她坐下,才低声道:“方才忠叔告诉奴婢,小厨房这几日他重新梳理一遍,姑娘这几日照旧叫小厨房准备,不过入口的吃食,还是先用大厨房送来的。” 简珞瑶点头,她心里也清楚,比起看似人多杂乱的大厨房,反倒是小厨房更叫人不放心。 一来大厨房发生过类似的事,对方不可能再用同一招,二来自上回琳环投水银事件后,大厨房便被彻底整顿过,如今可谓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反倒是小厨房,人少归少,但这小厨房设在后院,管家不便伸手打理,更没有趁机安插他的人,简珞瑶不是瞧不起自己,但是比起人手,还是管家他们调/教出来的更令人放心。 郑嬷嬷见简珞瑶没有意见,便笑道:“那奴婢叫小厨房送一碗鸡汤来,姑娘是歇息还是如何?” “去打了热水过来,我想沐浴。”简珞瑶抚着肚子,有些遗憾的开口,“若是王爷在,便能叫他陪我去庄子上住两日,泡泡温泉了。” 郑嬷嬷道:“姑娘虽不能去庄子上住,却也能叫人从庄子上将温泉水运回来,再烧热了,您不照样可以些泡温泉?” “我只是随口一说,嬷嬷这提议却是太大动干戈了。”简珞瑶无奈的摇头,“真要叫人每日运水过来,还不如叫他们从地下挖条道,连同庄子底下的泉眼,将水引到咱们府里来呢。” 郑嬷嬷却道:“姑娘真要喜欢,却也不难办,只不过得等王爷回来再从长计议。” 简珞瑶却是一愣,有些迟疑:“嬷嬷此话当真?” 郑嬷嬷轻笑道:“奴婢何曾信口开河过?虽此举动静有些大,不过庄子是万岁爷赏的,旁人也无话可说。” 绿绮一脚踏进来,听到她们的对话,便顺口接了一句:“再说了,姑娘和王爷什么身份?您想挖条道引水下来,又不伤天害理,谁能反对?” 简珞瑶已经有些心动了,正如郑嬷嬷所说,打算等萧长风回来再仔细商议,便不继续这个话题,看向绿绮,问道:“水备好了?” “已经在浴室了,请姑娘移步。” 绿绮和白露并两个二等丫鬟去伺候简珞瑶洗澡,郑嬷嬷则叫了秋霜去小厨房端汤,秋霜记着郑嬷嬷的叮嘱,一进小厨房便催促道:“鸡汤熬好了没?早就叫你们准备着了,王妃累着了,沐浴完就要喝了鸡汤去休息,可等不得你们。” 小厨房管事的婆子满脸堆笑的将汤盅端了过来,连连道:“早准备好了,正要送过去呢,劳烦姑娘走这一趟了。” “行了,我来端罢。”秋霜立刻眉开眼笑的,接过了管事婆子手里的托盘,“我急着回去复命,就不多耽搁了。” 秋霜将汤端了回屋,也不过小半会的功夫,红云正在找郑嬷嬷商议一件大事。 “嬷嬷,姑娘推迟了这么多日没来月事,月事带都没换,万一有人盯着,只怕姑娘怀孕的消息瞒不过王爷回来。” 郑嬷嬷闻言面色一顿,沉吟道:“你说的是,此事虽小,但盯着的人只怕不少……可是姑娘来不了月事,若是装模作样的换了月事带,真有那细致的人,若发现里头是干干净净的,岂不是立即就暴露了?” 主要是换下的月事带,一般都是往后边的地里埋起来,真要有心的人,挖出来便能瞧得分明,所以造假一事并不保险。 “是啊,以往都是埋地里,总不能这会儿忽然变了主意,忽然用火烧了罢?”红云也忧心忡忡,有些迟疑的提议道,“如若不然……去厨房用鸡血鸭血?” “这主意更不行,有经验的人一瞧一闻,便知道不对劲了!” 秋霜刚将汤搁下,闻言脸色有些奇怪的道:“嬷嬷……不至于如此恶心罢?” 郑嬷嬷瞥了她一眼,“你以为呢,这些个吃饱了没事干,专门盯着咱们姑娘,好几拨人呢,总有不嫌恶心的!” 简珞瑶泡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袍,浑身轻松的回了里间,听得郑嬷嬷她们满脸愁容在商议例假,不由摆摆手:“多大点事,这么多丫鬟,总有近日来月事的。” 郑嬷嬷眼睛一亮,立即扫视了屋子里几三个丫鬟——红云也是孕妇,不可能来例假。 不等郑嬷嬷发问,绿绮和白露立即红着脸摇头,只秋霜还有些迟疑,就被郑嬷嬷瞧在眼里了,她开门见山的问:“第几日了?” “第……第二日。” 秋霜声音很紧张,简珞瑶都忍不住瞥了她一眼,笑道:“放轻松点,不是叫人去做坏事。” 秋霜心道还不如叫她去做坏事呢,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论小日子的? 她可不是自家姑娘,做不到坦坦荡荡。 郑嬷嬷当即道:“上回给姑娘做了新的月事带,秋霜待会儿便去换上,要做就做全套,自夜间起,你都来姑娘屋里换洗,然后叫丽云替你拿去处理了。” 丽云是新被提上来的二等丫鬟,以前是三等丫鬟,像处理月事带、倒夜香这些粗活,郑嬷嬷和简珞瑶四个陪嫁丫鬟是不干的。 秋霜脸一红,眼神闪烁半响,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郑嬷嬷放心了,简珞瑶却有奇怪,“你有何忧虑?” 这话是简珞瑶问的,因着她对丫鬟们自来宽容,秋霜便也大着胆子回道:“不是忧虑,奴婢就是担心,万一旁人以为奴婢没……没换洗,这可如何是好?” 简珞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她还以为秋霜有什么担心呢,没想到竟是这个。 郑嬷嬷也忍不住笑骂道:“你个小丫鬟,谁会注意你?” 秋霜眼神闪了闪,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不过嘴上却回道:“嬷嬷这么说就不对了,奴婢好歹也是姑娘跟前的红人,一走出去,多少人涌上来喊秋霜姑娘的?” 不过秋霜打岔归打岔,事情却这么定下来了,简珞瑶也打发了众人,上床睡觉。 这一觉就睡到傍晚,还是郑嬷嬷把简珞瑶叫醒来:“姑娘快别睡了,白日睡太多,您夜间就怕睡不着了。” “那便起罢。” 虽然简珞瑶睡到一半起来了,可到了夜间,也仍是迟迟没有睡意。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夜深冷静,被冷衾寒,一翻身,满屋的空寂,零星的睡意又瞬间全无了。 ☆、第84章 01.01 第108节 既然睡不着,简珞瑶索性也不为难自己,掀开了被子,刚坐起身,外间立即有了动静,是绿绮温柔的声音:“姑娘醒了?” 自从萧长风离开后,简珞瑶屋子里只她一人睡,郑嬷嬷便不由分说的安排了丫鬟们守夜时,就睡在外间的软榻上。 简珞瑶倒也没拒绝,她主要是习惯了睡觉有人陪,萧长风不在了,一个人睡空荡荡的屋子,便有些心里发毛。郑嬷嬷想必也是出于这个考量,才要丫鬟们在外间守夜的,只隔了个屏风,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安全感。 听得简珞瑶低低的嗯了一声,外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屏风后有火光一闪而过,紧接着烛灯被点亮。 整台烛灯上的蜡烛都点燃,简珞瑶眼前一片明亮,她便也起身穿了鞋,顺手从床侧边的挂钩上取了外衣披上。 绿绮已经端着烛灯绕过屏风,进了里间,见她起来,连忙几步上前,将烛灯搁在一旁的桌上,伸手扶住了简珞瑶的手臂:“姑娘小心些,您是要如厕吗?” “不必,睡不着起来坐坐。” 绿绮也知道自家姑娘今儿白日睡得多,夜间睡不着也不稀奇,只是目光掠过简珞瑶单薄的肩膀,忙道:“姑娘稍等,夜间寒露深重,这点衣裳可不够,奴婢去取了披风过来给您披上。” 简珞瑶点点头,绿绮放心走了,她则抄起一支点燃的蜡烛,然后走到另一旁的烛台前,将这上边的蜡烛一支一支的点燃。 绿绮取了披风过来,在她身后道:“姑娘小心灯油递到手上,烫伤了手,您先披上披风,奴婢再替您将其他蜡烛点亮。” “索性也就这几支了,你等我片刻。” 见简珞瑶动作稳当,又对这烛灯很感兴趣的样子,绿绮便不再多劝,只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动作,只要她有意外准备立即冲上去的架势。 少顷,简珞瑶将整座烛台都点燃了,屋子里一片明亮,只烛火频率不一的跳动着,连带着整个屋子忽明忽暗,仿佛星光闪烁。 见简珞瑶将蜡烛放下,绿绮才小心的将披风披到她身上,细致的绑好领口,才轻声问:“姑娘点了这些灯,是想看书还是作甚?” 简珞瑶摇摇头,道:“去替我将信纸和笔取过来,闲来无事,倒不如先给王爷回封信。” “王爷上回送来的信,姑娘已经回了,下次收信不是后日便是大后日,怎么就急着现在回了?”绿绮温声劝道,“这三更半夜的,姑娘若睡不着,倒不如去榻上歪着看会儿书,身上盖着被子,也不怕冻着,奴婢就怕您在外边坐太久,受了寒气,最后苦得是您和肚子里的小皇孙。” 简珞瑶迟疑了一下,还是很想现在就给萧长风写信,便摇头道:“穿得这么厚实,屋里头又密不透风的,哪就这么容易冻着?” 绿绮拗不过她,便道:“那姑娘稍等片刻,奴婢去给您端了热水过来,喝点热的暖暖身子,顺便灌一壶汤婆子。” 简珞瑶自然点头。绿绮出去后不久,又进屋了,简珞瑶有些诧异的抬头,见到的却是郑嬷嬷。 “嬷嬷怎么来了?” “绿绮从奴婢屋子走过的时候,奴婢便醒了,担心姑娘,这才过来看看。”郑嬷嬷手里还端着炭,一面回简珞瑶的话,一面倒了在火盆里烧起来,道,“奴婢早该想到了,姑娘白日睡那么多,夜间肯定不好入眠,这夜里可不比白日,三更半夜最容易受凉了。” 郑嬷嬷炭烧得足,等绿绮打了热水进屋时,屋子里已经开始暖和起来,空中的湿气都感觉少了许多。 简珞瑶手脚烘得暖堂,便没有要汤婆子,拿了信纸铺在桌上,绿绮在一旁替她磨墨。 郑嬷嬷则将汤婆子塞进了简珞瑶被子里,取了已经冷掉的那个出来,又将她被子平铺折好,这才抱了冷的汤婆子搁在外间。 半夜不好动静太多,等着明日叫人收拾。 经过简珞瑶的时候,郑嬷嬷忍不住瞥了一眼,以为自家姑娘半夜睡不着,是忍不住要告诉王爷好消息了,却不想上边一个字都没瞧见,郑嬷嬷忍不住有些诧异:“姑娘这不是给王爷写信,原来在作画呢?” 简珞瑶回道:“怎么就不是写信了?我想说的话可都在这画里头。” 绿绮抿唇笑道:“姑娘一个字没写,就不怕王爷会错意了?” “不怕,我们心有灵犀。” 简珞瑶虽是这么说,画完之后,仍是在画底下落了八个字——长夜漫漫,枕冷衾寒。 这是萧长风离京大半个月,简珞瑶第一次露骨表达了自己的思念。 别看简珞瑶在萧长风跟前十足的娇气,那是因为有人无条件的宠着,自然就恃宠而骄了。简珞瑶的性格其实也很独立,对着她娘家人,都自来是报喜不报忧,面对着出远门办公的爱人,她自然更是如此。 越是知道他对自己上心,简珞瑶越不想表现出不舍的情绪,叫他分心。 不过今天这么值得纪念的日子,简珞瑶允许自己小小的矫情一下。 广州知府府里,萧长风是奉皇命出来办差,自然有当地知府接待,广州知府亲自将他们安顿在府邸。 也是夜深人静,知府府里也一片宁静,专为招待贵客的院中,却灯火通明着。 萧长风刚搁了笔,正准备起身,一旁替他研墨的六安却搁下墨条,从怀中取了一个平整的信封出来,双手递到萧长风跟前:“主子,这是驿差今日带回来的。” 萧长风接过信,瞧了眼信封上几个字,眸色蓦地转暗,沉声问:“怎么到现在才给我?” “主子一回来便伏案忙碌,属下不敢打扰。” “下回王妃送来的信,无论何时,都第一时间给我。” 六安见自家主子脸色虽跟平时一般,语气却难掩郑重,也不敢再嬉笑,忙正色的点头:“属下知道了。” 萧长风将目光转到手中的信上,身子微微往后仰,靠在了椅子里,这是他放松的姿势。 六安这才松了口气,见自家主子一面取了信,一面摆手示意自己离去,也不敢逗留,只是离去的时候,眼角余光不小心往信上瞥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 王妃这是什么情/趣,竟然只给主子画画不说话? 回过神来,六安紧张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他只专注的盯着王妃的画,并未注意到自己方才的反常,六安才一阵庆幸,再不敢迟疑,轻手轻脚的走了。 信纸上面,只画了一副简笔画,乍一看画风十分别致,细看却发现作画之人功底不俗,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个精致的小人儿,坐在空荡荡的大床上,微弱的烛光照在地上,无人影,满室孤寂立现。 画下方的八个字,更是点名主旨。 一副几乎能称得上的明示的简笔画,里头再无别的含义,萧长风却足足看了一两刻钟,还是屋外的永福忍不住提醒他该歇息了,萧长风才如梦初醒,应了一声,仔细将铺平,小心地夹在了一叠书信之中。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又过上了深居简出的日子,除了入宫请安,再不接受任何邀请,各路拜帖,也全都被她拦在了门外,一视同仁,谁也不见。 对于简珞瑶这种行为,京里的人自然也各种猜测,不过他们的猜测,却没有放在简珞瑶自身上。 众人联想到的是,简珞瑶在闭门不出之前,还去过安宁侯府一趟,而去安宁侯府那回,是从宫里出来才去的,匆匆忙忙,连拜帖都没递,听说侯府众女眷也措手不及。 简珞瑶去安宁侯府还不是去去便回,而是待了大半日,也不知道关起门时,里头都商议过什么事。 因此,众人自然而然的猜测,是不是睿王妃入宫给淑妃请安的时候,淑妃说了她什么?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打听淑妃跟简珞瑶发生了什么上,倒也是大势所趋。 自从简珞瑶嫁给睿王以来,淑妃就毫不掩饰对这位儿媳的不喜,稍微有些关系的,不是打听不出来,简珞瑶入宫请安时,元贵妃话里话外的针对简珞瑶,只要不扯上萧长风和淑妃,淑妃自来都是置之不理的,好像元贵妃找茬的对象不是她儿媳妇一样,不像陈嫔和蒋嫔,背地里甭管满不满意安王妃和诚王妃,当着外人的面,却是十分相护的。 简珞瑶每回入宫都能全身而退,元贵妃占不到一丁点便宜,全靠太后的维护,甚至皇后对简珞瑶的关照,也比淑妃要多得多。 婆媳问题,一直是永不落幕的大戏,不少人早已经准备好了看这场来自后妃和皇子妃撕逼大戏,却不想萧长风太护着妻子,愣是让淑妃找不到发难的时机,如此才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一年。 可淑妃的性子哪里是能受委屈的?睿王越护着睿王妃,淑妃面上不显,心里头的恼怒却只会越来越盛,如今好容易睿王离京数月,分/身乏术,淑妃能放弃这个调/教儿媳妇的大好机会吗? 这不,睿王离开才半个多月,淑妃也坐不住了,直接发难,睿王妃闭门不出,多半是被淑妃给禁足了,而且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郑嬷嬷把外边的传言,一一回报给简珞瑶听的时候,都忍俊不禁了:“万没想到,淑妃娘娘只是想叫姑娘去安宁侯府看可靠的大夫,却被这些人如此误会。” 简珞瑶也笑了:“如此倒是委屈母妃,背这个黑锅了。” “奴婢倒觉得淑妃娘娘提点姑娘去安宁侯府,差不离也是这个打算,都等着看淑妃娘娘怎么对姑娘发难呢,他们便不会怀疑到姑娘的身子上面,岂不正好?” 一旁的绿绮叹道:“如此说来,淑妃娘娘也真真是神机妙算,把这些人的反应都料算好了。” “哪里是神机妙算?其实他们的心思很好猜,认定了母妃会趁王爷不在时找我麻烦——或许说他们心里万分期待看到这一幕,所以才会闻到些蛛丝马迹,都来不及确认,就各种高/潮了。” “姑娘这是什么形容。”郑嬷嬷忍不住嗔了简珞瑶一眼,又给她倒了杯热水,缓缓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简珞瑶看过去:“嬷嬷请说。” “万岁爷上回毫无预兆的厚赏姑娘,宣赏的时候没叫人说明缘由,咱们还能猜到些,外边那些人可不久满头雾水了?那几日可没得安宁,各种打听呢,咱们府门口都热闹了好几日,便是到现今,这热度还没降下去,都十分忌讳呢,就怕万岁爷此举,是因为满意于王爷在外办差的结果。” 绿绮也符合道:“可不是,生怕咱们王爷更入得万岁爷的眼,日后就没他们站脚的地儿了,如今都在派人往南下去,盯着咱们府里的,至少又得少一半。” “你们说的也是。”简珞瑶抿唇笑道,“父皇不知为何瞒下了此事。人们最怕的,也就是毫无缘由的喜爱,比如元贵妃和六皇子,如今若再来一个咱们王爷,他们确实吃不消。” 郑嬷嬷道:“奴婢猜想着,万岁爷此举或许是为太后考虑,便是宫里,知道太后犯病的人也不多呢,万岁爷不想叫太多人知道太后身子不好,避免了她们钻空子的机会,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屋里头正说着话,白露忽然进来道:“姑娘,顺公公请见。” 简珞瑶有些迟疑的看了外边一眼,道:“请他进来罢。” 白露应声出去了,不多时,长顺进屋,简珞瑶免了他的礼,直接问:“可是府里有什么事?” “奴才前儿收到王爷的信,说是托了礼部钟大人入京的女眷给王妃捎带了东西,因王爷在信里叮嘱保密,奴才便没敢告知王妃,今日钟大人家的女眷到京,钟太太递了拜帖要见王妃,不知王妃是见还是……” 长顺估摸着王妃多半不会拒绝钟太太的拜帖,便没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简珞瑶却诧异的挑眉,关注点与长顺不太一样,她颇有些兴味的问:“王爷请人捎带了什么,竟还如此神秘?” 长顺摇头道:“奴才也不清楚呢。” 简珞瑶抿了抿唇,心情愉悦的道:“去回了钟太太的帖子,叫她随时过来。” 钟大人只是礼部郎中,从五品的官职,在京里头便是小透明,若不是萧长风曾在礼部待过,也不会记得还有这么个同僚。钟太太因有事回娘家省亲,万没想到还能给睿王帮忙,这一路兴奋又战战兢兢的回了京,都还没来得及跨进钟府大门,便迫不及待吩咐下人来睿王妃递拜帖了。 等钟太太回屋歇了片刻,听得人说睿王妃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心里头一阵失望,已经绝了亲眼见睿王妃的念想,却没想睿王府那般迅速,她的帖子刚递过去半个时辰不到,立即有回复了,王妃竟然那般随和,叫她得了空,随时都可以过去。 钟太太受宠若惊,哪里敢叫贵人等她。当下也顾不上休息了,一面叫下人去睿王府回话,一面吩咐丫鬟替她梳洗打扮。 睿王府,湘兰院。 郑嬷嬷也得了消息,问简珞瑶:“姑娘,钟府那儿来话,钟太太稍候便过来,您是打算在花厅接见,还是就在屋里?” “也不是什么正事,就在屋里罢。”简珞瑶打量了自己。 一身舒适的常服,料子是极好的,只是样式尤为简单,这样见客堪称不修边幅,头发更是只用跟发带松松垮垮的捆着,形象全无。 简珞瑶有些迟疑,红云已经捧着衣裳在问了:“姑娘可要现在换身衣裳?” 要不要换衣服呢? 换了衣服还得梳头发,就见个面,拿了东西,约摸着不超过两刻钟的功夫,送完客人又要散发,还得换回常服。 感觉工程量很大的样子,简珞瑶只是想一想,便有些意兴阑珊了,当即道:“算了,给我在外边加件披风,就不换衣裳了。” “自怀了孕,姑娘可是越发惫懒了,以前就不像其他年轻姑娘似的好打扮,王爷不在府里,姑娘更是半分不注意形象。”红云一面说着,一面从柜子里找了简珞瑶的披风来,给简珞瑶披上后又道,“这头发可是不能不梳的,别叫钟太太瞧了,还以为姑娘在府里清修呢。” 简珞瑶抚着肚子道:“我可不是躲懒,定是里头的小家伙太闹腾。” 郑嬷嬷忍不住笑道:“姑娘可别往小皇孙身上推,小皇孙都还没成型,远不到折腾您的时候。” 简珞瑶便轻轻扶着肚子,笑而不语。 绿绮见她的肚子,忙道:“忘了叮嘱姑娘,见了外人,您可忍着点别去抚肚子,尤其是入宫请安的时候,指不定就叫人注意上了。” 简珞瑶想起去年时,自己也是看安王妃不自觉抚肚子的动作,才推测她可能怀孕的,如今万不能在这上边吃亏,便忙收回了手,若有所思的道:“看来日后要注意些了。” 郑嬷嬷点头道:“是得把这习惯改过来,姑娘手里拿把个物件把玩罢,正好分散精力。” “去格子里将王爷上回买的菩提手串找出来。” 第109节 等简珞瑶收拾停当,坐在榻上把玩着菩提子手串时,钟太太也已经到了,内院的婆子将人引了进来,白露去院口迎接的,再进来时手上却抱了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满脸笑意的朝简珞瑶解释道:“姑娘,钟太太说这便是王爷托她带的,是王爷专门给姑娘您寻来作伴的。” 钟太太行了礼,拘谨的坐在位置上,听到白露的话,忙从袖兜中取了一封信,双手递到身前:“王爷还叫我给王妃捎带了一封信。” 简珞瑶含笑道:“辛苦你了。” 钟太太连连道:“不辛苦,能帮上王爷和王妃的忙,是我的福气。” 简珞瑶看了郑嬷嬷一眼,郑嬷嬷便笑着过去接钟太太手上的信,简珞瑶则目光全落在白露怀中的小家伙身上。 小家伙一点都不认生,乖乖趴在白露怀中,一双漂亮的眸子滴溜转个不停,似是在四处打量。 简珞瑶被萌了一脸,眼中透出十二分的感兴趣,只是勉强忍住了,温声问道:“这是什么品种?几个月大了?” “回王妃,这种据说叫拉萨犬,上路的时候许是刚断奶不久,还闹过几日,后来用骨头汤熬的面糊喂它,倒也吃得开心。” 简珞瑶点头道:“在回京的途中还要照顾这么小的奶狗,委实是难为你了。” “只是举手之劳,自有下边的人照料,王妃请不必放在心上。” 简珞瑶又跟钟太太寒暄了几句,还是仍不住把目光转到小拉萨犬身上,她本来就对宠物没多大抵抗力,这只拉萨犬又是爱人亲自寻来给她的,算是爱心宠物,关键是颜值高,烟灰色的毛发,就像被精心晕染过的一般匀称,被打理得很好,毛光水亮。 萌得简珞瑶连萧长风的信都没心思拆,终于忍不住朝白露招手:“过来让我抱一抱。” 白露有些迟疑,还没走上前,便被虎视眈眈的郑嬷嬷拦住了,郑嬷嬷劝道:“这小狗刚从广州被带到京里来,途中条件有限,估摸着还没好好清理呢,姑娘便是想抱,也缓一缓罢?” 郑嬷嬷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小家伙浑身干爽又漂亮,摆明了被养得很精心,哪里就需要清洗了? 只是简珞瑶如今怀了孕,郑嬷嬷怕小狗身上不干净,便不敢让她接触,只能找这么个蹩脚的借口了,其实若不是钟太太在,郑嬷嬷都不会让这只小狗进屋。 不过听见郑嬷嬷的劝说,钟太太心里头的怪异才彻底去了。 她先见着睿王妃一脸兴味的看着小狗,却没有伸手要抱的打算,心里头还嘀咕呢,都说睿王和睿王妃感情好,只怕也不尽然了。 这要是换了别的女人,见丈夫外出办差,仍百忙之中抽空寻了小东西来哄自己开心,怎么还忍得住心头的欢喜,连狗狗都不抱一抱? 现在听到郑嬷嬷的话,她才琢磨过来,王妃身份尊贵,怕狗狗不干净,玷污了她的身份,倒也能理解。 钟太太心里头虽有些零星的不自在——毕竟是她将狗照顾过来的,郑嬷嬷怕这狗不干净,岂不是在暗示她照料不精心? 不过钟太太到底不再怀疑简珞瑶,是不是有别的用意了。 简珞瑶也知道郑嬷嬷说得在理,这时代没有针对宠物的除虫剂之类的,谁知道小狗身上有没有携带病毒?简珞瑶不舍的看了小狗一眼,便冲白露摆手道:“你抱它下去洗一洗。” 白露松了口气,只要姑娘不要求靠近小狗,让她怎么伺候这只小东西都无所谓。因此应了一声,迫不及待的抱着小家伙就要离开。 “等等。”简珞瑶冷不丁的开口,在白露紧张的眼神中,目光看向了钟太太,“不知给这小东西洗澡时可有忌讳?” 钟太太忙道:“一直是我的大丫鬟照料的,王妃若不嫌弃,叫她手把手的教您的丫鬟可行?” 钟家的丫鬟便随白露下去了,不多时,钟家丫鬟先回来,白露还在隔壁给小狗擦毛,简珞瑶看着钟太太难掩疲惫的脸色,道:“今儿委实麻烦太太了,刚回京便来我这儿,定没好好休息够罢?” “不打紧,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要紧。”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简珞瑶说罢对郑嬷嬷道,“嬷嬷,前儿得的两匹云锦,我瞧着颜色倒正合适钟太太,你去取了来。” “使不得。”钟太太连忙拒绝道,“我只是举手之劳,不敢要王妃如此珍贵的赏赐。” “说赏赐多见外?这一路上,也麻烦了你近半个月,小小谢礼,还请钟太太不要拒绝。” 简珞瑶说得很不在意,云锦虽说是专供皇家的料子,尤为珍贵,可简珞瑶如今是圣人的儿媳妇,圣人再忽视其他皇子,这该给子女的东西,内务府却不敢轻易克扣。 萧长风后院就简珞瑶一个女人,只有她能穿得了云锦的衣裳,她一个人还真用不完那么多份例,更何况太后皇后他们还时不时有赏,这料子真真是不缺的。 钟太太心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在她看来珍贵无比的云锦,或许睿王妃还真不放在心上,就连睿王寻的宠物,睿王妃见了也只有喜没有惊,可见外边那些传言不虚,睿王确实十分宠爱睿王妃。 有男人这么宠着,睿王妃眼界宽也正常,她再推辞下去,若叫睿王妃落了个小气的印象,反倒不美。 思及此,钟太太便不再说话了,郑嬷嬷将料子递给她身后的丫鬟,她也顺水推舟的接受了,完后识趣的笑道:“离了家多日,这府上乱糟糟的,还等着回去打理,不能多陪王妃了,还望王妃见谅。” “是我叫你为难了,嬷嬷,替我送送钟太太。” 虽说钟太太心里头心思许多,可是能顺利入睿王府,睿王妃见了自个儿这么久,完后又叫身旁体面的婆婆亲自送自己,更有重谢相许,钟太太觉得此行还是不亏的——睿王妃对她如此礼遇,便说明心里是记她这份好的,再辛苦都值得了。 郑嬷嬷送钟太太出院子的功夫,简珞瑶也起身去了隔壁,在丫鬟们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她没能上前亲近洗完澡后身子小了一圈的小家伙,便只能站在外围,眼巴巴的瞧着。 绿绮在旁边搀扶着简珞瑶,问道:“姑娘打算把这狗儿养在哪里?” “王爷亲自寻来的,自然要养在咱们院里,离主屋远一些便可,另外再找个丫鬟照顾它。” 简珞瑶看了会儿,才想起自己还没拆萧长风的信,便对绿绮道:“行了,扶我回去罢。” 绿绮应了一声,一面小心的扶着简珞瑶,一面低声道:“也不知王爷怎么想的,忽然送了只狗给您养了?” 简珞瑶却想到她刚得知怀孕那会儿,没忍住画了幅画传情,萧长风后来回信什么都没说,她还在心里腹诽过他不解风情,也就渐渐放下了,却不想他心里头还惦记着呢。 她说枕冷衾寒,他就找了只宠物陪她,还神秘兮兮的弄什么惊喜。也是闷骚的。 不过他这小家伙找得不是时候,她再喜欢了,也不敢抱了小家伙在床上陪自己睡觉。 虽是这般想,简珞瑶心底的甜蜜却不少,含着笑看完萧长风的信,当即提笔回了信,在信上确定了小家伙的名字——豆豆。 原谅简珞瑶的品位,她一直觉得养一只叫豆豆的宠物很装逼。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虽然简珞瑶用尽了办法,却还是没能把怀孕的事,一直瞒到萧长风回京。 倒不是她不小心暴露了,其实他们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完美,没人看出破绽,只奈何她肚子里的小家伙却不肯过多配合了。 三个月孕期一过,简珞瑶肚子里的小家伙开始闹腾起来,就好像装了发条一样,以前那么听话,这会却一个过度的时间都不给,直接进入到孕吐环节。 一连好几日,简珞瑶都是吃什么吐什么,郑嬷嬷也忧心忡忡,“孕吐这一旦开始了,没有十日半个月的,只怕消除不了,早晚要叫人发现的。” 红云扶了扶微微凸起的肚子,轻声道:“而且姑娘这么吐下去也不是法子,总得叫个大夫来瞧一瞧。” 简珞瑶有些无奈的倒在椅子里,道:“索性也熬过了前三个月,既然瞒不住,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公布,嬷嬷,你叫长顺那我的名帖,去请太医过来瞧一瞧。” 郑嬷嬷有些迟疑:“可是姑娘,王爷还没……” “王爷那边出了些问题,这个月回不来,我再拖下去,肚子也要大了,反正都等不到他回来,倒不如懒得顾虑。”简珞瑶想了想,又道,“这一个多月,咱们都瞒过来了,真要公布了消息,也不会有大碍,再不济,诚王妃还在前头挡着呢。” 一提到诚王妃,郑嬷嬷便不迟疑了,诚王妃肚子都凸起来了,论目标,自然是她更大一些。 思及此,郑嬷嬷当即道:“奴婢这就去办。” 虽然萧长风不在,不过简珞瑶是太后最喜欢的孙媳妇,上个月刚被圣人无缘无故的厚赏过,因着这层关系,太医见着睿王妃的名帖,也不敢怠慢,当即跟了长顺去睿王府。 太医前脚刚到睿王府,后脚各方目光也跟过来了,不过半个时辰,睿王妃有喜的消息便不胫而走,直接传入了宫里。 宫里头,圣人,太后和皇后等人的赏赐,也随之而来。一时间睿王府又大出了一次风头。 众人侧目的同时,更有些羡慕嫉妒简珞瑶的运气,这眼看着淑妃都要动手收拾她了,怎么偏偏在这个当□□出有喜了? 当然简珞瑶并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她仍旧闭门不出着,孕期反应这么大,吐了天昏地暗,太医一连诊了几日,见她越吐越厉害,在上头问起来时,也不敢隐瞒,甚至将简珞瑶的反应夸大了两分,报给上头去。 然后太后亲自发话了,叫简珞瑶不急着入宫请安,先在家里把身子调养好。 虽说太后对安王妃和诚王妃都说过同样的话,但远不像对简珞瑶这般,她叮嘱安王妃和诚王妃,是她们去给她请安时,随口说的,这态度太过随意,即便是她真心如此,安王妃和诚王妃也不敢当真,就怕有心人拿了作筏子。 但对于简珞瑶,太后却是叫岑姑姑带她的口谕来的,简珞瑶自然毫无心理压力,借着太后的“关心”,躲过了两回请安。 这按规矩是五日一请安,等简珞瑶爆出怀孕后,第三回才入宫,又过去半个月了,她入宫请安的前一日,已经收到了萧长风准备回京的信。 作者有话要说:  麻麻说今天回老家,走亲戚,大概要初七初八才能回家,想到嗷嗷待哺的你们,宝宝高冷的拒绝了,然后孤独的被留在家里,吃剩饭剩菜——因为宝宝不会做饭。 大写的心酸,你们一定要好好爱我 ☆、第85章 01.01 萧长风虽写信说准备要动身回京了,简珞瑶却心里有数,至少半个月以后才能见到萧长风。 索性两三个月都过来了,也不在乎这几日,简珞瑶并未大在意,收好了萧长风的信,准备第二日的入宫请安。 这是简珞瑶公布怀孕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不单单是简珞瑶谨慎,只怕盯着她的人也不少。 红云如今还在简珞瑶跟前当值,不过只负责穿衣打扮这些轻松的活,她正为难的看着简珞瑶,“姑娘脸色有些不太好,要不要涂粉遮一遮?” 简珞瑶知道这儿没有化妆对胎儿不好的说法,红云这么说纯粹是关心她,但简珞瑶仍摆手道:“不必了,这日日孕吐,气色不好也正常,没必要遮掩。” 红云抿唇应了一声,只当自家姑娘懒筋又上来了,不过也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她便也不坚持,只是手上抹了些头油,上前道:“今儿替姑娘挽个简单的发髻?” “如此甚好。” 只是红云说简单,也要比一般情况下正式许多,云髻入鬓,抹了头油的黑发更是油光水亮,整齐又服帖。 上头的头饰倒真少了许多,许是怕压着简珞瑶头疼,红云尽给她戴些轻便的宫花,再插了一支水晶琉璃钗,简珞瑶浑身的档次,便上去了。再没人会笑她穿戴寒酸。 被岑姑姑迎着进慈宁宫的时候,简珞瑶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她目不斜视的走到太后对面,正要弯下身子去请安,太后便吩咐岑姑姑将她稳稳扶住了,“身子不好就别行这些虚礼了,好好养着哀家的小曾孙更要紧。” 虽是这般,简珞瑶仍是屈膝微微行了礼:“孙媳谢皇祖母疼爱。” “知道哀家疼你,可别辜负哀家这份心,养好身子才是。”太后说着,朝简珞瑶招手,“过来让哀家悄悄,半个月没见,小脸都瘦一圈了,可怜见的。” 简珞瑶依言往前走了几步,被太后一把拉住,她顺着太后的力道,在太后身旁坐下,听得太后这话,便回道:“也不知这孩子怎么弄得,孙媳妇只要一瞧见吃的,他就肚子里头翻腾,跟大闹天宫似的,这哪吃得下东西?” 淑妃自从得知简珞瑶孕吐,也正担心着——因为简珞瑶怀孕的消息暴露后,睿王府又瞬间回到众人的视线中心,简珞瑶做戏也做全套,没有单独给淑妃递消息。 再加上简珞瑶半个多月没入宫请安,淑妃见不到她的人,便也跟其他人一样,并不清楚里头具体情形。只听得太医的禀报,还当简珞瑶这胎怀相真得很不好,淑妃心里着急,此时听她这么说,再忍不住,当即反问道:“吐你就不吃了?这么下去肚子里的孩子如何受得了?” 淑妃自来气势盛,她跟元贵妃的盛气凌人又不一样,因为出身富贵,淑妃从骨子里透露出一种高冷矜贵,是有资本有底气的那种睥睨,与元贵妃的刻意骄纵摆在一起,高下立见。 这也是元贵妃最恨淑妃的原因,只要她们在一起,人们永远觉得她是跳梁小丑。 淑妃自身的气势,再加上本就着急,一开口便给人一种来势汹汹的感觉,比起关切,给人的感觉倒更像是质问。 殿里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安王妃微微垂头,看着手边的茶杯沉默不语。她还以为睿王妃性子真有那么好,让父皇母后和皇祖母他们如此喜欢,如今又怀了身孕,淑妃说不得也要抛开偏见,对她印象转好了。 却不想,讨厌她的人仍是讨厌她。思及此,安王妃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主位上,侧身坐在太后身旁的简珞瑶,还没来得及回答淑妃的话,太后已经不满的瞪了淑妃一眼:“哀家怀皇帝的时候,反应也如同瑶丫头这般大,吃什么吐什么,持续了一个多月,这吃不下就是吃不下,急也急不来,你小心些,可别吓到了哀家的宝贝曾孙。” “太后说得是。”淑妃不敢在太后跟前表示不满,心里却也开始反省,太后反应这么大,难不成自己刚才真的语气太严肃了,把小皇孙吓到了? 思及此,淑妃努力让自己眼神看起来柔和一点,嘴角扯了扯,温声道:“我方才也是心急,并无怪罪之意,你不必害怕。” 淑妃这一开口,惊呆了多少人,简珞瑶并不知道,但她是有些目瞪口呆的,头一次见淑妃对她服软,便是以前太后再护着她,淑妃也没这样过,明显不是因为太后的训斥。 所以孙子对淑妃就这么重要? 简珞瑶想到淑妃上次还提醒自己,慢慢来,不要病急乱投医,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她真的很不在意有没有孙子的样子,现在已明白了淑妃的用意,心里有些感动,当下点头道:“儿媳知道了,谢母妃体谅。” 第110节 太后这才拍着简珞瑶的手笑了,又嗔了淑妃一眼:“你瞧你,还没你儿媳妇懂事。” 说罢,又把话题转到简珞瑶身上,太后关切的问:“身子还没好就别急着入宫请安了,哀家也不缺你一声问安,怎么就不知道关心自己的身子?” “只要不用餐,孙媳妇旁的时候其实还好。”简珞瑶笑道,“且太医也说了,要孙媳妇别只顾着坐,适当的走动,对胎儿也好,孙媳妇想到自怀孕起,还没入宫给皇祖母请安,怕您担心,这便进宫让您瞧瞧,孙媳妇还活蹦乱跳着呢。”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太后受用的笑着,目光落到简珞瑶平坦的小腹上,有些遗憾的道,“还不到四个月,都没显怀呢。” “可不是,如今孙媳妇还能穿漂亮的衣裳,也没人看得出来,等日后显了怀,就不能好好打扮了。” “刚夸你懂事,这又狭促起来了,都要当娘的人,还跟个孩子似的只想着要漂亮衣裳?”太后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简珞瑶的额头,道,“你呀,如今给哀家老老实实的养胎,不许折腾,等生了孩子,想要什么漂亮衣裳,哀家都给你寻来!” 太后这动作十分亲昵,看得满屋子的人皆变了脸色。太后性子自来清冷,以前即便是对睿王妃再喜欢再随和,举止也是不远不近,在分寸之内。 这会太后竟如此亲昵的点睿王妃的额头,就如同寻常长辈关爱晚辈一样的动作,如何不让她们震惊?要知道,太后可从未对谁有过如此亲近的举动,包括这些个皇子公主们,怎么对孙媳妇比对自己的孙子孙女还要好? 太后心底对睿王妃究竟是什么态度——众人在这一刻深思起来。 简珞瑶却不知道太后原来从没这么亲昵的对过别人,所以反应还挺自然,其实她就算知道,这会儿也该淡定了,太后以前也这么对过她,受宠若惊的劲头早过去了。 “皇祖母这可是您自己说的,孙媳妇们问您要漂亮衣裳。”简珞瑶满口应着,一脸无赖的表情,“这么多娘娘替孙媳妇作证呢。” “没良心的丫头,哀家答应你的事何时没做到过?”太后嗔道,“以前真真是白疼你了!” 简珞瑶忙凑过去挽着她的手,没注意到这个举动又被旁边的众人看得心底吸气。简珞瑶笑盈盈的道:“孙媳妇开个玩笑,皇祖母千万别当真。” “认错认得快,是怕哀家不给你漂亮衣裳罢?” “怎么会,皇祖母就算出尔反尔,也是孙媳妇最敬爱的皇祖母。”简珞瑶十分义正严词的道,“再说了,皇祖母素来一言九鼎,怎么可能说话不算话。” 太后瞪她:“你个鬼精灵的丫头,又给哀家戴高帽,打量哀家听不出来?” “皇祖母英明。” “灌**汤也没用。”太后虽是这般说,旋即又忍不住笑了几声。 整个大殿没人说话,就剩太后的笑声,圣人一脚踏进来,听得个分明,人还未出现,已经扬了声音在问了:“老远便听到母后的笑声,什么事这般开怀,也叫朕乐一乐?”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听见声音,众人一愣,忙收起了复杂各异的思绪,起身准备恭迎,只是听到脚步声后,抬眼瞧过去,却瞧见了皇后跟在圣人身后。 幸好元贵妃今儿告了假,没来给太后请安——这是满屋子嫔妃的第一反应。元贵妃那性子,从来不掩饰对圣人的独占欲,以往身子不便利时,圣人只要去了别的宫里,元贵妃都要鸡蛋里挑骨头的找为圣人侍寝之人的麻烦,恨不得圣人后宫只有她一个女人,今儿要是见着皇后跟圣人一起来慈宁宫,还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在这件事上,元贵妃连圣人都不顾,恐怕也不会顾忌这是在慈宁宫。 不过庆幸完,众人又有一瞬的失落,元贵妃不在也有不在的坏处,除她以外,没人敢打破沙锅问到底,圣人与皇后到底是约好的还是巧遇? 若是巧遇也就罢了,要是圣人又忽然开始注意起皇后来,叫她们怎么办? 不过心里琢磨归琢磨,众人面上还是不含糊,给圣人请了安,又向皇后行礼。 简珞瑶也起身要行礼,却被太后拉住了,她道:“你身子都没大好,礼数到了就行,大礼却不必了,孩子要紧。” 简珞瑶笑道:“照皇祖母这般说,孙媳妇都不用出门了?倒还真没有脆弱成这样,皇祖母不信的话,叫太医来问一问也使得的。” “朕说母后怎么今儿兴致这么高,原来是老三家的入宫了。”圣人在主位上坐下,也就是离简珞瑶不远的椅子上,他冲简珞瑶摆摆手,也很有些随和的道,“如今身子要紧,不必多礼。” 皇后在圣人下首的椅子上落座,打量了简珞瑶两眼,关切的问道:“老三家的这气色委实不太好,太医不是说身子已有好转吗?可是府里滋补药材不够?” 眼瞧着皇后下一句就是要从她库里挑些滋补药材去了,简珞瑶忙笑道:“确实有所好转,只是还瞧着吓人罢了,其实是儿媳近来嗜睡,今儿险些错过了入宫请安的时间,便没功夫用脂粉挡一挡。” 虽然用脂粉修饰气色,几乎是所有女人心照不宣的举动,皇后嘴上还要说:“这身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你若真用脂粉遮了,岂不是有意叫我们瞧不出来?虽说知道你这孩子是不想叫大家跟着担心,却也不必如此,往后还是随意些罢。” 简珞瑶点头,一副受教状,看神色是十分真诚的样子。 皇后似乎也对她的态度很受用,顿了顿,又接着道:“本宫也听说过,怀着孩子容易犯困,嗜睡,哪日真要起不来了,也不必着急,叫人递个信进来,母后本宫知道你还好,便也放心了。” “哀家也是这么个意思,还眼巴巴叫岑姑姑去提醒了,这孩子偏不听。” “都大半月没入宫了,孙媳妇可想皇祖母了。”简珞瑶笑道,“皇祖母如此不领情,是不是有新的牌搭子了?” “原来在这儿惦记着打牌呢?”太后似笑非笑,“就算哀家三缺一,你这身子也凑不了数,心思歇一歇罢。” 圣人也忍俊不禁,笑道:“太后不缺牌搭子,老三家的操心倒不少。” 简珞瑶低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太后见状,拍了拍她的手背,护短的岔开话题:“皇儿这会怎么有功夫来慈宁宫?” “今儿朝中无大事,下了朝便来陪陪母后,却没想到母后今儿兴致高,这么多人都在呢。”圣人说着,环顾了一周。 这一看,便收到了许多嫔妃含情脉脉的眼神。难得万岁爷在她们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来慈宁宫,依万岁爷的性子,既然来了太后这儿,不陪太后待一个半个时辰的,是不会离去。更巧得是元贵妃那妖精没在,其他人在万岁爷跟前都差不多,此时不使出浑身解数勾/搭万岁爷,更待何时? 一时间,各怀心思的女人们,皆换上了温柔可亲的笑容,氛围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圣人只瞧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太后却是一眼都没往底下瞟,只含笑看向了皇后,打趣道:“怎么你们跟约好了似的,一同来哀家这慈宁宫?” 皇后知道太后这一问,只怕是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笑道:“臣妾来的路上,恰巧就碰上了万岁爷,便结伴同行了,母后可是想多了。” 太后抿了抿唇,也没什么失望不失望的,又问道:“我儿今日瞧着喜气洋洋的样子,可是有好事发生?” “还是母后了解儿臣。”圣人笑眯眯的点头,“早朝时收到老三的折子,他这次南下虽说耽误了不少功夫,却也不是白费,赈灾一事完成得非常好,不愧是朕的儿子!” 简珞瑶闻言心里跳了跳,圣人自来不在后宫将朝堂事,若是私下对着太后说还好,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掩饰对萧长风能力的肯定,他这趟差办得到底是有多好? 太后却抿了抿唇,轻笑道:“你这当父皇的也不知谦虚谦虚,老三办事踏实又牢靠,办得好也是正常,怎么就乐成这个样子?” 圣人笑道:“办得好是正常,就是办得太好了,儿臣作为父皇,也忍不住想好好嘉奖老三一番。”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老三受了累,你可别嘴上夸就是了,该赏的也不能含糊,这些子孙里,难得出一个办事牢靠的。” 太后这话说得很正常,可是最后一句,就让简珞瑶不得不多想了,圣人的儿子,不管是哪位嫔妃所生,却都是太后的亲孙子,太后再看中萧长风,也万不会如此踩低其他孙子。 莫不是有意为之?为抬举萧长风? 简珞瑶垂头静静的琢磨着,圣人的反应却不出她所料,听得太后的话后,大笑道:“母后说的是,难得出一个办事牢靠的,好好调/教起来,未必就不能担重任。” 这一句话出来,几乎一大半的人都开始变了脸色。 太后果真是有意抬举睿王府,这会儿还不忘记拉了简珞瑶出来刷存在感,她拍了拍简珞瑶的手道:“哀家可要替瑶丫头提醒你一句,注意分寸,你儿媳妇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最近反应不太好,老三那儿大事若办完了,就叫他早些回京罢。” 赈灾的主要工作已经完成了,如今就剩收尾,但是功劳已经落下来,这个尾谁去收都无所谓,萧长风若能及时回来,趁着圣人对他满意的劲头还没消下去,指不定能得个更好的差事。 太后的用意耐人寻味,圣人却没往深处想,他只笑道:“老三在信里已经说了,不日便准备动身回京。” “这就要回来了?哀家也是白担心一场。”太后意味深长的说完,又转头看向简珞瑶,“你可算能安心了,有老三陪着你,想必能安生养身子。” 简珞瑶却抿唇道:“皇祖母又拿孙媳妇打趣,跟孙媳妇养胎有甚么关系?” “是是,没关系。”太后笑眯眯的问,“知道这么个好消息,你瞧着怎么都没有惊喜的样儿?” 简珞瑶的脸微微泛红,一副十分心虚的样子:“回就回了,惊喜什么……” 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别说太后瞧出端倪,连皇后都忍不住打趣道:“老三在信里告诉你了?” 太后故作埋怨的道:“原来你个丫头早知道了,偏哀家蒙在鼓里,还替你担着心。” “也没有早,就昨儿收到王爷的信……” “你们这小两口也是,才离了这么些日子,还非要鸿雁传书?老三是朕派去办正事的,整日儿女情长算什么话?”圣人许是想到被他压下来的折子,原本也没多放在心上,不过这会儿提起了,便顺口教育了简珞瑶一顿。 只是简珞瑶还没来得及认错,太后已经替她回道:“他们小两口鸿雁传书,又没耽误老三干正事,老三有你个父皇,还使唤不得几个驿差不成?” 正如简珞瑶所料,圣人并没有多生气,见太后护着简珞瑶,便缓和了语气,道:“朕只是提醒老三家的一句,以后可不能这么着了,注意影响。” 简珞瑶应道:“儿媳谨遵父皇教诲。” “不必放在心上。”太后安抚简珞瑶,“你怀着第一胎,老三数月不在身旁,难免想他,多写几封信算什么?” 皇后自坐下以来,便听得太后时不时提到简珞瑶怀孕,心里未免多想一些。太后这是有意还是无意?有意的话是在暗示什么?无意的话……那也是委实关心睿王妃的肚子。 比对前头的安王妃和诚王妃要关切多了。 这般想着,皇后关切的目光转到简珞瑶身上,温声问:“老三家的,如今几个月了?” “太医说三个半月。” “才三个半月呢,听闻反应很大,不知是什么反应?” 简珞瑶回道:“太医许是夸大其词了,儿媳就是孕吐得厉害,其他反应倒没有。” 太后却嗔道:“都吃什么吐什么了,还说没有别的反应?” “吃什么吐什么?”圣人很少关注这些女子身上的事,今儿正巧兴致好,陪太后聊到这个话题,又事关他的皇长孙——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都还没生下来,谁都有可能诞下皇长孙。 听到太后这么说,圣人也难免有些担心,问:“这吃不下东西,如何好好养胎?” 皇后道:“臣妾听人说过,孕期多少有些反应,只是老三家的这也太叫人担心了……” “女人生孩子,哪个不是这般过来的?”太后摆了摆手,笑道,“想当年哀家怀皇帝那会儿,你不也在哀家的肚子里大闹天宫,真真是个皮实的,你孙子如今也是学了你。” 许是因为太后拿了自己来做对比,圣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亲切起来,点头笑道:“若像朕当年,倒也不错。” 皇后却担忧的道:“可这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也不行,老三家的当真没有想吃东西?” 简珞瑶有些迟疑,怎么会没有,她做梦都想吃各式料理,什么西餐,肯德基,披萨,各种芝士焗菜,还有果汁,甜点,小蛋糕,以前都不见得多爱,却在这个时候想得流口水,偏偏她又吃不到。 见她迟疑的样子,太后有些惊讶的道:“还真有?”说罢又教育道,“你这孩子,叫哀家怎么说好?想吃什么直接叫底下的人去寻,咱们皇家的人,还能让你饿着肚子不成!” 简珞瑶回过神来,便对着太后的嗔怪,忙解释道:“孙媳妇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就是梦见过,感觉很香,一醒来全忘光了。” “做梦都能梦见?可见馋到一定的地步了。”太后打趣了一句,又有些心疼的叹气,“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见太后是实打实的关心,便提议道:“会不会是府里厨子的手艺你吃腻了?” “有可能。”太后当即道,“皇后,今儿就从御膳房派个手艺好的厨子去睿王府,叫他仔细伺候好了。” 简珞瑶心下感动,但也只能拒绝:“皇祖母,这不合规矩,大嫂二嫂她们怀孕都没这样,孙媳妇如何好意思走特例?还请皇祖母……” 不等太后说完,皇后已经笑道:“本宫瞧着,你这孩子就是忧思太重,你这不是情况特殊吗,若换作是老大和老二家的,你皇祖母也会如此关切,算不得是为你开特例。再说了,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都懂事着呢,万不会因为这个对你生份。” 皇后都这么说了,太后和圣人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安王妃和诚王妃心里头再不是滋味,也不得不接话,尤其是诚王妃,看着被太后拉着不放的简珞瑶,再看看自己已经凸起的肚子,不甘不愿的道:“母后说的是,三弟妹身子不好,是大家都知道的,我还没小心眼成这样。” 话刚落音,蒋嫔便瞪了诚王妃一眼。 她对这个儿媳妇是真真有些无语,话里带这一股显而易见的怨气,非但没能在圣人和太后跟前卖个好,反倒暴露了她的心思,当真不如不接这一句! 索性太后和圣人这会也没注意诚王妃,太后拍着简珞瑶的手笑道:“哀家心意已决,瑶丫头你只管受着便是,真要感谢哀家,就早日给哀家生个大胖曾孙出来。” 圣人因为萧长风办事得利,心里本就琢磨这么赏,这会儿见太后为简珞瑶的身子担忧,便直接道:“既然母后给赏了御厨,朕也不能小气了,李成,去御膳房知会一声,往后御膳房有的例,也送一份供睿王妃挑选。” 简珞瑶再没想到,圣人大方也不至于如此,当真是天大的恩宠,简珞瑶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行礼,又道:“父皇心意,儿媳妇心领了,但这不合规矩,儿媳妇受之有愧……” 话还没说完,圣人摆了摆手,笑道:“无妨,子嗣要紧,你安生受着便是。” 圣人在众人跟前抛下个惊雷,都没给其他人反应的功夫,说完便与太后告了辞,起身离去了,太后拍了拍额头,轻笑道:“跟你们聊这么久,哀家也乏了,都散了罢。” 众人还在为圣人此前的话震惊着,再没顾得上琢磨太后的心思,听得太后说话,一个个心事重重的起身告辞了。 第111节 太后又拍了拍简珞瑶的手,笑道:“你身子不好,哀家今儿就不留你了,早些回去歇着。” 简珞瑶今儿已经得了天大的好处,这回就算太后一反常态不留下她说话,她也不会心情失落,当下抿唇笑道:“孙媳妇谢皇祖母体谅。” 既然不用留下来,简珞瑶出去的时候便乖乖跟在淑妃身后。 淑妃上了肩舆,搭在扶手上,王姑姑见状,正要喊起驾,淑妃目光扫到立在一旁的简珞瑶身上,精致的柳眉微微皱起,冷不丁的道:“你也上来。” 简珞瑶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王姑姑已经笑着伸手去扶她:“主子请王妃上去坐呢,您小心些。” 郑嬷嬷也极有眼色的扶上了简珞瑶另一只手,慈宁宫去昭阳宫虽不算远,可这宫里头谁知道会出什么岔子,淑妃的肩舆,怎么说也更稳当些,再说姑娘今儿入宫,待会儿要出宫,走的路委实不算少了,能歇会儿是会儿。 简珞瑶瞧着淑妃的肩舆宽敞,坐两个人毫无问题,便也不扭捏,一面搭着王姑姑的手,一面笑道:“儿媳谢母妃心疼。” “本宫只是担心你肚子里的小皇孙,这瑱儿不日便要回来了,你若出了事,本宫也不好跟他交代。” 陈嫔和蒋嫔没有淑妃的位分高,等她们出来的时候,便瞧见简珞瑶稳当的坐在淑妃肩舆上了。 安王妃扶着陈嫔,抬眼瞧见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陈嫔侧头瞥了她一眼,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音量缓缓道:“往日倒真真是小瞧了这位睿王妃,瞧着风光霁月,跟她的婆婆淑妃似的不屑于手段,但这底下啊,手腕可真不简单呢。” 安王妃见简珞瑶坐上了淑妃的肩舆,便以为陈嫔指的是这个,也低声附和道:“可不是,连淑妃娘娘,都不知不觉被她给笼络了。” “就说你这孩子实诚罢。”陈嫔意味不明的说了这么一句,她的肩舆也到跟前了。 安王妃还没心思琢磨陈嫔的话外之意,忙搀了一把,“母妃小心些。” “这肩舆宽敞,你也上来坐罢,咱娘俩也好好说会儿话。” 安王妃应了一声,也坐上了陈嫔的肩舆。 蒋嫔落后了她们小半步,自己刚坐上肩舆,侧头就瞧见安王妃的动作,她面色一顿,看了看地上扶着肚子的诚王妃,脸色不是很好的道:“你也上来。” 以前有安王妃珠玉在前,她就不喜欢这个横冲直撞的儿媳妇,是儿子说路家有大用,她才忍了,可这路氏委实愚钝不堪,她好歹还是手握重权的平阳侯旁枝,可出身比她差了不知多少的睿王妃简氏,都能哄得太后和圣人高兴,连带着睿王都得了高看,路氏出了身份,当真是一无是处! 可就这平阳侯旁枝出身的身份,也没见得给她儿子带来一星半点的好处,那平阳侯真真是顽固不灵,这路氏也毫无用处。 便是路氏比简氏早怀上孩子,可也没早多久,小皇孙还指不定托生在谁肚子里。 蒋嫔越想越觉得心气不顺,在诚王妃坐下的时候,又瞪了她一眼。 诚王妃没少被婆婆挑过理,这点程度还真不痛不痒,全当没看到。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淑妃恐怕也没想到,她临时起意的一个决定,到让好几对婆媳看起来都其乐融融了。 昭阳宫近在眼前了,肩舆一停,简珞瑶先下了车,再伸手要扶淑妃。 淑妃却摆摆手,道:“你站远些。” 王姑姑一面扶了淑妃的手,一面对简珞瑶解释道:“王妃身子重,可小心些,别被磕了碰了。” “儿媳知晓了。” 淑妃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简珞瑶跟着她进了昭阳宫,落后了一两步,淑妃走到一半却忽然皱眉,回头冲她道:“离本这般远,是怕本宫吃了你不成?” “是儿媳妇考虑不周。”简珞瑶忙上前迈了步,便只落后淑妃半步了。 淑妃闲聊似的语气叮嘱道:“太后和万岁爷看重你,你也不许得意忘形,小心谨慎些,总不会出错。” “是。” “简家知道你有孕后,还没去瞧过你罢?”淑妃又道,“既然身子骨还好,叫简夫人去看看也无妨,毕竟是你娘家,免得他们担心。” 简珞瑶刚点头,淑妃又道:“瑱儿不在,本宫远在宫里也帮不上忙,你娘若得了闲,叫她多去王府走动,皇后那儿,本宫自会去说。” 简珞瑶一脸喜色的点头:“儿媳谢母妃体谅。”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昨晚十一点多写好的,临到发表的时候发现家里的网坏了,作者桑的手机苹果不支持接受电脑复制文件,没办法用手机更新,家人都去走亲戚了,借不到别的手机,我家附近的网吧也没开……就是这么惨,整个人都懵逼了,基友心疼心疼作者桑坚持了半个月的全勤,出了个馊主意,作者桑就把账号给了她,结果你们懂了…… 我知道我是作死小能手,上午一直在等维修师傅,没时间去外面找咖啡厅修改章节,师傅说马上来,结果到吃了午饭才来修,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今天的更新应该会比较早,已经写了一半,这几天还有时间的话,争取多更点把其他防盗章改过来,过年事情多,也希望大家能理解一下…… ☆、第86章 01.01 陈嫔婆媳,落后了淑妃和简珞瑶几步,这会子也到了永宁宫。 永宁宫是陈嫔住主殿,她位分不算高,却也是一宫主位,又是大皇子的生母,在圣人和太后跟前也有些脸面,这永宁宫侧殿的贵人们,还是十分顺从陈嫔的。 因而,安王妃扶着陈嫔往主殿走的时候,也不避讳的直接问了:“母妃先前在慈宁宫门口说得那句话,儿媳妇愚钝,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请母妃指示。” 陈嫔闻言瞥了安王妃一眼,见她脸色滴水不漏,也意味深长的笑了:“你对睿王妃倒是关注。” “毕竟父皇和皇祖母对她不一般,儿媳妇也想学一学,好叫父皇和皇祖母瞧上眼。” “万岁爷和太后对她的这份看重,你可学不来。”陈嫔缓缓道,“天时地利人和,她一样不缺,你有什么?” “母妃说的是。” “不过她能叫万岁爷和太后看重到这地步,就真真是本事了。” 安王妃正色道:“请母妃明示。” “就拿她和睿王通信的事来说,你当睿王妃是无意说到这个话题吗?” 安王妃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的问:“这毕竟不是好事,她如此大咧咧的说了,就不怕父皇怪罪?” “你当她不说,万岁爷就不知道?” 安王妃沉默不语,陈嫔换了副口气,语重心长的道:“这人啊,最怕的就是自欺欺人,万岁爷富有四海,谁的一举一动,逃得过他的法眼?只是万岁爷就一个人,一双手,这么多事,他也管不来,不那么出格的,便睁只眼闭只眼,睿王和睿王妃通信的事,他比谁都清楚。” “正如你说,这事可大可小,但终归不是好事,万岁爷现在按下不表,以后睿王若犯了大错,这点小事,未尝不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陈嫔语气中有着遗憾,“真真是可惜了。” 安王妃这会儿也回过味来,道:“现在睿王非但没犯错,反而差事办得好,叫父皇对他十分满意,这个当口,睿王妃主动在父皇跟前提了通信的事,便是过了名路,虽得了父皇几句教训,到底无关痛痒,以后再没人能拿这个说事。” “你说万岁爷教训她,本宫瞧着倒未必,恐怕是借教训睿王妃的名义,来提醒旁的人呢。”陈嫔轻笑,“万岁爷若真要教训睿王妃,后边又如何会给她个天大的恩宠?” 安王妃抿唇,不得不服气道:“父皇这一下,都知道他看重睿王妃这胎,日后谁还敢在睿王妃肚皮上打主意?” “是啊,万岁爷明白着相护了,谁敢动手。”陈嫔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求我佛保佑睿王妃这胎是个女孩。现在就这般看重,皇长孙真要从她肚子里出来,往后哪还得了。” 其实简珞瑶也没料到,只是跟萧长风通个信,众人反应竟然这么大。有人迫不及待以此为名目在圣人跟前参萧长风一本,还有人暗戳戳记了一笔账,等着有朝一日萧长风落难了,这就是落井下石的罪证。 当初太后提醒简珞瑶的时候,简珞瑶就在心里琢磨,单单是太后替她说话,只怕也不够。圣人孝顺归孝顺,可说句不好听的,太后毕竟年迈,还能在世护她多久?这种事还是要自己解决。 先前在慈宁宫时,简珞瑶也没往这事上想,不经意就扯到了这个话题,又是在太后跟前,简珞瑶灵机一动,索性就默认了。 若她知道陈嫔因着这事对她评价如此高,她也要说一声受之有愧的。 不过郑嬷嬷却觉得自家姑娘仍很厉害,“今儿可真是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全了,在万岁爷兴头上提到这事,且不提万岁爷看在王爷立功的份上,不会多计较,就算万岁爷真生气了,太后也会护着您呢,这事一过明路,以后谁也不能抓着当把柄了。” “话虽如此,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怎么办?”简珞瑶解决了这一桩,仍有些忧郁,“父皇今儿的意思,以后少不得给王爷指派差事,难道真要接受教训,再也不犯了?” 郑嬷嬷却抿唇笑了:“姑娘糊涂了,万岁爷那番话哪里是不让您跟王爷通信?只是如此频繁的用驿差递信,此举有些出格,注意的人太多,影响不好,若是姑娘和王爷不怕麻烦,自个儿备了信差,用不着使唤驿站的差役,便谁也管不到您身上去了。” 简珞瑶眼前一亮:“我怎么没想到呢?”说罢轻轻拍了拍肚子,叹道,“当真是一孕傻三年。” “奴婢可没听说过这个说话,姑娘又推到小皇孙身上去了。”郑嬷嬷打趣道,“分明是姑娘自个儿太过关心,以至乱了阵脚。” 简珞瑶故作不悦的瞥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实话。” “是是,奴婢这就住嘴。”郑嬷嬷笑盈盈的应了,转头撩了车帘一角,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笑道,“快到咱们府里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之前在慈宁宫,听到圣人给她享用御膳房份例的殊荣,她第一反应,也只是十分光荣的感觉,别的还真没想到。 直到回了府里,下午厨房递来名单,叫她勾选今日的菜品时,简珞瑶才知道圣人那句话,究竟带来的是什么意思。 “这时节居然有这么多海鲜?” 来回话的是大厨房的管事婆子,虽然在大厨房管事,但因着简珞瑶以前都吃自己的小厨房,她这还是第一次进到湘兰院回话,有些拘谨,简珞瑶让人给她搬了个凳子坐,她也不敢坐全,屁股挨了一半,搓着手笑道:“回王妃,往常是没有的,但御膳房的份例,这些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吃的,只是数量没有应季时多。” 简珞瑶点点头,看着菜单又有些迟疑:“这些食材不错,可这做法我并不爱吃……” 郑嬷嬷闻言忙道:“好容易王妃有想吃的东西,您只管点,叫厨房照着您说得来做便是。” 简珞瑶便一口气点了不少海鲜,毕竟这儿交通太不发达,远在京城虽也能吃到海边运来的美食,但一般都是海鲜季,平时能吃个河鲜就不错了。 郑嬷嬷瞧着简珞瑶点单的气势,忍不住道:“您这身子还不好,吃这么多海鲜就怕受不住。” 管事婆子也在一旁道:“今儿来的那公公说了,每日差不离都是这些,您既然喜欢,这几日都叫那边连着送便是了。” 简珞瑶想了想,点头道,“那就要一个粉丝蒜蓉蒸扇贝,蜜酿蝤蛑,辣炒的蛏子,要得又香又辣,再做一个虾胶酿鸡翅。” “只用这些可不行。”郑嬷嬷试探的问,“您今儿胃口好似不错,不然再加几样,猪肉鸡肉什么的?” 简珞瑶本想说随意,但听郑嬷嬷的话刚落音,她一想到那油腻腻的味道,便有些反胃,忙摆了手道:“不用,就加几个素菜。” 说罢连菜单也不看了,搁在一旁捂了嘴。 郑嬷嬷见状,忙端了水过来,愧疚的道:“是奴婢的错,不该提这几个字。” “无妨,是我反应大了些。”简珞瑶喝一口水,里头放了郑嬷嬷自己腌的酸梅子和蜂蜜,酸酸甜甜的,正好压住了她翻腾的胃,简珞瑶想了想,又道,“再加个酸梅子姜闷鸭罢,或许能开胃。” 郑嬷嬷喜道:“奴婢怎么没想到,您近来爱吃酸,加了酸梅子做菜,把那些油腻味压下去了,说不得您的孕吐也能缓解呢。” 一旁的管事婆子又道:“王妃,这后边还有些果子,您瞧瞧可有喜欢的?” 简珞瑶只是随意的拿起了菜谱,瞧见倒是挑了眉:“险些忘了,已经是吃荔枝和龙眼的季节。” 红云忙道:“这荔枝和龙眼,王爷前儿也叫了稍了不少回来,只是太医说身子虚热,不适合用这个,所以就没抬到您跟前,怕勾起您的馋虫。” 简珞瑶便叹气,摸了摸肚子遗憾的道:“儿啊,你娘为你可吃了不少苦。” “都是这般过来的,您就忍一忍罢。”郑嬷嬷忍俊不禁,到底看不得自家姑娘想吃不能吃的样儿,想了想又道,“不然奴婢派人去问问太医,您现在能不能少用一些?” 简珞瑶点了点头,道:“那就来点葡萄和雪瓜罢。” 管事婆子领了命下去了,简珞瑶端着杯子缓缓道:“母妃既然说了叫娘家的人过来,嬷嬷待会儿就替我走一趟,让她们这几日有空便来坐坐。” 郑嬷嬷笑盈盈的应了一声,道:“等姑娘您歇午觉的时候,奴婢就过去。” 简珞瑶近来嗜睡,午觉要比平时多睡半个时辰,醒来时都快到申时了,郑嬷嬷坐在床脚的凳子上做针线活,姑娘肚子里的小主子还有几个月就要出来了,姑娘不爱做针线,这小衣裳小尿布之类的,就只得她们准备了,自个儿经手的,总要比旁人做的更放心。 见简珞瑶醒过来,郑嬷嬷忙放下阵线篓子,起身扶了简珞瑶一把,“姑娘可要起来?” 简珞瑶刚点头,外间听见动静的绿绮和秋霜,也绕过屏风过来伺候了,简珞瑶一面梳洗,一面问郑嬷嬷:“我娘她们怎么说?” “老夫人和太太可担心您的身子了,听见淑妃娘娘发了话,恨不得立马就过来看您,奴婢瞧天色晚了,来了不方便,好说歹说拦了,老夫人说明儿一早就过来。” “祖母年纪也大了,哪能叫她动身。” 第112节 郑嬷嬷笑道:“奴婢这可拦不住,老夫人想亲眼瞧了您的状况,这才肯安心呢。” 简珞瑶抿唇,想了想道:“那明儿叫车夫去接,咱们的马车安稳些,不能叫祖母为我受了累。” 郑嬷嬷点头,又道:“对了,太太临时收拾了些吃食,叫奴婢带过来,冬日收集的梅花用蜜渍了,还有您爱吃的桂花糖藕,桂花蜜,另有些开胃的吃食,等明儿再带过来。” 翌日巳时,简珞瑶刚用完早膳,外边的门人便来汇报:“简府女眷已经到了。” 简珞瑶正端了水漱口,闻言叫人将桌子撤了,又喊了郑嬷嬷:“将我的披衣取来。” 自从怀了孕,简珞瑶在自己屋子里就穿得十分随意,出院子散步时也不换衣裳,外边披一件正式些的外衣,就当穿戴整齐了,索性这偌大的王府就她说了算,倒也无伤大雅。 如今见的是自家娘家人,简珞瑶随意些,郑嬷嬷也不劝她,取了件桃红色的外披来,麻利的替简珞瑶披上,还笑道:“姑娘今儿气色真真不错,这桃红色更是将您衬得面颊红润。” 简珞瑶就在湘兰院门口迎接,她刚到院门口,前头的软轿也到了,第一顶轿子停下,张氏郑氏和金氏扶了老夫人下来,后面一顶软轿,坐得便是简家两个少奶奶和出嫁了的几个姑奶奶。 老夫人见简珞瑶迎了过来,当下嗔道:“你有孕在身,出来作甚,在里头坐着,难不成我们还会走丢?” 简珞瑶笑着扶了老夫人,亲昵的道:“好些时日没见,想祖母了。” 旁边的郑氏便忍不住道:“人都来了,还怕等不及这点功夫不成?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般沉不住气,跟个孩子似的。” 张氏却笑了:“弟妹这么说,我可不赞同,瑶儿如今怀着身孕,王爷又不在京里,自然想见自家人,也是情有可原。平日里她多稳重。” 正说着,后一辆软轿也停了,周氏和简珞芳扶了田氏下车,田氏正月里被查出的有孕,这都六月份了,近八月的肚子,也快临产了,肚子大小十分可观。 简珞瑶好几个月没回娘家,乍一看都吓了一跳,瞧见这田氏肚子颤颤巍巍的下了车,到了自己跟前还要行礼,唬了一跳,忙叫郑嬷嬷扶住了,有些咂舌的道:“大嫂这还要过两个多月才生呢,肚子怎么就这般大?” 张氏笑盈盈的道:“前儿请大夫检查过了,说可能是怀的双胎,这肚子比旁人的大一些也正常。” “双胎?”简珞瑶两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双胞胎,如今自家嫂子就可能生这么一对小宝贝,眼睛都亮了,“大夫什么时候确定的?怎么不告诉我?” “就在前不久,你没头没尾的递了信过去,也不走动,我们都担心着,后来才知道你怀孕的事,哪敢拿这个来烦你。”说话的人是郑氏。 简珞瑶一面扶了老夫人往院里走,一面道:“这么好的消息,早点告诉我,也好叫我沾沾喜气。” “谢王妃关心,不过大夫说或许,也没能确定。”田氏虽是被郑嬷嬷扶住了,仍是朝简珞瑶浅浅福了福身,充作行礼。 她跟简珞瑶不熟,她是简珞瑶的堂哥的妻子,虽也是嫂子,跟周氏还是差了一层。 且虽说她和周氏嫁进简家的时候,简珞瑶早已出嫁了,都没跟这个当王妃的小姑子相处过,可周氏的父亲是简千珝的恩师,因着这层关系,简家和周家定亲后也没有避讳,照常来往,周氏跟简珞瑶打过照面的次数也不少了,即便谈不上是手帕交,关系也自比旁的人要亲密些。 田氏却不敢跟周氏比,她跟简珞瑶实打实算,也不过是嫁进门后见过几回,简珞瑶再顾着娘家,出了门后,回娘家的次数也有定数,算不得熟悉,因此在简珞瑶跟前,她的行为举止也很有些拘束。 简珞瑶倒也不在意,伸手托了田氏一把,便笑道:“今儿太医会来请平安脉,大嫂若不介意,也叫太医给你瞧瞧。” 田氏拒绝道:“这恐怕不合规矩罢……” “双胎是喜事,可大嫂这是头一胎,不比旁人,还是小心为妙。”这时代,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前游走,难产而死的不知凡几,第一胎就生双胞胎,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田氏若是无关紧要的人,简珞瑶自然不会管,但这是她娘家大堂嫂,长孙长媳在大家眼里本就是特殊的存在,于情于理,她也不能不管。 “太医本就是要来的,诊一个是诊,诊两个也是诊,大嫂就别担心了。” 老夫人点头笑了:“我原也是这么想的,顺道叫太医瞧一瞧,好叫大家都安个心。” 不然也不会让顶着个七八月大肚子的长孙媳,跟着她们一起来王府了。 关照完田氏,简珞瑶又看了周氏一眼,笑道:“待会请刘太医给二嫂也诊一诊,他是妇科圣手,连母妃她们都爱叫刘太医。” 周氏脸红了红,没说话,是郑氏替她应的,“难得来一趟,也不怕麻烦刘太医了。” 简珞瑶却抿唇笑道:“也不难得,娘要是舍不得走,就在这儿住下也无妨。” 郑氏嗔了她一眼:“在嫁出去的姑娘家住,像什么话?虽说你这府里没婆婆做主,你一个人说了算,也不能如此胡来。” 郑嬷嬷却笑道:“太太这回却是是错怪姑娘了,这是淑妃娘娘亲口说的,娘娘担心姑娘没人照顾,昨儿还特意叮嘱了,叫太太没事多过来走动呢。” “淑妃娘娘果真心地善良。”老夫人叹了一声,便转头吩咐几个儿媳妇,“这几日,老大家的和老三家的受些累,替老二家的多操持些,好叫老二家的有空来王府多照顾瑶丫头,至于住就免了,有淑妃娘娘的话,也不好这么出格,索性离得也不算远,马车来回花不了多少功夫。” 张氏和金氏自然满口应道,郑氏也连连点头,一脸喜色的道:“早知道这般,今儿就不必火急火燎的,收拾这么多东西来了。” “娘还怕好东西一次性给我啊?”简珞瑶笑着打趣了一声。 说话间,已经到了屋里,众人落座后,郑氏才笑睨了简珞瑶一眼:“怕什么,你若能全部吃完,我高兴还来不及?” 简珞瑶便笑:“那不行,我可没这么能吃。” 提到这个话题,老夫人便关切的问:“外边传你害喜害得厉害,连万岁爷和太后他们都惊动了,到底是厉害成什么样?” 自简珞瑶爆出怀孕后,一直以身子不好为由闭门不出,连入宫请安都没有去。 旁人想到安王妃怀孕那会儿,都消瘦憔悴成那个样子,还是坚持每回都入宫请安,礼数一样不落。有安王妃珠玉在前,睿王妃这会若只是普通的害喜,怎么可能错过两回请安?肯定要比安王妃当初还厉害些。 又有太医的诊断作证,外边的传言只会最大程度的往坏处说,分析说睿王妃是滑胎体质,根本不敢动,恐怕一碰就要小产的——传得有鼻子有眼,简家众人没个准信,也是日日提心吊胆,没有简珞瑶的只言片语提醒,他们也不敢轻易上门打听,就怕打断了简珞瑶的计划。 便是到现在,见到了简珞瑶本人,她们也没放下心来,此时听到老夫人问,一个个停下了动作,目光聚集到简珞瑶身上。 “外边自来是以讹传讹,你们还真信呢。”简珞瑶有些无奈,花了些功夫才给她们解释清楚,她不是豆腐渣体质,只是保险起见,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装惨好处还大些,多少人当真以为她身体差到不行,既是这样,再费尽心机也怕保不住这胎,就等着看她自己倒霉呢,真正动手的反而没有。 老夫人点头,半信半疑的道:“今儿看你气色,确实不算太糟,虽说看着瘦了一圈,精神头倒好。” “能吃得下东西了,精气神自然会恢复。”简珞瑶笑道,“昨儿御膳房送了不少海产来,平时少吃那些,一见险些把持不住,晚膳用了两碗饭,也不吐了,可见这肚子里头的是个馋嘴的。” 郑氏却笑道:“你自个儿从小就馋,可别推到小皇孙身上去。” 简珞瑶不满的道:“娘你这样说话,还要不要聊天了?” 老夫人忍俊不禁,拍着她的手笑道:“孕妇最大,你说什么便是是什么。” 简珞瑶微微侧了头,把目光转到简珞婷和简珞芳身上,笑道:“原还想给大姐二姐你们递帖子去,只是一时太匆忙,没来得及,没想到大姐和二姐倒是先来了。” 简珞婷只是含蓄的笑了笑,简珞芳接话道:“早就想来看望了,只是不知道你这儿方便不方便,昨儿家里给送了口信,这自然就来了。” “听说二姐前儿给我生了个大胖外甥,怎么不把我那外甥一并带过来?” “原是要带的,只是这两日天气不好,婆婆怕孩子受寒气,不肯呢。”简珞芳无奈道,“如今公婆把那小子当命根子,我说得也不算。” “二姐夫家里疼爱大孙子,二姐心里只怕高兴得不行,偏得了便宜还卖乖。”简珞瑶打趣了一声,又道,“但我这大外甥就不可惜了,原备好了丰厚的见面礼……” 话还没说完,简珞芳忙道:“不急,改明儿天气一好,我就带他过来。” 听得众人都笑了,简珞瑶也抿唇笑道:“二姐嫁人后可真真是精明了许多,果然是当家少奶奶。” 因为未出阁时她们姐妹感情最好,简珞瑶对简珞芳语气更随意些,简珞芳也不介意,笑盈盈的反击道:“妹妹当了王妃后,也越来越狭促了呢。” 简珞婷掩唇笑道:“要我说,你们两个当姑娘时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这嫁了人,怎么反倒针锋相对起来?”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简珞瑶顺势把话题转到简珞婷身上:“大姐怎么也不把珍珍带来?” “她前儿感染寒气,这还没好,怕过来传染病气给你,便算了,叫她下次来罢。” 简珞瑶点点头,问候了几句,又关照了一旁的简珞珍和简珞岚她们,时辰就在闲聊中一晃而过了。 简家众人在简珞瑶的盛情挽留之下,留下用了午膳,因为知道简珞瑶有午睡的习惯,下午见她开始犯困时,老夫人便领着众人先回去了,只余下郑氏没走。 郑氏被丫鬟们领了去隔壁客房歇了会儿,等简珞瑶下午睡醒了,母女俩才有空坐下来睡会儿私房话。 郑氏拉了简珞瑶细细的问她近日喜欢什么口味,有什么习惯,简珞瑶还没回话,郑嬷嬷忙替她回道:“姑娘昨儿才有些胃口,吃了海鲜,不过平日犯吐时,喝些酸梅子泡的水会好些。” “还有,姑娘吃不下鸡鸭鱼肉,不过昨儿用酸梅子闷的鸭肉,姑娘还是吃了两三块,都没吐。” “酸梅子啊?”郑氏立即眉开眼笑的道,“吃酸梅子好,酸儿辣女,好兆头。” 简珞瑶道:“还算不得准,连太医都说诊不出呢。” “你不懂,太医不敢确保万无一失,自然就推脱了,可我们瞧过这么多人怀孕,自个儿也都有了经验,很少出错。”郑氏拍了拍简珞瑶的手,笑道,“既然能吃酸,那就好办了,酸梅子平日里只能打零嘴,入菜的不多,我今儿给你带了一罐方嬷嬷腌的雪菜,煮粉丝蒸鱼都好吃,你先尝尝,喜欢的话,回去叫方嬷嬷多腌一些。” 一旁的方嬷嬷笑道:“姑娘从小就不爱吃酸,这次的雪菜酸味也不多,改明儿再做酸一点。” 简珞瑶点头笑道:“我还记得方嬷嬷做的雪菜蒸鱼十分好吃,酸辣开胃。”说着就感觉饿起来了,不小心咽了口口水。 方嬷嬷笑道:“您若喜欢,奴婢现在再给您做一道。” 简珞瑶有些迟疑,因为还没到饭点,郑氏却笑了:“怀着双身子本就容易饿,你午膳也没用多少,又睡了一觉,这会儿少吃点也使得。” “那就有劳方嬷嬷了。” 郑嬷嬷笑道:“奴婢也过去学一手,往后方嬷嬷不在,姑娘也不至于吃不到。” 得了简珞瑶的赞同,郑嬷嬷便领了方嬷嬷下去,简珞瑶端着新泡的蜜渍梅花,抿了一口,看向郑氏道:“娘以前还说我牛嚼牡丹,糟蹋了花呢,怎么如今又想起来给我准备这个?” “还不是你三哥整日念叨你喜欢,又托南边的朋友收集了新鲜的梅花送过来,东西都摆跟前了,我要是扔了,还指不定又被你三哥怎么念呢。” 简珞瑶抿唇笑了:“说起来,三哥在书院念得如何?”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郑氏抱怨道,“你哥去书院哪里是念书,分明是广交朋友去了,没念个什么名堂出来,倒结实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还得了风流才子的名声,没少往那风雅阁去。” 简珞瑶挑眉:“那风雅阁是出了名的销金窟,我哥每月的月银自有定数,就一个穷书生,平日喝点酒都还使得,哪里去得起这等地儿?” “他哪用得着自己花钱,自有人等着请客,他还给那风雅阁的姑娘作画,听说替哪个花魁作的那幅画,都炒到好几百两银子了。”郑氏是真有生气的,“咱们家满门清贵,到头却出了个这样败坏家风的,你说说气不气人?早知如此,还不如叫他去浪迹天涯!” “便是三哥游历四方,也迟早要落地归根。”简珞瑶笑了笑,又感叹道,“他这些年在外边真真是浪费了,要是早些回京,如今名气哪能只这些?要不是娘你说,我都还不知道呢。” “你这话我听着怎么都不对味。”郑氏皱眉,迟疑的看着简珞瑶,“你是如何得知风雅阁的?” 不等简珞瑶说话,郑氏忙又问道:“难道王爷也喜欢去这地儿?” 简珞瑶摆摆手,“娘可别乱说,王爷要是知道你这么误会他,指不定怎么怪我,他是不爱这类场所的。” “那就好。”郑氏点了点头,倒不是她反应冷淡,一来她也算了解这个女婿,对自家女儿那般细心体贴,连通房和妾室都不要,不爱那些风月场所也正常,二来,就算他真好这口,自家又如何敢管? 郑氏把注意力转回到简千珩身上,一脸担忧的道:“你说说你三哥日后可怎么办,他名声成这样,家里如何给他说亲?” “爱去风雅阁怎么了?那地儿虽说也是风月场所,可难得的清雅,也不是一般的青楼,若只是约了好友去那儿吟诗作画,喝酒谈天,倒也无事,毕竟许多富贵子弟、清贵书生都爱去那儿。难道外边把三哥说得很浪荡吗?” 郑氏语气一塞,低声道:“这会还没有,但这么下去,名声迟早要坏。” “我这儿都没听到半点消息,便知您是关心则乱了,还没到这一步呢。三哥自来有分寸,他就这个性子,以往在外游历,也是朋友遍布四海,去风雅阁未必就是寻欢作乐。” 郑氏被简珞瑶这么一劝,脸色倒好了不少,其实男人风流一些也无伤大雅,次子风流不下流,反倒因着几回在风雅阁,才名远播,前儿还有人跟她打听次子有没有定亲,是想介绍的意思。 她倒不十分担心次子,而是担心自家女儿,怕次子这么肆无忌惮,让本就被人盯着瑶儿受了牵连,如今瑶儿反倒劝解起她来,她还能说什么? 郑氏抿了抿唇,只有还一点放不下:“可我听说风雅阁的姑娘各个出挑,这万一被迷了眼……” 话还没说完,简珞瑶便道:“那就叫爹打断他的腿。” 郑氏哽了一下,好半响才缓过劲来,道:“以往说起你哥,你都不问缘由的护着,这会倒狠心,要你爹打断他的腿了。” 简珞瑶笑道:“以往护着他,是知道他有分寸,哪天他真如娘这么说的荤素不忌,我也头一个饶不了他。” “饶不了他?你也敢说,没大没小的。”郑氏戳了戳简珞瑶的额头,旋即又笑道,“明儿我就把你的话带回去,看他还敢不敢乱来。” 正说着,郑嬷嬷和方嬷嬷端了吃食过来,不单单有雪菜蒸鱼,还有酸辣可口的肉末炒雪菜,鸡髓笋,用碧粳米熬得软糯浓稠的粥,并糖蒸酥酪等几样甜点,摆在桌上也十分丰富,简珞瑶闻着味道便觉食指大动,招呼着郑氏道:“娘也陪我用一些。” 第113节 一连半个月,郑氏早出晚归,只要简珞瑶不入宫请安,白日她都在睿王府守着简珞瑶,委实辛苦。 早上还好些,简珞瑶嗜睡,郑氏不用那么早起来,到晚上,郑氏真真是天黑才回去,她不放心简珞瑶,非要守着她用了晚膳才肯走。 萧长风回来这日,简珞瑶忽然想吃以前在外家吃到的小吃,方嬷嬷这日身子不好,便没跟郑氏来,郑氏索性自个儿挽了袖子,去厨房给简珞瑶做吃的。 听得下边的人回来报王爷回来了,郑氏急急忙忙吩咐了厨子完成接下来的流程,匆匆回了屋子。她还在想叫自家女儿赶紧换了衣裳去门口迎接王爷,只是刚踏进屋子,就瞧见自家女儿不顾四个多月的肚子,直往睿王身上冲。平素稳重的睿王,这会竟还高高抱起了她女儿! 郑氏看得提心吊胆,就怕萧长风一不小心失手,都顾不上行礼,忙大喝一声:“先把人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  应你们的要求,王爷这一章回来了,强势回归= = ☆、第87章 01.01 萧长风是四月去的广州,这都七月份了,离家三个月,纵然经常跟妻子通信,那也是短时期内聊以慰藉,时日一长,通信越是频繁,越抹平不去内心的思念。 薄薄一封信,寥寥几笔,把对方的一切尽收眼底,以为自己从没远离。可对爱人而言,看不到人,听不到对方的声音,无法把对方拥入怀中,这种遗憾,是无论用什么方式都弥补不了的。 甚至于通信变成了一种折磨,越知道她的消息,越想见她,越见不到,就越想了解更多一些她的近况,恨不得连她一日吃几次饭都了如指掌。仿佛中了毒一样,越来越无法自拔,越上瘾就越欲罢不能。 萧长风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强烈的思念,情绪浓烈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可能爱情就是如此,让人变得不像自己,却又甘之如饴。 直到这一刻,将心爱的人紧紧拥入怀中,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心跳,空荡荡的心中才得以被另一种情绪填满,如浮萍般在外几个月,在这一刻,萧长风才感受到安定和圆满。 可萧长风如何也不会想到,正当他搂着妻子感受着久别重逢的喜悦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分享分享孤身在外的几十个日夜里的寂寥,岳母大人冷不丁的出现在门口,一改印象雍容温和的形象,瞪着双眼很有些凶神恶煞的看着他。 饶是萧长风再淡定,在这个当口也忍不住被唬了一跳,下意识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可他只是抱着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又没抱别的女人,怎么就犯错了? 萧长风愣了一下,许是郑氏的喝声太过震撼,萧长风竟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娘?” 这话一说出口,轮到郑氏愣神了,虽然女婿跟女儿一样称呼岳母的不是没有,可萧长风是谁?堂堂王爷,身份尊贵,他就算喊她“岳母”她都不敢应,如今竟然喊她娘? 郑氏的怒意,被萧长风这一个称呼彻底戳破,偃旗息鼓。她尴尬的咳了咳,才笑道:“王爷这就回来了,上个月听瑶儿说您已经启程,虽估摸着就是这些时日,倒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想必路上赶得急罢?” 郑氏都特意递了台阶,萧长风自然也不会故意提及让自己尴尬的那个称呼,他小心的扶了了简珞瑶一把,温声回道:“倒也还好,这回程一路顺畅,便比预计的日子提前到了。” 简珞瑶却没能有这样的默契,难得见萧长风窘迫的时候,便是现在装得若无其事,也足够让她乐得了,因此正勾着唇笑得一脸欢快。 郑氏却不着痕迹的看了简珞瑶一眼,眼底有着警告,见简珞瑶收了些奸笑,这才满脸笑容的看向萧长风,热情的道:“王爷这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先坐下歇会儿罢,正做了些吃食,您陪瑶儿一起用。” “岳母也坐。”萧长风朝郑氏做了个手势,“这些日子我不在京里,有劳岳母照顾王妃了。” “举手之劳,王爷不必挂记。”郑氏虽这么说,面上却已经笑开了花,睿王殿下竟然喊她“岳母”了,还不只一声,足够叫人受宠若惊了。 “虽是自家人,但叫岳母替我操劳这么多,该谢还是要谢的,改日王妃身子好了,定携她一道去府上拜谢。” 郑氏正要摇头,简珞瑶在一旁笑道:“王爷这话跟母妃说得一模一样,母妃也特意叮嘱了我,等王爷回来,要记得一道去娘家道个谢呢。” 听到这话,郑氏再没什么好推辞的,淑妃都发话了,谁敢编排她女儿老往娘家跑?当下点头:“那也不急,王爷此番奔波劳累,还是先在府里好好歇几日。” 萧长风点了点头,在桌子前坐下,顺手又扶了简珞瑶一把。 看着他们先坐了,郑氏这才坐在了简珞瑶另一边,眼底笑意分明。她方才没少关注睿王,虽分别了三个月,这甫一见面,对瑶儿还是如此体贴细致,半点不见生疏,想来确实对瑶儿十分上心的,也没被外边的小妖精迷了心神。 想到这一点,郑氏就止不住为女儿高兴,只是又想到萧长风方才的举动,她带笑的眼底又闪过一丝为难。 郑氏抿着唇,斟酌了好半会儿,才在萧长风准备放筷子前,轻声叮嘱了一句:“王爷,瑶儿这正有着双身子,虽说过了头三个月,却也不能掉以轻心,仍脆弱着呢……” 萧长风点头,十分受教的样子:“谢岳母提醒。” 郑氏心道睿王跟瑶儿不一样,他素来有分寸,方才想必是一时情急,没想起来,又见瑶儿往他身上冲,也不能没反应,这才孟浪了。现在他都点了头,想必已经将她的提醒听进去了,因此便也放心的笑了笑。 反倒是萧长风身侧的简珞瑶,不知为何忽然停了筷子,抬头瞥了萧长风一眼。 接收到简珞瑶的视线,萧长风也放下筷子,问道:“王妃有事?” 郑氏也疑惑的看过来。 简珞瑶笑道:“王爷垫些肚子便行了,郑嬷嬷已经叫人打了热水来,你先去洗漱,这一身衣裳风尘仆仆,穿着定不舒服,早些清洗了换身干净的。” 郑氏闻言忙附和道:“瑶儿说的是,王爷还是早些去换洗罢,清爽些。” 萧长风只是挑眉看了简珞瑶一眼,却也没有意见,放下筷子起身道:“王妃关照得是。” 等萧长风转身去了隔壁浴室,郑氏才笑着看了看简珞瑶,满脸欣慰的点头:“可算是懂事了,如今也会关心人了。” 简珞瑶笑道:“女儿一直很懂事,娘不知道吗?” “这么自卖自夸,也不害臊。”郑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顺道又抽掉简珞瑶手中的筷子,道,“行了,这小玩意儿过了嘴便好,留着肚子用晚膳。” 郑嬷嬷也在一旁笑道:“南海进献了一尾两米长的锦绣虾,御膳房分一段到府里,姑娘叫用冰养着,留到王爷回来吃,今儿晚上是不是可以用了?” 简珞瑶自然点头:“他倒是有口福,前儿刚冻起来的,还新鲜着呢,我原还想着他这几日要是回不来,就替他给吃了。” 郑嬷嬷闻言出去吩咐了,郑氏在一旁笑而不语,简珞瑶却忽然看向她:“对了,娘今儿也在这儿用晚膳罢?” “王爷既然回来了,我今日就早些回去。” “娘这些日子总在王府和家里两头赶,委实操劳,难得今儿有口福享,怎么不留下来?” “陪着你一连吃了大半月的鱼虾,我都吃腻了。”郑氏摆摆手,笑道,“都半个多月没在家里用过晚膳了,王爷可算是回来了,我也念着家里呢。” 郑氏说着,又拍了拍简珞瑶的手,温声道:“你跟王爷久别重逢,也要好好叙叙旧。” 简珞瑶知道这才是她娘急着走的原因,想了想,吩咐一旁的白露道:“我记得那锦绣虾的分量很多,索性我跟王爷两个人也吃不完,你去下头吩咐一声,叫切一半装了给我娘带回去,再挑些新鲜的海鲜,也让祖母和我爹他们尝尝鲜。” 白露应了一声,正要出去,郑氏却忙叫住她,简珞瑶便不等她开口,直接示意白露出去,侧头对郑氏道:“之前就叫娘带些吃食回去,你又怕人家说我趁王爷不在,把好东西都往娘家搬,如今王爷回来了,您还担心什么?” 这话说得郑氏心里一阵欣慰,却仍是嗔了简珞瑶一眼:“咱们家虽比不上王府富贵,却也没埋汰成这样,一点吃食,哪就要你眼巴巴送回去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自前几个月南方水患,渔民流离失所,能运到京里来的海产少之又少,别说家里,我若不是父皇开恩,也难吃到这些,更何况家里?”简珞瑶笑了笑,又道,“娘既然不留下来用晚膳,那倒不如趁天色还好,早些回去,我去叫人备车。” 话刚落音,郑嬷嬷亲自提了一个多层食盒进来,道:“回姑娘,软轿已经在院外等了。” 都吩咐的这么细致,郑氏再无话话,笑了笑:“那我便回去了,明儿你跟王爷进宫,就不来了。” 简珞瑶点点头。 郑氏便起了身,还没走出一步,忽然回身道,“险些忘了,瑶儿你身子重,不能跟王爷同房。” 简珞瑶闻言面色一顿,没作声。 郑氏又道:“关系到你肚子里的孩子,这回万不能任性,知道吗?” 话刚落音,里间传来动静,萧长风沐浴完,从里头的门进了里屋,又绕出了屏风,瞧见郑氏和简珞瑶都站在屋门口,诧异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问道:“岳母这是要回去了?” 瞧见他出来,郑氏忙收起来先前的神色,勉强笑了笑:“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 萧长风点头:“耽误岳母许多时候,就不多留您了,我派人送岳母回去。” 郑氏“嗯”了一声,又看了简珞瑶一眼,含蓄的问:“娘说的话你可记下了?” 简珞瑶点头,郑氏又道:“娘也是为你好,可别在这个时候犯犟。” 萧长风狐疑的看了看她们母女,疑问道:“岳母和王妃说的什么?” “没什么,就是不放心叮嘱两句。”郑氏回得快,旋即道,“我先回去了。” 萧长风便拍了拍门口的简珞瑶,低声道:“我去送送岳母。” 简珞瑶忙道:“我也去。” “也行。”萧长风话刚落音,已经牵住了简珞瑶的手。 郑氏回头看了一眼,笑盈盈的扭过头。 几步走到院门口,看着郑氏上了软轿,抬轿的婆子渐行渐远,萧长风才拉了简珞瑶,“回屋罢。” 丫鬟们落后了两步,无声的跟在他们身后,简珞瑶被萧长风的牵着,缓缓进了屋。 直到在榻上坐下,萧长风才把先前的疑问,问了出来:“岳母方才和王妃说什么了?” “没什么。”简珞瑶低声道。 她娘一开始提起的时候,她确实不太乐意,萧长风好不容易从外边回来,还没来得及多高兴,她娘一上来就要她贤惠大度,还是用那样的理由。 她怀孕怎么了?怀的就不是萧长风的孩子了?她怀孕本就辛苦,被肚子里的孩子翻来覆去的折腾,心里够不平衡了,还要她贤惠大度的给萧长风安排伺候的女人,当一个合格的正妻? 许是因为怀孕的时候比较矫情,也许是久别重逢的心情太过热烈,换做平时,郑氏说这种话,简珞瑶嘴上应一声,背地里该如何就如何。方才郑氏那么说的时候,简珞瑶第一反应反倒是诧异和委屈。 但这会儿她已经回过神来了,倒也不是萧长风的责任,简珞瑶还不至于迁怒。 只是兴致没那么高罢了。 萧长风以为她是累了,拉过她的手在大掌中细细摩挲,低声道:“这一路奔波,刚到府里时还不觉得,一洗漱便感觉乏了,王妃陪我歇会儿可好?” 简珞瑶懒洋洋的抬头瞧了眼天色,道:“再睡一两个时辰,便要起来用晚膳了,王爷不索性等用了膳再歇息?” “先歇会儿。” 简珞瑶点头,懒洋洋的抬了手,本意是叫萧长风拉她起来,萧长风却直接一伸手,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 还是公主抱。 简珞瑶毫无准备,双手连忙圈住萧长风的脖子。 正因着萧长风的话,而有眼色的在整理床榻的郑嬷嬷她们,一回头就看到萧长风的动作,俱吓了一跳,郑嬷嬷忙上前走了两步,低声道:“王爷……” 萧长风弯腰把简珞瑶放在床上,这才空出手,朝她们挥了挥,沉声道:“到用晚膳时再叫我们,出去罢。” 虽然王爷平日里对她们这些照顾姑娘的老人很是和颜悦色,但是她们在王爷面前,仍不敢太过随意。尤其是王爷说“出去”这两个字时的语气,虽不算严厉,却也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郑嬷嬷迟疑了片刻,随即点头道:“是。” 说罢领着众人出去了。 门被关上,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人。简珞瑶坐在床上轻笑:“你把她们都赶出去,谁帮我脱鞋?” 萧长风低头看过去,简珞瑶正翘着双脚,一双精致的绣花鞋摆在眼前,理直气壮的道:“你知道我肚子不方便,弯不了腰的。” “我来。”萧长风轻笑,话刚落音便弯下了腰,大手罩上简珞瑶的脚,几乎把整只鞋子罩在手掌下。 虽然这件事从没做过,但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几乎用不着用力,鞋子便轻松脱下来了,就这样,萧长风还担心把简珞瑶的脚弄得不舒服。 毕竟看起来太小巧玲珑了,几乎是他的一半,一用力就折的感觉。 看着在自己跟前,头一次弯了腰低下头的萧长风,简珞瑶抿了抿唇,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流淌。 或许他从未对任何人如此低下过头。 第114节 不多时,简珞瑶两只鞋子都脱了下来,萧长风大概是完美主义,还垂下去帮她把鞋子整齐摆好,才终于抬起头,对上简珞瑶怔忪的神色,萧长风愣了一下,才问:“弄疼你了?” 简珞瑶摇了摇头,拉了拉萧长风。 萧长风不明所以的倾过来,下一秒,温软的身子依偎进来。 简珞瑶伸长手臂勾着萧长风的脖子,脸贴在他脸颊,轻轻蹭了几下,放软声音道:“好久不见,想你了。” “我也很想你。”萧长风勾起唇,拍了拍她的背,旋即又笑道,“先起来,替你把外衣脱了。” 简珞瑶配合的张开双手,待萧长风替她脱了外衣,她便掀开薄被,一骨碌钻了进去,萧长风很快了脱了衣裳,火热的身子躺进来,简珞瑶自觉的滚过去。 萧长风却伸手扶住简珞瑶的肩,禁锢住不让她往自己怀里滚。 简珞瑶诧异的看着他:“你居然不想和我亲近,外边是不是有人了?” 萧长风万没想到,自己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就被她误会至此,不由无奈的看着她,低声解释道:“岳母说了你肚子脆弱,不能这样。” 简珞瑶抿唇,仍想逗一逗他,萧长风却扶着她小心的转了个身,然后从背后将她搂进怀里,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旁,伴随着磁性的低音:“如此便可。” 仍然是记忆中最熟悉的怀抱,也是最令人怀念的。简珞瑶在他温暖的怀中,缓缓闭上了双眼。 内心一片宁静。 萧长风想是真的累了,不一会儿,身后便传来绵长的呼吸声,简珞瑶微微转身,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搭在她腰间的双手却蓦地收紧。 简珞瑶动作一顿,萧长风这如受了惊吓后下意识的举动,让她知道他是真的陷入了浅眠,她不敢再动,怕吵醒他,便重新放软了身子,安心的窝在他怀里。 许是感受到简珞瑶放松的状态,搭在她腰间的双手,也慢慢放松了,大掌贴在她肚子上,将还没有开始显怀的肚子,整个收在掌心。甚至不敢用力,小心翼翼的姿态。 简珞瑶怀着孕本来就嗜睡,再加上舒适又十分有安全感的胸膛,她很快也感觉昏昏欲睡了,再不久便阖上了双眼。 郑嬷嬷严格看着时间,简珞瑶和萧长风迟迟没醒,她便是心里忐忑,仍是坚定了敲响了屋门。 萧长风睡眠浅,一有动静便醒了,目光柔和的看了眼怀中睡得香甜的人,轻手轻脚的把她挪到里边。 简珞瑶转了个身,面朝着萧长风,仍安稳睡着。 萧长风起身穿鞋,随手披了件衣裳,也没点灯,走到外间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了。 门蓦地被拉开,门口的红灯笼映衬下,郑嬷嬷担忧的神色映入眼帘。 都没听见屋里的动静,郑嬷嬷正左右为难着,如今瞧见萧长风冷不丁的出来,郑嬷嬷仍愣了一下,赶紧行礼道:“王爷吩咐奴婢叫您,这会儿已经过了戌时,再不用晚膳,奴婢怕您和王妃受饿。” 萧长风点了下头,低声道:“叫人摆饭罢。” “是。”郑嬷嬷应了,又问道,“要叫丫鬟伺候您和王妃起来吗?” 萧长风本想点头,脑中随即闪过简珞瑶下午骗他替她脱鞋脱衣裳时,眉眼里藏不住的狡黠,顿时便有些迟疑。 郑嬷嬷摸不准他什么意思,便又问了一遍。 萧长风道:“不必了,叫人待会儿打水来。” 郑嬷嬷笑着应道:“是。” 便是不叫人伺候,她也不担心王爷和自家姑娘,毕竟刚才他们歇觉时也没叫人伺候呢。 如今简珞瑶怀了孕,不单单是太后圣人,连淑妃的那么看重,甚至为此应付起她以前提都不愿多提一句的简府来,郑嬷嬷自觉也多了些底气,便不再操心太多,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郑嬷嬷转身要去厨房,萧长风却忽然又把她叫住了,郑嬷嬷诧异的回头:“王爷还有何吩咐?” 萧长风回头看了屋里一眼,抬脚跨出了门槛,往走廊走了两步,离门边远了些,才沉声问:“我不在的时候,简太太和王妃说了什么?” 郑嬷嬷有些迟疑的看了眼屋里。 “王妃熟睡着,你不必担心。”萧长风沉声道,“直说便是。” “也不是大事。”郑嬷嬷觉得这话不好回答,瞧王爷的样子,明显是不高兴,可她知道姑娘当时虽也不开心,却并不是怪太太的意思,太太若不是为姑娘好,也不会明知道上赶着没趣,还要去讨这个嫌。 其实她以前不了解王爷对姑娘真心的时候,也曾提过这样的建议,都是真心为姑娘考虑,只是她日日伺候姑娘和王爷,如今对于王爷的性子,她虽不能如姑娘那般把握精准,但是猜个六七分,还是没问题了。 王爷真不是这种人,且不提他一言九鼎,真要有这个心思,也万不会因为姑娘不主动,提如旁的男人一样就怪妻子不贤惠。她这一年多细细打量琢磨,也知道王爷确实对除姑娘以外的女子都兴致缺缺。 先不提琳环琳红几个大丫鬟,长得个个貌美如花,但论长相不说气质,比姑娘也差不了多少,还有自家这几个大丫鬟,也俱是娇俏惹人怜,还日日进出屋子,在王爷跟前晃,王爷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只要姑娘在场,王爷眼里便看不到别的人。 可是她清楚这些,太太不清楚啊,太太在姑娘跟前语气或许有些重,可这个世道,女人都这样过来的,你不给男人安排,男人就在外边乱来,都说简家门风清正,可三个老爷不照样有通房姨娘? 郑嬷嬷在心底琢磨了会儿,组织好语言,才低声道:“是太太担心王妃身子不好,伺候不好您,便提醒王妃提前安顿好,不过您也知道,王妃自来不爱听这个,太医也说双身子的人情绪来得快,但也去得快,王妃先前是落了脸,不过这会儿想必也放下了,王爷也不必太担心。” 郑嬷嬷这话轻描淡写,既避开了郑氏的态度,又避免了萧长风觉得简珞瑶太善妒,将她的情绪都推到怀孕上边。 萧长风便也没说什么,只勾了勾:“下去罢。” 郑嬷嬷心想王爷的态度,应该是默认了姑娘不安排人伺候的事罢? 这么想着,便也匆匆去厨房张罗了。 简珞瑶被萧长风叫醒的时候,还不太清醒,没注意萧长风是怎么给她穿衣裳,等她清醒过来时,手中已经捧了一小碗鸡汤,津津有味的喝着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用完晚膳,简珞瑶又去洗漱了一番,便都到亥时了。 两个人虽说先前睡了一觉,整整两个时辰,这会儿再没困意,可也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仍是早早躺上床。 简珞瑶这回没有背对着萧长风,她还是更喜欢脸埋在萧长风宽厚胸膛里的感觉,听着耳边强有力的心跳声,特别的有安全感。 因为萧长风顾虑简珞瑶的身子,两个的人腰便隔得远了,只是轻轻捱着,萧长风小心翼翼的,生怕压到她的肚子。 睡不着,夫妻俩便安静的说着话,简珞瑶问萧长风在广州的事,听他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挑眉道:“对于我娘怀孕的事,王爷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萧长风轻笑了一声,没说话,简珞瑶旋即胡搅蛮缠道:“我怀了你的孩子,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意?连皇祖母他们都比你更高兴!” “我哪有不高兴?”萧长风一阵无奈,“王妃当时没瞧见我激动的表现,可不能如此冤枉人。” “你之前就知道了?”简珞瑶诧异的问,“谁告诉你的?” “别担心,长顺他们很听你的吩咐,一点都没透露。” 简珞瑶抿唇,满意的问:“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自然有人说。”萧长风说着,伸手掐了把简珞瑶的脸颊,声音微微咬牙,“广州知府祝贺我的时候,委实叫我措手不及。” 想象到了萧长风一脸懵逼的表情,估计就跟脱口而出喊她娘的时候一模一样,简珞瑶低声笑着,黑暗中,萧长风都瞧见她眼睛熠熠生辉。 萧长风早知道她在笑什么,忍不住又掐了她一把,低声道:“看我出糗,王妃很高兴?” “冤枉啊。”简珞瑶眨眼睛,飞快的道,“我也是关心王爷,不想叫你在外边分心,才叮嘱了长顺他们也没说,可既然有人代劳,你在信里怎么也从不提及?故意装作不知道是不是?” “又倒打一耙?”萧长风微微支起头,凑近着简珞瑶的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双眼,呼吸都喷在她脸颊。“若不是不想叫你担心,我又何苦装不知情?” “王爷有心了。”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简珞瑶笑盈盈的伸长手臂,揽住萧长风的脖子,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只是唇舌还没来得及贴紧,萧长风便微微抬头,离开她的红唇,声音微哑的道:“时辰不早了,明儿还要入宫请安,睡罢。” 简珞瑶双眼又瞪了起来:“你拒绝我?” 萧长风还没来得及解释,简珞瑶已经放开了他,翻身面朝床里头,默默的远离萧长风,语气自哀自怜的道:“果然是怀了孕,没以前水灵,就被嫌弃了,如今守着我这个黄脸婆,是不是很不高兴?还是在等着我主动给你找年轻水灵的小姑娘?”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见色起意的东西!我才不找,反正是你自己答应我的,我没有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要你承诺,现在就算后悔了,我也不管,要是你不怕失信于人,那你自己去找,我也不拦着你……” 萧长风简直哭笑不得,他不过是稍微克制了一会儿,怎么又变成了喜新厌旧见色起意? 可先前还窝在他怀里一片温软的人,如今卷着被子在床角落缩成一团,数落他的话当真是滔滔不绝,萧长风恍然想起岳父炫耀过,妻子从小聪明伶俐,最得他喜欢,学写字时都是被岳父抱在膝盖上练的。 据说几个舅兄里头,唯有妻子是被岳父亲自教学的,国子监司业大人的水平,就是不一般,他妻子如今滔滔不绝,出口成章,讽刺他的形容词都没有重复的。 其实简珞瑶一个人唱独角戏也累,她越说心里越怀疑。萧长风怎么都不哄她,难不成已经睡着了? 虽然背对着萧长风蜷缩成一团的姿势很不方便,但这难不倒简珞瑶,她故作不经意的微微伸展开身子,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微微偏头,眼角余光迅速往萧长风那边一瞥,旋即收回视线时,已经勃然大怒。 萧长风真的躺在旁边一动不动! 肯定睡着了!可她说得这么惨,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地步,萧长风不哄她、不反省也就算了,竟然把她的声音当催眠曲? 就算简珞瑶方才只有三分的怒意,此时也被萧长风的举动刺激到翻倍,她立刻掀开被子,转过头,正准备气势汹汹的瞪着萧长风。 却不想身旁的人忽然移动,翻身压在她身上——当然不是正常的压,萧长风双手撑在简珞瑶脑袋两旁的枕头上,分膝跨坐在她的大腿上,然后上半身支起,微微撑在简珞瑶上方,动作暧昧又完美避开了简珞瑶的肚子。 简珞瑶愣了一下,不太自然的道:“你不是睡着了?” 她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太奇葩,被拒绝就被拒绝了,夫妻之间,男人不想很正常嘛,说不定是肾虚,好好补一补,说不定又好了。 可她怎么忽然就玻璃心了,现在逼得萧长风强震雄风,万一加重了怎么办? 简珞瑶没意识到自己诡异的思考角度,萧长风也没想到他就是一迟疑,已经被妻子怀疑到肾虚的地步了,他正很努力的展示自己的能力,身子往下压,某处正好抵着简珞瑶的大腿根部,火热的唇也往下落在简珞瑶耳朵边,与她的耳廓一擦而过。 简珞瑶感觉耳朵正在升温,萧长风暗哑的声音随之而来:“这个时候,王妃说我如何睡得着?” 某种气氛一触即发,入耳的声音更性感的一塌糊涂。 简珞瑶的脑袋也跟着糊涂了,却还在计较萧长风之前的行为:“你方才都不肯亲我。” 萧长风轻笑一声:“所以现在来还债了,不知王妃可还满意?”话刚落音,萧长风微微一动,准确的擒住简珞瑶的唇,火热的在她唇舌之间翻搅。 简珞瑶脑中便如烟花爆炸一般,什么都想法都没有了,只集中精力在美妙唇舌之间,火热的感觉开始蔓延至全身。 怀孕的女人**强烈,这话当真不假,萧长风都还没有动真刀实枪,简珞瑶已经受不住了,被他弄得不上不下,捂着头低低的呜咽。 萧长风这会儿全无怜香惜玉,头从她下边抬起,回到她唇上,在她唇角轻轻吻了一下,低声道:“我原是不想的,可王妃既然撩拨了,这火不泄出来,却是不行了。” 简珞瑶晕乎乎的问:“怎么……泄……” “抱紧我上来……” 话刚落音,简珞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已经跨坐在了萧长风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你们都没有去过节,我也放心了= = ☆、第88章 01.01 被扶到萧长风身上时,简珞瑶腰间一双大手有力的扶着,让她半伏着,腰腹部直接悬空。 简珞瑶觉得姿势别扭,稍微扭动着身子,箍在她腰侧的这双大手,却如铁臂一般,紧紧禁锢着,不让她动弹分毫。 许是这挣扎的瞬间,让简珞瑶有些许的清醒,她努力睁着迷蒙的双眼,有些适应不了此刻的发展。 眼睛刚一睁开,里面布满水润和媚意,底下的人好像又受了刺激一般,再无法忍受,索性一仰头,又一次擒住了她的红唇,这次再不细细舔舐着,长驱直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勾着简珞瑶的舍交缠。 刚清醒了几秒,简珞瑶被又一波热情攻势,脑子再次混沌,甚至配合的把头往下压,抵着萧长风的鼻尖,毫无保留的承受他的热情。 衣裳早在先前交缠的时候,该退的便退了,此时两人毫无保留的相对着,简珞瑶身上连薄被都没盖,外边月色正好,隔着窗户,都有些微的光亮的透进屋子,朦朦胧胧的样子,不甚清晰,却正好增添了一分情趣。 第115节 这边唇舌交锋,简珞瑶朦胧中,又感觉有什么东西已经抵在了腿间,蠢蠢欲动。 想要,更多。 可是被这番刺激,简珞瑶反而想起来自己的处境,微微抬高身子,不让他进攻。 萧长风双手只固定在简珞瑶的腰间,便无法控制她上半身或是下半身的动作,正要进入主题的瞬间被她抽离了,也有些不满,仰着脸看她。 简珞瑶嗓子里断断续续的道:“不行,孩子……” 萧长风哑声道:“太医说了,小心别压到肚子,不是可以。” 简珞瑶不是很清醒的头脑,听到这句解释,好像没什么不对的样子。 就是这么一迟疑,萧长风已经无法忍受的放开了一只手,往下滑,然后用力一压,毫无预兆的闯进来。 简珞瑶没有准备,惊呼声从嘴里溢出,在寂静的深夜,显得十分明显。 许是不想再被这么煞风景的声音打扰,萧长风的手又回到简珞瑶的腰间,然后抬头精准的擒住她的唇,上下一齐发力。 便是嘴巴被挡住了,断断续续的□□,仍是克制不住从唇间逸出。可是简珞瑶在萧长风上边漂浮、起伏不定,下边的人却一点力都不敢使,因为他再用双臂撑着简珞瑶的腰,这个接触下她的肚子仍不可避免触碰到了他的小腹,为以防万一,萧长风根本不敢大开大合的进出,只能这样厮磨,把双方勾得不上不下的。 简珞瑶抬起头,离开萧长风的唇,不满的道:“这样别扭……” 萧长风的动作一瞬间停止,他似乎思考了一下,轻笑道:“也是。”下一秒,简珞瑶被他扶着小心翼翼的坐起来。 这姿势有些高难度,简珞瑶跨坐在萧长风身上,萧长风一颠,她就跟着摇晃,若不是萧长风的双手仍放在她腰间固定,她现在指不定怎么东倒西歪了。 以前从未这样过,两人身子离得这样远,接触的地方少之又少,却仍能做这样亲密无间的事,新鲜程度和刺激程度都加倍。 简珞瑶整个人如一叶小舟,被他颠得漂浮不定。 不过时间一长,不好的地方也凸显出来了,简珞瑶渐渐觉得缺了些什么,萧长风似乎与她一样,渐渐的,萧长风也坐起身子,两张唇有一次迫不及待的贴在了一起。 到最后,简珞瑶也不记得还换了什么姿势,反正两人都隔了三个多月,正是情浓的时候,萧长风的持久力也彻底展现出来,一直折腾到大半夜,屋外的人也一直听到了大半夜。 还是简珞瑶先前那声惊呼,把睡得本就不甚安稳的郑嬷嬷吵醒了,她静悄悄的出了屋子,便瞧见今晚轮值的秋霜站在姑娘的屋门口,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瞧见郑嬷嬷出来,秋霜一脸惊喜的走向她,总算不再左右为难了,直接请示道:“嬷嬷,屋里头也不知姑娘和王爷在做什么,要进去瞧瞧吗?” 秋霜好歹知道不能炒到屋里的人,走路说话都特别小心翼翼,隔了一两米以外,几乎就听不见她的动静。 郑嬷嬷拿眼瞪她,恨不得敲一敲这个榆木脑袋,怎么瞧?难道她们还能在姑娘和王爷的兴头上打断阻扰他们不成? 早已知人事的郑嬷嬷不用脑袋想,都知道大夜里的,姑娘发出这样的惊呼是为什么。 早在姑娘和王爷打定主意不分屋睡时,郑嬷嬷便有心理准备。 男人都是有需求的,若没开荤还好些,这一旦尝过了女人的滋味,哪还能旷这么久? 王爷在外边办差,不找人泻火已经很好了,这回了王府,抱着如花似玉的王妃,哪能要求做那柳下惠? 其实真要论起来,郑嬷嬷是为自家姑娘自豪的,再没哪个女人,能叫男人如此宝贝着,怀着孕呢,都宁愿要她不要旁的女人——王爷又不是那纳不起妾、逛不起窑子,就只能守着糟糠妻的穷汉子,以王爷的身份,要什么活色生香的大美女不成? 就算是圣人,对元贵妃几十年圣宠如一日,在元贵妃的怀六皇子的时候,圣人却也没少去旁的娘娘宫里,甚至是那阵子,后妃们也跟着元贵妃,一个接一个的怀孕。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平安生下来养大的,只有六皇子一个。 可圣人尚且如此,自家王爷当真是专心如一,就稀罕她们姑娘一个,姑娘怀着身子不方便,也只要她。 再美再年轻水灵的姑娘,都入不得王爷的眼。 自豪过后,该担心的还得继续担心。 虽然很早以前,郑嬷嬷就未雨绸缪的问过太医,太医说三个月后七个月之前,稍微注意同房次数,倒也不是不可以——不是知道如此,郑嬷嬷也不会任由姑娘和王爷不分屋睡了。 只是知道归知道,但毕竟是折腾,郑嬷嬷生怕他们年轻人,久别胜新婚,一时没了分寸,这要是伤到了小皇孙,叫她如何向宫里千叮万嘱的贵人们交代? 因而,郑嬷嬷领着白露悄无声息的站在隔壁守夜的屋子——没有直愣愣的立在正屋门外,是怕万一有那不安分的瞧见了,还指不定这么想。这一听就是近一个时辰的墙角。 郑嬷嬷体谅小夫妻一时情浓,便没早早做那煞风景的事,只是眼看着夜越发深了,她再忍不住,准备敲门提醒的时候,屋里头却偃旗息鼓。 已经结束了。 白露凑到郑嬷嬷耳边,压低声音问:“嬷嬷,要备水吗?” 郑嬷嬷又仔细听了会儿,没听见动静,便摇头道:“折腾到这么晚,姑娘和王爷想睡了,咱们也别折腾了,姑娘明儿一早还要起来,得入宫。” 说到这儿,郑嬷嬷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明儿天没亮便吩咐厨房备好热水,王爷说不定要起来上早朝。” 白露又应了,只是她备了好热水,萧长风却没按时起来,他正搂着简珞瑶,两人衣裳都没套上,手上是滑腻如上好绸缎的肌肤,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适当的运动确实有利于睡眠,而且对萧长风来说,在外边三个多月,还得加上来回时日夜赶路,即便是在广州,广州知府安排得再精心,衣食住行无一不奢华,却也不是王府能带给他的安定。 家便是家,家里有安定的气息,有叫她安心的人,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卸下防备,睡一个安稳的觉。 萧长风不醒来,底下的人也不敢叫,一是萧长风没具体吩咐,今儿是要起来上早朝还是不要,二是如今简珞瑶怀孕,下人们也有眼色,自然是以孕妇为重,就怕他们叫了王爷醒来,把王妃也吵醒不说,王爷今儿却不必上朝,那叫他们如此向王爷王妃交代? 更重要的一点,是萧长风靠谱的程度,在王府上下深入人心,众人都这么觉得,既然王爷没起来,那便是不用去上早朝,他们也省得多此一举。 在多重背景下,萧长风一觉睡到天亮,几乎跟简珞瑶同时醒的。 简珞瑶醒的不早,她平日也这个时辰睡醒,已经形成了生物钟。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怀抱中,简珞瑶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才翻身看向萧长风,对方也睁开眼,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简珞瑶挑眉:“王爷今儿怎么没去上早朝?” “无妨。”萧长风十分镇定的道,“刚回来第一日,父皇并未叮嘱我今日便要去上朝。” “原来如此。”简珞瑶点了点头,不疑有他,只是想起昨晚上的某些片段,她忽然抿唇,打量着萧长风,“你什么时候问的太医?” 这一句话,自然也勾起了萧长风的回忆,他的眸色蓦然转暗,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简珞瑶。 简珞瑶本意是调侃萧长风,但是被他用这种视线看着,也明白到底是谁打趣谁了,索性闭了嘴,手却悄无声息的摸上萧长风的腰侧。 被子底下都没穿衣裳,几乎的触觉是最敏感的,几乎简珞瑶的手还没触上他的肌肤,萧长风便感受到熟悉的温度袭来,感受着她温热滑腻的小手在身上行走,近乎调/情的动作,萧长风也没有防备,冷不丁被拧着腰间的软肉转了一圈,又酸又痒的感觉袭来,萧长风措手不及的□□出声。 郑嬷嬷一早便起来,守在屋外,严阵以待,就是以防他们再折腾,此时听到动静,郑嬷嬷再不迟疑,当即问道:“王爷,王妃,可要奴婢进来伺候?” 简珞瑶和萧长风都没这个心思,便也没把郑嬷嬷的心思往别处想,此时被她一提醒,两人才觉得身上黏腻腻的,昨儿做完倒头就睡,都没来得及收拾,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 萧长风扬声道:“备水本王和王妃沐浴。” 郑嬷嬷应了一声,下去了。 萧长风微微低头,贴着简珞瑶的耳朵低声问:“王妃和我一起?” 简珞瑶抿了抿唇,嗔他一眼:“不许打歪主意。” 萧长风轻笑:“昨儿也不是我的原意,若王妃不撩拨,我又如何会失控?” “吃干抹净了,现在又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简珞瑶转过身不理萧长风,实则是自己也有些窘迫,昨晚上精虫上脑的人,何止萧长风一个,她至今都不能理解,自己怎么就在那个当口玻璃心了。 简珞瑶此举,无非是为了掩饰尴尬。 萧长风心知肚明,不过男人得到身心满足后,并不介意偶尔伏低做小,他长臂一伸,从背后将简珞瑶揽入怀里,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温柔的道:“是我的错,这么久没见王妃,心里头委实想得紧,一见王妃都忍不住失控,更何况是被王妃撩拨?” 萧长风故意贴着简珞瑶的耳朵,在她耳旁吹气,怀孕的身子似乎格外的敏感,只这细微的举动,简珞瑶已经面红耳赤,萧长风的声音却越发撩人,低沉的笑意自胸腔中发出来,性感的一塌糊涂,“是我没经受住王妃的考验……” 气氛旋即变得暧昧,此时郑嬷嬷却来到屋门口,恭敬的回道:“王爷,王妃,水已经备好了,在浴室。” 简珞瑶收回心神,转头瞥了萧长风一眼,准备挣开他起身,萧长风却先一步拥着她坐起来,顺便回道:“叫人去浴室候着。” “不必。”说话的却是简珞瑶,“到屋外候着便行了。” 萧长风眼神微闪,抿着唇轻抚简珞瑶光裸的背,却被她毫不留情的一手拍开,颐指气使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穿衣裳?” “是。”萧长风并不介意简珞瑶的使唤,长腿一迈,下地去了,捡起了滑落到床脚的衣裳,不顾同样光裸着的自己,要给简珞瑶穿衣裳。 简珞瑶的目光却不自觉扫过某处,明明大清早遛鸟的不是她,她却想要捂脸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收拾停当,两人用过饭后,也不耽搁,乘了马车入宫。 车里,萧长风握着简珞瑶的手,叮嘱道:“待会儿入了宫,我先去父皇那儿,或许会晚一些去给皇祖母请安,你替我向皇祖母告个罪。” 一进了宫门,简珞瑶和萧长风便分开了,扶着简珞瑶去慈宁宫的路上,郑嬷嬷低声道:“姑娘,昨儿夜里您醒来之前,王爷问过奴婢,想知道太太和您说了什么,许是瞧出您不高兴了。” 简珞瑶挑眉问:“嬷嬷怎么回的?” “据实以告。” “王爷可还说什么了?” 郑嬷嬷摇头:“王爷只点了下头,便进屋喊您起床,不过奴婢瞧着,王爷既然没说什么,那便是默许了您的决定。” 简珞瑶笑着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心里头的甜蜜滋味确实多得快要溢出来了。 入了慈宁宫,太后正被众人逗得开怀大笑,瞧见简珞瑶进来,眉开眼笑的叫了她落座,问道:“今儿怎么就你一个人,老三呢?” “王爷说先去向父皇请安,晚些过来见您,叫孙媳妇向皇祖母告个罪。” “告什么罪,哀家难道连这个都不会体谅了?真是见外。”太后嗔怪的看了简珞瑶一眼,旋即又笑道,“老三回来了好,正好叫他陪哀家摸几把牌,也不知道这么多日子没碰,他手生了没?你们两个今儿就在哀家这里用午膳。” 简珞瑶笑盈盈起来福身,道:“那就谢皇祖母恩典了,也叫孙媳妇尝尝您宫里的好东西。” 太后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连连点头道:“好好,想吃什么,待会儿叫人去御膳房吩咐。” 说罢,又轻笑道:“这老三回来了,瑶丫头就是不一样,说话声音都比往常大了。” 赤/裸/裸的调侃,简珞瑶闻言脸一红,抗议道:“皇祖母又欺负人,孙媳妇嗓门哪有大了?分明还是以往那般和言细语……” 原本是太后跟简珞瑶开的玩笑,一旁的安王妃却接过话茬,笑盈盈的附和道:“孙媳妇觉得皇祖母说的是,三弟一回来啊,三弟妹这何止是嗓门大了,气色都十分好呢,没擦脂粉都白里透红的,早知道还叫什么太医,叫三弟早些回来便是了。” 安王妃这话,与太后的打趣又有些不同了,萧长风这刚回来,简珞瑶便一改以往的憔悴,好气色透出来,眉眼间更有些小女人的娇艳。 在座都是经事的妇女,哪还能瞧不明白是什么事? 只是瞧得见归瞧得见,安王妃拿出来打趣,却不是什么好意。 夫妻俩的房事被人拿出来说,已经是避讳。 再说简珞瑶如今怀着孕,按着世人的观点,是保胎要紧,简珞瑶又是正妻,不是那除了谄媚就不会干别的的妾室之流,身为正室,怀着身孕都缠着男人不放,宁愿自个儿伺候,也不肯给男人安排姨娘通房,这样的正室可是半点都不合格的。 在座的宫妃们里,元贵妃再一次告病不来向太后请安,其余的都是些分不到多少雨露的后妃,心里头对简珞瑶这种独占男人的行为,自然看不很惯,若不是顾忌着太后还没发话,她们此时只怕七嘴八舌的批判起来了。 便是如此,听完安王妃这么说后,满屋子的女人,看简珞瑶的眼神也悄然变了。 简珞瑶心里一咯噔,有点摸不准太后和淑妃的想法,刚有些迟疑,便听得上首的太后笑道:“不是老大家的说,哀家都还没注意,瑶丫头气色委实不错,看来哀家赐的御厨和你父皇的用心也没有白费。” “可不是。”简珞瑶知道太后曲解安王妃的意思,并非是没听出安王妃的言外之意,只是为她解围罢了,忙笑道,“自从御厨下来,御膳房每日又供上单子叫孙媳妇随意选自个儿想吃的,这胃口顿时就好起来,若不是肚子不够,真恨不得一次性把那单子上的菜全吃了才好。” 太后闻言大笑,故做嫌弃的道:“哀家怎么有你这么个嘴馋的孙媳妇!” “皇祖母可冤枉孙媳妇了,孙媳妇不馋嘴,是肚子里的孩子馋呢。” 第116节 太后便点头笑道:“你们就是一对馋嘴的母子,谁也别污蔑谁。” 眼看着安王妃一席话,只挑拨到一些宫妃,太后仍是如此维护睿王妃,甚至一句责怪都舍不得,陈嫔心下觉得不好,不由瞪了眼安王妃,心里对这个儿媳越发失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个媳妇,好好的孩子保不住,要是她的乖孙生下来,如今哪还有安王妃和睿王妃什么热闹?叫她学着睿王妃去博太后欢心,却是一门心思给太后心尖尖上的睿王妃添堵,若能成功便也罢了,如今堵没添成,反叫太后对她印象都差了。 陈嫔这些年伏低做小,察言观色是最不缺的,太后方才只顾跟睿王妃说笑,看似心情大好,实则半个眼神都没往小陈氏身上瞥,可不是责怪上了? 为避免太后连带着对自己也怪上,陈嫔在太后的话说完后,忙跟着凑趣道:“太后您可别说,睿王妃身姿苗条,如今便是吃得多了,也没见着发胖,还真是肚子里的小皇孙吃去了呢,臣妾估摸着再过几个月,睿王妃就要给您生个大胖曾孙了!” 陈嫔这话一出,虽是讨了太后和淑妃的好,却被对面的蒋嫔记恨上了。 蒋嫔瞥了眼旁边的诚王妃,心里头一阵邪火,都是怀着圣人的孙子,这些人一个个上赶着的恭维睿王妃,好像她不生儿子就不正常一样,自家儿媳妇比睿王妃还早两个月,要生皇长孙,怎么说也是自家先生! 太后听得却眉开眼笑,点头道:“真要是个大胖曾孙,哀家重重有赏。” 陈嫔见状心里微微松气,太后没怪上自己就好了,至于蒋嫔的记恨,她却是不怕的,她自生下圣人的长子起,宫里头哪个女人不记恨她?蒋嫔与她同为嫔,她素日低调是低调,却不代表她连蒋嫔也要忌惮。 简珞瑶没注意陈嫔和蒋嫔之间的暗涌,她听得太后的话,当即抚着肚子道:“儿啊,听见曾祖母的话了吗?以后可要好好吃,好好长。” 太后刚抿了一口的茶,听到这话,“噗嗤”一声全吐出来了,搁了杯子,笑得颤颤巍巍的指着简珞瑶道:“就冲你这话,不把哀家的曾孙养得白白胖胖的,哀家日后可要罚你了!” “母后在说什么,朕好像听到曾孙?”圣人进殿,满屋子的女人一惊,忙起身请安。 圣人身后还跟了三个王爷,待她们行了礼,三人又跪到太后跟前请安:“见过皇祖母。” 太后见了儿孙,脸上的笑容跟灿烂了,连连道:“快起来,今儿怎么有空,跟你们父皇来哀家这儿?” 安王笑道:“回皇祖母,三弟说数月未回,要来向皇祖母请安,孙儿想着也几日没来慈宁宫请安了,甚为想念皇祖母,这便同父皇一道过来了。” “哀家好得很呢,你们不用担心,只安心替你父皇办差便是。”太后关照了两个大孙子,这才把目光落到萧长风身上,心疼的道,“老三瘦了不少,也晒黑了,这回可吃了些苦头。” 萧长风笑道:“劳皇祖母惦记,孙儿还好,只是南方炎热,嗮黑在所难免。” “你们兄弟长到这么大,可没吃过这等苦,哀家这阵子提心吊胆,如今见你平安回来,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萧长风正要回话,一旁的圣人轻笑道:“母后可别惯着他们,这么大岁数,换寻常人家,早扛起养家的重任了,只叫他们替朕办点事,这要是都办不好,朕养他们还有何用。” “就会在你儿子跟前耍威风。”太后嗔道,“咱们这样的,哪用得着他们去吃苦受累?” 萧长风兄弟几个却连连表忠心:“谢皇祖母心疼,不过孙儿都这般大了,却还不能为父皇分忧,心底委实愧疚。” 太后这才点头,欣慰的笑道:“你们有这个心就好了,但也不急,慢慢来,想当年,你们父皇和皇叔他们,也被锻炼了好些时候,断没有一下子就上手的。” 圣人听得这话,倒也感叹道:“母后说得是,老三还算难干,老大老二也可历练,再说了,朕这几个儿子,可比朕的兄弟年轻时省心多了。” 太后笑而不语。 话题告一段落,萧长风便道:“孙儿这回在广州,也没什么好东西,索性滋补草药有些,便寻了些上好的银耳、冬虫夏草和血燕之类的,供皇祖母平日食用,倒也能滋补身子。” “你个孩子,出去办差便是了,还寻思给哀家带什么东西?” 圣人却满意的笑道:“老三一片孝心,母后尽管享用了便是。” 太后笑了笑,也不冷落安王和诚王,温和的道:“哀家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安王和诚王许是真跟来给太后请安的,坐下说了没几句话,便一并告辞离去了,太后索性对宫妃们也摆手道:“时辰不早了,你们自去忙罢。” 虽说什么事都比不上跟圣人相处重要,不过众人也知道圣人孝顺,连元贵妃都在慈宁宫勾不走圣人,她们更别想了,在元贵妃的压迫下,宫里生存本就艰难,还好有太后镇着元贵妃,若连太后都惹恼了,那就真没无可容之地了。 因此众人虽不舍,太后一发话,仍不敢迟疑,纷纷行礼出去了。 太后特意留了简珞瑶,又对萧长风道:“哀家近来倒无事,有人惦记着,只你媳妇前儿肚子不安稳,吃什么吐什么,小脸憔悴的不成样子,委实是辛苦。偏你又不在,后来又是叫太医,又是赐御厨,你父皇还为你媳妇破了例,叫她用了御膳房的例,你母妃也担心,还找皇后准许了你媳妇的娘去府里照料,这才渐渐好了。” 萧长风连连点头,道:“谢皇祖母和父皇替儿臣照料王妃。” 太后摆摆手,笑道:“都是自家人,道谢就见外了,哀家是要叫你对你媳妇好一些,她可没少受罪。” “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 简珞瑶也笑眯眯的道:“孙媳妇有皇祖母疼就心满意足了。” 太后笑睨了她一眼:“这小嘴又抹了蜜罢?” “怎么会?若真有这么甜的蜜,孙媳妇哪能一个人吃独食,定要献给皇祖母也尝尝鲜。” “皇帝瞧瞧你选的儿媳妇,尽会给哀家灌**汤。” 圣人笑道:“母后被灌得也开心不是?” 太后嗔了他一眼,又道:“哀家跟老三家的说了,今儿留他们小夫妻陪哀家用午膳,皇帝也一道留下来?” “儿臣叫了户部尚书半个时辰后去御书房,怕是不能陪母后用午膳了。”圣人回道,又瞥了萧长风一眼,道,“老三也没这个功夫留下来。” “怎么回事?”太后诧异的问,“老三刚回来,你该不会都不让他喘口气,又给他指派新的差事罢?” “儿臣还不至于这般苛刻,这是他自个儿欠的账。”圣人轻哼一声,“先前在信里朕就说得很明白了,老三回来得先给朕汇报,他昨儿下午才回,朕允他休息半日,熟料今儿早朝都没上,当真是不着调!” “你当真是不知疾苦,老三在外边忙碌了三个月,自广州回京,路上奔波少说也要半个月,叫他只休息半日怎么够?你还说老三不着调,哀家还要说你这个父皇不体谅儿子呢!”太后偏帮着萧长风。 圣人却道:“老三虽是儿臣的儿子,可他既然出去办差,与满朝文武便无不同,与他同行的另外两人,昨儿下午便去衙门述职了,今儿朝阳上早朝,儿臣对老三已经是破例。” “自然要破例,另外两个府中可没有怀胎在身的妻子,老三媳妇肚子里的,可是你的亲孙子,难不成还没有述职重要?” 提到“孙子”,圣人语气缓和了些,道:“母后说得在理,只是老三提前告知朕一声,也不必耽误朕这些功夫。” 太后语气也缓和了些,温声道:“皇帝,老三才二十出头,瞧着再稳重,也有年轻人的跳脱,老三媳妇怀头胎,他难免失了稳重。哀家当年刚怀孕的时候,你父皇半宿没睡着,第二日险些错过了早朝,老三这表现,已是沉稳有余的。” 圣人点点头,对太后难得语重心长的教诲,有些动容,又有些尴尬。不好说他其实也没真怪老三,只是他犯了错,该教训的还得教训。 简珞瑶低头抿唇,便被圣人瞧在眼里,他道:“老三家的在笑什么?” 太后和圣人一齐看过来,简珞瑶大大方方的道:“父皇和皇祖母方才的争论,倒让孙媳妇想起在娘家的时候,兄长偶有犯错,父亲要责怪,祖母也是这样据理力争,护着兄长不受责罚的,一时有些怀念罢了。” 太后闻言看了圣人一眼,感叹道:“还是瑶丫头明事理,他们都说哀家不近人情,可哀家对子孙的心,也就是个寻常人家的祖母,奈何生在皇家,身不由己。” 圣人忙道:“母后的用心,儿臣十分理解。”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从慈宁宫出来,安王妃有些不忿,又有些忐忑,小心翼翼觑着陈嫔的脸色。 陈嫔一直没搭理她,直到进了永宁宫,才瞥了安王妃一眼,叹道:“你今儿真真是糊涂了。” 安王妃这才连忙道:“求母妃指教,睿王妃今日分明是犯了忌讳,为何皇祖母和淑妃娘娘却一句都没责罚她?” “犯了忌讳?”陈嫔拿眼斜她,“你说手她犯了什么忌讳?” 安王妃小心的回道:“怀着身孕与睿王同房……” “你亲眼瞧见了?” 安王妃一愣,勉强道:“可睿王妃今日的神色,分明就是被滋润过。” “那也只是你的推测,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拿到证据,又能如何?”陈嫔冷声道,“睿王和睿王妃本就夫妻,通房无可厚非,只要她的胎儿没事,别说你我,就是太后和淑妃,明面上也管不到。” “再来说你说的忌讳,本宫不信你怀孕的那会儿,没问过太医这事,都心知肚明,忌讳是男人不愿意才用得上的借口,人家睿王都不怕忌讳了,用你说什么?” “记住本宫说的,只要睿王妃的孩子平安生下来,她不管犯了什么忌讳,都没人会管!”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满脑子都是剧情,睡得特别不好,半夜爬起来码字,好在理顺了 今天挑战一下三万字,不过不敢保证,作者桑的记录就是日码两万…… ☆、第89章 01.01 圣人在慈宁宫待了小半个时辰,便有人来禀报,说户部尚书等大臣到了御书房,圣人便也不耽搁,领了萧长风离去。 简珞瑶仍留下来陪太后用了午膳,太后又留了她歇午觉,快到申时,萧长风才终于过来。 此时简珞瑶也正准备跟太后告辞,太后见了萧长风过来,便笑道:“来得还真是及时,哀家也不多留你们了,去陪淑妃说会儿话罢。” 简珞瑶侧头看了萧长风一眼,笑盈盈的道:“那孙媳妇改日再来向皇祖母请安。” 太后点点头,又叮嘱道:“平安脉别忘记请了,每日都要叫太医诊一诊。” 太后以前也没这么叮嘱,偏在萧长风一回来的时候…… 简珞瑶不免有些多想,太后是不是在暗示自己? 不过不管是不是,简珞瑶已经悄然红了脸颊,太后瞧在眼里,却并不点破,只摆摆手道:“自去罢。” 淑妃早在昭阳宫翘首以盼了,她的性子虽做不出拉着萧长风嘘寒问暖,但也细细的问了萧长风在广州的事。 萧长风一一答了,又叫人拿了备好的滋补药材,自个儿亲手递给淑妃,温声道:“数月不在京里,叫母妃挂念了,王妃怀孕,又要母妃操劳。” 淑妃迟疑的接过东西,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抬头看了萧长风一眼,嗔道:“本宫是你母妃,帮你是应该的,母子之间,忽然说这个作甚?” 简珞瑶心里一跳,也觉得萧长风不该这样说。 其实他说的话没错,母子之间,该表露的情绪也要表露出来,出门在外,回归时给母亲备礼物也是应该的,可是两件事不能放到一起来做,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为了感谢淑妃才送的礼。 这又不是欠了人情,你帮我,我送礼物表示感谢,母子之间,算这么清楚就太见外了。 看淑妃这语气,也不像是惊喜,估摸着就是想到了这一层。 思及此,简珞瑶忙看了萧长风一眼,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暗示,但是萧长风跟淑妃见外,淑妃心里不舒服肯定要算在她头上,不然也不会用上“忽然”两个字,说不定就是抱怨萧长风以前都不见外,偏偏这个时候客气起来了。 为什么? 肯定是因为娶了媳妇啊。 萧长风看到了简珞瑶的暗示,其实淑妃说这话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倒也不慌不忙,轻笑道:“在广州找了当地老大夫问,都说这银耳和虫草京里少有,最适合女子滋补,这才寻了一些给母妃和皇祖母带回来,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全当尽孝了。” “回京后才知道王妃怀孕了,昨儿太医还说这银耳配冰糖燕窝,每日给王妃用一盅,日后生下来的孩子都要比旁的白嫩,倒真真是巧了。” 萧长风这话,不仅表明了对淑妃的孝心和对太后是一样的,也暗示了淑妃,他事先并不知道简珞瑶怀孕,因此送礼物,也不是为了感谢淑妃对简珞瑶的照顾,单是自己的孝心,显得纯粹许多。 淑妃闻言也勾唇笑了,点头道:“成了亲的人,到底比往常懂事许多,单是给本宫和太后准备了,那你父皇和皇后呢?” “都备了,还请母妃放心。” “若还有剩余,也备些去侯府,母亲年纪大了,多用些温补的药材也好,且你媳妇怀孕几个月,除了确诊那回,后边再没去过。”说到这里,淑妃顿了顿,许是单提到自己娘家,不提简家也不好,便又道,“还有简家那儿,我先前跟你媳妇说了,待你回来后陪她去一趟简府,这些时日没少打扰简太太,有功夫便早些去罢。” 简珞瑶笑道:“儿媳娘家倒不着急,王爷去了侯府,也还得先缓个几日,好好养回来。” 对于简珞瑶的识大体,淑妃满意的点了下头,道:“你说的是,瑱儿瘦了许多,可得养一养,想必万岁爷也就给你几日的沐休罢?” “父皇虽发了话,叫儿臣休养够了再回衙门当值,不过儿臣年轻,还不到这般田地。” “朝堂上的事,本宫也不懂,索性你自个儿拿主意。”淑妃说着摆了摆手,道,“这时辰也晚了,再不出宫,宫门就要落钥了,你们早些回去罢。” 第117节 萧长风和简珞瑶便同淑妃告了辞,走出昭阳宫的时候,太阳向西斜。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已进入了七月,天气渐渐闷热起来,就傍晚这会儿气温最适宜,晚风轻拂,带着些微暖意,褪去了白日的燥热,踏着余晖走出宫门的这段路,都感觉风景秀丽了起来。 明明以前时常走过的。 上了马车,简珞瑶朝萧长风晃了晃手腕,萧长风一眼便瞥到腕上那只比雪白的肤色更显柔白的镯子,却当没瞧见,压低声音问:“王妃这是作甚?” 简珞瑶眯了眯眼睛,笑道:“王爷没瞧见我手上多了什么吗?” “噢。”萧长风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王妃这镯子不是出门前戴的。” “自然不是。”简珞瑶睨了他一眼,语气似真似假的低落,“以前妾不管戴什么,王爷都会注意到的,现在这么大一个镯子王爷都没瞧见,果然是出去了一趟,办大事的人,人也变得大气了呢,才不将这些小节看在眼里。” “王妃委实误会了。”萧长风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轻声哄道,“王妃是王妃皓腕白皙,肤色比这玉镯还要亮一些,白玉戴在王妃手上浑然天成,自成一体,便一时没注意到。” “花言巧语。”简珞瑶虽是这么说,见萧长风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耐,心里头也满意,笑眯眯的抬手到他眼前,“王爷瞧一瞧这是什么玉?” 萧长风伸手摸了一把,入手温润滑腻,心头已有了决断,当即笑道:“可是暖玉?” “王爷果然识货。” “一整块暖玉,才能打磨出这个大拇指粗的镯子,王妃这个手镯可不简单,委实珍贵。” “又多珍贵?”简珞瑶挑眉,轻笑道,“倒不是看重它的价格,是皇祖母不由分说给我套上的,说是暖玉养人,叫我日日戴着,这份心意委实叫人感动。” 萧长风点点头,一副十分赞同简珞瑶的模样,却没说话。 简珞瑶不明白他是装傻还是真没听懂,当下看过去,也没瞧出什么,便抽回了手,抿唇道:“说起来,王爷对皇祖母和母妃她们也真真是有心了。” “是王妃叮嘱得好,若不是王妃上回在心里提了,我也没想到这茬。” “哦?那王爷如何感谢我?” 萧长风洒脱的笑道:“夫妻之间,说感谢太过见外,我知王妃也不喜如此。” 简珞瑶幽幽的看他:“你怎知我不喜如此?” 萧长风挑眉,一脸的诧异,好像在说“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现实市侩了”,嘴上却道:“那些药材不单单是给母妃和皇祖母备的,王妃也有份。” “王爷打量我没听见呢,你原就是给皇祖母和母妃准备的,这会儿见了我怀孕用得上,才匀了一份出来,要说也只是顺路,算不得什么心意。” 萧长风却满不在乎的道:“什么心意不心意的,东西给你备了不就行了?” “王爷这话说得可真真轻松,敢情被敷衍的人不是王爷。”简珞瑶挑眉,虽没生气,心里头也难免不舒服,抬头看向萧长风的时候,却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来不及掩去的笑意,当下便明白了他在故意逗自己。 简珞瑶反应过来,倒也没有被戏弄的不悦,反正她也喜欢戏弄萧长风,不妨陪他演一演,索性变了脸。 正好萧长风还在继续说:“王妃这话本王就不爱听,事有轻重缓急,本王本就是奉父皇之命南下办差,甭管给谁带礼物,都是顺道,何来敷衍一说?” “以前对妾正新鲜的时候,王爷可不是这个样子。”简珞瑶挑眉,一副算账的架势,“那时真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妾说什么就没有不应的时候,如今妾也没要什么宝贝,就是希望王爷用些心而已,反倒被王爷一通教训。” “果然是怀了孕,变成黄脸婆,再值不当王爷用心了。” 简珞瑶演自怨自艾很有一套,一撇嘴,一怂眉,顾影自怜的气质便出来了,配上幽怨的眼神,幽幽的语气,连萧长风都拿不准她有几分真几分假在内。 不过即便萧长风分不清楚,也不妨碍他对简珞瑶这番话毫无抵抗之力,当下起身往简珞瑶身旁挪了挪,搭着她的肩,温声安慰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简珞瑶不理他,只挑着嗓子道:“教训妾的时候一口一句‘本王’,架子端得十足,当真是气势凛凛,现在想讨好妾了,又换了一副语气神情,妾先前还真不知,王爷竟有两副面孔呢。” 萧长风陪笑道:“是我说错了话,王妃大人大量,可千万别放在心里。” 简珞瑶想抬头看他的神情,又怕自己看了忍不住破功,先低下头抿了抿唇,就这一个动作,被萧长风瞧出来了。 萧长风也不点破,只扶了她到自己腿上坐着,揽着她的腰问:“王妃如何才肯原谅我?” 简珞瑶别别扭扭的,坐上了他的腿,仍撇开脸表示不爽,义正严词的道:“王爷伤了妾的心,这心伤哪里是能轻易痊愈的?” “王妃如此就容易受伤,我先前还担心王妃在府中误区,特意寻了只奶狗陪你作伴,也是费了心神的,可见王妃是没将我这份心意放在心里。” 简珞瑶反应极快的道:“怎么没有了?可这不是王爷对我那幅画的回礼吗?” “算得这般清楚。”萧长风无奈道,“可真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那自然是,王爷见我什么时候吃过亏了?” 萧长风抿唇笑道:“王妃心气神这般高,我在广州特意寻的那些新鲜玩意儿,恐怕是入不了受了心伤的王妃的法眼了。” “什么新鲜玩意儿?” “一些舶来品罢了,不值当什么,全当玩个新鲜。”萧长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简珞瑶却感兴趣了,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可是漂洋过海得来的?有些什么东西?” “王妃不生气了?” 简珞瑶这才想起来,一扭头,高冷的道:“等见了王爷的新鲜玩意儿才知道。” “还说不在乎价值,只要心意到了就行,我这不心意也到了?” “王爷怕是没理解我说的心意,既然用心了,最起码能投其所好,王爷若选不中我喜欢的物什,见到什么随手拿什么,这叫什么心意?” “总归你有理。”萧长风笑着将简珞瑶的头扳过来,道,“行了,这么一直梗着脖子,不累吗?” 简珞瑶伸手捏了捏脖颈,活动了一下,点头道:“是挺累的。” 萧长风挑眉看她:“不装了?” 简珞瑶伸长手臂,勾着他的脖子,笑得甜蜜蜜道:“怎么舍得跟王爷生气,方才只是配合王爷打趣罢了。” “配合?分明就是戏弄。”萧长风拧了拧她的高挺的鼻子,咬牙道,“你就是吃定了我不敢跟你置气。” 简珞瑶笑盈盈的反问:“王爷为何不敢跟我置气?” “明知故问。”萧长风说完,也学着简珞瑶的样子一扭头,不看她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内心怀着期待,最后回了府里,最后看到的,却远远比她期望的还要震撼。 不单单是一些舶来品的新鲜玩意儿,还有萧长风给她的一叠厚厚的银票,还有一大箱子满满当当的金元宝。 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厚厚一叠,估摸不出具体有多少张,起码一百张打底,至少也就有一万两了。 京城这儿物价高,普通人家吃喝花销,每月也不超过三五两银子——要知道这个时代奉行多子多孙多福气,一家至少也有七八口人以上。 或许平头百姓的生活,还算不得例子,再拿简家来做对比。简珞瑶曾经管过家,简家仆人和主子加起来,上百号人,单算月例,三十几个大小主子,月例从十两到二两不等,每月加起来也就一百二三十不到——这倒不包括简司业几兄弟,他们是老爷,没有月例这一说法,要多少银子,叫下人去找账房支取便是。 但是简家三个老爷,简珞瑶的大伯远在外地任职,执政一方,也勉强捞了些油水,每年给府里备的年礼就少不了银子,并未从公中支取过银两。而简珞瑶的父亲简司业,在国子监油水不多,却胜在清闲,官场交际少,他自个儿的俸禄便够使了,除偶尔买看中的藏品,也少额外支取。至于简珞瑶的小叔简承乐,这位只在书院和简府穿梭,花钱的地儿更是少有,也从不支取银子,还是老夫人怕他日子过得寒酸,便定了每月至少二十两,叫发月银一样发给他。 至于底下的仆人,加起来七十号人,人均月银二两左右,加起来,最多也不超过一百五十两。 主子的月例和下人的月银,加起来便在三百两之内。 再算吃食。简家虽小,也有自个儿的产业,简家郊外有地有庄子,全是佃农在照料。地里头的出息,供一家子吃的米和蔬菜也尽够了,还有盈余暂且不提。每月用来采买其他事物的银钱,也控制在三十两以内。 然后简府主仆上下,应季都有衣裳发,简家主子不多,料子好些也花不了几个钱,平摊到每月里,顶多五十两便尽够了,下人的衣裳,更是扯几两银子的布便够他们去分。 如此算下来,简府上下一百号人左右,每月的基础花销便在四百两以内了,人情往来,顶了天一百两,一共五百两,便够简府这一大家子一个月的花销。 要知道简家虽说不显,但却有底气自称清贵门第,至少也不会太差,在京里都算排得上名号的,然就算如此,简家的产业加起来的进项,勉强够维持开销,一年到头,运气好约莫可以有个千百两的盈余。 家底便是这样一年一年积攒下来的。 萧长风这一万两,恐怕简家省吃俭用,存上近十年,也未必能积攒下这么多银子——要知道简珞瑶出嫁的时候,老夫人给了她一千两银票压箱底,话也说的很明白,原是她最后的私房,留给几个孙子娶媳妇的,只是简珞瑶被指给了皇家,备得嫁妆不能太寒酸,嫁了人也要手里有点银钱,才好人际交往,这才委屈了孙儿,将大半私房都给了简珞瑶。 可想而知,萧长风这叠银票有多值钱。 简珞瑶拿在手里才发现是银票,还没能缓过劲来,又被满满一箱子的黄金闪瞎了眼。 迟疑了好久,简珞瑶仍忍不住忐忑的问萧长风:“王爷去趟广州……这是去打劫了?” 萧长风斜了她一眼,道:“王妃怎么说话呢。”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太惊讶了。”简珞瑶在萧长风面前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思,放下了银票,走到萧长风跟前,组织了语言,才道,“我不是不相信王爷,只是你出去这趟是给父皇办差,却搜罗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被父皇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想。” 萧长风拉了她在自己身旁坐下,温声道:“父皇自来常说水至清则无鱼,既是心知肚明,也是默许,这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来路又正,再说才这么些银两。父皇未必会放在心上。” 简珞瑶默默的看了眼那一箱子黄金,估摸着不比银票少多少,萧长风却轻描淡写的说“这么些”,果然是财大气粗的皇x代,眼界可宽了。 但简珞瑶仍有些担心,迟疑着道:“可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王爷收了人家的银子,可是要给他们办事?” “自然没有免费的午饭。” “不知他们求王爷办什么?” 因知道简珞瑶是担心自己,萧长风倒也不嫌她问东问西,笑了笑便回道:“广州知府的小舅子是个商人,看中了海外这块的缺口,可下海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广州知府掌管整个广州府,却管不到海运,他在广州浸淫几十年,京里头的关系早远了,一直没打通,便耽搁了大半年。” “我去广州后,广州知府辗转打听到表舅掌管海运的是我表舅,这不送了这么多东西,叫我找表舅疏通疏通。”萧长风说着顿了顿,笑道,“表舅这儿我不清楚,不过父皇那儿原就有这个意向,若有人提起,说不准父皇便允了。” “且说了,这东西都送给了我,只要话替他们带到,即便是最后批不下来,也不是我的错。” 简珞瑶闻言灵光一闪,挑眉笑道:“也就是说这是定金,若事情不成,这些东西仍是王爷的,若成了,日后还有重谢?” 萧长风学她的样子,也挑高了眉,笑盈盈的点头:“王妃聪慧。” “叫我看看,王爷这嘴是不是金口银牙?开个口带话居然要这么贵。”简珞瑶说着凑到萧长风跟前,作势要掰开他的嘴巴,一面继续打趣,“这嘴巴也没有多特殊嘛。” 萧长风揽了她的腰,微微用力,便将简珞瑶抱了跨坐在自己腿上,微微抬眼看她:“我的嘴如何,王妃最清楚不过了。”说罢在她嘴边吻了吻,暗示意味十足。 简珞瑶勾着萧长风的脖子,与他的唇舌交缠了片刻,旋即抽身离去,微微仰头避开萧长风的追逐,拍着他的肩道:“行了,说正事。” 萧长风这才放开继续将她的唇拖入嘴里的想法,吐了口气问:“王妃还要说什么?” “王爷说得那个表舅是谁?” “外祖母的娘家侄子,母妃的表哥。”见简珞瑶仍没想起来,萧长风忽然问道,“瑞郡王世子的亲舅舅。” “原来是瑞郡王妃的亲兄弟。”简珞瑶上回在望江楼已经见过张天祥,再提起他倒没什么想法。 也不是简珞瑶圣母,她一向觉得,只有日子过得不好的人,才会对过去耿耿于怀,现在她再幸福不过,提及张天祥这段历史,不但能一笑而过,甚至也庆幸并感恩,每一段阴差阳错的过去,才成就现在幸福的自己。 简珞瑶眉眼弯弯,又道:“王爷和瑞郡王世子关系那般好,想来与瑞郡王妃和这位表舅关系也很是亲近。” 也是简珞瑶这般好不芥蒂的神情,才叫萧长风彻底松了口气,温柔的吻了吻她的额头,才抵着简珞瑶的鼻尖,亲昵的问:“王妃想做什么?” “既然要做,那便做票大的啊,这广州知府的小舅子还只是托王爷办事的定金,就给了两万两不止,说明两个问题,广州知府的小舅子财大气粗,不差钱,第二个是他十分看好海运当中的盈利。因此,王爷倒不如再出点力,干脆帮他把这事办妥了,咱们也不要他的重谢。” 简珞瑶说到这里,特意顿了顿,想卖个关子。 萧长风却接过了话茬,淡淡的道:“那便要两成红利罢。” 简珞瑶准备的话没说出口,被噎了一下,抬眼瞥他:“我还在算要多少合适呢,要一成都怕人家嫌多,不肯合作,毕竟这是长远的生意,咱们什么都没有出。王爷倒是不怕狮子大开口,直接就要两成了。” “这不叫狮子大开口。”萧长风很不要脸的道,“叫趁火打劫,他要是不同意,剩下的八成都拿不到了。” 第118节 “那也不能这般狠罢?毕竟日后是要长期合作的,这会儿他们要是心不甘情不愿,以后迟早要散货。” 萧长风这才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定不叫他这两成白出,你当下海是那么容易的事?” 简珞瑶似懂非懂的点头:“朝中有人好办事?” 萧长风笑而不语。 简珞瑶懂了,心下大为放心,她是知道海运有多大搞头的,只要朝廷同意让轮船下海,只要船只能平安回来,那几乎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她很快就能过上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土豪日子了。思及此,简珞瑶轻轻拍着肚子,笑眯眯的道:“儿啊,你爹就在准备给你攒家底了。” 萧长风则在她肚皮上扫了一眼,笑道:“要是个儿子,这家底便用不着我攒,等他长大了自有办法。” 简珞瑶似笑非笑的道:“王爷这口气说的,你的家底不留给儿子,还想留给谁?” “自然都是王妃的。” 简珞瑶收回视线,满意的点头:“这还差不多。”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虽两人商谈定下了,萧长风却没有立即去找那位表舅,他先写了信给广州知府,没收到信之前不打算干正事。 写完信,萧长风便十分自在的陪简珞瑶出了两趟门,一次是去安宁侯府,一次是去简家。 去安宁侯府的时候,碰到正巧回娘家的王瑞芳,王瑞芳已经生了,十分漂亮的一个女儿,简珞瑶抱着便舍不得放下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瞧见小孩子就心里头高兴。” “想是因为怀了孕,母性大发了。”王瑞芳虽生的是女儿,但因一嫁进婆家没几个月便怀孕,给婆家添了个好兆头,她婆婆认定她是个能生的,倒不着急,只要能生,往后总能生下儿子。 再说王瑞芳生的便是女儿,也是她婆婆的第一个孙女,长得白白嫩嫩,一双大眼睛据说像极了她爹,也因此成为王瑞芳婆婆的心头肉。 王瑞芳如今倒也算春风得意,夫妻感情和睦,婆婆喜爱,自己又有孩子——这人便是运气,王瑞芳当姑娘是有人宠着,一路顺风顺水,嫁人后也是一帆风顺,没受过苦,如今性子还如在闺中那般爽利,瞧着简珞瑶爱不释手的模样,笑眯眯的道:“我女儿好看罢?” “这么大人了也不知羞。”世子夫人嗔了王瑞芳一眼,又关切的看向简珞瑶,“王妃若累了,便把孩子交给奶娘罢?” “我不累。”简珞瑶笑眯眯的摇头道,“难得小美人胚子这般乖巧,不哭不闹,也让我学一学抱孩子。” 王瑞芳在一旁笑道:“小美人胚子,这个称呼我喜欢。” 世子夫人又嗔了王瑞芳一眼,看着简珞瑶的眼底有担心和复杂。 她虽觉得自家外孙女漂亮得跟个小仙女似的,不知胜过多少带把的,可睿王妃不一样,她这一胎,自家府里和淑妃娘娘,甚至是圣人和太后,谁不希望是个小皇孙? 可以说睿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这要是抱她的外孙女抱太久,影响孩子的性别,叫她如何对得起睿王妃? 世子夫人迟疑的看着简珞瑶,还是郑嬷嬷记起来了,凑到简珞瑶耳边细语了一句,简珞瑶点点头,不舍的看了看怀中的小姑娘。 简珞瑶倒不相信这种说话,是男孩是女孩,早已经定型了,哪里是现在说变就能变的?只是既然大家都担心,她也只能从善如流,别到时候自己真生了女儿,提起这茬,反倒说是王瑞芳的女儿惹来的,没得叫人家背黑锅。 “小丫头要睡了。”世子夫人笑盈盈的看了外孙女一眼,便对抱着她的奶娘道,“送姑娘去隔壁屋子里睡觉。” “是,夫人。”奶娘应了一声,又一丝不苟的朝简珞瑶和王瑞芳行了礼,便退下了。 世子夫人又冲简珞瑶笑道:“想起来底下还有些事没忙完,瑞芳好生陪王妃聊一聊,我先失陪片刻。” “夫人请便,不必把我当外人。” 屋里只剩下简珞瑶和王瑞芳,简珞瑶才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瑞芳,道:“今儿真巧,凑一块了。” “不巧,特意来见你的。”王瑞芳大大方方的道,“听说姑母近来可宝贝你了,想来咱们关系好了,姑母也不会介意罢!” “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想找我聊什么,直说便是。” “你倒比我还爽利了,不过我喜欢。”王瑞芳笑了笑,才换了副口气,颇有些苦恼的道,“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真真是太苦恼了,前儿听婆婆透了点口信,明年或许会把夫君安排到云南去历练。” “刚还想夸你幸运,顺风顺水长大到现在,如今就开始左右为难了。”简珞瑶也叹了口气,“这云南听闻偏远,条件又恶劣,又都说穷山恶水多刁民,几回出乱子都在那儿,又是边疆,指不定就有人过来挑事,若要打仗,第一个开火的怕也是边疆……” 王瑞芳连连点头:“你说到我心坎上去了,可是婆婆这么早提醒我,便是叫我做好准备的意思,她恐怕想要我陪夫君一道去。” “我今儿也试探的问过我娘,我娘头一个不同意,说是我们家出去的姑娘,还用不着吃这个苦,叫我只管放心在京里带孩子。” “你自个儿的想法呢?” 王瑞芳迟疑了片刻,低声道:“想到夫君一个人孤身在外,我也不忍,只是我自小没吃过苦,帮不上忙不说,就怕还给他添了乱,再说孩子又小,让她留在京里,便是有娘和婆婆他们照拂,也叫我放心不下。” “你说得也有道理。”简珞瑶点头,又问,“大概什么时候动身?” “听婆婆的口吻,估摸着是明年年末……” “那至少还有一年半左右的功夫了?” 王瑞芳点了点头,简珞瑶又问:“我先问你,假如你没生孩子,你会不会跟去云南?” “会。”王瑞芳几乎是不假思索,说完才察觉自己太过急迫了,不由抿了抿唇,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简珞瑶却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只问:“你不怕吃苦?” 许是因为简珞瑶语气郑重,王瑞芳也跟着郑重起来,沉思片刻,点头道:“怕,但是能够克服。” 简珞瑶抿唇笑道:“你瞧,你自己心里已有答案了。” ☆、第90章 01.01 王瑞芳闻言愣了一下,半响后才跟着笑了笑,感叹道:“是啊,终究是不舍大于害怕。” “你连苦都不怕,也做好了面对困难的准备,还在怕什么?” 王瑞芳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目光转向身侧的窗外,眼神绵长,眼中没有焦距。 简珞瑶只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也没打算开口,只让王瑞芳一个人陷入沉思。 半响后,王瑞芳才道:“就是不知道他乐不乐意,你也知道,我性子不好,待人接物更比不得你,这要是去了,非但帮他做不了什么,反倒还是个累赘。” 简珞瑶点点头,又问:“那你为什么想去?” 王瑞芳低声道:“只是想陪陪他罢了。” “那你夫君说过是希望你去,还是不希望你去?” “他说都随我,若我不愿意,就留在京里也无妨,正好还能照顾孩子。” 简珞瑶抿了抿唇,低声道:“看样子还是希望你去的,只是不想勉强你。” 王瑞芳点了点头,简珞瑶毫无预兆的又问道:“他会不知道你的性子吗?” “什么?” “夫妻之间,日夜相对,除了你父母,我想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你的了,你的缺点,他当然也心知肚明,却仍希望你去——你还不明白他的心思吗?” 王瑞芳眼神一亮:“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简珞瑶摇头,轻笑道,“若世子夫人知道我没把你的心思劝下去,反而这般怂恿你,只怕要怪上我了。” “怎么能怪你?”王瑞芳这会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原也是想的,只是怕给他添麻烦。” “你们的孩子可有安排?” “到明年底动身的时候,孩子也快两岁了,先带她一道去云南,过几年我们若回不来,便把孩子送回京里,叫婆婆帮着照料。”王瑞芳抿唇道,“虽说我自己不在意,不过府里有教养嬷嬷,我们自己带孩子,指不定就成了野丫头。” 简珞瑶又笑道:“果然是早有想法了,连以后的事都安排好了。” 王瑞芳只是勾了勾唇,没说话,简珞瑶又拍了拍她,温声道:“多带几个经事的嬷嬷过去,到了那里你自己也得立起来,不过有些事实在做不到,也不必强求,勉强自己,你丈夫应该心里有数。” 王瑞芳反握住简珞瑶的手,道:“谢谢。”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简珞瑶笑了笑,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得去跟侯夫人告辞了。” 话刚落音,白露从外边过来,福了福身:“姑娘,王姑娘。” “好久没人叫我王姑娘了,感觉真真是不一样呢。”王瑞芳爽朗一笑,看了简珞瑶一眼,“还真有些怀念以前的日子。” “我这几个丫鬟从小伺候我,叫惯了以前的称呼,只在人前改口。”简珞瑶解释道,“今儿怕是难得见咱们有这个功夫闲聊,才这么叫唤呢。” “还是姑娘懂奴婢。”白露笑盈盈的道,“以前姑娘还没出阁,来侯府做客时,王姑娘也是这么拉着您说个不停的话呢。” “你个白露,也仍是那般伶牙俐齿呢。”王瑞芳虽是咬牙切齿的语气,面上却带了几许笑意。 白露听了也不怕,盈盈福身道:“王姑娘自来大气,宰相肚里能撑船,想必不会跟奴婢一般见识。” 听她们闹了几句,简珞瑶才摆摆手,道:“你进来可有事?” “这一打岔,奴婢险些忘了。”白露忙道,“方才王爷跟前的顺公公来问奴婢,姑娘到了平日休息的时辰,若是乏了,便早些回去。” 简珞瑶点头道:“正要去侯夫人那里告辞。”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去了安宁侯府,第二日简珞瑶和萧长风只在王府待着,哪里也没去,到第三日才去的简家,因着先前得了消息,简家众人都全都在,在书院念书的几位也回来了,出嫁的几个姑娘,一到这个时候便齐刷刷的都回了娘家。 老夫人便拉了简珞瑶的手笑道:“多亏了你回来得勤,你姐姐她们也跟着常回来,看我这老婆子。” 简珞瑶便道:“祖母这话说得却是外道了,姐姐她们的孝顺,又何尝比我少?只是家中有公婆要侍奉,难免身不由己,倒不像我一身轻松。” “你这回来得也巧。”老夫人笑眯眯的道,“前儿兴远侯府的大太太和二太太,又上门来商谈婚期了,这都拖了一两年,你六妹妹年纪也不小了,我答应她好好看看今年的黄道吉日,你可有什么建议?” 简珞瑶知道老夫人问的,其实不是简珞玥的婚期,而是问她愿不愿意松口让简珞玥嫁过去。 原说简珞玥的婚事,简珞瑶这个嫁出去的姑娘,即便是身份再尊贵,也轮不到她来插手,只是这兴远侯府却不一般。 兴远侯的二太太和简家三太太金氏,设计要把简珞瑶说给刘太太那位纨绔至极的二少爷,若不是昌国公家的林子昂出面帮忙,险些就叫她们成功了。 金氏固然有错,却也是因为被兴远侯府二太太拿捏住了,又是自家人,老夫人发了一阵雷霆之怒,简承乐甚至闹着要休妻,老夫人做主夺了金氏一切揽钱的权力,叫她闭门思过大半年,把金氏折腾的够呛,看着是真心悔过了,老夫人才松口叫她出来。 可即便是现在,金氏在老夫人和郑氏跟前伏低做小、小心伺候了许久,老夫人偶尔还拿这事来敲打金氏,再没以前对金氏的半分偏宠。金氏也一直难挺起腰杆,更别提借睿王府的名义,在外边兴风作浪了。 这惩罚乍一看算是轻的,可是对虚荣心强,又掉进钱眼里的金氏而言,在府里不让她摸一分油水,在外边还不让她耍威风,这惩罚是何等的残忍? 是以简承乐外放的时候,金氏才那么想跟了他过去。即便如此,老夫人也一直没松口,还是后来简珞瑶帮着说了两句,才勉强同意的。 金氏的惩罚便是如此,至于主谋的兴远侯府二太太,因为对方是侯府,实力差距悬殊,简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后来简珞瑶被圣人指给萧长风,是板上钉钉的王妃娘娘,兴远侯当家大太太才连忙领了二太太来登门致歉。 简家也确实为简珞瑶讨了次公道,只是身为王妃的娘家,也不能不讲道理,兴远侯府再没落,照样轮不到简家插手他们的家事,只能卡着简珞玥的婚事以示不满。 兴远侯夫人和侯府的当家大太太还算识趣,处置了二太太,原以为这事便如此过去了,去年简家办了太多场喜事,一时忙不过来,所以打算把简珞玥的婚事推到今年。 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兴远侯府商议,前几个月,萧长风奉皇命去南下办差,简珞瑶闭门不出,整个京城都在谣传淑妃要收拾简珞瑶的时候,郑氏出去应酬的时候,有人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句,兴远侯府是简家的殷勤,怎么那府上的二太太往安王府跑得勤? 郑氏原只是不忿,回来对老夫人说了,老夫人却察觉不对劲,叫了去查,才知道说简珞瑶要倒霉的流言,竟然是兴远侯府二太太在费力传播。 哪还瞧不出那位二太太是什么意思?对简珞瑶和简家心存不满了啊! 老夫人当即大怒,亲自上门讨说法,愿意是想干脆闹大一点,退了这门婚事,她琢磨着,既然兴远侯府亲近了安王府,对他们简家的态度自然十分明显,想必退婚不难。 第119节 却不想兴远侯夫人和大太太竟一点不知,待明白了原委,怒意却比老夫人还更大些,兴远侯夫人险些被气晕倒,被大太太扶了,当即表示要儿子休妻。 为着兴远侯府和简府的名声,最后二太太没有被休弃,却是老侯爷出来做主,把二太太送去了庙里清修,还给简家保证,没有他亲口发话,谁也不能把二太太接回来——要知道侯兴远侯病弱,大夫断定都撑不过三五年,等他一病故,二太太就真的要在庙里清修到老了。 兴远侯诚意十足,对简府的补偿也非常厚重,就是绝口不提退婚的事,简家这边若仍执意要退婚,便有些欺人太甚了,老夫人顾念着简珞瑶的名声,那阵子委实担心她不好,也不想闹大了叫她烦恼,接受了兴远侯府的歉意,婚事便继续了。 这些事,是前几天郑氏照顾简珞瑶的时候,慢慢告诉她的。 老夫人如今这么一问,自然是征求简珞瑶的意思。 其实站在简珞瑶的立场上,还真无所谓,不管简珞玥是如约嫁去兴远侯府,还是悔婚,对她没多大影响。 对简珞玥而言,影响也不会太大。 以简家姑娘枪手的程度,简珞玥就算悔婚,也能找个比兴远侯府二房少爷更好的对象——且不提简珞瑶是睿王妃的身份,单单是去年秋闱,简家两个考中了进士一个考中了举人,这一壮举便叫人看到了简家的潜力。 而简承乐从徒有功名的穷书生,一跃而成了七品县令,官职看着不大,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像简承乐任职的常州武进那种鱼米之乡,摆明了是去走过场的,三年任满即便不召回京,那也至少能升个一两级,比起之前,当真是身价倍增。 简珞玥是简承乐的嫡亲姑娘,虽说简家就三房实力稍弱,可简珞玥也是简家的嫡女,比之三方庶女的简珞青要好上太多,连简珞青如今都那么多人家求娶,不乏世家子弟,简珞玥自然能说个更好的。 只是简珞瑶也不能随意给简珞玥做决定,闻言便含蓄的道:“这事,还要是要问问六妹妹的意思罢?” “你六妹妹说全听咱们做主,你也知道,这孩子自来乖巧,说什么便是什么。” 张氏也在一旁笑道:“六丫头确实听话,不过要我说呢,好事还得赶早,瑶儿肚子眼看着要大起来了,等往后你身子笨重,哪还能回来喝你六妹妹的喜酒,是也不是?” 简珞瑶笑道:“六妹妹早日有个好的归宿,别说我高兴,便是远在常州的三叔和三婶,也要放心的。” 郑氏知道简珞瑶的意思,便道:“自然是,你三婶前儿写信回来,也在请你祖母给定个好日子呢,提前知会一声,她好回来送嫁。” 简珞瑶便点了点头,也没什么再问的了。 老夫人又看向她问了一遍:“瑶丫头没意见?” “这良辰吉日,我也不懂,没研究过,还是祖母你们商量罢。” 老夫人便点头道:“那明儿去给兴远侯府递帖子,叫大太太来一趟,咱们把这事定下来,估摸着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赶在你和你大嫂生产前定下来,也免得夜长梦多。” “这么赶?”简珞瑶挑眉,有些诧异,“估摸着大嫂也就是再过两三个月便生了,若万一日子撞到一起去,岂不是手脚大乱?” “无妨,叫下边的人多尽心些便是。”说话的是张氏,她解释道,“索性也用不着你大嫂出来帮忙,自有你娘和我张罗,你二嫂也是个能干的,你大嫂只要在院子里闭门不出,便无干系。” 旁边的田氏闻言,冲简珞瑶笑了笑:“王妃请别担心,我自有分寸。六妹妹的婚事要紧。” 简珞瑶知道老夫人这么着急定下来的原因,兴远侯身子不好,已是风烛残年,说句不好听的,指不定什么时候西去了,子孙却是要替他守孝的。 简珞玥的婚事再不定下来,这要是不巧碰到白事,再耽搁几年,中途若有变故,她成了老姑娘,即便是简家姑娘再抢手,也是耽搁不起的。 当然田氏还有两三个月生产,也不是等不起这几个月,等田氏生完孩子再办喜事也不急。但就像张氏说的,等那么久以后,简珞瑶肚子又大了,也不方便。 若是平时,出嫁的姑奶奶,哪里比得上长子长孙重要?可简珞瑶是睿王妃,再没有叫她迁就田氏的道理,只能叫田氏这里委屈一下。 方才张氏和田氏在简珞瑶迟疑的时候,主动开口表示没关系,也是为了卖个好。 简珞瑶心知肚明,想了想便道:“既然祖母你们决定了,我就在府里等着好消息来了。”说罢,又转头看向田氏,笑盈盈的道:“对了,前儿皇祖母和母后各赏了两株成色极好的人参下来,即便没有上千年,估摸着至少有几百年了,算是难得,索性我一个人也用不来这么些,明儿送一株来给大嫂补补身子。” 田氏忙摇头道:“王妃太客气了,我这身子还好,用不上这么贵重的东西。” “哪里就用不上了?大嫂怀的是我大侄子,身子金贵着呢,这是我对大侄子的一片心意,大嫂可别推辞。” “话都这么说了,叫你大嫂如何回话?”老夫人嗔了简珞瑶一眼,又摆了摆手道,“这几百年以上的人参也难得,我便不同你客气,剪一些须来给你大嫂补身子用,便尽够了。” 不等简珞瑶说话,张氏已经接过话道:“母亲说的是,也就这丫头不知柴米贵,张口就送一株人参,还当是地里捡来的大白菜呢。” “那便送大嫂半株,另外半株给祖母也补一补身子。”简珞瑶被教训了也不恼,笑道,“可不许再说剪什么人参须了,我还不至于连株人参都送不起。” “知道你财大气粗。”老夫人笑眯眯的点头,“瑶丫头这般小气,祖母也不拂你的好意,送半株给你大嫂便是了,我暂且还用不上这玩意儿。” 简珞瑶笑而不语。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回到回府的马车上,简珞瑶一时,便说起了以前的事:“王爷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旁人定亲都水到渠成,偏我遇上这么多阴差阳错,最后被你赶上了。” 萧长风拉了简珞瑶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一阵庆幸的点头:“也是。” “王爷既然知道,可要好好珍惜我才是。” 萧长风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回应,简珞瑶已经转头看他,迟疑的道:“不对啊,王爷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顿了顿,简珞瑶想到她前一任未婚夫张天祥,就是萧长风的表弟,关系还算亲近的那种的,知道些她的事,倒也不算喜稀奇——最起码她跟张天祥订过婚的事,他再清楚不过。 简珞瑶也不扭捏,直接问:“那么王爷知道几个?” 许是因为简珞瑶态度落落大方,萧长风便也不隐瞒,报了几个人名:“杭州才子柳攸,昌国公家的林子昂,翰林院的陈大人陈浩然,张天祥便不必多说了。” 萧长风说到这里,特意顿了顿,看在简珞瑶眼里,未免有卖关子之嫌。 不过简珞瑶还真不好奇他接下来想说什么,睁大眼睛诧异的看他,委实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王妃的事情,如何能不用心关注?”萧长风轻笑,索性把简珞瑶的肩揽过来,在她耳边道,“不只是他们,我还知道刘家的那位……” 萧长风原本不想提到这位,比起前面四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位张家的,委实算是简家所有人都不想提及的一个黑历史,原就始于一场算计,最后阴谋败露,也够叫人心有余悸了。 是以,萧长风觉得自家王妃性子洒脱,对其他几人都能毫无芥蒂,对刘家这位恐怕是不能心如止水了,故而有一瞬间的迟疑。 后面会主动说,却是因为简珞瑶最近太难缠,一点点不对劲,都能被她放大再放大,萧长风怕自己这明显的迟疑,在她看来不知道又会被想成什么样子,这才忙不迭全部交代了。 就算全部交代会引起简珞瑶的伤心事,也比她多想来得好太多——即便现在不多想,以后再知道他没有交代全部,也是要秋后算帐的。 萧长风对简珞瑶性子已经是心有余悸,当然也没有别的心思,索性王妃以前性子都那么好,如今是怀了孕才有些失常,再说怀着孩子本就不容易,他也愿意多包容一些,等自家王妃生完孩子,便恢复以前的温婉大方了——萧长风是真的被简珞瑶最近给折腾傻了,竟然觉得对比她现在,怀孕以前的她简直就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当然萧长风能容忍,也是因为并未觉得自家王妃性子大变后,就有多难相处,在他看来,偶尔闹腾几下,未必不是夫妻情/趣。 言归正传,萧长风怕伤到简珞瑶的玻璃心,还特意搂着她的肩说。只是话还没说完,简珞瑶已经推开了他,满是诧异的盯着他问:“王爷怎么知道的?” 能不惊讶么? 前边四位也就罢了,都是媒妁已定的,这年头,没人订了婚会到处宣传,可只要稍微一打听,都藏不住,更何况她经过几回被退亲的事,闹得几位前未婚夫也沸沸扬扬的。京里头谁不知道? 萧长风若想了解,都不用自己去打听,只要张口一问,还指不定能听见多少个版本呢! 可是刘家的事却不一样,那个时候还只是议亲,外界的人并不知道。 至于几个知情者,为着她的名声,她娘家费尽心思压下来了,想要不叫任何人知道此事;刘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没透露分毫,林子昂本就出手相助,还了以前一个人情,万不会宣传出去;而兴远侯府二太太,本身就心虚,连侯府的当家大太太,和侯夫人都不知情,更没有告诉任何人。 也就是说,之于这件事,虽说不是特别隐蔽,但也没到萧长风随口一问就能问出来的地步,他能知道,除了派人调查,还有什么可能? 萧长风跟简珞瑶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本身又是个细致的人,简珞瑶眼神一变,他便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不是纯粹的惊讶,更不是难堪或者什么,反倒是一种让他不敢确定的失望…… 他的王妃又想到什么去了? 因着这些日子的“训练”,萧长风第一反应反倒是有些失笑,也不惊慌,当下拉了简珞瑶坐到自己腿上,揽着她温柔的哄道:“王妃想哪去了?我能知道刘家的事,也是因为一次偶然,路过一个雅间,听见里头昌国公府的林子昂在对人说起此事。” “林子昂?”简珞瑶还是有些怀疑,不过既然萧长风知道知道刘家的事,那肯定也知道是林子昂出手相助,便也不避讳,直接道,“林子昂出面帮忙,本就是为还从前一个人情,既然如此,他帮忙完后又如何会转身对旁人说?难道就不怕被人知道是他透露出来的,败了我的名声,反而更不好?” “王妃倒是相信他的人品。”萧长风眼神微闪,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没给简珞瑶纠结的时间,便道,“昌国公最看好的继承人,自然品行光明磊落,断不会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与他谈起此事的也不是旁人,而是刘家的大少爷,本就对此事心知肚明。” 简珞瑶抿了抿唇,萧长风的解释合情合理,应该不至于骗她。 萧长风却盯着简珞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语调也颇为奇怪,一字一句的问:“是不是要我转述林子昂当时说了什么,王妃才肯罢休?” 怀着孕的简珞瑶虽然一直笑话自己一孕傻三年,其实真没到这地步,骨子里的敏锐还是在的,简珞瑶一听到萧长风的话,便抓住了关键词。 “罢休”?正常难道不该用“相信”这两个字替代吗? 萧长风是在嫌她性格太不依不饶了? 简珞瑶第一反应想到是这,不过旋即便否认了。 简珞瑶刚才怀疑萧长风用不光明的手段调查自己,不是因为不相信,即便是萧长风承认,她也至多有些失望罢了。 萧长风的身份、地位甚至生活环境,与她完全不一样,在那个复杂的地方,能安全长大的这些皇子,谁没点见不得光的手段? 环境造就性格,老实说,萧长风不放心,要去调查她,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女人多少有些矫情,若刚开始萧长风就直说,反正也没什么感情基础。 就陌生的两个人,结为夫妻也是陌生人,简珞瑶十分能理解萧长风的举动,此事便翻篇了,现在也不会旧事重提。 可是简珞瑶之前根本没想到这茬,如今两个人真心相许,这个时候简珞瑶知道了,就算是以前的事,也难免有些伤感,原来你最初对我并没什么不同。 但是伤感归伤感,简珞瑶并不会因为这点心塞,就否认了萧长风这个人,也否定他们的感情。 相反,简珞瑶仍然相信萧长风,在对待彼此的感情这一块,简珞瑶知道萧长风不是会轻易变心的人,所以萧长风用了“罢休”两个字,简珞瑶从没怀疑过他说这话是因为对她不耐烦了。 更何况萧长风的语气和神情,也不像不耐烦的样子——真要对她不耐烦,还会小心扶着她的腰在他腿上坐稳吗?恐怕直接一把将她推开了。 简珞瑶有些迟疑,摇头道:“我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萧长风却没有罢休,仍反问了一句:“王妃确定不听?” 简珞瑶脑中灵光一闪,几乎可以确定了,萧长风这分明就是吃醋了,当下挑眉笑道:“王爷这么一问,我倒觉得不听是亏的,其实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愿意出手相助。” 萧长风却抿了抿唇,“王妃先前不是说他为了还人情吗?” 简珞瑶笑眯眯的道:“这也只是从妹妹那儿听来的,我也不十分确定呢。” “自然没错的。”萧长风嘴角僵了僵,不得不承认,自己听到王妃承认对林子昂好奇后,心里确实很不舒服,一种陌生的情绪似乎在胸腔里发酵。 萧长风迟疑了片刻,仍没有如简珞瑶所愿的转述,反问道,“亦或者,王妃希望他是为什么?” “跟王爷一样啊。”简珞瑶见萧长风脸上,几乎要维持不住笑容了,也不再逗弄他,倾身向前,搂住了萧长风的腰,脸贴在他脸颊,低笑道,“王爷可知道,那次被退婚的,并不是我?” 萧长风点了点头,没说话。 简珞瑶也不介意,继续道:“以前与他定婚,并非出自我本意。” “他虽是我爹的学生,可国子监那么多学生,全都尊我爹一句老师,实际上两家的关系也并未有多亲密。我先前也并不认得他,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自然没什么想法,定了便定了。” 说到这里,简珞瑶顿了顿,低声道,“王爷也知道我的性子,眼底容不得一丝沙子,虽说是媒妁之言,与我本意无关,可前脚刚定婚,后脚未婚夫便连庶子都快要有了,这叫人如何能忍?” “只是昌国公府里子嗣艰难,便是庶子,这个孩子也尤为珍贵,或许也见我简家不显,并未放在心上,只说去母留子,以后孩子给我带,不比叫我再操心子嗣的事。”简珞瑶轻笑,“如此便退婚了,其实我并非咽不下这口气,只是忽然明白,昌国公门第高归高,未必就是归宿,高攀大多被人轻视,一叶知秋,我真要嫁进去,日后还有不知多少难处在等着我,何苦来哉?” 简珞瑶的话刚落音,萧长风揽着她的手越发收紧了。简珞瑶放柔身子,依偎在萧长风怀里,便错过了萧长风眼底复杂的情绪。 沉默了半响,萧长风终是张口,哑声问:“倘若你知道当年你们定婚,是林子昂主动求娶的,你还会不会要退婚?” 萧长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问出来了,他自来淡定,沉稳,对自己有信心,偏在这个时候,忽然便有些不确定。 她若对林子昂太了解,他心里不舒服,现在知道她对林子昂几乎毫无了解,他仍是不舒服。 从来没有这样的情绪,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并不如以为的那般强大。 可是萧长风说出口后,并不为此后悔。 虽说以他的为人,问出这样的问题,不仅是大失水准,更多的是难堪。可是若不问,萧长风不知道心里头那种莫名的情绪,还要发酵到何时。 “为何不会?”简珞瑶轻笑道,“其实刘家的事情一过,我妹妹也问过我,自己亲手拒绝了嫁进昌国公府的机会,弄到后边几乎没人愿意娶,我后悔不后悔。” 第120节 “我从没有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爹娘和家人,让他们担心,甚至让他们被我牵连,叫人指指点点。但是如果重来一次,我不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仍然也会拒绝的。”简珞瑶说着,凑到萧长风耳边,“更何况,自从遇到了你,其他人对我而言,连将就都做不到了。” 对了简珞瑶上边这几大段话,萧长风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自家王妃性子特别烈,出乎预料的烈性,平心而论,林子昂也是京里有名的青年才俊,家世样貌人品能力,样样出挑,未成亲便有庶长子一事,可大可小,但总有解决的办法,万没有非要闹到退婚的地步。 同理,他哪日要是不小心弄出了个庶子,王妃会不会要闹和离的? 想到这里,萧长风不由打了个寒战,警觉起来,王妃在退婚的细节上,说得那般清楚,未尝没有敲打的意思。若真有那日,即便是出于大局考虑,他们也不可能和离,可王妃绝对是君既无心我便休的性子——千万不要作死的去尝试。 第二,自家王妃身为女子,说起情话来怎么会如此动听?连他身为男人都自叹不如。 萧长风已经被简珞瑶这句话给甜醉了。 却不想简珞瑶在他怀中挑了挑眉,毫无预兆的反问:“不过那个时候好像咱们也没被指婚,王爷怎么一听到我的名字,便真想到了我?” 萧长风还沉浸在甜蜜的气氛中,冷不丁听到简珞瑶的问题,便愣了一下。 简珞瑶自他怀中把头抬起来,直视萧长风的眼睛,好整以暇,又一针见血的道:“莫不是王爷那个时候便关注我了?” ☆、第91章 01.01 萧长风下意识的否认,摇完头,对上简珞瑶戏谑却不乏笃定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不等她发问,便自动解释道:“因着天祥的关系,以前便知道王妃,王妃不也清楚吗?” “所以王爷对每个关系亲近的表弟的未婚妻,都如此关心吗?” “自然不会。”此时不否认,更待何时?萧长风这点敏锐度不可能没有,几乎是简珞瑶刚一落音,他便否定了,还带了些许笑意的道,“王妃更特殊一些。” 简珞瑶用鼓励的眼神看他:“如何个特殊法?” 萧长风却并未如简珞瑶所愿,说出她想听的话,抿了抿唇道,“王妃也知道,在安宁侯府,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日的情形不知王妃可还记得?他倒是气不过,正商量着如何报复,被我教训了几句,当下点头应了,谁想后边又闹出些事来,与狐朋狗友商议的时候,正巧被我撞见了,又训斥了他一番,这几番下来,对王妃的印象便也深刻了。” 简珞瑶闻言抿唇,心里头倒也不算失望,只是笑盈盈的继续道:“那日在安宁侯府,我确实也顶撞了瑞郡王世子,想来他的身份,恐怕还没受过此等闲气,勃然大怒也在所难免,反倒是王爷,不帮着自家表弟,却是向着我这个外人起来?” 萧长风淡淡的瞥了一眼简珞瑶:“王妃的意思,我不该多管闲事,让他继续仗势欺人下去?” “当然不是。”简珞瑶趴在萧长风肩头,温声道,“只是为王爷的善良而感动罢了。” “王妃别埋汰我了。”萧长风说着,伸出一只手,轻轻抚着简珞瑶的长发,语气也放缓,低声道,“那时听到你是简家的人,出于疑惑问了身边的人,却不想与五妹有牵扯的便是你,听闻你自那事后婚事一直不顺,未尝不是五妹欠的债,当时不想着能照拂到你,可也不想让天祥也继续给你添麻烦。” 说到这里,萧长风忍不住轻笑一声:“殊不知欠债终归是要还的,想是五妹欠你的,最后却轮到我来还。” 萧长风冷不丁提到新安公主,简珞瑶却是料想不到,萧长风不可能会不知道此事,她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不过萧长风从来不提,简珞瑶也认为他这样的人,自信而强大,是不会对她的过去在意或是耿耿于怀的,或许听完便一笑而过,并不放在心上。 却不想他一直知道,甚至从那么早便开始对她释放好意。 原来他那么早便开始关注她——比她以为的要早得多。 简珞瑶抿了抿唇,这种感觉有一些复杂,虽说不上感动,但至少她做不到无动于衷。沉默半响,简珞瑶才轻笑道:“听王爷的语气,似乎并不情愿?” “怎么会。”萧长风的声音也很低,几乎是对着简珞瑶在耳语,声音里带着一种感叹,“甘之如饴。” “王爷说得如此好听,可我也要提醒一句,还债的人,可远没有像王爷过得这般幸福的。” 萧长风深以为然的点头,“王妃说得是,王妃觉得我们是什么?” “是缘分?” “是我之幸。” 简珞瑶闻言抬头看萧长风,见他眼神清正又认真,没有半分调笑或是敷衍,也缓缓勾了唇,“希望王爷能一直记着自己说的话。” 正说着,车外传来郑嬷嬷的声音,“王爷,王妃,王府到了。” 萧长风“嗯”了一声,沉声问:“软轿备了吗?” 郑嬷嬷刚回了个“是”,简珞瑶已经搭上萧长风的手臂,道:“今儿太阳瞧着也不算太晒,倒不如走回院子去,正好散散步,回去歇一觉。” “那便照王妃说的罢,撤了软轿。” 郑嬷嬷忙又道:“是。”说着,已经上前替两人掀了帘子。 萧长风起身走到车门口,便转身看向简珞瑶,朝她伸出手。 简珞瑶以为萧长风想拉她下马车,也一面起身,一面将手伸过去,刚走了两步,萧长风的手已经滑到她腰下,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肩,稍一用力,简珞瑶便被萧长风抱了起来。 自从萧长风这次回来,短短几日,简珞瑶被他公主抱的次数,大约比她两辈子加起来还多。这会儿倒也也不意外,淡然的伸出双手,勾住萧长风的脖子,还提醒了一句:“马车上不方便,王爷仔细脚下。” 萧长风既然敢抱简珞瑶,至少有这个仔细,自己抱着她下车,也比她自己巍巍颤颤的下车来得稳当些。 最后自然也是稳稳当当的走下马车,萧长风仍稳稳当当的走在地上,一直到迈过门槛后,才放下的简珞瑶。但也仍用手臂圈着简珞瑶的肩,生怕她走路不稳的样子。 简珞瑶也是服气,她以前走路都从没出过意外,怎么如今怀个孕,大家却都把她当三岁孩子看了? 但因为知道萧长风也是出于关心,新手父亲上路,难免傻缺了一些,她也就没打击萧长风的积极性,安心窝在他怀里。好在今儿天气不热,不然这季节,两个人这么凑在一起,还指不定要冒多少汗呢。 路过湖心亭的时候,简珞瑶才恍然想起来,道:“对了,前儿我说想去温泉庄子松泛松泛,可惜现在怀着身孕泡不了,又苦恼这庄子离得太远,就算孩子生下来以后,也不是我想泡就随时能泡的,然后郑嬷嬷提醒了我一通,说是能在自家也挖个温泉池子,然后从庄子挖了地道引温泉流过来,只是我怕这大兴土木,不太合适,不知王爷有何章程?” “挖条地道引温泉水而已,不值当什么,王妃直接吩咐底下的人去做便是。” 简珞瑶见萧长风的神情,似乎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便也放下心来了,笑道:“王爷才是一家之主,自然要等你回来商量了再办,不然没有跟你商量,我心里拿不定主意。” 自家王妃对自己这种全然的信赖和依靠,萧长风见了也十分受用,脸上不自觉露了个笑容,嘴上却仍道:“那也没必要非要等我回来,王妃在信里说一声也尽够了。” “倒不急于一时,索性我怀着身子,不甚方便,即便是早早的完工引了温泉水来,我也享受不了,还不如亲口问王爷呢。”简珞瑶笑道,“至少瞧得见王爷的神情,知道这件事,对王爷来说不值一提还是为难。” “怀着身子,就别想这么多。”萧长风温声道,“既然我回来了,这事王妃便无须担心。” 简珞瑶便笑眯眯的道:“那就劳烦王爷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萧长风行动力十分迅速。 简珞瑶这日刚说,下午陪简珞瑶睡了个下午觉,他醒来的时候,简珞瑶还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萧长风便轻手轻脚的起了身,也不叫丫鬟,自个儿穿戴整齐了,打开门出去。 屋外候着的白露吓了一跳,忙上前问:“王爷可是有急事?” 萧长风扫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请管家来一趟本王的书房。” 说完,萧长风便转身出了院子。 白露有些紧张的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今日伺候不周,王爷不高兴了?王爷方才看她的眼神,当真有些吓人呢。 但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白露也知道有自家姑娘在,王爷几乎不会处罚她们,倒不是有所依仗便有恃无恐,白露想的是先完成王爷的吩咐,至于得罪王爷的事,等姑娘醒了,自去姑娘跟前请罪。 简珞瑶又是足足睡了一个半时辰,从下午睡到黄昏,醒来的时候没看到萧长风在,倒也是意外之中。 萧长风原本是没有午睡的习惯,都是为了陪她,但也顶多小憩片刻,但要叫他在床上躺太久,应该是躺不了的。 仍是白露在旁边伺候,简珞瑶坐在梳妆桌前,仍由白露替自己梳头,一面随口问道:“王爷何时起的?去哪儿了?” 白露眼神微闪,低声道:“回姑娘,王爷一个时辰前便醒了,奴婢守在门外都没听见动静,王爷拉开门奴婢才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了,又吩咐奴婢请忠叔去书房一趟,这会儿也没听见王爷出府的消息,想必仍在书房里。” 简珞瑶点点头,没觉得不对劲。 白露却抿了抿唇,做完心理建设,才小心的问:“姑娘,王爷出门时,奴婢一时无措,上前问王爷可有吩咐,王爷看了奴婢一眼,瞧着不太满意的样子,是不是怪奴婢伺候不周了?” 简珞瑶挑眉:“你哪里伺候不周了?” 红云捧了简珞瑶的衣裳来,一面扶了开始挺起的肚子,轻笑道:“白露守在门口,连王爷起来的动静都没听见,叫王爷自个儿收拾整齐了出来的,这还不叫伺候不周吗?” 白露虽是请罪的心态,却也忍不住为自己解释道:“屋里头半点声响都没有,就是今儿守在门外的红云姐姐,你也未必能赶得上。” 红云只问一句:“那你说王爷瞧你的那一眼,是出于何意?” 白露便闭嘴了,自己也有些心虚。 红云此话也是为了提醒白露,叫她乖巧的沉默着,便也不再纠缠此事,朝简珞瑶福了福身,问道:“姑娘想披哪件衣裳?” 简珞瑶摆了摆手,道:“去把我那件镂金梅花长裙取来。” 红云立马反应过来,应了一声便问:“姑娘要出院子?” 简珞瑶点了点头,转头对白露笑道;“别担心,我这就去书房替你向王爷求情。” 白露顿时一脸感动,还没来得及说话,郑嬷嬷从绕过屏风,进来道:“姑娘稍微等半刻钟,小厨房炖了鸡汤,奴婢已经叫人去取来了,姑娘不若带去书房,叫王爷也一起用些,补补身子。” “还是嬷嬷想得周到。” 郑嬷嬷笑了笑,瞥见旁边的白露仍是一脸感动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姑娘打趣你呢,你还没听出来?枉费你跟了姑娘这么多年。” 白露愣了一下,郑嬷嬷又解释道:“你既然没有玩忽职守,一直待在门口,还能没听见屋里的动静,那便是王爷特意不叫你听见的。” 红云依言捧了简珞瑶的长裙过来,闻言也笑道:“王爷瞧你的那眼,怕是因为你嗓子大,担心吵醒了姑娘睡觉,方才你已经在姑娘跟前道了歉,快收了这副小心翼翼的架势罢。” 白露这才反应过来,瞧着郑嬷嬷和红云,又看了看满脸笑容的简珞瑶,不免跺脚道:“姑娘又欺负奴婢。” 郑嬷嬷毫不客气的道:“欺负你,自然是因为你好欺负。” 白露抿了抿唇,又问简珞瑶:“那姑娘不是替奴婢去书房求情,又是为了何事?” “主子的事,岂是我们能打听的?”简珞瑶还没来得及说话,郑嬷嬷便瞥了白露一眼,神情变得有些许严肃,“姑娘自然有姑娘的用意,你还不快替姑娘梳头?若耽误了姑娘的事,有你好看的!” 白露吓得脸色微变,也不敢再多话了,连忙低下头,一丝不苟的继续替简珞瑶梳头。 简珞瑶笑了笑:“嬷嬷又吓唬人。”却也没说自己是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去萧长风书房。 相爱的两个人,都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想去便去了,能有什么理由? 不过简珞瑶到了萧长风的书房,却意外发现他一个人在屋子里,跟过来的绿绮在旁边摆桌子,简珞瑶走到萧长风书桌旁,眼角余光瞥到画纸上的图形,不由挑眉:“王爷这是在画什么?” “王妃觉得是什么?” 简珞瑶也不装傻,双眼闪亮的看着他:“是浴池的图纸?” 萧长风勾了勾唇,还没说话,旁边传来碗筷相撞的清脆的声音,他抬头看了绿绮一眼,低声道:“你们先退下罢。” 绿绮摆好了吃食,闻言福身道:“是,不过这鸡汤是加了药材,精心熬了几个时辰的,还请王爷和王妃趁热用了。” 萧长风摆了摆手,绿绮便恭敬的退了出去,又替他们把门关上。萧长风便朝简珞瑶伸出手。 简珞瑶笑了笑,将手交了出去,立时被萧长风握住,从善如流的被他拉到腿上坐下。 萧长风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执笔,一面继续作画,一面为简珞瑶讲解,时不时又问:“王妃可有想补充的?” 简珞瑶还真有不少想法,凑在萧长风耳边滔滔不绝,她说什么,萧长风便依言添加上,一个别具一格的浴池,渐渐在纸上成形。 时间过得也很快,两个人都没察觉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因为屋里早点着灯,也不影响萧长风画图。 屋外绿绮守了半个多时辰,因着先前萧长风的叮嘱,也不敢催他们,只是眼见着已经到晚上了,绿绮心里忐忑着,还是到了屋门口提醒道:“王爷,王妃,天黑了,晚膳是摆在湘兰院,还是就在书房里用?” 简珞瑶闻言,自萧长风怀中抬头,果然瞥见一旁打开的窗户外亮起的星光,便拍了拍萧长风:“时辰不早了,明儿再讨论这个罢,先回去用膳。” 第121节 “王妃说得是。”萧长风点了点头,这才放下了笔。 因着刚做的,画上笔墨还没干,萧长风也不收,只用镇纸压着便是。 屋外的绿绮听见动静,这才安心正推开了门进屋,瞧见桌上的吃食,仍原封不动的放着,便问道:“这鸡汤王爷和王妃似乎都没用,是不是要吩咐厨房,摆饭时再送上一盅来?” “若有便叫罢,没有就算了,也不缺一这一日的。”简珞瑶说完,转头瞥了萧长风一眼,“都怪王爷,拉着我说什么图纸,连这个都忘了。” “是我的错。”萧长风也不与她争论,说罢扶了简珞瑶的腰,简珞瑶便在他的力道下站起身,萧长风也旋即起身,又对正在收拾食盒的绿绮道,“顺便收拾一下书房,除了桌上的东西,地上废纸都清理走。” 绿绮愣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的抬头,萧长风却没有理她的反应,径自揽着简珞瑶的肩出去了。 简珞瑶倒是明白绿绮的心情,出了书房,便瞧了萧长风一眼,轻笑道:“王爷的书房乃府中重地,自来只有王爷能进,打扫书房也一直是长顺的职责,王爷如今吩咐绿绮打扫,就不怕出什么岔子?” “王妃的人,为何永不得?”萧长风说完又拍了拍简珞瑶的头,笑道,“都说了王妃双身子,别想这么多。” 简珞瑶抿了抿唇,又问道:“王爷准备何时动工?” “先要请人看过地形和风水,估摸着还要好几日。” 简珞瑶便笑道:“浴池差不离就这样了,王爷这些时日若还有空,倒不如再倒腾个婴儿的屋子出来?小家伙穿的用的,这边我都准备了,王爷当父亲的,也得表示表示,王爷的意思呢?” 萧长风眼神闪了闪,很有些兴味的道:“就要请王妃多指教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睿王府浴池开工的日子刚定下来,简府那边也来消息了,简珞玥的婚期定下来,就在八月下旬。 简珞瑶听到后都忍不住问:“就剩一个月不到了,为何这么赶?” 来递消息的婆子笑道:“回王妃,若不定在八月这一日,好日子便要在九月底,可上回大夫来府里替大少奶奶诊脉,说双胎的孩子,一般会比估摸的日子提前好些日子出身,老夫人也担心到时候撞到一起到了,便索性定了八月。” 简珞瑶点头道:“这日子是不错的,只是刚过完中秋,便又要张罗喜事,怕祖母她们累着了。” “这个还请王妃放心,老夫人心里有数呢。” 简珞瑶便笑道:“那我就等着这一日回去喝喜酒了。” 婆子眼神闪了闪,嘴巴利索的说了些吉利话,才退下去。 郑嬷嬷见她下去了,才上来问简珞瑶:“姑娘的意思,今年中秋节,便是不打算过去了?” “中秋节那日照例要去宫里过,娘家那边,不是提前去就是推后去,其实去与不去,也就是个心意,既然六妹的婚事也定在八月,也不过晚了十日,我就不这个时候凑上去添麻烦了。”简珞瑶说着,又摸了摸肚子,低笑道,“再说我这怀着孕,还是低调些罢。” 中秋节这一日,简珞瑶和萧长风仍上午便入了宫,夫妻分开行动,一人去御书房,一人去太后的慈宁宫。 每次重大节日便是这么过来来的,简珞瑶便也习惯了,再说她如今怀着身孕,又是太后和圣人都发话了要好好养着的,也没人会刁难她——至少明面上不敢。 简珞瑶有预感,这回入宫肯定是最轻松的一次,只是进了慈宁宫才知道,实际上的轻松,又比她预想的要有出入。 慈宁宫摆了一桌在斗地主,太后和皇后淑妃三个人在玩,其余人便在旁边看着,暗暗记住游戏规则,打定主意以后也要用这一手讨好太后,又时不时奉承几句,气氛很是和谐。 见到这一幕,简珞瑶惊讶又不惊讶,她原以为宫里没什么娱乐活动,她献上了纸牌,应该很快就会成为后宫消遣的流行,却不想这个流行,比她预计的晚了好几个月。 但也不算奇怪,她的纸牌只送了四个人,太后圣人皇后和淑妃,这四个人都不是一有好东西便到处炫耀的,更何况他们已是被人奉承着的对象,万不需要拿这个出来讨好别人,其他嫔妃摸不到牌,也在情理之中。 因而简珞瑶也只进来的那一秒惊讶了,很快便恢复淡定,向太后她们请了安,太后抽空朝她摆了摆手,“瑶丫头快起来罢,今儿是大好的日子,万不必如此。” 简珞瑶陪太后玩过好多次斗地主,早知道太后玩起来便分不出心神应付旁人,这时便也不多话,请了安,便安静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 刚一落座,简珞瑶便察觉到一道,并不那么友好的落在自己身上。她方才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抽空扫了眼殿里的众嫔妃的大致位置,此时也便也猜得到这道视线的主人,除了元贵妃应该没别人了。 若是别人不加掩饰对简珞瑶的恶意,简珞瑶估计还要紧张一下,想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人,但这个人换成是元贵妃以后,简珞瑶却淡定了,大概是以为知道元贵妃从没看她顺眼过,恶意就恶意罢。 再说元贵妃对这宫里的谁没有恶意? 简珞瑶淡定的坐着,一个眼神都没瞟给元贵妃,反倒是元贵妃先忍不住了。 又瞥了简珞瑶一眼,高傲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听说这新鲜玩意儿是睿王妃想出来的,东西也是睿王妃吩咐人做了献上来的,本宫方才瞧了几眼,也不得不承认睿王妃真真是心灵手巧。” 简珞瑶坐在椅子里微微福身,以示行礼,微微笑道:“贵妃娘娘缪赞了,一点小玩意儿,不值当什么。” “是啊,一点小玩意儿,万岁爷有了,太后有了,皇后有了,淑妃也不缺,睿王妃真真是又孝顺又周全。” 元贵妃这话是反着来说,语气中的讽刺意味,谁都听得分明。对面的安王妃和诚王妃都忍不住抬眼,瞧了瞧简珞瑶。 自然不是关心,只是想看这位在宫里头风生水起的妯娌,落到元贵妃手中还能不能讨得了好罢了。 简珞瑶倒不介意装傻,笑道:“不敢当贵妃娘娘如此盛誉。” “什么不敢当啊?睿王妃自当得起。”元贵妃冷哼一声,索性也不跟简珞瑶兜圈子了,直接道,“睿王妃事事妥帖,却唯独想不到本宫?还是说睿王妃根本没把本宫瞧在眼里?” 简珞瑶立时起身,一脸诚惶诚恐的道:“贵妃娘娘误会了,一直听闻娘娘志趣高雅,怕这点小玩意儿入不得您的眼……” 安王妃一听这话,便在心里摇头,心道这睿王妃自从怀了孕,也变得轻狂起来了,在元贵妃跟前竟也敢如此讽刺,是仗着太后的宠爱,真当元贵妃拿她不能如何吗? 果然听到简珞瑶的回答,元贵妃面上的怒意也忍不住了,轻喝一声:“大胆!” 简珞瑶正准备请罪,牌桌上的三个人听见这动静,也停了动作,看过来,太后皱眉道:“好端端的,元贵妃又起什么幺蛾子?” 不等元贵妃开口,太后又温和的看着简珞瑶,关心的道:“瑶丫头怀着孩子,总站着作甚?还不坐快下来,沅柳,给睿王妃上杯热水,她喝不得茶。” 其实宫女早准备了给简珞瑶的白开水,岑姑姑闻言还是又亲自给简珞瑶斟了一杯过来,此举代表着太后对简珞瑶的维护。 因而太后又转头回去打牌了,看似没再关注这边,元贵妃却仍是收了怒意,不咸不淡的道:“睿王妃这回的失误,本宫身为长辈,便也不同你不计较了,不过这玩意儿,本宫听万岁爷都夸过,委实是有趣的,睿王妃难得进宫,不如也教本宫玩一玩?” 安王妃有些失望的抿唇,有些难以相信,元贵妃竟然这么轻易就偃旗息鼓了。 简珞瑶虽然教了元贵妃斗地主,不过她们的关系仍然没有丝毫改变,元贵妃全程用不屑的眼神觑了,简珞瑶虽然视而不见,心里也是腻味的,听到太后那儿收了牌桌,在喊她过去说话,便迫不及待的就过去了。 太后喊了简珞瑶到自己身边,拉了她坐下,例行公事的问:“孩子怎么样了?最近吃得可还多?” 简珞瑶一一回答了,皇后在旁边笑问:“听说你们府里近来不消停,忙活什么呢?” “王爷在给小皇孙准备礼物呢。”简珞瑶笑盈盈的道,她虽然知道不是天天喊小皇孙,就真能生出个小皇孙来的,不过在太后跟前,她这么称呼最得太后的欢心。 果然一听到“小皇孙”三个字,太后眼神都变得有些认真了,简珞瑶解释道:“专门腾了个大的屋子出来重新置办,全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母后若感兴趣,改明儿就叫王爷把图纸给您看。” 皇后便摆摆手:“本宫要这个作甚?只是听人说着奇怪,老三那么个稳重的孩子,如今当了父亲,也这般不消停了。” 太后却瞥了简珞瑶一眼,了然的道:“一准儿又是瑶丫头怂恿的。” “皇祖母可冤枉孙媳妇了,王爷有手有脚,有自己的想法,怎么就能被孙媳妇怂恿呢?” “那你说说,老三闲得没事,怎么想到要给哀家的曾孙置办屋子的?” “母后说的是。”皇后也附和道,“这小皇孙还要到明年才出生了,老三平日忙公务也就罢了,哪里会无缘无故折腾起这个?” 简珞瑶见自己混不过去,也只得抿了抿唇,解释道:“这要从父皇以前赐的庄子说起,孙媳妇觉得父皇特意赐的温泉庄子,孙媳妇和王爷却没能去几次,委实对不起父皇的一片心意,便同王爷商量,在府里头也挖个浴池,从庄子里引了温泉水来,正好一举两得不是?王爷与孙媳妇一拍即合,当即找人看了风水,算了动工的日子,连温泉池子,都是王爷自个儿画的图纸,兴头委实很足,孙媳妇便建议道,索性都动工了,不如给小皇孙也收拾个专门的屋子出来。” 太后便笑道:“哀家就说了,都是你个丫头在背后闹的。” 简珞瑶理直气壮的替自己辩解道:“皇祖母不能只笑孙媳妇一人啊,孙媳妇只是建议,最后采纳并且行动的人,可都是王爷。” “是是,你们小两口这凑一起,还真真是凑对了。” 太后这语气里满是笑意,和对小辈的亲昵,简珞瑶闻言便抿唇,一脸乖巧的样子。 太后又拉了简珞瑶的手拍了拍,笑问道:“听说你娘家妹妹,这个月要出嫁了?” 简珞瑶眼神闪了闪,旋即笑道:“皇祖母这消息可真灵通呢,孙媳妇都还没告诉您,你便知道了。” “这宫里头啊,多的是热心肠的。”太后意味不明的道,还抬眼看了底下一眼,简珞瑶便知道,肯定是在座的谁在太后跟前嚼的舌根,也有可能不只一个两个。 太后收回视线,拍着简珞瑶叮嘱道:“你娘家妹子出嫁的日子,你不去也不行,不过哀家怕你这丫头太年轻不经事,特特的叮嘱两句,第一别去新娘子的闺房,第二新娘上花轿的时候,不能去凑热闹,你怀着孩子,须得避讳这个。” 简珞瑶点头,一脸认真的道:“孙媳妇记下了,劳皇祖母担心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原以为太后特意提了她回娘家参加堂妹婚礼,这事便过去了,没想到随淑妃去昭阳宫的时候,淑妃都特意提醒了一句 “既然太后允了你去简家喝喜酒,本宫也不多说什么,太后叮嘱的忌讳,须得谨记在心,听见没有?” 简珞瑶当时认真的应了,心里也不得不上紧起来,太后提了淑妃又提,这似乎不是什么小事了。 到底是怕她真出什么意外,还是怕有人借题发挥? 简珞瑶心里头拿不准,便带了十二分小心去,她自然也想过索性不去,本来她怀着孕就不方便,真要称病在府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到太后都允了,她这会又不去,反倒更不好。 到了简府,甚至不用简珞瑶提起来,郑氏便拉了她在旁边叮嘱道:“婚期定的急,你三婶来不及回来,我跟你大伯母有得忙,怕照看不过你,你去你大嫂院子里坐着,她院子里特意叫人把手了,最是清静,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便能混进去。” “到了用午膳,你再过去正厅,或是直接在你大嫂那儿陪她用也行,除了这个点,旁的时候就别出来晃了,若有人请你,除了方嬷嬷或刘嬷嬷出面,你都别理便是。”郑氏毕竟是亲外婆的,比简珞瑶这个亲妈还更有危机意识,耳提面命的道,“记清楚了没?这新娘子带煞,你冲撞了不打紧,万一叫小皇孙受了影响,咱们府里上下可逃不脱责任。” 简珞瑶点头道:“我知道,一定等六妹妹出了门,才会离开大嫂的院子。” 郑氏这才放心了些:“我叫人带你过去,你大嫂临盆在即,没个人看着还真不放心。” 简珞瑶知道郑氏这句是对外说辞,根本没想到她娘一语成谶。 ☆、第92章 01.01 简珞瑶到田氏的院子时,院子里正乱糟糟的,底下伺候的人行事杂乱无章,简珞瑶只听得田氏跟前的嬷嬷在大声呵斥:“慌什么慌!大少奶奶好端端的,不就是羊水破了……” 简珞瑶却听得一愣,加快了进屋的脚步,郑嬷嬷面上也闪过一丝担忧,大少奶奶好巧不巧,偏在这个时候发作,前头都在忙喜事,而大少奶奶这头一胎,便是刚发动,恐怕也自顾不暇,哪有功夫吩咐下人?大少奶奶的嬷嬷平日再威严,也只是个下人,主不了事,自家姑娘这会儿要是没来,还不知大少奶奶院子要乱成什么样! 郑嬷嬷心知轻重缓急,便只小心翼翼的扶着简珞瑶的手,生怕她脚下太匆忙,一个小心跌倒。 李嬷嬷训斥完底下的人,也不耽搁,转过身,急匆匆的要出院子,去前头寻个章程,正巧见了简珞瑶一行人匆匆而来,李嬷嬷面上闪过一丝惊喜,竟来不及跟简珞瑶行礼,忙冲上前去:“王妃您可来了!大少奶奶发动了,这会儿院子里乱糟糟的,也没个章程……” “大嫂要生了,你们愣着做什么?去请稳婆啊!”简珞瑶说着,脚步匆忙的越过李嬷嬷,一面往里走一面又问,“大嫂如今怎么样了?” “姑娘先别急。”郑嬷嬷在旁边轻言细语的安抚道,“大少奶奶想必刚发动,这头一胎本就艰难,破羊水到生孩子,至少还有一两个时辰呢,先听听李嬷嬷怎么说罢。” 简珞瑶脚步一顿,这才注意到急急忙忙跟上她脚步的李嬷嬷,面上满脸的为难。因着郑嬷嬷的安抚,她也稍稍松口气,问李嬷嬷:“怎么了?” “回王妃,前儿本是约好了京里手脚麻利的稳婆,原是商议请稳婆这两日住到府里来,不巧的是稳婆家中有事,要推迟几日,大少奶奶想到这才八个来月,恐怕没这么早发动,便允了稳婆迟几日进府,却不想这关口上出了差错。” 简珞瑶眉头一皱:“除了这个稳婆,你们就没与旁的打个招呼,以备不时之需?” 李嬷嬷也是一脸的后悔,摇头道:“大少奶奶觉得大少爷还在念书,没有进入仕途,万不好如此铺张浪费……” 若是平时,简珞瑶也要骂一声糊涂的,不过现在田氏生产在即,追究过失也于事无补,她摆摆手,皱眉道:“府里可有懂点接生皮毛的婆子吗?先叫人领过来照看大嫂,至于这稳婆……” 简珞瑶顿了顿,看了郑嬷嬷一眼。 郑嬷嬷明白过来,忙点头道:“前儿确实替姑娘看好了稳婆,就住在王府附近的胡同里,要不请这位稳婆来一趟?” “好是好,只是这地儿有些远,也不知来不来得及。”简珞瑶想了想,对秋霜道,“你去前头叫个王爷的侍卫,请他去胡同里把稳婆接来,骑马过去,快一些。” 秋霜没有迟疑,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李嬷嬷也吩咐了下人去找懂接生的婆子来,听见简珞瑶连稳婆的事都搞定了,这才松了口气。 若不是稳婆的事出了差错,而今日又是大喜的日子,恐怕找不到替自家主子主事的人,她方才也不至于慌乱成如此。 第122节 李嬷嬷此时犹如吃了一粒定心丸,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冲简珞瑶福身,满脸感激的道:“今日多亏了王妃及时赶来……” 不等李嬷嬷把话说完,简珞瑶便打断她,道:“大嫂的身子要紧,先别说这些外道的话,我还有事没说完,大嫂这是头胎,又是双胎,上回太医看过后,便叮嘱过她这胎要经心,如今忽然早产,还不知是什么原因。” 简珞瑶说着,面上闪过一丝忧虑,想了想,又转头看向绿绮:“你去前头找长顺,叫她去请位太医过来,大嫂这毫无缘由的早产,没有太医在,还真叫人放心不下。” 绿绮面上闪过一丝郑重,知道自家姑娘特意叮嘱她去找长顺的原因,请太医这件事,她拿了姑娘的名帖,也是能请来的,只是姑娘为娘家大嫂请太医,叫人知道了未免落人口舌。 顺公公却不一样的,他去请太医,便是代表着王爷发的话,王爷要照顾岳家人,任谁也没理由编排。 绿绮也应声出去了,简珞瑶身旁跟着的便只有郑嬷嬷、白露和一个陌生的小丫鬟。 李嬷嬷只知道睿王妃身旁的郑嬷嬷和四个陪嫁丫鬟,才是得用的心腹,这个脸生的小丫鬟,还不知可不可信,万一王妃把身旁的心腹都派出去了,出了差池她和主子可当不起。 思及此的,李嬷嬷立即有眼色的上前道:“王妃,您还有什么吩咐,只管指使这院子的人,这儿人多手杂,您身旁还得留人照顾呢。” 简珞瑶点点头,问道:“大嫂发动的消息,派人通知了前头吗?” “回王妃,您来得及时,还没去通知呢。” “那便去通知一声罢,我先进屋去看看大嫂。”简珞瑶搭着郑嬷嬷往屋子走,一面道,“对了,再叫人去请祖母和大哥过来,这儿没祖母坐镇,我还真有些放心不下。” 李嬷嬷面上闪过一丝惊喜,连忙去吩咐人请老夫人和简千珅了。李嬷嬷心想的是,老夫人便也罢,有睿王妃在这儿,也出不来旁的岔子,可若能把姑爷请过来,自家主子生孩子的时候,多少便有些安慰不是? 郑嬷嬷扶着简珞瑶上了台阶,听着简珞瑶在问产房是哪间,面上闪过一丝迟疑,低声道:“姑娘……” 简珞瑶轻笑道:“刚巧我一踏进院子,大嫂便发动要生了,想来这小侄子跟我有缘,不进去瞧一眼大嫂,我还真放心不下。” 郑嬷嬷便吞下了要劝解的话,心里也清楚自家姑娘不是忌讳这个的人,真要忌讳,姑娘今儿就不会回来喝喜酒。 同理,姑娘连六姑娘的婚礼,都能挺着肚子回娘家喝酒,这大少奶奶就产房内发动,姑娘却都不进去瞧一眼,叫大房一家子如何想? 郑嬷嬷当下扶了简珞瑶进产房,田氏正脸色泛白的躺在床上,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她的陪嫁丫鬟一直在替她擦着汗,细细的呻/吟从田氏嘴里发出来。 不过瞧见简珞瑶进来,田氏却挣扎要从床上起来行礼,简珞瑶忙跨步上前,按住了田氏,温声道:“特殊时刻,大嫂万不必如此。” 田氏忍着痛楚,虚弱的道:“不周之处,谢王妃体谅。” 简珞瑶看着田氏连嘴唇都泛着白,可想而知有多痛,当下有些不忍,更觉得自己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了,不着痕迹的撇开眼,拉着田氏的手,温声安抚道:“大嫂再坚持会儿,不出两刻钟,稳婆便到了,太医也会过来,定保证你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下来。” 田氏一脸感动的道:“谢王妃照拂。” “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再说了,大嫂肚子里的,也是我的亲侄子。”简珞瑶说罢顿了顿,又道,“前头必定忙乱,大伯母她们想必走不开,便叫人去请了祖母和大哥过来,委屈了大嫂,还希望大嫂不要介意。” 田氏一点都不介意,甚至听到简珞瑶派人去请了简千珅时,忙摇头道:“夫君是长兄,要送六妹出嫁的,哪里走得开?使不得……” 金氏只生了一个儿子,比简珞玥小好几岁,还是个少年郎,小身板十分瘦弱,背简珞玥进花轿的任务,自然落到长兄的简千珅身上。 简珞瑶心知田氏的迟疑,却拍着她的手,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大嫂这话我却不认同,六妹出嫁是大事,可前头那么多兄弟在,谁送嫁不是送?大嫂生的可是咱们简家的头一个曾孙,大哥作为父亲,怎么可以缺席?” 田氏虽说着贤惠话,心里却未尝没有失落,头一次生孩子,夫君若不在府里也就罢了,可如今在府里,也无法守着他们的孩子出生,如何教她高兴得起来? 可长房长孙本就承担更多的责任,身为长房长媳,自然也是夫唱妇随,她出嫁前便有了心理准备,更何况成亲后,夫君待她这般好,她更舍不得叫他为难。 不过简珞瑶那句“头一个曾孙”,却说到田氏心坎上了,她是孙媳妇里头第一个为简家开枝散叶的,小心一些也未尝不可? 田氏心里已经有几分赞同,此时又见简珞瑶一脸坚定,没有转圜余地,便也抿了抿唇,不再故做贤惠的拒绝简珞瑶的好意。 简珞瑶并没有在产房内待太久,田氏是个贤惠人,知道简珞瑶怀着身子,对产房有忌讳,说了几句,便劝着她出去。 郑嬷嬷也在一旁附和田氏的话。 简珞瑶不信这些,但也见不得她们诚惶诚恐的样子,当即从善如流的道:“那行,我就不在里头碍手碍脚了,去外边候着,你们几个好好照顾大少奶奶,有什么事随时来报!” 最后一句话是对屋里的丫鬟婆子们说的,简珞瑶和萧长风相处了一年多,受他的影响,浑身气势也不一般了,只是淡淡的语气,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一干丫鬟婆子们小心翼翼的应了,简珞瑶这才放心出了产房。 虽说这屋子里都是田氏的人,简珞瑶不便敲打太过,但田氏生产,如今只有她在这儿看着,真要出了什么差错,她也不好跟张氏和简千珅交代。因此便不顾上这些忌讳。 简珞瑶刚在侧厅的椅子里坐下,简千珅一脸急切的过来了,许是着急着妻子,一路疾步而来,报信的丫鬟要小跑着才勉强跟上简千珅的步伐。 瞧见简珞瑶在侧厅,简千珅停下脚步,拱了拱手道:“今日若不是四妹在此照料,当真不堪设想。” 简珞瑶放下茶杯,起身对简千珅道:“大哥别客套了,快去瞧瞧大嫂罢。” 简千珅点头,便也不同简珞瑶客气,匆匆去了产房门口。 只是门被打开,李嬷嬷却挡在前边,福身道:“奴婢见过大少爷,大少奶奶说了,产房血腥重,晦气,万不能让您进去。” 简千珅闻言,面上有些迟疑,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简珞瑶歇了片刻,也起身走了过来,劝道:“大哥不进去也无妨,省得给里头添乱,你就在外边和大嫂说说话儿罢,她在里头听得见呢,听见你的声音,也多少能安些心不是?” 简千珅点了点头,又问李嬷嬷:“大少奶奶如何了?” “大少奶奶无事,王妃派人快马加鞭请来的稳婆,已经将稳婆请过来了。”李嬷嬷道,“不过稳婆吩咐门不能开太久,透了风,反倒对大少奶奶不好。” 简千珅闻言忙后退了一步,空出位置来给李嬷嬷关门,又叮嘱道:“照顾好大少奶奶。”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虽说简珞瑶先前建议简千珅在屋外同田氏说话,不过简千珅并没有采纳简珞瑶的意见,似他这种读书人,最在乎形象,断不会在人前表现出丝毫不端方的一面。 简千珅回到侧厅,端坐在椅子里,目不斜视,正襟危坐,简珞瑶却察觉到他时不时往外边瞟的目光,却也不戳破,端着自个儿的水杯慢慢的啜饮。 不多时,老夫人匆匆而来。简珞瑶和简千珅见状都起身迎了上去,一左一右的扶住老夫人。 “下边的人来报,说珅儿他媳妇要生了,把我吓了一跳,不是还有两个来月吗,怎么忽然就发作了?”老夫人第一时间问简千珅,“你媳妇怎么样了?” “在产房里。”简千珅如实回道,“没进去瞧,不甚清楚。” “也是,我老糊涂了,这产房重地,你们男人可不能去。待会儿我替你进去看看。”老夫人说罢,这才转头看向简珞瑶,拍了拍的手道,“幸好瑶丫头你在,不然这院子里一个主事的都没有,还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只是劳你受累了。” 简珞瑶笑道:“祖母再这般客气,我可不依的,大嫂在里头生大侄子,我正好在这里,难道还能坐视不理吗?” “知道你的用心。”老夫人点头笑了笑,又道,“也不知珅儿他媳妇怎么样了,我先进去瞧一眼,你们不能去,便继续在外边坐着,可不许跟过来。” 老夫人过来后风风火火,连水都没喝一口,便进了产房,瞧过田氏的状态,便放心的出来了。 简千珅见状忙迎了上去,不掩担心的问:“祖母,里头如何了?” 老夫人笑了笑,安抚道:“这还刚发作不久,都还没开宫指,离生孩子还远着呢!咱们也慢慢等罢。” 听得老夫人这般说,简千珅才稍稍松了口气,小心的扶着老夫人去侧厅坐下。 简珞瑶也在一旁安抚道:“大哥不必担心,我已经叫人去请太医来了,有太医在,定能保证大嫂母子平安。” 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太医自然是众人心中一道平安符,连老夫人听了都犹如吃了一粒定心丸,点头道:“还是瑶丫头妥当,原本你怀着孩子,不方便在这儿守着,只是眼下外边人多手杂,反倒还是这里清静些。” 简珞瑶笑道:“瞧祖母说的,我可要在这里等我的大侄子出生。” 老夫人也笑道:“好,好,我们祖孙几个一块等。” 刚坐下没多久,绿绮领了太医过来了,是偶尔替简珞瑶把过平安脉的林太医,林太医一进屋,便也朝简珞瑶行礼:“臣见过睿王妃。” 简珞瑶忙道:“林太医不必客气。” 老夫人也由简千珅扶着起身,走到林太医跟前,躬身道:“今日就拜托林太医了。” “老夫人,使不得,使不得。”林太医连连道,“此乃分内之事,老夫人折煞老夫了。” 简珞瑶也伸手扶了老夫人一把,又对林太医解释道:“匆忙请林太医过来,实属无奈之举,大嫂既是头胎又是双胎,恐有凶险,希望太医在这儿坐镇,也能安一安心。” “睿王妃客气了,应该的。”林太医抚徐笑着,知道睿王妃这是提醒他今日可能要费些功夫,既是请他来坐镇,自然要等孩子平安生下来才算完。可这位简家大少奶奶既是头一胎,本就艰难一些,又怀有双胎,还不知到何时才能全部生完。 不过再久他也得在这儿等,睿王的名帖请他来的,睿王妃又这般叮嘱,他根本说不了不,倒不如在睿王和睿王妃跟前卖个好,也不枉他辛苦一趟。 是以林太医笑得很和煦。 老夫人忙不迭的吩咐人来给林太医看座上茶,简珞瑶则瞧了眼一旁的长顺。 太医是长顺亲自请来的,以长顺办事妥帖的程度,他随绿绮一道迎了太医来这儿,简珞瑶便也不意外,只是眼瞧着林太医都落座了,长顺还杵在一旁没有离去,简珞瑶便知道他有话要说,当下挑眉问:“你还在这儿,可是王爷有话吩咐?” 长顺笑道:“回王妃,王爷吩咐奴才定要好好问问您,身子可还好?” “我很好,你回去告诉王爷不必担心。” 长顺又道:“王爷还叫奴才给王妃带一句话,请您好好保重。” 简珞瑶点头,“我自有分寸,你回王爷那儿伺候去罢。” 长顺这才躬身道:“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因为有林太医和老夫人在一旁坐着,简珞瑶倒也不是很担心,一直端坐在椅子里。 只是这时辰一点点过去,产房里头还没有动静,派人去产房外问,里头回是宫口堪堪开两指,还要继续磨。 别说简珞瑶和简千珅,连老夫人都有些维持不了淡定了,问一旁的林太医。林太医安抚了一通,众人才勉强继续坐着等消息。 慢慢地已经过了午时,期间老夫人出去了一趟,迎亲队伍来的时候,老夫人还得出面,但也只是片刻,老夫人很快又回来等消息,简珞瑶和简千珅,前头派人过来摆了一桌喜宴,他们也没怎么碰,匆匆对付几口,又开始焦急的等着了。 产房里开始有断断续续的呻/吟,伴随着稳婆焦急的劝田氏先别叫唤、将体力留到最后再使劲的劝解声音,一起传到外边。 简千珅再忍不住,腾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郑嬷嬷见简珞瑶面上也有些惊慌,安慰道:“想是这宫口渐渐开大了,大少奶奶一下子承受不住,至多再过会儿便适应了,毕竟先前的阵痛,跟这宫口撕裂的痛不一样,不过习惯了便好。” 对简珞瑶来说,郑嬷嬷这顿安慰,还不如不说,简珞瑶脸色顿时有些发白,是被吓得——田氏都痛的开始惨叫了,稳婆还在那里劝她安静些保存体力,连郑嬷嬷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生孩子究竟是有多痛? 田氏许是接受了稳婆的建议,叫完那一声,便又没动静为了。简千珅听了郑嬷嬷的解释,脸色也好了些。 也只是好一些。 不过郑嬷嬷看着简珞瑶泛白的脸色,有些担心,知道自家姑娘是受了些惊吓,姑娘长这么大,头一次这般守着人生产——上回诚王府的林姨娘那儿,姑娘去的时候差不离快生完了,两相对比自然不一样。再说林姨娘也跟大少奶奶无法比,大少奶奶怀的是双胎,原就比旁的人要凶险一些。 郑嬷嬷想到这儿,怕简千珅的状态越加剧自家姑娘的恐惧,便对简千珅建议道:“大少爷,大少奶奶如今痛意渐渐加剧,正是难捱的时候,您不若在外边同她说会儿,转移了大少奶奶的注意力,想来痛感能减轻一些。” 到这个时候,简千珅再顾不上形象了,当下几步走到产房前,人几乎趴在了门上,喊着田氏的名字:“婉娘……” 老夫人回来的时候,便瞧见简千珅趴在产房门口,一个人絮絮叨叨,形象全无。问过了原委,老夫人也满脸担忧:“宫口才开四指,这都花去两三个时辰了,十指宫口全开,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珅儿他媳妇可还有这个力气?” 林太医闻言,道:“老夫人说得是,若府上有那上好的人参,不若切一片给大少奶奶含在嘴里,免得她到最后关头却脱力。” 不等简珞瑶开口,老夫人连连道“有”,吩咐刘嬷嬷亲自去取:“瑶儿上回送的百年人参,我收在了房中,你快去取了来给珅儿媳妇用。” 又等了一个时辰,田氏还没动静,张氏和郑氏几人却匆匆赶了过来,老夫人问她们:“客人都散了?” 张氏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的问产房里的情况。 老夫人心里知道不好,瞧着简珞瑶不太好的脸色,却没有回答,只是道:“再看罢,林太医在这儿,总不会出大岔子,倒是瑶儿,本意是叫她来这里躲闲,却叫她守在外边,提心吊胆了一日。” 张氏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对简珞瑶道:“今日多亏了瑶儿……” 简珞瑶摆摆手,道:“我知道大伯母要说什么,不过这话今儿也听太多了,等大嫂平安生下大侄子,再谢我也不迟。” 在产房里情况不好的状态下,简珞瑶说这话也只是想讨个好彩头,张氏勉强勾了勾唇,点头道:“那就借瑶儿吉言了。” 郑氏不像张氏,张氏担心产房里的儿媳妇,郑氏却更关心脸色不好的简珞瑶,忙上前拉了她的手道:“今儿你也忙了一日,这会儿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歇罢,别累着了肚子里的小皇孙。” 老夫人和张氏也连连点头,劝简珞瑶回去。 第123节 简珞瑶摇了摇头,道:“大嫂这都还没消息,我怎么放心离去?” 郑氏急了,脱口而出道:“你又不是大夫,留在这儿也没多大意思!” 话刚落音才觉得不好,歉意的看了张氏一眼,张氏却点头道:“弟妹说得是,有林太医在这儿,瑶儿先回去也无事,再说你大嫂这宫口才开一半,还长着呢,指不定要等到半夜,难不成你也这么晚不回去?” 长辈齐心协力,铁了心要把简珞瑶先劝走,简珞瑶也不好忤了她们的意思,这边拗不过,那头萧长风又派人来接她回去,简珞瑶也只能告辞了,只叮嘱道:“大嫂有了消息,一定要及时知会我。” “不会忘了你的。”郑氏点头道,“我送你出去。” 目送着简珞瑶走了,老夫人才叹了口气,无奈的道:“瑶丫头才听了几句□□,就吓得小脸发白,真要让她等下去,待会儿听得珅儿他媳妇真正发力,还指不定被吓成什么样呢。” “是啊,哪敢叫她在这里等。”张氏附和一声,面上却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往产房门口看去。 老夫人见状也只是叹气,并未再说话。像她们这种生过孩子的,都知道珅儿他媳妇这是难产了,还不不知结局如何,老大家的心烦意乱,也能理解。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田氏的院子就在东院里头,离外院不过几步路,萧长风在外厅等简珞瑶。 郑氏便同萧长风寒暄了两句,目送着他们夫妻上了马车以后,也不耽搁,又匆匆回了田氏的院子。 大房的长孙,与二房三房又不同些,虽不是郑氏的亲孙子,她却也是重视的,送完简珞瑶便回去瞧着田氏的状况。 简珞瑶坐在了马车里,才看了萧长风一眼,埋怨道:“王爷明知道大嫂还在生产,关键时刻,怎么还派人来催我?” “就是知道如此,才想早些带你回家。”萧长风解释道,“听闻女子生产,景象十分壮烈,王妃一直守在那儿,见了就不害怕?” 简珞瑶怕已经怕完了,此时故作坚强的道:“若我现在看都不敢看别人生,以后还怎么自己生孩子?” “这两者如何能相提并论?”萧长风无奈摇头,道,“真要置身其中时,自然能应对了,王妃如今便是看了,除了增减心理负担,再无他用。” 简珞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却不得不承认,萧长风说得没错,她守在那里等田氏生孩子,没吸取到半点经验不说,反倒加剧了她对生产的恐惧。 萧长风被瞪了也不介意,反倒瞧着简珞瑶略显憔悴的神色,有些心疼,伸长手臂揽着她的肩,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低声道:“你啊,就是逞强。” 简珞瑶忐忑不安的心,在这一刻却得到了安抚,这个怀抱,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与外界隔离,不受半点伤害。简珞瑶抿了抿唇,脑子里忽然闪过简千珅趴在产房门口,不停喊着田氏名字的画面,顿时感叹道:“说起来,王爷似乎从未喊过我的闺名?” 萧长风愣了一下,声音略显干涩的问道:“喊什么?瑶娘?” 简珞瑶瞪大眼睛,第一反应是为何如此难听?明明她大堂哥喊田氏的“婉娘”,就喊的非常温柔动人,听得她都有些醉了。 第二反应是原来她大嫂的闺名不叫“婉娘”,而是名字背后有个“婉”字。 简珞瑶不由发散了一下思维,万一有姑娘最后一个字是“衾”,衾娘不就等同于亲娘? 思及此,简珞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萧长风被笑得摸不着头脑,抚了抚她的长发,挑眉问:“怎么了?” 简珞瑶抬起头来,直视萧长风的双眼,问道:“王爷就不能想个好听一点的爱称?” 爱称……萧长风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最后低低的道:“瑶儿。” 简珞瑶本来想笑她这个称呼,自家爹娘都是这么喊她的,只是男人磁性的声音入耳,似乎带着一阵酥麻的触感,简珞瑶瞬间就说不出话了。 似乎,与她爹娘叫的感觉并不一样。 简珞瑶勉强认同了这个称呼。 萧长风感觉也不错,又喊了一声,简珞瑶抬头看他,萧长风却看着她眼底的疲惫,温声道:“距离王府还有些距离,王妃先睡会儿罢。” 如果没人说,简珞瑶都没意识到自己累了,但是萧长风一说,立刻一阵困意袭来,简珞瑶眨了眨眼睛,往萧长风身上靠了靠。 萧长风调整了姿势,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大手还一下一下轻抚着简珞瑶的脊背,温柔又无声的安抚。 简珞瑶提醒道:“到了府叫我。” 萧长风低低的嗯了一声。 简珞瑶这才闭上双眼,放心的让自己睡过去。 在马车安静的氛围中,睿王府到了,马车停下,郑嬷嬷上前请示,“王爷,王妃……” 话刚落音,车帘子从里头被掀开,郑嬷嬷瞧见萧长风和他怀里的简珞瑶,明白了是什么状况,当下闭上了嘴,无声的请了个安,便利落的替萧长风的打着车帘子,一面转头用眼神示意其他人不要发出声响。 萧长风下了马车,又上了软轿,简珞瑶半点意识都没有,她还以为自己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一觉起来发现天还大亮着,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秋霜正在外间守着,听见声音忙绕过了屏风,诧异的道:“刚到辰时,姑娘这就醒了?” 简珞瑶十分诧异的挑眉:“辰时?我睡了一整晚?” “可不是,昨儿王爷抱姑娘回来,替您换衣裳,把您送到床上,这都没折腾醒呢,姑娘睡得可真好。” 简珞瑶还觉得不可思议,“我就感觉睡了一会儿,怎么都一整夜了,你们也没叫我起来用晚膳?” 郑嬷嬷在外边听见动静,便也推门进来,朝简珞瑶福了福身,才笑道:“叫了姑娘几声,您都没醒过来,王爷说您难得睡这么香,不忍打扰您,便算了,索性也就一夜晚上没用东西,倒也不是多大问题,姑娘今儿多用些便好了。” 简珞瑶瞧着窗边已经有阳光的影子了,再不能不相信她们说的话,一面起身,一面问道:“王爷上朝去了。” 郑嬷嬷应了一声,白露忙捧着简珞瑶的衣裳上前。 简珞瑶的动作忽然一顿,这才想起来,忙问道:“大嫂那儿可有消息来?” ☆、第93章 01.01 郑嬷嬷笑容满面的回道:“昨儿夜间便有人来报信了,大少奶奶生下一子一女,龙凤胎呢!” “当真?”简珞瑶也有些惊喜,笑道,“大哥大嫂可真是好福气,这一下子便儿女双全,凑成一双好字了。” “可不是呢。”郑嬷嬷附和着,面上的笑意却收了收,迟疑着道,“只是……” “只是什么?” “听说太医替大少奶奶把脉,昨儿大少奶奶难产太久,虽最后平安将孩子生下来,可到底伤了底子,恐怕这几年内再无法怀上孩子了。” 简珞瑶的笑意也僵住,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大少奶奶昨儿那般凶险,母子均安已是万幸了。”郑嬷嬷打量着简珞瑶的神色,有些后悔不该这个时候禀报这事。 大少奶奶昨儿生产那般凶险,姑娘怀着孩子,见了这阵仗难免被唬住,别瞧着姑娘昨儿睡得沉,觉都叫不醒,她却知道姑娘夜里却并不安稳。她半夜起来的时候,就听见王爷在温声安抚做恶梦的姑娘,可见被吓得不轻。 她今儿报喜讯便好了,怎么一不留神把这个也说了,岂不是让本就恐惧的姑娘,又添了一道压力? 只是倘若不说,下回姑娘回娘家贺喜,一不留神说了什么,岂不又戳中了大少奶奶的伤疤? 左右为难的郑嬷嬷,现在也知道话已说出,后悔再来不及,只得努力补救,尽量轻描淡写的道:“索性大少奶奶正年轻,底子不错,太医说养几年便好,这一胎又儿女双全,倒也没多大的影响。” 简珞瑶只是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这田氏幸好是生了个儿子,伤了身子也是她努力为夫家开枝散叶的证明,是简家的功臣,是勋章。正如郑嬷嬷所说,这几年内她就是再怀不上孩子,也没人会怪罪。 可假如田氏生的是两个女儿呢? 恐怕景象就大不同了,这儿刚拼死拼活生下孩子,伤了身子,还得贤惠的给丈夫纳妾,不尽快让其他女人给丈夫生下个儿子来,那就是不贤不孝——以田氏的性格,恐怕还等不到老夫人和张氏她们旁敲侧击,就已经安排的漂漂亮亮的了。 更可怕的是,这不是一个人的经历,而形成了一种固定模式,一种不可违背的常理,她若是这般不走运,恐怕也逃不过。 思及此,简珞瑶双手不由的叠起放在肚子上,轻轻抚摸。 怀孕几个月,若说她不希望这一胎是个儿子,那绝对不可能,简珞瑶就算不考虑自己,站在萧长风的立场上也希望这是个儿子,更何况她若真的一举得男,以后更可理直气壮的管着王府不许进女人——不管简珞瑶愿不愿意承认,她终是不可避免的运用起这个时代特有的生存法则。 不过希望归希望,简珞瑶至少比旁人多一分洒脱和随性,子女皆随缘,反正都是她的骨肉。 可这一会,简珞瑶却非常迫切的希望里面的小家伙不是女孩,甚至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生女儿,原因无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生下来,受这个时代的束缚和困苦。 再出身高贵的女子,都有一样的苦恼,需要面对男人永远都不可能面对的压力,既然没本事护她一世周全,那不如希望她永远不要到来。 郑嬷嬷瞧着简珞瑶脸色低沉下去,眼底闪过一丝着急,只是忽然想到什么,又恢复了笑意,一拍脑袋道:“一忙倒忘了通知姑娘,昨儿除了大少奶奶诞下龙凤胎的喜讯,还有一件喜事呢?” “什么事?”简珞瑶意兴阑珊的问道。 “二少奶奶也怀孕了,林太医亲自诊了,已经怀了两个半月呢!” “当真?”简珞瑶果然来了些兴致。 在简珞瑶心底,田氏与周氏自然是不同的,她对田氏照顾归照顾,还是比不得对周氏的亲近,毕竟周氏是她亲大哥的妻子,正儿八经的嫂子。 田氏一进门就怀了孩子,周氏却一年多没消息——她的情况比田氏要好许多,简千珅要回书院念书,田氏在府里侍奉老夫人,夫妻俩常是分居两地,算下来,田氏是在新婚那几日同房就怀上了。 但简千珝在翰林院当值,日日回家休息,与周氏日夜相对,这样周氏都一年多没怀上孩子,别说周氏,连郑氏都有不少压力。 也是看在周山长是简千珝恩师,如今简千珝在翰林院,借着周家女婿的身份,得了不少照拂,也算是间接的受了周家的照顾。老夫人虽是一介女流,也知道周家对简千珝是多大的助力,才一直没有提给简千珝纳妾的事。 但是大家,包括周家都心知肚明,他们可以给周氏一年半载的功夫准备,可是往后日子长了,周氏若一直没消息,简家必定是要替简千珝张罗的。 如今周氏好容易怀上了,简珞瑶自然也替她感到高兴,便问郑嬷嬷:“怎么这时候才知道?” “听说是二少奶奶这些日子一直在调养身子,月信不正常,一两个月没来,也没怀疑到这上头,还是昨儿二少奶奶忙完府里的事,去大少奶奶的院子看望,闻着从产房飘出的血腥味,一阵犯恶心,正巧林太医在旁边,就帮着把了脉,这才确定了呢。”郑嬷嬷见简珞瑶转移了注意力,心里头也高兴,难得兴起,滔滔不绝的说完,又感叹道,“这真真是双喜……不,三喜临门呢,昨儿又是六姑娘出嫁的大喜日子。” “可不是。”简珞瑶也笑了,瞧了眼外边的天色,道,“这会儿还早,再过一个时辰,叫人送贺礼过去,早知道大嫂生的是双胎,备了双份的,到二嫂这儿可要重新备。” “姑娘也不必张罗,二少奶奶怀孕,您送些给咱们小皇孙缝衣赏的料子,那料子轻软贴身,难得的是吸水,用来当婴孩的贴身衣物刚刚好呢!” 简珞瑶点头:“还有呢?” 一旁的秋霜也凑上来道:“还有姑娘以前补身子的方子,食谱和药材,都是太医院研制出来的,不凑巧还用不上呢——像大少奶奶比姑娘先怀,等姑娘开始进补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过了五六个月,太大了,补了也没用。” 简珞瑶抿唇笑了,郑嬷嬷这才放心下来,出去张罗早膳去了。 等简珞瑶用过了早膳,郑嬷嬷又问道:“奴婢待会派人去简家送贺礼,姑娘可有话要带?” 简珞瑶想了想,道:“带一句罢,跟祖母她们知会一声,明儿的洗三,我就不去了,等满月再亲自过去看望大侄子和大侄女。” 郑嬷嬷应了一声,在一旁收拾桌子的白露闻言却愣了一下,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简珞瑶无奈解释道:“昨儿大嫂生孩子,这些出嫁的姐妹中,独我一人守在大嫂院子,还借了王爷的名义去请太医,想必早已经叫人注意了,这洗三再眼巴巴的赶上门,还指不定又被人怎么编排呢。” “姑娘昨儿也是事出有因,若不是您刚好去大少奶奶的院子里,撞见了大少奶奶发动,怎么也轮不到您在那儿守着。可既然是您碰见了,总不能叫您袖手旁观,明知道大少奶奶双胎早产不容易,却连个太医也不请罢?”白露有些替简珞瑶鸣不平。 郑嬷嬷瞥了她一眼,道:“外边的人嚼舌根的时候,哪还想得到姑娘的难处?况且昨儿姑娘劳累许久,身子已经乏了,为了肚子里的小皇孙,也得好好修养几日,哪能撑着身子去参加洗三宴?” 说罢,郑嬷嬷又回头,对简珞瑶道:“姑娘也放心,大少奶奶必定能理解您的难处。” 正说着话,红云挺着肚子进来道:“姑娘,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请太医稍等片刻。”简珞瑶说罢站起身,郑嬷嬷忙抱了她的罩衣过来,仔细的替简珞瑶罩上,这才拥簇着简珞瑶出了屋子,去了隔壁的花厅。 今儿过来的又是一位姓张的老太医,太医院也轮值,简珞瑶不是太后皇后那种级别的,没有固定的太医,便是轮到谁便谁过来给她诊脉。 老太医把完脉后,抚须笑道:“王妃怀相甚好,脉搏跳动有力,证明肚子里的孩子十分正常。” “有劳张太医了。”简珞瑶放下茶杯,面色郑重的道,“我今儿有一事,想与张太医请教。” “睿王妃请说。” 第124节 “昨儿娘家嫂子生产,有幸在产房外听了几耳朵,这生孩子的惨烈程度,委实令人心惊,听说头一胎生产都要比旁人艰难些,不知太医可有何法子,能让我到时候顺利生产?”简珞瑶一直知道,一味的害怕不是办法,唯有早作准备,即便没有十足的把握,那至少也能减少一些风险。 简珞瑶的话刚落音,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也立时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张太医,生怕漏听一个字。 张太医仍旧笑着,语气和缓又不卑不吭的道:“法子算不上,既然睿王妃能考虑到这方面,老臣就将所知一并告与王妃,只是要不要采纳,自请王妃斟酌。” “这第一点,便是运动,平日里多散散步,走上他一个两个时辰,最好能多爬一爬台阶,只要别太累都行,如此是锻炼体力,许多产妇平日养尊处优,生产时便难在体力不足,到该使劲的时候使不出来,才酿下的悲剧。第二点是注意饮食,最好要饮食均衡,不能说鸡鸭鱼肉吃了好,便一味的大吃大喝,其实多吃些青菜未尝不可。至于这第三点……”张太医说到此处却顿了顿。 简珞瑶忙道:“太医请直说。” “平日里常听人说,双身子要多补补,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好好长大,但据老臣所知,许多孕期大进补,导致胎儿过大的产妇,最后多半造成难产甚至生不下来的结局,可见控制胎儿体型也是必要之事,只是老臣没研究过,不知如何才能适当的控制,不过想来无非就是少用补品,控制食量罢了。” 简珞瑶面上还看不出什么,听得张太医的话,郑嬷嬷却是脸色大变,难怪张太医要迟疑,这话真真是匪夷所思,只听过怕胎儿在娘胎里吃不好,瘦不拉机,生下来不好养的。万没听过胎儿不能过大的说法。 简珞瑶却是十分受用,将张太医的话记在了心里,把张太医一送走,她便开始每日围着湖周围散步一圈的生涯。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九月里,仍挺热闹的,简家龙凤胎的满月酒,简珞瑶和萧长风过去喝了,简珞瑶怀中还被塞了个襁褓,都要她沾一沾喜气,好一举生男。 到了九月底,睿王府隔壁多了个邻居,五皇子要明年初便要出宫成亲了,府邸在睿王府隔壁,这会儿内务府正在替五皇子府翻修。 这满打满算,离五皇子成婚的日子不过四个来月,到现在开始翻修,委实仓促了点——要知道萧长风的府邸当年翻修,可是整整提前了一年半。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五皇子是个小透明,他生母是个低等答应,侍寝一次便怀上了五皇子,还一举得皇子,这福气让宫里的娘娘们咬坏了帕子,可五皇子生母的福气到此戛然而止,五皇子还不满一岁,他生母便病逝,到死都没个封号。 那个时候宫里皇子不多,圣人的心尖尖元贵妃也没生儿子,五皇子便也有不少存在感,皇后请示圣人后,便把五皇子给了一个贵嫔养着。 淑妃那时也才升为四妃之首,五皇子养母作为从三品的贵嫔,位分委实不低了。贵嫔无子又无宠,五皇子也没了生母,便相当于是她亲生的,只要带的好,未尝不能求了圣人改玉牒,直接记到她名下,因此,五皇子一跃而成几个皇子中出身第二好的皇子,委实出了一阵风头。 奈何好景不长,五皇子要入上书房时,他养母又病逝了。本朝规定,开始进学的皇子,要从各自母妃的宫里搬到皇子所,吃住都在皇子所,因此倒也没比要再指一个养母照顾五皇子。 五皇子从此成了一个没娘照拂的小可怜,因为存在感不高,时常被人忘在脑后,上回被圣人指婚,是绑带在萧长风四皇子后面一起的,若不是他后头便是六皇子,元贵妃急于把他弄出宫,好找借口让自己儿子早点成亲,五皇子的婚期估计到现在都还没个影儿。 好在元贵妃急着打发他出来,便找内务府催了一次,生怕那群人拖延功夫,坏了她的大事,这倒让内务府打起精神来,不敢在五皇子的府邸做大手脚。 元贵妃前脚刚关照过五皇子,圣人后脚经爱妃提醒,也想起来自家还有个即将成亲的儿子,平日没怎么关照过的儿子,圣人也没太大表示,只可有可无的对五皇子关照了一句,允他无事可出宫去自己府邸监工。 五皇子在宫里当了二十几年的小可怜,对于能在自己府中当家做主的日子,还是十分向往的,得了圣人的话便不客气,隔三差五出宫往自己府邸跑。 每回来也不会忘记作为邻居的三哥,总要登门拜访,礼节做的相当好。萧长风不在家的时候,简珞瑶自然不会单独见五皇子,实际上五皇子来拜访十次,有七八次是见不到主人的,但他乐此不疲,每回都礼数周全,从宫里拎了些点心来,睿王府的管家也会准备适当的回礼,这一来二去的,五皇子对睿王府也熟悉起来了。 不过,京里众人对五皇子出宫建府的关注,却不在于五皇子的本身,都想得到他后边的六皇子,简珞瑶也抱着肚子,应景的感叹了一声:“往后只怕不会多安宁了。” 萧长风只微微一笑,说不出的自信:“王妃放心,无论局势多乱,定护你们母子周全。” “那就有劳王爷了。”简珞瑶嫣然一笑,下一秒,架起自己的腿搁在萧长风身上,十分坦然的道,“今儿这腿又开始胀痛了,王爷先替我捏一捏。” 萧长风沉默的看了半响,最后还是伸出了手,依言给简珞瑶捏腿了。幸好屋子里没有伺候的人,不然见了他被这般使唤,只怕要大惊失色的。 其实萧长风手艺算不得多好,一个自小金贵娇养着的皇子,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如今肯屈尊降贵的替简珞瑶捏腿,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能真指望他手法娴熟,令人欲/仙/欲/死不成? 不过萧长风一直习武,又颇爱健身,看着清瘦优雅,其实脱了衣裳是个精壮的青年,手腕特别有力道,只是一开始替简珞瑶捏脚时有点放不开,生怕一不小心把她的腿捏断了,捏起来便显得有气无力的,体验的感觉很不好,还被简珞瑶嫌弃了一句:“怎么没吃饱饭似的?连绿绮她们都比你力气大。” 萧长风嘴角抽了抽,却也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加重了力道,沉声问:“这样可以吗?” “还好,不过仍轻了些,再使些劲。” 萧长风又加重了力道,简珞瑶冷不丁呼痛出声,萧长风立即收了手,紧张的看着简珞瑶,却见简珞瑶松开眉头,十分豪气的道:“爽,不要停!” 外边,自简珞瑶惊呼声起,郑嬷嬷如同发现老鼠的猫,立刻闪动身子,趴在了门上。若不是记得王爷在里头,郑嬷嬷听见这个声音,都要忍不住破门而入了,生怕他们发生什么矛盾。 连自小照顾简珞瑶、最是护短的郑嬷嬷,这会儿也无法再昧着良心偏袒自家姑娘,自从这肚子越来越大,姑娘性子也变了许多——其实怀孕的女子性子大变很正常,若是折腾她们也就罢了,偏姑娘谁也不折腾,唯独在王爷跟前胡搅蛮缠。 是的,郑嬷嬷都忍不住用出了胡搅蛮缠几个字评价自家姑娘。 郑嬷嬷觉得,倘若自家姑娘只是像旁的女子怀孕那般的矫情闹腾,自怨自艾也就罢了,毕竟以王爷对姑娘百依百顺的性子,也不会多说什么,可姑娘就喜欢为难王爷,半夜里睡不着,非要推醒睡得正香的王爷陪她出去散步,谁也不许跟着,导致王爷一面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一面还得提着灯笼,回来时累得够呛。 王爷沐休的时候,姑娘又说想吃什么什么小吃,得跑大半个京城才买得全,还不让下人去买,非要王爷亲自买了回来才吃。 就连王爷在外边赴宴的时候,姑娘也常常理直气壮派人把王爷喊回来,说是肚子里的小皇子想王爷想得不行。 这些王爷都忍了,郑嬷嬷却在旁边瞧得心惊胆战,生怕他哪一日不耐烦,全面爆发了,因而听到简珞瑶的呼痛声,郑嬷嬷才会那般迅速,瞬间便贴到了门上。 只是郑嬷嬷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屋里的动静,脸上的惊慌渐渐放下来,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最后默默的离开。 白露性子急,见郑嬷嬷稍稍走远,忙跟了过去,低着声音问道:“嬷嬷,姑娘和王爷到底怎么了?” 郑嬷嬷眼神闪了闪,也压低声音道:“不是什么大事,别担心。” 白露看她脸色复杂,就更担心了,想要继续问,郑嬷嬷却再一次走远。 郑嬷嬷也很为难,屋里头除了姑娘一开始的惊呼声,她听了那么久也只听到姑娘的呼吸和□□,哦,还有一句“不要停”,屋里头在做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姑娘肚子大了,太医说还有两三个月便要生的,以前又叮嘱过头三个月和后四个月都不能夫妻同房,稍有不慎便影响肚子里的胎儿,她一想到姑娘和王爷竟然那般不知分寸,在屋里头行那事,就恨不得破门而入,当场制止了他们! 可一个是自己主子,一个是整个王府的主子,她怎么制止? 郑嬷嬷走远了一些,不是眼不见为净,而是让自己头脑清晰一下,好努力想对策,怎么在不伤害姑娘和王爷的颜面上,制止他们不当的行为。 郑嬷嬷远远看着秋霜端了吃食过来,眼前一亮,忙上前几步,在秋霜惊讶的目光中,亲自接过托盘,不等秋霜问出口,便转了身,匆匆往主屋门口走去,微微扬声道:“王爷,王妃,下午的吃食到了,王妃用了还要出去散步呢。” 简珞瑶正被萧长风力度适中的大掌按得浑身舒爽,腿也不觉得难受了,听见郑嬷嬷的话,当即扬眉,愉悦的道:“送进来罢。” “送……送进来?”郑嬷嬷愣了一下,很不淡定的问了一句,“不需要稍等片刻吗?”至少您和王爷等整理衣裳仪容啊…… 简珞瑶被她问得摸不着头脑,也没细想,道:“无妨,直接进来罢。” 郑嬷嬷的神色一阵纠结,应了一声,却转头叮嘱两个丫鬟:“你们在这候着,先别进来。” 两个丫鬟不明所以的应了。 郑嬷嬷心里思忖着,这两个丫鬟未经人事,瞧见了不该看的,容易尴尬不说,更怕正当时的大姑娘心思活络,王爷勾起她们不该有的心思,那真真是叫糟。 毕竟王爷这等人品身份,即便知道他有多宠王妃,府里都不少丫鬟蠢蠢欲动,以为能在王妃怀孕的时候,趁机勾上王爷。 旁的人她管不着,可自个儿手底下这个丫鬟若还看不住,那才真叫一个贻笑大方。 郑嬷嬷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情进屋的,只瞅了一眼屏风处,便知道全是她想多了,屏风后头的人影清晰可见,姑娘正歪在软榻上,腿搁在王爷身上要他捏腿呢! 虽然王爷动作很快,一见她进来便收起了手,可郑嬷嬷还是把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虽然也是一阵震惊,不过这些日子她见过毁三观的事太多了,郑嬷嬷反倒十分淡定,福了福身,便问:“王爷王妃,不知这吃食是摆在里间还是外间?” “摆进来罢。”简珞瑶笑眯眯的坐起身,拉了萧长风到自己身旁坐,双手拢着他一只大手道,“王爷方才辛苦了,手腕酸不酸?我帮你揉一揉。” 萧长风只是勾了勾唇,没说话,任由简珞瑶翻来复去抱着他的手揉捏,说是帮他揉手腕,更像是在满足她的好奇心,萧长风甚至听到她在喉咙里的嘀咕:“怎么生的?一只手就这般重……” 郑嬷嬷动作麻利,很快将东西一一摆在茶几上,碗筷整理好,正要说什么,简珞瑶已经抬头,对她道:“行了,嬷嬷先出去罢,有事再叫你。” 只要姑娘和王爷不是行那荒唐事,郑嬷嬷便不担心了,当下点头笑道:“奴婢这就下去,王爷和王妃请慢用。” 吃食是摆在软榻上的茶几上,软榻摆在中间,简珞瑶坐了一边,萧长风捱着简珞瑶坐,中间搁了一个人,手再长也不方便取碗筷,萧长风便站起身,准备绕到软榻的另一边去坐,却被简珞瑶笑盈盈的按住了手。 简珞瑶的左手按在萧长风手背上,微微用了些力,但不至于把萧长风真按得那么牢,无法动弹,只是让萧长风知道,她确实不想他起身而已。 萧长风便真的没有起身,看着简珞瑶抬右手执起筷子,抿唇笑道:“王爷方才为我捏腿,辛苦了,也轮到我伺候伺候王爷,王爷想吃什么?” 萧长风也不拒绝,淡淡的扫了眼桌上,道:“王妃想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简珞瑶便加起一块切得方方正正的素饼,咬了半口,剩下半口又递到萧长风唇边。 素饼上的牙龈还清晰可见,平素有些洁癖的萧长风,此时却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口含入嘴里。 身旁伺候的丫鬟婆子瞧他被王妃折腾的够呛,萧长风不是不清楚,若是以前,他也未曾想到,自己竟会被一个女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使唤,可在自家王妃跟前,他却只有四个字,甘之如饴。 大概是每回被她理直气壮的折腾一通后,她又乖乖偎到他怀里,撒娇亦或是讨好,都不是他心软的理由,只是感受着怀中柔弱的身子,肚子里却要支撑着一个生命,支撑这个生命的一切需求,支撑他的重量,又想到她用“爱的结晶”来形容这个小生命,他一切被她折腾的不悦,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正如她所说,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是他们彼此最珍贵的宝贝,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如今她也被他们的宝贝折腾得够呛,身子越来越重,行动不便,脚步浮肿,却要忍着痛楚,每日围着院子走上一两个时辰——他从来没被人这么折腾过,可她从小到大,也是被岳父岳母捧在手心的,又何尝受过这样的苦? 看她辛苦的样子,看她时不时被肚子里的孩子踢一脚,痛得皱眉,看她小心翼翼,甚至半夜睡觉一不小心翻了个身都能被惊醒,一脸后怕生怕把肚子压坏了的样子。 他也心疼,矫情一点的说,甚至还有恨不得以身替之的念头,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如今只是被她折腾几回,远不到她辛苦的十分之一,却能陪着她同甘共苦,让她心里头多一些舒坦,又有何不可? 萧长风只要想到这儿,眼神便柔和下来。 简珞瑶看他吃得高兴,更笑得眉眼弯弯,又端起了汤,拿了勺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完。 用完下午茶——或者说是下午饭,萧长风也不必旁人提醒,自觉的站起身,朝简珞瑶伸手道:“正巧无事,陪王妃出去散散步。”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怀孕的日子,算不上无聊,因为她每回被肚子里小家伙得不行,郁闷之余总要在萧长风身上找回场子,身旁伺候的人瞧见她蠢蠢欲动,便纷纷拉起十二分警戒,伺候得滴水不漏,就怕她鸡蛋里头挑骨头,非要把萧长风找来。 不过鸡蛋里头挑骨头也是要些技巧的,简珞瑶有时候被她们防住了,只得胡搅蛮缠,鉴于她是主子,她们也不敢狠拦,但简珞瑶多少有些胜之不武的感觉,此后便与众人斗智斗勇,斗到能把萧长风喊来,便十分珍惜得之不易的机会,非要折腾尽兴了才高兴。 对简珞瑶来说,这个过程和结果都挺让她乐此不疲的。 当然若要说她在府里过得多有滋味,那也绝对不可能——几个人组团玩单机游戏,有什么热闹的? 简珞瑶以前就不爱应酬,肚子大了更不爱出门,大部分时候都只是萧长风一个人出去,连入宫请安,都是每旬只去一次。 也因此,郑嬷嬷来告诉简珞瑶诚王妃发动了的消息时,简珞瑶还十分惊讶:“诚王妃就生了?” 郑嬷嬷笑道:“诚王妃比您早怀孕两三个月,这儿发动也差不离了。” “这日子过得真快,上回见她,感觉肚子还不是太大。” 郑嬷嬷无奈道:“姑娘您又忘了,上回见诚王妃,已是两个多月前,自那以后诚王妃便闭门不出,也不入宫请安,专心在府里待产,这七八个月以后的肚子,才像吹气球一般,一天天鼓起来,您自然瞧不见。” 简珞瑶点头,一脸义正言辞的道:“嬷嬷你关注错重点了,现在不是诚王妃为何就生产,而是她要生儿子还是女儿。” 郑嬷嬷这回不说话,知道自己说不过姑娘,整个王府都知道,连王爷都任姑娘颠倒黑白,她就默认罢,当下点头道:“是奴婢一时大意,不过这消息传来,诚王妃现在才发动,生什么恐怕明儿才会知道。” 见简珞瑶有些失望的样子,郑嬷嬷凑到她跟前,低声道:“不过奴婢瞧着,诚王妃要生姑娘的。” 简珞瑶挑眉:“嬷嬷还会看这个?” “会看的人多了去了,诚王妃肚子圆溜溜的,自从怀孕六七个月后,人也跟着肚子一样吹气起来,多半是姑娘。”郑嬷嬷解释道,“不只是奴婢,有些夫人太太也在背后这样讨论过诚王妃的肚子。” 简珞瑶不信这个,第一反应是:“那像大嫂那样怀的龙凤胎,如何瞧?” 郑嬷嬷哭笑不得:“双胎自然不是这么看的。” 简珞瑶点头,又问道:“嬷嬷既然有猜测,为何到现在才告诉我?” “是因为姑娘的肚子那个时候还没显出来,怕您听了这方法,在自个儿肚子上检验,不过奴婢如今瞧着,您的肚子往前挺,尖尖儿的,八、九不离十就是个小皇孙了!” ☆、第94章 01.01 简珞瑶第一次发现,郑嬷嬷还真有当神棍的潜质。 上午起床,郑嬷嬷一面伺候简珞瑶洗漱,一面禀报道:“姑娘,今早诚王府的人来报喜,诚王妃昨儿夜里产下一女,母女平安。” 第125节 简珞瑶漱口的动作一顿,看了郑嬷嬷一眼,将漱口水全数吐出去后,才诧异的道:“当真是女孩?” 郑嬷嬷笑道:“千真万确,这会儿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消息了。” “嬷嬷猜得可真准,昨儿猜诚王妃生女儿,当真就生了。”简珞瑶仍十分诧异,委实是上辈子听过太多医院查胎儿性别,都有可能出错的事故,哪里肯相信郑嬷嬷只通过肉眼凡胎,就能瞧出人家到底要生儿子还是女儿。 “奴婢这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里头是有大学问的,瞧得太多,十有八/九便不会出错,更甚至有经验的产婆,几乎能十分确定,从不摸错。”郑嬷嬷道,“只是大多数怕得罪的人,只说好的,坏的便推说不知道。” 简珞瑶挑眉:“太医院也如此?” 郑嬷嬷便笑道:“以姑娘的聪慧,哪还不知道,太医的话自来只能听一半,他们就算有九成的把握,只差一成,那也只会说不清楚,旁的就不肯多透露一个字。” 简珞瑶还是一脸不信,郑嬷嬷见状道:“红云肚子大了,估摸着这两月就要生,姑娘只管瞧着,奴婢瞧她多半要生儿子!” “嬷嬷既然如此断言,我倒真要见识一回了。”简珞瑶兴致勃勃的道。 郑嬷嬷笑了笑,忽然想起正事,道:“诚王府那儿,姑娘今儿可要派人去送礼?” “自然是要的。”简珞瑶也收起说笑的心思,先谈正事,接过帕子一面擦脸,一面道,“既然是女孩,咱们准备的贺礼就取出两件来,不必那么重,但也不能轻,毕竟是父皇的第一个孙辈,便是孙女,那上头也是关注的。” 郑嬷嬷点头,又提议道:“不然取出两件贵重些的来,再添点姑娘家的玩意儿上去?” “也行,只要不是入口的吃食,其余便无所谓。” 郑嬷嬷应了一声,又问道:“姑娘可要叫谁去送礼?” “按理说诚王妃生了孩子,我这个当弟妹的,应该第一时间上门贺喜,只可惜我这肚子不方便,诚王府里头想来本就热闹,我便不去添这个乱了,可随便打发个下人去送礼,又显得咱们对诚王府太随意……”简珞瑶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眼屋子里众人,才继续道,“嬷嬷或是绿绮有这个功夫,谁代我去一趟诚王府罢。” 郑嬷嬷想了想,道:“不然就叫绿绮去,她尚年轻,是得历练起来了。” “也行。”简珞瑶便看向绿绮,道,“待会儿到了诚王府,一定要代我告个罪,再带句话,等改日我身子好,定亲自登门贺喜。” 绿绮应了,回自己的屋子去换衣裳,她这回出门是代替简珞瑶,若太过寒酸随意,丢得也是简珞瑶和睿王府的脸,绿绮虽然年轻,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郑嬷嬷替简珞瑶张罗好了早膳,叮嘱白露和秋霜好好伺候,便出去了,想是不放心叮嘱了绿绮几句。 过了一刻多钟,郑嬷嬷才与绿绮一道进了屋。简珞瑶刚用完早膳,拿帕子拭了拭嘴角,便对绿绮道:“时辰不早了,你早去早回罢。” 许是给诚王府送礼的人太多,诚王府忙不过来,绿绮这一趟去了近一个时辰,到午时才回来,顺便带回一个消息。 “奴婢要回府的时候,正好瞧见李公公带了万岁爷的赏赐来,听说万岁爷得知消息后非常高兴,当场给诚王府的小郡主赐名了呢。” 王爷的子女,一般是到成年以后,才会有封号的,不过王妃所出的女儿,不像旁的侧妃妾室,怎么说也会被封个郡主,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事。绿绮这么称呼,倒也不算出格。 简珞瑶挑眉,委实有些惊讶;“父皇亲自赐名了?叫什么?” 绿绮跪下道:“奴婢无能,还没打听到。” “无妨,是我太心急了,你且起来。”简珞瑶摆摆手,坐回了椅子里,安抚道,“想必诚王府有意遮掩,这儿都还没到消息,若不是李公公宣赏的时候,你正巧在诚王府,恐怕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呢。” 郑嬷嬷上前道:“姑娘也不必心急,诚王府有意遮掩,咱们不好派人打听,可王爷今儿入宫见万岁爷的时候,说不听能听到些风声呢?你知道,这宫里头可藏不住秘密的。” 简珞瑶点头笑道:“你说的是,等王爷忙完回来,一切便都清楚了,也不急于这几个时辰。” 郑嬷嬷又笑道:“其实这诚王妃生了女儿,万岁爷再欢喜,还能越得过皇孙不成?现在可没谁挡在咱们的小皇孙跟前,等日后小皇孙一出生,便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孙。万岁爷对小郡主尚且如此上心,到时候啊,对皇长孙只怕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 简珞瑶对郑嬷嬷“预言”她一定生儿子的事,没抱太大的信心,听听便过了,应景的笑了两声,起身道:“陪我出去走两圈,回来便用午膳了。” 简珞瑶肚子越大,身子越笨重,即便是散步,也觉得非常负担,可是张太医的建议又历历在耳,简珞瑶不想步田氏的后尘。 在娘家的龙凤胎侄子侄女满月的时候,简珞瑶回简家看望过,精灵可爱的侄子侄女,都不让她惊讶,刚出月子的田氏委实让她震惊了。 简珞瑶的印象里,女人怀孕和坐月子,是最金贵的时候,好吃好喝的养着,不说别人,她娘怀她小弟的时候,被折腾得厉害,脸色一直不太好——也有可能是高龄产妇的原因。 也是因为怀小儿子和生小儿子都吃了苦,郑氏那回坐月子坐得非常精心,说不吹风,连门都不出,除了伺候的丫鬟婆子,也不许旁人进去,简珞瑶几兄妹请安,都只能隔着门外问候几声。但效果也是显着的,郑氏做满月子出来,整个人红光满面,容光焕发,身子还圆润了几分,一脸贵气相,让简珞瑶印象十分深刻。 可是到田氏这儿,却是一脸的憔悴,脸色枯黄的,看起来竟比以往老了五六岁,好像这个月子里被人虐待了一样。 简珞瑶她娘悄悄跟简珞瑶说,田氏是难产伤了底子和元气,所以气色很不好,不抓紧调养回来,以后身子只会越来越虚。 有了参照物在前面,简珞瑶由原先的十分警戒,立刻上升到十二分。 以前坐着绝不肯躺着的懒人,如今身子越重,反而越增加了运动量,每日风雨无阻的去院子里兜圈子,也不一次性把自己累死,而是上午兜几圈,午睡起来后兜几圈,傍晚又兜几圈。 如此算下来,简珞瑶每日的运动量不少,每天要做的只三件事,吃,睡,散步——或者还可以再加一件,折腾萧长风。 散完步回到院子里,郑嬷嬷忙吩咐人打热水过来,替简珞瑶泡热水脚。她的腿开始浮肿,行动已是辛苦,走了这么久的路若不松泛松泛,过一会儿后只怕要疼死。 热水端来,郑嬷嬷蹲着身子凑到简珞瑶跟前,等简珞瑶泡完脚,立刻伸手过来替她按脚。 如此折腾了一两刻钟,底下的人估摸着时间,等简珞瑶泡完脚穿鞋的时候,午膳也摆上来了,只是简珞瑶刚举了筷子要吃饭,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进了门。 郑嬷嬷正端着泡脚盆,见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放下东西,朝萧长风福身请安:“见过王爷。” 萧长风摆了摆手,“都起身罢。” “王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简珞瑶放下筷子,十分惊讶的看着萧长风,道,“府里没人知道你中午回,没特意准备你的吃食,王爷不若先用些我的垫肚子,再叫厨房加紧做?” 简珞瑶如今倒是不挑食不孕吐了,反倒见什么都想吃,为了不把肚子里的孩子喂成大胖子,她还控制了饮食,只有一点控制不了——肚子越大,口味越重。 若是普通的重口也就罢了,简珞瑶所谓的重口,不但要多盐多油,还要酸辣香麻,厨子弄得越酸越辣,他便吃得越欢,她吃的菜正常人要多吃一口,不是被辣的鼻涕眼泪齐飞,就是酸到牙齿都要掉。 简珞瑶也知道自己的癖好与正常口味相差太大,故才有此一问。 萧长风却在简珞瑶旁边坐了下来,摇头道:“不必麻烦,只添一副碗筷便是了。” 简珞瑶虽然好重口,但也只限于荤食,蔬菜还是正常做法——她也怕吃太过对孩子不好,又坚持采纳太医的建议,每天都会点几个青菜。 听得萧长风的话,不只是简珞瑶,郑嬷嬷几个都面面相觑,一面麻利的给添了一副碗筷,一面小心地建议道:“王爷不若再等一时半会?厨房很快做几样菜上来。”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罢。”萧长风想是饿了,端了饭碗,便就着青菜吃起来。 简珞瑶只是惊讶,倒没有郑嬷嬷她们的诚惶诚恐,生怕自己伺候不周委屈了萧长风,因此见萧长风大口吃菜,便也不多说什么,这念头连饭都吃不起的人不知凡几,只让萧长风吃几口青菜,怎么就不行了? 这般想着,简珞瑶也冲郑嬷嬷几人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出去罢。” 人都出去了,简珞瑶一边夹菜,一边问萧长风:“王爷怎么现在回来了?今日不用去衙门?” “今儿不忙,回来一趟也耽搁不了事。”萧长风道,“王妃昨儿不是说中午一个人用膳太过冷清,胃口都少了许多?既然有时间,便回来多陪一陪王妃了。” 萧长风如此关怀,简珞瑶自然也十分受用,饭都多吃了半碗,萧长风果真是回来陪她吃饭的,他一开始吃的那般快,后面却慢下了速度,一直到简珞瑶搁下碗筷,他也旋即搁下来了。 丫鬟们进屋收拾桌椅碗筷,简珞瑶和萧长风进了里间,捧着手炉坐在榻上,简珞瑶才笑道:“王爷回来得也是巧了,昨儿夜里二嫂产下一女,听说父皇今日赐名,王爷可知道赐的什么名?” 萧长风却挑眉道:“这消息只怕还没传出来,王妃却知道的快。” “王爷不也知道了吗。”简珞瑶抿唇道,“今儿我不方便出门,叫绿绮代我去送了贺礼,绿绮回来时正好撞见李公公去宣赏,这才听了几耳朵。” 萧长风点头,简珞瑶又问:“王爷既然说消息还未传出来,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父皇赐名的时候,正好我也在御书房。” “父皇当真是一时龙心大悦,这才为新出生的小郡主赐名的?” “小郡主毕竟是父皇的第一个孙辈,父皇高兴之下赐名,也未尝不可。” 萧长风笑得一派正经,简珞瑶却仍是将信将疑,怀疑的道:“说到第一个孙辈,当初林姨娘的儿子,那也是撑过了满月的,还是父皇的第一个皇孙,在父皇心里,难道不该比小郡主更有分量吗?连小皇孙都只得了些赏赐,父皇又怎么会轻易给出生第一日的小郡主赐名?” “林姨娘连妾都不算,一开始只是二哥的通房丫鬟,身份委实太低,就算她生了皇长孙,父皇也不可能过于看重,又如何能跟二嫂所出的小郡主相提并论?” 简珞瑶抿了抿唇,承认萧长风说得在理的同时,又未免在心里腹诽圣人太双标,他自己的宠妃元贵妃,不也是宫女入宫——当然宫女是良家女,元贵妃的身份,林姨娘怎么也比不得,如今元贵妃的娘家也借着她发达了,再不是当初的境地。 可放着宫里多少正经嫔妃所出的皇子不疼,圣人偏只把元贵妃所出的六皇子当眼珠子一般宠着,可见他并不是循规蹈矩之人,自己上梁不正,对儿子们的要求可真不低。 萧长风只见到简珞瑶在冥思苦想,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却也不再卖关子,拉了她的手握在掌中道:“其实王妃分析得不无道理,父皇为小郡主赐名明瑜,并非他本意,是今儿二哥向父皇报喜的时候,特意请了这个恩典。” 简珞瑶从若有所思中回过神来,有些诧异的反问:“诚王请父皇便给?”以前怎么没听说圣人是这么好说话的父亲? “自然要看什么方式。”萧长风轻笑道,“二哥虽喜得千金,只是想起夭折的长子,未免心下伤感和惶恐,怕自家福薄护不住小郡主,这才特意向父皇讨个恩典,请父皇给小郡主早早赐了名,那便是真龙天子要护着的,阎王哪敢造次?二哥一片慈父之心,父皇心下动容,当场便允了。” 简珞瑶却咂舌,心道这样也可以? “诚王这话真真是有水平,既显示了自己的爱女之心,还间接奉承了父皇真龙天子无所不能,比起讨巧,只怕王爷和安王加起来,也比不上诚王。” 萧长风一脸心服口服的表情:“自叹不如。” 简珞瑶又笑道:“不过虽是诚王自己求来的,可小郡主至少也在父皇跟前挂了号,露足了脸,以后提起孙辈,就算父皇没想起这里还有个他亲自赐名的大孙女,旁的人也要提醒几句的,长此以往,父皇心里对小郡主,怕也要多许多亲近之意。” 萧长风却只是一下一下抚着简珞瑶的手背,笑而不语,心里头对诚王的这点小聪明,想来并不太担心,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小郡主再讨喜,也只是父皇的孙女,翻不起多大风浪。” 简珞瑶却挑眉,第一反应是圣人也重男轻女,不过她又想到圣人只对六皇子喜爱,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对其他皇子却好像后妈养的,不像是重男的样子,顿时又是灵光一闪,忙问道:“元贵妃所出的七公主,可得父皇的喜欢?” 萧长风却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问:“王妃无端提起七妹作甚?” “王爷只需回答我的问题便是。”简珞瑶眼神闪烁,心里头有个猜测,在没确定之前不好乱说,“我只是有些奇怪,父皇对六皇子疼得天下人皆知,六皇子平日一有风吹草动,满京城都知道,可他这一母同胞的七公主,似乎也快到说亲的年龄,怎么反倒听都没听人提过几句?” 萧长风闻言也皱起眉,想了想,道:“七妹性子温和,平日里不爱出长春宫,便是父皇去长春宫也都是夜里,七妹想必见得也不多,不像六弟,父皇每日都要亲眼见过才安心,如此一来,七妹被忽视些,也不算什么罢。” 虽是这般说,萧长风却没什么底,以前是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今日在简珞瑶的特意追问下,他也感觉有哪里不对。 简珞瑶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淡淡的开口道:“都说父皇对六皇子的宠爱,是基于对元贵妃的爱屋及乌,倘若真的如此,七公主同六皇子一样,都是元贵妃的亲生骨血,怎么父皇偏偏只对六皇子另眼相看,对七公主却与对其他公主并未太大的差别?” 比起元贵和六皇子,这七公主真是低调的可以,几乎没太大的存在感,当然整个宫里的公主,存在感都不怎么强,可能正是这样,七公主才更加毫无违和感的泯然于众了。 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想起来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此时被人有意指出来,萧长风越想越怀疑。 简珞瑶又问道:“元贵妃对七公主是爱护还是不闻不问?” 萧长风思索片刻,道:“七妹住的是长春宫侧殿,而不是偏殿,早些年还似乎为七妹的教养姑姑发过一次火,不顾皇祖母和母后的颜面,自作主张为七妹换了皇姑母当年的教养姑姑来伺候。” “王爷说的可是长公主?” 萧长风点了点头,简珞瑶便道:“长公主自来是所有名媛淑女的典范,举手投足皆是优雅高贵,再没比她更优秀的女子,长公主能有如此举止气度,只怕她当年的教养姑姑功不可没,元贵妃能为七公主如此打算,心里对七公主自然是在乎的。” “以元贵妃高傲的性子,自然是希望自己所出的这一双儿女,占满父皇的慈爱之心,平日定没少为七公主在父皇跟前讨好,而依照王爷的评价,七公主性子再好不过,想来也不会惹怒父皇,而我也与七公主打过几回照面,她容貌秀丽,几乎与元贵妃相差无几,比六皇子还更像元贵妃几分,父皇的爱屋及乌,怎么就单单落到六皇子身上?” “王妃有何猜测,直说便是。” “可能我想得比较荒谬,有没有可能,父皇对六皇子的喜爱,并非因为元贵妃?” 萧长风抬眼看简珞瑶,自来淡定的眼底,此时一片惊诧。 简珞瑶知道自己这话太过匪夷所思,圣人对元贵妃的纵容,是有目共睹的事,他若是因为别人而喜欢六皇子,怎么也不会对六皇子宠爱至此。 不过既然说了,简珞瑶便不打算只说一半,顶着萧长风惊异的眼神,道:“王爷也知道,我二哥一向跳脱,无法无天,小时候还偷偷藏过话本给我看,我便看过那讲替身的故事。” 说到这里,简珞瑶顿了顿,有些迟疑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她当然没看过这样的话本,只是上辈子小说看过不少,这个套路的剧情,简直是信手拈来,只是她在萧长风面前一直很小清新,忽然说这么重口的故事,会不会把他吓坏? 萧长风却有些等不及,直接问道:“王妃为何不说?” 简珞瑶故作扭捏的问道:“我以前偷看话本故事,王爷就没话说?” “闺中日子本就无聊,王妃想找些事打发时间,也未尝不可,敏行也是一片心意,你也不好拒绝。再说了,只要话本故事写得简单有趣,不出格,王妃便是现在还想看,我也没意见。”萧长风拍着简珞瑶的手一阵安抚,这才忙道,“王妃现在可以说了?” 简珞瑶点点头,心里大概知道萧长风的底线——不出格。也就是说不能重口味。 “那故事说是的是一位公子,原配去世娶了填房,却一直怀念亡妻,有一日瞧见府里一丫鬟长得很有亡妻的神貌,公子如获至宝,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纳了这位出身低下的丫鬟为贵妾,甚至八抬大轿,至此只宠丫鬟一人。填房原就对丫鬟心怀不满,渐渐升为恨意,以刁难欺负丫鬟为己任,趁公子外出时险些把丫鬟害死,公子大怒,将填房关在院子里,从此只和丫鬟双宿双飞。” 第126节 简珞瑶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萧长风等了片刻,发现她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诧异的问:“故事就完了?” “故事虽没完,但是我想对王爷说的话,都在这故事里了,难不成王爷还想听后续?” 萧长风点头道:“愿闻其详。” 简珞瑶一阵心累,她原以为讲个故事信手捏来,说起来时才发现没那么容易,因为要暗喻,要提醒,又要不着痕迹,几乎浪费了她一大半脑细胞,刚松了口气,却不想又被萧长风拉着要听结尾。 她自己都是胡编乱造的,不一定圆得回去,哪能告诉他结局? 为了表示自己确实是从话本上看来的故事,简珞瑶还不能给自己太多的时间去构思,又喝了口水,便缓缓开口了:“填房心有不甘,把亡妻的画像给丫鬟看,告诉丫鬟她就是个替身,公子爱的人根本不是她,丫鬟早已对公子真心相许,知道真相后伤心欲绝,离家出走,丫鬟走后公子才知道自己原来爱上了丫鬟,立即派人把丫鬟寻回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才重逢,解开矛盾,从此携手到老。” 说完“故事”的简珞瑶恨不得以手蒙面,她真的是没折了,只能把这么老掉牙的套路拉来应付应付。 自我唾弃了小半刻,简珞瑶才意识到萧长风听完后的沉默,很不正常,忙抬头看过去,见萧长风一脸沉思,还以为他在怀疑故事的逻辑之类的,简珞瑶忙问:“王爷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啊,一个人冥思苦想,怎么比得上两个人好商量?” 萧长风回神,却只是眼神复杂的看了简珞瑶一眼,摇头道:“无事,时辰不早了,王妃先歇会儿罢,我得回衙门了。” 萧长风说完,甚至不等简珞瑶出声,便转身出了屋子,却没有如他所说去了衙门,而是去了院外的书房,瞥了眼窗口处,沉声道:“出来。” 永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窗外,下一刻自窗口跳进来,动作十分矫健,他单膝跪地行礼道:“主子有何吩咐?” “王妃方才说的‘故事’,你听清楚了?” 永福沉声道:“请主子明示。” “我几乎先皇在世的时候,父皇封号是景王,父皇的正妻李氏在父皇登基的前两年病逝了,我不管王妃讲的‘故事’是不是巧合,你给我去好好查一查,父皇登基前可有子嗣出生,还有李氏的画像,有尽办法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永福没有一句废话,应声后便轻巧的越出书房了。 长顺敲了敲门,得了回应后把门推开,握了个盒子进来道:“王爷,您要奴才寻的端砚已经找过来了,因为放得有些偏僻,寻它时费了些功夫,耽误了王爷的正事,请您责罚。” “不必。”萧长风接过盒子,起身出门,长顺忙跟了过去,低声问,“主子为何不直接告诉王妃您的怀疑?” “你以为王妃说起这件事,当真是无意?”萧长风瞥了长顺一眼,淡淡的道,“王妃心思细腻,平日里想得多,这才能发现端倪,我若全部告诉她,这阵子她哪能静得下心来,安心养胎?” “还是主子考虑周到,王妃如今怀着小主子,委实不能好过于忧思,索性万岁爷登基以前的事,都是辛秘,知道的人都少,更没人会在王妃跟前提这个了。”长顺想了想,道,“那奴才待会就派个人去湘兰院,告诉那边您刚才去书房是为了找端砚?” “不必,若有人来打听,你再透露不迟。” “主子英明,以王妃的聪慧,奴才真要主动泄露了,反倒更让王妃怀疑。” 简珞瑶其实还没怀疑到萧长风身上去,她只是觉得萧长风走得那么急,好像背后有什么在追他一样,是不是因为她讲的这个故事太重口,颠覆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让他一时间无法面对她? 这么想简珞瑶又有些委屈,其实她前半段很注意分寸的,偏偏萧长风要听“结局”,她都没有反应的时间,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也能怪她? 简珞瑶抱着肚子,咬牙切齿的想,萧长风若真敢因此嫌弃她,她会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重口味。 因为心里藏着事,郑嬷嬷进来向她汇报萧长风的行踪时,简珞瑶便摆摆手,不甚在意:“王爷既然拿了锦盒装端砚,想必是要顺便送给哪位同僚,不必在意。” 郑嬷嬷便笑道:“只是知会姑娘一声,免得您奇怪。” 不过萧长风虽然走的急,下午回得却也很早,太阳还没下去便回了。 这是十月里,天黑得都早,萧长风回来时还没过申时,这么早,他也不回书房忙公务,只在湘兰院守着简珞瑶,不等简珞瑶要求,主动替她捏脚,又主动陪她去散步,态度非常好。 见他与平时无甚差别,简珞瑶便也不计较他中午匆匆而去的事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诚王妃的女儿办满月酒的时候,简珞瑶和萧长风一道去贺喜了,见到了这位圣人亲自赐名的小郡主,诚王府车水马龙,无限风光。 简珞瑶大着肚子,只是去走个过场,吃了顿饭,便不同她们闲聊,提前走了,也没人敢拦,诚王妃生的女儿,睿王妃若生了儿子,便是正儿八经的皇长孙,万一她们拦着睿王妃,导致皇长孙出了差池,谁担得起那个责任? 就连诚王妃,都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简珞瑶日渐鼓起来的肚子,打趣了几句,便放行让她离去了。 十二月初一,红云发动了,顺利生下个儿子,早产归早产,许是红云跟着简珞瑶吃了不少补品,孩子生下来倒是个强壮的,半点看不出是早产儿。 简珞瑶开始紧张起来,倒不是因为红云如郑嬷嬷所说,果真生的儿子——其实她这都临产了,是不是儿子,早都淡然了,当然郑嬷嬷的嘴有很大的可信度,简珞瑶只会觉得信心倍增。 简珞瑶紧张的真正原因,是担心自己也提前生孩子。确诊怀孕的时候,红云就比她的孩子早不了一个月,这就生下来了,那她是也随时都有可能生孩子? 可是十二月里事儿太多,腊八,小年,除夕,正月里更是热闹,样样都要入宫庆祝,简珞瑶生怕自己在宫里头生孩子,喜庆的节日里生产,兆头是好兆头,可宫里头水深,到时候又手忙脚乱,真要生的时候被钻了空子,哭都没地儿哭去。 还是在自己府里生孩子来得安心。 正在简珞瑶左右为难,到底要不要告病不入宫的时候,腊八的前一日,皇后懿旨下来了,知道她临产在即,入宫不便,允她年节里都不必入宫,等生完孩子再进去请安。 简珞瑶自是喜出望外,这个时候可不是装孝顺的时候,谁都比不上她孩子重要,当下谢了皇后的好意。 却不想萧长风独自入宫赴宴的那日,被不少夫人太太在背后议论过,说的自然是她善妒,怀着孕也霸占睿王,但凡睿王有个侧妃,这会儿都不必形单影只的入宫,自有侧妃跟在他身侧安排妥当。 也有人猜测,睿王孤零零的入宫,太后皇后淑妃她们见了不知有何感受,说不得就替睿王张罗起来了。 都等着看简珞瑶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场面,却不想太后什么也没说,只关心简珞瑶的肚子,又心疼她不能入宫,非要把自己的腊八粥匀一份出来,叫萧长风带回去给她吃。 ☆、第95章 01.01 腊八一过,想看简珞瑶笑话的人,戏没看成,倒是被当众打了一回脸。 简珞瑶肚子越发大了,有可能怀的就是皇长孙,便是她没入宫请安,宫里头也惦记着,太后这头一说赐腊八粥,圣人那边听了,当下也要赏,皇后淑妃等后妃,响应太后和圣人的号召,也纷纷有所表示。 太后说叫萧长风带回去,不过是一句打趣,也是对孙子的亲近之意。 腊八粥要腊八这日吃才有好兆头,宫里的宴席,真等萧长风散了席出宫,都大半夜了,简珞瑶估计早就入梦了,哪还有这个口福? 实际上太后一说赐粥,底下便有人行动了,数个太监和宫女,提了精致的食盒,浩浩荡荡的出了宫去睿王府,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送了什么珍贵宝物过来。 不过腊八粥虽不是稀罕物,太后特意赏赐下来,代表着对简珞瑶的一片关心,倒真比千金还贵重。 简珞瑶饭碗还没放下,就开始不断的收礼了,从太后圣人到皇后,再到后妃,派来的人络绎不绝,即便是一人只赐一碗,这么多人加起来,桌子上的金碗也要堆满了。 送走最后一拨人,简珞瑶看着满桌子各式各样的碗,有些头疼:“这么多粥,我一个人喝不完,但又是父皇他们的一片关心,喝不完也不能浪费。” “可不是。”绿绮道,“姑娘今儿又出了风头,现在多少人盯着,您要是随便处理了这些,指不定就传您对万岁爷他们不敬呢。” 郑嬷嬷想了想,道:“不然姑娘留下两碗,现在喝一碗,晚膳再用一碗,其余的送到简府去?” 简珞瑶眼睛一亮,点头道:“嬷嬷说的是,既然我一个人喝不完,为何不叫我爹娘祖母他们一道来沾沾这福气。” 腊八粥的事,最后算是圆满解决了,简珞瑶没有悄无声息的倒掉,反而大张旗鼓将喝不完的送去给娘家,虽然这行为显得太过小气,跟八辈子没见过好东西一样,有**份,可外边的人却也不好借题发挥。 说睿王妃不敬圣人太后? 人家尊敬得连这点福气都舍不得一个人享用,非要娘家人一起来沾一沾! 因为抓不到简珞瑶的把柄,有些人只能在背地里笑话一通,简珞瑶却是半点没放在心上。 腊八一过,内务府便送了精挑细选的奶娘和嬷嬷到睿王府,简珞瑶听到禀报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么早?” 郑嬷嬷回道:“原是不必这么急,到下月再安排也使得,只是这内务府说了,腊月里到正月里事情太多,怕忙不过来,便先安排了,都是千挑万选、家世清白的,又叫您先看看,若有不满意的,先换了也使得,省得到临头手忙脚乱。” 简珞瑶轻笑道:“内务府何时这么贴心过?” “姑娘忘了?前儿刚过腊八呢,这满京城可都瞧见了,太后和万岁爷对您咱们这小皇孙再上心不过,内务府自然也乖觉了。” 简珞瑶点了点头,温声问:“这些奶娘和嬷嬷,现在何处?” “正在外边候着呢,姑娘现在可要见一见?” “瞧瞧罢,叫她们进来。” 内务府是按规矩办事,安排了三个奶娘和一个嬷嬷,并未因为简珞瑶受重视便多加人。 四个妇人都是仔细调/教过,穿着一样的宫装,梳一样的发髻,进屋的步子都是一样的,跟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一样,拘谨的跪地磕头,行了一个大礼。 “奴婢见过睿王妃。” “都起来罢。”简珞瑶温声道,“白露,给她们搬个凳子来。” 白露应了一声,麻利的搬了凳子来,几个妇人却不敢坐,千恩万谢了,才小心翼翼的蹲下,只半个屁股挨了凳子,并不敢全坐下去,又微微垂头,低眉顺眼的样子,却并不是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的那种拘谨。 站在简珞瑶身后的郑嬷嬷仔细看过几眼,不由点了点头,心下想这几个妇人,看着倒是挺安分又有分寸,内务府确实好生调/教过。 不过只是外表,内里如何还待观察。 简珞瑶轻笑一声,道:“你们不必拘束,我不过是无聊,想找人说几句话罢了。” 几个妇人忙应了,心里却知道睿王妃这是要问她们的底呢,倒也不紧张,她们来的时候,在内务府调/教她们的姑姑说了,主子有什么问题,老实回答了便是,只有那些吞吞吐吐、里头心虚的,才会被主子所厌弃。 因为事先得了叮嘱,听得简珞瑶叫她们抬起头来,几人也听话的微微抬头,虽仍不敢直视简珞瑶,举止倒是落落大方。 简珞瑶抿唇道:“这刚过来,我也不认得你们,先说说自己的情况,名字,哪里人,家里都什么情况?” 几人愣了一下,没想到睿王妃会这么问,不免各自看了一眼,有些迟疑,不过也只是片刻,左边第一个妇人忙道:“回睿王妃,奴婢夫家姓王,老家在永平县牛家村,家里有几两个儿子四个女儿,男人前两年修屋顶时不慎摔下来,断了腿,如今做活不麻利,家里头委实艰难,这听得内务府招奶娘,奴婢想着能贴补家用,便来试试了。” “永平县离京里远吗?” “不远不远。”王嬷嬷忙道,“坐牛车两日一夜便到了。” 简珞瑶点点头,又问:“你最小的孩子多大?” “回睿王妃,小毛如今一岁零两个月了。” “听起来最小的是个儿子。”简珞瑶笑了笑,又问,“你孩子这么小,家里有人照顾?” 王嬷嬷有些紧张,不知道睿王妃问这个作甚,不过仍麻利的回道:“奴婢大女儿九岁了,可以照顾弟妹,还有奴婢的婆婆,虽手脚不便,照看孩子却也使得。” 简珞瑶点点头,叹道:“你也不容易,往后在王府好好当值,月钱和赏赐定不会委屈你。” 简珞瑶身后的郑嬷嬷才插嘴道:“咱们王妃是个菩萨心肠,体谅咱们下人的难处,只要值当得好,不出任何差池,这到了月底,除了领月银,还有额外的奖赏银子,一年里都没大错的,年底还能多领一个月的月钱。” 王嬷嬷听得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要不是顾忌着简珞瑶坐在上边,估计都要忍不住激动出声了。 简珞瑶却没再看她,目光转到王嬷嬷旁边的妇人身上,道:“你们也说说罢。” 许是王嬷嬷打了个好头,几人见睿王妃对王嬷嬷的话没半点不耐,心里头也放松了许多,剩下三个人介绍的时候,便比王嬷嬷出色许多。 聊了一两刻钟,简珞瑶也乏了,叫人把几个嬷嬷领下去安顿了,郑嬷嬷则关了屋子的门,问简珞瑶:“姑娘可要休息?” “先等等。”简珞瑶摆摆手,问郑嬷嬷,“你觉得这几人如何?” “奴婢觉得,这王嬷嬷若不是装的,那倒是个实诚的,其他几人多少有些小心思,把出头的事推给她,若是一不小心,惹恼了您可讨不了好,但这王嬷嬷却像是一点都没察觉到,倒像她自己说的那般,以前是个普通的农妇,没那么多心眼和见识。” “自从皇祖母坐镇后宫以来,母后的宫务牢牢抓在手里,元贵妃以前还能钻空子,如今却无计可施,这内务府,泰半还是母后说了算,只是母后自来低调,不想管太多,但这几个嬷嬷,听说是母后亲自过问了的,想来背景确实清白,这几人纵然有些小心思,那也是想谄媚,还不至于被人收买。” 郑嬷嬷点头道:“姑娘说得是,内务府再钻营,自来却没在这上头做手脚过的。” “不过,还是派人去牛家村查一查,若王嬷嬷说得都是实情,那她倒是可信。”简珞瑶顿了顿,又道,“另外三个人,那李嬷嬷是内务府派来当教养嬷嬷的,是宫里头的老人,心思深一些倒也正常,至于陈嬷嬷和袁嬷嬷,希望不要是心思狡猾之辈。” 这几个人若不出意外,以后便是照顾她孩子的主力军,奶娘若是不可信,等孩子断了奶便可以打发掉,可教养嬷嬷却是一直在的,虽说只是照顾饮食起居,可孩子的性格都是潜移默化,简珞瑶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不好的人影响。 “姑娘的意思……是想用王嬷嬷?” 第127节 “只是先看着,嬷嬷有疑虑吗?” 郑嬷嬷摇了摇头,笑道:“奴婢只是觉得,红云正巧也生了孩子,她毕竟是姑娘的陪嫁丫鬟,自小就是简家的家生子,让她去照顾小皇孙,再没比这更妥当的了。” 简珞瑶却有些迟疑的道:“可红云的孩子这般小,哪里照顾得来?” “平日里就给小皇孙喂个奶,旁的事另有人去做,红云哪里就忙不过来了?” 简珞瑶眼神闪了闪,忽然想到一处,缓缓道:“就怕红云奶/水不足,委屈了她自己的孩子,索性也不差她一个,不过等她孩子稍微大些后,倒可以把红云安排到我儿身边。” “姑娘考虑得也是,说到奶/水,奴婢瞧这几个奶嬷嬷也不放心,是不是该请太医来给几个奶娘开些养身子的药?只有奶娘身子调养好了,才能把小皇孙喂养得健健康康的。” 简珞瑶抿了抿唇,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眼底却一阵暗涌,不知在想些什么。 郑嬷嬷见状也不多问,自家姑娘愿意说的,不用自己开口问,既然姑娘没说,她便是问也没用,因此麻利的收拾了床铺,安顿简珞瑶歇下。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睡完午觉起来,简珞瑶吃过东西,便搭着郑嬷嬷的手,出去散步了。 这几日天气很好,太阳暖洋洋的,只是冬日天黑的快,简珞瑶散完步,踩着落日的余晖回了湘兰院,竟没在屋里瞧见该回来的人,不由惊讶问:“这进入腊月里,王爷一向回得早,怎么这都到要用晚膳了,王爷还每回来。” 正拿着抹布擦桌柜的白露闻言放下手中的活计,笑道:“奴婢险些忘了,方才前院里来报信,王爷在书房处理公务,叫姑娘您饿了先用晚膳,不必刻意等王爷。” 简珞瑶闻言点了点头,倒不怀疑,萧长风怎么说也是王爷,日渐被圣人重用,又不是专业围在女人身旁转,有公事要忙也不惊讶,只对白露道:“叫人送句话过去,我这儿不等王爷,可王爷也别忙太晚,早些歇息才是。” 书房里,萧长风背着手站在窗前,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边的余晖也所剩无几,天色很快便要暗下来,带着一种令人压抑的错觉。 萧长风沉声问:“本王吩咐的事查清楚了?” “属下无能,并未寻到李氏的画像,不过多番打听,据闻李大人的幼女,颇有其年轻时的神韵,李姑娘近来正相看人家,属下趁机临摹到了她的画像。” 萧长风这才回身,朝永福伸出手,永福忙从袖兜中取出一卷素笺,双手捧起递到萧长风跟前,萧长风接过,修长的手指缓缓打开素笺。 平心而论,这画像很是传神,一个秀气雅致的姑娘跃然于纸上,仅仅是看着画像,都能猜到这个姑娘绝对是蕙质兰心的那种。 与嚣张跋扈的元贵妃截然不同,无论是气质和长相,两人都没有丝毫的不同。 萧长风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旋即又恢复平静,踱步走到烛台前,将素笺仔细卷起来,凑到烛火前点燃,一点点烧成灰烬。 永福单膝跪地,沉声道:“属下办事不周,请主子责罚。” 萧长风没有作声,只一眨不眨盯着手中的素笺,直到烧得一点不剩,才拍了拍手,看向永福,漫不经心的问:“父皇登基前的子嗣,是不是也查不到?” 永福垂头,默默认错的样子。 萧长风摆了摆手,轻笑道:“真有那么容易查出来的,那便不是辛秘,早就人尽皆知了,且盯着罢,总能一点点挖出些蛛丝马迹。” 长顺朗声应道:“属下听令!” 话刚落音,门被人轻轻叩了三下,萧长风瞥了永福一眼:“先下去罢。” 又应了门。 门被推开的时候,永福的身影已经迅速从窗口掠去出去了,仿佛一抹黑色飘过,长顺却恍若未闻,朝萧长风行了礼,才道:“主子,湘兰院里的丫鬟,带了王妃的叮嘱过来,请您注意身子,别忙到太晚。” 萧长风却挑眉:“这么说王妃散完步回去了?” “是的。” 萧长风点了点头,一面往门口走,一面低声道:“提前处理完了公务,就不知道能不能赶上王妃用膳。” 萧长风时间算得很准,他一脚踏入湘兰院的时候,郑嬷嬷正领着人在摆饭。然而赶得上这个没用,他没能提前通知一声,便没安排他的吃食,满桌子都是简珞瑶酸辣重口的菜。 简珞瑶正绕过屏风的时候,一抬头就瞧见萧长风出现在门口,当下笑了:“这真是不巧了,听说王爷要忙到很晚,特意叫厨房过会儿再准备吃食,送到书房去,现下却没有备王爷爱吃的菜。” 萧长风扫过一眼满桌子几乎红油盖面的菜,面不改色的道:“无妨,也不是第一次陪王妃用饭了。” 吃饭的时候,萧长风不动声色,被自家王妃时不时看两眼,也好似全然不觉,默不作声的吃着饭。 简珞瑶越觉得不对了,按说萧长风不至于错误估计到这种地步——要处理到很晚的公务,肯定不是说提前完成便能完成的,想必是临时出了岔子。而且以萧长风的敏锐度,不可能没发现她时不时打量的眼神,却一声不吭,更叫她奇怪了。 不过吃饭的时候,简珞瑶也不想说太多话,先按下不表,等用完饭,丫鬟们收拾完桌子并出去后,她才抬眼看向萧长风,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萧长风了然的反问:“王妃想问今日是不是发生了事?” 简珞瑶点头。 萧长风笑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一面笑道:“自然是,还是好事。” 简珞瑶将信将疑的接过,瞧见信封上的收信人时,眼底便闪过一丝了然,摸到信封口发现还没来得及封口,不免轻笑道:“王爷这是留着给我封口的?” 萧长风也笑:“相信王妃会对它感兴趣。” 简珞瑶抿了抿唇,打开信瞧了一眼,才又看向萧长风:“父皇准许出海了?” “只是试验,若这艘船能平安回来,便允许广州府限量通行商船出海,具体要不要开放海禁,且再观望几年。” “如此对我们倒十分有利,过几年再全面开放海禁,到时候该捞的利都捞足了,若能一举成为海运上的龙头老大,日后便是全面开放了海禁,也没甚可担心的。” 萧长风笑而不语。 简珞瑶慢条斯理的将信折好,塞回信封里,萧长风道:“明儿就劳王妃派人送出去了。” “王爷只管放心,包在我身上。”简珞瑶笑道,起身随手将信搁在了梳妆镜前。 她屋子添了两个二等丫鬟,也能进屋打扫,但是她的梳妆桌上堆着琳琅满目的贵重首饰,自来是红云和绿绮负责清扫,便是秋霜和白露,轻易都不会去她的梳妆桌,新调入里头伺候的两个丫鬟,为了避嫌更不会往那里去。 其实简珞瑶也知道,萧长风此举不过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一句话的事,还真没必要特意将信带给她看,不过她自来想得洒脱,人都有**,萧长风既然不想跟她说,她也没必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说到底,她不也有秘密瞒着萧长风? 放下信,简珞瑶也顺道放下了心里的怀疑,转而跟萧长风说起几个嬷嬷的事:“内务府安排的三个奶娘和一个教养嬷嬷,今儿已经在咱们府里住下了。” “王妃见过这几个嬷嬷?”对照顾自己儿子的人,萧长风的在意程度,半点不比简珞瑶少,“她们可还值得信任?” “可不可信,这日子还长着,王爷派人去查一查她们的底细,大面上不出错,应该就没问题。” 萧长风刚点头,心想一定要派心腹好好查着,却听得简珞瑶有些迟疑的样子:“只是……” “只是什么?”萧长风拉了简珞瑶到自己身旁,忙问,“王妃发现了什么?” “我大哥那对龙凤胎,大侄女性子霸道,每回到喝奶,都占着奶娘,直到吃饱喝足,才肯让她弟弟喝。上个月我娘还很奇怪的同我说,不知为何,两个小家伙一样大,吃得也一样多,奶娘特意挑了奶水足的,饿不着他们两小不点,可我大侄子偏就没他姐姐重。” “后来大夫建议再找一个奶娘,这个新来的奶娘孩子刚六个月便断奶了,进了我娘家,她喂养的是大侄子,这才短短一个月,我娘来信说,大侄子已经比大侄女结实两三斤了。” 萧长风听完抿唇,第一反应是:“第一个奶娘有问题?” “第一个奶娘是府里的家生婢,配的人是家生子,比第二个奶娘要放心多了。” 萧长风便有些懵逼:“那为何她喂大侄子的时候,就喂不好?” “我这几日也想了许多,想到头一个奶娘因为奶水足,将她孩子奶到一岁半才断,而第二个奶娘,六个月便断奶了,问题会不会出在这儿?” “王妃的意思是,这越喂养时日长的,不如喂养时日短的?” 简珞瑶点点头,又道:“两个孩子都被第一个奶娘喂时,大侄子每回都在后面喝,却长得没他姐姐快,或许是有影响?” 萧长风抿了抿唇,觉得自家王妃说的有些道理,沉吟道:“内务府挑奶娘,至少三个月前便准备起来了,礼仪调/教都要这么长时日,叫她们来,未必能将孩子喂好……” “可是内务府寻的人,咱们没有理由,也不能叫她们晾在一旁坐冷板凳,自己寻过旁的奶娘……被人发现了,又是一阵编排。” 简珞瑶的话刚说完,萧长风已经抬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王妃既然想到这里,必有对策?” 简珞瑶倒真的点了点头,又为难的道:“可能王爷听来会感觉荒谬。” “王妃但说无妨。” “我的意思说,头两三个月,叫我自己喂,毕竟我这身子是怀孕起便开始调养的,大半年了,比她们临时抱佛脚的效果好要得多,头两个月孩子小,我们等闲都不出门,也没人会发现……”简珞瑶说到这里顿了顿,先看了萧长风一眼,见他眼里有意外却不像难以接受的样子,又道,“况且我听说刚生完孩子,本就有奶……水溢出来,既然如此,为何不留着给我们的孩子……” 萧长风是真的意外,难以置信的看着简珞瑶:“王菲当真想亲自喂孩子?” 简珞瑶忐忑的看着他:“王爷觉得不行?” “也不是不行,就是委屈了王妃,还不至于此。”萧长风拍了拍简珞瑶的手背,温声道,“虽然咱们单独找奶娘有些不便,却并不是行不通,顶多麻烦些,可自己喂养孩子,自来是那寻常百姓,请不起奶娘的人家才会这般做,便是稍微有些家底的商贾之家,都不可能如此委屈府里的女眷,王妃又何苦……” 萧长风的话还没说完,简珞瑶已经明白症结之处,当下抱了萧长风手臂在怀中,笑道:“我可不委屈,喂养自己的孩子,怎么就屈尊降贵了?这孩子还是我们俩生的呢。” “咳咳。”萧长风冷不丁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自家王妃这话说得没错,只是用词有些歧义,什么叫他们俩生的?他又不能生孩子。 可是说她一个人生的,又不合适,确实是他们共同的骨血。 萧长风纠结了,简珞瑶却不管他,继续道:“再说了,那些底细不明、心思不定的奶娘,我还不放心呢,自己的孩子,还是要自己照顾才安心。” “话虽如此,可要是传出去,就怕旁人轻贱王妃。” 简珞瑶大概想得到外边的人会说什么,大概就是“本就上不得台面,飞上枝头也成不了凤凰,麻雀永远是丢人现眼的麻雀”诸如此类的话,可她要真这么在乎别人的评价,早再被几番退婚的时候,就要羞愤自杀了,哪还会有今日? 思及此,简珞瑶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反问道:“王爷会觉得丢人现眼吗?” “怎么会?”萧长风的左臂被简珞瑶抱着,萧长风便伸出右手揽住简珞瑶的头,把她按在自己肩上,才道,“只是不想王妃受这等委屈。” “我不怕,被说几句又不会掉块肉。”简珞瑶道,“况且她们试试,谁敢在我跟前说风凉话?” “王妃威武。”萧长风低笑一声,又道,“万一传到宫里去了,只怕母后她们不能坐视不理。” 萧长风说这话,其实等于默许了,简珞瑶心说只要她生的是儿子,想上天都不成问题,若生的是女儿,那就低调点,不要被别人发现,也没多大事。 当然在萧长风跟前不能这么说,简珞瑶道:“还是那句话,只喂养头两三个月,把孩子养的白白胖胖的,我才放心交给奶娘去带,这两三个月的时间,咱们府里还不至于如此不堪,连一点消息都拦不住罢?” 萧长风又笑了一声:“我明白王妃的意思了,原来在这里考验我。” 简珞瑶笑眯眯的道:“那就一切拜托王爷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圣人腊月二十不到便封笔了,朝臣跟着他一块放假回家过年,萧长风去年这个时候很忙,忙着各种应酬,今年许是因为简珞瑶怀孕了,指不定哪天就生了,萧长风便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更没心情在这个时候宴会请客。 因此,睿王府除了各府派出送年礼的下人上门,比之其他几个门庭若市的王爷,这门前算得是非常冷清了。 当然府里头可不冷清,还没到除夕便张灯结彩的,简珞瑶除了吃睡散步,又多了一项活动,拉着萧长风、再凑一个人陪她斗地主,那副积极的态度,很像是要把肚子里的娃培养成一代赌神的架势——教育,要从胎儿抓起。 年假从腊月二十一直放到元宵过后,将近一个月,待遇好得出奇,萧长风小年和除夕入了宫,正月里去了趟安宁侯府跟简家,旁的时候便再没出门了,一直守着简珞瑶到元宵。 元宵也是大节日,萧长风要入宫过。 简珞瑶起来时瞧见银装素裹的世界,整个人都惊呆了:“昨日还出着太阳呢,怎么才一晚上,外边已天翻地覆了?” “姑娘昨儿睡得早,便不知道呢,几乎是您刚歇下,这雪便下下来了,一整晚的鹅毛大雪,就没停过,一直下到现在,这不,外边还在飘着雪花呢。” 顺着秋霜的话,简珞瑶又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子开得很小,因为屋子里生着炭火,怕紧密门窗憋出问题来,这才开了一点透气,视野便不算好,简珞瑶仔细看了眼,才见到雪花确实还在飘。 郑嬷嬷端了热水进来,也感叹道:“这今年也是怪了,去年冬日和正月里的天气都好,就没下过雪,原以为姑娘赶上了好日子,今年暖和的快,哪知道冷不丁下这么大的雪来,瞧着至少要冷它十日半个月的……” 郑嬷嬷就怕自家姑娘不凑巧,偏在这最冷的时候发动。 “下雪倒无事,反正不出门,也冻不着我。”简珞瑶安抚了一声,才问,“王爷入宫去了?” 郑嬷嬷点头:“早去了。” 第128节 “他走的时候也下这么大的雪?” “比现在还大些呢。” 简珞瑶便道:“王爷也是辛苦,今儿又要在宫里待到夜里才回来,哪有在家里围着炉火舒服……对了,王爷衣裳可穿足了?” “姑娘放心罢,王爷一切安排妥当,只有一件事不放心,怕姑娘冒着雪也要出去散步。”郑嬷嬷笑道,“奴婢可是下了军令状,誓死也要拦着姑娘的。” “哪有这么夸张。”简珞瑶洗漱完,披着厚厚的皮毛斗篷,抱着精致的手炉,笑道,“叫人摆饭罢。” 萧长风进宫向圣人请了安,圣人出乎意料并未留他们,只叫他们去各自的母妃宫中,难得入宫,多陪陪他们的生母。 几个王爷应声出了御书房,安王是大哥,看了眼几个弟弟,便商议道:“既然见了父皇,还得先去慈宁宫向皇祖母请安才是,二弟三弟和四弟,可要同去?” 四皇子已经成了亲,被圣人封为“平王”,平时也没什么存在感,跟着几个哥哥混,安王一说,头他应得快。 诚王和萧长风落后一步,也点了头。只是刚走出几步,便听得有人来报,“几位王爷是要去慈宁宫?可真不巧了,太后娘娘今儿身子不适,通知了各位娘娘和夫人们,都不必去慈宁宫请安,说是等开宴席了,她老人家直接过去。” 说话的人是圣人的御前女官,许是方才听得几人议论,故此追上来提醒。 安王和诚王反应很快,忙问侯了几声太后身子,女官一一答了,萧长风才对几人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必去劳烦皇祖母了,我先去一趟母妃那儿。” 安王和诚王平王也拱手,各自告辞。 慈宁宫。 捧着手炉的太后瞧了眼窗外,感叹道:“记得这些年元宵节这一日,每回都艳阳高照,天气十分好,像这般大的雪,上一回下还在三十年前罢。” 岑姑姑道:“主子记得真清楚,也有三四十年呢。” “怎么会记不清楚。”太后低低一声,似是自言自语,旋即又问,“皇帝在何处?” “万岁爷独自在御书房。”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伸出手道:“也快到开席的时辰了,扶我起来换衣裳。” 萧长风等人已经在宴会上坐着了,除了太后和圣人,其余人全部到齐,正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很有节日的氛围,长顺却神色匆忙的自外边进来,走的是后门,没人注意,但他在萧长风耳边说完话,萧长风面色一变,却是大伙儿都看在眼底的。 长顺说:“主子,府里传来消息,王妃方才发动了!” ☆、第96章 01.01 萧长风脸色骤变,坐在上座的皇后,自然也尽收眼底。萧长风自来沉稳,因着太后对萧长风越来越看重,皇后对他也颇为亲近,愿意在他需要的时候卖个人情。 更何况圣人和太后不在,身份上皇后便是最大的,这个时候也该由她开口。 皇后当下放了手中的茶杯,关切的看向萧长风:“老三这是怎么了?” 一时间各种目光聚集到萧长风身上。 萧长风起身,拱手道:“回母后,下人来报,王妃已经发动了。” “什么?” 皇后虽然也关心,但还不至于关心至此,其实她开这个口,便心里有些数,睿王妃的入宫请安便是她免的,因为她事先问过太医,太医虽说大约在二月里生产,宫里头这么多人生过孩子,都瞒不过她,自来都是提前,没有推后的,提前一两月生的都大有人在,她再观之睿王虽震惊失措,却没有忐忑心虚,想来多半是睿王妃要生了。 因为心里有数,皇后再如何也不至于惊叫出来。 说话的人是太后。 太后由岑姑姑扶着进来,太监在殿门口准备喧唱,太后正巧听着皇后在问萧长风,便叫太监止了话,悄无声息的进了大门。 然而太后一脚踏进大殿,就听得萧长风的声音,也是震惊的,匆匆走到萧长风跟前。 众人也是一惊,听到睿王说睿王妃要生产的消息,他们都还没缓过神来,这边太后又毫无预兆的进来了,都没有叫人通禀,险些把他们都吓一跳,这会儿哪还有功夫琢磨睿王妃赶在这时候生孩子的事,皆朝太后跪地行礼:“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 太后正满眼关心的看着萧长风,闻言眉毛也没抬一下,摆摆手道:“行了,你们都起来。” 说罢也没管众人谢恩的声音,又看着萧长风问:“你媳妇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发动了?” “孙儿也不知道。”萧长风顿了顿,还是心里头的关切占了上风,瞥了眼一旁的长顺,沉声问,“府里的人是怎么和你说的?” 长顺朝萧长风福了福身,又见太后一脸关心,忙道:“回太后和王爷,据回报,王妃今儿并无不同,早膳用了一碗碧粳粥和几只包子和一些点心,又喝了碗汤,食量并不比平日少,用过早膳后,因为外边下着雪,王妃便没出去散步,只在屋里走动,谁知道下人开始摆午膳时,王妃忽然肚子开始疼了,幸好稳婆一直待在王妃院里,很快得了消息过来,便道王妃羊水破了,准备生产,这才派了人来回禀王爷。” 长顺把这个过程说得十分仔细,若只是自家主子心里头担心,他为了节约时间,估摸着三言两语便带过了,可太后娘娘也一脸的关切,且这会儿圣人还没到,太后娘娘最大,自然要顺着她的心意。 而且长顺也有自己的考量。自家王妃生产的消息,瞒是瞒不住的,这么多人竖着耳朵在听,指不定心里头有什么想法,他现在当着太后娘娘的面说了,王妃没什么意外,是正常的生产,这要是中途出了岔子,那肯定是有人在王妃生产的过程中搞鬼,甭管得不得手,自是要禀报宫里查明的,背后那只手怎么也要被揪出来。 太后闻言,对长顺点了点头:“那就好,今儿元宵,大好的日子,瑶丫头肚子里的孩子怕也耐不住,要出来凑热闹了。” “母后说谁要出来凑热闹?”圣人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大殿上的人才刚坐下,见了圣人又急急忙忙站起来行礼,圣人同太后一样,摆了摆手,瞧都没瞧众人一眼,只看着太后:“母后刚刚在瞧什么?” “皇帝进来怎么也不派人通禀一声?”太后自己进来的悄无声息,见了圣人这样却忍不住念一念。 “儿臣见母后似乎和老三在说什么,不欲打扰你们。”圣人说着,见太后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目光又转到萧长风身上,“老三,你们家怎么了?” “回父皇,下人方才来报,王妃发动了。” “发动?”圣人愣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又问了一声,“就是现在?” 萧长风不明所以,拱手道:“正是。”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圣人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媳妇生孩子,你怎么还不回去?” 这回轮到萧长风发问了,有些摸不懂圣人的心思,不过他旋即反应过来,连忙道:“儿臣正要向父皇告罪……” 话还没说完,圣人已经打断他的话,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同朕客套?你媳妇要紧,快走罢。” 圣人的性子自来清冷,除了对太后和元贵妃母子,还没见他如此关心过别人,此时见了圣人对睿王妃生产的反应,有品级参加今日宫宴的后妃们,心里头都忍不住一个激灵,睿王妃还不一定就生皇长孙呢,万岁爷竟有这么上心? 只是她们万没想到,万岁爷的上心可不止如此。 萧长风心里头也委实担心,生怕自己不在府里坐镇,有那妖魔鬼怪想要作妖。此时见了圣人如此催促自己,他也没心情去猜想到底是为什么,忙拱了拱手:“谢父皇体谅,儿臣先走一步了。” 说罢,萧长风再忍不住,一转身,大踏步走出大殿。 只是刚走到门口,圣人忽然又叫了一声:“等等。” 圣人这一句,不仅叫住了萧长风,也把其他人的心揪起来。 众人还以为圣人意识到睿王只是个普通的皇子,他的正妻生子,担不起圣人如此关注,正要收回叫睿王提前离席的决定呢——毕竟女人生孩子,男人又帮不上忙,府里头有稳婆有丫鬟在,睿王便是火急火燎的赶回去了,也没几个意思。倒不如安心待在席上,元宵节代表团圆喜庆,又是一年才一次,皇家自来是最看重这些的。 萧长风回身,朝圣人拱手道:“父皇可还有吩咐?” 圣人皱眉道:“你媳妇也不知如何了,传朕口谕,叫太医院使随你走一趟,他若能保你媳妇平安生产,朕重重有赏!” 话刚落音,大殿上众人齐齐吸了口气,太医院院使朱大人,不单单掌管着整个太医院,更是圣人的专属御医,连太后和皇后使唤不动的,只听圣人一个人的命令。 圣人这会竟让朱大人去守着睿王妃生孩子,甚至将话说得如此明白,一定要保睿王妃母子平安,这句话恐怕不只是给朱大人的,更是提醒他们在座的这些,睿王妃这孩子他保定了,谁要是胆敢把手伸这么长,圣人恐怕不会再像之前一样轻拿轻放了! 想到此处,别说在座的后妃变了脸色,就是大臣们的女眷,此时也不免心惊。以前总听说宫里头对睿王妃多看重,对睿王妃这胎多期盼,传得活灵活现、神乎其神,却仍比不上今日亲眼所见。 这太后和圣人哪里是看重睿王妃,便是安王妃和诚王妃两个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睿王妃得他们的心意。 圣人一句话派出自己的御医,那可就是张平安符,只要睿王妃自个儿争气,生这胎定是顺顺利利的。再想想安王妃和诚王妃,安王妃以前肚子里的孩子都快生了,结果出了意外小产,听说是个成型的男胎,圣人明面上都没表过态,安王将闯祸的妾室处置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可明眼人谁瞧不出出来,一个小小的妾室,背后若没人支撑,如何胆敢如此残害当家主母? 圣人愣是不管,安王因着是家丑,也草草掩盖,安王妃这一胎落得不明不白的,只得吃了个哑巴亏。诚王妃别看如今生了女儿,还被圣人特意赐名,很是风光了一阵,可诚王妃以前也滑过胎的,自此落了病根,直到去年才又怀上孩子。 说来说去,谁的命也比不过睿王妃,这位才是真真儿命好,一怀上孩子,便有圣人和太后为她保驾护航,如今要生了,圣人竟关心至此,谁敢在这个关口动手脚? 萧长风听得圣人的吩咐,心里头也是震惊的,只不过他心理素质极好,且现在的心神都被自家王妃分去了,闻言也只是一愣,很快便满脸感动的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太后站在圣人身后,瞧着萧长风惊讶之下仍举止有度,心里略略点头,道:“行了,老三也别耽搁,赶紧回去罢。” 萧长风依了太后的叮嘱,匆匆走出了大殿,太后这才看向圣人,道:“行了,皇帝,老三媳妇生孩子,是他们夫妻的事,这么多人都在等着你主持大局呢。” 宫人都是估算着时辰,在太后和圣人陆续驾到之前,已经开始陆续上菜了,因着这一耽搁,一盘盘精致的菜肴都彻底冷了。 圣人听得太后提醒,才恍然大悟的点头:“母后说得是。”说罢亲自扶了太后的手,道,“儿臣扶母后入座。” “哀家还不至于老成这样。”太后虽是如此说,心里头却是极受用的,笑眯眯的搭着圣人的手,一面向主位走去,一面缓缓道,“哀家瞧着,老三媳妇在这会儿生孩子,还没出正月呢,大好的日子,昨儿夜里起,又毫无预兆下着这么大的雪,常言道‘瑞雪兆丰年’,真真是个好兆头呢。” 圣人止不住的点头:“母后所言甚是。”不过只是附和罢,圣人面上仍是一片恍然,颇有些心不在焉。 太后缓缓坐下,见状安慰道:“我儿不必忧心,老三媳妇身子养得不错,又有朱太医坐镇,定不会出大问题。” 太后这话声音不大,离得近些的才听得见,正巧淑妃的位置离太后最近,闻言飞快的瞧了眼圣人和太后,心里一阵思忖,太后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不对,可她总觉得有些问题,且万岁爷的**,真的是在担心瑱儿他媳妇吗? 淑妃脑子里的怀疑一闪而过,很快便收了这个念头,打起精神来应付今日的宴席。生孩子的是她儿媳妇,大出风头的却是他们这一系。因着圣人的警告,这会儿应该没人把手伸到产房去,但是此刻盯着她的人,却不会少了。 还是应付好当下要紧。 淑妃刚说服好自己,放下这个没甚依据、没头没尾的猜测,圣人那头又在众人当中扔下一个惊雷。 “朕记得太医说过,老三媳妇这一胎多半要生儿子?” 太后笑眯眯的点头:“可不是,很快就给你生个大胖孙子了。” 今日的宴会,还没开场就已经进入高/潮了,圣人让他们一会儿惊一会儿吓,他们是再没想到,圣人原来早知道睿王妃要生皇长孙了!甚至连太后都知道的! 不过这般说来,圣人今日的失常倒能理解,圣人年纪大了,皇子们本就出生的晚,旁的人到圣人这个年纪,孙子都可以娶媳妇了,可圣人到现在也才得一个孙女是,稀罕成那样,还亲自赐名——皇子们除了睿王和六皇子,都没这个殊荣。 大多数皇子们的名字,是到满周岁后,需要入皇家玉牒了,内务府依例排选了许多名字,供圣人挑选出来的。 是以诚王妃生女当天,圣人便赐了名,让整个诚王府如水涨船高起来。 众人想到此,不由感叹圣人心思掩得深,平日看他对子嗣毫不在意,原来心里头也如此期盼着。 安王妃和诚王妃,此时却恨得没在绣底下把帕子拧烂。 诚王妃也就罢了,到底生了女儿,只要能生,以后总能生儿子的。 安王妃心里再平衡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么大,被害得小产,一直是心底无法抹去的痛楚。那是男胎啊,皇长孙!那么大了,活生生流出来,她那时心痛得几乎昏厥过去。 原本过去的事她也不愿再提,孩子都没生下来,宫里头也不知道她怀的是皇长孙,自然不会过多在意。可如今她才知道,原来孩子还在娘胎里,太医便瞧得出是男是女,原来圣人和太后早就知道! 同样是皇家的媳妇,为什么睿王妃被他们如此关照着,却至始至终都对她的孩子不闻不问?! 安王妃恨不得冲上去质问,却只能紧紧拽着大腿上的肉,通过痛楚来让自己冷静一些。 圣人还在上头道:“李成,朕库房里有一株几千年的老人参,你立刻取了送去睿王府,以备不时之需。” 便是淡定的李成,听得这话都眼神闪了下,到底是圣人跟前的红人,旋即恢复淡定,沉声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说罢,李成顶着满殿娘娘们恨不得吃人的视线,不紧不慢的出了大殿,心里头倒是在为睿王妃感叹,仅凭五品司业之女的身份,竟也能嫁给睿王当正妻,原以为这就是造化了,如今瞧着却是他着相,睿王妃的福气,后头还远着呢。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萧长风大步流星,近一寸深的雪也没有阻挡他的脚步,一转眼便出了宫。 第129节 到宫门口,自有睿王府的马车在等着,车夫忙上前行礼:“王爷来了?请您上车。” 萧长风却站在马车前,瞧了两眼,忽然道:“解了马套,本王驾马回去。” 车夫愣了一下,忙道:“王爷,使不得啊,这马连马鞍都没装,您……” 话还没说完,被萧长风打断了:“别废话,快些!” 萧长风虽然不苟言笑,但性子自来平和,车夫很少见他如此言辞厉色的时候,吓了一跳,忙上手去解马套。 长顺张了张口,本想劝自家主子不必如此心急,孩子还没这么快生下来,马车由四骏拉着,在雪地里虽拖着马车不比单枪匹马轻便,但至少行驶起来稳妥一些罢。 只是见了自家主子的神色,长顺默默的闭上了嘴。 车夫很快将其中一匹马上的马套取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萧长风已经拉过缰绳,翻身上马,踏起雪花一片,人已经不见了。 “主子等等奴才啊……”长顺傻眼了,对一旁的车夫道,“还愣着干嘛,没见王爷走了?快给我松一匹马出来!” 车夫已经有了经验,三两下解了马套,长顺同样绝尘而去。车夫看着满地的马脚印,淡定的想幸好王府的马车是四骏的,换了寻常人家只能用一骏两骏的,他现在就只能自己扛着车回去了。 马儿跑得快,睿王府的门人只听得到一阵马蹄声,还在想这大雪天的,谁有闲情逸致竟在街上骑马,不料眼前雪花翩飞,一个雪人出现在眼前,几个门人皆愣住,还是其中一个眼尖,瞧见斗篷的一角,是自家王爷今儿出门穿的衣裳,这才忙迎了上去:“奴才见过王爷,王爷您回来了?” 萧长风没吭声,拉停了马立刻翻身下来,脸上的雪花因这个动作晃掉了许多,头上还剩一些,但并不影响观瞻。 几个门人见萧长风没喊起身,也不拘泥,两人爬起来替萧长风牵马,另外两人道:“王爷,软轿已经在门内等,您……” 话还没说完,萧长风缰绳一扔,人已经消失在大门口,门人走了两步没追上,瞧见几个抬轿的下人也看着他们,众人面面相觑。 随后,长顺也驾马到门口了,他没萧长风那般好命,被几个门人拉着:“顺公公,王爷方才进去了,连备好的软轿也不坐……” 门人心里也是有成算的,王爷没坐软轿,万一冻了病了,管家算起账来,他们这些人可逃不脱,如今跟王爷跟前的顺公公打了招呼,便不再是他们的责任。 长顺圆和的眼睛都瞪起来了,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拉着我说这有的没的?若王妃那儿出了岔子,你们当得起?!” 说完,长顺也顾不上几人担惊受怕的神色,匆匆进了大门。 郑嬷嬷正端了碗吃食要进屋,在走廊前远远瞧着一个雪人往这里走,委实吓了一跳。等走近了发现是王爷,更吓了一跳。 “这底下的人怎么伺候的?王爷回来软轿也不备一顶,撑伞的也没一个?” 外面的雪仍在飘飘洒洒的下,萧长风从门口进到内院的功夫,脸上头上又被雪花堆满了,他此时再管不来这么多,抹了把脸,仿佛不知冻一般,只盯着郑嬷嬷:“王妃怎么样了?” “王妃还好,稳婆正在里边照料着,王爷不必担心。”郑嬷嬷说着,顿了顿,又道,“王妃没用午膳便发动了,现在镇痛缓和了下,便觉得饿了,奴婢替王妃下了碗面,用的是南方老家的做法,王妃想来会爱吃的。” 萧长风摆了摆手,不欲听这些唠叨,他现在只想进去瞧一眼,亲眼确认自家王妃无事,他才能彻底放心。 一向很善解人意的郑嬷嬷却好似瞧不见萧长风的心思,再他开口之前又问:“王爷用了膳吗?锅里还有些面,王爷若不嫌弃,奴婢唤人去断了来,给您垫垫肚子……” 萧长风终是不耐的道:“暂且放一边,本王先进去看看王妃!” “王爷。”郑嬷嬷有些迟疑,又不得不咬牙道,“您刚从外边回来,一身风雪,这会儿进屋恐怕要传了寒气给王妃,倒不如您先沐浴换身衣裳,再吃饱肚子进去陪王妃说说话?” 郑嬷嬷这话说得忐忑,她见着王爷匆匆进来,连软轿都没坐,肯定不是下人伺候不经心,想是王爷心急,根本等不得这软轿,匆匆往院子里赶来,今儿她拦着王爷不让进,怕是要犯了忌讳。 但是生孩子都得这么小心翼翼,屋子里不能进风,更何况带了寒气进去?为了姑娘和小皇孙考虑,她拼着得罪王爷,也得拦一拦了。 ☆、第97章 01.01 乍一听到郑嬷嬷的话,萧长风愣了一下,他也是没想到,自己克服了漫天风雪的恶劣天气,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府里,竟然连产房都进不去,还要洗漱换衣裳? 早知如此,他便不必赶这么急了,乘了马车回来,回府后再上软轿,如此一点风雪都挨不到,想来也不必如此麻烦。 郑嬷嬷见萧长风迟迟没开口,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心里也有些紧张,万一王爷不听她劝,非要进去看王妃,她身为奴才,还能硬拦着不成? 这可怎么办?郑嬷嬷心里着急,脑子飞快的转起来,忽然眼睛一亮,忙道:“王妃是真的无事,王爷若不信,不如您在门口问候一声?王妃听得见的。” 萧长风还真有些不放心,闻言真走到产房门口,沉声道:“王妃。” 简珞瑶正躺在床上,抱着肚子细细的呻/吟,稳婆还在一旁急忙劝着:“王妃娘娘,您现在别叫,不能浪费了体力,这会儿还不是很疼呢,忍一忍便过去了,等您习惯了便好。” 若不是要保存体力,简珞瑶都想翻白眼了,很想回一句“you you up”! 从发作到现在,也快两刻钟了,她是真觉得自己习惯不了,这会儿还不是很疼,那到真正开始疼的时候,她是不是要疼死了?更恐怖的是稳婆居然不让她喊疼! 当然简珞瑶也知道轻重,这会儿若真把体力浪费了,等下到关键时刻使不上力,害的是她和她的孩子,所以她把叫喊声换成了细细的呻/吟,一边呻/吟想着别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万没想到萧长风竟然这么快回来了! 原本痛归痛,简珞瑶还是勉强可以忍的,此时听到萧长风的声音,却忽然红了眼眶,矫情劲一上来,回话的声音里都带着些许哭腔:“一点都不好,痛死了!” 萧长风一急,立刻伸出手,要推门而入,郑嬷嬷忙拦了:“王爷轻慢,王妃性子娇,自来怕疼,您劝她忍一忍便好了!” 稳婆也在旁边道:“可不是,女人生孩子都是这般过来的,王妃您暂且咬牙忍一忍,这一睁眼一闭眼,小皇孙不就生下来了?” “哪有这么容易,又不是母鸡下蛋?”简珞瑶听到稳婆的形容词,倒真是被逗乐了,破涕为笑。 稳婆趁热打铁,忙劝道:“王妃娘娘既然还忍得,便劝一劝王爷先去洗漱罢,不是不让王爷进来,委实是这里头不能出一点错……” 稳婆心里想的是,换了她在别家干活,却是从没这么麻烦过,男人不能进产房,见了血不吉利,这是谁都知道的规矩,大家都自觉遵守着原则,便有那不知轻重的年轻夫妻,也都有长辈拦了。 偏到睿王府这儿,睿王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圣人的儿子,金尊玉贵着的!他自个儿都不忌讳这个,她哪里敢多嘴,只希望王爷进来时妥妥当当的,别到时候王妃出了岔子,责任却都在她一个人身上。 再次听得自家王妃的声音,语气倒是冷静下来,萧长风终于放心,不再为难几乎是提心吊胆的郑嬷嬷了,自去了浴室洗漱。 等萧长风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煨热的衣裳,身上带着一阵暖意,却仍进不了产房。 萧长风刚从浴室出来,守在外边的长顺立刻上前回禀道:“主子,朱太医来了。” “朱太医?”萧长风愣了一下,才想起自个儿带着圣人口谕,亲自从太医院把朱太医请了出来,却不想半道上把他给忘在一旁了,竟是半点没想起,这会儿才道,“朱太医怎么来了?” “乘了咱们府里的马车过来的。”长顺道,“朱太医正在侧厅,王爷可要去见一见?” 毕竟是父皇的御医,他们这些皇子平常都使唤不了的,自个儿先前如此怠慢,萧长风想起来,自然得去朱太医跟前陪个不是,便低低应了一声,直接往侧厅去了。 朱太医正在喝茶暖身子,他比萧长风好一些,坐了马车来王府,正好门口又挺着软轿,他又乘了软轿进到后院,半点苦都每次。只是回想起之前的事,朱太医也有些哭笑不得。 今儿本是元宵佳节,阖家团圆的日子,可宫里头的主子们自来有个头疼发热的,他们太医院自来没得休息,便是大年三十,仍排了人在太医院当值,元宵节这一日不巧,便轮了他当值。 他虽有些郁闷,也知道底下还有太医,除非圣人和太后生病,便用不着自己出诊。正烧了炉子在屋子里研究医书,却不想睿王妃生孩子,圣人竟如此重视,发话要他去睿王府候着——照圣人的意思,可不是叫他去睿王府瞧一眼,那是要守着睿王妃,守着睿王妃母子均安,才能打道回府的。 这也就罢了,睿王带着圣人口谕,亲自来接自己,朱太医也不好多说什么,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才出了太医院的门,睿王的步子就越迈越大。 年轻人体力好,再加上睿王腿长,走雪路也不是大问题,跟平地踏步一般畅通无阻,可苦了他这把老骨头,一只脚深一只脚浅的在雪里前行,已是艰难,自然跟不上睿王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睿王离自己越来越远。 好在睿王府另外两个下人有眼色,一直在两旁扶着他,才没让他形单影只的在路上。 朱太医觉得自己不是不能体谅睿王,睿王这般年纪,还没一子半女的,好不容易睿王妃怀上了,小心翼翼的护到生产,又听过传言睿王对睿王妃宠爱非常,这对子嗣的期望和对妻子的担忧,交织到一起,睿王平日纵是再沉稳,这会儿也不免像个不经事的毛头小伙。 只是睿王千不该万不该,竟然没在马车里等自己! 幸好睿王等不及马车跑的速度,非要自个儿骑了马赶回府,朱太医气喘吁吁的跑到宫门口,瞧着睿王府的马车正要离去的时候,是真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因着今日要当夜值,便吩咐了府里的车夫,明儿一早来宫门口接自己。 也就是说,再慢一刻,若再慢一刻,睿王府的马车也走了,那他就要靠自己的双腿,长途跋涉去睿王府了! 朱太医此刻坐在睿王府后院的侧厅,王府下人懂眼色,热水热茶候着,他脚边还烧了一盆足足的碳,暖意从脚底冒出,好不惬意。可是他想起之前,仍是满心的后怕,他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且又是睿王妃临产的关键时刻,他领着圣人的口谕,这要是来迟了耽误王妃生孩子,几个脑袋也赔不起。 萧长风不知道朱太医的想法,大踏步进了侧厅,便朝朱太医拱手道:“方才多有怠慢,还请大人见谅。” “睿王客气了,不耽误睿王妃生产,老臣便放下心了。” 见萧长风面上闪过一丝窘迫,朱太医也不再提及此事,善解人意的转了话题,放下茶杯起身道:“睿王妃阵痛多久了?老臣方便进去瞧一眼吗?” “已经过去近半个时辰了。”萧长风说罢顿了顿,又道,“方便是方便,只是大人才从外边进来,就怕带了寒意进屋。” 朱太医这会当真诧异的抬眼,看了萧长风一眼,心想这睿王是有多关心睿王妃,连这个都考虑到了?他不知道萧长风这是现学现卖,也没太大的八卦之心,念头一闪而过便放开了,笑道:“这个无妨,老臣在屋里烤了小半刻钟的火,如今寒意早驱完了。” 萧长风闻言抿唇又挑眉,心下委实遗憾,他要是早想得到这个,恐怕朱太医还没过来,他已经烤暖了屋子进去瞧王妃了。 也不知王妃现在如何了,可还忍得住那种痛楚。 “况且只是隔着帘子瞧一眼,不碍着事,王爷若无意见,老臣便进去了。” 萧长风当然没意见,当下道:“本王随大人一起进去。” 听得这话,朱太医的脚步却忽然一顿,他是医者,自来相信生老病死乃循环,倒不像常人那般这忌讳那忌讳——事实上,倘若真要忌讳,像他们这种从阎王手里抢人的行为,便是犯了天大的忌讳。 朱太医对萧长风进产房没意见,只是想了想,含蓄的提醒道:“王爷去瞧一瞧倒也无妨,不过待会儿宫口全开,您可不能待里头,一来太过血腥,不是您该瞧的,二来也免得里面还得照顾您,弄得手忙脚乱。” 萧长风没深想,当下点了头:“谢大人提醒。” 萧长风和朱太医进了产房,屋里头已经听了提示,将床幔放下来。萧长风认真瞧了几眼,奈何床里头模模糊糊,瞧不清楚简珞瑶的神色,只隐隐约约瞧见有个身影,躺在床上。 简珞瑶见得太医来了,还不知道是圣人专用的御医,但也顾忌着形象,收了先前的呻/吟声,做足了隐忍的模样。 朱太医温声问了几句,又叫简珞瑶伸了手出来把脉,才笑道:“王妃身子很好,想来这些日子养得不错,您肚子里的小皇孙也很健康,先不着急,到了该出来的时候,小皇孙自然会出来。” 简珞瑶忙道了谢:“大雪天的,劳太医辛苦一趟。”对于太医说的小皇孙,她倒没深想,委实是最近听得太多,郑嬷嬷她们一口一个小皇孙的叫唤,朱太医要是不这么叫,她反倒不习惯呢。 倒是萧长风听在耳里了,他不比简珞瑶,自小跟太医打过不少交代,最清楚他们谨慎小心的性子,尤其是朱太医,他父皇瞧中的便是朱太医的严谨,自来只听父皇一人,谁也收买不去,倘若朱太医嘴上真这般没门把,见了人便奉承的,又怎么可能被父皇信任几十年? 朱太医这般说,或许不是奉承,而是胸有成竹? 萧长风心里一跳,又看了朱太医一眼。 朱太医察觉的萧长风的视线,朝他笑了笑,抚着长须一派悠然。 他现在是彻底放下心来的,圣人口谕里既然说了,要他务必保睿王妃母子平安,自然不会听他多余的解释。 如今他诊过脉,发现睿王妃底子养得好,肚子里小皇孙也健康,个头不过大也不小,刚好方便生下来。这睿王府里的下人又俱行事有度,想必也打点好了,不会有那魑魅魍魉进来捣鬼。 也就是说天时地利都有了,便是他没来,睿王妃顺利生产的几率也很大。现在有他坐诊,至少有八/九成的把握保睿王妃母子均安。 朱太医放松的笑道:“老臣听说睿王妃发动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用午膳?这可不行,等下要饿的,睿王妃先正常用些吃食罢。” 话刚落音,长顺又在门外道:“王爷,万岁爷派李公公过来了。” 简珞瑶愣了一下,也没深想,萧长风深深看了简珞瑶一眼,没再耽搁,与太医一道出去了。 李成捧了一个锦盒,笑眯眯的上前道:“咱家见过睿王,万岁爷担心睿王妃,特意叫咱家取了千年人参送来,以备不时只需。” “可是那支?”萧长风还没来得及说话,朱太医忍不住道,“给我瞧一瞧。” 李成打开盒子递过去,朱太医如获至宝的抱着,拿起来仔细瞧了瞧,闻了闻,激动道:“这支人参至少有两千年以上了,价值连城呐……” 萧长风心里一跳,越来越不懂父皇为何如此看重自家王妃这一胎,面上是受宠若惊,正要推辞,李成却拂手道:“万岁爷叫咱家送来了,再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只要睿王妃能平安生下皇长孙,一株人参也使得。宫里还在摆宴,咱家不便久留,还请朱大人告知咱家睿王妃的情况,咱家回去好回禀万岁爷。” 朱太医依依不舍的将锦盒收起来,这才回道:“老夫方才替王妃把过脉,王妃怀相很好,小皇孙的姿势尤为正当,平安产下来不是问题,应该也不会叫睿王妃受太大的罪。” 萧长风这会儿终于能确定了,太医早瞧出了自家王妃怀的是儿子,父皇也早便知道,因为是皇长孙,才会如此看重。 虽然这解释有些牵强,萧长风此刻却没心思多想,送走了李成,他再待不住,直接进了产房。 第130节 简珞瑶正在折腾:“扶我起来,中午做的香叶鸭头还没吃到,我现在尝一尝。” 郑嬷嬷哭笑不得,只能劝道:“姑娘正生孩子呢,等生完孩子,什么鸭头吃不得?” “我现在就想吃。”简珞瑶道,“再说了,生完孩子要坐月子,那一个月里什么都吃不得,还不让我现在吃个痛快了?” 萧长风一进来听到这对话,也同郑嬷嬷一样的无奈,不过他没表露出来,默默的转身,对守在外边的长顺道:“你去问问朱大人,王妃现在能否用香叶鸭头?” 长顺应了一声,很快便回来,笑道:“大人说了,王妃想吃什么都使得,不能饿着就行,太医还叫奴才带句话,若王妃这会儿有精力,倒不如起来在屋里走动走动,这样开宫口快一些,倘若王妃受不住阵痛,不动也行,只是晚些时候开宫口,并不耽误大事。” 长顺这话是给萧长风回的,却也是说给简珞瑶听的。 简珞瑶虽然怕痛,不过想到自家孩子还在肚子里,要出不出的,也不想耽搁,吃完香喷喷的午饭后,便母性大发的决定听太医的建议。 只是苦了萧长风,一边扶着自家王妃,一边听着她的呻/吟,在她痛不住骂自己的时候,还得老实应着。 不知在屋子里绕了多少圈,简珞瑶忽然面色一白,倒在萧长风怀里,气若游丝的道:“我不行了……” 萧长风吓了一跳,横抱起简珞瑶,当下对屋里的下人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太医来!” “请慢。”稳婆出声道,“应该是开宫口了,王爷把王妃放到床上罢。” 萧长风愣了一下,看着怀里瞬间痛得没有血色的简珞瑶,有些迟疑道:“开宫口这么痛?” “这才刚刚开始呢,王爷不必担心。”稳婆哂笑一声,一面引导着简珞瑶摆好姿势,一面安抚道,“王妃这么快就开宫口,想来小皇孙也舍不得折腾王妃,说不准天黑前就要出来呢,您忍一忍,受不了太大的罪。” 萧长风想起先前朱太医的话,一面接过郑嬷嬷拧过来的热帕子替简珞瑶擦汗,一面道:“朱太医也说胎位正,生得容易些。” 简珞瑶没做声,躺在床上喘气,她这会儿缓和了些,不怎么痛了,不知道是不是麻木了,只是刚想完下一刻,一波阵痛又袭来,简珞瑶再一次白了脸。 就在这种痛一会儿松会儿的过程中,萧长风一直坐在床边提简珞瑶擦汗,不假人手,稳婆一面在旁边与萧长风一唱一和,同简珞瑶说话,一面时不时瞧一眼宫口情形,心里也未免嘀咕,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开六指宫口了,看来不到天黑,小皇孙就要生下来了。 到开第八指宫口的时候,简珞瑶没有解脱的感觉,反倒有些绝望,因为痛楚加倍,稳婆还时不时叫她用力,看看能不能把孩子生下来。 萧长风已经被请出了产房,听着屋里头压抑不住的呼痛声,比起先前不痛不痒的呻/吟,这会儿的呼痛声才显得撕心裂肺。萧长风心里着急,也顾不上去烤火,在走廊上走来走去。 朱太医一把老骨头受不得冻,却也时不时的出来看看情况。 “王妃用力,宫口全开了,很快小皇孙就要出世了!”稳婆在给简珞瑶打气,又教她,“您跟着小人叫,来,用力起——” “啊——”简珞瑶跟着稳婆引导,只是一鼓作气,结局却是泄了气,简珞瑶满头大汗,发丝杂乱的贴在脸上嘴里,终于忍不住哭道,“我不行了……” 萧长风听得心都跟着抖一抖,今天他是全程见到了,生孩子到底有多辛苦,不由看向朱太医:“大人,王妃这么痛,有没有止痛的法子?” 朱太医摇头道:“生孩子都这般过来的,哪来的止痛?” “可是王妃痛得不行了……” “身体要承受被撕裂的痛楚,难捱是必然的,不过习惯了便好。” 朱太医用见怪不怪的语气,说的话却让萧长风的心又跟着颤了颤。 他现在终于知道有多痛了,身体被撕裂——自家王妃自来娇贵,哪里受得住? 朱太医瞧着萧长风神色越来越难看,又听他只问王妃的情形,一句都没过问小皇孙,便知道睿王妃在他心里有多重要。思及此,朱太医抿唇笑道:“王爷也不必太担心,老臣观王妃的声音中气十足,便知她还能坚持许久,不会出事的。”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朱太医果然有些本事,简珞瑶虽然一直嚷着不行了,全身却一直在用力。 又坚持了大半个时辰,听得里头激动的大喊“生了”“生了”,萧长风也终于松了口气,才发现已经大半个身子靠在门上了,也不知站了多久,感觉脚都冻麻了。 御书房,圣人拿了本书在手中瞧着,李成脚步匆匆的进来,“万岁爷……” 圣人瞥了他一眼:“这会儿可还没到晚宴的时辰。” “不是晚宴。”李成回道,“睿王府传来消息,申正一刻,睿王妃产下一子,六斤六两。” 圣人的手忽然顿住,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半响后喃喃自语:“申正一刻……好时辰……” 李成垂下头没吭声,又听得圣人问:“外边雪停了?” “回万岁爷,前一刻钟便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你们等不及,赶紧熬夜把小皇孙生下来了,是不是棒棒哒? ☆、第98章 01.01 听到里面欢欣鼓舞的声音时,萧长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前一刻自家王妃还在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凄厉的,他一个大人都听不下去,真以为出什么事了,恨不得破门而入,这会儿里头竟然说没事了,孩子生下来了。 当真不是在糊弄他? 萧长风还在愣神中,管家忠叔和长顺两个人拼死拉住他,才避免了关键时刻他没能破门而入产房添乱的行为,听得里头传来的声音,也松了一口气。 长顺还担心萧长风要急着进去,忙道:“主子您等一会儿,这里头想必还在替王妃和小主子收拾呢,小主子刚出生,最是金贵的时候,这会儿可千万不能进去,叫小主子受了寒气就不好了。” 产房内,郑嬷嬷和几个稳婆正围着新生儿,心里头激动着,此时听到外边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自个儿忘了替姑娘报平安,忙道:“红云,你过来托着小皇孙。” 郑嬷嬷还是不敢完全相信几个从外边请来的稳婆,是以简珞瑶一发动,郑嬷嬷也让人去请了正歇假在屋里带孩子的红云,比起另外三个可信的丫鬟,红云生过孩子,算是有些经验,在她走不开的时候,也能帮忙盯着。 更何况,姑娘也有打算让红云以后当小皇孙的嬷嬷,现在多历练也不会错。 红云闻言忙从简珞瑶身旁起身,走到众人围着的这儿,原本站在几个稳婆身后的绿绮见状,走到简珞瑶旁边,接替了红云的位置,绞了热帕子给简珞瑶擦汗。 郑嬷嬷小心翼翼的将手心里头的小婴儿移到红云手上,几个稳婆也没闲着,剪脐带,擦身子,包襁褓,几人都是经验丰富之人,动作麻利又不失轻柔,小家伙只一开始哭了两句,这会儿倒是伺候的舒服了,攥着小粉拳哼唧了两声。 瞧了几眼,郑嬷嬷才放心的走到门口,道:“王爷请放心,王妃和小皇孙均安好,待给小皇孙包好襁褓,便能抱来给您瞧了。” 萧长风这才放心了些,问道:“王妃如何了?”他儿子虽然现在没动静,不过刚生下来的那会儿啼哭了两声,声音嘹亮,中气十足,把侧厅里烤着火昏昏欲睡的朱太医都吓了一跳,捻须出来笑道:“声音洪亮有力,是个十足健康的小皇孙。” 是以,萧长风倒对他儿子很放心,只是先前凄厉叫喊,现在毫无动静的王妃,让他放不下。 郑嬷嬷见王爷如此关心自家姑娘,心里头也欢喜,连连道:“还好,还好,姑娘还有些精神头。”高兴得连“王妃”都没叫了。 “行了,先忙你们的罢,不必管本王。” 听得外边的声音,才想起来睿王还在屋外,听得见她们说话,几个稳婆也是乖觉的,一面收拾小家伙,一面笑嘻嘻的凑趣:“哟,小皇孙可沉手了……” “这小拳头攥得真有力,老婆子接生过这么多产妇,还没见过刚生下来便这么结实的呢!” “还是个心疼母亲的大孝子呢,王妃从发作到生下来,不超过两个半时辰罢?” “到底是皇家血脉,龙章凤姿,可见一斑!” 站在屋外的萧长风听着稳婆这几张嘴,不知有何感想,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简珞瑶,却有些失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生下个什么稀罕人物了。 正如郑嬷嬷所说,简珞瑶精神头还不错,虽脸色苍白,浑身脱力,但心理上是浑身顺畅又满足,终于解脱了,精力也不错。换句话说,其实她还可以再战三百回的。 小家伙刚生下来的时候,简珞瑶还有心思,急冲冲看了第一眼,小家伙浑身湿漉漉的,跟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样,大大尖尖的脑袋,小小的四指和鼓鼓的肚子,整个一青蛙模样。 母不嫌子丑,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再丑简珞瑶也不会嫌弃,其实她私心底还觉得小家伙挺可爱呢,比她见过的所有新生儿都顺眼,即便如此,听得这些人没口子的恭维,几乎把人吹到天上去,简珞瑶也觉得心虚。 郑嬷嬷又走到床前,打量了简珞瑶两眼,才放心的点点头,笑问道:“姑娘这会儿精神头还好,奴婢替您清理清理可好?” 简珞瑶点了点头,绿绮麻利的把一旁干净的热水端过来,郑嬷嬷绞了热帕子,为细心的为简珞瑶清理,浑身都擦了一遍,又给她换上干净清爽的里衣。 另一头,小家伙的襁褓也包好了,一个稳婆道:“先给小皇孙称了重,再喂些水润一润,便可抱出去给睿王瞧了。” 几人皆笑盈盈的点头,睿王妃这儿她们照料的精心,赏赐是少不了的,待会儿抱了小皇孙到睿王跟前,说一筐吉祥话,再得一份赏岂不正好? 简珞瑶收拾完重新倒回床里,也有些倦了,听到这话仍打起精神道:“先抱给我瞧瞧。” 先前说话的稳婆麻利的应了,另几个婆子也不甘落后的凑着趣。 红云和绿绮端着几个水盆,和简珞瑶换下来的衣裳,准备送出去,刚开了一角门,见了萧长风就杵在门外,皆愣了一下,忙福了一身,绿绮道:“王爷不必在这里挨冻,待会儿把小皇孙安顿好,也要送到侧厅去,那里头烧足了碳,冻不到小皇孙,王爷也请去侧厅稍候。” 萧长风又问:“那王妃呢?” 红云回道:“待王妃收拾好,自是要回屋子待着的,产房血腥味,怕王妃待不惯。” 萧长风这才点头,朝一旁的朱太医拱手道:“还请大人去侧厅稍等片刻,待会抱了犬子去请大人看一看。” “这是老臣的分内之事,睿王不必客气。”朱太医也忙回了礼,笑道,“忘了还没恭喜睿王喜得麟儿。” 萧长风先还能端得住,听到朱太医这般说,再也忍不住笑了,眉眼飞扬,这才有些年轻人的意气。 朱太医了然的笑了笑,睿王再稳重自持,也不过是个小伙子,得了第一个儿子,从此后继有人,再不用忧心,哪里还能端得住? 朱太医十分能理解萧长风的心情 ,笑道:“那老臣就去侧厅候着了,索性时辰还早,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管家闻言忙笑道:“大人这边请,奴才送您过去。” 虽说红云和绿绮提醒了萧长风去侧厅稍候,可萧长风也坐不住,仍站在廊下,待红云和绿绮端了些汤水过来,瞧见他倒也见怪不怪的行了礼,萧长风瞥了一眼两人的手中,问道:“端着碗作甚?” “回王爷,王妃生完孩子,想必又累又饿了,喝点汤水补一补,睡觉也安稳。” 萧长风点了点头,又问:“不是说要把王妃送回屋子,不在产房逗留吗?” “正是呢。”绿绮又道,“差不多安顿好了,等王妃移回屋子,这吃食正好放凉可用了。” 绿绮的话刚落音,萧长风再不多耽搁,直接推开了产房的门。 简珞瑶正摸着小家伙的手,温声道:“六斤六两,真真巧了,以后小名就叫六六可好?” 小家伙正闭着眼睛哼唧,根本没理简珞瑶,当然这不耽误众人凑趣,郑嬷嬷在一旁笑道:“这个名字好,六六大顺,小皇孙日后定顺顺畅畅的!” 几个稳婆不甘落后,准备张口要倒吉祥话,门毫无预兆的被推开,众人纷纷看过去,瞧见萧长风一身气势站在门口,倒一时没了声响。 长顺乖觉的将门关好,萧长风的脚步却一顿,屋里头的人或许站久了不觉得,他是真感觉这血腥味浓郁得令他十分不适,只是很快又想到全是自家王妃身上留得血,比起不适,更多的却是担心,忙大跨步子往里走。 简珞瑶却把小家伙抱给了郑嬷嬷,笑道:“想是王爷等不及了,嬷嬷快把六六抱给他瞧一瞧。” 郑嬷嬷一张脸笑出了花,几步来到萧长风跟前,萧长风却有些疑惑的问:“六六?” “小皇孙生下来刚好六斤六两,王妃觉得这个数吉利着,便做了小皇孙的乳名。” 几个稳婆也凑上来笑道:“小皇孙不愧是万岁爷的亲孙子,刚出生便龙章凤姿,福气满满。” 萧长风没细听她们说什么,目光全被郑嬷嬷手中的小家伙吸引了。 他活到这岁数,也是头一次看新生儿,小小的人儿,刚从娘胎里出来,身子还没他的腿大,又小又可怜的样儿,萧长风却有了些异样的情绪。 毫无意识的,萧长风的手动了动,轻轻扬起,似乎要接过小家伙来抱,郑嬷嬷有些迟疑,怕王爷没经验,男人又都是粗枝大叶的,别叫小皇孙被磕到碰到了,这新生儿最脆弱不过的…… 但王爷毕竟是主子,郑嬷嬷也不敢,忐忑的做好准备把小皇孙交给他。 萧长风的手却扬在半空中时顿住了,不知是何意。 郑嬷嬷又有些不安了,难不成王爷不喜欢小皇孙?便试探的问:“王爷不抱一抱小皇孙?” “不必了,我手上没轻重,别弄坏了他。”萧长风没有意识到,自己用的是“弄坏了”三个字。 郑嬷嬷却细心的听见了,不由抿了抿唇,暗笑自己瞎操心,小皇孙是王爷的长子兼独子,独苗苗,即便不为着这个,对她们姑娘爱屋及乌,也不会不喜小皇孙,王爷这手伸到一半又迟疑,多半是太过在意了,才束手束脚。 第131节 “倒也不急,小皇孙这会儿正睡着,王爷等他醒了再抱也行。” 萧长风点了点头,又道:“朱太医在侧厅候着,你抱了他去让太医瞧瞧。” 郑嬷嬷应了一声,叫了两个稳婆给她搭把手,在襁褓外又加了个毯子,这才出去了,两个搭手的稳婆也乖觉的跟了出去,另外两个稳婆有眼色的留在产房,准备随时听候差遣。 萧长风终于来到床前,看着简珞瑶苍白的脸色,头一次没顾上外人再场,在床沿上坐下,抚顺了她额角的碎发,温声道:“辛苦王妃了。” 听得睿王连声音都柔和了许多,两个稳婆知道他们夫妻有话要说,有眼色的往外挪了几步,几乎是贴着门口站的。 简珞瑶抿了抿唇,张口就道:“都痛死了。” 萧长风搂着她的肩,低声问:“现在可好,要不要请太医瞧瞧?” 简珞瑶有些为难:“这产房里又脏又乱,哪能请太医进来?” 萧长风闻言回头,看向两个稳婆,“王妃现在可否能移动?” 两个稳婆一激灵,连连道:“可以。” 另一个稳婆道:“不过外头风大,王妃现在身子虚弱,不能吹一丁点风,还得从头到脚仔细包裹好了,才能出去……” 她想说的是要不要搭把手,萧长风听到这儿已经动手,拿过床里头干净的被子,从头到脚把缠了两圈,把简珞瑶密不透风的裹住,道:“王妃委屈片刻。” 稳婆默默将没说完的话吞回去,在萧长风抱了简珞瑶起来后,殷勤的替他打开门。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确实累极了,等安顿好,看完太医,便搂着儿子沉沉睡去了,萧长风想多陪陪他们母子,奈何现实不允许,圣人的赏赐来了。 这是李成今日第二回跑睿王府,大雪天要他这样来回委实不容易,李成面上却是一派欣喜,见了萧长风,头一回对圣人以外的人那般殷勤的笑道:“咱家给睿王道喜了,恭贺睿王喜得麟儿!” 萧长风亲自扶起了李成,笑道:“公公不必客气。” “该当的,该当的。”李成抬起头,笑盈盈的道,“万岁爷知道皇长孙出生了,高兴得不行,若不是咱家拦了,只怕恨不得出来亲眼瞧一瞧才放心呢!也是睿王妃福气大,这午时发动,申时就生了,快得叫人不敢相信。” “王妃自从怀孕后,一直有注意锻炼,身子好了,生产便顺畅些。” “咱家也听说过,睿王妃也是辛苦了,每日要走那么多的路,不过让皇长孙少吃这许多苦,倒也值得。”李成寒暄完,正色道,“闲话不多说了,咱家还要早些入宫复命,这一趟来,是为万岁爷宣赏来了,万岁爷说了,睿王妃是功臣,皇长孙身子骨弱,都不必出来迎赏,睿王您也站着听便是。” 李成打开圣旨,尖细的声音在整个院子响起,随着他每念一个名词,便有宫人捧着东西摆过来,等李成念完,跟前已经堆满了琳琅满目的锦盒,萧长风拱手道:“父皇心意儿臣能理解,但此赏太过贵重……” “睿王客气了,这可是皇长孙,便是万岁爷看重些,也情有可原。”李成笑道,“万岁爷的旨意,咱家已经带到,就不多留了,先告辞一步。” 院里的声音那么大,简珞瑶和儿子的睡眠丝毫没被打扰,睡得非常安稳,可外边好些人都坐立不安着。 睿王妃平安产下皇长孙,且朱太医亲口断定皇长孙十分健康的消息,几乎满京城的达官贵人都知道了,宫里头自然也不安稳。 慈宁宫。 太后又一遍向岑姑姑确定:“你说老三家的在申时一刻生的孩子?” 见岑姑姑十分确定的点了头,太后眼神却闪了闪,目光悠远,心里头不知在想什么。 好半响后,才听得她喃喃自语般的道:“元宵,大雪,申时……沅柳,你说巧不巧?” 岑姑姑垂头,低声道:“奴婢觉得,皇长孙是有福的。” “能不有福吗,毕竟是长孙……”太后毫无预兆的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音量,岑姑姑却恍若未觉。 片刻后,太后收了眼底的恍惚,笑道:“哀家总算有曾孙了,日后下了地,也有脸见萧家列祖列宗。瑶丫头确实是功臣,沅柳你亲自替我去宣赏。” 于是萧长风送完李成一行人,还没坐稳屁股,慈宁宫的赏赐又来了,然后是皇后,贵妃,四妃,大伙儿跟约好了似的,睿王府的门槛,今日都险些被踏破了。 延禧宫。 吩咐人送了礼出去后,蒋嫔一屁股坐在榻上,瞪了诚王妃一眼,气不打一处来,骂道:“都是你个不争气的,你肚子比她还早几个月,若要是一举生下皇长孙,如今哪还轮得到淑妃母子风光?!” 诚王妃有些委屈道:“这生男生女,也不是儿媳一人能决定的。” “你还敢和本宫抱屈?你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吗!”蒋嫔更气了,怒道,“脑子里不装正事是不是,你没瞧见万岁爷有多在乎这个皇长孙?生的时候,万岁爷派了朱太医去还不够,又叫李公公送了千年人参,如此殊荣,已经叫人侧目,这生下来就更夸张了,一下子搬了那么多赏赐过去,要知道,上一回万岁爷这般大肆赏赐,还是元贵妃生六皇子的时候!” 诚王妃抿了抿唇,有些不服气的道:“虽说如此,可父皇谁也只给赏赐,连儿媳的小明瑜,刚生下来的时候父皇便赐了名,真要如此喜欢皇长孙,怎么没当场给皇长孙赐名?” 蒋嫔闻言愣了一下,锁眉深思,半响后才点头道:“你说得也有两分道理,万岁爷这一年对睿王夫妻如此关照,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永宁宫。 陈嫔和安王妃也在讨论这个问题,安王妃抿唇道:“如果真照母妃说的,父皇连孙女都能赐名,怎么皇长孙就没这殊荣?” 陈嫔皱眉,半响后,叹气道:“也不知道万岁爷是忘了,还是在酝酿呢。” 安王妃眉心一跳,下意识的摇头道:“这皇孙的名字,里头字辈早就定了的,剩下的挑个吉祥的便是,父皇对此自来不上心,若是六皇子所出的孩子,都还能理解,睿王的子嗣……父皇还不至于如此上心罢?” “谁知道呢。”陈嫔展眉,倒不是被安王妃劝住了,而是她想到另一点,“你倒提醒本宫了,如今最担心的人,恐怕得是元贵妃了,她恨不得自个儿子霸占万岁爷的所有注意力,睿王妃生下皇长孙不打紧,可皇长孙真要被万岁爷青眼相待,那位只怕要呕死。” 安王妃点了点头,眼神却有些闪烁,一派心不在焉的样子。 陈嫔瞥了她一眼,道:“你自睿王妃发动时,便有些魂不守舍,本宫也体谅你的难处,不过只一点,上回在慈宁宫,你贸然出头,非但没让太后厌恶了睿王妃,反倒一连数月都没对你有好眼色看,这一回,你再不能轻举妄动。” 安王妃张了张唇:“母妃……” “本宫知道你着急,元贵妃比你更着急,叫她去动手便是,你与睿王妃又没深仇大恨,难道几日也等不得?”陈嫔摆摆手道,“若你执意如此,本宫也只能丑话放在前头,真出了事,本宫可保不了你。” 安王妃脸色一白,是彻底没了念头,王爷自来听母妃的话,真出了事,母妃说不保她,王爷恐怕一句话都不会说。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清醒过来时,天已是黑的。 外间点着灯,昏黄的灯火闪烁,并不影响睡眠,会这时候醒过来,是因为旁边有个小东西在蠕动,一下一下的,动作不大,却不得安稳。 简珞瑶睁开眼瞧了瞧,原来她儿子不消停了,只是小家伙刚出生,没力气,挣脱不出襁褓的束缚,看着便有些滑。 听见动静,外间的郑嬷嬷忙过来,轻声问:“姑娘醒了?” 简珞瑶嗯了一声,问:“六六怎么不安分?” 郑嬷嬷瞧了眼屋里的沙漏,了然的道:“自小皇孙出生后快一个时辰了,只喝了些水,现在怕是饿了。” ☆、第99章 01.01 听到郑嬷嬷这么说,简珞瑶心疼了,一股柔软的情绪油然而生,轻轻拍打着小家伙,哄道:“娘的乖宝宝,小可怜,是娘错了,没注意到你还没吃饱。” 郑嬷嬷见她一只手托到小家伙脑后,却不没有大动作,便知她现在是想抱不敢抱,忙上前手把手的教道:“姑娘两只手抱着小皇孙,手肘托着他的后脑勺,只要别让小皇孙头往后仰空,便无事了。” 简珞瑶还傻傻的问了一句:“往后仰空了会怎样?” “小皇孙的身子骨软,只怕要拗断脖子了。” 简珞瑶闻言吓了一跳,抱着小家伙的手蓦然一用力,小家伙皱眉,小身子挣扎的更用力了,奈何小身板就这样,再用力也弄不出动静。 郑嬷嬷无奈的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小心,您稍微注意些便好了,抱得这么紧,小皇孙要不舒服了。” 仿佛是响应郑嬷嬷的猜测,小家伙皱着小脸,终于忍不住张嘴大哭起来。 “没吃饱东西,还哭得这么大声,小磨人精。”简珞瑶轻轻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子,才抬头道,“小人儿饿了,去请了奶娘来罢。” 郑嬷嬷见着简珞瑶的暗示,无奈道:“绿绮,你去将王嬷嬷请来。” 绿绮正在外间收拾东西,听到吩咐应了一声,放下手中伙计出去了。 郑嬷嬷却仍有些迟疑,看了简珞瑶好几眼,终是忍不住问道:“姑娘,您真的要……要自个儿喂小皇孙吗?” 简珞瑶正轻轻拍哄着怀里的小家伙,闻言头也没抬的道:“不是早说好了吗,王爷也同意的。” 郑嬷嬷无奈的抿了抿唇,心道就他们两个人说好的,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听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可主子便是主子,他们真打定了主意这般,她们也做不了什么。 郑嬷嬷劝解无门,只能上前帮着简珞瑶解了衣襟,小家伙已经趴在上边用力吸了,小嘴巴一松一紧的,奈何什么都没吸出来,急得大哭。 简珞瑶一手搂着他,一手拍着他的背,道:“用力啊,这点力气哪里够?” 郑嬷嬷不放心,双手托在小家伙身后,也道:“姑娘近来身子养得极好,奶/水想必是足的只是暂且不通,等小皇孙吃了这顿,奴婢拿热帕子来替您揉一揉,疏通疏通,省得小皇孙日后还这么吃力。” 简珞瑶点了点头,其实没听清郑嬷嬷说的是什么,她满腹心神都被胸前的小家伙吸引住了,看越急越用力,小嘴巴吮得飞快,心里头便一阵满足,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多时,绿绮把王嬷嬷引了进来,却只是让她在外间坐着,道:“王嬷嬷请稍等。” 王嬷嬷有些拘束,仍站着问道:“绿绮姑娘,奴婢听得小皇孙在哭呢,难道不需要……” 话还没说完,绿绮轻笑道:“自然要的,待我拿了碗来,你挤在碗里便是。” 王嬷嬷愣了一下,“挤,挤出来?为何不直接喂?” 绿绮看了看屏风后头,低声道:“嬷嬷不许告诉别人,我们王妃不喜如此。” 王嬷嬷听到这话,倒是恍然大悟了,她是自来奶惯了自己的孩子,想象不出自个儿孩子吮着别人的奶的模样,不过作为母亲,不喜欢孩子与其他的女子太过亲近,倒也正常。 知道她被选入宫后,她男人还特意叫了捎了话,伺候贵人最重要的是听话和闭嘴,少问少说,干好自己手上的活便尽够了。王嬷嬷谨遵教诲,见着绿绮小心的样子,立即一脸郑重的点头,呼吸都小心起来。 王嬷嬷打定主意当个哑巴,一心一意挤奶出来,听得屏风后头忽然传来简珞瑶的呼痛声,也只是吓了一跳,却不敢往深想,专注着手头上的活儿。 倒是绿绮问了一句:“姑娘怎么了?” “无事。”简珞瑶轻笑一声,道,“小家伙饿极了,在咬我呢,叫奶娘手脚麻利些。” 王嬷嬷已经挤了一碗出来,闻言忙起身问绿绮:“绿绮姑娘您看够吗?” 绿绮虽然没生养过孩子,倒是见自己的小姐妹红云带过,也帮过手,倒有些经验,瞧着满满一碗,笑了:“尽够了,嬷嬷先回去歇着,过一两个时辰,小皇孙饿了再请你来。” 王嬷嬷十分惊喜,王妃准备待会儿还用她,高高兴兴的道:“奴婢就在屋子里候着。” 绿绮亲自开了门送王嬷嬷出去,简珞瑶忍着身体上的不适,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片刻后,小家伙头一歪,小嘴离开了,简珞瑶抬头好奇的问郑嬷嬷:“这就吃饱了?” 郑嬷嬷笑道:“小皇孙刚出生了,喂奶也要慢慢来,这会儿喝两口,再过个把时辰又会饿的。” 说着,郑嬷嬷已经朝简珞瑶伸出手,笑道:“姑娘把小皇孙交给奴婢,奴婢抱他顺顺气。” 小家伙吃饱了便睡,简珞瑶待会儿有事,便让郑嬷嬷把他放到床的里侧,郑嬷嬷依言放了,嘴上却道:“姑娘也真是给自个儿找罪受,府里头这么多下人,小皇孙的奶嬷嬷就好几个,您要是不放心,奴婢和红云她们还能轮流盯着,哪用得着您自个儿亲力亲为?就是太太当年都没这般。” “六六乖着呢,吃饱了便睡,还有你们搭把手,也累不着我。”简珞瑶是真觉得自己这样根本算不上亲力亲为,除了喂奶和陪小孩子睡觉,其他事自有人抢着做,还真用不着她操心。 “姑娘当真是着相了,小皇孙这才刚刚出生呢,要闹也得有那个精力不是?再等两三个月,您就知道什么叫闹腾了。” “等他闹腾起来,再移到耳房去也不迟。”主屋隔壁的屋子,早叫人收拾出来,准备当孩子的婴儿房,简珞瑶和萧长风都希望孩子住得离自己越近越好,最好一举一动都听得到,不然还真不踏实。 郑嬷嬷心说小孩儿都是磨人的,本就黏亲生父母,这要真跟姑娘待惯了,到时候平白无故把人移出去,小皇孙未必会答应。 不过看着自家姑娘兴致勃勃的样儿,郑嬷嬷还是忍住了,没在这兴头上泼冷水,刚安顿好小主子躺下,便吩咐旁边的绿绮:“你去叫下边送盆热水上来,我替姑娘按一按另一边,省得小皇孙喝那边的时候又吃力。” 简珞瑶看着儿子安稳的睡颜,才想起孩他爹,问道:“这么久没见到王爷,他去哪儿了?” “姑娘您不知道,您睡着后,宫里头陆续来宣赏,那叫一个热闹。宫里来人,王爷一一见了,直到两刻钟前才消停下,王爷见您和小皇孙睡得安稳,不欲打扰,便去书房了,许是也有正事要处理罢。” 第132节 萧长风确实在书房,自来干净整洁的桌上,今日被他堆着七零八落的书籍,他也没注意,仍全神贯注翻着手上的书本,时不时在写满字迹的纸上落下一字,背后又写了注解。 这是在替儿子选名字。 萧长风想到自家王妃那般机智,儿子一生下来便定下了乳名,当下也摩拳擦掌,很有些跃跃欲试,准备给儿子取个寓意最好的大名。 当然了,圣人派人来宣赏的时候,没有给他儿子赐名,萧长风是有一瞬间低落的,他觉得自家儿子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连诚王家的女儿都能被圣人亲自赐名,偏自家孩子没有,不免为自己儿子感到委屈。 不过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诚王是自个儿在圣人跟前替他女儿讨来的恩赏,萧长风却不欲如此,他也知道自家太过高调,生了皇长孙本就众人虎视眈眈着,这孩子要是又被圣人看重,危险程度便直接翻倍了。 既然圣人没赐名,萧长风打定主意不叫自家儿子委屈,势要取个最好的名字来,先叫着,待要上玉牒的时候给圣人过个眼,也就算定下来了。 萧长风正埋头专研的时候,长顺轻轻叩了两下门,站在屋外道:“主子,王妃醒了,又叫人请了小主子的奶娘过去,想来小主子是饿了。” 闻言,萧长风立刻搁了笔,起身道,“去王妃院子。” 长顺应了一声,忙开了门迎萧长风出去。 院子太大有时候并不方便,萧长风自书房到湘兰院,便是他大步流星,一刻不耽搁,进院子也过去一刻钟了。 小家伙早已睡熟,倒是郑嬷嬷正拧了帕子要给简珞瑶按摩。 简珞瑶衣襟大开,酥胸半露的躺在床上,场面极为香/艳。 萧长风没让人通报,推开门便进来了,两三步绕过屏风,这么短的功夫,简珞瑶和郑嬷嬷也来不及收拾,美景全被萧长风尽收眼中。 看了好几眼,萧长风面无表情,勉强自己的视线从床上挪开,声音略带沙哑的问道:“你们做什么?” 毕竟是睡了快两年的枕边人,萧长风一身/禁/欲的气质,面无表情,语气平静无波,端的是一派自然,简珞瑶却最是清楚不过,萧长风略显沙哑的声音,早已出卖了他的心思。 不过简珞瑶知道却并未出声,大大方方的摊在床上,屋子里烧着碳,暖烘烘的,露了肌肤也不觉得凉。 郑嬷嬷忙起身行礼,回道:“王妃没喂养过,有些不通,小皇孙吸得吃力,奴婢便替王妃按一按,疏通了后,小皇孙也就不必那般辛苦了。” 萧长风抿了抿唇,忍不住又瞧了一眼,简珞瑶为了方便喂孩子,穿着是暗红色的系带睡袍,随时可以拉开领子,如今满身雪白的肌肤,和热烈又不失庄重的红色相映成辉。 第一眼勉强可以稳住心神,第二眼萧长风却有些把持不住了,眼神转黯,往前走了两步,沉声道:“怎么做的,本王也来试试?” 郑嬷嬷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这粗活还轮不到王爷来做,不过她旋即想到王爷除了自家姑娘,没旁的女人,姑娘怀胎十月,王爷也忍了不少日子,这血气方刚的年纪,已属不易,如今又见了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哪还忍得住? 索性自家姑娘刚生完孩子,他们便是想出格也没这个条件,只能饮鸩止渴,郑嬷嬷并不太担心,便也不做这个碍眼的人,忙笑道:“这个没讲究,将热帕子按在上边,用力揉搓便是,此事就劳烦王爷了,奴婢外边还有事,先行一步。” 不等简珞瑶和萧长风做声,郑嬷嬷已经快步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两人。 萧长风先前不过是一时冲动,他性子自来端方,跟简珞瑶在一起之前,连接/吻都不会,便是觉得有辱斯文,跟简珞瑶行那闺房之乐时,倒是能安慰自己夫妻之间,天经地义。 可这一遭却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分明是他自己起了别的念头。 且郑嬷嬷表现得再善解人意,那一幕也被她瞧见了,萧长风再无法安慰自己,回过神来后便有些尴尬,掩饰性的咳了咳,还没来得及说话,简珞瑶已经道:“王爷愣着作甚?再不快些水都凉了。” 萧长风眼神闪了闪,两步走到床前,在床沿上坐下,接替郑嬷嬷的位置,重新绞了帕子,趁热敷在简珞瑶胸前,然后覆手上去,隔着薄薄的帕子,不轻不重的揉捏。 郑嬷嬷和萧长风的服务,虽说动作没什么差别,感觉却是不一样的,简珞瑶舒服的闭上双眼,一会儿轻了,一会儿又重了的瞎指挥,不然便是舒服的呻/吟,嘴里就没停过。 萧长风手上没断过,又见着简珞瑶小嘴张合不停,勉强一本正经起来的心思,也渐渐被带歪了。 渐渐变得心猿意马起来,不知何时,萧长风手中的帕子都掉地上了,双手齐上,捏得简珞瑶那处微微发红,泛着粉色,犹如雪地红梅,更让他把持不住,忍不住垂下头。 简珞瑶细细的喘气,身体一阵舒爽,只片刻后感觉有些不对劲,忙一掌拍了萧长风的头,毫不客气的道:“越活越回去了,你儿子的口粮也抢?” 简珞瑶这一掌力气不算小,啪的一声甚是响亮,却不至于把萧长风打懵。 萧长风懵逼的原因是,嘴里吞咽过后才反应过来,他居然把儿子的母乳给吸出来,后知后觉的萧长风整个人都惊呆了,也有些无法接受这么孟浪的自己。 简珞瑶其实也觉得很羞耻,不然反应不会这么大,夫妻俩很久没亲热了,一时有些忘情,但萧长风的举动太挑战她的三观。 不过此时见了萧长风愣神,简珞瑶明白他也是情不自禁,心气倒顺了,拍了拍萧长风的手背,笑道:“王爷不必如此失措,仅此一回,想必六六不会介意的。” 萧长风觉得自己还可以解释一下,低声道:“王妃那儿……又大了许多,一时失态,还请王妃见谅……” 简珞瑶抿唇,心里一阵甜蜜,其实她虽然对萧长风有信心,可女人难免多愁善感,怀着孩子时,看着自己越来越走形的身材,简珞瑶偶尔也感到恐慌,此时萧长风的失态,无疑是对她最好的安抚和赞美。 缓过神来后,简珞瑶彻底安心了,睨了萧长风一眼,道:“六六再过会儿便要起来喝奶了,王爷若无事,倒不如陪我们母子睡会儿。” “求之不得。”萧长风立即站起身,脱了外衣。 简珞瑶往中间挪了挪,却不敢靠小家伙太近,怕不小心压坏他,至少隔了两个巴掌的距离。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养孩子的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便到洗三了。 而简珞瑶也终于体验到,郑嬷嬷说的磨人,到底是什么感受。 想要养好新生儿,便一定要细心耐心,小家伙肠胃弱,一次喝得奶少,几乎每个时辰要喂一次,白日也就算了,屋子里有人守着,只要困得迷迷糊糊时,只要掀开被子,便有人帮忙照料着。 夜里却真真是折磨人,起来数次,除了喂奶,还要把尿。萧长风不肯去睡隔壁和书房,非要在屋里住着,他是主子,简珞瑶都没意见,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是有萧长风,郑嬷嬷和丫鬟们为了避嫌,便没在屋子里守夜,虽说隔壁一点动静都听得到,随时能进来伺候,但未免有些麻烦,因此大多数时间,萧长风都宁愿自食其力。 夫妻俩分工合作,简珞瑶仍只负责喂,萧长风负责其他一切琐事,一开始连孩子都不敢抱的男人,现在给孩子换尿布和把尿的动作,比简珞瑶还麻利。 好在萧长风这两日告了假,年初衙门也没什么大事,安心在家陪着妻儿,夜里被折腾得狠了,白日还可以补一补眠。 眼看着洗三一过,萧长风就要去上朝了,郑嬷嬷见劝说不过他们,便出了个主意:“姑娘不然让小皇子睡外间的软榻上,夜里叫奴婢们轮流守了,小皇孙饿了便抱过去给您喂,索性小皇孙平时很安静,只要及时喂了奶,便不会发出太大的动静,好叫王爷睡个囫囵觉。” 郑嬷嬷着实怕王爷身体撑不住,连嫌也顾不上避了,心想自家姑娘还在坐月子,恶露未清,再猴急也办不了事,她们要避嫌,最起码也要小皇孙满月以后。 简珞瑶也知道萧长风辛苦,当下便应了,郑嬷嬷这才安了心,出去张罗洗三的事。 满京城的人,都等着看这个皇长孙,睿王府办的洗三宴热闹非凡,上门祝贺的人络绎不绝。 简珞瑶是产妇,安心在屋里坐月子,她现在除了如厕,其余时间连床都下不得,热不热闹的,跟她也没多大关系。只是吉时到了,郑嬷嬷和几个稳婆进来把小家伙抱出去的时候,简珞瑶还真有些不舍,忙问:“外边炉子烧好了?水可是热的?” 简珞瑶不是没见过洗三的风俗,把小婴儿脱光了往水里扔,若是夏天也就罢了,这冬日里天寒地冻的,成年人不穿衣裳都未必受的了,更何况这么脆弱的小婴儿? 私心地,简珞瑶很想废了这样的陋习,说是洗三洗百病,可多少婴儿过不去这个坎,毕竟这是一场风寒就能要人命的时代。可简珞瑶能力有限,自己都做不了主,更保不了孩子。 她能做的,就是顶住压力,坚持在产房里办这场仪式——按规矩是要在门口摆了香案,在廊下办的。 又叫人在产房里烧了几大盆碳,洗三的水换成热水。 稳婆领的赏钱多,又忌惮睿王府的权势,见着这好几处不合规矩之处,劝过之后也不敢多言,只得依了简珞瑶。 可即便如此,简珞瑶也安不下心来,自孩子被抱出去后,便一直翘首以盼。 偏郑嬷嬷出去都一两刻钟了,还没把人抱回来,简珞瑶心里头放心不下,忙叫了绿绮去找。 绿绮出去了好一会儿,才把郑嬷嬷带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客人,是安王妃诚王妃和平王妃三人。 简珞瑶不必应付太多人,可妯娌想进屋来看她,却也是不好拦的。她先瞧了自家孩子一眼,见平平安安的,心里头这才放下心来,抱着孩子亲了亲,这才瞥了郑嬷嬷一眼,道:“大嫂二嫂和四弟妹进来,还不赶紧伺候着?” 郑嬷嬷脸色虽不太好,到底麻利的应了,张罗屋里的丫鬟们去端茶倒水搬椅子来。 安王妃是长嫂,率先落了座,笑着寒暄:“弟妹生产,原是该早些来看望的,可元宵那日都在宫里,走不开,后边几日又怕弟妹这儿忙不开,不忍添乱,倒拖到今日才上门,还望三弟妹见谅。” “都是自家大人,大嫂委实客气了,倒是我这儿不方便招待,怠慢了你们,待我养好身子后,定好好给你们赔罪。” 简珞瑶把“养好身子”几个字咬得重,安王妃和诚王妃脸色不太好,总觉得简珞瑶这是在讽刺她们见不得她好。 新婚的平王妃却是一派纯真,笑道:“三嫂太谦虚了,你虽在坐月子,可这气色好得我都自愧不如呢。” ☆、第100章 01.01 平王妃这话一出,安王妃和诚王妃脸上的笑容,都僵硬得几乎挂不住了。 若说简氏是在暗讽她们不安好心,这会儿故意进来瞧她的热闹,那路氏这话就是在笑她们这回得失望了,简氏刚生完孩子,身子调养得好,气色红润的连她们都比不上,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简珞瑶抿唇轻笑,全当没瞧见几人的神色,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们寒暄。 安王妃她们也确实不想看简珞瑶这张容光焕发的脸,便没在屋里耽搁太久,坐了会儿,便找由头告辞了。 “我今儿也确实不方便招待两位嫂子和弟妹,改明儿出了月子,再请你们来好好聚一聚,还请大嫂二嫂和四弟妹见谅了。”简珞瑶笑得温和,“嬷嬷,替我送送大伙儿。” 安王妃亲热的拍了拍简珞瑶的手,笑道:“三弟妹就是太客气了,不过等你身子好了,确实应当聚一聚。” 简珞瑶笑盈盈的点头,瞧着氛围十分融洽。 郑嬷嬷应了一声,亲自将三人送去了侧厅。 听着廊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简珞瑶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低头看了看依偎在自己身侧熟睡的小家伙,沉声问道:“绿绮,怎么回事,稳婆先前说了,洗三的仪式简单,至多不超过一刻钟,怎么六六要去那么久?” “奴婢也不太清楚,去厅里的时候,正好瞧着安王妃她们在轮流抱小皇孙呢。” 郑嬷嬷送完人进屋,听到绿绮的话,面色一沉,怒道:“那几位心思深着呢!” 简珞瑶的脸色也瞬间沉下来,问:“怎么回事?” “洗三后奴婢本想把小皇孙抱回屋里,偏安王妃诚王妃并几个太太见了小皇孙,爱得不行,非要带去侧厅好好抱一抱,说是香亲一阵。这两位身份不同,是小皇孙的长辈,奴婢也不好拒绝,原想着她们真心慈爱小皇孙,又这么多人都瞧着,想来定会考虑到小皇孙泡过水的身子,不能在外边久待,便依言抱了小皇孙过去。” “谁料这几位抱起来就没停了,把咱们小皇孙小皇孙当香饽饽,传了这个给那个,说是要沾一沾喜气,还有平王妃,也在里头凑着热闹,不消停。奴婢人微言轻,说话没人听,咱们太太和安宁侯世子夫人忍不住劝了一句,却险些被诚王妃反将一军,扣一顶挑拨您和她们妯娌感情的帽子。其他人见了这情形,便更不敢开口了。” 郑嬷嬷一脸后怕,“若不是姑娘及时派了人来寻,咱们小皇孙还指不定要在外边冻多久。” 简珞瑶皱眉:“侧厅里头不也烧足了碳吗?” “就是险恶在这里头,有个夫人近来鼻子难受,闻不得太呛的味道,便叫人开了一扇窗,外头的风呼呼吹起来,里头烧着火,大人倒也不会冻着,可咱们小皇孙身子娇贵,若不小心吹到了风,可如何使得?” 简珞瑶将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没吭声,郑嬷嬷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门却被敲了两下,是白露的声音:“王妃,太太过来瞧您了。” 郑氏今儿满心欢喜的来参加自个亲外孙的洗三宴,却被席上的事弄得万分忐忑,勉强坐了会儿,见了安王妃等人重新回到席上,她再坐不下去,找了个由头来简珞瑶的屋子了。 简珞瑶一见她娘的脸色不太好,心里也猜得到她为何过来,想来跟郑嬷嬷说的事一样。 “瑶儿啊。”出乎简珞瑶的意料,郑氏一坐下并没有急吼吼的说正事,而是打量了简珞瑶好一会儿,脸色既欣慰又忐忑,拍着简珞瑶的手道,“这气色还真不错,看来确实没遭大罪。” “午时发动的,到申时便生完了,听太医和稳婆说确实很快呢。” “你是生的头一胎,这般顺利,已属难得。”郑氏说着,又看了看床里头安睡的小家伙,眼神柔下来,问,“孩子就住你屋子,没另外安置?” “这几日不□□心,便叫他随我睡,屋子早布置好了,等出了月子便移过去。” 郑氏便点头道:“娘只是问问,没有要说你,索性这坐月子里,你跟王爷也不同房,只要你不嫌折腾,自己带也更放心些。” 简珞瑶乖巧的点头,没再作声。 郑氏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收起来,叹了口气:“你说这安王妃和诚王妃怎么又凑一块去了?以前不是一向不合吗,这在对着你的时候倒是有默契了……还有那平王妃,也不只是真单纯,还是怎样。” “安王妃和诚王妃……”简珞瑶缓缓道,“她们平日不和归不和,都是小打小闹罢。以前都没子嗣的时候,我们几个都一样,她们娘家比我好,我在宫里头比她们更得脸,两厢平手,真想在妯娌里头拔得头筹,还得靠子嗣。” “这不,从安王妃怀孕起,到诚王妃,再到我,细数下来,这里头的明争暗斗,便没消停过。” 郑氏却是一脸怒容道:“她们怎么争怎么斗我不管,怎么能把手伸到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席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们就不怕闹大吗?” 第133节 简珞瑶眯了眯眼睛,笑道:“娘看见她们做了什么?” 郑氏张嘴,想说的话一大堆,可是这会儿却发现毫无头绪,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有些着急。 “即便说起来,安王妃和诚王妃的举动,也只是见了侄子欣喜难耐,一时舍不得放下,多亲热了一阵罢了。再说六六身上包得严实,屋子里又烧足了火,再稳妥不过。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们坦坦荡荡。”简珞瑶抿唇道,“若六六无事,这个闷亏只能自己吞了,要闹起来也是我平白无故的冤枉。倘若六六真被冻着了,那也是小孩子身子弱,本就多病多灾,她们顶多失了些分寸,能担多大的责任?” “难道就任由她们这般肆无忌惮?” 简珞瑶一时沉默,郑嬷嬷忽然道:“说起来也是安宁侯夫人不在,她是王爷的外祖母,连太后都礼让三分,侯夫人若再场,她们这番心思便行不通了。” “是呢,以侯夫人的辈分,阻止她们胡闹,自不在话下。”郑氏缓缓点头,又问,“侯夫人今儿为何没来?” “世子夫人说侯夫人昨儿夜里受了冻,又有些发热,唯恐传了病气过来,便索性算了,下回再来。”郑嬷嬷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老侯爷是来了的。” “老侯爷都来了,侯夫人若是身子爽利,不可能不来。”郑氏想了想,道,“既然侯夫人昨夜感染的风寒,你们事先都不知道,安王妃和诚王妃想必也不知情,今日这事莫非是临时起意?” “配合得倒真真是默契。”简珞瑶轻笑一声,对郑氏道,“娘进来也有一阵子了,怕引起外边的注意,您先回去罢。” 郑氏不放心的看了简珞瑶几眼,知道她是想支开自己,顿了顿,还是依言起身道:“那娘就先走了,不给你添乱,你自个儿也多注意些,坐月子时少些忧虑,不然以后容易头疼。” “娘尽管放心,我平日里吃饱了便睡,脑子根本不想事。” “脑子不想事那不成猪了。”郑氏嗔她一眼,勉强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出了屋子。 郑嬷嬷跟简珞瑶这么久,也瞧得出简珞瑶神色不对,送走郑氏后便问:“姑娘可是又想到了什么?” “我先还真以为安王妃她们先前进来,是想瞧瞧我憔悴的样子,若不是刚刚这一分析,倒被她们唬过去了。” 郑嬷嬷脸色微变:“姑娘的意思是?” “恐怕看戏是假,为证清白是真。” 郑嬷嬷恍然大悟的道:“她们是借来看望姑娘的名义,将小皇孙平安送回来,这会儿小皇孙健健康康的,瞧不出不妥,便是告诉姑娘,日后小皇孙身子不适,与她们没任何关系。” 简珞瑶点头,沉声道:“想得还真美,又要使坏,还要名声好听,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绿绮也在一旁道;“可不是,就算咱们拿不出证据,难道就没明眼人,瞧出她们的险恶用心了?” 郑嬷嬷若有所思的问:“姑娘打算怎么做?”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午膳过后,因为简珞瑶在屋里坐月子,没有女主人出来照顾客人,女眷这边散得便比较早,饭后喝了杯茶的功夫,便各自告辞了。 郑嬷嬷亲自送了女眷们出院子,正走到大门口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急匆匆往这里赶,郑嬷嬷停下脚步,斥道:“绿绮!你急急忙忙的,连规矩都忘了吗,冲撞了贵客怎么办!” 绿绮满脸焦急的朝郑嬷嬷福身:“嬷嬷,奴婢现在有急事,您通融通融。” 郑嬷嬷却皱眉,当着众人的面便开始教训起来了:“规矩的白学了?再大的急事,也不能这般毛躁,给王妃丢了人,仔细你的皮!” 这么一闹,走在前头的安王妃和诚王妃也不由停了脚步,后头的人跟着停下瞧热闹。 她们自然认得绿绮,也是简珞瑶跟前得脸的大丫鬟,没少陪简珞瑶出去应酬。 安王妃自然也想看热闹,不过她自诩是圣人的长媳,身份不一般,见郑嬷嬷和绿绮闹得不好看,当下便道,“三弟妹如今正在坐月子,管不得你们,可你们也不能这般胡闹。” 郑嬷嬷连连点头:“安王妃说得是,是奴婢思虑不周。”说罢瞪了绿绮一眼,“愣着干嘛,还不快给贵客们道歉下去?” 安王妃耍了长嫂的威严,又被简珞瑶的奶嬷嬷这般捧着,心下舒爽。 诚王妃却见不得她这般得意,不屑的嗤笑了一声,目光转到绿绮身上,张口便问:“你行色匆匆的,是要去做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诚王妃嗓门不小,她看绿绮一脸着急,郑嬷嬷又心虚的模样,第一反应是简珞瑶出了什么事,她的心腹才这么遮遮掩掩的,自然恨不得当场揭穿,越多人听见便越好。 这不,连站在最末尾的女眷,都忍不住伸长脖子来听着。 绿绮在诚王妃的“质问”下,纠结了片刻,终于咬牙道:“奴婢奉王妃之命,前去请太医来,小皇孙不知为何忽然开始咳嗽,也不知是不是洗三时受了寒!” 安王妃和诚王妃不料竟是为这个,脸色微变,然而绿绮的嗓门不比诚王妃的小,众人全听见了。 郑嬷嬷也脸色大变,不等安王妃和诚王妃反应过来,忙对绿绮道:“这么大的事,你还愣着干嘛,快些出去啊?耽误了小皇孙看病,你有几个脑袋来赔!” 绿绮吓得脸色发白,连行礼都忘了,拔腿便跑,风儿似的跑出了大门。 安王妃脸色难看的道:“这底下的人也太不经心了罢?洗三完我送小侄子去三弟妹的那儿的时候,小侄子身子骨好着呢,怎么也不像是着了凉的样子。” 诚王妃忙附和道:“可不是呢,定是底下的人伺候不周,才让小侄子遭了这罪。” 郑嬷嬷点头称是,旋即又道:“不过倒也未必全然如此,听那传说里头,中毒都有个潜伏期呢,说不准小皇孙真是洗三的时候受了寒的。” 这句话一出,原本还只是猜测的众女眷,都忍不住悄悄打量着安王妃和诚王妃。 安王妃和诚王妃心里头再恼怒,也知道自己这是着了道,郑嬷嬷和绿绮方才的表现,分明就是挖了坑让她们自个儿跳,不管这孩子今日是不是受了风寒,总归跟她们逃不脱干系的。 两人一时悔恨,不该想这么个不靠谱的法子,就那么会儿功夫,哪能真把那小子冻着?反倒是她们,名声搭进去了,便是捕风捉影的消息,京里头那些长舌妇,也要说一说她们暗算新出生小侄子的过程。 诚王妃还想说什么,安王妃瞪了她一眼,沉声道:“既然小侄子身子不适,想来弟妹也着急着,咱们就不给府上添乱,先走一步了。” 这个时候越说越错。 郑嬷嬷态度倒是没变,好像方才的暗讽是只是众人的错觉,仍客气又殷勤的将众人送到门口。 因着客人太多,马车一辆辆牵过来,身份稍微低了一些的,便排在后边走。等最后几位女眷上车的时候,绿绮已经麻利的将太医请过来了,是用睿王府的马车请的。 她们不认识太医,是绿绮大嗓门将人请下车时,她们听见她在喊“张太医”,几位女眷一时面面相觑,心道这才不到两刻钟,便把太医请来了,急成这样,皇长孙是不是真不好了? 后院忽然请了太医来,动静大得连在前头招待客人的萧长风都有耳闻了,他一时忐忑,也没心思招呼了,露了心不在焉的脸色,众人便乖觉的主动告辞,萧长风也没有挽留,一时送了客,匆匆回了湘兰院。 简珞瑶屋子里的却一阵安详,小家伙刚吃饱,还没睡着,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线,看着床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简珞瑶爱得不行,将小家伙搂在怀中亲了几口。 郑嬷嬷阴沉了大半日的脸色,终于彻底放晴了,一脸后怕的道:“幸好太医瞧过了,咱们小皇孙身子骨好得很,一点影响都没有。” 简珞瑶把脸从儿子香香软软的身子中抬起来,低声道:“不过这外头可得打点了,有人来打探消息,就虚虚实实的透出去。” 郑嬷嬷点头,阴笑道:“姑娘放心,这回定叫她们脱层皮下来,叫她们不怀好意算计在先!” “传言而已,就是名声受些损害,应该没旁的效果了。”简珞瑶漫不经心的道,“只是让她们瞧瞧,我往常不与她们计较,只是没碰到底线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也不是任人算计的,更别妄想把手伸到我孩子身上。” 萧长风匆匆进屋,见了简珞瑶怀里的小家伙没什么异常,先是松了口气,忙问道:“听说你们匆匆请了张太医来,可是王妃和孩子出了事?” 简珞瑶挥手叫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正想给萧长风解释,见怀中的小家伙蹬了蹬小腿,闭上小眼睛,便知道他是困了,便将解释的事放一边,先给小家伙好生安顿在床上。 萧长风一身酒气,本想上来帮忙,一凑近便瞧见简珞瑶不由自主皱了下眉,忙退了两步,将外衣脱了扔在椅子里。 简珞瑶已经把孩子安顿好了,见状摆手道:“脱了外衣也没用,酒气还在。” 萧长风彻底没脾气,索性离了简珞瑶几步远,端坐在椅子里,问:“到底怎么回事?” 洗三宴一过,京里的勋贵圈子,对皇长孙的议论并没有因此降下热度,反而讨论得越来越热切了。 皇长孙在洗三宴上不幸感染了风寒,身子越来越弱,虽然这一说法至今未得到睿王府的回应,不过太医每日都去睿王府请脉,睿王每日出府上朝时脸色都不好,都已经叫他们忍不住多想了。 更有睿王府的下人透露,说是睿王妃院子里的婆子和丫鬟们,近来脸色都板着脸,稍有不慎便训斥他们那些底层下人,整个王府气氛很有些严肃和压抑。 因着这些传言,便是没有确切的消息,外界也信了几分——不然以睿王喜得麟儿的情况,这会儿正意气风发着,何至于如此愁眉不展? 皇长孙身份自是不同,几乎是全民关注,更何况许多人传言,皇长孙身子不好,甚至与安王妃和诚王妃都脱不开关系。 分分钟脑补出一场皇家大戏。 勋贵圈子自来最爱听皇家秘闻,一开始只是捕风捉影的传言,越到后面竟然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连圣人都有所耳闻。 这日早朝上,商议完公事,圣人没让退朝,而是喊了萧长风出来:“老三,太医每日给皇长孙请的平安脉是何情况?” 被点名的萧长风还没反应,安王和诚王先吓了一跳,流言闹得这么大,他们不可能不清楚,事实上这些日自很有些惴惴不安,顾不上希望皇长孙直接夭折,只求这事别真扯到他们身上便万幸了。 偏老三是个阴险的,虽面上没指控他们的王妃心思险恶,可睿王府只要一日不出面澄清,他们便在流言里摘不掉这顶帽子。若万一传到圣人耳朵里…… 如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然而每人在乎安王和诚王的心思,萧长风出列,老实回答道:“回父皇,太医说孩子身子健康,并无不妥。” 此话一出,引得许多听过八卦的大臣隐隐侧目。倒是安王和诚王俱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且父皇未必就是兴师问罪,或许是真担心皇长孙的身子呢。 圣人却沉声道:“可这些日子朕怎么听过好多回,说朕的长孙要不好了,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这类传言儿臣也有所耳闻,只是奈何公事繁忙,没功夫彻查,今日父皇也提起了,儿臣想请个恩典,请父皇一定替儿臣将这个乱传谣言之人找出来,此人心思险恶,诅咒皇长孙,其心可诛!” 圣人看了萧长风几眼,好半响后,才抿唇道,“你说的是,此等心思险恶之人,定要查出来以儆效尤!” 只是话说到这儿,圣人却话锋一转,道:“不过长舌多是妇人,朕也不便出面,此事便叫皇后负责罢。” 萧长风闻言心里一跳,虽面上恭敬的应了,却不知圣人叫皇后出面,是不是已经清楚来龙去脉? ☆、第101章 01.01 皇后虽说没有圣宠,却因太后的支持,管着宫务大权数十年不动摇,元贵妃气焰最嚣张的时候,也只能逼得皇后退避三舍,却至今从皇后手中把凤印夺过来。 像皇后这般无宠爱却有尊荣,后宫众嫔妃背后笑话她身为中宫之主,却被个婢子出身的女人压在头上,在这之余,也不得不羡慕皇后一声,到底是太后亲口要封后的人,有太后保驾护航,皇后只要不出岔子,圣人轻易不会废后。 别看圣人将元贵妃宠得无法无天,这大事上却从不糊涂,圣人一不废后,二不立太子,又有太后坐镇,元贵妃就算再嚣张,也翻不出花来。 不过之于皇后,单靠太后的支持,心里也不免心虚。 太后身子自来不好,前些年一直在慈宁宫闭门不出,说是静养,实则是不理俗事,如今要不是元贵妃气焰太过,险些逼得皇后让权,太后也不会在这个当口重回后宫。 可说句大逆不道的,太后毕竟年迈,别说宫里头,全天下都是圣人说了算,圣人头一次吩咐皇后办事,皇后也很想办得妥妥当当的,可这事叫她委实有些左右为难。 “还能怎么查?消息传成这样,睿王府几时请的太医都知道,这事怎么说,跟睿王府也脱不开干系!万岁爷自来不管这些,可如今既然插手了,那便是要彻查的意思。”皇后沉声道,“可另一头,万岁爷也知道母后平素偏心睿王妃,如今睿王妃又一举生下皇长孙,瞧母后那样儿,真是疼到心眼里去了,这才叫本宫负责此事,到时母后若要怪罪下来,本宫可不得担这个责任?” 苏姑姑凑到皇后跟前,低声提醒:“可万岁爷金口玉言,主子您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啊。” 皇后一怔,悠悠道:“是啊,万岁爷都说了,本宫还不得好好查办?” “奴婢觉得,这也未必就是坏事。”苏姑姑冷不丁的道,“奴婢一直觉得,太后娘娘这出来的日子,也未免太巧了,三皇子大婚,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年岁相差都不大,就这两年的事了,等几位皇子全成了亲,万岁爷年岁也大了,到时候百官可不要急着请立太子?” “太后娘娘的心思,奴婢不敢揣摩,可怎么说也不会是长春宫那位,至于万岁爷,这心思就更捉摸不透了。”苏姑姑说着顿了顿,话中意思不言而喻,打量着皇后的神色,才继续道,“万一母子两意见相悖,太后娘娘是万岁爷的生母,万岁爷不可能真同太后计较,可万岁爷心里有火,也得发出来不是?到时候就怕这宫里最受太后喜爱的主子您,无辜成了出气筒。” 皇后闻言抿唇,脸色变了又变,终是没吭声。 “如今好容易万岁爷注意到您了,您好好表现,若能一举入了万岁爷的眼,也免得日后担忧不是?” 皇后想了许久,还是有些迟疑,“可母后如此照拂本宫,本宫若这般,岂不成了白眼狼?” “主子委实想多了,您本就是奉旨行事,这要不要查,并非您说了算,太后娘娘自然能理解,这另一点,咱们还都不清楚万岁爷究竟何意呢。”苏姑姑轻笑道,“虽说睿王府脱不开干系,可到底犯的什么错,全凭万岁爷的意思,他若是想轻拿轻放,顶了天也就是失察之职。” 皇后恍然大悟的道“睿王妃刚生完孩子,在坐月子,管家一事稍不尽意也能体谅,睿王是男人,更不会插手这些后宅之事……” 苏姑姑点头道:“主子您瞧,睿王府这不就摘脱出来了吗?”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没再搭苏姑姑的话。 第134节 关于圣意,简珞瑶和萧长风也正关起门来琢磨着。 萧长风的本意并不想告诉简珞瑶此事,毕竟她还坐月子,知道了除了忧心,也别无用处。不过圣人在朝堂上无故问起皇长孙的身子,还下旨叫皇后彻查京中流言的事,几乎这些大臣刚一下朝,消息便传满整个京城了。 圣人说的是流言,处于流言中的几家自然都不得安宁,生怕被牵扯进去,但是流言外的人们也未必就安稳了。 他们虽不是话题人物,却肩负着传播流言的责任,谁知道万岁爷是什么意思,万一把他们这些瞧热闹的也拉进来杀鸡儆猴怎么办? 一时间京里头人人自危。 简珞瑶是睿王妃,王府里头唯一的女主子,她就算是在坐月子,这么大的事,府中下人也不敢自作主张的瞒着她。因此萧长风还没回来,简珞瑶便已经知道了。 为迎合简珞瑶的要求,萧长风先去浴室洗漱了,换了干净的衣裳,才进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把床上的儿子抱起来逗弄。 小家伙性格好,睡觉的时候逗他也不生气,萧长风把他抱起来,他就在萧长风怀中换了个姿势,安心的窝在他怀里,继续睡着,还砸吧了一下小嘴。 萧长风眼底染上一丝笑意,问简珞瑶:“六六吃了吗?” “王爷放心,刚吃过了,也把了尿,让他安心睡罢。”简珞瑶笑盈盈的,看着越来越有奶爸风范的萧长风小心把孩子回原位,盖好被子。 萧长风自进门起,便没提朝上一句,简珞瑶知道他是不想叫自己多心,不过她既然知道,便不打算装傻,抿唇道:“我原以为这事只在京里传一传便是了,没成想连父皇都惊动了。” “王妃知道了?”萧长风手上顿了一下,倒也不十分意外,安顿好孩子,坐在床边道,“父皇自来不管这些,大嫂滑掉一个已成型的男胎,二哥的庶长子无故夭折,父皇都只过问一声,从未叫人彻查过,原以为咱们这点小事,他也只当不知道,却不想还特意下旨叫母后去查。” 简珞瑶挑眉:“王爷的语气,似乎有些担忧?” “父皇要追究,原也不是问题,只是此时他特意叫母后去查,不知是无意,还是暗示咱们这归属后宅事物,是咱们府里没约束好下人,才导致流言漫天的。” “王爷想的是咱们,我想的却是父皇会不会是敲打安王妃和诚王妃,他早知道她们用心不纯呢?” 萧长风愣了一下,点头道:“王妃说得也不无道理。” “我知道王爷是关心则乱,怕我惹了父皇不喜,不过。”简珞瑶顿了顿,轻笑道,“我总觉得不是坏事。” “此话怎讲?” “相比起安王长子夭折和安王妃滑胎,咱们府里的着实是件小事,却能惊动父皇,是不是说明父皇本身就注意咱们?” 萧长风眼神一闪,简珞瑶又道:“或者说,父皇是真的在意咱们的孩子?” 虽说自简珞瑶嫁给萧长风起,出于对萧长风的愧疚,和看在太后也喜欢简珞瑶的份上,圣人对她一向颇为照拂,可在她生孩子之前,圣人的照拂都表现在恩宠方面,比如赏赐,称赞。 唯一算是破例的,是简珞瑶怀孕后给了她享受御膳房的例。可那回也并非偶然,一来太后兴致高昂,圣人上赶着添兴头,二来萧长风事办得好,圣人为了鼓励萧长风,特意厚待了简珞瑶——这也是世人常说的封妻荫子。 但除此之外,圣人也没给简珞瑶其他的优待,直到简珞瑶生产那日,圣人的表现才叫所有人跌破眼镜,要知道,朱太医自从成了圣人的专属御医之后,再没轻易替旁人问诊过。 太后和元贵妃能被朱太医亲自看诊的待遇,是圣人亲口吩咐的,可太后和元贵妃在圣人心中的分量,也是众人有目共睹。圣人能吩咐朱太医去守着简珞瑶生孩子,可见他是有多怕她不能顺利生产。 更别提元宵宫宴上,圣人又特特叫伺候自己的李成送了千年人参过去,皇长孙一出生,比之前给诚王庶长子和长女的赏赐,厚了整整一倍。 如此种种,不可能是冲着简珞瑶去的,十有八/九就是看重新出生的孩子了。 萧长风不是没想到过这一点,只是他有些不解,李氏的事他至今还没摸透,派人暗查了数月,得到的结果都是李氏温婉大气,跟元贵妃沾不上半点边,而且她也根本没怀过孩子,太医院没有任何出诊记录! “铁证如山”之下,萧长风原本就是毫无根据、仅凭直觉的猜测,这会儿也不得不动摇了,暗想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的时候,他父皇的表现,让他再一次起了疑心。 若不是他想多,那边是过去之事太过隐秘,不能宣而告之,所以才怎么也查不出来真相。也正是因为如此,圣人毫无来由的看重他儿子,萧长风比起高兴,更多的是反而是担心。 男人对于无法掌控的事,总是比女人多几分戒备和敌意。 不过萧长风不打算让简珞瑶操心这些,心里头各种念头一闪而过,却只是抿唇笑道:“王妃所言甚是。” 简珞瑶怀疑的皱了皱眉,看向萧长风:“父皇另眼相待,王爷也不高兴?” “并非不高兴,只是怕保护不了你和六六。” 简珞瑶挑眉,轻笑道:“王爷英明神武,怎么如今对自己这般没信心了?” 萧长风却转移话题道:“虽说王妃分析得很对,不过坏的准备也要做好。” 简珞瑶自认为很善解人意,萧长风明显不想让她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她便见好就收,点头道:“王爷放心,就算父皇真要骂我责备我,我也能接受的。” 萧长风的手搭在简珞瑶肩上,心里一阵欣慰,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到简珞瑶笑道:“只要父皇不给咱们府里赏女人就行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皇后雷厉风行,主要也是这事并不隐蔽,查到流言的源头,当场见到绿绮和郑嬷嬷对话的人可不少——皇后查到这儿,也大概都明白了,难怪睿王府任这流言到处飞,原来是在跟安王妃和诚王妃斗法呢。 “奴婢也听人说过,原还不相信,只当是有人浑水摸鱼,想把几个王爷都牵扯进来,却不想竟是真的。”苏姑姑也皱眉道,“诚王妃也就罢了,她性子自来如此,最爱争强好胜,可怎么安王妃也跟着诚王妃胡闹了,皇长孙这是照料得好,若真要在洗三上出了岔子,便是没证据,就没人治得了她们了吗?” “她们这是被惯坏了,安王妃和诚王妃都滑过胎,后来诚王府庶长子夭折,这些万岁爷都没当真过,她们便以为睿王府的皇长孙也会如此。”皇后抿了抿唇,低声道,“却不想想她们自个儿,马脚这么明显,便是不彻查,睿王妃若狠了心要咬下她们一块肉来,她们也讨不到好。” “就算万岁爷不管,还有太后娘娘呢。”苏姑姑摇头道,“这起子害人之心真真是不可有。” “不过这倒叫本宫好交差了。”皇后轻笑道,“本宫先前或许想岔了,万岁爷把这事交给本宫,未必是要推本宫去母后跟前当恶人,这后院阴私,若本宫不出面,还有谁出面?” 苏姑姑也笑道:“即便万岁爷的本意不是如此,主子您也能讨个巧,睿王妃再大的过失,还大得过皇长孙的安危不成?” 皇后点头,几日来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她总算不用左右为难了,朗声道:“事关皇家脸面,本宫不好轻易公开,还得去问问万岁爷的意思。” 因着手上证据充足,皇后也不耽搁,直接去了御书房,圣人听得她禀报,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一面继续执笔批文,一面道:“既是妇人之事,朕也不好插手,皇后自与母后商议便是,不必再回禀朕了。 皇后点头道:“臣妾知晓了。” 李成笑眯眯的上前,“皇后娘娘,奴才送您出去。” 皇后知道这是圣人的意思,当下行礼道:“臣妾不打扰万岁爷办公,先行一步了。” 先前,皇后急着来见圣人,后宫到的前殿的路程可不少,皇后养尊处优,一身行头也不便赶路,便坐了凤舆,回程的时候,苏姑姑一面小心扶了皇后上车,一面低声道:“看来主子您没猜错,万岁爷心里头门儿清。” 皇后抿了抿唇,没同苏姑姑寒暄,匆匆进了慈宁宫。 皇后在慈宁宫待了一刻钟,还没离去,太后又召了淑妃、陈嫔和蒋嫔过去。 几位妃嫔在慈宁宫倒是没待太久,匆匆来又匆匆回去了,皇后在慈宁宫待到当日黄昏才回去,然而这一日,除被召见的几位嫔妃以外,谁也不知道到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圣人吩咐皇后彻查流言,到底彻查的怎么样,也无从而知。总归是跟几位王妃脱不开干系,不然太后独独召见安王诚王和睿王各自的母妃,而不召旁的后妃。 不过京里头关于皇长孙身子不好的传言,是谁也不敢说了,生怕圣人听了不喜。 当然旁的人不知道,当事人却是心知肚明的。 饶是陈嫔这般慢性子,在婆媳单独在永宁宫的时候,都一巴掌甩到了安王妃脸上,“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在殿内回荡。 安王妃毫无防备,被重力带得往后退了一步,脸颊立刻红肿起来,显出鲜明的五指印。 “成事不足败事有馀!本宫叮嘱你多少回了,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轻举妄动,你倒好,什么都没做成不说,把柄倒是露了一堆,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心思恶毒、连新生儿都不放过不成?!” 安王妃不敢辩解,当即跪地求饶道:“儿媳知错,求母妃谅解。” “本宫谅解不谅解你没用,那要看万岁爷,看太后谅不谅解!” 安王妃抬头,难以置信的道:“父皇和皇祖母都知道了?” 陈嫔冷笑道:“不然你以为万岁爷为何叫皇后彻查流言!” 安王妃心里早已悔不当初,咬牙道:“儿媳当日鬼迷心窍,不是有意如此……” 话还没说完,陈嫔冷哼一声打断了:“鬼迷心窍?这些话你哄哄别人,哄不了本宫。都说你端庄大气,有长媳之风范,本宫却是越来越瞧见出你心思狭隘,与诚王妃又有何区别?当初真不该叫我儿娶了你这样的女人!” 安王妃面色一片灰败,当即朝陈嫔磕头求饶道:“母妃,求您看在儿媳这些年孝顺您,尽心替王爷打点王府的份上,绕过儿媳这一回罢。” “饶你?你知道自己坏了本宫的大事吗?!” 安王妃一愣,忙问道:“母妃可是有法子了?” “有法子也被你打乱了!”陈嫔其实真正气的,倒不是陈氏办错了事,说句难听的,儿媳妇罢了,真要犯了大错,惹得圣人太后他们厌弃,那再换一个好的便是,她儿子是龙子凤孙,身份贵重着,想娶什么人不行? 陈嫔恨的,是陈氏和路氏这一出,弄得她如今方寸大乱:“本宫原本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她不着痕迹的在长春宫那位跟前调拨,以那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再忍不了多久,便要除之而后快了,到时候咱们只坐收渔翁之利便是。” 安王妃眼神一亮,恭维道:“母妃英明,您这法子……” 话还没说完,陈嫔回身,挥手又一巴掌甩到安王妃脸上,声音之响亮,连旁边小心斟茶的宫女,都险些吓得手上出错,还好两只手握住了茶壶,没把茶水弄到外边去。 安王妃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也不敢再喊痛求饶,只是抑制不住身体本能的抽泣。她也是自小娇养长大的,因与陈嫔的娘家是同族,自她嫁给安王后,陈嫔对她一直颇为照拂。 因此安王妃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今日是自知理亏,便不敢反抗。 “法子?”陈嫔却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干得好事,如今哪还有什么法子!这回万岁爷要求彻查,既然没追究睿王府的失察之罪,便是追究流言中对皇长孙的不敬之罪——万岁爷何曾对皇孙如此上心过?皇长孙便是头一例,独一无二,有目共睹,都知道万岁爷爱极了这位才出生没几日皇长孙!你当长春宫那位真是个傻的,有了你的前车之鉴,又有万岁爷公开表态,她还会贸然行事?!” “就算长春宫那位是个傻的,她身边的人也不傻,那贱/人这么多年嚣张跋扈,可她哪回踩过万岁爷的底线?万岁爷从未有动皇后的念头,她便从未对皇后下过狠手,只是嚣张的逼迫,在万岁爷看来不算过分——这等手段,背后哪能没有聪明人指点?”陈嫔说罢,又瞪了安王妃一眼,“想算计别人,也先考虑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本宫无位分无圣宠,能顶着那么多人的嫉恨,能把万岁爷的长子平安抚养成人,靠得便是这份自知之明!” “儿媳知错了,日后定不敢胡来。” “行了,起来罢。”陈嫔发过一通脾气,旋即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只嘲讽的语气道,“索性休不休你,也不是本宫说了算的,你只管自己作死,本宫除了看着,也别无他法。” 安王妃心里头更忐忑了,在陈嫔喊第二遍起身,才小心的从地上爬起来,陈嫔又指了旁边的位置:“你坐下。” “谢母妃。”安王妃小心的坐了椅子的一半,态度十分拘谨。 陈嫔看在眼里,心里却叹气,也不知道她这副小心,能装到几时,索性这回都是她和诚王妃闹的,没牵扯到她儿子,万岁爷和太后那儿也没有迁怒的意思,不然她头一个就绕不过陈氏! “本宫今日的话,你可一字一句都听好了,这回上头明面上没处置你们,不是就真放过你们了,睿王府把事弄得太大,人尽皆知,这个时候真要处置了你们,那便证明了传言不虚,皇家出了这样心思歹毒的儿媳妇,丢的是万岁爷、是太后、是列祖列宗的脸面!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皇后娘娘出面把此事压下去了,可不代表你们就安枕无忧——太后娘娘可发话了,念在你们是初犯,便不追究,下回若还敢把手伸到子嗣上头去,她老人家不介意替孙子休妻!” “你要知道,太后对晚辈,从未这样不留情面过,此举着实触碰到她老人家的底线了。” 安王妃面色一凛,默默的低头道:“儿媳知道了。” 陈嫔瞧她认错态度诚恳,点了点头,倒也不再一味警告,叹了口气,换上平日的语气,温声道:“还有一点,虽说明面上没处置你们,今儿一早,太后和皇后陆续赏了睿王妃,聪明人未必瞧不出这是在安抚睿王妃,因此这外边的传言,人家是不敢再说了,私心地对你的评价和印象,想必不会轻易改变,往后但凡皇长孙有个不好,这些个人指不定就怀疑到你们身上。” “本宫也瞧出来了,睿王妃平日看着不声不响,真要论起来,你跟诚王妃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这一招多狠?真真是叫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陈嫔说罢摇头,看了安王妃一眼,“这还是她在月子里,不能出来,真要出面,你们只怕皮都要被剥下来。以本宫之见,既然惹不起,往后便躲着走,没必要争这一时之气,往后日子还长着,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不过等睿王妃出了月子,该道歉的还是要道歉,既然都没挑明,便当误会掩饰过去了,免得给人以把柄。” 安王妃一直点头,对陈嫔的话奉若圣旨。 见着她态度虔诚,陈嫔心下也满意,抿了一口水,似漫不经心的道:“对了,年初选秀,本宫向皇后请了个恩典,到时给我儿选个出挑的侧妃。” 安王妃下意识要点头,听到陈嫔的话愣了一下,错愕的抬头道:“母妃,如今怎么能选侧妃……” 陈嫔面色一拉,沉声道:“怎么,你自个儿无子无德,还不让我儿纳侧妃,为皇家开枝散叶?” 安王妃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陈嫔又道:“你放心,诚王到时也要纳侧妃的,索性你与诚王妃同气连枝,岂不正好全了你们的情谊?” 安王妃被刺得浑身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陈嫔摆了摆手,轻笑道:“往后啊,就好好管自家院子里的事,别盯着妯娌不放了。” 这句话其实是太后见她请求替安王选侧妃时,太后说的,可见对她的识趣很满意,不过太后既然是敲打这几个不省心的小辈,陈嫔便原封不动的送给安王妃了。 安王妃早有预感今日入宫请安没好事,可也没想到会这么惨烈,浑浑噩噩的出了宫,正巧撞上刚从睿王府宣赏回来的岑姑姑,往常安王妃还会醋一醋——岑姑姑一早便奉太后的命去睿王府了,却到这个时辰才回来,在睿王府待这么久,未必不是太后的意思。 如今安王妃自顾不暇,倒真没心思去琢磨妯娌过得如何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对于这个结果,简珞瑶也心满意足,她任由流言散播,原就是想警告安王妃和诚王妃,别真把她当软柿子捏,给她们一个下马威而已。 没想真给她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第135节 这事会被圣人插手,简珞瑶也措手不及,不过不管皇后调查结果如何,没对睿王府做出任何声明,那便不是追究睿王府的责任。 既然不是他们,自然与另一拨人有关。 其实明眼人都清楚,越是不好公之于众的结果,越是慎重,牵扯之面甚众,才不能叫大家都知道了原委——十有八/九跟皇家辛秘有关。 众人讳莫如深,心里却也门清,安王妃和诚王妃这心思恶毒的名声,便是坐定了,否则就该公开替她们澄清,而不是直接把流言压下去。 此事之于睿王府的好处,陈嫔对安王妃说得便很透彻,直白的讲,就是让大家明白了圣人对皇长孙的在意,既然圣人在意了,那些牛鬼蛇神,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安王妃和诚王妃两个,无意是当了众人试水的马前卒,她们用实际后果,给了所有人一个警告,再无人敢把主意打到令圣人在意的皇长孙身上。 也因此,简珞瑶坐了一个安心的月子。一晃眼孩子便要满月了。 满月是大日子,办得比洗三热闹多了,这些人都是来凑热闹的。 简珞瑶也终于解禁了,一个月里不许下床不许洗澡洗头,即便是冬天,隔这么久也觉得自己浑身都要馊掉了。 刚开始几日,简珞瑶还坦然的让萧长风住自己的屋子,等过了几日,不用郑嬷嬷她们劝,她已经自动的赶人了,先是把萧长风打发到隔壁去睡,后来是不许萧长风靠近自己,再后来连见都不让萧长风见了。 简珞瑶的观念里,夫妻,再是亲密无间,也要有适当的**和距离,像这样蓬头垢面、不知道身上还有没有异味的自己,自然不能让萧长风看到。 就想她,再爱萧长风,也没有到连他拉屎抠脚挖鼻孔,都觉得帅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爱情里,还是要给彼此留一丝美好。 面对自家王妃这么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要求,萧长风倒是据理力争过,可惜没人站他这边,他只能一退再退,不过萧长风也是有底线的,不睡主屋可以,离自家王妃不超过两步的距离也没问题,不让他踏进屋子就过分了些。 最后两人几番协商,先前让小家伙睡外间的软榻,便收拾出来让萧长风睡了,简珞瑶继续搂着香香软软的儿子睡。 月子终于坐完了,简珞瑶自己都嫌弃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这日一大早,简珞瑶连懒觉都顾不得睡,起得比萧长风还早,去浴室洗漱了。 泡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澡,把自己泡得香香的,简珞瑶才肯出来,换衣裳,梳头,化妆,一□□下来,也已经到用早膳的时候了。 用过早膳,萧长风照例陪儿子玩了会儿——其实是他在玩儿子,小家伙全程淡定的睡觉,根本没功夫理他。完成日常互动,萧长风才去了前院。 后院也开始布置起来了,摆桌椅,整理摆设,上瓜果点心,简珞瑶没空管这些,跟萧长风一样不消停的逗着怀里的小家伙。 客人渐渐上门了,到辰正时分,郑嬷嬷过来提醒简珞瑶:“姑娘,该准备了,再一会儿客人怕就来齐了。” 郑嬷嬷说得准备,自然是叫简珞瑶给小家伙喂/奶,现在不喂饱了,待会儿当着女眷们的面要闹起来,被人猜出原委就不好了。 简珞瑶摇了摇怀里的小家伙,笑道:“小乖乖,起来吃了。” 小家伙被吵醒了来喂/奶,也不苦恼,听话的吃了一顿,又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不过当珠圆玉润的简珞瑶,抱着呼呼大睡的小家伙出去,倒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长公主辈分大,轻笑道:“这才刚刚满月,皇长孙身上的红倒是都褪去了,白白嫩嫩的,这般可爱的小孩儿,本宫还真没见过几个。” “长姑母可别这么夸,这就是只小猪,吃了便睡,可愁死我了!” 简珞瑶语气亲热,说话又直爽,长公主嗔笑道:“哪有你这么说孩子的?能吃能睡,是这孩子的福气,长大了可不得了!” 一旁的诚王妃垂头默然,心道能不有福气吗,刚出身就叫万岁爷那般喜爱,现在提到皇长孙都是满口子的夸赞,谁还记得被万岁爷赐过名的皇长孙女? 长公主也是个奸猾的,以前对她们这些侄媳妇端着公主的派头,自来不爱来往,连她家明瑜的满月都没来,只让她儿媳妇上门道贺,这见了万岁爷对简氏的儿子青眼相待,倒是跑得快了,也不怕失了身份! 诚王妃刚不屑的想着,院外忽然一阵喧哗,简珞瑶忙抱着孩子起身:“怎么回事?” 长顺匆匆进来,朝众人福了一身,才对简珞瑶躬身道:“回王妃,李公公替万岁爷宣赏来了,请您暂且移步。” ☆、第102章 01.01 众人闻言,皆忍不住心头一震,万岁爷究竟是有多看重皇长孙? 这满月宴才刚刚开始呢,宫里头就迫不及待的派了人来宣赏了——按照圣人一贯的行事风格,至少要用过午饭,甚至到大家吃饱喝足,差不多要各自告辞离去的时候,宫里的人才姗姗而来的。 今儿却来得这般及时,可见一早儿便等着呢! 别说众人脸色变了,连简珞瑶听到长顺的话,都忍不住呆了呆,旋即反应过来,忙问道:“王爷呢?” “王爷已经往这边来了,请王妃带小主子过去。” 听到这话,简珞瑶放心的点点头,又转头面向众人,歉意的笑了下。 虽说圣人如此表现,乃是莫大的恩宠,不过时人讲究谦逊,作为受到殊荣的主家,该向客人道歉的还是得道歉,或者可以说是委婉的炫耀。 不过简珞瑶还未张口说话,长公主已经了然笑道:“万岁爷派人来宣赏,此乃万岁爷对皇长孙的一片慈爱之心,侄媳妇可别叫外边的人等久了,快些带了皇长孙过去接旨罢。” 一旁的安王妃忙笑着接过话:“大姑母说得是,三弟妹可别耽搁了,快些带了皇长孙过去罢。” “多谢大姑母和大嫂体谅。”简珞瑶一面与众人寒暄,一面领了她们一同出去。 圣人当众宣赏,她们即便只是来睿王府做客,也要一同出去跪接圣旨,以示皇家威严。 院中,已经摆好了香案,萧长风正与李成寒暄,李成身后又跟了一串宫女太监,皆捧着华丽的锦盒,数目之多,让刚出来的女眷们见了眼底又是一黯。 “哟,睿王妃领了皇长孙来了?”李成瞧见众人之首的简珞瑶,微微行了一礼,“咱家见过睿王妃和皇长孙。” 简珞瑶忙笑道:“李公公不必多礼,不知你这时过来,一时没有准备,劳公公久等了。” “睿王妃客气了。”李成笑眯眯的应了,又看了简珞瑶怀中的孩子一眼,“皇长孙睡着了?当真是天家子孙,这么多人瞧着,睡得如此安稳,这沉稳的气质,还真像极了万岁爷呢!” 李成把小家伙夸得天花乱坠,旁的人也都在附和,一不小心就把小家伙捧成绝世神童了,简珞瑶也是哭笑不得,好在她脑子清醒,没有被这么恭维得膨胀起来,宠辱不惊的道了谢。 “咱家此番是领了万岁爷的命过来,就不耽搁功夫了。”李成寒暄完,便准备切入正题,拿出手中的圣旨。 事实上李成是圣人跟前最得意的人,他在宫里头除了给几个人面子,甚至大多数品极高的后妃都得捧着他,李成今日能在睿王府寒暄这么久,态度如此亲和,已经叫人心惊了。 如今见了李成的动作,众人也忙准备好依次跪下。 简珞瑶和萧长风是主人,又是今日小主角的父母,位置并排在在最前面。简珞瑶准备跪下时,萧长风不动声色的将小家伙接过去,抱着孩子,率先跪在了蒲团上。 简珞瑶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抿唇笑了笑。 李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也只是一眼扫过,目光平稳的移回圣旨上,只当没瞧见。 众人准备好后,李成开始宣旨了,尖锐洪亮的声音,传遍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震得众人耳朵发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睿王夫妻为皇家开枝散叶,诞下皇长孙……重字辈,朕翻阅众书,特为皇长孙拟名重乾……” 这一封圣旨,连简珞瑶和萧长风也措手不及,原以为圣人顶多就在上边勉励一番,再祝愿皇长孙平安健康,最后宣布赏赐便完了,却不想圣人竟然还给皇长孙取了名。 这么早为皇长孙取名也就罢了,主要是这个名字,萧重乾——乾字可不是一般人能取的,代表天,更是尊荣的象征。 圣人替皇长孙取这个名字,也不知究竟是有何寓意,但是她们至少清楚一点,圣人对皇长孙在意的程度,比她们以为的还要多。 对大部分人来说,这并不是好消息,最起码安王妃和诚王妃面上已经再难以维持笑容。她们都是简珞瑶的嫂子,嫁进皇家的时间都比简珞瑶要早几年。 一个还是她们的大嫂。安王妃看着这几个弟妹,一个个比她早生孩子,生女儿的生女儿,生儿子的生儿子,心里头越来越不是滋味。 上回她不小心做错了事,被婆婆陈嫔逮着骂了一通,还要给王爷选侧妃,她见婆婆盛怒,不敢为自己求情,后来在王爷跟前旁敲侧击的委屈过几回,原以为王爷会体谅她,却不想王爷心里也怪她,怪她当初没保护好肚里的孩子,才让睿王得了圣人的眼。 可她也说一句诛心的话,但凡她们王爷像睿王一样,府里没那么多莺莺燕燕,心思莫测的女人,就守着她一个人,她也不至于被恶人钻了空子,害得小产不说,还隐隐伤了身子,这多调养了一年多都再没个动静。 王爷不自省也就罢了,竟然还怪她? 安王妃心里头越想越不是滋味,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失望,明白王爷和婆婆没甚区别,都是面上装得好,用得着她的地方就笑脸相迎,一旦坏了他们的事便恶语相向。 倘若王爷对她有半分睿王对睿王妃的心意和照顾,她都不会把好端端的日子过得这般! 安王妃又看了眼前头,自下跪接旨起,萧长风怕简珞瑶抱着孩子太辛苦,便把孩子接过去抱,到现在也没把孩子还给简珞瑶,一直搂着,也不在意这么多人瞧着,有损他王爷的威严。 而简氏也就这么坦然的立在睿王身旁,并无半点心虚,可见平日便习惯了如此。 安王妃收回视线,心底悠悠的叹了口气。她以前对简氏嫉恨又不屑,嫉恨她受宠,嫉恨她活得比她们这些妯娌都轻松,却又不屑她的出身,更不屑她小家子气的做派。 便一直在抱怨,却从来没有仔细琢磨过,为何放着她这个出身良好、温婉贤惠的长媳不搭理,太后和圣人独独对简氏青眼有加?为何自己打理后院,为王爷出谋划策,为王爷照顾满院的莺莺燕燕,王爷仍对她有诸多不满,而简氏从不许睿王接近其他女人,睿王却对她百般纵容? 想到这些,安王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问题不在简氏身上,而是她自己,把欢乐悲喜寄予男人身上,自己的日子都在围着丈夫打转,哪有自顾自的欢喜,来得简单快活? 安王妃不由又看了身旁的诚王妃一眼,心下不免凄楚,世间女人大多如此,既是以夫为天,自然是围着夫君打转,即便是她不甘心,又能如何?还能如何? 她不是简氏,她们王爷也不是可以事事包容的睿王。 安王妃那一眼,瞧见的是诚王妃同样险些挂不住的笑脸,面上神情委实牵强。 不过比之安王妃的自怨自艾,诚王妃却是全然的不忿。 上回在睿王府做的事,虽也有她的份,可安王妃是长嫂,责任自然更重一些,更何况她如今养着女儿,也是圣人的头一个孙女,在圣人跟前有些得脸,看在女儿的份上,她婆婆也不能对她太过苛刻。 更何况诚王妃早就破罐破摔了,即便是被婆婆打骂了,心里也没安王妃那般难受,毕竟蒋嫔对她一向没好脸色,冷嘲热讽她听习惯了,并不放在心上。 至于蒋嫔说得要给诚王选侧妃,诚王妃更不担心了,选侧妃就选侧妃,只要王爷想倚仗她父亲,再年轻貌美的侧妃进了门,王爷也要听她的意思,侧妃休想先于她生下王爷的长子。 等她养好了身子,摔下生下嫡长子,坐稳了王妃的位置,侧妃之类的,就更在她手心中翻不出浪花了。这王爷侧妃,说得要听,要上玉牒的,可身份再名正言顺,还就是个妾室,也得打帘子捧盆的伺候着主母,往后延禧宫若对她再有不满,喊了侧妃去听说教便是,她还能偷个懒。 是以,这惩罚对诚王妃根本不痛不痒,她对先前的事便也不需要反省,这会儿见了圣人竟然给皇长孙赐名了,她原就因为自个儿明瑜得了圣人的赐名,而皇长孙没有,一直暗暗自喜,如今自家连这些殊荣都没有了,她还如何与简氏一较高下? 思及此,诚王妃心里头便满是抱怨,父皇也真是的,自来对他们这些王府里的事便不上心,偏在这个时候,给了小崽子这么大的殊荣,也不怕小崽子福薄受不住呢? 安王妃和诚王妃的心思复杂些,旁的女眷惊讶过后,便只是有些许为难,不知道万岁爷对睿王和皇长孙是个什么态度,若这番赐名只是处于皇祖父对长孙的重视,那她们便好办了;可倘若圣人给皇长孙取名为“萧重乾”是另有深意,她们也不敢贸然对睿王府殷勤备至,毕竟自家老爷都还没开始站队,她们更不能轻易表态。 众女眷为难之余,索性把目光向长公主身上看,打定主意跟着长公主的态度走。 长公主对简珞瑶倒还好,对萧重乾委实热情,等简珞瑶夫妻送完李成离去,众人回到侧厅继续喝茶聊天,长公主看着萧重乾在简珞瑶怀中睡得香甜,心里委实喜爱之极,便忍不住要接过去抱一抱。 简珞瑶也大大方方的把孩子递给长公主,长公主抱在手里轻轻晃着,满脸笑意的道:“这孩子啊,除了皮肤白嫩,这脸倒是跟他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他脸都还没长开呢,大姑母就瞧出来了?” “可不是,本宫看人最厉害的,你不信啊,等两年就能见分晓了。”长公主说着,又把孩子抱到她旁边的女子跟前,笑道,“你瞧瞧,这孩子是不是和你表哥很像?” 往常长公主不出门,代她出来应酬的便是大儿媳妇杨氏。今日长公主亲自出门,杨氏便在府里坐镇,长公主带了新婚的小儿媳出来走动。 长公主的小儿媳妇,便是简珞瑶堪称熟稔的罗秀媛。 罗秀媛虽说心系萧长风,可选秀过后也知此生梦想无望,她被圣人指给长公主的幼子,长公主虽与圣人不是一母所出,可长公主的生母曾经对圣人和太后都有照拂之情,圣人感恩在心,登基后才册封排行第三的三公主为长公主。 直到如今,因着圣人和太后对长公主的照拂,长公主府在京里名望颇高,即便罗秀媛的亲姨母是淑妃,她也不敢违抗圣人的旨意,拒绝嫁入长公主府。 更何况,她也不是没反抗过,那些日子她万念俱灰之下卧病在床,日日以泪洗面,人瘦了一大圈,然而她心心念念表哥却正与王妃恩爱缠绵。 满京城里谁不夸圣人这婚指得好,不苟言笑的睿王遇上睿王妃,百炼钢都化成了绕指柔? 而她呢,即便是病入膏肓,只要还剩最后一口气,抬也要被抬进长公主府的,圣人金口一开,谁都不敢反抗,她又何苦独自痴缠? 想开了之后,罗秀媛确实把心思深藏起来,像一个普通的待嫁闺秀一般,亲自绣嫁衣,准备嫁妆,学着那些耳熟能详的管家之事,打定主意要做一个人人称道的贤妻良母。 简氏能做到的,她自会比她做得更好——其实心里头仍是不甘心的,才憋着气要超越她。 直到简氏怀了孩子,以一己之力将自身与孩子护得周全,没叫表哥在外边分心分毫。而表哥对简氏的用心,更让她大吃一惊,在简氏怀着孕不能伺候的这几个月里,表哥仍未纳一妾一通房,只安心守着简氏。 那时她便已经明白,她再怎么努力追赶,也是追赶不上简氏的,在表哥的心里,她与简氏原就不同。 第136节 她也不可能会像简氏! 想清楚这个后,当初的那些执念,倒像是不药而愈一般,她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再不纠结于别人的人生。 要不然,她今日也不会随婆婆跨进这睿王府的大门了,她既然敢进来,心里头也自是坦然的。 见了长公主把孩子递过来,罗秀媛倒真看了几眼,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温柔,正欲开口附和长公主,一旁的诚王妃忽然抿唇笑道:“说起来,侄媳妇才想到,小表弟的媳妇,还是三弟的表妹呢!” 诚王妃忽然提起罗秀媛的身份,自然不是为了替他们拉近关系。 事实上,淑妃当年想把自己娘家侄女,指给睿王当正妻,京里头就算没有闹到人尽皆知,但诚王妃是再清楚不过的,她当初还紧张过一阵。 诚王会去娶诚王妃,是看重她平阳侯旁支的出身,平阳侯手握重权,是圣人最信赖的将领,诚王便以此为契机打入军中。而诚王妃,自然也是把平阳侯府出身当成最大的优势,她连安王妃这个长嫂的面子都不给,原因便在里头。 可倘若罗秀媛成为睿王妃,罗秀媛是正经的世家出身,她父亲是地方巡抚,年轻有为,母亲更是出自安宁侯府,出身这般高的世家小姐,若真做了她的妯娌,还不把她这个嫂子也给压下去了? 诚王妃心里头对罗秀媛很有危机感,直到她被指给长公主的幼子,才松了口气。 却不想圣人给睿王指了出身远弱于她的正妃,可这位弟媳仍远远盖过了她的风头,太后眼中只有简氏没有别人,一个劲儿给简氏做脸,对她们其他孙媳妇却不闻不问。 因此种种,诚王妃对简珞瑶和罗秀媛都是敌视乃至仇恨着的,她见不得她们两个人好,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便是想在两个人女人心头撒盐,既膈应了简珞瑶,最好让她在萧长风跟前闹,夫妻失和,又让长公主对这个新媳妇没了好印象,一举两得。 刚起了个话头,诚王妃也不等罗秀媛反应过来,捂着唇笑道:“侄媳妇以前倒听说罗姑娘的大名,这么个出挑的姑娘,倒是让大姑母捡了这个便宜。” 这话一出,厅里安静了片刻。 罗秀媛脸色白了白,她即便是心里头放下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可诚王妃这般语气的挑唆,仍让她止不住的心虚起来。 长公主面上的笑容已经稍微收敛了些,只挑眉看向诚王妃:“侄媳妇此话何意?” “大姑母还不知道呢?”诚王妃诧异的反问,正要将淑妃意图把罗秀媛指给自己儿子的事,调油加醋的说出来,那头简珞瑶已经笑了,道:“二嫂说得没错,大姑母可真是捡了大便宜,母妃的眼光高您是知道的,表弟媳妇这般的人儿,叫母妃都爱得不行,一直说父皇惦记表弟,比对自个儿子都上心,这般出众的姑娘,也不知留给皇子们。”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继续道:“可要侄媳妇说呢,父皇还真是慧眼如炬,表弟和表弟媳妇两个,可不就凑成了一对金童玉女?再没比他们更合适的了!” 简珞瑶这话不仅委婉的把淑妃以前的心思点出来,又大大的恭维了长公主一番,长公主即便心里头有些不悦,也被她这番恭维弄得心神气顺,抿唇嗔道:“金童玉女本宫没瞧出来,不过本宫倒是知道,你在编排你母妃呢,改明儿见了淑妃,可要与她好生说道说道,你这个媳妇儿在外面都要无法无天啦!” “别。”简珞瑶满脸恐慌的道,“侄媳妇就狭促一回,大姑母可千万别叫母妃听见了,求大姑母疼侄媳妇这一回罢。” “还知道自己狭促。”长公主笑眯眯的拍了拍简珞瑶的手,道,“也罢,本宫就疼你这一回,记住,只一回啊。” 简珞瑶笑嘻嘻的道:“常言道有一便有二,大姑母不必强调。” 长公主嗔道:“你这丫头,还蹬鼻子上脸来了?” 虽如此说,她对简珞瑶的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亲昵了。 对于淑妃的心思,长公主未必不清楚,甚至她知道的更多,不过圣人给自个儿子指这门婚,她大抵是满意的。 圣人对她一直颇为照拂,长子有爵位,次子也有,可她一共生了五个儿子,便是有天大的恩典,也难轮到幼子身上。偏幼子生得晚,是她的老来子,大些的孙子们都可以娶媳妇了,幼子倒是跟孙子一块长大,她与驸马难免偏疼些。 其实说句疼到骨子里,也不为错。她近来总担心自个儿百年后,幼子尚且年轻,不懂事,日后无所依靠,圣人想必也是考虑到此,才将罗家姑娘指给她儿子。 且不提罗夫人是安宁侯府出身,罗大人年仅四十已是地方巡抚,从二品的地方军政大臣,实权在手,前途不可估量。罗大人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姑娘,疼爱程度纵是比不上那些儿子们,想必也不差了,对于唯一的女婿,日后自然会多加照拂。 自从指了这门婚,她便是无甚后顾之忧了,虽说罗姑娘似乎曾倾心睿王,可睿王是自个儿亲侄子,长公主也知道这孩子优秀,没见过外男的闺中姑娘,冷不丁见着这么玉树临风的表兄,还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又有淑妃和侯府的撮合纵容,会动心委实正常,只要没做出私相授受之事,那便在情理之中,她万不会如此小心眼的记恨在心。 只是长公主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诚王妃那么大咧咧的说出来,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不仅仅是找睿王府和罗秀媛的茬,便是长公主也有些下不来台,她脸色自然不好看。 更何况她今日会带小儿媳妇来睿王府,也是对小儿媳妇进门后的表现满意,带她出来转一圈,好叫众人都知道,那些传言都是不真的,她儿子跟儿媳妇才是天生一对。 好端端的想法,险些就被诚王妃搅坏了,长公主焉能不生气? 好在全被简珞瑶几句话给化解了。 诚王妃只是起了个头,话茬便被简珞瑶抢了过去,如今再插不上话,好端端的机会给浪费,心里头更是一阵恼怒。 一旁的罗秀媛却是小心的看了长公主几眼,见她神色愉悦,心里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未免有些酸楚,她自诩不比简氏差什么,只是她自己不肯承认,其实差得远了,就拿她婆婆,别说她这个刚进门的媳妇,就是最得婆婆看重的大嫂,也惧于婆婆的威严,不敢像她这般逗乐。 以往在府里,哪还曾看过婆婆笑得如此开怀的样子? 简珞瑶见着罗秀媛眼神闪烁,还当她正在尴尬着,便笑道:“表弟媳妇还没说呢,你当真也瞧着重乾这孩子像王爷?” 若只是一般的情敌,简珞瑶对罗秀媛自然不会如此善解人意,替她化解危机不够,还要帮她化解尴尬。 只是罗秀媛也算是出身安宁侯府,罗大人在外任职,罗家的根基也不在京里,罗秀媛自来都是受外祖家侯府的照拂,她要是在这儿丢了人,那侯府的脸面也跟着没了,指不定还要影响到淑妃,简珞瑶就算是出于为自己考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诚王妃看不上简珞瑶的行为,她原以为自己向罗秀媛发难,简珞瑶只会袖手旁观、在一旁看戏,却不想她如此印象,更这般与她过不去,心里气急,听得简珞瑶的话,便又插了一脚道:“三弟妹自个儿都瞧不出来皇长孙像不像三弟,却要问表弟媳妇,难不成是觉得表弟媳妇有这么好的眼力,比你还了解三弟?” 众人闻言都险些吸气了,诚王妃这话委实露骨的厉害,就差明着说萧长风和罗秀媛有过一腿了。 简珞瑶却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震怒,她笑盈盈的看向诚王妃,不紧不慢的道:“我记得明瑜刚满月的时候,大嫂还夸过明瑜像二哥呢,二嫂的意思是,难不成大嫂比你还了解二哥?” 安王妃没想到自己今日这般低调,几乎没说过几句话,也能如此躺枪,脸顿时就黑了。 诚王妃气急,当下反驳道:“你胡吣什么,这都不是一码事!” 简珞瑶气定神闲的反问道:“二嫂反应这么大如何,开个玩笑而已。” “大嫂和我们王爷的名声,你竟然如此拿来说笑?” “我不过是向二嫂学习的,原来这种话不能乱说?” 简珞瑶的话刚落音,身旁便有人忍不住轻笑一声。 虽说诚王妃被睿王妃噎得说不出话来,这表情委实滑稽,可是敢这么大咧咧笑出声的,也让人侧目。 一直很低调的平王妃,见着周围的目光都往自己身上聚来,立即伸手指着躺在简珞瑶怀中的萧重乾,笑眯眯的道:“我方才见皇长孙睡着睡着,居然突起泡泡来,吐完小嘴巴又吮着吮着,自个儿咽了回去,委实好笑,便没忍住笑出了声,打扰了二嫂和三嫂说话,委实对不住。” “四弟妹客气了,既是闲聊,谁都可以说话,又不是谈正事,哪来的闲聊?”简珞瑶说罢,笑眯眯的逗着怀中的小家伙,“睡得这么香,你可知道小婶婶刚才笑话你了?连自个儿的口水都吞,真是个小吃货。” 郑嬷嬷笑盈盈的递上一条帕子,简珞瑶动作轻柔的把小家伙嘴角的口水擦干净。 诚王妃自被打断之后,找茬的行为便一直没成功,宫里陆续来赏了。 接完这些赏赐,便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这厢简珞瑶招呼着客人吃饭,郑嬷嬷也把萧重乾抱下去喂食了,只是两刻钟后,红云匆匆过来,行了礼后,在简珞瑶耳边低声道:“姑娘,小皇孙不肯进食。” 简珞瑶一愣,立刻担心的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一开始嬷嬷以为小皇孙不饿,便安顿了小皇孙继续睡,只是小半刻钟前,小皇孙忽然开始大哭,谁也哄不住……” 萧重乾一直很好带,他除了饿着的时候,其他情况下几乎没哭过,简珞瑶听到红云说他一直在哭,心里便立刻揪了起来,再坐不住,当下起身道:“抱歉,还有些事,失陪片刻。” 长公主问:“本宫观侄媳妇面色不好,可是重乾那孩子出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无故不肯喝奶,又饿得大哭。”简珞瑶无奈道,“这孩子被娇惯了,我得去瞧一瞧。” 长公主当下点头,关切的道:“你是得过去看一看,孩子恋母。不过也再请太医来瞧瞧,更稳妥些。” 简珞瑶应了,心下却明白,小家伙一直只喝她喂的奶,万一是个嘴刁的,换了个人也确实不愿意买账。 不过简珞瑶心里有准备归有准备,回到屋子里,见着小家伙哭得面红脖子粗的,也是一阵心疼,当下顾不上什么,抱了小家伙在怀中哄:“宝贝儿,不哭不哭,娘这不回来了吗……” 回应简珞瑶的,是小家伙迫不及待揪着她衣襟的动作。 简珞瑶以往穿得简单,小家伙抓几下,简珞瑶便明白的意思,自己敞开衣襟让他喝。 只是这会儿简珞瑶双手抱着孩子不方便,她又穿得正式,里外包裹得严严实实,小家伙一连扯了好几下,衣裳纹丝不动,当下急得,哭声更厉害了。 “你别哭了,哭得娘心都碎了。”简珞瑶一面拍着小家伙的背哄,一面在软榻上坐下。 郑嬷嬷瞧见萧重乾的动作,也知道他没别的毛病,只是任性只要自家姑娘喂,可怜饿得够呛,姑娘来了小皇孙却喝不着奶。忙上前帮简珞瑶解扣子,低头一看简珞瑶的衣襟,却惊道:“小皇孙力气这般大,姑娘的衣裳都被扯抽丝了。” “无妨,待会儿喂饱他,再换件衣裳便是。”简珞瑶一面说着,一面握起小家伙的手,在嘴边亲了亲,又细细打量,笑道:“难怪能把我的衣裳都抓坏,是小指甲长长了,要剪指甲咯。” 简珞瑶还特意用了卖萌的语气,萧重乾却不领情,高冷的把手从她手中抽走,然后继续嚎啕大哭。 好在郑嬷嬷动作麻利,三两下解开简珞瑶的衣襟,小家伙的手乱挥,不小心碰到她胸前的肌肤,意识到触感不对,当下也不哭了,整个身子都扑倒简珞瑶胸口,因为太急,喝奶的时候呛了一下。 简珞瑶忙拍着他的背,哭笑不得的道:“别急,没人跟你抢。” 屋子里没有嚎啕大哭的声音,总算安静下来了,郑嬷嬷和红云也摸了摸额头的汗,郑嬷嬷无奈道:“早知道小皇孙这般敏感,姑娘就不该自个儿喂,喂习惯了小皇孙,奶娘可不管用,您以后怕是脱不了身了。” 红云却笑道:“奴婢倒觉得小皇孙天生聪颖呢,才满月便分得清姑娘和奶娘的区别,不愧是万岁爷最看重的皇长孙!” 简珞瑶轻轻拍着怀中的小家伙,闻言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瞧罢,不过我倒是不后悔亲自喂他的。”如果不亲自喂养孩子,她可能体会不到这种母子间奇妙的联系,亲子关系总感觉差了些什么。 小家伙喝奶的时候,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从一开始的急切,到舒缓,再大后面的要喝不喝,简珞瑶能感受到他这种舒适得难得多动一下的情绪, 直到小家伙已经很久没动过嘴了,简珞瑶才轻轻将他往外挪一点,笑道:“果然又睡着了,你们还说他聪颖,我真没瞧出来,小懒猪倒是一个!” “能吃能睡,才能长得好呢。”郑嬷嬷笑着从简珞瑶手中结果孩子,去床上安顿,一面低声道,“姑娘快换件衣裳回厅里去罢,离开太久,要被人怀疑的了。” 简珞瑶重新回到侧厅,午饭还在继续,男人在桌上喝酒吹牛,女人便是喝茶聊天,院子里还安排了戏团在表演,单看这些节目,饭也吃得慢了。 见简珞瑶回来,众人都在问简珞瑶萧重乾怎么样了,简珞瑶笑道:“那孩子闹情绪,刚刚哄了他睡着了。” “小孩子都有些闹腾,皇长孙已经是乖巧的了。” 说话的是安宁侯夫人,简珞瑶点头笑了笑,刚想回话,诚王妃去冷不丁的开口问道:“三弟妹去哄皇长孙也就罢了,怎么哄得衣裳都换了一件?” ☆、第103章 01.01 简珞瑶正欲向众女眷自罚三杯以示歉意,她们女眷喝的酒,跟前头男人喝得倒不一样,用青梅子桑葚子泡的酒,酒精度数不高,甘甜可口,更是美容的好东西,女眷们多少都能喝个几杯,便也没有人拦着简珞瑶。 不过听到诚王妃这般说,简珞瑶拿着酒杯的手却是微微一顿,不知诚王妃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稳下心神,放下酒杯笑道:“这都被二嫂瞧出来了,方才哄重乾的时候,被他尿了一身,这个坏小子,害得我重新换了身衣裳,才叫大伙儿等这么久,真是对不住了。” 众人连连表示不用客气,安宁侯夫人笑道:“都说童子尿有驱邪的功效,皇长孙这是孝顺王妃呢。” 简珞瑶笑眯眯的点头;“原来如此,多谢夫人提点,不然还真错怪他了。” 诚王妃原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并未发现有何不妥,见简珞瑶完美解释了一通,也没深想,只是在心里冷哼,一口一个“重乾”,生怕不知道父皇给这个小崽子赐名了不是? 除开诚王妃心里不忿,时不时的挑刺,这个满月宴还是很和谐的,诚王妃即便不好相与,她抛出的话茬,每每都能被简珞瑶原封不动的挡了回去,除了自己给众人落下个没风度的印象,让众人更明白简珞瑶有些不好惹以外,其余还真没什么意义。 诚王妃自己倒是越来越气,她擅长的是撕逼,而不是这种软绵绵的针锋相对,越在简珞瑶手里讨不着好处,她便越发认定简珞瑶阴险,宴席一散,她再也忍不住,赶在安王妃前头,匆匆走了。 安王妃这回也没计较诚王妃不给自己面子的事,她正谨记着陈嫔以前的叮嘱,在简珞瑶亲自送客的时候,携简珞瑶走了一路,温言细语的同简珞瑶聊着孩子的事。 虽说安王妃没有明着道歉,简珞瑶也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她已经示弱了,便陪着安王妃做一场秀,叫众女眷都明白她们妯娌间再好不过,先前那些传言都是空穴来风。 简珞瑶此举倒不是真怕了安王妃,主要是为着宫里头的态度。她这回虽吃了个暗亏,但是已经用自己的手段找回了场子,宫里头会干预并且偏向她,已经是意外之喜,既然得了好处,她自然也要顺着上头的意思,上头要脸,她便替皇家证这个清名,就是如此简单。 至于对安王妃的态度,简珞瑶还真没有松懈,甭管是安王妃还是诚王妃,亦或是平王妃,简珞瑶都没打算亲近过,现在是还没撕破脸,一切都是小打小闹,以后竞争进入白热化了,还不知撕成什么样。 反正迟早是要翻脸的,现在也没必要浪费感情刷彼此的好感度。 简珞瑶面上也不辜负安王妃的热情,亲自送了安王妃上车,仍笑道:“大嫂若得了空,常过来坐坐。” 安王妃也笑盈盈的回道:“弟妹不嫌我恼人,日后定日日过来叨扰。” 诚王妃刚上车,还在上面等长公主的车驾先走——她可以在安王妃跟前甩脸,说走就走,那是因为安王妃虽自诩长嫂,比她们这些妯娌都高出一等,可实际上她们还是平辈,大家都是王妃,安王妃又不是太子妃,哪里就比她金贵了? 第137节 更何况,诚王妃捏准了安王妃要脸,就算对她的态度不满意,也只能在人前装一装委屈,状告到宫里去的举动,太有失分寸,安王妃做不出来,而且就这么点小事,宫里也没功夫搭理她们。 但是长公主就不一样了,长公主是圣人最尊敬的姐姐,是她们的长辈,她今日若要是连长公主的面子都不给,明日宫里头就要找她算账了。 别看诚王妃自来横冲直撞的,其实心里头也门清,不该犯的错绝对不会犯。 等长公主府的马车一走,诚王妃也沉声道:“回去。”说罢目光还往安王妃的马车瞧了一眼,嗤笑道:“这两个人装给谁看呢,简氏上回做得那么难看,脸面早撕破了,这会儿扮妯娌情深,当大伙儿都是傻子不成?” 跟诚王妃出来的嬷嬷一直没吭声,等马车使出去一阵,她才轻轻挑了车帘往外瞧了一眼,眼见着睿王府大门已经消失在眼前了,这才凑到诚王妃跟前,满脸神秘的道:“王妃,奴婢感觉睿王妃不对劲。” 诚王妃的眼神立刻便亮了,直愣愣的看着嬷嬷:“哪里不对?” “您说到睿王府哄皇长孙还换了衣裳的时候,奴婢就感觉不对了,就像您照顾小郡主一样,小郡主虽说亲您,可也没有到您不在就闹脾气不喝奶的地步,咱们这样的人家,孩子都有奶娘嬷嬷和丫鬟们照料着,吃睡换尿布,都用不着主子们操心,奴婢却不相信,这等情况下,皇长孙还会离不开睿王妃。” 诚王妃皱眉,“你的意思是?” “奴婢猜想,除非睿王妃平日里照顾皇长孙不假人手,甚至亲自喂养,否则的话,皇长孙应该跟咱们的小郡主一样,有奶娘照顾便够了。” 能抓到简珞瑶这么大的把柄,诚王妃自然是兴奋的,只是她还有些担心:“这……不至于罢?年前内务府就眼巴巴的送了几个奶娘过来,那么多人,不至于饿着那个小崽子,怎么就需要简氏自个儿来喂养了?” “奴婢瞧着,或许是睿王妃怕皇长孙喝了别人的奶,以后就只亲近奶娘,对她不亲近了。” “倘若真如你所说,简氏不顾规矩亲自喂养皇长孙,这般小家子气的行为,被世人知道了,恐怕父皇他们都得跟着丢脸!”诚王妃肃容,沉声道,“简氏心思阴险狡诈,还不至于弄个这么大的把柄出来罢?再说了,她就算想胡闹,也越不过睿王去,睿王难道连这个都纵容她?” 嬷嬷轻笑道:“王妃,咱们在这儿猜测,也做不得准,究竟是不是,派人查一查不就水落石出了?” 诚王妃缓缓点头,冷笑道:“倘若真任性妄为至此,这回皇祖母也别想再护着她了!” 紧随着诚王府安王府的马车离去,安宁侯夫人也被世子夫人扶着上了车,马车缓缓前行,安宁侯夫人却一阵感慨:“当初万岁爷为睿王指婚,莫说娘娘,咱们也是担心过的,就怕睿王妃撑不起偌大的王府,现在瞧着,却真没比她更适合这个位置的!” 世子夫人知道婆婆的意思,既是在夸睿王妃,却也是为外孙女遗憾,睿王这等品性,与旁的皇子都不同,睿王最是端方的人,睿王妃出身这般不好,睿王也没瞧不上眼,对睿王妃如此尊重爱护,倘若当初圣人指给睿王的是表姑娘,这表兄表妹,亲上加亲,睿王对表姑娘的体贴,只怕也不会比对睿王妃差多少。 就连她娘家妹子,说起这糟的时候,也感叹表姑娘命不好。 其实她倒无所谓,表姑娘嫁给睿王也好,别人也好,总归轮不到她女儿。也是有自家女儿在旁做对比,眼看着年纪差不多的睿王妃,非但撑起了睿王府,连宫里头的太后娘娘,都被睿王妃哄得开开心心的,她也是心服口服,别说睿王妃这手腕,她女儿拍马不及,便是她年轻的时候,也未必能比。 更何况表姑娘那个性子,不是她说,还真不如她女儿呢!至少她女儿大方爽朗,表姑娘那般敏感的人儿,别人说一句不好她能难过两三日,闺中交往尚且有摩擦之处,这皇家里头那更是刀光剑影了,难听的话难缠的人不知凡几。 不提别的,席上诚王妃忽然发难,若不是睿王妃帮着挡回去,真让表姑娘独自应对,那便是毫无招架之力,任由诚王妃揉搓的份!这要是真嫁给了睿王,整日对着安王妃诚王妃这些妯娌,还能讨得了好? 不过世子夫人虽然对婆婆迟来的感慨表示赞同,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劝道:“毕竟睿王妃就这一个,也没个对比,若真换个人做,也未必就差呢,您说是不是?” “换别人我不清楚,这要是媛儿那丫头,还真差得远!” 世子夫人知道婆婆指的,是席上表姑娘被诚王妃刺得哑口无言的一幕,仍笑道:“各有各的好,睿王妃反应是快,诚王妃那般不依不饶,也没在睿王妃跟前讨到好。可表姑娘自小斯文惯了,闺中来往的好友,也都是名媛淑女,一言一行皆是斯文优雅,哪曾见过这阵仗?一时被唬住了,那也正常。” 侯夫人却道:“以前在闺中也就罢了,反正有爹娘长辈护着,无人欺负,可她如今都成亲了,这般和软可欺,岂不是就是任人拿捏的对象?”说罢,侯夫人叹气道,“自个儿要立不起来,家世再好又有何用?” “母亲委实是关心则乱,表姑娘聪明着呢,现在是年轻没经验,走过一两次弯路,便能明白过来的。”世子夫人想了想,又道,“更何况这不是还有您吗,有您帮着掌眼,表姑娘哪就立不起来了?” “媛儿她娘又随姑爷去了任上,走前还托我照看媛儿,只是我瞧着照看不是长久之计,还得让她自个儿明白才行。”侯夫人若有所思的道,“罢了,趁着老婆子我还有这个精力,能指点的,日后便多指点几句罢。” 世子夫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笑道:“过几日便是花朝节了,到时候表姑娘过来,母亲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而被诚王妃念叨的太后,正躺在寝宫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抿唇轻声道:“回来了,可瞧见了哀家的曾孙子?” 岑姑姑福了福身,笑道:“回主子,自然是瞧见了的,皇长孙长得可真真漂亮,皮肤雪白的,奴婢见过这么多满月的孩子,也没有瞧见比咱们皇长孙还漂亮的人儿。” 太后漫不经心的道:“他爹娘长得都好,再说皇家的孩子,就没有不漂亮的。” “是呢,都是主子您的血脉,自然继承了你的美人坯子。”岑姑姑凑趣了一阵,才笑道,“对了,奴婢去了之后,才知道万岁爷今儿不单单给皇长孙赏赐了东西,还赐了名呢!” “这个哀家倒是知道,皇帝曾经提过,他酝酿了一个月,给哀家的曾孙取了个什么明儿?” “万岁爷替皇长孙赐名‘重乾’,重字辈,乾坤的乾。” 岑姑姑的话落音后,太后却一时没接话,闭目沉默,不知想着什么。 好半响,太后才睁开眼,嘴里喃喃道:“重乾,从前……当真是好名字。” 岑姑姑垂头,只当没听出太后的言外之意,笑道:“可不是,都在说万岁爷对皇长孙寄予厚望呢。” 太后却有些失神的看着头顶,眼神飘茫,一时无言。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睿王府,简珞瑶这儿送走了众女眷,前院也陆续开始送客了,送走了大部分人,萧长风便先回了院子。 简珞瑶正换了衣裳在屋里吃东西,萧长风挥开向自己行礼的丫鬟,一进来就问道:“先前听说六六哭闹了很久,怎么了?” 简珞瑶闻言放下筷子,抬头看了萧长风一眼,不满的道:“王爷现在满心满眼里都是孩子孩子,哪里还记得孩子他娘怎么样了!” 萧长风愣了一下,脚下正要往里屋去的步子,顿时便停了下来,安抚不满的王妃是关键。 更何况萧长风也知道,比起自己对孩子的关心,王妃的关爱更不会少,她现在正悠闲的坐在屋里吃东西,想来孩子也无大事。 萧长风便将心放下来,脚下一转,来到简珞瑶身后,手轻轻抚上她的肩,温声问:“王妃怎么现在才用饭,可是午膳不合心意?” “午膳?我今儿可没吃到午膳。”简珞瑶仍哼声道。 萧长风已经侧身在简珞瑶旁边坐下,正脸对着简珞瑶,目光却往旁边伺候的丫鬟一扫,不悦的道:“怎么伺候王妃的?” 正在一旁布菜的白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是奴婢伺候不周,求王爷见谅。” 简珞瑶抿唇道:“行了,你儿子闹的事,怪我这个丫鬟作甚,她们即便有这个胆子,还真能短了我的吃食不成?” “竟是六六闹得?”萧长风回头,拍着简珞瑶的肩,沉声道,“这小子真不懂事!也不知道体谅母妃……” 萧长风严父的气势很足,数落得头头是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儿子多调皮捣蛋! 只是简珞瑶一想到他们孩子才刚刚满月,萧长风越是认真的数落,她便越是忍俊不禁,原就是装模作样的生气,这会儿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忙撇过脸,推开萧长风的手:“行了,别杵在这儿,影响我吃饭。” 萧长风拿下搁在简珞瑶肩上的手,微微坐直了身子,一直看着简珞瑶吃完了饭,才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简珞瑶漱了口,又拿帕子擦了擦嘴,才无奈的道:“也没甚大事,就是中午六六不肯让奶娘喂奶,哭闹着非要我过来了才行。” “王妃的意思是,他只要王妃一个人喂?”萧长风皱起眉来,简珞瑶也无奈的点头,第一次有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感觉。 萧长风沉吟道:“这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倘若他日日如此,日子长了恐怕要被人瞧出端倪来。” 简珞瑶微微叹了口气,道:“先瞧着罢,索性他现在还小,得皇祖母他们体谅,短期内不用入宫请安,平日里我也不大用应酬,趁这段日子,先把他的习惯改过来。” 萧长风也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外间正说着话,里屋忽然传来小孩子的哼唧声,简珞瑶和萧长风这对新手父母,反应迅速的起身,匆匆进了里间。 小家伙正在床上扭毛毛虫,襁褓包得严实,扭不动,除了小手能够顺利的挥舞,其他地方都被禁锢住了,顿时有些不爽,张嘴正要“啊”的大哭一声,小身子却被一双大手包裹起来了。 就算是满月了,长大了不少,萧重乾还是被他爹两只手掌便盖住了。 萧重乾遛到嘴边的哭声没哭出来,倒是“啊啊”叫了两句,引得新手爹妈一阵新奇,萧重乾这一个月来,不太哭不太笑更不闹,特别的安静,不过睡觉的时候,还是难以抑制婴儿的本能,时不时哼哼一声,简珞瑶天天笑他跟只小猪似的。 不过像这样兴奋的“啊啊”叫,却还是第一次,把简珞瑶和萧长风乐得。 自从生了孩子,他们也好似回到了两三岁的年纪,一惊一乍的。 萧长风熟练的托着萧重乾的屁股,萧重乾双手攀住他的小臂,难得的兴致高昂,不仅张开眼睛看着萧长风,还对萧长风露出了少见的笑容。 “有人搭理了就这么高兴?”萧长风的声音依旧低沉淡定,眼角却止不住的笑意,温柔的看了简珞瑶一眼,示意她看小家伙的笑容。 简珞瑶自然没有错过,小家伙笑起来时,她也下意识露出了笑容,小家伙的笑容仿佛有魔力,让人不自觉的跟着一起开怀大笑。 只是笑过之后,看着小家伙仍兴致勃勃的攀着萧长风的手臂,简珞瑶又有些不是滋味了,瞪了萧重乾一眼:“白对你好了,带你吃带你睡,也没见你给我个笑脸,你爹纯属甩手掌柜,既然这么稀罕,以后饿了找你爹去,别来找我。” 萧长风哭笑不得,自家王妃怀孕的时候他跟着被折腾,好歹还能安慰自己,只是十个月而已,等孩子生下来后就没这么多事了,如今孩子都满月了,也没见她恢复以往的善解人意,倒是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许是被他纵出来的? 想到这个字,萧长风抿了抿唇,确实是他纵的,但他并不后悔,只因她值得更好的对待。 萧长风搂着儿子在床沿上坐下,另一只手往前伸,揽过简珞瑶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温声道:“自家人哪还分什么你我?等重乾长大了,日后就有两个男人保护王妃,岂不更好?” 自简珞瑶坐月子以来,夫妻俩还没这么亲密的接触过,即便是静静的靠在一起不说话,都感觉到一阵暖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简珞瑶不自觉的勾起了唇。 只是还没有享受够此刻静谧又温暖的氛围,萧重乾不合作起来了,大幅度的动作打破了此刻的平静。 萧长风好歹也带过萧重乾,一看小家伙鼻子眼睛都皱到一块去了,成了只满是皱褶的小团子,便笑道:“六六想是又饿了。” 简珞瑶一面从萧长风手中接过孩子,一面嗔了他一眼:“既然知道,王爷还不回避?” 平时简珞瑶喂奶,萧长风都会有风度的走开。不过这会儿萧长风不打算风度下去,挑眉轻笑道:“这会儿下人都出去了,王妃把我也赶走,谁来帮把手?” “我自个儿便够了,哪里非要人帮忙了?” 萧长风义正严词的道:“那不行,王妃喂养孩子本就辛苦,作为丈夫,我自有责任帮你减轻负担。” 简珞瑶正要说她一点都不觉得负担时,萧重乾已经耐心告罄了,伸出小爪子开始抓着简珞瑶的衣襟。 只是萧重乾还没来得及用力一扯,萧长风握住了他的手,把简珞瑶的衣襟从他小爪子中解开,认真的教训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以后可记好了?” 萧重乾不满的“啊”了一声,萧长风便轻轻在他手背拍了一下:“不尊父母,该打。” 不过萧长风也知道小孩子不能饿,在萧重乾大闹之前,率先解开简珞瑶的衣襟。 而简珞瑶顾全大局,见他大有不依不饶之势,便不欲跟他纠缠下去,仍萧长风解开了自己的衣襟,而下一秒,萧重乾已经迅速的铺了上去。 萧长风动作大,几乎把简珞瑶上半身衣裳都退下来了,胸前空荡荡的,萧重乾扑上一只时,另一只跟着晃,雪肤玉貌,美色倾城。萧长风禁锢了太久,没见过这场面,眼神一时间跟着那儿晃。 对面火辣辣不加丝毫掩饰的神情,简珞瑶想装作没看到都不行,便是老夫老妻了,被这么直白的盯着,简珞瑶都有些难为情了,忍不住瞪了萧长风一眼:“方才还教你儿子非礼勿看,你自己在看什么呢?” 或许平时,萧长风被这么嘲还真会脸红一阵,不过今日得了好处,他已经把羞耻扔一旁了,十分坦然的道:“夫妻之间,理应如此,王妃也不必羞涩。” 简珞瑶不羞涩了,她想喷萧长风一口盐汽水。 萧长风今日的眼神已经暗示得非常明显,萧重乾吃饱喝足,便被移到隔壁安置好的屋子里去睡了,简珞瑶被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大半个下午。 晚饭后,简珞瑶陪萧重乾玩了一个多时辰——或者说她玩了萧长风一个时辰,总算是歇了口气。奈何好景不长,安置后,简珞瑶又被精力无穷的萧长风拉着做剧烈运动。 毫无抵抗之力的简珞瑶,听到萧长风做到一半问她对这公粮可还满意的时候,真恨不得两眼翻白,径自睡了过去。 她哪里知道萧长风这么龙精虎猛!以前那么个克制的人,在床上都很是体贴,现在怕是老夫老妻,连技巧都懒得使了,一个劲的蛮干! 简珞瑶是怀着满满的抱怨睡过去的,睡过去前还想到一句话——这就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被这么一折腾,简珞瑶养了足足两日,才养过来,亏得她怀孕锻炼出来的好体力,不然两日根本恢复不到活蹦乱跳的程度。 当然体力好有利也有弊,弊端是那啥时的配合度高了,萧长风食髓知味,每天晚上不纠缠个把时辰就不肯睡。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带孩子的日子,比怀孕过得还快,一眨眼就三月底了。 萧重乾正好两个半月。 北方的三月天气仍有些寒冷,便不敢带他出门,萧重乾一直在屋子里待着,不过三月三十这一日,阳光明媚,照得人暖烘烘的,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简珞瑶午觉起来后,便打算抱着萧重乾去外头散步晒太阳。 “这都两个半月了,我们的小六六也该出院子,好好瞧一瞧自个儿的家,是不是?” 第138节 萧重乾被从床上抱起来,便窝在简珞瑶怀里继续睡觉,十分淡定且坦然。 “今儿太阳足,姑娘带小皇孙出去走走也好,这湖心亭旁边开满了花,又有杨柳飘飞,景致很好,姑娘不如领着小皇孙去那儿坐坐?”郑嬷嬷笑问。 简珞瑶点头,郑嬷嬷又道:“那姑娘先少稍等会儿,奴婢叫人去准备,湖心亭也要重新布置一番。” “要多久?” “顶多一刻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那不必叫软轿了,待会儿给六六喂了奶,直接抱着他过去。” 虽说外边太阳大,底下的人仍怕简珞瑶或萧重乾受了冻,湖心亭布置得非常贴心,有厚厚的软垫,厚毯子,还备了炉子,是那种上面有盖子,将炭火和灰尘都盖住了的炉子,非常好用。 一片暖阳,满院春光,清茶和美食,简珞瑶凭栏而靠,悠闲的舒了口气。 萧重乾则躺在特制的小摇椅里,底下装了四个小小的车轱辘,整个摇篮也做得非常精致,栏杆都是雕花工艺,轻轻推一推,上面吊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萧重乾一阵好眠。 只是惬意的午后没享受多久,便被人打破了,在前院的长顺匆匆赶过来,道:“见过王妃,安王妃、诚王妃和平王妃来访。” “今儿刮的是什么风,把这几位刮到咱们府里头来了?”简珞瑶坐直身子,挑眉问,“帖子也没递,人就这么上门了,委实叫人措手不及。” 长顺道:“奴才也不清楚呢,几位王妃说瞧着今儿天色好,来看看小皇孙。”说罢,他顿了度,又道,“对了,诚王妃还带了小郡主一道过来。” “把小郡主都带上了?当真是稀罕。”简珞瑶轻笑,起身道,“罢了,既然如此,也不能叫妯娌们等急了,回去罢。” “软轿已经在前边候着,奴才恭送王妃。” 等简珞瑶一行回了湘兰院,安王妃等人已经在侧厅喝起茶来了,简珞瑶姗姗来迟,也就诚王妃不痛不痒的刺了一句:“三弟妹好大的架子,这茶都喝了两三杯,才看得到三弟妹的人呢!” “二嫂说笑了,若我早知道二嫂会登门,定从昨儿晚上便准备着恭候大驾了。” 安王妃原是打算只看简珞瑶和诚王妃两人针锋相对,并不愿自个儿也掺和进去,此时听得简珞瑶这么说,不想开口却也不行了,不由看了诚王妃一眼,才对简珞瑶笑道:“三弟妹见谅了,皇长孙满月后,便记挂在心,一直想再过来瞧瞧,只是三月里天气都不好,阴雨连绵,唯恐沾染了寒气给皇长孙,反倒不美,好容易等到今儿天气这般好,正巧二弟妹和四弟妹也想来,这才一拍即合,没来得及递帖子,还请弟妹见谅才是。” 安王妃解释得这般合情合理,其实不然,她跟简氏又没好到这地步,不咒皇长孙已经是善良了,哪还怀什么好意在心? 她前段日子偶有耳闻,路氏这阵子表面消停,其实私底下一直在盯着睿王府后院不放,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她想总归不会是好事。 说不准简氏真有把柄落在路氏手里。 既然路氏今天找到她跟前来,她何不顺水推舟?反正她什么都不知情,真要闹大也是被利用的受害者,倒是路氏和简氏斗得越凶,对她只有好处没坏处。 倘若路氏这次能一举得胜,成功把简氏的气焰压下去,那真真是极好的。 简珞瑶心里也清楚,安王妃她们说得再动听,其实一分也不能信,不过她自认为做人坦荡,没甚好心虚的,也不怕被惦记,当即谢了安王妃的好意,眼角余光瞥到诚王妃的目光,一直在自己和她孩子之前打转,不由挑眉问:“二嫂一种在瞧重乾,可是重乾哪里有不对劲之处?” “弟妹多心了,我只是瞧着皇长孙这一个多月没见,又长大了许多,多少有些惊奇罢了。” “二嫂说笑了,你自个儿也养着小郡主,难道不知小孩儿见疯长?” 诚王妃抿唇,心里怀疑简氏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怎么这般不依不饶起来。 正准备说话,诚王妃又听简珞瑶笑着道:“不过自个儿家的孩子,日日见着,感触确实没见别人家的来得深。” 诚王妃对简珞瑶的用意将信将疑,却不妨她顺着简珞瑶的台阶往下走,点头道:“三弟妹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我见明瑜这孩子都不觉得,见了皇长孙才真真是吃惊。” 简珞瑶抿唇笑了笑,心里的疑惑更深了,诚王妃性子横冲直撞,没事都要顶一句,哪里会顺着她的话说? 除非她现在心不在焉,便没精力与她争论。 简珞瑶一边掩下心思,一边对转身对郑嬷嬷道:“重乾既然睡着正香,先把他抱到屋里去睡罢,等醒来再带过来。” “是,王妃。”郑嬷嬷应了一声,忙抱了萧重乾出去。 简珞瑶一回身便捕捉到诚王妃眼底一闪而逝的失望,灵光一闪,当即道:“今日□□正好,在屋里坐着多浪费,众位不如随我去园中走走?” 平王妃就是个小透明,只一开始跟简珞瑶打了招呼,便一直没作声,此时听到简珞瑶的话,却是头一个响应,笑道:“那再好不过了,早就听闻三嫂府中景致甚好,一直没机会欣赏。” 简珞瑶笑道:“弟妹若是喜欢,往后只管常来。” 诚王妃却眼神闪烁了一下,已经确定简氏是在防备自己了。 不过她心下冷笑,防备又如何? 睿王府的后院确实固若金汤,内院主子的一举一动,都很难打听出来,但是也架不住她耐心跟他们磨。更何况简氏平时再小心,做了便是做了,免不了留下马脚,她只是还没有证据在手,但是到底是不是她所想,今日便能见分晓了。 ☆、第104章 01.01 一听简珞瑶说要带大家去园中看看,绿绮便打算去安排软轿过来,简珞瑶挥了挥手道:“不必了,今日春光正好,慢慢散步过去,想也别有一番风味。” 安王妃附和道:“三弟妹说得是,多走一走,不但能欣赏到不一样的美景,还能增强健康,何乐而不为?” 简珞瑶笑了笑,又看了诚王妃身后的婆子一眼,漫不经心的道:“这外边阳光好归好,就怕不知何时要起风,小郡主未必受得住。二嫂若不介意的话,可以让人带小郡主去重乾屋子歇一歇。索性重乾屋子的床够大,两个小不点儿也尽够了。” 诚王妃眼神闪了闪,正欲说话,简珞瑶轻笑了一声,缓缓道:“况且我在这儿瞧了几眼,二嫂似乎忘了带小郡主的奶娘出来?小孩子饿得快,重乾的奶娘就在他屋子隔壁,小郡主过去歇着,倒不怕她饿着。” “还是三弟妹考虑周全,今儿出门得急,手忙脚乱的,便忘了这事,幸好皇长孙的奶娘够使。”诚王妃听到简珞瑶这意味深长的话,已经确定她猜出了自个儿的用意,不过她有自信今日定叫简氏现原形,也不惧她此刻当什么算盘,当下点头道,“那就有劳弟妹帮忙照看明瑜。” “二嫂何必这么见外,小郡主怎么说也是我亲侄女,我不关心她关心谁?”简珞瑶勾唇笑道,“再说了,自从生了重乾以后,我这心也是越来越软了,最看不得大人把心思打到小孩子身上,想必二嫂也是一样罢?” 诚王妃对于简珞瑶的讽刺,面不改色的收着,也意味深长的笑道:“三弟妹果真是母性大发了。” “行了,你们这些生了孩子的,想交流心得,以后多的是机会,犯不着在我与四弟妹跟前显摆。” 安王妃说这话,倒不是真见不得路氏和简氏大谈特谈孩子,底下的弟妹们,比自己还早的为皇家开枝散叶,她都已经认命了,倒不会被这几句话给刺激到。 更何况路氏和简氏面上虽然笑得完美无缺,其实话锋中的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她如何听不出来?可她毕竟是大嫂,而且对这底下的事毫不知情,自然不能任由她们当着自己面就把实情点破了。 安王妃及时打断了简珞瑶和诚王妃的对话,平王妃不知是何心思,忙跟着凑趣道:“大嫂说得是,二嫂和三嫂也不体谅体谅我们,哪有这么炫耀的?” 简珞瑶收回视线,意味深长的看了安王妃一眼,话却是对平王妃说的:“你还年轻,哪里就着这个急了?” 安王妃虽然做出一脸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她可不信安王妃真这么无辜。 就算安王妃一开始,是真不知道诚王妃另有心思,但是到现在,该猜出来的也猜出来了——就连她见她们无故上门时,第一反应便是来者不善,安王妃和诚王妃做妯娌多年,哪里不会清楚诚王妃的性子? 安王妃对于简珞瑶的视线,也全当没察觉,只嗔了诚王妃一眼:“不过你也真是,都当了娘还这般毛毛躁躁,带小郡主出门,奶娘都不带一个,这幸好是来三弟妹这儿,皇长孙备着奶娘,不然,这番小郡主真是要遭罪了。” 诚王妃这回没回嘴,竟安静的听了安王妃的数落。 几人说话间,已经出了湘兰院,往湖心亭的方向走去。 这还是初春,太阳落山得早,妯娌几个在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太阳很快就西斜了,人影被拉得老长,郑嬷嬷人还未至,影子先出现在了众人视线当中。 “奴婢见过几位王妃。”郑嬷嬷匆匆朝几人行了礼,起身后,才满脸焦急的看着简珞瑶,“王妃,小皇孙自醒后没瞧见您,又开始闹脾气了,这奶娘喂奶也不肯喝,一个劲的哭着找您呢!” 简珞瑶还没说话,早在这儿等着的诚王妃,挑眉笑了,率先插话道:“这皇长孙可真够黏三弟妹的呢,上回满月宴时也这样,难不成三弟妹平日里对皇长孙寸步不离?” “可不是么。”简珞瑶懒洋洋的道,“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看着他这么一小团,心里头就已经牵肠挂肚了,哪里舍得离开他半步?难道二嫂对小郡主不是如此?” 诚王妃皮笑肉不笑的道:“三弟妹说得是,这么可爱的孩子,谁舍得叫她受委屈。不过皇长孙还等着三弟妹回去哄呢,三弟妹不急着回去?” 简珞瑶从善如流的起身,笑道:“只顾跟二嫂聊着天,都险些忘记重乾了,那我就先走一步,请二位嫂子和弟妹见谅了。” 诚王妃反应最快,立即起身道:“这时辰不早了,我们也不好久留下去,倒不如陪三弟妹一道回去。” 安王妃也起身了,错过了开口表态的最佳时机,只能附和诚王妃的话,内容倒比诚王妃说的好听多了:“皇长孙在那儿难受,我们这些当伯母的也不能坐视不理,还是一道过去看看皇长孙罢。” 平王妃见状,也不好再坐下去,也跟着一块起身了,倒是没在这时候插嘴。 简珞瑶若有所思的点头:“也是,嫂子们毕竟是来做客的,我也不好把你们扔在这儿,一个人先走,那便一起回去罢。” 听到这话,郑嬷嬷忙弯了腰,满脸歉意的道:“王妃,真不巧了,今儿天气好,底下的人把几顶软轿都拿出来清理了,方才奴婢想着您急用,忙派人去调了一顶小的软轿过来,恐怕只坐得下王妃您一个,至于其他几位王妃的,恐怕还要稍等片刻呢。” 解释完,郑嬷嬷鞠躬到底,诚恳的道:“奴婢办事不周,请几位王妃见谅!” 诚王妃有些措手不及,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不能及时跟着过去,亲眼瞧到简氏是如何亲自喂养皇长孙的,便拿不到证据,还怎么去宫里头告状? 安王妃也眼神闪了闪,瞧着路氏的神色,恐怕这事打乱了路氏的计划,一时也有些担心,不想错失了良机,平日最是善解人意的她,这会儿便迟迟没开口表态。 简珞瑶也不至于让气氛冷下来,只是她还没开口,平王妃已经满脸天真的笑了:“这么点小事,三嫂家里的嬷嬷也太小心了,毕竟是我们今儿没递帖子便贸然上门,三嫂已经招待很周到了,再说就几步路,我们走过去又如何?倒是三嫂快些先回去罢,要是为这点小事让皇长孙等急了,我这个当婶子的都不好意思了。” 平王妃的话一出,安王妃和诚王妃脸都黑了,诚王妃当下急了,冷哼一声:“这主人坐轿子,倒让客人走路,这就是三弟妹的待客之道?” 郑嬷嬷护主心切,立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道:“奴婢办事不周,请诚王妃责罚!” 再场的几人都知道,郑嬷嬷是简珞瑶的奶嬷嬷,娘家带过来的,很是受简珞瑶的重视,自然也代表了简珞瑶的脸面,她这一跪一求,诚王妃原本是占理的一方,都要落下个不依不饶的名声了。 诚王妃万没想到,胸有成竹的计划,偏在最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又见郑嬷嬷用这种恶心的招对付自己,当下怒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简珞瑶已经悠悠的叹气,道:“不怪你,也是我自个儿没办好,如果我不提议来园中,也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只是不知道重乾现在可有消停?” 简珞瑶说着顿了顿,才继续道:“二嫂说得是,哪有主人坐轿子,客人却走路了?既然这软轿就一顶,那便都不坐了罢,我领着妯娌们走回去。” 郑嬷嬷急道:“王妃使不得啊,您脚程慢,走回去至少要一刻半钟,奴婢过来的时候已经耽搁了不少功夫,这让小皇孙哭坏了可怎么办?” 安王妃听到这里,眉心一跳,心道简氏这对主仆的以退为进玩的可真好,都把皇长孙搬出来了,真要有个好歹,她也讨不到好,当下道:“郑嬷嬷说得很是,三弟妹就不必顾忌我们了,快些回去看皇长孙罢。” 平王妃也忙道:“三嫂别让皇长孙等急了,快些过去罢!” 简珞瑶原就担心萧重乾,此时也不管诚王妃还想说什么,平王妃的话刚落音,她已经拱了拱手,道:“多谢两位嫂子和四弟妹的体谅,改日再好好向你们致歉,先走一步了。” 话罢,简珞瑶已经转身,快步出了亭子,郑嬷嬷也急忙告了罪,从地上爬起来,步履匆匆的追在简珞瑶身后。 诚王妃看着主仆两个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闪烁了片刻,抿唇道:“既然如此,咱们也过去罢。” 虽说她不能亲手抓到简氏的把柄,不过嬷嬷正在那小崽子的屋子里照顾明瑜,到时候定能瞧出端倪。 虽说简珞瑶走了,白露和秋霜还在这里,听了诚王妃的话,忙笑道:“几位王妃请随奴婢来。”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匆匆进了院子,没听见意料中的哭声,心里头有些惊奇,脚下的步子去没减慢。 绿绮正在门口着急的张望,瞧见她的身影,松了口气,忙迎上来行了礼,道:“姑娘可算是回来了,一刻钟前小皇孙开始苦闹,想是饿着了,好在王爷及时回来,抱了过去哄,小皇孙可算是止了哭声,只是这会儿又开始闹了,您快进去看看罢。” 简珞瑶问道:“重乾在我屋子里?” 绿绮点头道:“正是呢,王爷把小皇孙抱过去的。” 郑嬷嬷忙道:“那快请了奶娘到屋子里去。” “已经在了。” 绿绮的话刚落音,简珞瑶已经快步来到屋门口,推开门进去,便瞧见萧长风正抱了萧重乾在榻上哄,茶几上放着碗挤好的奶。 红云和奶娘都在屋里,瞧见简珞瑶进来,忙福了身,简珞瑶匆匆摆手,一个箭步上前,已经从萧长风手里接过了正小声啜泣的萧重乾,轻轻晃了晃:“哭得这么委屈,真真是小可怜。” “就等着你回来了。”萧长风也松了口气,起身跟着简珞瑶进了里屋。 小家伙一凑近简珞瑶便不那么委屈了,已经开始努力跟她的衣襟奋斗,外间的王嬷嬷却有些坐立不安,凑到红云跟前小声的问:“小皇孙不喝奴婢的奶,王爷和王妃会不会怪罪……” 话还没说完,红云已经端起茶几上的碗,笑道:“王嬷嬷不必担心,王妃回来了,小皇孙也就听话了,我先把东西端进去。” 第139节 王嬷嬷稍微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太过放松,见红云已经进了里间,仍竖着耳朵听,听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萧重乾的哭声,这才渐渐放心下来。 等安王妃一行人回到湘兰院,萧重乾已经吃饱喝足,跟堂姐明瑜躺在同一张床上呼呼大睡了,明瑜的小胖手拽着萧重乾的小手不放。 甭管家长之间如何,两小婴儿这么头抵着头靠着,倒真有些两小无猜的意味。 诚王妃跨进屋子的时候,面色虽有些不好,却还是暗藏一丝期待,等抱了明瑜回到车里头,却真真是彻底黑了脸:“我叫你留在院子里,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什么都没瞧见?” 嬷嬷垂头,轻声解释道:“王妃有所不知,奴婢还没等到睿王妃回来,睿王先回来了,睿王见了小郡主在屋里睡觉,不欲打扰小郡主,便把皇长孙抱回主屋去了,那是睿王妃的屋子,奴婢也敢贸然进去啊。” “睿王?”诚王妃皱眉,冷笑道,“他回来得倒真巧,还会亲自哄孩子?” 嬷嬷却道:“奴婢旁敲侧击问过,湘兰院的下人似乎对睿王的举动并不惊讶,习以为常,想是以前也常见到。” 诚王妃抿了抿唇,刻毒的话便有些说不出来。 同是女人,简氏后院里清净的都找不到跟她作对、让她碍眼的人,睿王还把她纵得无法无天。 果真是同人不同命。 嬷嬷见诚王妃不说话了,却又道:“不过奴婢虽没亲眼瞧见,却也觉得睿王府今日的巧合太过刻意了,睿王府下人清洗软轿的日子,睿王妃竟然还刻意领着您和几位王妃去园中散步,难道不是刻意为之吗?” 诚王妃看了嬷嬷一眼,没吭声,嬷嬷继续道:“奴婢觉得,睿王妃定是察觉到了您的用意,才这样做,同时也证明她心虚,看来咱们猜的没错。” “就算我们猜对了,可是手上没有证据,这次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以简氏的阴险,以后再想引她露出马脚,只怕就难上加难了。”诚王妃怒道,“咱们猜对没猜对,又有何意义!” “王妃您想岔了,咱们只要心底能确定睿王妃做了出格的事,不需要咱们去抓她的马脚,定有人帮忙。” 诚王妃皱眉问:“什么意思?” 这嬷嬷凑到诚王妃耳边,低声道:“找个机会,把消息递到宫里去,等着抓睿王妃马脚的人多了去了,再不济,这消息要是被太后和皇后娘娘她们知道,也不会坐视不理的,那两位只要肯出手,睿王妃还不等着被掀了老底?” 诚王妃闻言眼睛一亮,缓缓点头:“嬷嬷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今日之行,倒也不算白来。” 这儿主仆正满心欢喜,安王妃却在车上叹气:“难得的机会,就被简氏这一手给打破了。我竟没想到,简氏一个五品官之女,听闻简家的人口也简单,简氏本人却生得如此难缠。” 一旁的丫鬟低声道:“王妃您想想,睿王妃要是没点手段,怎么能哄得万岁爷和太后对她如此满意?” “你说的是,只是这么好的时机都错过了,以后再想抓简氏的把柄,更是难上加难了。” 跟安王妃出来的嬷嬷却轻笑道:“奴婢倒觉得这样也好,诚王妃是个不依不饶的,此计不成定有下招,她一门心思跟睿王妃纠缠。睿王妃虽能不至于落了下风,却也要拿出精力应对不是?这你来我往的,仇怨只会越积越深。王妃您啊,就等着看这两位狗咬狗,闹得越大才好呢,好叫宫里头都瞧瞧,王妃您才是皇家媳妇该有的样儿。” 离去的客人们都在说着今日的事,简珞瑶和萧长风也没闲着,送走客人后,也是缓了口气。 简珞瑶冲萧长风笑道:“好在王爷回来得早了,诚王府的婆子本就生的一脸难缠相,我一个人恐怕还真不好打发她。” 萧长风却没被她的**汤灌晕,抿唇道:“便是我没回来,以王妃的聪明才智,这点小事哪能摆平不了?” “便是如此,那也要费些功夫,如此一来,咱们家六六就要多遭一会儿罪了。” 萧长风却皱眉,问道:“她们今日登门,究竟是何用意?” 简珞瑶只斜了她一眼,轻笑道:“是何用意,王爷不知道?” “我只知道诚王府前些日子不太消停,他们安插的人在外院上蹿下跳的,只是安王府和平王府,好像动静并不大。” 简珞瑶没想到萧长风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当下白了他一眼:“既然你早就知道,怎么一句也不提?要不是我今儿机灵,就真被她得逞了。” “提与不提,又有何区别?”萧长风抿了抿唇,轻声道,“诚王府安插的人,一直想打听咱们后院的事,重点关注的是你和重乾,我倒不信他们胆子有这么大,敢伸手进来,无非是发现些什么线索,想找出证据罢了。” 说到这里,萧长风顿了顿,才继续道:“至于诚王府想找什么证据,王妃想必也心知肚明。重乾被惯坏了,根本不要奶娘喂,即便是方才着实饿了,王妃迟迟未归,红玉用勺子给重乾喂了些,他只喝一口,第二口却说什么都不肯开口,宁愿饿着肚子等你回来,便知道他这个习惯再难纠正过来的,事已至此,被发现不过是时日早晚的问题,让他们这时找出证据,又有何妨?” 简珞瑶点了点头,知道萧长风分析得很对。事实上她也做好了准备,原就是她一时兴起造的孽,之前就试了几次,萧重乾年纪小归小,却真不好忽悠,不管是奶娘喂奶,还是奶娘挤了奶出来用小勺子喂给他,萧重乾都是态度强硬的拒绝,再饿都不肯将就。 见此情形,简珞瑶便也认命了,初为人母,总把孩子想得太过脆弱,简珞瑶怕他受不住折腾,也舍不得再折腾,索性就这么着吧,真被宫里头知道了,责罚就责罚,总不能真饿了孩子。 不过简珞瑶有心理准备,却还不知道萧长风的态度,便又问道:“难道王爷不怕皇祖母她们责怪?” 萧长风拉过简珞瑶的手,放在手心中,温声道:“便是怕也无济于事,咱们此举确实乱了规矩,可到底是为了孩子,皇祖母就算真要降罪,也必会从轻发落的。” “希望如此罢。”简珞瑶抿唇,知道萧长风其实已经为自己考虑过许多,心下也有些歉意,“是我这回太过任性,引来这么多麻烦。” 萧长风轻笑一声,伸手将简珞瑶揽过来,在她眉心亲了亲,再温声道:“都是为了孩子,王妃还要被上头责罚,已是委屈了。” 顿了顿,萧长风又道:“不过诚王妃既然猜到了,定不会放弃继续试探,等她日后占了先机,王妃倒不如先发制人,找个天气好的日子,领着重乾入宫向皇祖母请个安。” 简珞瑶点头,抿唇笑道:“说不定皇祖母看在重乾这般可爱的份上,就不跟我计较了呢?” 萧长风拍了拍她的头,毫不留情的道:“不可能的。” ☆、第105章 01.01 虽说萧长风断定简珞瑶一定会收到太后的责罚,但简珞瑶也没有因此就变怂,正好次日便是入宫请安的日子,她决定次日便入宫主动请罪去。 只是奈何天公不作美,前一日还是艳阳高照,第二日早上起来,便又变得寒冷起来。 郑嬷嬷伺候简珞瑶起床的时候,道:“姑娘,王爷今早去上朝前,还特意叮嘱了奴婢给您带句话,今儿天气不好,就不必急着带小皇孙入宫了,注意身子要紧,索性也不差这几日,等天儿好了再去罢。” 简珞瑶点头道:“我原是以为这几日天气会很好,这才想着入宫的,不过今儿这般样子,真要入了宫,反倒平白让皇祖母她们操心呢。” 郑嬷嬷点头称是,眼底闪过一丝迟疑,低声问:“姑娘以前说的是等晚春了,天气转暖,再带小皇子入宫,这回急着去,可是因为昨儿的事?” 简珞瑶抿唇道:“这是王爷说的,既然瞒不住,倒不如主动告知,也好求个从轻发落。” 郑嬷嬷若有所思的道:“王爷考虑得也是,昨儿瞧着诚王妃的样子,奴婢后来仔细琢磨过,她定是对此事胸有成竹,才敢那么光明正大的上门,既然如此,咱们昨日的遮掩,她瞧在眼里,心里便更确定了几分,以后想必还要来的。” “嬷嬷说得很是呢。”正给简珞瑶梳头的秋霜,闻言忙道,“奴婢和白露,昨儿本想领着几位王妃走另一条路,好给咱们姑娘多空出些功夫,这还刚刚开口说话呢,诚王妃便急吼吼的拒绝了,非要走先前来的路,好像奴婢会把她带出去卖掉一样,现在想来,可不就是想急着回去抓姑娘的把柄?” 简珞瑶轻笑,从镜中看了义愤填膺的秋霜一眼,打趣道:“真不得了,诚王妃这心思明显得,连我们秋霜都看出来了。” “姑娘这是笑奴婢愚钝呢,奴婢可听出来了。”秋霜笑了一声,诚实的道,“奴婢一开始还真没瞧出诚王妃的用意,是方才听您和嬷嬷说话,才明白过来的。不过小皇孙那个时候寻您,自然就是等着您回去喂奶,这事可不能给几位王妃知道,传出去都要说姑娘没规矩的,奴婢自然要帮忙拖延一二了。” “就你话多。”郑嬷嬷笑骂了一句,“还不去帮姑娘把衣裳拿过来?” 秋霜便笑盈盈的去了,郑嬷嬷这才叹了口气:“只是诚王妃的试探,咱们挡得过一次两次,可日子一长还是不行,姑娘迟早要带小皇孙入宫,这宫里头可不好掩饰,瞒是瞒不过的,就是不知道宫里头会如何处置了,这要是传到外边,对姑娘您的名声,便又是雪上加霜。” 简珞瑶却轻笑道:“虽说如此,我倒是并不后悔,皇祖母她们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会罚得太过,顶多关禁闭抄书和罚月例便是了,正巧这些日子以来,咱们府里也受到了太多关注,若能因此让他们的注意力分散些,那也算是因祸得福。” 说到这里,简珞瑶顿了顿,又道:“况且,看着六六这孩子与我如此亲近,受多重的责罚,我也甘之如饴的。” 郑嬷嬷也笑道:“待小皇孙长大了,知道姑娘您如此疼爱他,定会更加孝顺姑娘的。” “我倒是不想这些,只怕他日后都顺顺畅畅,快活度日。”说到这个话题,简珞瑶却有些遗憾了,生在皇家,想轻松快活,恐怕是不行了,看着圣人的这些个皇子,哪个过得就轻松了? 或许六皇子有圣人宠着,什么都不必烦恼,可他母妃元贵妃,早早的替他谋算,不也操碎了心? 但是这个问题深想也没什么意义,萧重乾一生下来便注定了的人生,简珞瑶也不想自寻烦恼,便转移了注意了,起身看向郑嬷嬷,问道:“不过嬷嬷昨儿,是怎么瞧出诚王妃心思的?” 郑嬷嬷便笑道:“奴婢一开始也没瞧出来,只是心底觉得不对劲,其他两位王妃也就罢了,诚王妃来看您却还带了小郡主过来,是不是有些过了?” “奴婢不放心,便暗中留了个心眼,观察诚王府的婆子。她在奴婢跟前倒是没露出什么,却趁去出恭的时候向领路的小丫鬟旁敲侧击,问咱们小皇孙平日的作息习惯。伺候咱们小皇孙的这一批丫鬟,都是严格调/教,年纪看着小,却也十分懂事,那婆子问她的话,转头便找奴婢回报了。”郑嬷嬷细细分析道,“奴婢想着,诚王妃胆子再大,也不敢对小皇孙有不轨之心,这婆子打听的痕迹也太过明显,又想到上回满月宴,姑娘换了一身衣裳回厅里,被诚王妃挑出刺来,便猜测她是怀疑上姑娘了,这是在找证据。” “这么一想,倒是能解释上几位王妃为何贸然登门,帖子都不递一个——恐怕就是想杀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咱们越是没有准备,便越容易露馅。诚王妃带了小郡主过来,恐怕也是想借小郡主的身份,安插人在小皇孙屋里盯着咱们。幸好姑娘把她们都引到外边去了,奴婢想,只要把几位王妃隔开了,不让她们跟着过来,一个婆子,倒也好打发。这才特意只叫了一顶小的软轿去接您。” 简珞瑶听到这儿,点头笑道:“还是嬷嬷反应快,诚王妃今儿来者不善,真要让她们跟了过来,没准还真不好回避。” 郑嬷嬷却道:“姑娘又谦虚了,您其实知道的更早呢。”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虽说简珞瑶准备好了入宫,可是这四月里天气一直没好,阴雨连绵了大半个月,才终于放晴,简珞瑶从四月初一,等到四月中旬,才等到入宫请安的日子,期间还错过了清明节。 本朝清明节的活动主祭祀和扫墓,都是男人做的事,女人顶多当个凑趣的花瓶,简珞瑶倒躲了个清闲。 等到入宫请安这一日,简珞瑶起来收拾完自己,便开始折腾萧重乾了。 萧重乾正好满了三个月,生养得白白嫩嫩的,不像以前那么嗜睡,最爱睁开一双大眼睛,滴溜滴溜的盯着床头,屋里走动的人,时不时的“啊啊”两声。 简珞瑶把人抱到自己屋子里,放在榻上,萧重乾只占了一小部分,其他地方全被铺满的小衣裳占领了,简珞瑶不厌其烦,一套一套拿到萧重乾跟前比划,最后还是选了一套大红色绣花的,冲着萧重乾笑道:“我们六六今日又要穿新衣裳了,高兴吗?” 萧重乾这个月份,正是对声音敏感的时候,原本还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的眼神,立刻一阵,只见到眼珠子一转,水晶葡萄般清澈的瞳孔,已经正对着简珞瑶的脸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萧重乾也有些兴奋,又“啊啊”叫两声,简珞瑶又朝他晃了晃手中的小衣裳:“新衣裳,喜不喜欢?” 萧重乾早在前两日,便表现出对色彩的敏锐度,看见鲜艳的颜色便兴奋,不然简珞瑶也不会给他选这套衣裳,小家伙的眼珠子跟着衣裳晃了两下,立刻“哦噢”了一声,像是满意的回应,朝简珞瑶伸出了手。 简珞瑶将手收回来,笑道:“不着急,这就给你换上。” 说完,也不要红云她们帮忙,三两下将萧重乾从襁褓中剥出来,把他塞进大红色的衣袍里,外边还像模像样的固定了根玉带。 简珞瑶给萧重乾穿好衣裳,抱着他站直在榻上,打量了几眼,笑道:“头上再戴个玉冠,就是个花容玉貌的小公子了。” “姑娘您又乱说,小皇孙这叫精气神足,花容玉貌那是形容女孩儿的。”郑嬷嬷笑道,“再说了,小皇孙这年岁还小,头上可不能勒东西,戴顶帽子便尽够了。” 简珞瑶点点头,摸了摸儿子头上的软毛,又笑了:“不能戴玉冠,那咱们就扎个漂亮的辫子,美美的进宫见老祖宗,好不好?” 萧重乾根本听不懂,只知道“啊噢”的回应,简珞瑶便当他同意了,立即将萧重乾放回榻上,迅速给他扎了个冲天辫,郑嬷嬷和红云她们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简珞瑶玩得尽兴。 扎辫子还不够,简珞瑶看萧重乾眨巴着眼睛瞧自己,满脸无辜的样子,又灵机一动,便叫人拿了她的口脂过来,在小家伙额头中央点了颗漂亮又圆润的红痣。 还别说,简珞瑶这番胡闹归胡闹,反响却是真真的好,萧重乾第一回进宫亮相,着实让众人惊艳了一把。 慈宁宫外,简珞瑶刚抱了萧重乾过去,岑姑姑早得了消息在外头候着,见了便笑道:“听说睿王妃今儿要带了皇长孙入宫,主子昨儿一宿都没睡好,就等着看曾孙子呢!” 说罢,瞧着简珞瑶怀里正睡着的萧重乾,又惊道:“这两个月没见皇长孙,小脸长得真真是好看,怎么睡着了?” “这孩子想是知道今儿要入宫,一早便醒了,玩了大半个早晨,上车就犯困,姑姑不用理他,他睡着的时候,只要不敲锣打鼓,便吵不到他。”简珞瑶笑道,见岑姑姑双眼晶亮,时不时打量小家伙,便笑道,“姑姑不信,你抱一抱他瞧瞧?” 岑姑姑眼神亮了:“可以吗?” 简珞瑶笑了笑,摆好了姿势,岑姑姑也不是没带过孩子,只是怕萧重乾睡着了,打扰到他,不过简珞瑶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再迟疑,小心翼翼的从简珞瑶怀中接过萧重乾。 小小软软的婴儿,靠在怀里还带着奶香味,到她怀里还真不哭闹,只是转了个脸,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睡过去。岑姑姑瞧着萧重乾,眼神都软了软。 两人相携着进了慈宁宫,太后早在里头等着呢,见了简珞瑶一进来,便笑道:“总算把哀家的小曾孙带来了,怎么是沅柳抱着的?” 简珞瑶朝太后行了礼,才起身笑道:“这孩子沉得跟小猪似的,孙媳妇抱了一路,手酸的厉害,这才请岑姑姑搭把手呢。” 岑姑姑便笑道:“奴婢还以为睿王妃抬举奴婢,竟没想是这个理由,当真是伤心。” “瑶丫头坐罢,当了娘都还这么傻,孩子沉代表长得好,越像小猪一样重,哀家就越欢喜呢。”太后说着,忙朝岑姑姑招了招手,“快把重乾抱给哀家瞧瞧。” 简珞瑶在她的位置上坐下前,朝淑妃福了福身,低声唤道:“母妃。” “坐罢。”淑妃回了一声,也没再瞧简珞瑶,目光转到岑姑姑手上,一眨不眨的瞧着。 岑姑姑已经抱了萧重乾到太后跟前,太后伸手却接,抱在怀里才把小家伙看清,当即点了点他眉心的红痣,笑道:“哟嗬,打哪里来的小仙童?” 岑姑姑也笑道:“可不是,咱们的皇长孙啊,长得跟画上的小仙童一样儿呢。” 萧重乾原本正睡着,被换了两个地方,终于有些不耐了,睁开迷蒙的眼睛,直愣愣的看了太后一眼,太后也盯着他。 片刻后,萧重乾又闭上眼睛,重新睡过去了。 第140节 太后却忍不住失笑道:“这个小不点儿,还以为瞧着哀家会怕生呢,居然这么淡然的又睡着了。” 到了给儿子刷好感度的时候,简珞瑶不会手软,立即凑趣道:“皇祖母可是重乾的亲曾祖母,这血脉摆在这儿,见了您只会高兴,哪来的怕生?” 太后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原是只打算抱一抱萧重乾,岑姑姑也站在旁边并不退下,就等着随时把孩子接过去。不过这会儿太后却舍不得放手了,便朝岑姑姑挥了挥手,又睨了简珞瑶一眼,轻笑:“哀家听说你给重乾取了个乳名?” “这都瞒不过皇祖母呢。”简珞瑶坦荡的道,“重乾出生的时候不是正好六斤六两吗?稳婆说这个重量的孩子命里富贵,孙媳妇倒不信这些,但也凑个乐子,便取了这个乳名,求个好兆头了。” 太后点头道:“是不错,先这么喊着罢,等他进学以后,乳名便别叫了。” 其实百姓有给孩子取乳名的习惯,甚至还有乳名取得越贱,孩子越好养活的说法,皇家自来不兴这个,简珞瑶这才注意会在外边改了口,此时听得太后的叮嘱,忙笑道:“孙媳妇谢皇祖母恩典。” “你谢什么?这是给咱们六六的。”太后又逗了逗怀中的萧重乾,这才感觉到乏了,瞧了眼旁边的淑妃,道,“淑妃也头一次见这孩子,抱过去瞧一瞧罢。” 淑妃正伸长脖子看萧重乾,此时听到太后的话,哪里还绷得住,当即笑逐颜开,在椅子里福了身:“臣妾谢太后体谅。” 王姑姑已经自发上前,替淑妃把孩子抱过来,淑妃瞧见孙子,哪里还有平时的高冷,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熟练的把孩子抱在怀里哄。 底下的陈嫔缓缓笑道:“也不知睿王妃怎么教的,皇长孙这般懂事,寻常孩子要是睡着时被打扰,还指不定怎么哭闹呢。” 陈嫔是见太后和淑妃兴致高昂——皇后在主持宫务,请完安便走了,元贵妃这几日又告病假,没来请安,剩下的贤妃德妃连儿子都没生养过,没甚存在感,除了太后,在场地位最高的,自然是淑妃了。陈嫔自然会做人,便想在这两位高兴的时候,也买个乖。 却不想陈嫔的话刚说完,蒋嫔皮笑肉不笑的接口道:“可不是,睿王妃不单单把皇长孙教得好,也带得好呢,听说皇长孙不粘乳娘,偏睿王妃离了一步没见着,就开始闹脾气?” 淑妃刚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立即有些冷凝。近来宫里的闲言闲语,她也听到了不少,原是想传个信过去,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瑱儿来请安时,已经提醒她不必理会。 对于简氏的任性妄为,她也不是没有微词,只是以前没完全爆出来,她便也当做不知道,不闻不问,不过现在抱着香香软软的孙子在怀里,她又有些庆幸了,也不怪简氏对孩子这般用心,她若不用心,哪能将孩子带得这么好? 诚王府的小郡主满百日时,诚王妃也特意抱了小郡主入宫给太后瞧,她在一旁看了,小郡主白胖是白胖,可那张脸上的肉都挤得快瞧不见五官了,哪有她孙子半点的灵动可爱? 此时淑妃有孙子万事足,倒能体谅简珞瑶了,听得蒋嫔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时有些不悦。 太后却挑了挑眉,似乎有些兴致的问:“蒋嫔此话怎讲?” 蒋嫔心里一喜,万没想到就提这么一句,自来维护睿王妃的太后竟然给她机会往下说。 看来太后对睿王妃的喜爱,恐怕也就如此了,如今睿王府势头太足,确实也要压一压,不然太不平衡,京里要乱套了。 蒋嫔想到这里,觉得很有自信,便给诚王妃使了个眼色,诚王妃便笑道:“皇长孙有多黏三弟妹,孙媳妇和嫂子弟妹们可是亲眼目睹的,皇长孙连喝奶的时候,没有三弟妹在,宁愿饿着肚子都不要奶娘喂呢,是不是,大嫂四弟妹?” 陈嫔眼皮一跳,不着痕迹的瞪了安王妃一眼,安王妃原想接话的,注意到婆婆的神情,忙抿唇,微微垂目,当作没听见诚王妃的话。 平王妃顶着诚王妃的视线,尴尬的道:“皇长孙确实对三嫂比较亲近。” 平王妃的话刚落音,又有个宫妃开口笑道:“这个臣妾在宫里头也有所耳闻,听老嬷嬷们说只有喝母乳的孩子,才会对母亲那般依赖,被奶娘奶大的孩子,便更亲近奶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吗?哀家倒没听过这样的说法。”太后淡淡的道,意味不明的问简珞瑶,“睿王妃觉得这说法可有道理?” 简珞瑶心里一跳,失了先机,这会儿她便陷入被动的状态,此时就算说实话,那也是不打自招,跟主动坦白没多大关系。可是继续否认,明显更不行,孩子摆明了不喝奶娘的奶,迟早有一天要暴露,到那个时候她犯的就是欺骗之罪,比这个的性质要严重多了。 简珞瑶心里门清,就算是左右为难,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了,起身跪下道:“皇祖母,孙媳妇有罪。” 太后眯了眯眼睛,并未叫她起身,不咸不淡的道:“说。” 简珞瑶心里更忐忑了,不过萧长风上回斩钉截铁的告诉她一定会受责罚,倒也算是给她做了些心理准备,或许这件事真的有些严重,简珞瑶一脸诚恳的道:“孙媳妇先前一时好奇,身子又涨得难受,便悄悄给重乾喂了奶,也就十多日,哪知这孩子就挑剔上了,只喝孙媳妇喂的,怎么戒都不管用……孙媳妇自知此举失了分寸,给皇祖母丢了脸,求皇祖母责罚。” 简珞瑶说完,便以头磕地,静静等着太后的宣判,态度十分真诚。 太后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未急着开口。 倒是一旁的诚王妃,自觉简珞瑶这回倒大霉了,正是她的计策,心下不免得意,故作惊讶的道:“原先听人说起,我还没想到这儿去,没成想三弟妹竟真敢这般做,你真真是糊涂啊!” 诚王妃说着,一脸失望的神情。 连安王妃都顺了她的话轻轻点头,其实她也猜测过,没有确凿的证据,更觉得简珞瑶还不至于胆大至此,此时见简珞瑶坦白,真有些大吃一惊的。睿王府又不是请不起奶娘,三四个在那里等着,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若不是婆婆死死盯着自己,安王妃这会儿也要忍不住朝简珞瑶说教一番的。 却不想太后忽然目光已经转到诚王妃,意味不明的问:“老二家的是说外边都在议论此事?” 诚王妃愣了一下,不知道太后为何这么问自己,不过虽然要踩简珞瑶一脚,她也不敢太过夸大其词,便道:“回皇祖母,孙媳妇近来都在府里带明瑜,并不太出门,倒没听见外边的传言。” 她既不说没有,也没说有,到底简氏有没有丢皇家的脸,端看太后怎么想了。 太后点了点头,终于对还跪在地上的简珞瑶道:“你确实是胡闹,这种事哪有随便尝试的,现在可好,弄得骑虎难下了罢?” “孙媳妇确实没法子了,求皇祖母指教。” “指教?捅了篓子就知道找哀家,早干甚去了!”太后似怒非怒,摆了摆手道,“行了,起来罢,这事你既然做错了,哀家若不罚你,便显得哀家没规矩了。” 简珞瑶只是直起了身子,倒没真的起身,听到太后的话,忙点头道:“求皇祖母责罚孙媳妇。” 太后抿了抿唇,缓缓道:“既然你不懂规矩,那便回去抄十遍《女诫》《女则》罢,原是要罚你关禁闭的,不过下个月便是老五大婚,老五的府邸就在你隔壁,你这个当嫂子也要帮衬下,看在这份上,就先不关你了,起来罢。” 太后说了两遍起来,简珞瑶不敢拿乔,当下掩去心底的诧异,福身道:“孙媳妇谢皇祖母开恩。” 确实是开恩了,满殿的后妃都震惊了,原先瞧着太后头一次对睿王妃冷下了脸,还以为这回会严惩呢,没成想竟然雷声大雨点小,竟然是这般不痛不痒的惩罚。 众人失望之余,又听得太后不轻不重的道:“既然老三家的已经受了惩罚,此事便翻篇了,往后哀家还听到谁拿此事说嘴,亦或是传到外边去,可饶不了你们!” 众人面色一凛,哪还敢说不?当下齐刷刷的应道:“臣妾记下了。” 简珞瑶这才放下心来,先前被罚跪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真“失宠”,这会儿瞧着太后对众人的警告,她便能彻底放心,以后甭管怎么喂孩子,都没人能说三道四了。 太后说罢,又摆了摆手:“行了,都回去忙你们的事罢,老三家的和孩子留下。” 淑妃依依不舍的把怀中的萧重乾交到了简珞瑶手上,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慈宁宫。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比起淑妃的不舍,大多数人的心情便复杂多了,一是震惊,她们真不清楚,太后对睿王妃的喜爱究竟有多深,这种事关颜面的事,都能对她轻拿轻放! 二是失望,好不容易抓到了把柄,而简氏也认罪了,太后竟然这么不配合。 三是愤怒——有这种情绪的就只有少部分人了,比如蒋嫔和诚王妃。 诚王妃确实出离愤怒了,她抓到了简氏的把柄,本以为能让太后高看一眼,结果半句鼓励的话都没得到,太后对简氏的处罚雷声大雨点儿小也就罢了,好歹没有全然的包庇,可太后最后那句警告,名义上叫在场的人都不许再提,可那眼神似有若无的往她身上扫,究竟是什么含义,她还能不清楚吗? 分明就是在警告她! 太后的偏心,真真是偏到咯吱窝里去了! 蒋嫔和诚王妃这对婆媳出离了愤怒,陈嫔和安王妃的心情也委实复杂,婆媳俩慢慢回了永宁宫,陈嫔才缓缓道:“太后看似是在惩罚睿王妃,其实不过是借此机会,将睿王妃私自给皇长孙喂奶的事过了明路,以后谁也不能拿这个当攻讦睿王妃的把柄了。” “至于这抄书,太后连个期限都没说,也没提抄完交给谁查阅,睿王妃究竟抄与不抄,谁清楚?” 安王妃抿了抿唇,心有不甘的道:“睿王妃出自书香门第,写得一手好字,听说当年选秀的时候,皇祖母和母后都夸过的。” “可不是,所以这抄书,对睿王妃而言,还真不算惩罚。”陈嫔说到这里,瞥了安王妃一眼,“你既然清楚,诚王妃那儿,你凑什么热闹?” “母妃明鉴,儿媳并未与她谋划,诚王妃当日找儿媳商量去睿王府做客,儿媳并不清楚她的用意,只顺水推舟的叫上了平王妃。” 陈嫔点了点头,懒得戳破安王妃的小心思,索性这次做得还算小心,没露出尾巴,她便懒得理会,只意味深长的道:“你可曾记得上回本宫警告过什么?” 安王妃脸色一凛,终是忍不住心底的不甘,问道:“睿王妃是生了皇长孙,可她此举也确实给皇家蒙羞,皇祖母怎么就不管一管?” “怎么没管?”陈嫔挑眉,“太后不是叫咱们管住自己的嘴,别乱说了吗?” 安王妃一时沉默,陈嫔顿了顿,又轻笑道,“这宫里宫外啊,都是人精儿,太后今儿说的话,就算咱们不传出去,见着这副讳莫如深的态度,外边便不敢乱传了,就跟上回皇长孙病重的传言一眼,你瞧如今可还有谁敢提起?” 安王妃听到这儿,是彻底无话可说了。 能说什么?太后摆明了要护着简氏,便是她犯了天大的错,太后都能给简氏压下去。 难怪简氏有恃无恐,在慈宁宫时装得那般好。 似乎知道安王妃的心思,陈嫔又加了一句:“你瞧着看,哪个犯了错受了惩罚的人,转脸还有被太后特意留在慈宁宫的殊荣?此举就是在警告你们,以后这种幺蛾子少出一些,要不是这回捅到太后跟前去了,她老人家估计还睁只眼闭只眼。” 其实安王妃想岔了,简珞瑶还真没装,她自己都一脸懵逼呢,原先因着萧长风的提醒,她就没想过太后这次会绕过她,到了慈宁宫,见着太后先前那不怒自威的态度,她连最坏的准备都做好了,哪里知道太后雷声大雨点小,她这回是真的感觉到了惊喜。 等人都走后,太后才对简珞瑶摆了摆手,温声道:“抱着六六累了罢?这孩子确实沉手,哀家先前抱了那么会儿,都有些手酸了,快把孩子放哀家这里来罢。” 太后坐的是软榻,整张榻上铺着厚厚的软垫,又有毛茸茸的毯子在上面,一看便觉得温暖,简珞瑶当下笑道:“谢皇祖母体谅,孙媳妇就不客气了。” “谁体谅你了?也不害臊。”太后笑睨了她一眼,“哀家是担心六六这样被抱着,睡得不舒坦,躺着会好一些。” 简珞瑶笑嘻嘻的道:“那孙媳妇就替六六谢皇祖母了。” 这般说着,简珞瑶手上也麻利的把萧重乾放到了榻上,小家伙跟上了发条似的,一躺下眼睛便睁开了,葡萄般清澈的眼珠子,正对着简珞瑶,还眨了眨。 太后一直在旁边瞧着,此时见着萧重乾可爱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哀家的乖曾孙,又醒了啊,曾祖母这儿睡得开不开心?” 萧重乾听见声音,眼珠子往旁边转了转,看向太后,更把太后爱得不行,抱在怀里亲了亲,萧重乾长开小嘴巴,冲太后啊啊两声,还挥了挥粉嫩的小拳头。 “当真是不认生呢,这自来熟的模样儿。”太后搂着他爱不释手的道。 岑姑姑也凑过来,一脸稀罕的道:“可不是,刚睡醒过来,这小脸粉扑扑的,这身衣裳也穿着喜庆,真真是个小金童。” 简珞瑶便笑道:“还有更喜庆的呢。”说着,毫不犹豫的拿下了萧重乾头上的帽子。 太后身子不好,年纪大了便特别畏寒,除了夏季,慈宁宫里一直烧着足足的碳,暖烘烘的。简珞瑶一进屋都把披风脱了,这会儿动一下都觉得身上热发汗。 萧重乾身上包得小毯子,也早就被扯下来了,这会儿才能自由活动四肢。 太后一时不察,眼睁睁看着简珞瑶把萧重乾的帽子取下来,然后一个软趴趴的冲天辫出现在眼前。 简珞瑶还伸手理了理,把冲天辫弄得高高翘起来,萧重乾什么都不知道,仍在眨着眼睛卖萌。 太后和岑姑姑见此情形,是真忍不住大笑出声了,太后搂着萧重乾在怀里揉搓,一面笑道:“我可怜的乖曾孙,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娘。” 简珞瑶刚想为自己辩解呢,一个声音传过来:“重乾怎么了?” 简珞瑶一听见声音,忙起身行礼:“儿媳见过父皇。” “不必多礼。”圣人摆了摆手,听太后问道:“怎么这会过来了?” 圣人便笑道,“听说母后宫里来了个小仙童,儿臣过来瞧一瞧。” 太后便把萧重乾抱着面朝圣人,轻笑道:“诺,认真瞧瞧。” 圣人只看一眼,便被萧重乾大胆前卫的造型给惊呆了。 ☆、第106章 01.01 圣人这些日子没少听见萧重乾的传闻,从他亲自赐名开始,许是知道他对这个孙子很有些不同,时不时也有人在他跟前凑趣,李成没少去睿王府宣赏,每每回来都把这孩子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似的。 听得这么多,圣人心里不是没有期待,这不听到说睿王妃带了小家伙入宫请安来了,母后都爱得不行,没口子的夸赞这孩子跟个小仙童似的,他忙完手头的事,便迫不及待过来瞧了。 可圣人怎么也没想到,太后口中小仙童似的孙子,竟然绑着个冲天辫,眨着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樱桃般的小嘴巴也大张着,好像瞧什么稀奇一样,这副呆愣的神情,跟前卫的造型遥相呼应。 真真是怎么看怎么呆! 圣人一时有些无语,忍不住道:“重乾这头上弄得什么?母后也真会玩。” 第141节 太后却笑道:“哀家哪会玩这个?还不是你儿媳妇干的好事。” 简珞瑶闻言忙笑道:“回父皇,儿媳妇也是瞧着重乾平日太安静,怕给皇祖母逗不了趣,弄个喜庆的样子,也好叫皇祖母高兴高兴。” 圣人还没说话,太后先笑骂道:“这个锅哀家不背,说得冠冕堂皇,分明就是你自个儿找由头折腾哀家的小曾孙,真真是可怜了哀家的小曾孙,怎么摊上你这么个闹腾的亲娘。” 简珞瑶抿唇抗议道:“皇祖母今儿这般不好伺候,孙媳妇的用心都白费了。” “行了,哀家的小曾孙还没抗议呢,你先委屈上了?”太后轻笑着,许是抱得手酸,便把萧重乾放到一旁的软榻上。 圣人上前打量着萧重乾,委实好奇他的辫子,忍不住伸手揪了揪,轻笑道:“确实喜庆了。” 萧重乾仰着漂亮的小脸蛋,晶亮的眸子看了圣人好几眼,许是感觉到有人在动自己的头发,抬了抬小手要去抓,奈何小手太短,什么都抓不到,萧重乾急得蹬了一下腿。 圣人见到这一幕,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手移到萧重乾跟前,正要捏一捏他的小脸蛋,食指便被反应快的萧重乾攥住了。 小家伙人小小的,力气倒不小,抓住了圣人的手,咧着嘴笑了,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得意。 圣人笑眯眯的,褪去了满身气势,如一个寻常的老爷子逗弄着小孙子,作势要把手指拔出去。 萧重乾握得更用力了,小腿也一蹬一蹬的,好像全身力气都使在这上面了。 太后看着圣人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都忍俊不禁了,笑道:“你们爷孙俩凑到一起,倒是玩得开心。” 简珞瑶也跟着笑道,“可不是,重乾平日里可没这么活泼,想是见到了父皇和皇祖母,心里头高兴呢。” 太后嗔道:“这话说得越发没边了,这么个小不点儿,哪就懂得这些了?” 圣人却很赞同简珞瑶的话,点头笑道:“老三家的说得对,合该这孩子与朕有缘。” 听得这话,太后倒没再说什么,笑而不语的点了点头。 简珞瑶也跟着乐呵呵的,也没再插话。 这话圣人说得,太后也能跟着凑个趣,她却不好附和,圣人现在是对小孙子正感兴趣,她跟着凑热闹也无伤大雅,可哪天萧重乾没了这种殊荣,再想起这话,圣人还指不定怎么想她呢。 稳妥起见,简珞瑶什么都没说。 便是这样,也不妨碍圣人对萧重乾的性质,玩了好一会儿,圣人才终于放开萧重乾,在太后身旁坐下,笑道:“重乾这孩子,满三个月了罢?” “父皇记性真好呢。”简珞瑶点头道,“正好还差十日,就满百日了。” “哟,哀家的小曾孙都要满百日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太后笑盈盈的道,“那日正好是入宫请安的日子?” 简珞瑶那么回答,本就是想借着萧重乾满百岁的日子,给太后凑个趣,听得太后这话,忙笑道:“可不是,重乾真有福气,满百日能在皇祖母这儿过呢。” “你这个不消停的丫头,哀家可说了要给重乾过百日?”太后又嗔了简珞瑶一眼,“你这话说得,哀家不大办都对不起重乾了,哪有这么赶鸭子上架的。” 太后虽是埋怨的语气,面上的笑容却没少过,可见对简珞瑶的小心思,还是很纵容的。 连圣人都笑道:“母后这里自来冷清,能借此机会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既然皇帝这么说了,哀家不应还真不好意思了。”太后便笑道,“到时候只管带重乾过来,哀家保证热热闹闹的办一场。” “多谢父皇和皇祖母恩典。” 萧重乾还不知道他娘又给他寻了个大出风头的机会,挥舞了一阵小手,见没人理他,便把手指放进嘴巴里吧唧了一阵,声音并不响亮,但其实几人虽说着话,对萧重乾的关注却没有减少,他这个动作一出来,齐刷刷的眼神转到他身上。 圣人有些惊奇,他与小婴儿相处的机会委实不多,这些皇子都是他登基后出生的,身为帝王日理万机,哪有精力守着皇子们的成长? 时人更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说法,上至权贵世家,下至寻常百姓,父亲对儿子都是言辞厉色,为保持严父的形象,父子之间大多生疏有余亲近不足。便是圣人对最心爱的儿子六皇子,小时候也多是元贵妃带着,越长越大,圣人对六皇子的喜爱与宠溺才越来越明显。 所以别看圣人生了这么多子女,还真不知道小婴儿有吮吸手指的习惯,瞧见萧重乾的动作,第一反应是问:“重乾莫非是饿了?” 简珞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回父皇,他最受不得饿,以饿便要哭,现在这样儿,只是喜欢吮吸自己的手指,没别的意思。” 圣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的道:“堂堂皇长孙,哪能有这般不雅的举止,还是尽快叫他改了罢。” 简珞瑶正要应声,太后却见怪不怪的笑道:“小孩儿都这样,等他懂事了就不会吸手指了,皇帝操心这些作甚?哀家瞧着重乾灵动活泼得很,指不定再过几个月就能翻滚了,到四肢灵活时,何止吮吸手指,脚丫子都能掰进嘴里吮一吮。” 圣人听了太后这话,脸色有些发黑,实在没办法想象自己的孙子把脚丫子掰进嘴里的场景,正欲说话,那头好不容易引起众人关注的萧重乾,却一下子傲娇起来了,不给他们看,小身子一扭,竟然往里头翻了个身。 太后和圣人看稀奇似的瞧着,圣人方想说的话都忘了。 简珞瑶比他们还稀奇,惊讶的道:“重乾会翻身了?以前在家里可从来没翻过,也没人教,怎么才到宫里头,自个儿便学会了?” 简珞瑶是真有些惊讶的,看来她儿子天生就有特殊的刷好感技能,今天从入宫到现在,表现得多出色! 许是因为萧重乾太会逗乐,圣人原是打算来慈宁宫坐一会儿便回去的,最后却是用了午膳才走的,简珞瑶也被留下来吃了饭。 用膳之前,萧重乾先饿着了,开始哭闹,简珞瑶苦于圣人在旁边,不知道怎么请罪回避,正左右为难时,太后已经淡淡的道:“瑶丫头先带重乾去侧厅罢,别饿着了孩子。” 简珞瑶忐忑的抱了萧重乾过去,只郑嬷嬷跟着她,她今日入宫本来就是负荆请罪来的,便也用不着带个奶娘伪装,这会儿却担心圣人瞧出些端倪来。 不过等简珞瑶喂饱了萧重乾,回到殿里的时候,圣人却一句话都没说,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默许了她的做法。 圣人用完午膳便向太后告辞了,临走前赏了不少东西给萧重乾,是对小孙子的见面礼,还贴心的叫李成直接送到睿王府去。 等圣人走了,太后便对简珞瑶道:“重乾头一回入宫,皇后那儿想必也等着,快带孩子过去请个安,别叫她等久了。” 其实按照规矩,简珞瑶早就该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了,只是难得圣人兴致高昂,一见便知是为了萧重乾,太后也不想败了圣人的兴,便一直把简珞瑶留到午后。 简珞瑶自然也清楚,闻言忙应了,太后又笑道:“你父皇都赏了那么多见面礼给重乾,哀家自然不会小气,你也别担心,哀家自会叫人送到你府上去。” “皇祖母说什么话?好像孙媳妇带重乾入宫,就是要您的赏赐来了。” 太后却不跟简珞瑶多啰嗦,瞧着萧重乾刚被抱起时睁开了眼,转头又在郑嬷嬷怀里打了个哈欠,便心疼的道:“行了,早去早回,别把哀家的小曾孙给累着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去坤宁宫的路上,萧重乾一直睡着,皇后便没折腾他,赏了许多东西,便叫简珞瑶回去了。 最后一站自然是淑妃的昭阳宫,淑妃翘首以盼,听得圣人在慈宁宫逗小皇孙,还特意留了饭,顿时又惊又喜,惊的是圣人对这孩子的恩宠,远远超出她的预料,也不知到底是出于何意。喜的是自个儿孙子入了圣人的眼,又是皇长孙,这意义真是大不同的。 然而对于圣人这种没有理由的关照,自来习惯了被忽视的淑妃,心里到底是忐忑大于惊喜,又怕小孩子不懂事,哪里惹得圣人不快,还不知要遭多少罪。 因此虽说下人来报,圣人离开慈宁宫时面带笑意,显而易见的高兴后,淑妃还是有些不确定,一直见到了简珞瑶把人抱回昭阳宫,淑妃才松了口气。 萧重乾仍窝在简珞瑶怀里呼呼大睡,简珞瑶正要抱着他朝淑妃请安,却被淑妃制止了:“行了,别顾这么多虚礼,别把孩子吵醒了。” 淑妃说完,一双眼睛便舍不得从萧重乾脸上挪开,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疼爱,若不是萧重乾此刻睡着,淑妃只怕已经伸手去抱了。 勉强忍住了蠢蠢欲动的手,淑妃才对简珞瑶道:“瑱儿先前派人来话,待会儿忙完了过来接你们母子,先把重乾放到本宫屋子去睡罢。” 简珞瑶却有些迟疑的道:“母妃有所不知,重乾今儿作息有些乱了,自先前喂了奶,还没把尿,也不知会不会……” 话没有说完,不过这意思,只要生养过孩子的都懂,淑妃不悦的瞥了简珞瑶一眼:“自个儿的亲孙子,本宫还会嫌弃不成?” 简珞瑶忙笑道:“是儿媳多心了,请母妃原谅则个。” 说罢,简珞瑶便也不再迟疑,跟着王姑姑的脚步,抱了萧重乾去了淑妃的寝宫。 安顿好了萧重乾,见寝宫里有淑妃信得过的大宫女在,简珞瑶便只留了红云下来照料,又随王姑姑出了寝宫。 淑妃正坐在正殿里喝茶,瞧了简珞瑶一眼,只抬了抬眼皮:“坐罢。” 简珞瑶心知淑妃这派头,怕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忙福了身坐下,打定主意不管淑妃说什么,她都应着。 太后那一关都过了,淑妃这儿只是小头,顶多教训她几句,也没别的惩罚了。 果然淑妃也不寒暄,开门见山的道:“太后今儿没狠罚你,不过是顾着皇家的脸面,上回安王妃和诚王妃犯了那么大的错,太后和皇后也没公之于众,只是背地里警告了一通便作罢,这点你可要清楚,太后即便真袒护于你,无非是因为你这事还只是在咱们宫里传传,没透出去,不然哪能这般轻拿轻放?” “儿媳记下了,谢母妃提点。” “提点说不上,不过你这性子,确实该敲打敲打了。”淑妃说着放下茶杯,杯底碰到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声,在安静的大殿里,显得分外刺耳。 简珞瑶做虔诚状,认真倾听。 “太后今儿罚你跪了那么久,未尝没有警告你的意思,往后为人处事,还是三思而后行,别一时冲动,又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淑妃说着,又瞪了简珞瑶一眼,“别以为太后宠你,你当真就能无法无天了。” “儿媳知错了。” 许是简珞瑶态度诚恳,淑妃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漫不经心的道:“旁的本宫就不多说了,你长这么大,该知道的都知道,只是有件事好叫你知道,明年开春就选秀了,陈嫔和蒋嫔,可都主动向太后和皇后请了恩,要给安王和诚王选侧妃的。” 简珞瑶闻言面色微变,心知淑妃这是提醒她,倒不如说警告来得直白。 淑妃以前当着元贵妃的面拒绝给萧长风张罗妾室,那是因为没到选秀的时候,她们自个儿只能指些家世清白的宫女下去,指不定就被元贵妃钻了空子。 可选侧妃就不一样了,既然用到一个“选”,侧妃自然跟王妃们一样,是通过选秀,圣人和太后他们亲自过了眼,才会指婚的。侧妃身份也不一般,都是闺秀出身,嫁进来也是要上皇家玉牒的,有名有号的人。 这侧妃就相当于王妃的下属,而不是奴才,王妃也没有资格随意打骂处置——这么说罢,对着姨娘和通房之流,正室把她们打死了,随意发卖了,都没人会管,男人就算要为真爱报仇,也只能找别的由头。可王妃若敢直接对侧妃下毒手,只要被查出来,那可是要交到宗人府受处罚的,这个王妃的位置也就到头了。 简珞瑶忌惮的倒不是侧妃特殊的地位,她还记得淑妃当日在元贵妃跟前,承诺的是不会随便给儿子指女人,可淑妃要是去请太后和皇后为萧长风选侧妃,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太后皇后也没理由拒绝。 到时候真指个女人到自己府里来,顶着萧长风女人的名分,就算萧长风不对她做什么,简珞瑶也觉得恶心。 淑妃的威胁,的确对她起了作用,即便简珞瑶知道,淑妃不可能明年就给萧长风请选侧妃,但淑妃确实有这个权利,下一届选秀不选,还有下下届,这一天迟早会来临的。 想到这里,简珞瑶面上的笑容再挂不住了。 淑妃瞧着她的神色,倒也满意了,她确实在警告简氏。 简氏自从嫁进门来,一直被太后关照着,又生了皇长孙,连圣人对这孩子都喜欢的不行,更有瑱儿对她千依百顺,简氏一时风光无限,先前还小心低调,现在也难免猖狂起来,若不是有所倚仗,等闲也不敢整这一出出来。 不过还好只是苗头,她捏准了简氏的命脉,出手把这苗头压下去,也免得简氏继续膨胀下去,指不定哪日就闯了大祸。 婆媳两个各怀心思,一时间沉默下来,直到萧重乾睡一觉醒来,淑妃抓着这个机会好好逗弄了一阵,殿上气氛才好转起来,等萧长风过来时,倒瞧不出一点端倪。 不过回到了自家的马车上,简珞瑶的勉强挂着的笑容,终是拉了下来。 萧长风瞧在眼里,一面抱着儿子逗弄,一面笑问:“王妃瞧着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被皇祖母教训了?” 简珞瑶瞥了他一眼,承认自己有些迁怒:“皇祖母倒是没怎么教训我,只让我在家抄几遍书,母妃却真真是气着了,还要为王爷张罗侧妃呢。” 原本只是迁怒,简珞瑶越说反倒越来气了,“母妃眼光自来高,不是一般的闺秀瞧不上,选过来的定是家世才貌皆不俗的姑娘,妾就在这儿先恭喜王爷喜得佳人了。” 萧长风听到这话,不由把萧重乾放下,自从知道简珞瑶要带萧重乾入宫,需要用到马车,底下的人便将马车重新改造了,到处铺了厚厚的垫子,上面铺着毯子,连车壁都固定上了软垫,小家伙可以随处滚,不必担心磕着碰着。 不然萧长风也不敢随手把孩子放下。 瞧见他的动作,简珞瑶挑眉,气势汹汹的问道:“一听到要有美人了,王爷连重乾都没心思抱?就这么高兴?” 萧长风没想到自己只是迟了这么一句,又无端被按上个罪名,当真是哭笑不得:“没影儿的事,王妃倒是说得有鼻子有眼了,我怎么不知道府里要进侧妃?” “哪里没鼻子没眼了?陈嫔和蒋嫔都向皇祖母和母后求了,指不定母妃瞧着眼热,哪天就给王爷也请了这个恩典下来呢!” 萧长风笑着搂了简珞瑶的肩,好脾气的哄道:“行了,母妃自来心直口快,她真要这么说,那肯定不会做,不然她才懒得开这个口,直接到母后跟前求去了。” 简珞瑶其实也清楚,就是还有些担心,躲得过这次,躲不过永远,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淑妃的话不过是让她提前面对现实。 萧长风见简珞瑶没吭声,又笑道:“母妃自来最重规矩,咱们做的事,原就触及到她的底线,说不得还是瞧在孩子的份上,若真按着母妃以前的脾气,早发作了,哪里用得着放话威胁?王妃就放宽心罢,母妃就是给你提个醒。” “那以后呢?”简珞瑶终于忍不住问,“三年六年十年以后,母妃迟早有一日要为你选侧妃的。” 萧长风愣了一下,才抿唇道:“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如你所说,母妃总会真正起这个心思的,但情况肯定不同,自然也有不同的应对方式,只要我们夫妻同心,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王妃的担心不为过,却没必要为着未知的事来为难自己。” 简珞瑶确实被劝服了,深深的看了萧长风一眼,点头道:“王爷说得是。” 第142节 萧长风这才又笑了,拍了拍她的头,纵容的道:“我既然向王妃承诺过,便没有自打嘴巴的道理,这事自有我去解决,王妃何不信我一次?” 简珞瑶点了点头,将头埋进萧长风怀里。 萧长风也知道她还不全然信任自己,倒也不着急,说到底他们才成亲两年,往后日子长着,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证明自己。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从宫里回来的第四天,轮到萧长风沐休,原是准备陪简珞瑶回一趟简家的,自简珞瑶年前回简家参加田氏那对龙凤胎满月以来,这都快过去半年了,简珞瑶再没回去过。 现在简珞瑶都带孩子去过宫里了,再不带他回外祖家认认门,也说不过去。 不过说到底,简府就摆在那儿,不会离开,随时都可以过去,简珞瑶近来的心情,却委实受了些影响。 萧长风便临时改了主意,沐休这日,决定带简珞瑶去郊外的温泉庄子上散心。 简珞瑶早上醒来听得萧长风的决定,也有些惊讶;“好端端的,怎么跑庄子上去,六六怎么办?” “一并带去便是,他是男孩儿,也不能太娇惯,王妃也说过,教育要从小抓起。”萧长风倒不怕带萧重乾出去会麻烦,他自小的观念里,奴才都是用来使唤的,若不能让自己合心意,养他们作甚? 萧长风说着顿了顿,又笑道:“王妃自打怀上六六以来,便再没好生出去玩过,趁着春日里庄子上景色正好,不过去瞧一瞧,就怕王妃以后觉得遗憾。” 简珞瑶本身也不是拘束的人,见萧长风都这么说了,当下便笑道:“王爷说得是,难得春光正好,带六六出去踏青也好。” 郑嬷嬷还有些微词,前儿带皇长孙入宫,已经折腾了大半日,这去了郊外的庄子,瞧着主子们兴致勃勃的样子,恐怕不到天黑也不能回来。 只是她身为下人,也不敢多劝,只能在心里为自家小主子心疼,又要受一日折腾了。 于是一家三口收拾停当,坐上马车,兴致勃勃的出门去了。 萧重乾一坐马车便兴奋,车帘子随着马车晃动,时不时掀开一角,萧重乾见了感兴趣,便把头凑过去,不小心见了外边的热闹,便开始闹腾起来了,对抱着他的萧长风“啊啊”的叫唤。 奈何萧重乾还不会说话,简珞瑶和萧长风也听不明白他要什么,萧重乾“啊”了好几句,或许是累了,便不再说话,只是头扭过旁边,一眨不眨的看着车帘子。 简珞瑶和萧长风这才懂了,萧长风将小家伙竖着抱起来,让他的脚踩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掀开了车帘子。 外边虽有些风透进来,不过阳光也大,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倒也不怕萧重乾着凉。 出城要穿过城中心,是京城的主街区,马车缓缓使过繁华的街道,这里人来人往,车马,行人都多,还有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好不热闹。 萧重乾可能真是天生胆大,第一次见这么热闹的场景,这么多人,非但没有吓到,反而十分兴奋,对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市井,表现了极大的好奇和热情。 他的小身子趴在窗弦上,灵动的眼睛挣得大大的,小嘴巴也半张着,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惊叹,毕竟是第一次见世面,见到什么都要兴奋的“啊啊”两句,仍不够表达自己的心情,还要手舞足蹈的比划几下。 萧长风抱着他,委实辛苦,不敢撒手,生怕他一不小心摘了下去,也不敢抱得太紧,萧重乾很敏感,要是被禁锢得厉害,不方便他活动四肢,他是要扁嘴巴生气的。 萧重乾看着的兴奋,倒也不完全是唱独角戏,街道上来往的百姓,都知道四骏车是代表什么含义,那可是他们惹不起的贵人,即便是马车上帘子大开,百姓也不敢抬头直视,有那隔得远的,敢大胆的瞟一眼,可萧重乾的视野有限,又瞧不到那里去。 倒是有跟着父母出来街上的小孩子,天不怕地不怕,手里举着冰糖葫芦,一面指着萧重乾,奶声奶气的道:“爹爹,车里有个好漂亮的娃娃!” 小男孩的父母许是正忙,没听见小男孩的声音,倒是萧重乾知道对方在看自己,又“噢噢”的叫了两声,很有些兴奋,眼看着马车越驶越远,萧重乾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只是很快,小男孩的身影仍消失在了视线中。 简珞瑶和萧长风都以为萧重乾失望之下,要闹脾气了,却不想萧重乾只是扭过头,面向简珞瑶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好像在跟她炫耀外边的见闻。 简珞瑶听不懂,倒也时不时点头,反问一句,得到回应的萧重乾又兴致勃勃的叽里咕噜一堆,无限循环。 母子俩这鸡同鸭讲,聊得热切的行为,让萧长风忍俊不禁,悄悄扭过脸,藏在萧重乾的小脑袋后边偷笑。 简珞瑶非但没觉得不好意思,反倒对小家伙爱得不行,要把萧重乾接过来抱,小家伙却毫不领情,扭头又趴到窗弦上去瞧热闹了。 “小没良心的。”简珞瑶气不过,在萧重乾肉嘟嘟的屁股上拍了一把,小家伙根本不予理会。 萧重乾今儿就像磕了药一样,兴奋过了头,瞧见街道繁华的时候兴奋,路过民房也兴奋,到了城门口,瞧见朝他们跪地行礼的官兵、和城门口两头为进出城排长龙的百姓,更兴奋了。 等除了城,郊外是与城里截然不同的田园风光,这时节也是农忙的时候,田里地里,到处绿油油的一片,还有正在底里忙活的百姓,男人女人挥汗如雨,孩子们也没闲着,帮忙的帮忙,放牛的放牛,忙得热火朝天,是与简珞瑶想象中的宁静截然不同,萧重乾瞧得却更兴奋了,一路都没歇着。 终于到了庄子上,萧重乾已经困得不行,趴在萧长风怀里呼呼大睡,小脸蛋上红扑扑的,犹瞧得出兴奋的痕迹。 红云迎上来,她的孩子虽没断奶,但也六七个月了,早就开始吃辅食了,只要一早和一晚喂足了奶,便不会大闹,红玉这才放心的回了简珞瑶身边,领了萧重乾屋里管事嬷嬷一职。 毕竟简珞瑶身旁最信得过的人,除了郑嬷嬷,也就她有带孩子的经验,能把萧重乾照顾好。 红云从萧长风怀里把萧重乾接过去,也笑道:“奴婢先还担心小皇孙累着,却没想到小皇孙这么喜欢出门子呢,今儿兴头这般足。” 简珞瑶也笑道:“可不是,看来以后多带他出来,准没错。”这话却是对萧长风说的。 萧长风也清楚,只含笑点了头。 庄子上的管家一早便等着了,行了礼后笑道:“早上得到王爷和王妃会带小主子过来的消息,奴才的婆娘便领着底下的人安顿好了,只是不知道王爷和王妃先去温泉池子,还是先回屋子歇一歇?” 简珞瑶下车之前,已经给萧重乾喂了一顿奶,此时自然道:“红云先带六六过去休息,等他醒了便抱到池子这儿来。” 这儿的温泉池子还没有露天的,时人多含蓄,都是一个屋子一个池子,到也有安排睡觉的床榻,泡舒服了便躺着歇一歇。 只是温泉这儿的软榻,到底没有正经的屋子睡得舒服,萧重乾兴奋了半个多小时,这一觉想必要睡许久。 红云倒也不惊讶,当即行了礼,领了王嬷嬷和陈嬷嬷并两个小丫鬟,随了管家娘子去屋子里。 虽说简珞瑶亲自给孩子喂奶的事,在宫里头已经是公开的消息,可是太后既然说了不许到外边去说嘴,那便是要保密的节奏,简珞瑶为了掩人耳目,出来玩一天,奶娘该带的还是要带,这王嬷嬷和陈嬷嬷是几个婆子里头最老实的,简珞瑶也放心。 目送着萧重乾离开,简珞瑶迫不及待的随了萧长风去泡温泉,管家也乖觉,一面领路,一面笑道:“奴才听说有些温泉池子上造一些精巧的杯盘,装了美酒美食,还能浮起来,便托人造了一批,正巧庄子里还有主子们上回留下的葡萄酒梅子酒,都备好了,希望王爷和王妃玩得开心。” 萧长风点头:“你做的很好。” 简珞瑶心说能不好吗,毕竟都是男人,能不明白男人的心思?庄子上的管家连美酒都能想到,也是个有情/趣的,再瞧他笑得暧昧,想必不只准备这些东西,如此贴心的举止,哪能入不了萧长风的眼。 ☆、第107章 01.01 事实上,管家还真没辜负简珞瑶对他的“期望”,池子里头已经焕然一新,布置得极有情调,纱幔从梁上垂下来,风微微吹,便在空中晃荡,偶尔从水面滑到岸上,在地上留下一串痕迹,倏尔消失无痕。 简珞瑶上一回来温泉庄子上,还是一年多以前,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景象,让她忍不住挑眉,瞧了管家一眼:“重新装置了一番?” 管家弯腰笑道:“回王妃,您和王爷一年多没来,怕扫了主子的兴,这才叫人重新整理了一番,索性庄子上人手多,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只要主子们喜欢就好。” 萧长风的目光往岸边的软榻上扫了一眼,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视线,沉声道:“你做得不错。” 管家听到这话,先还以为简珞瑶意味不明的话而忐忑着,立即笑逐颜开起来。这庄子离得远,在郊外,再有年前主子叫人凿地引水,将温泉水引进了睿王府,他就更担心主子们平日来得少了,到时候把他忘在脑后可怎么办? 因而昨晚上,才得到消息主子要领着王妃来泡温泉,他领着庄子上的下人,一宿没睡,折腾到天亮,终于折腾得满意,恭恭敬敬的在大门口迎了主子们进来,未得就是在主子和王妃跟前露个脸,留个能干的印象,以后主子和王妃有什么事,也容易想起自己不成? 如今听得轻易不夸人的萧长风对自己表示赞许,管家险些喜极而泣,忙掩下心头的激动,回道:“这是奴才的本分,王爷和王妃慢慢享用,奴才挑了两个本分、手脚麻利的婆子在外边候着,主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喊她们。” 这下连简珞瑶都不得不赞一声管家有眼色了,泡温泉这么有氛围的事,他竟然只安排婆子伺候,而不是年轻貌美的侍女,到底在讨好谁,自然一目了然。 不过管家就不怕男主人不悦么? 听到萧长风淡淡的“嗯”了一声,管家便乖觉的退出屋子,替他们关好门,又瞥了眼立在檐下听候差遣的婆子,压低声音道:“伺候的时候机灵点,主子没吩咐,就少杵在里头碍主子的眼。” 两婆子无声应了,管家这才放心的离。 他虽说只是庄子上的管家,离王府太远,却有自个儿的消息渠道,再说京里头谁不知道他们王爷独宠王妃? 主子以前都不爱这些享受的活儿,年前叫人凿地引温泉水入府,便是为了王妃,如今王妃刚生小皇孙,连那么小的小皇孙都带来了,到底是谁想泡温泉,自然一目了然。 既然连主子都紧着王妃,他们底下这些人伺候好了王妃,主子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管家想到自个儿说最后一句时,王妃眼睛都亮了一下,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王妃可是管着整个王府,他们这个庄子,每月递了信也是给王妃过目的,如今只要入了主母的眼,往后被任用的机会还能少得了吗? 管家一走,白露和秋霜也有眼色的退出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人了,萧长风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榻上,道:“王妃还不换上衣裳下水?” 简珞瑶心道换什么衣裳,就他们两个人在,脱光了下去也没事。不过目光还是顺着萧长风的视线看过去,当下挑眉:“连衣裳都备好了?这许管家果真是贴心。” 萧长风笑而不语。 软榻后面便是屏风,简珞瑶拿着衣裳过去,这才看清楚手中衣裳的料子,当真是丝滑如玉,薄如蝉翼,料子比她睡觉时穿得素色纱衣都要好一些。 要知道那件寝衣的料子也难得,宫里头皇后娘娘赏下来的,就那么一批,郑嬷嬷见着料子实在珍贵,不想做别的糟蹋了,就给她裁了两身寝衣穿着,一来舒适,二来也增加夫妻之间的氛围。 但若说到这个,简珞瑶家里素色的寝衣,哪里比得上这樱花般的淡粉色,她只是握在手里,整件袍子拢起来都只是轻轻一条,摊在手心还能瞧着粉色下面雪白的手心,简珞瑶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活色生香。 思及此,简珞瑶轻笑一声,倒也没耽搁,径自脱下衣裳,换上这薄薄的纱衣, 再走出屏风时,萧长风已经下水了,面对着简珞瑶半靠在池壁上,精壮的胸肌若隐若现。 简珞瑶在看萧长风,对方又何尝不是在看她。粉色的纱衣遮不住美景,雪色的肌肤仍然若隐若现,走动间纱衣飘动,露出修长笔直的大腿,看得人无法挪开视线。 萧长风在水下,简珞瑶站在池子边,轻笑道:“王爷手脚倒快,也不等我就下去了。” 萧长风眼神微黯,朝简珞瑶缓缓伸出手,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那就请王妃给为夫一个弥补的机会。” 简珞瑶眼尾微挑,扬了扬唇,微微侧过头,青丝如雪般泻下下来,铺满半个肩膀。 她微微俯了身,柔滑的料子开始轻微往下滑,衣襟开得本就大,如今更是露出了一大片,青丝跑到跟前想要遮挡,却根本遮挡不住,反倒增添了一分艳色。 发如墨,肤胜雪,和根本遮不住春光的粉色纱衣,形成强烈的对比。 萧长风眼底的黯色瞬间被点亮,然后燃烧,眼神亮得惊人。 隔着一个池子,简珞瑶都感觉到了对面灼热的视线,却忍着没有抬头,伸出一只腿,纱衣滑开至大腿根部,她也没有理会,腿顺着温泉水慢慢往下滑,最后整个身子下去,热气上涌,脸立刻就红了,然后蔓延到身子。 萧长风都被传染了,眼底一片红色,仍旧朝简珞瑶的伸着手。简珞瑶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走过去,水波在身前漾开。 刚一走近,萧长风已经握住了简珞瑶的手,轻轻一拉,简珞瑶被他整个揽进怀里,腿也正好张开,跨坐在他身上。 “王爷好雅兴。”简珞瑶抬高手臂,袖子一路滑到肩上,光溜溜的手臂搂着萧长风的脖子,红唇在他耳边开开合合,“分明是王爷自个儿准备得妥当,许管家只是管家,若没有你吩咐,上哪儿给我寻这么好的衣裳?” 萧长风此时那还听得进简珞瑶说什么?终于在她的唇彻底合上时,忍不住低头,轻轻含进嘴里。 简珞瑶只是挑了挑眉,倒也不排斥,身子软下来依偎进他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激/情来得太快,都没来得及好好泡个温泉,简珞瑶不知何时换了个位置,被压在的池壁上,甚至是岸边上,最后是软榻上,从梁上垂下来的漫天红纱,竟然不仅仅是增添氛围的作用,回到软榻上时她的腰被缠着,在萧长风身上起起伏伏。 简珞瑶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时候停下了都不知道,再醒来时是耳边听见了轻微的响声,她半张了眼没瞧见萧长风的人,这才抬了头,便瞧见萧长风抱着萧重乾绕过屏风,往自己这里走来。 “醒了?”剧烈运动后的萧长风一脸春风,抱着儿子神清气爽的站在简珞瑶跟前,低头看着她,“正巧重乾也醒了,闹着要找你。” 简珞瑶一面坐起身,萧长风也已经俯身,把萧重乾放在她怀里,小家伙饿得晃,扯着她的衣襟一把就要拉开。 这动作熟练的,让萧长风的眼皮都跳了两下,终是忍不住,伸手不轻不重的拍在萧重乾的手背上,小家伙一时不察,险些被打懵了,手也不自觉的离开简珞瑶的衣襟,睁大着无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萧长风,似乎在控诉。 简珞瑶打量了周围一眼,这会儿才清醒过来,想起这就是池子后面,竟然有种莫名的放松,听见耳边想起“啪”的一声,也抬头疑惑的看着萧长风:“怎么了?” 母子两眼睛长得一样,都是又大又漂亮的杏眼,灵活生动,无辜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萧长风心里到底有些窘迫,难道要告诉自家王妃,只是瞧不过儿子那么熟练扯她衣服的样子?以他对自家王妃的了解,她便是当下应了,没表现出什么,日后指不定就把这当笑料了。 即便是最亲近的夫妻,萧长风也希望自己在王妃眼里的形象永远高大。 萧长风轻轻咳了一声:“没什么。”便伸出手,帮儿子轻轻拉开简珞瑶的衣襟。 瞧见口粮近在眼前,萧重乾也没再计较他爹的无理之举了,当下猴急的扑了上去。 简珞瑶便也没追根究底,只问萧长风:“现在什么时辰了?” 第143节 “午时末了,正要叫你起来用午膳。” “用了膳便回去吗?” 见着自家王妃朝自己朝眨眼睛,萧长风也知道她的心思,当下轻笑道:“不急,待会儿叫人去城门口打声招呼,咱们赶在天黑之前回去便是了。” 简珞瑶这才高兴起来:“等下用了午膳,再睡半个时辰,还能起来再泡半个时辰的温泉。”她之前都没来得及好好泡温泉,要是这么匆匆忙忙的走了,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身心得到满足的男人非常好说话:“再多泡半个时辰也使得。” 虽说太阳之前便要关城门,不过太阳落山的时候,城门口已经严禁进出了,天子脚下规矩众多,此举虽造成许多不便,但也没人敢说什么。不过萧长风既然叫了人去打招呼,他们多晚回去,都不可能遇上进不了城的情况。 简珞瑶便也放心了,只是还有些迟疑,抿唇道:“可是刚才池子……” 话还没说完,萧长风已经懂了,轻咳一声,道:“我去叫人重新放一池水。”说罢也不等简珞瑶回答,匆匆出去了。 看似急切,其实更像是落荒而逃。 刚才确实有些荒唐,简珞瑶自己都有些脸红,哪里还有心思调侃萧长风。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泡完温泉回来,简珞瑶确实身心舒畅了好一阵,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生完孩子后的第二次入宫。 太后发话了,要给自己的曾长孙办一个热热闹闹的百日宴,难得她老人家有这个热情,这一日,能入宫的便都入宫了。 简珞瑶到慈宁宫时,头一次瞧见慈宁宫坐满了人,一屋子的贵人,衣香鬓影,佩戴各种华贵首饰,亮得简直晃眼。 大家都知道简珞瑶手中抱的孩子是今日的主角,见他们母子俩进来,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他们身上。 萧重乾本来就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小家伙,被人瞧着哪里会怯场?正高高兴兴的挥手呢,仿佛在跟人打招呼。简珞瑶就更不怯场了,跟太后等人行了礼后,便笑道:“今儿皇祖母这儿真热闹啊,孙媳妇一进来还险些以为自己来错了地儿呢!” “你这猴儿,当初是谁赖着哀家,要给重乾热热闹闹的办一场?”太后指着简珞瑶笑骂道,“今日这场面,你可满意了?” 简珞瑶大大方方的扫了一眼在座的,除了后妃,今儿还来了许多与皇家沾亲带故的贵妇,出嫁了的公主,有封号的君主县主等人,诚王妃都把小郡主带来了,称病一个多月没来给太后请过安的元贵妃,还有忙得脱不开身的皇后,太后今日请的这阵容,显而易见她对萧重乾的重视。 “满意满意。”简珞瑶笑眯眯的道,“就是担心皇祖母操劳了。” “得了好处,才知道担心哀家的身子?晚了!”太后瞥了简珞瑶一眼,又撑不住自个儿笑了,朝她招手道,“哀家的曾孙,十日不见想死太奶奶了,快过来让太奶奶瞧瞧。” 太后的话刚落音,岑姑姑已经来到简珞瑶跟前,简珞瑶把萧重乾递给她的时候,又笑道:“劳姑姑帮重乾脱下袄子,这屋里头暖和,怕他热着了。” “睿王妃放心罢,奴婢知道了。”岑姑姑笑眯眯的接了萧重乾过去,萧重乾也不介意,高高兴兴的被她抱着,随后又转到了太后怀里,心思都被太后身上的珠子吸引了,表现得更加配合。 太后搂着萧重乾香亲了一阵,简珞瑶旁边抱着小郡主的诚王妃脸色越发难看。 她前脚刚到,太后见了小郡主进来也只是客气疏离的问了两句,都没让岑姑姑抱过去给她看,简氏生的小崽子后脚进来,太后就等不及要抱小崽子了。她生的虽是女儿,却也是圣人的长孙女,同样是嫡出,往常还听说皇家的女孩尊贵,太后分明就是糟践她的小郡主! 早知道太后这般行事,她何苦带她的小明瑜进来受这等委屈? 诚王妃抱着女儿,越想越不是滋味。 太后却不管这些人的心思,抱着香香软软的乖曾孙,心里已经软成一片,更何况这孩子不认生,乖乖趴在她怀里,任她揉搓。 越是上了年纪的人,便越喜欢跟自个儿亲近的孩子,尤其是萧重乾还小,根本不是教得会的,他便是天然的亲近,太后自然想到的是缘分,而不是这孩子跟谁都这么亲近。 也是萧重乾身份不一般,不是什么都可以抱的,而且他入宫的次数也才两次,太后还没发现端倪,小家伙这么亲近自己,是真真儿高兴的。 揉搓完了,太后看了一眼萧重乾,见对方正拽着她的珠子往嘴里送,当下把珠子拽出来,打趣道:“你这孩子倒跟你娘像足了,这般识货,这珠子可是好东西,你喜欢也别往嘴里送,太奶奶送给你便是。” 说着,太后便要把自己的珠子摘下来,简珞瑶忙坐在椅子里微微福身,道:“皇祖母,这孩子就是贪玩,哪里识货?您这么贵重的东西,可别给他糟蹋了。” 听得简珞瑶拒绝,太后还不高兴了,嗔了她一眼:“哀家的曾孙,什么东西戴不得,怎么就折腾了?” “老三家的意思怕是重乾不懂事,容易弄丢了。这琉璃珠可是万岁爷特意命人寻来孝敬母后的,像您这样光滑晶透的,一颗都难寻,更何况整整一百零八颗?再是金贵不过了。”皇后温柔的笑道,“重乾还小,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确实怕丢失,臣妾这串玛瑙珠子成色也不错,倒不如给重乾把玩着,丢了也不可惜。” 太后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哀家先帮重乾存起来,等他大些再给他。” 皇后点头笑了,已经将脖子上的珠子下来递过来,萧重乾眼珠子一转,伸出小手准确的抓在手心里了。 太后轻笑道:“你这孩子真不客气,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皇祖母。” 皇后是圣人名正言顺的妻子,这些皇子都要喊一声母后的,萧重乾自然也是称呼她“皇祖母”。 太后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对太后多少有些了解的皇后却心里一跳,有些拿不准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忍不住又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只专注跟萧重乾玩,面上倒只有轻快的笑意。 岑姑姑打量了萧重乾两眼,走到太后跟前倒:“主子,皇长孙身上穿的多,奴婢替您帮皇长孙将外衣脱了可好?免得皇长孙热着。” 太后却摆了摆手,萧重乾放到榻上,兴致勃勃的:“哀家也是亲自带过皇帝的,让哀家来脱,你帮把手便是。” 岑姑姑笑着应道:“是。” 这主仆俩兴致勃勃的扒萧重乾的衣裳,在场的大多数后妃,却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太后只亲手带过圣人,这些皇子她都从没亲近过,如今却对皇长孙如此格外恩宠,到底有何用意? 元贵妃的脸色已经彻底拉下来了,眼睛一转,并不想看太后有多稀罕萧重乾的画面。 而这边,太后已经把萧重乾的外衣扒下来了,小家伙两手捧着皇后给的玛瑙珠子,玩得不亦乐乎,太后给他脱裤子的时候,他还配合的蹬起了一双胖腿。 太后却没心思夸奖萧重乾懂事,她已经看着小家伙身上的衣裳说不出话来了。 萧重乾穿着满是补丁的衣裳,上面一块完好的布都没有,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这般寒酸的模样,与精致漂亮的小脸蛋形成鲜明的对比,看得太后都一阵心酸。 “哟,这不是百家衣吗?”另一头的长公主却笑了。她是瞧见了太后的神色,这会倒不是凑趣,而是怕太后怪睿王妃,毕竟上回皇长孙满月宴上,在睿王府她还承了睿王妃的情,要不是睿王妃帮自个儿媳妇,只怕这会儿长公主府都丢尽脸了。 “哀家能不知道这是百家衣吗?只是哪有人把百家衣往外头穿的。”太后说着,嗔了简珞瑶一眼,把穿着松松垮垮的衣裳,看着小了一号的萧重乾重新搂在怀里,心肝肉儿的叫着,“哀家的乖曾孙,你娘真是个不省心的,苦了你啊!” 简珞瑶忙解释道:“皇祖母冤枉孙媳妇了,这百家衣是孙媳妇娘家这几个月赶出来的,昨儿才叫人送过来,想必是赶在重乾满岁的时候,求个好兆头,孙媳妇便想着,今儿怎么说也要给重乾穿一穿,便是穿会儿就换下来也好,您说是不是?” 太后没说话,皇后却轻笑着点头,问道:“那怎么又穿进来了?” 简珞瑶一脸无奈的道:“重乾这孩子就喜欢这样式的,穿了便不肯脱,连王爷都来哄过,他就是不配合,这不实在没办法,眼看着进宫的时辰要晚了,也只好就这样带他进来了。” 说到这里,简珞瑶顿了顿,又道:“这幸好外边冷,可以给重乾加件衣裳挡一挡,不然要是让他就穿着这身入宫,恐怕京里都道我给孩子穿不起好衣裳了。” 萧重乾喜欢听声音,最喜欢听简珞瑶说话,平时就要跟简珞瑶“啊啊啊”,让简珞瑶陪他聊天,现在听简珞瑶噼里啪啦说这么多,一时高兴,珠子都不玩了,大爷似的横躺在榻上拍手。 太后低头看了萧重乾一眼,忍不住“噗嗤”一笑:“罢了,也是你娘家的一片心意,下不为例,以后这百家衣在家里传传就好。”她年纪大了,还真瞧不得曾孙子穿得破破烂烂,整个一小可怜的模样儿。 简珞瑶忙点头道:“孙媳妇谢皇祖母体谅。” 倒是皇后又笑着问简珞瑶:“你娘家确实有心了,这真要求满一百家亲友的布料,很难寻罢?” 这百家衣的寓意是穿上以后孩子能驱百病,长命百岁,既然要有好寓意,自然不能随便哪家的都要,就算不能是亲朋好友,也得是对这孩子心存善意的。 除此之外还有个规矩,百家衣,至少要求一百家以上,没分家的亲友,自能算一家,便是出了五服,以及同族的都不能求太多,这般容易就集齐了,那便是心不诚,效果自然没诚心诚意求过来的好。 因此,听得皇后的话,简珞瑶当即点头道:“还真叫母后说中了,儿媳娘家兄长,过年时回乡祭祖便开始收集了,不然单在京里头,恐怕还真求不够这布料。” “那个时候哀家的小曾孙还没出世呢,真真是想得长远。”太后眼底都闪过一丝诧异。 众人跟着纷纷附和,太后问:“这个为外甥一早便折腾起来的,是你哪个兄弟?” “回皇祖母,是孙媳妇的娘家二哥,排行第三。” 皇后笑道:“原来不是当年的探花郎?” 简珞瑶回道:“那是儿媳的大哥,排行第二,有公务在身,去年便没回老家。” “哀家记得,就是那个出门游历,还写了本《游记》的年轻人?”太后笑眯眯的道,“好像明年也要参加秋闱了罢?” “皇祖母还记得呢?”简珞瑶一脸惊喜的道,“兄长要是知道您都知道他,指不定多激动呢。” 太后拿了萧重乾扔开的珠子,在萧重乾跟前晃着逗他,一面漫不经心的问:“你这个兄弟似乎还没定亲?” 简珞瑶笑眯眯的问:“皇祖母可要给个恩典?” 虽说太后不会平白无故的问,但是简珞瑶这么说也未免有些冒犯,连皇后都不敢在太后跟前如此造次。 安王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心沉了沉,心道皇祖母把简氏宠得太过了,让简氏如此得寸进尺,不知皇祖母心里可还乐意? 太后还真没有生气,只是嗔了简珞瑶一眼:“你倒是会爬竿子上树,哀家什么都没说呢。” 虽说太后是教训的语气,可见她笑容和煦的样子,还真看不出她哪里生气了。 简珞瑶心知肚明,忙笑道:“皇祖母就疼孙媳妇这一回嘛,孙媳妇二哥至今都还没定下来呢。”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哀家不答应,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太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简珞瑶,“你娘家兄弟是哀家曾孙的舅舅,便也是哀家的晚辈,这个媒也不是不能做,你娘家兄弟明年秋闱若能高中,哀家定给重乾挑一位贤良淑德的舅母。” 简珞瑶一脸惊喜,正要谢恩,圣人长脚一迈,进了大殿:“什么舅母?” 众人纷纷起身请安,因着再场不是后妃便是皇家的女眷,不然就是皇家嫁出去的姑娘,到底都是沾亲带故的妇人,圣人进来,便也没人要回避,纷纷起身朝圣人行了礼,几个皇子又跟着向太后和皇后行礼,折腾一通在各自坐下。 太后笑道:“没什么,说到重乾有个舅舅,明年就要考进士了,还没定亲,哀家就说这等青年才俊,明年要是考中了,便让他双喜临门。” “母后说得是简千珩?”圣人对简千珩倒还真不陌生,轻笑道,“陈老前儿和朕说,他收了个弟子,画得一手好画,诗书也使得,到不愧是简爱卿之子,依朕看,母后这个心怕是操定了。” 简珞瑶听到这话,眉心一跳,看了萧长风一眼,见萧长风神色不变,这才安心下来。 太后笑着摆摆手:“他明年若能金榜题名,哀家便是操劳也乐意。”说罢,又道,“皇帝过来瞧瞧重乾罢,才几日不见,又长大了许多,真真是一天一个样儿。” 圣人其实早在看萧重乾了,听到太后的话,便也凑近了,在太后旁边坐下,只看了萧重乾一眼,便不轻不重的瞪了简珞瑶:“老三家的,重乾这又怎么回事?” 往常若是见圣人这么质问简珞瑶,只怕在座的大部分人都要乐疯了,可这会儿都恨得在绞手帕,圣人越是生气,便表示他越在乎萧重乾。 一个霸占着皇长孙名份的孩子,又如此受宠,如何叫她们不心生警惕? 连元贵妃都越来越后悔了,早知道万岁爷这般在意这个小崽子,她就不该给他出生的机会! 简珞瑶只得起身回话,还是先前的说辞,圣人这才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皇后看着萧长风几兄弟,笑问道:“万岁爷今儿怎么把这几个孩子带过来了,他们今儿不忙?” 圣人心情不错,笑呵呵的道:“母后要为重乾在宫里摆百岁宴,这几个孩子孝顺,要过来凑热闹呢。” 圣人说得轻松,安王诚王几个却有些憋得慌,要不是为了在父皇和皇祖母跟前刷好感度,他们如何愿意给个小崽子庆祝百岁宴? 这般想着,几人不由看了萧长风一眼,瞥到萧长风旁边的简珞瑶,更有些不是滋味了。 以前总觉得大伙儿都一样,除了老六,其他人都是些不被重视的难兄难弟,便是老三好一些,也是他有个厉害的母妃,老三本人在父皇跟前的脸面,比他们强不到哪里去。 但是自从老三娶了这简氏,情况就慢慢不一样了,简氏虽出身不好,却能说会道,把父皇和皇祖母哄得开开心心,还能生儿子,父皇看着对子嗣不在意,可这皇长孙一出,老三如今的地位都跟着直线上升了。 可见娶个厉害的王妃,是多么重要的事! 他们王妃已经娶了,改变不了,自个儿再不努力让父皇多注意一些,以后就真没他们什么事了! 几个王爷心情复杂,却还要在太后跟前装出一脸高兴的样子,逗得太后笑声不断。 皇后瞥了眼旁边的元贵妃,见圣人来了之后,她脸色越来越不好,怕元贵妃此举惹得太后不高兴,没得让太后和圣人失了和气,便对五皇子笑道:“老五也来了?真是巧了,本宫这两日还想找你,下个月就你大婚的日子了,府邸可都整理好了,需要本宫帮忙吗?” 五皇子忙起身,朝皇后拱手道:“儿臣谢母后,已经安排妥当了。” “是啊,下个月就是老五的喜日子,皇帝,老五的封号你可拟好了?” 圣人刚把目光从萧重乾身上挪开,听到太后的话,笑道:“拟好了,明儿就下旨。” 第144节 五皇子闻言忙跪下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圣人看了五皇子一眼,摆摆手道:“起来罢,以后成了亲,得跟你兄长们学习,尊敬兄长,爱护幼弟,也别忘了入宫给母后请安。” 五皇子一一应了,太后笑道:“老五懂事着呢,要你说这么多。”说罢又看着五皇子,道,“哀家跟你三嫂说了,以后你们是邻居,兄弟间多照应,你三嫂是个好的,你媳妇若有什么不懂的,叫她只管去找你三嫂。” 安王妃闻言,脸色一变,袖子底下双手紧紧拧在一起,跟拧麻花一样,拧了又放,放了又拧,不停琢磨太后这话的意思。 放着自己这个大嫂在不闻不问,竟然叫简氏照顾老五家的,皇祖母再喜欢简氏,也不能如此不顾规矩的抬举简氏! 难道皇祖母已经决定了要站睿王? 只是这么一想,安王妃心跳了半拍,脸色发白的告诉自己不可能,皇祖母自来不管朝事,如今怎么也不可能插这个手,定是她想多了。 或许真如皇祖母所说,是看在睿王府离老五的府邸近,这才安排简氏多照顾老五家的呢? 五皇子却是个实诚的,听到太后的话也不多言,当真冲着萧长风和简珞瑶拱手道:“日后就多麻烦三哥和三嫂了。” 安王妃微白的脸色,已经转黑了。 连安王脸上的笑意都险些挂不住,却没怪别人,只是转头瞪了安王妃一眼,心里头越来越失望,如此不争气,得不到皇祖母的疼爱也就罢了,如今连长孙媳的体面,都被老三家的占了去,娶她何用?!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凌晨改过来,今天熬通宵还债,只希望明天不要睡死在飞机上…… ☆、第108章 01.01 但甭管如何,起了这个话题的皇后悄悄打量了诚王妃一眼,见她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才松了口气。 元贵妃忌惮所有比六皇子年长的皇子,生怕这些皇子得了圣人的重用,日后等六皇子成年,朝中其他皇子根基已深,给六皇子加重阻力。是以她才会故意提到五皇子大婚,等五皇子成了亲,元贵妃便有借口让六皇子早些成亲了。 如今元贵妃正满脑子盘算六皇子的事,便顾不上给她们这些人添堵。 在众人说话的时候,圣人将头低了下头去,原来是萧重乾不知何时已经翻身面向圣人,明黄色的龙袍让他眼前一亮,然后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爪子,就揪着龙袍的一角往自己身边扯。 圣人低下头,正是因为感觉到了些微的动作。 瞧见圣人在看自己,萧重乾倒是停了一下,然后高兴的朝圣人张开手,一副要抱抱的样子,见圣人没动作,还“啊啊”叫喊了两声,好像在催促一般。 先前萧重乾的小动作,因为圣人的身影挡住了,倒没人发现,只这会儿听见萧重乾的声音,众人在把目光转过来,瞧见萧重乾的举动,都吸了一口气,又喜又怕,喜得是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竟然在圣人跟前造次,怕的是圣人一生气,把他们也一块迁怒了。 却不想一直没吭声的圣人忽然轻笑一声,在萧重乾急得舞手蹬脚的时候,毫无预兆的把萧重乾抱了起来。 萧重乾终于高兴了,揽着圣人的肩“啊噢”叫了两句,十分兴奋的模样,圣人轻轻拍了他的头,“就这么想要朕抱你?” 简珞瑶默默地把刚到嘴边的解释吞了下去,心想小家伙不过是喜欢明亮的颜色,他们平日里倒是可以穿大红大紫,可哪里比得上圣人的明黄色来得惊艳? 萧重乾激动成这样,不过是因为圣人的衣裳穿的好罢了。 不过算了,大boss高兴就好。 简珞瑶默默地把这个秘密深藏心底,旁的人见了这一幕,却真真是惊得齐齐吸了口倒气,他们只听说过圣人喜欢皇长孙,但没亲眼见到,一直以为不过如此罢,今儿见了圣人竟这般纵容的抱着萧重乾,可谓三观都炸裂了。 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崽子,有什么好的,竟值得圣人如此宠爱? 不管众人如何气得咬碎牙齿,圣人委实抱了萧重乾好半会儿,还是太后见了小家伙昏昏欲睡的样子,心里舍不得,才嗔道:“行了皇帝,重乾都这般困了,你还抱着他作甚?让瑶丫头带他去哀家的后殿歇会儿罢。” 圣人却有些不舍:“这儿有床榻有被褥,为何要到后殿去?” 有些嫔妃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蠢蠢欲动,心道太后这般吩咐,不过是给睿王妃找借口回避罢了,想来圣人还不知道睿王妃亲自喂养皇长孙的事呢。 倘若他知道睿王妃如此胆大妄为,不知道还会不会这般喜欢皇长孙。 不过她们虽是蠢蠢欲动,却顾忌着太后的警告,谁也不敢站起出来说,只等着有人愿意大义牺牲。 自然没人肯出这个头,太后笑道:“这儿人多,说话声吵着了重乾怎么办?” 说罢,已经示意岑姑姑去圣人跟前抱萧重乾了。 萧重乾今天兴奋极了,本来应该一入宫便睡着的,一直闹腾到现在,自然困得不行,岑姑姑一抱,他也不介意,张开手就让抱。 圣人却笑着拍了拍他肉嘟嘟的小屁股,骂道:“小没良心的。” 岑姑姑没有给萧重乾穿上先前的袄子,只是拿了个毯子给萧重乾抱一抱,一面在简珞瑶跟前引路,一面解释道:“后殿的炉子也升起来了,烧的暖烘烘的,跟这儿一样,就不用给皇长孙换衣裳了。” “是呢,省得这样一脱一换,太麻烦,没得又把他性子惹急了。”简珞瑶笑道,“就是太麻烦姑姑了。” “这是奴婢的本分,王妃不必客气。”岑姑姑说着又笑了笑,道,“再说了,王妃带着皇长孙入宫,主子可高兴了,今儿早上都多半碗粥,奴婢还要对睿王妃说一声谢谢呢。” 简珞瑶抿唇,没再说话。太后的侧殿她也没少来过,还曾在这儿睡过午觉,所以也算驾轻就熟了。 陪小家伙睡了会儿,前头宫女带话过来了:“见过睿王妃,岑姑姑让奴婢来看看皇长孙可睡好了?” 简珞瑶拍了拍怀中的小家伙,笑道:“无妨,他很快便清醒了,可是前头开宴了?” “回睿王妃,正是呢。” “那便过去罢。” 如简珞瑶所说,在她们回到殿里时,萧重乾已经清醒过来了,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满大殿的人,脸上带着十足的兴奋。 接下来的主角,自然是萧重乾的,圣人特意领了几个成年皇子,过来凑乐子,她们先以为圣人凑得是太后的热闹,现在瞧来却也少不了萧重乾的份。 无论怎么这些人心里头如何想,当着圣人和太后的面,是给足了面子的,送给萧重乾的礼物,也一个赛一个的贵重。 萧重乾则只是从圣人怀里,转到太后和皇后的怀里,反正甭管如何他都是有人抱的,连淑妃都抱了一把,当着众人的面也没能维持冷艳高贵的范儿,笑得眉开眼笑。 说起来,萧重乾穿的百家衣,给他拉到了不少好感值,太后皇后都觉得这个小家伙一脸无辜可怜的样儿,决心要多宠一宠。 不过再热闹,对太后而言,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皇家都没有给孩子办百岁宴的习俗,如今已是破例,却也不好弄得太过,用过午膳,这才百岁宴便也结束了,包括小主角萧重乾在内,都离开了慈宁宫。 简珞瑶和萧长风也没有去昭阳宫,直接出了宫,倒不是他们不想去,是淑妃瞧着萧重乾趴在萧长风怀里呼呼大睡,小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可怜模样,一阵儿心疼,不想让小孙子再奔波,便让他们直接回去了。 上了车,简珞瑶轻轻拧了拧萧重乾的小鼻子,笑道:“你个小家伙,还挺会出风头的?从今天起,全世界都知道你皇爷爷有多纵容你了!” 萧长风单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揽了简珞瑶的肩,简珞瑶便顺势靠到他肩头,问道:“父皇今儿怎么过来了,你先提起的?” “父皇叫我们过去是谈正事,我如何能说这些个?是皇祖母派了人去问,正好父皇忙完了,大哥他们也凑着趣要过来,便一道来了。” 简珞瑶点头,对这个问题倒也不是很关注,圣心难测,不管怎么样,他最终还是来了,给了萧重乾非常大的恩宠,这便尽够了。简珞瑶这会儿更关心的,反倒是另一件事。 或者说忐忑。 “先前我与皇祖母说到二哥,父皇那番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金口玉言,王妃何时见父皇说过无意义之话?” 简珞瑶眉心一跳,更担心了:“王爷的意思是……” 萧长风轻笑一声,拍了拍自家王妃的头,声音温柔的安抚道:“父皇已经开口发话了,明年秋闱,敏行只要发挥平常,不失水准,金榜题名应该不成问题。” 这便是准备给简千珩亮红灯了。简珞瑶听得懂萧长风的意思,但是很不能理解:“父皇自来公正,为何这回会这般说?” “都说了是平常发挥,以敏行的实力,高中自然不成问题。”萧长风说着,顿了顿,又道,“父皇想是也了解敏行的才能,如今又正值用人之际,这便起了爱才之心。” 这种话简珞瑶当然不会信,不过萧长风不欲说太深的东西,她也不喜欢追根究底。萧长风平时也没别的事瞒着她,不想说的,自然就是权力制衡,帝王之术这些东西罢了。 其实别看萧长风平时对她千依百顺,百般迁就,其实骨子里仍是大男子主义,想来也更希望自己的女人能够小鸟依人一些,不需要太强势。他会纵容她闹,纵容她作,但绝对不喜欢她满肚子阴险算计。 归根结底也是一种大男人的保护欲,什么事交给我就好了,你只要做你自己喜欢的,没事别瞎操心。 不过这会儿不是剖析萧长风性格的时候,简珞瑶想到萧长风之前说的,是太后叫人去请的圣人,她便心里头一紧。 “皇祖母既然派了人去请父皇,估摸着也大概能知道父皇何时能过来,然而先前也是皇祖母先问起二哥秋闱和定亲的事。”简珞瑶顿了顿,才问,“王爷觉得皇祖母是碰巧还是……” 萧长风眼神一闪,心底已经记下来了,嘴上却笑道:“想来皇祖母是喜欢你和重乾,不想叫你们受委屈,特意提拔了岳家,往后王妃行走也便宜些。” 简珞瑶也知道这个,心里头越是忐忑,太后放着那么多孙媳妇不理会,单单抬举她一个,她究竟是何德何能?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这头简珞瑶心生忐忑,其实宫里头比她担忧害怕的,大有人在,连一向淡定,不去揣测太后心思的皇后,这回到坤宁宫后,都忍不住跟身旁的嬷嬷琢磨起来。 “你说母后今儿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苏姑姑也一脸迟疑的摇头:“奴婢也奇怪着呢,太后娘娘平日喜欢睿王妃也就罢了,毕竟比起这些个王妃,睿王妃确实最能讨太后娘娘的欢喜,可是今日太后娘娘对睿王妃的抬举委实过了些,奴婢可听得出些意思,别人道是睿王妃上杆子爬树,求了太后给娘家兄长指婚的恩典,然事实上呢?” 苏姑姑说着,顿了顿,才低声道:“太后娘娘不会无缘无故提到简家三少的婚事,睿王妃敢自己提这个恩典,多半是揣摩太后的意思。” “是啊。”皇后叹了口气,意味不明的道,“你我都听得出来,这个恩典,分明就是母后想给简家的。睿王妃的请求,不过是顺势而为。” 苏姑姑又道:“主子,还有呢,万岁爷自来不将朝堂上的事,今日当着这么多人面对简家三少那般盛赞,也是有心在抬举睿王妃的娘家。” “万岁爷那儿,本宫倒能猜到一二。”皇后轻笑道,“万岁爷给睿王指了个出身差强人意的王妃,本就心存愧疚,这些年非但对睿王夫妻和颜悦色,其实也一直在抬举简家,明年考核,简家人想必都要高升了。” “不过简司业简大人性子端正,一心专研诗书,无心仕途,顶了天也只能做到正三品。这样的身份,仍是委屈了睿王。好在简家这些年轻一辈倒有可取之处,万岁爷想必早有提拔简家年轻一辈的念头,只是如今皇长孙出生,让他更家坚定了这个心思,倒不再有迟疑了。” 苏姑姑点头道:“主子分析得很是,万岁爷想必就是这么个意思,泰半都是因为皇长孙出生了,瞧着万岁爷对皇长孙喜爱的程度,哪里舍得让皇长孙受委屈?” “且不提万岁爷,母后的意思,本宫还真有些捉摸不透。”皇后抿了抿唇,一脸的心事重重,话题仍绕回原点,她轻声道,“先前太后叫皇长孙以后要孝顺本宫这个皇祖母,本宫第一反应,还以为太后看好皇长孙呢。” 苏姑姑一脸诧异的道:“不至于吧主子?皇长孙这才多大,能瞧出什……” 话还没说完,苏姑姑默默把没说完的话吞进肚里,就是因为皇长孙年纪小,才更好培养,能生在皇家的都是些人精,资质都差不了。 太后若真对皇长孙有心,皇长孙又有睿王和睿王妃那样精明的父母,成事的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思及此,苏姑姑心里一跳,道:“主子,您说太后娘娘……会不会也是在提醒您,她对皇长孙寄予厚望?” “本宫拿不定主意的,也是这一点。”皇后长长的吐了口气,“兹事体大,万一本宫会错了意,就不好了。” 苏姑姑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忽然收起满脸的担忧迟疑,温声道:“既然太后娘娘现在态度仍暧昧,主子您也别着急,等太后娘娘下定注意的那天,咱们再考虑要如何也不迟。” 比起坤宁宫的心事重重,长春宫的气氛却是剑拔弩张了。 元贵妃很久没去慈宁宫请安了,因此也很久没发过这么大的火,这日一回长春宫,怒意一时没忍住,气得把自己心爱的一套茶砸碎了,怒视林姑姑道:“都是你那些日子叫本宫坐视不理,让简氏那小贱/人生下这个碍眼的小崽子,万岁爷如今对小崽子这般恩宠,往后哪还有本宫孙儿的位置!” 被元贵妃指责,林姑姑却没有惊恐,仍是满脸冷静、井井有条的道:“主子息怒,是奴婢估计错误,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不值当主子为此气坏了身子。” 说到这里,林姑姑又顿了顿,轻笑道:“皇长孙才满三个月呢,正是脆弱的时候,到底能不能养得住,还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呢,主子您说是不是?” 元贵妃收了些怒气,眼神一亮,勾了勾唇道:“你的意思是……”元贵妃的话没有说完,阴狠的表情,却将她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明显。 “主子别急,以前您没动手,现在更不是动手的时候。” 元贵妃眼睛眯了眯,刚变得好了些的神色,又开始聚集暴风雨了。 林姑姑却不慌不忙的道:“主子您想啊,皇长孙碍了多少人的眼?比起咱们六皇子,这真正该担心的,可要是前头那两位。咱们六皇子怎么说也是万岁爷最喜欢的皇子,圣宠之隆,人尽皆知,皇长孙比咱们六皇子还差得远呢。” “不过,睿王好歹有个皇长孙,能帮着在万岁爷跟前争宠,可前头那两位,他们自个儿得不到万岁爷的恩宠,又没能生个让万岁爷欢喜的儿子,见着原本与他们一样境况的睿王眼瞧着要一飞冲天,他们焉能坐视不理?” “主子这回您就安稳的坐着,叫他们狗有狗去,你可千万别被他们当了枪来使。” 听得林姑姑这番深入的分析,元贵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是还有一丝迟疑:“万一他们都不出手呢?” 第145节 “那主子您也不必着急,皇长孙才出生多久?能引得万岁爷这般欢喜,奴婢估摸着,多半是因为占了个长字,毕竟是万岁爷的第一个孙子,新鲜感作祟呢,真要论圣宠,睿王比不过咱们六皇子,睿王的儿子,又如何能与主子您的孙子相提并论?“ 见元贵妃神色略有动摇,林姑姑再接再厉,加重了语气道:“主子您可记得,当年安王刚出生,不也备受抬举?可如今他这个长子,哪还有长子的地位?” 元贵妃眼神一闪,唇角勾了勾,颇为自负的笑道:“万岁爷本宫倒不十分担心,本宫的小六吃亏在出生得晚,等他成了亲生了孩子,万岁爷的恩宠少不了,只是本宫见不得那老不死的,一日不跟本宫作对,就浑身不舒服似的!” 说到这里,元贵妃语气一变,阴森的道:“那老不死的,想必也是怕这个,所以迫不及待的抬举这小崽子,来分本宫小六的宠——不,若只是分宠也就罢了,就怕那老不死的心大,仗着万岁爷孝顺,想要左右万岁爷的决定。” 林姑姑脸色微变,旋即又掩饰过去,她万没想到,自己主子这回反应如此快,竟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是依着她瞧,今儿万岁爷疼皇长孙的样子,没见着比对六皇子少多少,主子真要对皇长孙做了什么,这一回未必能像以往一样,全身而退。 更何况睿王和睿王妃都不是省油的灯,睿王府又防守跟铁桶似的,主子未必能一击即中,倘若失了手,又留下把柄,单是一个心思深沉的淑妃,都能揪着这条叫主子喝一壶了,折腾一番岂不是得不偿失? 林姑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把主子蠢蠢欲动的心思劝下去,如今情形不比以前,尽管主子不愿意承认,可皇长孙的存在,确实分走了万岁爷的不少宠爱,主子若此时任意妄为,岂不是更让万岁爷的心往皇长孙身上偏了? 思及此,林姑姑忙凑到元贵妃跟前,语气同样阴森的道:“主子您想想,太后这般年岁了,还有几年好活?” 元贵妃神色一怔,林姑姑继续道:“万岁爷再孝顺太后,也不会任由她几句话便动了心思,国家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当然以太后的本事,倒也不是不能慢慢磨,可慈宁宫防得再严实,咱们却是知道的,太后的身子越发不中用了,指不定能熬过几年,就这样儿,能成什么事?”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也不知道林姑姑是乌鸦嘴还是如何,她与元贵妃密谈之后,元贵妃确实一直按兵不动,冷眼瞧着睿王一系风光无限,。 奈何好久不长,进入六月里,本是艳阳高照的大好日子,太后竟然毫无预兆的病倒了。 太后这一病来势汹汹,宫里头先还藏着,慈宁宫也只是免了众人的请安,说是进入夏季,太后的身子不耐热。 以往太后也不爱接受请安,夏日里,慈宁宫一个月顶多开放两三次,此举倒也没大引起众人的注释。 连简珞瑶都不知道,太后一闭门谢客,首先通知的便是睿王府,叮嘱简珞瑶好好养萧重乾,不必惦记着她。简珞瑶觉得太后既然还有心思叮嘱这个,想来确实没多大问题,因而挑了个萧长风沐休,同时又艳阳高照的日子,领着孩子一起去了简府。 萧重乾快满半岁了,第一次去外祖家,也不认生,睁着一双大眼睛,见了谁都要抱抱,把简府的女眷逗得,一个个轮流抱过之后,还想再抱小家伙。 陈氏的肚子九个月大了,估摸着就在下个月生产,顶着个硕大的肚子,仍抱了萧重乾舍不得撒手,倒是郑氏吓了一跳,不由分说的把孩子接过去,一面道:“小孩子不懂事,万一踢到你肚子就不好了。” “娘说得很是,这小子看着小小一团的,力气还真不小,上回抱他,一时不察被他蹬了一脚,手臂都青了一块。”简珞瑶说着看了萧重乾一眼。 郑氏却抿唇笑道:“毕竟叫六六呢,刚生下来就有六斤六两,可见是个壮实的小子,把你手臂踢青了不奇怪。” 张氏也在一旁笑道:“皇长孙这点倒像他娘,瑶儿你小时候踢人力气也大,闹得你爹天天长吁短叹,说你投错了胎,合该是个儿子的。” 简珞瑶笑道:“我要真是个儿子,我爹对我恐怕就没这么稀罕了。” 一句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简珞瑶端了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才看了张氏一眼,笑问:“小侄子和小侄女也快满一岁了,大伯一个人在任上这般久,不知大伯母可有章程?” 张氏愣了一下,见简珞瑶问得直接,倒也不掩藏,只含蓄的道:“这明年就换任了,也不知你大伯父是个什么情况,就怕这来回奔波,反而耽搁了家里的事。” “大伯母考虑很是周到。”简珞瑶点了点头,笑道,“不过前儿与王爷提起这事,王爷倒觉得大伯明年恐怕不会回京。” 张氏脸色微变,还没来得及说话,简珞瑶又安抚道:“大伯母尽请安心,大伯父在任上兢兢业业,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历练了这么多年,也是该到火候了,蜀地那儿大伯父待了近十年,早已熟手,倒比回京重头开始好些,大伯母以为呢?” 简珞瑶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其实她与萧长风商议过,真实情况是圣人更愿意提拔简家的年轻一辈,既然如此,她爹几兄弟的前途自然要压一压,这要是满门皆提拔,对外也说不过去。 其实简珞瑶和萧长风也觉得这样更好,简家老一辈年纪都大了,再提拔也就这样,倒是年轻人有无限可能。 更重要的是,他们最近恩宠太过,需要避一避风头。 不过简珞瑶她爹和叔伯的仕途不会太顺畅,也是看如何对比的,他们的官位提肯定会提,只是会按部就班的来,想要仗着姻亲的关系一飞冲天,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与以前比,也算是非常好的状况了。 听得简珞瑶这般说,张氏松了口气,连连道:“瑶儿说得是,如此一来,我也该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他一个人在任上,还真让人有些放心不下。” “走罢走罢。”老夫人摆摆手,笑道,“你儿媳妇,自有你弟妹和我照看着。” “哪就要母亲操劳了?”郑氏笑眯眯的道,“老大家的管家管得好,用不着我操心,只照看几个孩子,我还是忙得过来的。” 一旁的田氏也笑道:“二婶偷懒,我是小辈不好说什么,可二弟妹万不能如此,等二弟妹生完孩子,我手头上的事,你可得帮忙接一部分去。” 田氏身为长房长媳,手揽管家权本是名正言顺,不过因着二房出了个王妃,整个简家都指着这殊荣往上爬一爬,田氏自然怕这根大腿对自己独揽大权有意见,这才当着简珞瑶表了态。 简珞瑶只笑而不语,反倒是陈氏摸着肚子,笑道:“我自来就不是这块料,大嫂管得好好,叫我去添什么乱?大嫂快别为难我了。” 田氏的笑容更灿烂,嗔了陈氏一眼:“我可不管,不能我累死累活,二弟妹却在躲清闲。” 张氏看了田氏一眼,笑眯眯的道:“老二家的想躲闲,也得等老三娶了媳妇回来,你也使唤弟妹去啊?” 提到这个话题,老夫人又一阵眉开眼笑,郑氏抱着萧重乾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这些日子我没少相看人家,可你三哥如今年龄不小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委实尴尬,不好寻合适的人家,好在太后娘娘开了恩,倒省了我一桩麻烦。” 何止是省了麻烦,这可是无上的荣耀了,能被太后瞧中的姑娘,品性才貌都差不了。 简珞瑶却笑道:“那可不一定,皇祖母要给三哥赐婚,也是有条件的。” 话刚落音,一个声音自门口幽幽的传来:“四妹你可害惨了我,如今还在取笑我,这是当亲妹子的吗?” “珩儿来了?”老夫人朝简千珝招手,“过来祖母这儿瞧瞧,听说你近来被你爹逼得头悬梁锥刺股,夜里睡觉的功夫都没了,看看是不是憔悴了。” “祖母。”简千珩拉长声音以示抗议,却听话的走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拉近了瞧几眼,便笑眯眯道,“这气色还真不错呢,明年争取像你二哥学习,也考个探花郎回来。” 简珞瑶笑道:“三哥这吊儿郎当的样,能金榜题名就不错了,祖母指望他考探花郎,还不如指望大哥给您捧个状元回来实在些。” 简千珩一双桃花眼扫向简珞瑶,似笑非笑的道:“四妹这话哥哥就不爱听了,大哥学识确实比我扎实,可万一我临场时一飞冲天呢?” 不过亏得简珞瑶对简千珩的打击,原本因着老夫人的话,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田氏,这会已经恢复了笑意,盈盈道:“这自家兄弟的,有什么好攀比的,谁中了都是咱们家的荣耀,最好就是你们兄弟两都捧个进士回来,让祖母她老人家再乐一乐。” 老夫人笑眯眯的点头:“老大家的这话我爱听,珩儿听见了没有?” 郑氏见着他们说笑了一阵,才问简千珩:“你这会儿来后院作甚?” “对了。”简千珩恍然大悟,忙道,“爹想见六六呢,偏四妹先前答应了,会及时把六六送到前院去,爹望穿秋水也没瞧见人来,坐不住了,这不派我过来跑腿嘛。” 萧重乾听见自己的小名,忙从郑氏怀里抬头,朝简千珩张开手。 简千珩便笑眯眯的抱了萧重乾出去,萧重乾趴在他肩上乐呵呵的,头也不回。 “都说外甥肖舅,六六见了珩儿倒是亲热,竟半点不记得咱们这些长辈了。”郑氏虽是埋怨的语气,面上却笑得非常舒心。 让她近来操碎了心的次子,眼看着前途大好,还有什么比这更让激动的?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萧重乾被抱到前院,便一直到用午膳前才被送回来,原因是他饿了,闹着要找娘。 简珞瑶喂饱了小家伙,简府也开饭了,只是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动筷子,睿王府的下人匆匆跑过来禀报:“宫里来了消息,太后娘娘病重,万岁爷叫王爷和王妃都入宫去呢!” 听得这个报道,简珞瑶是真吓了一跳,印象中太后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病重了,甚至重到圣人亲自下令叫他们入宫的地步。 简珞瑶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当下也不敢迟疑,顾不上没吃饭,抱了萧重乾便匆匆往前院去。 萧长风已经在马车前等着了,见了简珞瑶过来,从她手里接过孩子,另一只手扶着简珞瑶先上了马车。 简府的人在门口送行,简珞瑶和萧长风也没功夫与他们寒暄,刚一上车,马车便往匆匆前行。 简珞瑶忍不住问萧长风:“咱们这是直接去宫里?” 萧长风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不欲多说的样子。 简珞瑶也没问,只是心咯噔一跳,带着萧重乾这么匆忙的往宫里赶,难免让她联想到一件事——见最后一面。 就这么紧张的到了宫门口,简珞瑶从马车上下来,正好瞧见安王府和诚王府的马车也匆匆而来,几人打了个照面,头一次没有你来我往的心思,打了声招呼,便沉默的往慈宁宫的方向赶去。 气氛很有些沉重,连萧重乾都趴在萧长风怀里,一声不吭,不知道是困了,还是受气氛影响。 一路沉默的到了慈宁宫,圣人正在大发雷霆,地上跪了一大片奴才,连岑姑姑都没能幸免,圣人的声音大的他们刚刚踏入慈宁宫的门口,便被这一通火气震住了:“连主子都伺候不好,朕养你们一群废物作甚!” 这还是简珞瑶头一次见圣人发这么大的火,看着其他人也被唬了一跳的神色,心里头的不安感更加重了。 瞧见简珞瑶一行人过来了,圣人才挥了挥手,叫奴才们离开,对他们道:“太医说太后今儿若是醒不来,便回天无力了,叫你们进宫来,一起为太后祈福。”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困得不行了,昨天晚上睡了三个小时,凌晨四点起来收拾东西,去机场等七点半的航班,到昆明马不停蹄的转车到大理,已经六点多了,车上飞机上都睡不着,喝了杯苦咖啡才勉强撑到现在,欠的债今天补不了了,出版社那边还在等稿子,最迟周一交,等我调整好,晚几天争取补上更新,接下来的两章别买别买…… ☆、第109章 01.01 圣人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脸色都变了。 虽说他们这么匆忙的被召进来,都有些心理准备,太后肯定是不大好,不然圣人不至于兴师动众。即便理智上知道,感情上也要安慰自己,或许事情没他们想得那么糟。 原先一点端倪都没有,哪有一生病就病入膏肓回天乏力的?想必是太后的病情来势汹汹,自来孝顺的圣人这才召他们入宫。 定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而今听到圣人的话,才知道事实比他们以为的还要糟糕得多! 圣人大张旗鼓的喊他们进来,要他们都来为太后祈福不假,其实在场的谁不知道,圣人此举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万一太后不行了,他们这些子孙能在场送她最后一程。 思及此,几人的面色都变了,包括安王诚王在内,兄弟几个谁都不希望太后这么快去世。 太后近来确实有些偏心,眼瞧着是要抬举老三夫妻的态度,可对他们来说,太后仍旧是一张保护符,有太后坐镇,圣人再偏心六皇子,元贵妃再嚣张跋扈,也祸害不到他们这些已有羽翼的成年皇子身上。 可万一太后不在了,圣人被元贵妃吹动了枕头风,立了老六当太子,他们哥几个还有什么玩头? 说句大逆不道,圣人的身子骨,未必就比太后好多少,也时常精力不济,尤其是这两年,想必是心有余力而不足,入后宫的次数都少了许多——不然以元贵妃仍圣宠在身,太后即便要打压,也不至于让元贵妃失了许多体面。 前几年元贵妃才真真是气焰嚣张,即便是对着有品级的嫔妃,也是说打就打,皇后都被她逼得险些让出凤印。 依着元贵妃的性子,等她儿子登上太子,甚至登上宝座,他们这些曾被她视为眼中钉的皇子,可还有好日子过? 圣人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兄弟几个已经联想到太后去世后自己凄惨的命运了,难过的神色也算真情流露,以安王为首,一个成年男子,带着哭腔的喊了一声圣人:“父皇,皇祖母……” “你们这哭丧脸都给朕收一收,太后洪福齐天,区区一场小病,也值得你们如此惊恐!”圣人心里本就难受,见着兄弟几个一脸死了爹似的难受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也有些不耐烦,“既然来了,还不去佛堂跪着!” 太后信佛,慈宁宫造了一个很大的佛堂,容纳他们几人搓搓有余,不过等简珞瑶抱着孩子,跟在众人里头进了佛堂时,才发现里头已经黑压压跪了一片。 想想也是,太后今日病情凶险,太医那句“如果熬不过今晚就……”的句式,简珞瑶上辈子在电视里也没少见过,已经算是病危通知书了。圣人不可能听不出来,不然以他宽厚的性子,哪里会那般雷霆震怒,连一向得脸的岑姑姑都被发作了一通。 以圣人对太后的孝顺,竟然召了他们这些开了府的儿子儿媳入宫,那些近在宫里的嫔妃,想必一早便被喊过来了。 后妃和公主们跪一边,皇子们跪另一边。 简珞瑶粗粗打量了一眼,皇后领头跪拜,神情肃穆而虔诚,她身侧跪着的是元贵妃,难得的是元贵妃竟然也很虔诚的在那里磕头。 不过到底是不是祈福,就不得而知了。 简珞瑶知道,皇后和几乎所有后妃,都把太后当保命符,有她在,她们才能确信元贵妃的枕边风起不了作用,后宫才有她们的立足之地。 若太后这棵大树都倒了,她们可还有安稳日子可过? 许是听见动静,前头的皇后转身看过来,眼眶还有些发红,想是哭过不少,一身素净的衣裳,脸上不施脂粉,显得虽有些憔悴,却也用足了心。 皇后回身,双手合十告了个罪,才起身绕过众人,走到简珞瑶他们跟前,低声道:“都在蒲团上跪着罢,好好为母后祈福。” 只是目光转到简珞瑶身上,却有些迟疑和为难,压低声音道:“怎么把重乾也带来了?” 虽说皇后声音很低,但是他们站在旁边,也都听得分明,其他人还好些,一心祈祷太后赶紧转危为安,诚王妃倒是瞥了简珞瑶一眼,沉重的心情稍有些缓解。 第146节 她心想简氏惯会讨好太后,这会儿总算踢到铁板了罢,把孩子带进宫来探病,亏她想得出来了,现在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太后身上,真有人动那点手脚,简氏再能耐也未必能挡得住。 听到皇后的话,简珞瑶也正为难着,根本不知道情况这么严重,现在这么沉重的氛围,萧重乾看在还老实,但小孩子哪能这么懂事,迟早要哭闹起来,就怕被有心人扣上一顶亵渎佛主的帽子,万一太后真不好,岂不是脏水都泼到孩子身上? 不过来都来了,想那么多也没用,简珞瑶忙回道:“皇祖母对重乾这般疼爱,如今皇祖母病重,儿媳带重乾进来一起为皇祖母祈福。” “他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待会儿若闹起来……”皇后说到一半,看着萧重乾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自己,小孩子的眼睛,澄清的看不到丝毫杂质,让人直达心灵。 皇后嘴边的话顿时就停下了,她面上看着冷静沉着,其实心里头慌乱着,太后一旦去世,她这个皇后别说体面了,能不能保住皇后之位都未可知,太后的病事关自身危急,她如何能冷静得了? 不过现在看着小孩儿清澈见底的眼睛,皇后倒是一下子冷静下来,心里也知道急不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皇后甚至露出了个清浅的笑容,温声道:“你有这个心,便是母后没有白疼你,重乾年纪小,待会儿他若撑不住,你自带着他从侧门出去,别闹出大动静便是。” 听到皇后的叮嘱,简珞瑶这才松了口气,真心实意的谢道:“儿媳谢母后体谅。” 皇后摆了摆手,道:“行了,都跪下罢,别耽误了给太后祈福。” 佛堂里都在诵经念佛,正殿的圣人也没闲着,时不时在屋里踱步,皱着眉问李成:“你说太后这回撑得过去吗?” 李成心道以太后的年纪,已是高寿了,且早些年受过苦,沉疴缠身,一直用贵重药材养着,这一次病情来势汹汹,能平安熬过去的可能,几乎小得可怜。 不过自家主子都难过成这样了,李成自然不会往他头上泼冷水,只是委婉的道:“太后娘娘洪福齐天,又有万岁爷和一众主子们诚心祈福,想来太后娘娘很快便能转危为安的。” 李成这番话说得非常漂亮,圣人紧皱的眉头却没有丝毫放松,显然也知道李成是在哄自己。李成见状,顿了顿,细声道:“要说起来,王爷和皇子们都是孝心可嘉,睿王爷还把皇长孙带进来了,奴才瞧着睿王妃抱了皇长孙去佛堂,应该也是要为太后娘娘祈福。” 圣人的注意力果然被李成的话转移了,转头看着他:“老三把重乾也带来了?” 李成忙点头道:“是呢,还是睿王妃抱进来的,皇长孙想是也为太后难受,一直乖巧的在睿王妃怀里,都没闹一下。” 李成说起萧重乾,也不只是用他来转移圣人的注意力,主要是他伺候圣人几十年,心底早已摸清了圣人的心思,知道圣人是真心疼爱这个孙子。 因此也担心皇长孙在佛堂万一有个不好,往后圣人计较起来,没得把自己也一块怪罪起来。这才紧着给圣人提个醒。 “朕还真没注意到重乾也来了。” “主子您一心为太后娘娘担心,稍有疏忽也实属正常。” 圣人轻轻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他来了也好,万一太后……让她见重乾一面,想来也安心。” 那个词圣人如何也说不出口,停顿了片刻还是吐不出来,便显得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 李成却听懂了,只将头垂得更低,沉默不语。 而另一头,简珞瑶感觉到怀里的小家伙开始不安分起来,遥遥的看了萧长风一眼,萧长风像是心灵感应一般,恰好侧头,瞧见她在看自己,微微颔首。 简珞瑶便换了之手抱萧重乾,安抚性的拍了拍他,正要悄无声息的起身出去,眼角余光却瞥到一个熟悉的影子进了佛堂。 注意到李成进来的人,不只是简珞瑶,其实大部分人都瞧见了,他们真心为太后祈福不假,可李成是圣人跟前的大总管,他进来肯定不是小事,哪能不关注? 众人眼角余光下,只见李成在旁边瞧了瞧,便往简珞瑶的方向走去。 “睿王妃。”李成压低声音朝简珞瑶微微行礼,道,“万岁爷怕皇长孙受不住,这才叫奴才来请睿王妃带皇长孙去侧殿歇会儿。” 简珞瑶也怕自己再耽搁下去,躁动不安的萧重乾便要在佛堂里哭闹起来了,因而听见李成的话,忙松了口气,也不管众人的震惊,稍稍客气了一声,便依言抱了萧重乾,紧随李成出去了。 李成亲自领着简珞瑶到了侧殿,关照了两个宫女照顾简珞瑶,便匆匆离去了,想必是要向圣人复命。 萧重乾在路上便开始闹起来了,扒拉着简珞瑶的衣裳,应该是饿的,奈何简珞瑶出门做客,衣裳穿得齐整,萧重乾根本扒不开,顿时记得哇哇大叫。 李成一走,简珞瑶挥退了众人,开始给萧重乾喂奶。 萧重乾已是累及,喝了个半饱,便脑袋一歪,趴在简珞瑶怀里睡着了。 简珞瑶哭笑不得,安抚性的轻拍他的背。不得不说,看着小家伙这么坦然吃喝睡的模样,简珞瑶一直不上不下的心,这时才稍稍安定下来。 不去想太后到底能不能好,不去想最坏的打算,不去考虑以后怎么过,只安心守着萧重乾。 郑嬷嬷站在一旁,沉吟道:“姑娘今儿还没来得及用午膳,便被召入宫了,小皇孙的辅食也没吃,恐怕过不久便又要饿醒过来了,姑娘还得回佛堂为太后祈福,不如稍缓一缓,给小皇孙喂了辅食再去?” 小重乾六个月了,上个月简珞瑶便试着叫人煮了碗蛋羹,经手的仍是太后去年赐下来的御厨,原是赐下来伺候简珞瑶的肚子,其实还是宫里头的人,只是自简珞瑶生了儿子以后,太后便像是忘记了这茬一样,也不提把御厨调回宫里。 掌管宫务的皇后摸得清太后的心思,便也装傻,睿王府的帖子递了她也当没看到。 简珞瑶便也懂了,心安理得的继续享用着御厨的手艺。 叫堂堂御厨做蛋羹,委实是大材小用,即便里头什么调料都没搁,御厨蒸出来的蛋羹仍是清香可口的,别有一番风味。更有滑滑嫩嫩的口感,萧重乾整日喝奶想必也喝腻了,第一次吃到蛋羹,表情都变了,大眼睛亮晶晶的,小手挥舞着要抓简珞瑶的手,恨不得一口气把一整碗蛋羹都吃光光。 简珞瑶当然不会让他敞开了肚皮来吃,小孩子吃辅食是要循序渐进的,一下子用得太多,就怕肠胃受不了,不过倒是秉持着少量多餐的原则,每次的用量都会稍微增加一些,也时不时给萧重乾换换口味。 现在萧重乾每天至少要吃一碗鸡蛋羹了。 听到郑嬷嬷这么说,简珞瑶抿唇想了想,点头道:“手脚快一些罢,最好借皇祖母的小厨房用一用,去御膳房太耽搁功夫了。” “奴婢知道。”郑嬷嬷福了福身,叮嘱红云照顾好简珞瑶,便出去了,不知跟外头两个宫女说了什么,两人直接领了郑嬷嬷出去。 红云瞧着,回头对简珞瑶道:“小皇孙的辅食要精心,吃不得一点盐,嬷嬷怕是不放心,亲自去做了呢。” 简珞瑶点点头,感觉怀里的小家伙似乎睡安稳了,这才动作轻柔的将他挪到床上。 萧重乾轻轻砸吧了下嘴,翻了个身面朝床里面,又呼呼大睡过去了。 郑嬷嬷速度也很快,不过两刻钟,便端好些盅碗过来,除了萧重乾的肉粥和蛋羹,还有一碗汤面。郑嬷嬷一面摆桌,一面解释道:“这祈福也是要体力的,姑娘都没用午膳,只在车上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肯定撑不住,用些些面垫垫肚子罢。” 简珞瑶摆手,有些意兴阑珊:“我怎么吃得下。” 郑嬷嬷忙劝道:“姑娘这会儿可别强撑,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您要是不吃,等下受苦的可是您自个儿。” 简珞瑶被郑嬷嬷和红云轮番劝着,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太后安危不明,是真的不知道他们要跪到什么时候,或许到明天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是祈福,肯定中途不能断掉,吃饭睡觉都不行,她现在好不容易接着萧重乾的机会出来一趟,再不补充能量,确实就是自讨苦吃。 因此最后简珞瑶还是听了郑嬷嬷的建议,把大碗面条塞进肚里,也不敢喝面汤,把萧重乾叫起来又喂了一顿,再哄他睡下,已经耽搁了大半个时辰。 再回到佛堂时,已经到寅时了。 好在简珞瑶是被李成领着出去的,李成是奉了圣人之命,因此简珞瑶回来得晚,众人也只能侧目,却并未多说什么。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这一跪,便跪到天黑后,简珞瑶才有机会起了一次,因为下人来报,萧重乾睡醒后便哭闹着要找她。 萧重乾之前被喂得饱饱的,隔了两个时辰再闹,简珞瑶也是有心理准备,再饱饱的喂萧重乾一顿,哄了他睡觉,估摸着也能熬到子时了。 太后已经昏迷了整整一日,到了子时,好与不好,应该也能瞧出来了。 简珞瑶再一次回到佛堂,已经能感受到气氛越来越沉重,太后迟迟未醒,即便是他们再不愿意,也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跪了整整一日,滴水未进,众人又累饿又困,心理上还要遭受折磨,有那身子骨弱的,已经开始面色发白、摇摇欲坠了。 与简珞瑶跪在同一排的安王妃,因着前两年小产,伤了身子,这些年还没有养好,脸色白得不像样,连嘴唇都一片苍白,眼看着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却强撑着,也不敢吱声,脊背挺得僵硬又笔直。 简璐瑶能明白安王妃的心思,安王妃自来以长嫂自居,自觉与旁人不同,在她们这些妯娌跟前,都表现得尤为体贴亲和,带着一丝长辈看不懂事的小辈的纵容。 如今她们这些不懂事的妯娌都□□着,她作为长嫂,焉能不带一个好头。 想到这里,简珞瑶收回打量的视线,心无旁骛的开始诵经。 纵使她知道这么诵经祈福也没用,可是受了那个老人那么多的照拂,她无以为报,也只能真心的祈求,聊表心意了。 简珞瑶这一用心,便再顾不上外界,直到听到稍许骚乱,才睁开眼睛,与她之间隔了一个诚王妃的安王妃,已经倒在地上了。 众人也没骚乱多久,前头的皇后深深叹了口气,叹气声在整个佛堂里幽幽的想起,像是给众人心头敲了一面警钟,原本还有些魂不守舍的众人,收回了视线,认认真真的继续诵经。 皇后却起了身,吩咐了安王府的下人:“把你们王妃挪到偏殿去,这会儿太医都在给太后会诊,不好打搅,倘若她歇半个时辰后还未清醒,再去请太医不迟。” 安王府的下人应了,轻手轻脚的扛了安王妃出去,皇后又扫视了佛堂一眼,把那些脸色极差、眼看着撑不下去的女眷都移了出去,目光扫到元贵妃的时候,有些迟疑。 元贵妃不是铁打的身子,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女眷们都这样,皇后对她还是特殊关照了一回:“元贵妃若身子撑不住,也随她们一道去偏殿歇会儿罢。” 皇后此举本意是为元贵妃好,却不想元贵妃并不领情,虽面色疲惫,眼睛却明亮一片,道:“太后娘娘危急当前,我如何能偷懒,皇后就让我尽这一回心罢。” 元贵妃在皇后面前虽不见得多恭敬,可自从太后出来理事后,元贵妃于礼数上对她也不敢轻慢,如今竟一口一个的“我”,尊称也不用,想是已经得意忘形了。 皇后脸色微沉,心知元贵妃留在这里不可能真心为太后祈福,只怕她在不停的求佛主赶紧收了太后呢! 可是元贵妃坚持要留下来,皇后也不敢勉强,眼底闪过一丝深沉,仍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跪拜着。 佛堂这里不过是个插曲,因为佛堂重地,要保持威严和肃穆,皇后即便是起身,脚步声都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也是一压再压,让佛堂保持着安静,自然是闹不起来的。 不过前边却真真是一场闹剧了。 时间越来越晚,太后却没有半点动静,圣人比所有人都坐不住,已经在正殿呆不下去了,正要去太后的寝宫,却远远瞧着一个宫女匆匆往院里头赶,圣人只瞥了一眼,李成却乖觉的道:“站住,你不是在侧殿照顾皇长孙吗,怎么出来了?” 圣人的脚步果然停住了,被萧重乾分去些许注意力。 宫女忙跪地道:“奴婢见过万岁爷,万岁爷万……” 李成眼角余光瞥到圣人脸色有些不耐,怕他直接抬脚去寝宫。 其实圣人去太后寝宫,原本没什么忌讳,只是圣人去了也没用,那么多太医在会诊,都不能把太后娘娘救过来,圣人去瞧了,除了心里越发着急难受,又有何意义? 好不容易皇长孙能让圣人分出些心神,李成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忙摆了摆手,沉声道:“别啰嗦了,皇长孙到底如何了?” 宫女被李成的脸色吓了一跳,也不敢起身,忙回道:“一个时辰前皇长孙哭闹了,被睿王妃哄着睡着了,现在醒了又在哭,只有睿王妃哄得住,奴婢准备去请睿王妃过来呢。” 小宫女怕归怕,嘴巴倒利索,跟李成猜测的一样,皇长孙据说是睿王妃亲自照顾的,这小孩子黏母亲,也实属正常。 听完宫女的话,李成没有记着自作主张,只是打量着圣人的脸色,见圣人面无表情,瞧不出任何心思,心里头也不着急,只是轻轻叹气:“奴才自来听说皇长孙性子好,很少哭闹,今儿是不是也担心太后娘娘……只是小孩子哭闹,请了睿王妃来又有何用?没得打断了睿王妃诚心为太后娘娘祈福……” 李成一脸左右为难的表情,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安静的道上,却显得非常沉重,小宫女被唬住了,也不敢解释。 圣人眼神闪了闪,终于发话道:“罢了,这孩子自来与太后亲近,把他抱到太后寝宫去罢,就不必叫睿王妃了。” 李成忙点了头,又有些迟疑道:“回万岁爷,皇长孙这哭闹的急,万一打扰了太……” 他还是想借萧重乾拖住圣人去太后寝宫的念头,只是圣人已经瞥了他一眼,不悦的道:“叫你去你便去,啰嗦甚么?” 李成便也不敢耽搁了,忙陪笑道:“是,奴才这就去侧殿走一趟。” 虽说圣人仍避不了要去太后寝宫,但是有皇长孙陪着,想必心情能稍稍好一些。 李成带着满腹心思去了侧殿,倒把郑嬷嬷和红云吓了一跳,是圣人的旨意,她们也不敢多说,只得领命带了萧重乾过去。 圣人正在太后寝宫屋外来回踱步,知道里头情况紧急,也不想进去耽误太医为太后抢救,这会儿远远听见孩子清脆的哭声,倒还真比分散了些许注意力。 萧重乾被抱得圆鼓鼓的,小小一团在李成手里,哭声却大,走近一看,已经哭得脸红脖子粗了,再不见平时精致白皙的脸庞。圣人第一次瞧见这个样子的孩子,倒真愣了一下,也没顾上理会跪地行礼的几人,一双疲惫苍老的眼睛,一直盯着萧重乾看。 郑嬷嬷和红云跪在地上,越没听见圣人的声音,心里越是忐忑,却在圣人威压之下,也不敢抬头瞧个端倪,仿佛跪了半个世纪,她们才被李成叫了起来,这才敢抬头,又是被唬了一跳。 原来圣人已经从李成怀里接萧重乾,笨拙的抱在怀里哄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被挪到圣人怀中的萧重乾,竟然消停了,只是仍抽泣着,比起先前的动静,已是好了太多。 李成也松了口气,虽说他有心让皇长孙过来陪圣人,却也怕皇长孙哭闹得太过,反而惹得圣人更加烦闷,那就得不偿失了。 如今见着皇长孙对圣人如此亲近,一到他怀里便安静下来,李成忙走近了凑趣道:“皇长孙还记得主子您呢,这一到您怀里啊,哭都不哭了。” 第147节 圣人不是第一次抱萧重乾,事实上他抱萧重乾的次数,比抱他所有儿女加起来的次数都多,可是这一次怀中的小孩儿香香软软,依偎在他手上,圣人原本躁动不安的心,却也不知不觉的沉淀下来。 心里未尝没有把萧重乾的反应当成是好兆头,听见李成的恭维,心里也是受用的。 只是圣人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说话,怀中的小家伙忽然毫无预兆的嚎了一嗓子。 惊天动地的哭声,又开始了。这回动静比先前还大许多。 圣人再没见过这仗势,毫无准备,惊得手都抖了抖,险些把孩子摔了下去。 李成也跟着心颤了颤,他对圣人和皇长孙的恭维,就在前一秒,下一刻便被皇长孙毫不客气的打了脸,倒不担心自个儿,而是怕皇长孙这不依不饶的哭声,惹着了圣人。 圣人却没像李成心里担心的那般,反倒抱稳了萧重乾,一面轻轻晃着,一面问道:“重乾怎么回事?” 这问的肯定不是李成,李成心里也清楚,见郑嬷嬷和红云还在迟疑,忙斥道:“万岁爷再问话呢,愣着作甚?” 郑嬷嬷一激灵,也不敢隐瞒,颤声道:“想……想是哭累了,歇会儿……再继续……” 圣人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低头瞧了眼怀中的萧重乾,意味不明的道:“声音倒不小,中气十足的。” 其实若是换了个情况,见着长孙哭成这样,圣人说不定还会夸一句小家伙有气势,不愧是皇家的人。 只是如今太后安危不明,圣人哪有心思想这些,反倒是瞧着萧重乾哭声凄厉,自己也增了些伤怀,又叹气道:“□□母还在昏睡,若是听见你哭成这样,怕是要心疼了。” 郑嬷嬷眼皮一跳,原本心疼自家小主子哭得这么凄惨,正要大着胆子上前帮圣人哄孩子,如今听得圣人这番感叹,哪里敢凑上前去,只在旁边干着急。 萧重乾哭声响亮,在太后寝宫里的太医们自然也听得见,倒没往心头上去,反倒是在里头伺候太后的岑姑姑,一时心酸,也顾不上主仆有别,忍不住执了太后的手,带着哭腔道:“主子,您睁眼听一听,皇长孙都在为您而哭,万岁爷更是整整一日滴水未进,您醒来瞧一瞧罢。” 岑姑姑原是听得萧重乾在外边哭声凄厉,一时伤感,同圣人一般,想到太后平时有多疼这个曾孙子,此刻就有多心疼,这才终于忍不住哭了。 万没想到,她握了太后的手,才发现太后的手指在动,非常细微的动静,然而岑姑姑已经激动得不行了,回头冲一干太医喊道:“太后……太后动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还不知道太后寝宫的热闹,但是当李成亲自过来,宣布太后危险期已经过了,叫他们都起来的时候,心里还是彻底松了口气。 皇后领着众人给佛像磕了三个头,才率先起身,不知道是起得太急,还是心里太过激动,身子竟摇晃了一下,还是苏姑姑反应快,忙上前扶了皇后一把。 瞧着自家主子发红的眼眶,眼底布满血丝,嘴角却止不住的扬起来,苏姑姑也一时心酸,扶住皇后道:“太后娘娘平安了,主子,咱们的祈福没有白费!” 皇后却只是点点头,哑声道:“扶本宫去见母后。” 苏姑姑愣了一下,有些迟疑道:“可是主子您的身子……” 虽说众人都担心太后这颗大树要倒,然而其中最受煎熬的,自然是皇后,她本就是被太后一手提起并护着的,太后一旦去世,元贵妃首先要拿来开刀的,就是她无疑。 也是这一刻,她才越发清晰的明白到,她根本离不开太后的保护。 为太后的担心和对自己未来的害怕,让皇后心里倍感煎熬,这会儿太后是脱离危险期了,她的脸色却差多好像下一秒便要倒下一样。 李成也注意到了皇后苍白的脸色,忙拱了拱手,道:“皇后娘娘不必着急,太医只是说太后脉搏恢复正常,应该是脱离危险了,如今还没有清醒,恐怕还要再过几个时辰,您现在过去也没用,倒不如养足了身子,万岁爷还在太后那儿守着,等太后醒来,恐怕就要皇后娘娘您来照顾了。” 皇后原本欣喜的神色,却又变得忐忑起来,颤声问:“母后……母后还没醒?” 李成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他也是奉圣命过来的,又不是太医,自然太医怎么说,他便怎么回。 皇后娘娘再着急,他也没有别的法子。 皇后吸了口气,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原本已经快要绝望,如今太后脱离危险,已经是峰回路转,似太后这般福大命大的,想来再过几个时辰便醒了。 就像李公公所说,与其在这里干着急,她还是先修养好,等太后醒过来,也好及时去照顾她。 思及此,皇后冲李成点头:“本宫知道了,劳公公跑一趟。”说罢又转身,看向众人道:“累了一天,好在心思没白费,既然太后脱离危险,你们也都各自回去歇着罢,宫门已经锁了,都回自个儿母妃宫里对付一晚。” 说到这里,皇后顿了顿,还记得刚成婚的五皇子没有母妃,又道:“老五和老五媳妇,就去本宫的坤宁宫歇一晚。” 五皇子夫妻跪地拜谢了,众人开始动起来,依着身份高的先离开。 李成却在佛堂外没走,等见了萧长风和简珞瑶出来,忙凑上去道:“睿王和睿王妃请留步,皇长孙在太后寝宫,还需要二位去接一下。” ☆、第110章 01.01 简珞瑶和萧长风都愣了一下,脸上闪过同样的疑惑。 一前一后出来的安王和诚王几个,也隐晦的往这里瞧了一眼。安王和诚王掩饰得很好,诚王妃面上却带着来不及掩饰的惊诧,又不乏些许妒意。 她今天虽说诚心为太后祈福,却也不是没有顺便求一求菩萨,最好是那个吸引圣人和太后的小崽子也出一遭意外。她虽说瞧不上简氏,可简氏的城府确实不少,平日里把这小崽子当心肝宝贝的看着,等闲可没这么好下手的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 结果意外没等到,倒是等到了小崽子在太后寝宫的消息。 太后现在还昏迷不醒,倒无所谓,可方才李公公也说了,圣人还在太后寝宫候着呢,小崽子现在跑到那里去,岂不是又一次在圣人跟前刷了脸! 反正她瞧着李公公笑盈盈的样子,小崽子都不可能惹出什么祸来,说不得还阴差阳错逗了圣人高兴。只有圣人心情好了,李公公才能笑得出来。 不得不说,诚王妃今日非常敏感,只是他们还没能试图探听出些什么来,简珞瑶和萧长风已经默契的收了神色,只听得萧长风淡淡的道:“有劳李公公带路了。” 竟是一个字都不肯问。 李成笑眯眯的道:“这是奴才的本分,睿王和睿王妃,这边请。” 简珞瑶和萧长风也不是不担心,可是见着众人毫不掩饰的打探,纵是再担心,也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李成。 一直到走出去挺远一段,简珞瑶才忍不住问李成:“请问李公公,重乾今晚给父皇添了不少麻烦罢?” “不麻烦,不麻烦。”李成看出简珞瑶的担心,笑着安抚道,“幸亏有皇长孙陪着万岁爷。”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简珞瑶却能明白他的意思,毕竟太后生死不明,圣人想必也是煎熬的,他们都在佛堂祈福,就圣人在太后寝宫外等消息,虽说伺候的人都不少,可连个能说话互相鼓励的都没有,内心的煎熬就更加倍的。 萧重乾虽然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家伙,可至少是圣人的亲孙子,血脉亲情,在这个时候能有个孩子陪着他,那感受也是不一样的。 误打误撞的,小家伙又在圣人跟前露脸了,简珞瑶对她儿子这份运气,也是非常佩服。 越往太后寝宫走,简珞瑶慢慢收起心里头这些有的没的念头,也把唯一的担心放下了,奈何刚踏进院子,就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萧重乾在她跟前还从没哭得这么夸张过,小家伙虽然脾气不小,寻常人惹不起,但也有一个特别好的优点,那就是好哄,一般来说只要及时哄了,他哭一会儿表达完自己的愤怒,也慢慢见好就收了。 冷不丁听到这么大的动静,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小家伙气沉丹田的哭声,简珞瑶险些不敢相信这是她儿子。 可是这慈宁宫除了她儿子,也没别的小孩了。 别说简珞瑶被吓了一跳,便是萧长风,也被他儿子凄惨的哭声给惊呆了,第一时间就是往李成看过去,虽然没说话,眼底的意思却很明显,不是说好他儿子好端端的吗?这嗓子都快哭哑了,哪里叫好了? 李成默默转头,躲开萧长风的目光,心道他只说圣人觉得皇长孙很好,可没有表达过皇长孙很乖的意思。 不过到底是他没把实情说出去,因着叫皇长孙来陪万岁爷的意见,是他先想出来的,也是旁敲侧击推动圣人做这个决定,便耽搁了宫女去喊睿王妃来哄皇长孙,才导致皇长孙越哭越厉害。 虽说这也是皇长孙在圣人跟前露脸的好机会,可依着睿王和睿王妃对皇长孙在乎的程度,或许他们还真不稀罕这个机会——或者说比起在圣人跟前露脸,他们更喜欢皇长孙安安稳稳的,毕竟皇长孙还小,又是圣人目前唯一的孙子,以后露脸的机会多了。 想到这些,李成对萧长风和简珞瑶也有些心虚,如今见夫妻俩着急的神色,更歇了解释的心思。 好在萧长风和简珞瑶也没拉着李成要解释,一来他是圣人跟前的红人,比起与圣人的亲近程度,他们还真不敢得罪他。二来也是最迫切的,新手父母听着儿子哭成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别的想法,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小家伙抱在怀里疼。 因此,简珞瑶和萧长风即便是瞧出了李成不自在的神色,也没多言,脚步匆匆的往里头走去。 “王爷,王妃,你们可算来了。”郑嬷嬷和红云站在廊下,远远的瞧着简珞瑶和萧长风,脸上焦急的神色,总算是收了起来,心里未尝没放松。 知道简珞瑶担心,郑嬷嬷抓紧时间,三言两语的解释道:“皇长孙不知为何哭闹着,万岁爷在里头哄着呢,王爷和王妃快去瞧瞧罢。” 简珞瑶和萧长风闻言对视一眼,心里头有些震惊。 圣人亲自抱着萧重乾在哄? 可是照顾萧重乾的郑嬷嬷和红云都被留在门外,萧重乾那里除了圣人在照顾,似乎还真没有别人。 两人虽说脑子飞快的转着,动作上却没耽搁,转头看向李成,李成弯了弯腰,道:“奴才去通报一声。” 听见李成的回报,圣人微微皱起的眉头,总算是松开了,看着怀中的小家伙轻笑道:“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朕是真拿这孩子没办法了。” 简珞瑶和萧长风便进了屋,虽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看着眼前的画面,夫妻俩还是觉得自己没准备好。 当爷爷的抱着才半岁的小孙子拍着哄着,小孙子不领情,扯着嗓子哭得非常起劲,这幅画面放在寻常百姓人家,那真是再普通不过了。 可他们眼前的可是一国之君,哪里是什么慈祥老爷爷的画风,若真要计较起来,萧重乾这行为都够得上冒犯之罪了。 圣人是真的不介意,太后能恢复意思,说起来还要感谢萧重乾那一嗓子。 岑姑姑都说了当时的情形,她见了圣人抱着哭闹不止的皇长孙就在门外,太后却在床上毫无知觉,一时心酸,握了太后的手哭诉,这才感受到太后的手在动,喊了太医来瞧,太医惊奇的发现太后恢复了知觉,脉搏跳动都趋于平稳。 圣人原就对萧重乾的哭闹没生气,他虽是一国之君,却也知道孩子不懂事,这怪不了他,说来还是自己要把孩子抱过来的。 如今听得岑姑姑的话,圣人便更觉得自己做得对了。他是信命的,不然也不会赶着大家伙去佛堂为太后祈福,如今萧重乾这一嗓子,虽说不至于把太后喊得恢复意识,但圣人是真觉得必然有机缘巧合,不然为什么说小孩子有福报呢? 不管怎样,圣人的分了一丝功劳在萧重乾头上,容忍度是更高了,见着萧长风和简珞瑶难掩震惊的神色,反倒轻笑道:“还愣着做什么,没瞧见重乾哭得难过吗?” 简珞瑶和萧长风一起回神,忙收了复杂的心情,正要行礼,圣人已经摆摆手,打断道:“行了,老三媳妇,过来把重乾抱过去,听说这小子只有你哄得住。” 甫一进门,简珞瑶便把目光扫向了圣人怀中,小家伙哭得脸红脖子粗,小身子都一抽一抽的,她心里已是万分心疼,如今听得圣人话,又怕耽搁太久惹得圣人不悦,也就真没计较这些虚礼了,匆匆福了身,便过去抱萧重乾,一面满脸歉意的道:“重乾被宠坏了,给父皇添了麻烦……” 听见简珞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萧重乾猛地一转身,毫无预兆的整个人往简珞瑶怀里扑,都没来得及哭了。 圣人一时不察,险些没抱住他,还是萧长风眼疾手快,匆匆上前接住了萧重乾。 几人都被吓了一跳,简珞瑶和萧长风脸色都不好看,圣人却舒了口气,道:“人小鬼大,长大了肯定是个调皮的。” 见简珞瑶和萧长风神色都不太好,圣人又笑了:“你们也别怪他,这孩子还不懂事。” 萧长风抿了抿唇,叹气道:“父皇说得没错,可这孩子鬼精灵的,若不从小教管起来,大了就怕更拿他没办法。” 瞧着萧长风这样儿,圣人摇头笑了:“到底是有了孩子,也知道为人父母的艰辛了,想要养好孩子可不简单。” 圣人这话带着些许感叹,还有一丝对萧长风的亲近,萧长风便也顺势道:“儿臣和兄弟们小时候怕也没叫父皇少操心,委实辛苦父皇了。” 萧长风这些兄弟姐妹们小时候,圣人还真没怎么操心过,反倒是儿子们长大了,越来越多大臣蠢蠢欲动,儿子们也都各有心思,让他隐隐感到头疼。 不过现在见萧长风满脸幕孺的样子,圣人心里也是受用的,拍了拍萧长风的肩,“朕要为你们操的心,还长着呢。” 萧长风脸色微变,也不知道圣人说这话到底有何用意,圣人却已经把目光转到萧重乾身上,不着痕迹的甩了甩手,道:“重乾这孩子看着小小的,委实不轻。” “吃了就睡,能不长个子嘛。”简珞瑶笑道,“父皇怕是没少被他折腾,待会儿可要叫人给父皇按一按手,松泛松泛。” “时辰不早了,父皇明儿还要上早朝,早些休息罢。”萧长风也关切的道,“索性重乾也消停了,儿臣和王妃这就带他下去,父皇不必挂心。” “哪里是消停了。”圣人看着躺在简珞瑶怀里,时不时哼唧一声表示不满的萧重乾,忍不住轻笑道,“分明是哭累了。” 说罢也没等简珞瑶和萧长风接话,又道:“不过老三说得也是,时辰不早了,你们也带重乾下去歇着罢,就不必去淑妃那儿了,在太后这里对付一晚便是。” 圣人这句吩咐来得没头没尾,简珞瑶和萧长风都愣了一下,一旁的李成忙笑道;“睿王和睿王妃请放心,奴才这就叫人去昭阳宫通知一声,不会让淑妃娘娘担心的。” 萧长风忙笑道:“有劳了。” “睿王这般客气,不是折煞奴才吗。”李成笑了笑,又朝圣人躬身,询问道,“万岁爷可要回养心殿?” 太后其实病了近一个月,圣人也一个月没入后宫了,来也就是到慈宁宫看太后,如今太后只是恢复了意识,还没清醒过来,圣人也没临幸后妃的心情,听了李成的话,自然是点头的。 第148节 简珞瑶和萧长风忙跪下行礼:“恭送父皇。” 送完圣人,岑姑姑忙过来道:“睿王,睿王妃,今儿只能请两位在侧殿将就一晚了。” 简珞瑶跟岑姑姑交道打得多,当下也没客气,道:“知道皇祖母跟前离不得姑姑,随便喊个宫人带我们过去便是,就不劳烦姑姑了。” 岑姑姑却坚持要亲自领着简珞瑶和萧长风去后殿。 说是将就,慈宁宫毕竟是太后的宫殿,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便是她的侧殿没人住,那也是金碧辉煌,用具一应俱全,岑姑姑还不知从哪儿推出一辆摇篮,道:“听说皇长孙离不开王妃,这侧殿的屋子隔得远,怕您不方便照料皇长孙,奴婢特意唤人寻了这摇篮来,皇长孙就在屋子里睡着,王爷和王妃也不必担心。” 简珞瑶自然是连忙道谢,岑姑姑心里挂念太后,并未多留,安顿好几人便匆匆离去了。 岑姑姑一走,郑嬷嬷上前来问:“王爷和王妃可要沐浴?奴婢叫人去送水来。” “让红云去叫罢,嬷嬷留下。”许是今儿简珞瑶离开得太久,萧重乾心里不安,这会睡得也不够安稳,简珞瑶不敢把他放下,手又是真的抱累了,便把萧重乾交到萧长风身上。 萧长风也没少带孩子,气息早已熟悉,小家伙回到他怀里只是不满的皱了皱眉,但很快又安静下来了。 红云听得简珞瑶的吩咐,当即对两个被岑姑姑留下来的宫女笑道,“劳烦两位姐姐带路了。” “红云,待会儿去厨房给重乾准备辅食的时候,顺便替王爷做些吃食来,他今儿一整日都没吃饭。” 萧长风抬头看了简珞瑶一眼,道:“随便弄些清淡的罢,王妃近来上火。” 简珞瑶抿唇笑道:“先前给重乾喂辅食时,我顺便用了些吃食,王爷不必挂记我。” 萧长风虽是点了头,却没再作声,红云笑盈盈的点头,这才随着两位宫女出去了。 简珞瑶也没纠结萧长风夜宵想吃什么的问题,见人走了,她才起身走到桌前,郑嬷嬷一面给她倒了水,一面问:“王妃可是有事要问奴婢?” “岑姑姑连重乾睡觉的摇篮都备了,准备如此充分,可是父皇心里早有决断?” 郑嬷嬷有些迟疑,要点头不点头的道:“奴婢也不敢确定。” “今日发生了什么,嬷嬷一五一十的叙述一遍。” 听得简珞瑶的问话,后头抱着萧重乾的萧长风都抿了抿唇,神色有些认真。 郑嬷嬷自然更谨慎了,皱着眉一面说一面回想,就怕自己错漏了哪些细节:“亥时末,小主子醒后便哭闹着要找王妃,奴婢和红云走不开,便让宫女红依去请您。红依在途中遇到万岁爷往太后寝宫去,不知为何,万岁爷竟发话,不必通知您了,直接把小主子抱到太后寝宫去。奴婢和红云不放心,一道跟了过去。万岁爷许是心血来/潮,亲自抱了小主子在哄,一刻也没放下。倒是小主子哭累了,中途歇过好几回,然后一次哭得比一次厉害,万岁爷也没生气,想来是真的疼爱小主子……” “奴婢也不知道,圣人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让您和王爷今夜在慈宁宫住下。不过……”说到这里,郑嬷嬷顿了顿,才凑到简珞瑶耳旁轻声道,“太后娘娘恢复知觉的时候,奴婢倒是听了几耳朵,好像是岑姑姑对万岁爷说小主子哭得最厉害那会儿,她发现太后娘娘的手动了……” 简珞瑶震惊之余,皱眉又问了一遍:“嬷嬷可能确定?” 郑嬷嬷点头道:“万岁爷抱着小主子进去看太后的时候,小主子哭闹不止,李公公便允了奴婢在门口听候差遣,奴婢听得断断续续,但差不离是这个意思。” 兹事体大,郑嬷嬷的音量轻的只有简珞瑶一人听得见,便是萧长风耳力惊人,都没听清她们在说什么,只是萧长风也没着急,看了简珞瑶两眼,便收回视线。 红云很快端了吃食过来,简珞瑶怀着心事,也确实不饿,陪着萧长风喝了两口汤,便将碗一放,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去洗漱。” 慈宁宫的侧殿,看着金碧辉煌,但其实不那么便利,因为慈宁宫自来只住太后一人,少有那些受宠的晚辈,才能留下来住一两晚,浴室虽是备了,但只有一个浴桶,这又是太后宫里,简珞瑶和萧长风也不好洗鸳鸯浴,她这才急着先去洗澡,好让萧长风一吃完夜宵也能洗漱了。 等夫妻俩各自洗漱完,回到床上,简珞瑶才滚到萧长风怀里,贴着他的耳朵把郑嬷嬷给自己说的事叙述了一遍,又不解的问:“父皇难道觉得重乾有这能耐,把皇祖母唤醒了?” 说是不解,简珞瑶更有些忐忑,圣人真要这样以为,万一传出去,离大伙儿把她儿子当妖孽也不远了吧? 然而这分明就是巧合,萧重乾一个普通的小婴儿,能有什么能耐! 萧长风到底是皇家人,多少能猜到些圣人的心思,抚着简珞瑶的背轻笑道:“这倒不可能,皇家自来信命,父皇想是觉得重乾有这福兆,留了咱们在侧殿住下,说不定能叫皇祖母早一点醒过来。” 简珞瑶还有一丝担忧的道:“倘若有心人利用,岂不是把巧合妖魔化了?” “不必担心,父皇想是也担心这一点,李公公在佛堂前的时候,不也是一个子儿都没透露吗?” 简珞瑶的不放心,在萧长风的安抚下渐渐放下了,今日这番折腾,对养尊处优的他们而言确实是很大的折磨,简珞瑶便是中途透过不少懒,这会儿也还是撑不住,一放下担心,下一秒便沉沉睡过去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慈宁宫侧殿熄了灯,陷入一片安静,有些宫殿却没能安静下来。 李成的速度很快,几乎是淑妃前脚刚到昭阳宫,后脚李成的小徒弟便乐颠颠去昭阳宫报信了,然后不超过一炷香,整个宫里都知道,圣人留了睿王一家三口在慈宁宫住。 这些年来,太后身子不好,一直在慈宁宫养身子,对子孙们也不算亲近,简珞瑶倒是个特例,但是在慈宁宫留宿,也是头一遭了。 若这个事是太后做的主,众人惊讶嫉妒一回,也就罢了,毕竟自从睿王妃生了皇长孙后,太后对他们母子的恩宠,真是越来越不加掩饰了,连睿王妃的娘家人都愿意去照拂,不过是破例留个宿,也不是不能理解。 偏太后还没有清醒,做主的肯定不会是她。给淑妃送信的人还是李成的小徒弟,做主让睿王一家三口在慈宁宫留宿的人到底谁,自然不言而喻。 圣人的一举一动,远比太后要来得令人震惊。 说句不好听的,太后只是太后,圣人愿意孝顺,所以她威严惊人,但倘若她属意睿王,只要圣人没表态,他们都有自信争一争,可是若圣人想用谁,其他的人才是真的束手无策。 因此圣人这番决定产生的影响之巨大,可想而知。 一向淡定的陈嫔都坐不住了,问过心腹,得不到丝毫答案,当即道:“去把琰儿和他媳妇请过来,陈氏先前在慈宁宫后殿修养,或许有些消息。” 安王和安王妃听了传讯匆匆赶过来,听得陈嫔开门见山的问:“你可知道皇长孙在太后寝宫作甚?” 安王妃也不含糊,忙道:“回母妃,儿媳确实向人打听过,好像是皇长孙哭闹着要找睿王妃,被父皇听见了动静,便叫了过去,皇长孙的哭功可厉害了,据说自进了慈宁宫就没停过,父皇没办法,最后还是把睿王妃叫了过去。” 说到这里,安王妃心里未尝没有幸灾乐祸,简氏不好好当她的主母,贤良淑德样样比不过自己,偏会讨好上头的人,靠着歪门邪道,连自个儿这个长嫂的风头都被她抢了。 以前简氏仗着受宠,又生了个会讨喜的儿子,她只能避其锋芒,可简氏这回总算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了,在这个当口带着皇长孙入宫,好没讨着,这回恐怕是要把父皇惹恼了,看他们还怎么耍皇长孙的威风! 安王妃的心思一直藏得很好,直到最后一句的语气,不小心暴露了自己,陈嫔一挑眉,冷笑道:“你还不知道罢?方才李成的小徒弟去昭阳宫报信,万岁爷让睿王和睿王妃在慈宁宫留宿了。” “什么?”安王妃震惊之下,竟忍不住惊呼出声,一脸的难以置信、倍受打击。 她是真的幸灾乐祸了好久,满以为简氏这回讨不着好,结果圣人竟然让他们住慈宁宫?! 安王其实有所准备,毕竟他亲眼见了李成对萧长风和简珞瑶如沐春风的笑容,肯定不是坏事,可他清楚安王妃,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当下更是失望了,叹道:“难道父皇就这么喜欢孙子?自从那小子出生后,父皇就一直在抬举老三,这回被那小子闹腾成这样都没恼,依旧对老三一家如此恩宠……” 对着安王,陈嫔收了对安王妃时的冷笑,脸上化开了一抹慈和,悠悠叹道:“这个母妃都说不准,也不知道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六皇子。” 安王眉心一跳,不由后悔道:“早知道父皇这般喜欢孙子,儿臣……” 安王妃闻言脸色也变了,自然知道安王想说什么,她此时也想到那个早产的孩子,如果平安生下来,早已入了圣人的眼,如今哪还有萧重乾什么事? 陈嫔摆了摆手,没让安王把话说完,道:“现在也不迟,皇长孙才半岁,万岁爷对六皇子的喜爱,也是在六皇子四五岁以后,才慢慢多起来的。” 说到这里,陈嫔又顿了顿,道:“可就算是喜欢孙子,万岁爷也不会随便哪个孙子都喜欢,万岁爷是嫡出,自来也重视正统,诚王府那个夭折的孩子,便是例子。” 安王脸色一整,沉声道:“儿臣知道了。” 视线再回到慈宁宫,简珞瑶这一觉睡得非常沉,中途萧重乾睡醒起来喝奶把尿,都是萧长风张罗的,简珞瑶衣服一掀,又沉沉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还以为是做梦呢。 不过简珞瑶醒后也没有功夫仔细想,她甚至不是自然醒的,郑嬷嬷一早把她叫起来,满脸笑容的道:“姑娘快起来洗漱罢,太后娘娘醒了呢!” “皇祖母醒了?”简珞瑶吃惊了一下,心里头也是一阵欣喜,瞌睡都全跑光了,当下掀了被子起来,又道,“红云,你去帮重乾也换好衣裳洗漱,既然就在慈宁宫,肯定要早些去看望皇祖母。” 红云应了一声,当下行动起来。 萧重乾昨日也被折腾得狠了,今天非常不配合,给他穿衣裳洗脸,时不时哼唧一声,腿一蹬,险些把脸盆掀到宫女脸上去。 不过萧重乾连话都不会说,小婴儿是没有意志的,只能任由大人折腾。 简珞瑶很快便收拾完,怀萧重乾的时候,她就不化妆了,生了萧重乾后,小家伙腻起来的时候喜欢在她脸上涂口水,简珞瑶怕他吃进脂粉去,更不爱化妆了。 如今简珞瑶收拾,只需换了衣裳洗了脸,坐在梳妆桌前一面任由丫鬟给她梳头,一边又抱了萧重乾喂奶,这才有功夫问郑嬷嬷:“皇祖母何时醒的?王爷他们知道吗?” “太后娘娘醒了约莫两刻钟,王爷一早去上朝了,估摸着还没得到消息。”郑嬷嬷顿了顿,又道,“奴婢听说岑姑姑派人去坤宁宫通知了,皇后娘娘应该很快要来的。” 简珞瑶想到昨晚上听说太后恢复知觉时,皇后惊喜得险些晕过去,听到郑嬷嬷这么说自然也点头,道:“叫人瞧着,等母后来了咱们再过去。” 虽说她就在慈宁宫住,可皇后毕竟是长辈,哪能在她跟前抢风头。 郑嬷嬷愣了一下,也明白过来,点头笑道:“咱们小主子脾气大,起床总要折腾不少功夫呢。” 其实简珞瑶也没等多久,很快得到皇后已经到了慈宁宫的消息,她便也抱了萧重乾去太后寝宫。 皇后来了,昨晚在坤宁宫住的五皇子妃,也就是明王妃,自然也随皇后一道来的。 简珞瑶进到太后寝宫时,明王妃正坐在一旁,皇后则坐在床边,不知在与太后说着什么,眼眶微微发红。 太后脸色仍是苍白的,精神头却不错,半靠在床上,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简珞瑶,往常浑浊的眼睛,竟有一丝清名,笑道:“瑶丫头和重乾来了。” 简珞瑶行了礼,才道:“好不容易在皇祖母这儿住下,原以为皇祖母醒了,孙媳妇会第一个到,没想到竟被母后和五弟妹抢了先,真是不知尊老爱幼。” 简珞瑶这番话马屁拍得好,既恭维了皇后和明王妃,又点名了自己对太后的关切,关键是用词幽默,太后噗嗤一笑,指着简珞瑶笑骂道:“尊老爱幼,你倒说说,你是哪门子的老,哪门子的幼?” “孙媳妇是母后的晚辈,是五弟妹的嫂子。”简珞瑶坦坦荡荡的回道。 “不害臊。” 皇后正对太后抹着泪,被简珞瑶打断了自是有些尴尬的,听得简珞瑶这番话,又破涕为笑了,一时笑道:“你一早儿派人来说,本宫就给你个机会,谁叫你不事先打招呼。” 太后又被逗笑了:“敢情这个还是可以让的?” 一旁的明王妃也抿唇笑道:“三嫂还要照料皇长孙,来得已是及时,哪能跟弟妹这种一身轻的比。” 太后倒是点头,一时感慨:“听说昨日瑶丫头抱着重乾去佛堂为哀家祈福了,真真是苦了哀家的小曾孙。” 简珞瑶笑道:“皇祖母可别这么说,您能醒过来已经是福分,孙媳妇改明儿还要带重乾去还愿呢,哪里是吃苦了?” 皇后也道:“是呢,待母后身子大好了,臣妾也要替您去还愿。” “你们都是孝顺孩子。”太后点点头,又看向简珞瑶,准确的说是简珞瑶怀中的萧重乾,眼底满是疼爱的道,“好久不见重乾了,不知道哀家的小曾孙是不是又长大了,快抱过来给哀家看看。” 简珞瑶有些迟疑,“他最近挺能吃,可沉手了,皇祖母……” “哀家还没到那地步,连个小孩子都抱不起了?”太后嗔了简珞瑶一眼,不由分说的催促道,“还不快些,你要哀家等多久。” 简珞瑶也不敢迟疑,抱了萧重乾过去。太后迫不及待的伸手过来接,抱了搁在被子上,只是用手肘环着,倒也不费力,简珞瑶这才松了口气。 萧重乾先前被折腾醒了,喝饱后又睡过去了,刚才换了个怀抱,仍是没醒,小嘴巴却委屈的扁了起来,原以为下一秒就要大哭的,谁想到小家伙嘴巴扁了几下,又沉沉睡过去了。 简珞瑶刚把提着的心放下,就听见太后笑道:“怎么不哭了,哀家都做好准备哄了,真真是个小磨人精。” “皇祖母可真难伺候,重乾亲您也不成?”简珞瑶笑道,“父皇都没这待遇,昨儿父皇抱他的时候,小家伙扯着嗓子嚎哭,孙媳妇和王爷在院子外都听见动静了。” 太后却抿了抿唇,眼底竟有一丝温柔,温声道:“可不是,昨儿要不是重乾使劲在外边哭,声音大得把哀家的意识都拉回来了,哀家这一回恐怕还真撑不过去的。” 简珞瑶愣了一下,没想到太后那会儿竟然有意识,嘴上却道:“皇祖母快别这么说,不过是误打误撞罢……” 话还没说完,岑姑姑亲自端了托盘进来,闻言笑道:“睿王妃还真别信,昨儿若不是皇长孙在外边哭喊着,让主子放心不下,奴婢也不会放下主子的手指动了,皇长孙可真是主子的福星呢!” ☆、第111章 01.01 皇后原先听得太后的话,都没往心里去,如今听得岑姑姑的话,却由不得自己不信。 她昨儿回坤宁宫,也没有立即就休息,先找人打听了慈宁宫的动静。太后恢复意识毕竟是好事,但她还是担心太后有哪里不好。越是绝望的时候,才越发知道,太后平安存在,对她们的重要性。 因此皇后撑着疲惫至极的身子,直到确认了慈宁宫发生的事,终是放心去休息了。 第149节 此时听到岑姑姑插话,皇后确实半点怀疑都没有的,昨儿晚上听人来报,第一个发现太后恢复意识的人,便是岑姑姑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昨日那情况,太后有可能病得神志不清,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岑姑姑却不可能也跟着搞错。 换句话说,岑姑姑伺候太后几十年,是太后最信任的人,她也从来没有辜负过太后对她的信任,不但把太后照顾得井井有条,整个慈宁宫里里外外,也是岑姑姑一手抓的,岑姑姑发话,某种程度上便代表了太后的意思。 甭管皇长孙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这份功劳,太后都给他记上去了。 思及此,皇后调整了神色,刚想说话,简珞瑶先开口了,她笑呵呵的道:“与其说是重乾的功劳,还不如说是皇祖母放不下重乾,不然哪能听见他的哭声,意识就被拉回来?” 皇后被抢了话茬,倒也没介意,反而瞥了简珞瑶一眼,有些若有所思想,睿王妃这意思是似乎是想把功劳给撇开? 其实简珞瑶也没有这么高风亮节,真舍得把到手的功劳给推出去,太后又不是一般的贵太太,因为圣人孝顺,太后非常有权威,某些无伤大雅的事,甚至圣人都会对太后妥协。 简珞瑶能在宫里过得这么滋润,嫁进来的时候淑妃对她的不满,其实并非只是作秀,虽有些夸张的成分,瞧不上却也是真的,可即便是这样,看在太后宠她的份上,淑妃无论是明里暗里,都没怎么刁难过她。 名正言顺的婆婆都这般忌讳,更别提旁的宫妃妯娌了,除了不痛不痒的说几句酸话,还真没人敢对她轻慢。 这便是抱到了好大腿的好处。 当然有好处谁也不会嫌多,简珞瑶也巴不得太后对她再好一些,能真心疼爱萧重乾,就更好不过了。 可这个也要分情况而言。 现在萧重乾占着皇长孙的名分,圣人对他的看重已经叫多少人坐不住了,太后看重萧重乾都没什么,可真要把他当自己的福星,旁的人会怎么想,会不会怕圣人也这样看萧重乾,从而对他越发看重? 毕竟这是皇家,带上一个“福”字,难免让人不往那个位置上去想。 太后不知清楚不清楚简珞瑶的担忧,听了她的话倒是点头,面上虽带着笑意,眼底却含了一丝淡淡的无奈,温声道:“哀家的小曾孙才半岁,哀家还没听他喊一句□□母,还没看着他长大,怎么舍得离开?” 简珞瑶听着太后的语气,能明白太后此刻的心情。 太后都七十多岁,放在当下已经是十足的高寿了,身份再尊贵的人,也免不了生老病死,太后这一回大病初愈,可谓是死里逃生,毕竟到了年岁,下一回呢,下下回呢,不可能每次都这般幸运。 简珞瑶看着太后憔悴沧桑的脸色,心里也忍不住一酸,抿了抿唇道:“皇祖母说得是,重乾长大了娶媳妇,还得您来把关呢!” 太后却悠悠的叹气,摸了摸萧重乾的头,道:“老喽,哀家能看着重乾长大,就心满意足了。”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太后虽说一副看淡生死的样子,可刚病愈就说这个未免不吉利,皇后挑了个空挡,忙笑道:“母后醒来还没进食罢?也让臣妾伺候一回。” 说罢,皇后便要从岑姑姑手上接过汤盅。 岑姑姑有些迟疑,不着痕迹的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仍低头瞧着萧重乾,语气悠悠道:“难为皇后侍奉了哀家几十年,还没对老婆子厌倦。” “母后说的什么话,臣妾只盼着伺候您一辈子。”皇后笑着,已经从岑姑姑手中接过了东西。 简珞瑶笑道:“糟糕,又慢了一步,母后照顾皇祖母事事亲为,让儿媳和弟妹都插不上手了。” 明王妃是新媳妇,本就跟她们不熟,也是头一回来太后寝宫,少不了有些拘谨,更加搭不上话了,现在简珞瑶话里话外都把她带上,她也不迟疑,忙接过话茬笑道:“母后把皇祖母照顾得井井有条,相比起来儿媳笨手笨脚,插不上手也不怪别人。” 说罢,明王妃不着痕迹的看了简珞瑶一眼,眼底有感激也有歉意,许是为自个儿贬低自己来恭维皇后和太后,顺带了拉了简珞瑶一起而歉意。 简珞瑶笑了笑,并没有介意,倒是皇后回头瞧了她们一眼,笑骂道:“老五媳妇也是,跟着你三嫂学坏了,现在连本宫都敢打趣了?” 太后笑道:“行了,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 简珞瑶瞧了眼太后怀里的萧重乾,问道:“皇祖母抱着重乾想是不便,不如先给孙媳妇?” 太后摇头道:“哀家好容易见小曾孙一次,不给你。” “皇祖母这话说得好像孙媳妇不带他进来请安一样,您要是稀罕,让他留在慈宁宫陪您住都没问题,就怕隔不了几日,皇祖母要被他闹腾的头疼了。” 太后笑而不语,倒真是抱着萧重乾不撒手。 皇后一面给太后喂汤,一面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怀里的萧重乾,眼神闪烁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太后喝完半碗汤,便摆了摆手,道:“行了,哀家喝不下了。” 在一旁的岑姑姑忙解释道:“太医先前也叮嘱过,主子刚醒,吃食要一点点用,不能一次性用太多,怕肠胃受不了。” 毕竟有晚辈在,皇后虽说自动请缨伺候太后,却也不想姿态放得太低,被小辈看轻,岑姑姑这一番解释便很有必要了,她抿唇,将碗放回托盘里,一面细声叮嘱道:“母后只用这些肯定没饱,劳姑姑上心些,过会儿再替母后准备一道吃食。” 岑姑姑笑道:“还是皇后娘娘想得周到,奴婢记下了。” 太后用完吃食,又跟几人聊了几句,有宫女匆匆进来道:“启禀太后娘娘,元贵妃和淑妃贤妃等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现在时辰还早,不是请安的时候,可太后醒了的消息,只怕早传遍了宫里头每一个角落,皇后都到了,其他嫔妃便是晚一些,却不可能不来。 太后拍了拍萧重乾,点头道:“哀家精力不济,人多了晃得头晕,先叫她们在侧殿候着罢。” 宫女应声出去了,皇后立刻关切的问道:“母后可是乏了,不然臣妾替您打发了出去?这请安何时都能见,可不能叫您累着。” “不必了。”太后摆摆手道,“昨儿你们都去小佛堂祈福,跪了数十个时辰,也是辛苦的,这份心意,哀家也是心领的。” “臣妾都是真心的,只求母后能醒过来,旁的倒没想过。” 太后笑了笑,又逗着怀中的萧重乾,“哀家的小曾孙昨儿也被折腾得不轻呢,听说都没能好好睡觉,可怜见的,现在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皇后眼神一闪,自然知道太后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起这个,又联想到外头元贵妃众人在等着进来给太后请安,太后精神头不错,未必真是怕人多了头晕。 昨日睿王和睿王妃得了个天大的恩宠,被圣人亲自发话留在了慈宁宫,还不知道外头那些人现在怎么想的,不过跟睿王妃打了照面的话,总有那沉不住气的要试探一番,少不得给睿王妃添些堵。 太后恐怕是在为睿王妃而打发外头等着请安的人。 皇后想到这里,要不让太后失望,忙笑道:“母后不说,臣妾倒真疏忽了,重乾这孩子确实被折腾坏了,既然母后现在身子无恙,老三媳妇早些带重乾回去歇着罢。” 太后道:“老五媳妇跟瑶丫头一道回去罢,昨儿也累着你了。” 简珞瑶和明王妃与太后寒暄几句,依言抱了萧重乾走了,岑姑姑笑眯眯的道:“奴婢送一送睿王妃和明王妃。” 皇后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眼底却有些复杂。虽说她先往这方面想的,却也只是抱着怀疑的心态在试探,如今确定了太后的用心,倒真有些心思复杂了。 太后何时为人考虑这么周全过,此举到底是位置睿王妃,还是皇长孙? 岑姑姑送简珞瑶和明王妃出去前,得了太后的叮嘱,顺道把侧殿等着给太后请安的众人请了进来,众人行完礼,太后按位分赏了座。 因着是在太后的寝宫,椅子倒没有大殿多,只三品以上的得了座,其余站着的人,太后倒没有关注,只是目光扫到安王妃和诚王妃平王妃身上,拍了拍头笑道:“瞧哀家这脑子,都糊涂了,明瑜想必也在府里等着她母妃回去呢,你们几个也都回去罢,昨日真真是折腾了。” 安王妃、诚王妃和平王妃三人忙起身道谢,不由分说的被岑姑姑送出去了,难得见太后对她们这般和颜悦色和关照,几人倒有些受宠若惊。 只皇后一人微微垂眸,眼观鼻口观心,根本没往深处想。 还能怎么想?不就是为了睿王妃,而隔开有可能与睿王妃起冲突的安王妃和诚王妃吗? 否则,太后还真没糊涂到这事都忘了,再说太后想不起来,岑姑姑也不可能有这疏忽。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抱了萧重乾在出宫的路上,倒不无聊,看似沉默寡言的明王妃,打开话匣子后竟是个善谈的,从慈宁宫与简珞瑶一路说到宫门口。 明王妃中途还见萧重乾睡得粉扑扑的小脸,心痒痒的磨着简珞瑶抱了抱。 在各自府中的马车前分别的时候,明王妃也依依不舍的看着萧重乾。 简珞瑶见状,轻笑道:“弟妹何须如此?咱们的府邸紧紧挨着一块,走路也不过两刻钟,弟妹这要舍不得,随时过来看他就是了。” 明王妃眼睛一亮,有些迟疑的看着简珞瑶:“是不是太打扰三嫂了?” “怎么会。”简珞瑶笑道,“弟妹是不知道,重乾这孩子就喜欢凑热闹,可把我折腾的,你能常来,还可以替我哄哄他呢。” 明王妃这才抿了抿唇,满脸认真的道:“那咱们就说好了,三嫂可不许嫌我烦人。” “你只管来。”简珞瑶爽朗的笑着,跟明王妃寒暄完,率先上了马车,明王妃紧随其后。 两座王府隔得近,马车也是一前一后,结伴同行。 安王妃一行人步行到宫门口,只来得及瞧见睿王府和明王府的马车遥遥而去。 “姑娘。”见萧重乾还在睡,郑嬷嬷压低声音道,“您邀请明王妃常来府里做客……可是看好她?” 简珞瑶背靠在车壁上,缓缓吐了口气,问道:“嬷嬷怎么看明王妃?” 郑嬷嬷斟酌了片刻,分析道:“一开始瞧着是个不爱说话的,这一路上听明王妃说话,奴婢倒觉得明王妃内秀其中。” 说到这里,郑嬷嬷顿了顿,意味不明的道:“也是个聪明的。明王妃之前对姑娘,和对安王妃她们都没区别,态度不近不远,并未因着离咱们府里近,就对姑娘格外亲近些。今儿变得这么快,奴婢琢磨着,恐怕与太后娘娘对您的态度分不开。” “明王妃的心态,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简珞瑶抿了抿唇,轻笑道,“咱们这趟水深,安王妃诚王妃和我,先前闹得就差没撕破脸,而安王妃和诚王妃之间,本身也不见得多和谐。平王是个长袖善舞的,平王妃自然也不怕趟这麻烦,可明王就不一样了。” 不用简珞瑶明说,郑嬷嬷也明白明王的处境。 好歹前头几位王爷都有母妃在,能帮衬着,到了年龄也按部就班的入了六部历练。而明王就是个小可怜了,好不容易被圣人惦记一回,成了亲,这都一个多月了,却连个职都没领,只能每日入宫听学。 在这种状况下,明王妃不小心翼翼也不行,她现在是不管哪个王妃都得罪不起。 郑嬷嬷笑道:“姑娘明白,奴婢也就放心了。” 红云也若有所思的点头,笑道:“这样也好,明王妃瞧着是聪明人,也好相处,跟姑娘处好了关系,姑娘以后也不怕那几位联手起来冷落您,背后还要中伤您不会跟妯娌处好关系。” “不急。”简珞瑶淡淡的道,“先相处着,倘若她是有决断的,倒也能够相交,若几面都想要好,那便只顾面子情就行了。” 主仆几个说话间,睿王府已经到了。 宫里头,太后虽见了来请安的嫔妃,却也没留她们多久,聊了几句便都打发干净了,只皇后在慈宁宫陪着她。 屋子里安静下来,皇后眼底闪烁了片刻,似乎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一般,随即又掩饰过去了,抿唇笑了笑,似漫不经心的道:“母后还在心疼重乾呢?昨日是为难了那孩子,老三和老三媳妇知道您身子不好,第一反应便是带重乾进来看您,这孝心也是难得了。” 太后微微挑眉,没作声,只看着皇后。 皇后也没慌张,笑盈盈的继续道:“母后能及时恢复意识,也有重乾的功劳在内,这么好的孩子母后不赏赐,臣妾都不依了。” 太后抿了抿唇,心道倒真有些诧异。 皇后确实她要求立的,依着皇帝的意思,当初并不想要立后,却还是依了她。这么多年她也护着皇后,虽说是为着后宫稳定,可皇后做事进退有度,她也是满意的。 但也仅此而已。 皇后进退有度不假,本身性格却有些弱,不大立得起来,即便是有她在背后支撑,皇后仍对元贵妃礼让三分,未尝不是想左右逢源。 就拿对睿王府的态度来说,皇后对睿王府确实高看几分,那是随着她的态度来的,皇后本意还真没有要抬举谁的意思。 这会主动建议她赏赐,倒真真是难得了。 太后心思闪过,却没停顿太久让皇后难堪,当即笑道:“皇后说得是,这么一心为哀家的孩子,不赏的确说不过去。” 话刚落音,圣人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母后要赏谁?” 皇后忙起身向圣人行礼,圣人身后跟着四位王爷,想必是一道下朝过来的,几人朝太后和皇后请了安,各自落座,太后才回答了圣人的问题,又笑道:“哀家的小福星,皇帝可不能小气了,要不是听着他在旁边嚎哭,哀家昨晚上说不定就真睡过去了。” 安王诚王妃几个闻言脸色大变,早知圣人不会无缘无故留老三一家在慈宁宫住下,但照他们猜想的,顶多觉得圣人是考虑到太后喜欢皇长孙,留了他们在慈宁宫,好让太后醒来立即可以看到皇长孙。 谁能想到竟有这个缘故在里头? 小福星……小福星。 安王和诚王瞧着太后满脸慈爱的样子,刚因着太后醒来而欣喜的心情,立刻荡然无存了。 第150节 圣人却没在意几个儿子的心思,他听得太后的话挑眉一笑,也有一分惊喜:“真有重乾的功劳?朕还当是他带来的福兆,这么一说,这孩子倒真真是小福星了。” 皇后也笑道:“可不是,臣妾想着重乾那孩子既然是小福星,唤醒了母后,母后也不能小气不是?” 圣人哈哈大笑:“无妨,母后那份,朕双倍赏。” 皇后也跟着笑道:“连万岁爷都要赏,看来臣妾也要出血了。” 一旁沉默不语的萧长风,这时才道:“父皇母后客气了,为皇祖母祈福,是重乾的本分,当不得厚赏。” “朕心意已决。”圣人摆摆手,道,“母后醒了也有些功夫,想是乏了,先让太医诊过脉,您便继续歇着罢。” 太后点了点头,圣人便让人喊了太医进来,是他的专属御医朱大人。 朱大人请了安,便开始为太后诊脉,屋子里静悄悄的,谁也没在这个时候出声,氛围竟有些紧张。 片刻后,朱太医收了手,又仔细检查了太后的口舌和眼睛,才起身行了礼,道:“回禀万岁爷和太后,太后娘娘身子已是大好了,如今虽还有些虚弱,好生养几个月便是,反倒是沉疴宿疾,好了不少,这回也算是因祸得福。” 朱太医的话刚落音,圣人还没有反应,皇后已经喜极而泣,连连道:“真是太好了,臣妾就说母后福气还远着呢……” 萧长风兄弟几个反应也很快,纷纷起身跪拜道:“孙儿祝皇祖母长命百岁。” 宿疾去了一大半,寿命又多了几年,哪还有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事?太后也眉开眼笑,连连道:“都是好孩子,快快起来。” 圣人是喜在心里不好表露,见了儿子们这般有眼色,更是欣慰,当下轻笑道:“昨儿你们也没少受累,一早又要早朝,这会儿想来也乏了,朕今日便允你们不必上衙门,自回府歇着去罢。” 安王率先道:“儿臣还好,倒是父皇,昨儿守皇祖母到凌晨,父皇早些休息罢。” 诚王萧长风几人紧随其后,纷纷对圣人表达了关切和孝心。 就在这种父慈子孝的状态下,萧长风兄弟几个亲自送了圣人回养心殿,然后便各回各家了。 皇后也没在慈宁宫逗留太久,太后确实乏了,皇后守着她歇下后,才回了坤宁宫。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坤宁宫。 听得朱太医的诊断,皇后整个人确实也轻松不少,坐在椅子里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语气难得有些尖锐的道:“母后近来病重,尤其是昨晚,长春宫那位不知心里头喜成什么样,这会儿要是知道朱太医的诊断,还不知道有什么反应。” “能有何反应?肯定是强颜欢笑了。”苏姑姑见皇后兴致好,也跟着凑了个趣。 说完之后才稍稍收了笑意,略有些担心的问道:“主子先前主动替皇长孙求恩典,万岁爷都来了,怕是瞒不住,被另外几个知道了,会不会……” “本宫知道姑姑的担心。”皇后摆了摆手,轻笑道,“经过这一回,本宫也算是知道了,左右逢源是没有好结果的,母后真要出了事,甭管本宫平日如何礼让于她,头一个被拿出来开刀的,仍是本宫,你当那位真能见好就收?” 苏姑姑脸色微变,自然知道自家主子说得没错,太后这棵大树真要倒了,再没人挡得住元贵妃的气焰,头一个遭殃的必定是自家主子。 只是苏姑姑还有些迟疑,“主子是决定要支持睿王了?” “六皇子一系,无论多受宠本宫都不可能支持他,除非长春宫那位在成事之前先走一步。”皇后冷笑一声,才继续道,“至于其他人,除了睿王也没人可选了。” “主子说的也是,淑妃好歹是安宁侯府出身,身份地位都不差。太后娘娘好像也看好睿王的样子……” “不是睿王的母族如何。”皇后摇摇头,低声道,“睿王性子沉稳,是个静得下心实干的人,早在他去年南下赈灾,能力已经得到了万岁爷他们的认同。睿王本人适合这位子,便是其一。” “其二是皇长孙,睿王妃一举生下皇长孙,自此得了万岁爷的心,已增了不少胜算,如今母后又把他当福星……” 皇后的话没说完,苏姑姑已经接了上去,轻声道:“现在只是福星,太后娘娘念叨多了,未尝不会多出些别的意义来,况且连万岁爷都认定了皇长孙有福气,生出些别的念头也不是不可能。” “其三就是睿王妃了。”皇后轻笑一声,缓缓道,“虽说这些王妃家世都不显,不必担心日后有外戚专权,可睿王妃娘家的年轻一辈却极有潜力,历练个数十年,到那时正好为睿王所用。” 苏姑姑闻言惊呼一声,诧异的道:“主子的意思,太后娘娘抬举睿王妃娘家,便已经是在为睿王铺路了?” “本宫也不能确定。”皇后摇摇头,轻声道,“倘若本宫是母后,要从这里头挑一个出来担此重任,那也是睿王妃无疑,睿王妃的家世合适,待人接物更比其他几位好太多。安王妃看似贤惠,心眼却小,眼光不长远,不堪重用;诚王妃更是一截炮仗,一点就着,便是给了她也坐不稳这个位置;平王妃瞧着长袖善舞,装相倒不错,到底不是正道;至于明王妃……” 皇后说到这里顿了顿,苏姑姑心里有数,也没追问,只是叹道:“这般说起来,睿王妃倒真是最合适的,有度量,轻易不与人交恶,然性子看似和软,可一旦踩着她的底线,那也是极为难缠的,至少安王妃和诚王妃,现在就不敢轻易招惹。” “关键是看得通透,今儿你也瞧见了,母后那般抬举皇长孙,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要把这功劳推出去。” 苏姑姑点头道:“睿王妃不傻,这么做定有她的用意,奴婢猜测睿王妃是怕皇长孙恩宠太过,惹急了某些人的眼,真要闹出些什么来,也防不胜防。” “所以本宫才说她通透,这个功劳,她推不推,母后心里都是给皇长孙记了一笔的,好处自然少不了他的。此举当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了乖。” 苏姑姑不免叹道:“不知道睿王妃怎么长的,这般年纪倒是滴水不漏,要论起来,睿王妃的缺点只有一条了。” “善妒?”皇后抿唇,幽幽道,“都是这么走过来的,扪心自问,女人善不善妒,真有这么大的作用吗?” 苏姑姑低声道:“可至少名头上不好看罢?” 皇后摇摇头,轻笑道:“你着相了,睿王妃生了皇长孙,不耽误睿王的子嗣,睿王纳不纳妾的,那便是他们夫妻间的事。更重要的是母后是睿王的祖母,不是婆婆,淑妃或许为此事不悦,母后还真不见得会在乎这点小事。” “是奴婢着相了。”苏姑姑也道,“太后娘娘哪回不偏袒睿王妃了?今日奴婢打量着,太后真真是为睿王妃考虑得面面俱到,日后真要有人拿睿王妃善妒生事,也要看太后娘娘答不答应。”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还不知道自己被皇后和岑姑姑拿出来深入分析了,她回到府里也没歇着。 萧重乾昨日哭得一身汗,因为太晚不好折腾,这会一回府,萧重乾便醒过来,简珞瑶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先抓着小家伙洗澡。 给萧重乾才叫灾难,小家伙喜欢玩水,到了浴桶里四肢便不消停的拍打水面,让人抓着他的四肢罢,他又不乐意,一碰就嚎哭。 索性六月里天气也好了,简珞瑶看他玩得开心,干脆叫人做了个大大矮矮的浴桶,先让萧重乾在里头玩个痛快再说。 小家伙倒也是个有分寸的,或者说体力有限,自个儿玩了一两刻钟,便消停下来了,剩下的时间便任人宰割,怎么摆弄都不作声。 不过今日萧重乾补够了眠,精力满满,便在硕大的浴桶里翻腾。浴室的地上都被洒满了水,简珞瑶更是被淋了一身湿。 “你这是要闹海啊?”简珞瑶轻笑,拍了拍萧重乾的头,小家伙以为她在跟他玩,乐呵呵捧了一捧水往简珞瑶脸上泼,看着她被弄得闭了眼睛,双腿使劲拍打的水花,以示庆贺。 “臭小子。”简珞瑶接过郑嬷嬷拧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瞪了萧重乾一眼,“敢欺负你娘,等你爹回来,叫他揍你。” 萧重乾听不懂,冲简珞瑶咧嘴笑着。 郑嬷嬷看着满浴室的狼藉,不免抽了抽嘴角,低声道:“姑娘,小主子这都玩了快两刻钟了,是不是有些过了?” “无妨,难得他有这个精力,让他玩个痛快。”简珞瑶回头道,“叫下边再送一桶热水上来,这水快要凉了。” 萧长风回来的时候,萧重乾还没消停,给他换了一桶温热的水,他玩得更起劲了,连离得远些的红云她们都没逃过魔爪,白露道:“幸好姑娘让奴婢把衣裳放在了外边,这要是带进来,都要被小主子弄湿了。” “重乾还没休息,在这里玩什么?”萧长风的声音冷不丁自门外响起,等他推门进屋,瞧见这满地狼藉的样子,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王妃也不管管他,就叫他这么无法无天下去?” “这不是在运动么,锻炼四肢,他不嫌累就让他玩着罢。”简珞瑶笑道,“王爷怎么回得这么快?” “父皇体谅,叫我们回来休息。”萧长风倒也没有怪简珞瑶的意思,事实上简珞瑶有先见之明,前世看过太多夫妻问题,大半都是起于对孩子的教育,便很早跟萧长风商量过了,萧重乾开始进学之前,萧重乾的教育等问题,一切听她的,萧重乾进学后,她就撒手不管,让萧长风去操心了。 萧长风性格端正,答应了简珞瑶的事情,从来都坚持得很好,这会儿听她说得有理有据,就更没意见了,只是道:“虽说今儿天气还好,不过王妃身子弱,穿着湿衣裳别着凉了,这里有我,王妃先去换身干衣裳罢。” 说罢,萧长风也蹲到萧重乾跟前,看着儿子乐呵。 萧重乾并不厚此薄彼,萧长风一蹲过来,立刻捧了一捧水,从头往下浇在萧长风身上,然后咧着嘴巴笑。 简珞瑶伸手抓住一只白嫩嫩的手臂,轻轻拍了下,转头对萧长风道:“你儿子这么调皮,还不管一管?” 萧长风笑着把萧重乾接过来,又催促简珞瑶回去换干净的衣裳。 “那行,你们爷俩好好玩。”简珞瑶说罢便起身走了。 萧重乾还在后边“啊啊”的叫,却被萧长风抓着拍了两下肉嘟嘟的屁股,“谁叫你闹你娘的?臭小子。” ☆、第112章 01.01 简珞瑶索性去洗了个澡,重新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耽误了些许功夫,再出来的时候,萧重乾总算是消停了,乖乖躺在浴桶里,任由萧长风拿着巾子在他白嫩嫩的小身子上搓来搓去。 萧长风的手法十分熟练,一手托着萧重乾的后脑勺,另一只手不轻不重的给他搓澡。 旁边站了一圈丫鬟婆子,只抱着干净的衣裳和巾子在旁备用,就这么干看着,都不需要上前替萧长风打下手,可想而知对萧长风这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且看萧重乾一脸惬意又享受的样子,也知道萧长风不仅动作麻利,而且拿捏有度。 主要是简珞瑶,一向喜欢亲力亲为,萧长风起初是受她影响,后来习惯了,倒也渐渐对这种随意折腾自家包子的活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萧重乾倒不觉得自己被折腾了,他被伺候的舒服着呢,被萧长风换了个姿势,趴在浴桶里,脸转过来瞧见简珞瑶,还咯咯笑出了声,顺便露出了米粒般大小的乳牙。 简珞瑶慢慢踱步进了屋,也冲萧重乾露了个笑脸,萧重乾便张开一只手要抱抱。简珞瑶却没有再理会他,反倒对萧长风道:“净房换了热水,王爷先过去洗漱?” 萧长风闻言,回头看了简珞瑶,见她只穿着单薄的寝衣便过来了,知道她准备忙完就去补眠的,便摇头道:“不必了,索性就这点功夫,先伺候好小祖宗,王妃先去歇着罢。” “不急,你家的小祖宗还要喂食呢。”简珞瑶也知道萧长风倒不是真为着给她空出这点休息的时间,怕是萧重乾现在浑身湿答答的,她要是这会接手过去,弄完少不得又要换过衣裳。 倒也领了萧长风的情,简珞瑶索性接过郑嬷嬷手里的小衣裳,立在萧长风身后等着给萧重乾穿衣裳。 萧重乾似乎知道自家爹娘在说自己,又露出了甜甜蜜蜜的笑容,笑得小嘴巴都合不上。 萧长风已经给小家伙搓完澡了,将小家伙翻正面,然后把他从浴桶里抱起来,大掌托着他肉嘟嘟的屁股,萧重乾肚子挺起来,原本就浑圆的小肚子,更显得圆滚滚的。 “活像只小青蛙。”简珞瑶轻笑着,瞧着小家伙身上还在滴水,顺手把一旁的细棉布递了过去。 萧长风顺当的接了,手一抖,棉布便被抖开了,包在萧重乾身上,密不透风的。做工精细的棉布,质地相当柔软,挑剔的萧重乾也没什么不满的,上好的吸水性,已经将他的身上的水都吸干净了。 萧长风一面抱着萧重乾大步往软榻的方向走去,一面把湿透了的棉布往一旁扔。三两步来到软榻前,动作轻柔的把萧重乾放在铺好的毛毯上。 简珞瑶也紧随其后,递了萧重乾的小衣裳过去,萧长风一件件接过,不假人手的给儿子穿好衣裳。 萧重乾被折腾累了,小嘴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简珞瑶张开手,简珞瑶这才上前将他抱了,又转头叮嘱萧长风:“王爷快些去洗漱罢,一会儿早膳该送上来了。” 简珞瑶一起来,便急着去给太后请安,还没来得及吃东西。萧长风更是天没亮就去上朝了,那个时候太后仍昏迷不醒,他也不好折腾慈宁宫的人给他弄吃食。 这会儿听简珞瑶一说,萧长风也感觉饿了,去浴室之前还记得招呼一声:“王妃不必等我,先用罢。” 简珞瑶已经抱了萧重乾进里间喂奶,闻言只是嗯了一声,不过等她喂完萧重乾,安顿小家伙睡着,却没急着用餐,还是等了萧长风出来才开动。 萧长风三两步走过来,一边在简珞瑶身侧坐下,一边道:“王妃怎么不先用?” “难得王爷有功夫陪我一道用早膳,自然是要一起的。”简珞瑶说着,亲手给萧长风盛了一碗粥,“早膳先喝碗热粥,暖暖胃。” 萧长风含笑接过,嘴角的弧度分明比平日明显,嘴上却道:“王妃不必顾我。” 简珞瑶只是抿唇,看着萧长风动作优雅却不失速度的用餐,不过一会儿粥已经见底了,这才端起自己跟前的粥小口小口的喝着,一边慢条斯理的问:“王爷也穿着寝衣,用完早膳可是要歇会儿?” 虽说贵族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过简珞瑶和萧长风私下用餐的时候,倒偶尔也会说些有的没的,气氛颇为和乐。 只是萧长风刚说完,外边便热闹起来了,宫里头又开始大肆赏赐。 圣人赏赐,简珞瑶能够理解,太后这会儿总算醒过来了,算是脱离了危险期,作为大孝子的圣人高兴,又是天下之主,手笔自然不会小。 不过简珞瑶看着屋里琳琅满目的赏赐,还是有些咂舌道:“王爷,这……不会太过了罢?” “下了朝我们陪父皇去看望了皇祖母,父皇请了朱太医一道过去,替皇祖母把脉,朱太医道皇祖母这一病沉疴已去,算是因祸得福,少不得还有数十载,父皇高兴之下,难免有些失控。” 朱太医说太后还能活数十年,简珞瑶却是不信的,太医说话一直都好听,尤其是在这种摆明了可以邀功的情况下。不过以太后的年纪,别说再活十几年,就是能延长个三五年的寿命,已经是大喜了。 简珞瑶仍感觉到一阵惊喜,笑眯眯的看着萧长风:“太医当真这般说?” 第151节 萧长风握了简珞瑶的肩,轻笑道:“稍后皇祖母和母后的赏赐也该来了,王妃见了应该能相信我的话。” 太后也就罢了,她在简珞瑶跟前一直很大方,出手皆是不凡,今儿又话里话外把萧重乾当她的福星,今儿把上回被萧重乾瞧中的,据说是绝无仅有的佛珠,一道给赏了下来,简珞瑶除了瞪眼瞧了一下,便也没有大惊小怪。 倒是皇后,这回居然送了一整座和田玉雕下来,上面的童子眉眼清秀灵活,仔细看竟有萧重乾的两分影子。 简珞瑶打开盒子时,是真的险些倒吸了一口气:“母后这未免也太贵重了罢?” 萧长风揽着简珞瑶的瞧了一眼,轻飘飘的一眼,瞧见这座玉雕眼底也闪过了一丝惊讶,倒也不十分意外,只轻笑道:“这么一座和田玉,雕工更是了得,母后这回委实大出血了。” 说罢看了简珞瑶一眼,她眼底的惊异还没有退去,便又轻飘飘的加了一句:“重要的是心意。” “奈何盛情难却。”简珞瑶抿了抿唇,才这么说道。 简珞瑶嫁进来两年多了,每五日入宫一次请安,跟皇后的相处算是少的,可是对方待人接物,她多少也能看出些来。 皇后确实尊敬太后,每次太后给谁赏赐,皇后立即紧随其后,唯太后马首是瞻的态度,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简珞瑶收太后的赏赐,在妯娌里也是最频繁的一个,具体来说,大概是几个妯娌加起来受赏的次数,跟她一个人差不多。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简珞瑶跟皇后打交道也不算少。 虽说皇后对太后的态度殷勤,只要太后发话的,无有不从,不过简珞瑶从她赏赐的里头,能窥探到些许立场,无论太后赏赐给简珞瑶的,是大件还是小件,名贵或普通,皇后给的赏赐都是中规中矩的料子首饰。 倒也不是说皇后轻慢简珞瑶,事实上皇后无论是赏哪个王妃,都是一水的缎子首饰等,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平。 足以见到皇后对这些皇子的态度。 简珞瑶很能理解皇后的心态,地位决定一切,皇后若非有太后支撑,估计都坐不稳这个位置,就算没有元贵妃,淑妃和贤妃都比她有实力。 皇后自己都立不起来,现在哪里敢贸然站队? 当然简珞瑶也觉得皇后这样挺不错的。 除却六皇子不说,现在萧长风风头正盛,朝臣间有安宁侯府帮着拉关系,萧长风自个儿在圣人跟前的脸面也越来越足,手中已经渐渐握上实权了,比之还在衙门打酱油的安王和诚王,就是碾压性的胜利。 可历史上,风头最利害的,最后不一定能上位,反倒是那些不显山露水的,往往在露出真面目后,直接让人措手不及。 简珞瑶也不是诅咒萧长风,只是圣人年纪大了,随着成年王爷们的明争暗斗,开始展露头角,圣人对这个位置想必也已经敏感了,朝臣也就罢了,倘若连自己的枕边人,中宫之主,都开始倾向于萧长风这一边,让圣人如何想? 想到这里,简珞瑶是真有些忧心忡忡了,萧长风不想让她担心这些权谋争斗,她却也不是真的没心没肺,更何况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简珞瑶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自己的儿子。 萧长风就这么看着简珞瑶越来越深沉严肃的脸色,终于忍不住轻笑一声,掰过简珞瑶的脸,面向自己,挑眉道:“王妃这般忧虑,可是不相信为夫的能力?” 简珞瑶放软了身子,靠进萧长风怀里,低声道:“只是觉得母后这次委实叫人惊讶。” 萧长风便轻抚着她的肩,温声道:“今儿母后和父皇都在皇祖母那儿,父皇还唤了朱太医去替皇祖母把脉,朱太医说皇祖母沉疴已去,此次实乃因祸得福,父皇和母后自是喜不自胜。皇祖母原就说重乾是她的福星,把她唤醒了,母后惊喜之余,主动替重乾讨了这个恩典。” 简珞瑶闻言愣了一下,注意力立即被转移了,忙道:“朱太医当真说皇祖母很好?” “按照朱太医的原话,皇祖母估摸着能等到五世同堂的那一日。” 简珞瑶眼睛都瞪大了,第一次觉得圣人的专属御医这么不靠谱,“五世同堂,朱太医也说得出来。” 萧长风轻笑,一面搂着她进了里间,一面道:“朱大人的原话是皇祖母还有数十载,到那时,咱们的重乾和明瑜长大成婚的可能未尝没有。” 简珞瑶想到这里十几岁就成亲的现象屡见不鲜,倒也点点头,“无论如何,这当真是一个大好消息。” “主要是兆头好,这个恩典又是母后开口提的,无论如何她出手也不能寒酸了。” 萧长风不提还好,他一说,简珞瑶的注意力转到皇后身上,又有些担心,不过瞥见萧长风安抚的眼神,还是摆了摆手 ,道:“王爷心里有数就行。”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太后大好的消息,没一个下午,便已经传满京城了。 不过太后身子还是虚的,正在调养中,圣人亲自叮嘱了,叫简珞瑶带来萧重乾进宫陪太后打发时间。 不过大伙儿都是人精,谁瞧不出来圣人是真把皇长孙当福星了?想必是觉得有皇长孙陪在太后身边,太后的身子才能好得快。 既然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简珞瑶索性不纠结这个问题,每日带着萧重乾去慈宁宫,一直待到下午萧长风散值,被萧长风接回去的。 秀恩爱倒是其次,主要是萧长风借着萧重乾的东风,跟太后相处的机会一下子猛增,毫不意外的成为太后最亲近的孙子了。 而且随着太后的身子渐好,圣人往慈宁宫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等太后可以下地了,圣人还亲自陪了太后在慈宁宫花园散步,萧长风运气好撞上过一两回,父子间关系也越发亲近了。 这一日,简珞瑶和萧长风从宫里头出来,前脚刚进了院子,后脚长顺匆匆过来汇报:“见过王爷王妃,简府来信,简二少奶奶午时产下一子。” 简珞瑶刚坐下,立即惊喜的站起来,还确认了一遍:“我二嫂就生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萧长风道:“近来咱们只顾着皇祖母的身子,确实没注意这些个,不过敬之喜得麟儿的大好消息,就算迟了些,也不能不庆贺。” 简珞瑶还在那里算日子,她怀胎五六个月的时候,她嫂子才诊断喜脉,萧重乾现在刚满半岁,她嫂子生产也正好。 萧长风已经在吩咐长顺了:“你替我们走一趟,送了贺仪过去。” 简珞瑶这才想起来,忙站起身道:“对啊,还没准备贺仪。” 萧长风拉了简珞瑶的手,笑道:“就让长顺去准备罢了,反正后日正好沐休,明儿同皇祖母说一声,我同王妃去洗三宴上。” “那就说定了。”简珞瑶看了萧长风一眼,也没消停下来,把萧重乾往他怀里一塞,便起身进了里屋,忙得团团转,在扒拉自己的私库,准备给小侄子的见面礼。 太后听得简珞瑶告假,也笑眯眯的道:“近来真是喜事一桩接一桩呢。” 又问过简千珝儿子出生的时辰,笑得更开怀了:“哀家听说,午时出生的孩子有福气呢。” “可不是。”简珞瑶喜滋滋的道,“有孙媳妇这么个疼他的姑母在,肯定有福了。” 太后自来爱打趣简珞瑶,这会儿听得她说话却没反对,反倒含笑点头:“是,是他的福气。” 简珞瑶愣了一下,太后旁边的岑姑姑笑道:“奴婢瞧着睿王妃眉开眼笑的样儿,恐怕不只是报喜罢?” “还真瞒不过姑姑您。”简珞瑶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笑道,“王爷昨儿说洗三宴他正好沐休,若是皇祖母这儿肯放行,就陪孙媳妇去参加洗三宴呢。” “放放放。”太后笑眯眯的道,“你个猴儿天天在哀家跟前晃,晃得哀家头都晕了,好容易有这机会让哀家松泛松泛,赶紧去。” 简珞瑶当下撇了撇嘴,道:“皇祖母这么说,孙媳妇还不就不走了,明儿准时来皇祖母跟前晃。” “得了便宜还卖乖。”太后敲了下简珞瑶的额头,悠然笑道,“今儿天气好,陪哀家出去走走罢,重乾上回喜欢院子里的石榴花,趁着还没谢,带他再去瞧瞧。” “他哪里是喜欢,分明就是辣手摧花呢。” 太后回头,看了眼仰卧在软塌里头的萧重乾,正抱了脚丫子啃得开怀,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又瞥了简珞瑶一眼,笑骂道:“你这个当娘的还真能埋汰孩子,重乾这年纪正是喜欢新鲜玩意儿的时候。” 简珞瑶忙点头,乖巧的道:“皇祖母说得是,重乾这是活泼可爱的表现。” 虽然简珞瑶语气搞怪,太后却是受用的点了点头,吩咐岑姑姑把萧重乾抱起来,简珞瑶扶着太后,一行人去了花园。 简千珝的儿子洗三这一日,简珞瑶和萧长风还是去了简家,前一晚叫人给简府递了消息,简家众人倒是不意外,一早便在外头候了。 萧重乾就是个香饽饽,郑氏抱了便舍不得撒手,后头的田氏简珞芳等人想抱还抱不到。 简珞瑶却松了口气,笑道:“这小子越来越重了,我平日都抱不动他,偏他又爱黏我。” 萧重乾似乎是知道简珞瑶在说他,转过头看向简珞瑶,张开手要她抱的架势。 简珞瑶摇头道:“娘实在抱不动你了,让外婆抱。” 郑氏眼底满是温柔的看着萧重乾精致的小脸,声音都比平时柔和了几度,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外婆疼你啊。” 萧重乾兴致好,见简珞瑶不搭理自己,也只是歪了歪头,下一秒已经转过头,后脑勺对着简珞瑶,还哼唧了一声,十分高冷的模样。 简珞瑶拍了拍他肉嘟嘟的屁股,随众人一道进了内院。 老夫人早在院子里翘首以盼,对萧重乾这个曾外孙是十足十的稀罕,只是抱了一会儿仍将他放下了,摇头道:“小孩儿真是一天一个头,这才两个月没来,已经抱不动他了。” 简珞瑶笑道:“无妨,让他在屋里陪祖母坐会儿也行,我去二嫂那里瞧瞧小侄子。” 今日的主角,自然是周氏和新生儿,简珞瑶这么一说,除了田氏眼神闪了闪,其余人反应倒是正常,简珞芳几姐妹也笑道:“正好我们也还没去看二嫂,一道去罢。” 田氏忙收拾了情绪,笑眯眯的道:“我带你们过去。” 其实也不能怪田氏心情微妙,人本就有个远近亲疏,简珞瑶对田氏重视,是因为田氏是长嫂,老夫人还在,简家不分家,长便是尊。 可在简珞瑶心里,田氏却比周氏要差许多,也不是她偏心,简千珅对简珞瑶,也比简千珝对简珞瑶的用心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亲兄妹与堂兄妹尚且不同,亲大嫂和堂嫂自然也隔了一层。 再说田氏之前生龙凤胎的时候,简珞瑶没来参加洗三宴,是因为田氏生孩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坐镇了,再说那时候简珞瑶肚子也大,最是要精心的时候,哪能到处往外跑? 简珞瑶人是没来,备的礼物却委实不轻。 当然简珞瑶派郑嬷嬷来给田氏送礼,跟萧长风派长顺来给简千珝送礼,分量却是不一样的。 田氏这会儿心里不平衡,主要是因为萧长风的态度。她私心想着,睿王对二叔一家,与自家完全不同,想必不只是因为远近亲疏的问题。 睿王妃对亲大哥大嫂更亲近一分可以理解,毕竟血浓于水。可按理来说,自家和二叔与睿王的关系,都没甚区别,都是姻亲,一荣俱荣,睿王这态度分明,想必是因为二叔在翰林院当值的原因。 想到简千珝,田氏不免又想到简千珩,这位三叔跟睿王妃自小感情最亲密,如今要考进士了,睿王妃也不忘给他求恩典,上回得了圣人和太后的话,已经算是在圣人跟前挂了号,再加上三叔的才名如今在京里都有些传扬,明年高中自是不在话下的。 睿王妃嫡亲的兄长,一个个眼看着要高升,就自家丈夫,也不知前程在哪儿。 田氏叹了一口气,不过这种微妙旋即又收起来了,换个角度想,三叔如今备受关注,与他同年考科举的丈夫,自然免不了被提及,她也相信丈夫的才华,只要发挥正常,应该也能中。 待她丈夫也中了进士,睿王能帮衬的,想必也不会小气,毕竟提拔了丈夫,对睿王来说也是一条助力。 想到这里,田氏才散了郁气。 郑氏却笑眯眯的拍了田氏的手,语气似安抚:“你哪里走得开,待会儿客人来了,有你忙的,这会儿能躲个闲,还不赶紧歇口气?” 田氏张了张嘴,还想说话,老夫人的目光这才从萧重乾身上挪开,笑看了她一眼,道:“你婶子说得是,这会儿不歇,等下可忙不过来。” 郑氏起身笑道,“正好我有事回屋一趟,陪她们过去便是,你呀,就在这儿陪陪祖母,也顺带照看孩子。” 简珞瑶也笑道:“娘说得是,重乾可不是个消停的,正好大嫂在这儿,帮我盯着他,免得他折腾祖母。” 听到简珞瑶说话,田氏这才点头道:“那我就真躲这个懒了。” 郑氏便笑盈盈的领着几姐妹出了松荣堂,简珞芳几人拉着简珞瑶说话儿,没几步到了二房院子,郑氏回了自己屋子,简珞瑶几姐妹则去了周氏的院子。 周氏见了简珞瑶被拥簇着进来,准备起身行礼,简珞瑶忙上前拦了,笑道:“二嫂可别客气,好生躺着坐月子,见外了我可不喜。” 简珞芳也拉了周氏的手,打量几眼便笑道:“二嫂看着气色还不错,养得真好。” 周氏看了简珞瑶一眼,抿唇笑了笑,温声道:“补品一直有吃着,身子再不好岂不是浪费了?” 简珞瑶却没关注周氏的眼神,她扫视了屋子一眼,忙道:“我小侄子呢,人去哪儿了?” “他方才在哭闹,乳娘抱了去隔间喂奶了。” 简珞瑶点点头,没一会儿,小家伙被抱过来了,皱皱巴巴的,看着很不好看,不过在场都是生养过孩子的,倒都有经验,也没人惊讶,笑眯眯逗弄着小家伙。 直到小家伙又闭着眼睛睡了,几人才把孩子放到周氏身旁安顿好,简珞瑶笑道:“孩子可取了名?” “还没呢。”周氏摇头,有些无奈,“爹的意思是让夫君取,夫君这些日子翻了许多书,还没能确定下来,说是要取一个寓意最好的名字。” 简珞瑶便笑道:“二哥说的是,连皇祖母都说我小侄子这时辰生得好,是个有福的,名字自然也要取得配得上他。”简珞瑶仍是不信这些命不命的,不过好话倒不介意拿来凑个趣。 果然说到这个话题,周氏温柔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嫁进简府,夫君是父亲的弟子,少时便定下的婚约,也算是青梅竹马,成婚后夫妻和睦,婆家风气也好,公婆都是厚道人家,她嫁进来当真是顺顺利利。 只有一点不好,就是她肚子不争气。她与大嫂田氏同时嫁进府,大嫂生下龙凤胎,兆头好不说,孩子比她的大了整整一岁,这一年里,她未尝没有感受到煎熬,便是怀胎十月里,也没能轻松多少。 第152节 人就怕对比,大嫂生了龙凤胎,她落后了一年,已是对不起婆家,倘若不能给夫君生个儿子继承香火,便是公婆不提纳妾,她自个儿也委实过意不去。 如今总算是顺利生了儿子,周氏心头一阵轻松。简珞瑶这个话题,便是打开了话匣子,几人年岁相差都不大,在一起也很有话聊。 不一会儿便过去两刻钟了,简珞芳看了简珞瑶一眼,笑道:“四妹妹不担心小皇孙?不用过去瞧一眼?我以前好像听说小皇孙黏四妹妹,一步都不肯离。” 简珞瑶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现在不一样了,这小子跟一下子开了窍似的,除了饿了和刚睡醒会找我,旁的时候一个人玩的开心,才想不到他娘在做什么。” 说来也是无奈,简珞瑶以前被萧重乾缠的紧了,也似真似假的抱怨过,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现在萧重乾给了她绝对的自由,她又有些不习惯了。 人果然是最复杂的动物。 不过既然说到这个话题,简珞瑶等人便也没继续在周氏屋子里逗留,关照了她注意休息,几人便出了周氏的屋子。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刚走到院门口,郑氏屋里的素云从后头匆匆而来,行了礼忙道:“王妃,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简珞瑶愣了一下,知道她娘大概是有话对她说,忙对简珞芳等人道:“姐姐们先走一步,我晚些过去。” 简珞芳等人自然也是有眼色的,纷纷笑着说没关系。 简珞瑶笑道:“还要劳姐姐们,帮忙对祖母带一句话,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目送着几人出了院子,简珞瑶才随素云去了郑氏的屋子,她娘正坐在榻上一脸沉思,见了简珞瑶进来,忙收了神色,问道:“看过你嫂子了?她看起来可好?” “二嫂随面色憔悴,但瞧得出精神头不错,想必没遭太大的罪。” 郑氏便点头,笑道:“可不是,你嫂子生得可顺畅了,平日都按着你说的锻炼,把接生婆都惊到了,说接生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头胎生得这么顺畅的,关键是孩子个头还不小。” “我瞧着小侄子比六六刚出生的时候还要结实一些呢。” 郑氏笑得更欢了,点头道:“可巧了,小皇孙六斤六两,你小侄子七斤七两。” 简珞瑶眼睛亮了,笑眯眯的道:“不愧是表兄弟呢,还真有默契,反正我哥他还没取好名字,不如给孩子取个小名叫七七,先喊着算了,而且和六六正好相配。” 郑氏嘴角抽了抽,笑骂道:“你自个儿不回取名也就罢了,还要祸害你侄子,七七,这是男孩子的名字吗?” 简珞瑶真诚的点头:“挺好听的。” 郑氏嗔她:“一边去。” 简珞瑶笑了笑,没一会儿又收了笑意,正色道:“娘匆匆喊我过来,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郑氏闻言,面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颇有些沉闷的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二姨前儿写信来,说新安公主得知太后娘娘病重的消息,已经动身回京了,这会儿太后娘娘虽病愈了,可那位既然上了路,想必不会中途打道回府。” 简珞瑶愣了一下,这几年日子过得□□逸,险些忘记了新安公主这号人。不过今非昔比,当年地位悬殊,新安公主的算计都不能成功,如今她更不怕了,简珞瑶反倒笑着安抚郑氏:“皇祖母那回病势凶险,在京里的公主驸马们都入宫替皇祖母祈福了,新安公主远在江南,消息迟一些也正常,现在回京探病,乃是情理之中,娘也不必担心。” “娘不担心她。”郑氏没简珞瑶这么心宽,如今提到新安公主,仍是一阵齿寒,咬牙切齿的道,“她虽贵为公主,却不做好事,仗势欺人,两年前被皇后娘娘驱逐出京城,多少人拿这当笑柄?可见大家伙都知道她什么德行!” “只是。”说到这里,郑氏顿了顿,面上又有些忧虑,“上回事情闹得不小,都知道她跟你不对付。这两年新安公主远在江南,没踏足过京里半步,你们之间相安无事,这次她回来,想必都盯着你呢。” 简珞瑶摊了摊手,有些无谓的道:“她毕竟是公主,我名义上的小姑子,面子还要给的,不过也就是面子情了,平日远着便是。不凑到一块去,能闹出什么?” “你这么想,不代表她也愿意息事宁人。”郑氏眉眼都皱到一块去了,“他们成婚这么多年,还没能生一儿半女,你二姨急得不行,上个月背着她跟人抱怨了一句,传到那位耳朵里,闹得可厉害了,听说屋子里的瓷器砸了一大半,这会急急忙忙进京,未尝不是心怀怨气。” “按理说,你如今的身份地位,自然不怕她,连长公主那般头一份体面的人儿,都对你礼让三分,那位就算回来了,也别想再欺负到你头上。只是就怕她不依不饶,若把你跟小攸定过婚的事捅到王爷跟前,弄得你跟王爷之间生了嫌隙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现在知道作者桑为什么要要死要活的拼小红花了吗?因为对于懒癌晚期的作者桑来说,小红花是唯一催促我更新的动力,这个月小红花没了,你们看到结果了…… 彻底的放飞自我,好像回不去了= = 希望防盗章能约束到我,如果也失败的话,更新什么的,大概就只能随缘了…… ☆、第113章 01.01 简珞瑶一开始还没听出郑氏的言外之意,还轻笑道:“便是不用她说,过去的事王爷又如何不知晓?” 郑氏没说话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简珞瑶。 简珞瑶觉得她娘似乎有点在鄙视她,这个眼神翻译成心理活动,大概就是:我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女儿! 果然下一秒,简珞瑶便听到郑氏恨铁不成钢的声音:“王爷知道过去的事,那也是皮毛,即便他知道你与小攸自小青梅竹马,可现在新安公主把小攸对她的疏离,全都怪罪到你头上,真污蔑了你们的清白,你又有多少张嘴洗的干净?” 简珞瑶愣了一下,总算知道她娘忧心忡忡的原因,不过她倒真没往这方面想,“女儿与表哥之间清清白白,坦坦荡荡的,自从表哥成亲后,我们几乎不曾来往过。为了避险,女儿甚至数年未曾去外家,此情此举,任谁也挑不出事来。难道她新安公主空口白牙,几句话就能把我与表哥的清白抹去了?” 更重要的是,简珞瑶对萧长风有绝对的信心,知道他并非这般小心眼的人。过去的事早已随烟,以萧长风的心性,怎么可能抓着这点小事不放。 只要萧长风不信,任新安公主蹦达,也影响不到她。 郑氏可没简珞瑶这么乐观,看她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你以前被流言所累,岂会不知这清名对女子来说有多重要?” 说到这里,郑氏眼神一闪,想到了过去,脸色顿时有些沉下来,低声道:“就算没有根据,只是捕风捉影,一传二,二传三,传来传去便成了板上钉钉,人家拿这个当笑谈的时候,谁会去考据其真实性?说的人多了,就算咱们心里坦荡,也要被人钉上一层污名!” “我看娘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简珞瑶对郑氏的关心,还是受用的,当下起身走到郑氏旁边坐下,手搭在郑氏肩上,亲昵的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她们肆无忌惮,是因为咱们家门第不高,无需忌讳,如今女儿是王妃,皇家的儿媳妇,表哥又贵为驸马,就算新安公主敢乱说,听的人还要掂量掂量,她们到底听不听得起呢!更何况乱传?” 郑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微微点头道:“你说得是,这关系到皇家的颜面,此等辛秘传出来,上头若追究起来,她们可担待不起。” 简珞瑶笑了笑,又道:“再说了,新安公主未必舍得下这个脸面,她自来高傲,绝不肯承认不如我,就算表哥与她之间的嫌隙无可弥补,她也不可能宣扬出去,打的可是自己的脸。” 郑氏其实已经被简珞瑶劝服了,但还有一丝不放心:“倘若她宁愿鱼死网破呢?她毕竟是公主,闹大了也不过是和离,日后照样招驸马,可瑶儿你不一样……” 简珞瑶明白她娘的意思,新安公主若真铁了心要对付她,弄个瓜田李下的证据出来,闹得再大,对方也顶多丢些脸面,即便被上头厌弃了,至少公主的尊荣还在。可她和柳攸就惨了,真要到那一步,能不能保全性命都说不定。 不过简珞瑶仍觉得没到这一步,她与新安公主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对方不惜搭上自己也要毁了她? “女儿还是觉得此举吃力不讨好,新安公主还不止于此,真要鱼死网破了,她如何能讨得了好?再说了,原本表哥就是她自己相中的,也顺利结为夫妻,如今为了算计我,把表哥也拉下水,她当真舍得?”说到这里,简珞瑶顿了顿,才继续道,“换句话说,她若真厌倦了,那还不如直接和离了,没闹到被上头厌弃的地步,以后再招驸马也容易,便是不嫁,也能维持公主的体面。” “新安公主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有些事情太计较了没意义。” 郑氏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说她火急火燎的入京,到底意欲何为?日子卡得这么准,我可不信她单纯是为了太后而来。” 简珞瑶抿了抿唇,轻声道:“等她入了京不就知道了?” 与郑氏聊完,简珞瑶并未把新安公主的事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日到慈宁宫的时候,看到许久不见的身影,简珞瑶才恍然大悟,时间过得这么快,新安公主和驸马已经进宫了。 柳攸只是驸马,只有虚衔没有官职,但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还是有入宫面圣的权利,这又是好久才入京一次,进来给太后请安也正常。 简珞瑶并没有多惊讶,仍笑盈盈的抱着萧重乾给太后请了安。 萧重乾如今作息趋于规律,这个时候大多醒着,此时瞪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滴溜转,打量着慈宁宫的众人。 太后身子养得不错,宫妃们便也开始恢复请安了。简珞瑶的随时入宫陪伴太后的“殊荣”,自然而然的取消了,重新变回每五日一入宫,这会儿人自然是多的。 太后一眼就见到萧长风黑漆漆的大眼睛,面上立时笑开了花,乐呵呵的道:“哀家的小福星来了,快抱过来哀家瞧瞧,这几日可有吃好睡好?” 简珞瑶便抱了萧重乾过去,一面笑道:“皇祖母这话,孙媳妇可不爱听了,难不成孙媳妇还能短了他的吃喝不成?” 说罢,简珞瑶竟把萧重乾放到太后旁边,太后坐的是软榻,里头已经铺好了柔软的毯子,萧重乾一趟进去,立刻打了个滚,然后趴在软榻上抬头,正好仰着小脸去看太后。 “是是,哀家说错了话,瑶丫头别介意。”太后笑眯眯的应着,伸手捏了捏萧重乾肉嘟嘟的小脸,颇有些遗憾的道,“换做前几个月,哀家还能抱着重乾出去散步呢,现在连抱在腿上都吃力,小家伙怪重的。” 见到太后对简珞瑶这般亲昵,新安公主眸子沉了沉,忍着没吱声。 原来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皇祖母对简氏何止青眼相待?在她的印象中,皇祖母不爱露面,一个月也见不了两次,与她们这些孙辈自来不亲近。再说皇祖母性子威严,端坐在上头便叫人不敢造次。 像今日对着简氏这般纵容宠溺的笑容,便是她们这些做孙女的,也少有见到。可她打量着周围,这些人见怪不怪的样子,似乎习以为常了? 皇祖母到底是有多看重简氏! 简珞瑶正对太后抱怨道:“别说皇祖母了,这家伙孙媳妇也快抱不动了,每日抱他,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超过两个时辰,可一到夜间手就酸得不成样子,倒苦了孙媳妇那几个丫鬟,日日要给孙媳妇捏半个时辰的手。” 太后瞥了简珞瑶一眼,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重乾养得这般好,个头大,身子结实,你该偷笑才是,竟跟哀家抱怨上了。” “这不是皇祖母起了个话头,孙媳妇一时没忍住。” “又怪起哀家来了。”太后面上的严肃没绷住,笑着摆了摆手,“今儿怎么来得这般迟?哀家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简珞瑶无奈的道:“重乾不是学会滚身子了吗?今儿在马车里滚得开心,不肯下马车,孙媳妇哄他好一会儿,这才耽搁了时辰。” “不耽搁不耽搁。”太后听到是萧重乾的原因,脸上又溢满笑容,低头逗弄了萧重乾一会儿,才抬起头道,看向新安公主和柳攸,笑道,“新安和成远回京,进来给哀家请安,哀家想着你们成亲的时候,新安刚巧随成远回了杭州,这不,特意留了他们跟你见一面,认识认识。你倒好,让他们等这般久。” 成远是柳攸的字,简珞瑶对这个很清楚,她奇怪的是太后居然这般亲切的喊柳攸,难道太后心底对新安公主和柳攸很喜欢?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太后不喜欢他们夫妻,怎么会特意留下他们给自己介绍。 简珞瑶念头一转而过,忙笑道:“皇祖母说得是,公主和驸马难得回来一趟,竟让你们久等,对不住了。” 新安公主顶着太后的视线,忙挤出一丝笑容,“三嫂客气了,新安巴不得能在皇祖母这儿多赖会儿。” 后半句是冲着太后说的,新安公主对简珞瑶的态度,仍是敷衍了事。在场的人见状,都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简珞瑶倒也没介意新安公主的态度,抿了抿唇刚想说话,却不想好容易来给太后请一次安的元贵妃,一面把玩着指甲上新做的蔻丹,一面漫不经心的道:“太后娘娘恐怕是多此一举了,五驸马和睿王妃渊源深着呢,比其他王妃都熟得很,哪需要您特意来介绍?” 看到元贵妃今儿居然来给太后请安了,简珞瑶一开始还愣了一下,以元贵妃的性子,太后转危为安,身子大好,她恐怕高兴不起来。 给太后请安?只怕没有躲在屋子里诅咒就是好的了。 不过简珞瑶想到上回太后病危,大家为她老人家祈福的时候,元贵妃前所未有的积极,中间不偷懒不休息,从头跪到尾,走的时候还不用人扶着,身体状态比大多数嫔妃都要好。 太后病愈后第一次接受众人的请安,元贵妃要是在这个时候称病不来,那态度也太过刻意了些。 元贵妃最近心里头不自在,便要找别人的不自在了。 柳攸和简珞瑶的关系本来没什么问题,被元贵妃特意说得含糊不清,倒让人感觉他们之间关系见不得光似的。 简珞瑶眼皮一跳,没想到她娘担心的事,新安公主没做,倒是有人抢着帮忙了。她抿了抿唇,往新安公主那里瞧了一眼。 新安公主脸色显见的不好,她是求了圣人和皇后,才被指婚给柳攸的,在公主里头闹得算大,几乎满京城都知道她中意驸马,元贵妃这般说话,岂不是明晃晃的嘲讽她栓不住驸马的心? 这么些年她大部分日子都在江南,虽说当初被皇后打发出京的时候,是有些丢人的,不过在江南也有江南的好处,到底是小地方,她一个公主,已是最尊贵的人儿,江南的贵夫人,哪个不捧着她,哪个不对她趋之若鹜? 非但养尊处优的日子没变,新安公主反倒体验了倍受尊敬的感觉,那处几乎是她的一言堂,竟比在京里过得要逍遥自在多了! 被人热切的捧着,久而久之,新安公主性子也更有些膨胀了,如今被元贵妃这般讽刺,心里头已是怒极,更别提接元贵妃的话了。 不过简珞瑶看新安公主的神色,也知道她的态度,倒笑了笑,“难得贵妃娘娘连这点小事都知道,还要谢过贵妃娘娘的关心了。” 说罢,简珞瑶又转头同新安公主夫妻打招呼,笑道:“前儿我娘收到二姨的信,说公主和驸马在皇祖母病重的时候便动身入京了,我估摸着这路途遥远,恐怕还要数十日才到,没成想你们竟然来得这般急。” 简珞瑶短短几句话,既说明了自己和柳攸的亲戚关系,顺带讽刺了元贵妃一把。 元贵妃面色微沉,刚想发作,太后已经笑眯眯的道:“瞧哀家这记性,竟忘了成远与瑶丫头还是表兄妹,也是喜上加喜了。” 太后神情平和,就像是恰巧想起一般,并不带丝毫其他含义。 元贵妃本来想说的话,见得太后这样儿,却是一顿,忍了忍,还是把话给咽回去了。 连元贵妃都偃旗息鼓了,其他人更不会在这个时候不安分,没人再故意把话题往敏感的地方扯,新安公主接过话茬,拿了早先备好的礼物出来,道:“皇长孙都这么大了,本宫才第一次见,委实对不住,这是本宫给皇长孙准备的见面礼。” 简珞瑶一边让郑嬷嬷去接了,一边笑道:“公主太客气了,他一个小人儿,哪用得着这般郑重。” 新安公主扯了扯嘴角,对太后笑道:“新安和驸马入宫的时候,父皇还没散朝,所以还没有给父皇请安,先来了皇祖母这儿……” 第153节 不等新安公主说完,太后了然的笑道:“哀家知道,你父皇这会儿想必忙完了,快和成远过去罢,这儿都是女眷,成远想必也不自在着呢!” 柳攸微红着俊脸朝太后拱了拱手,新安公主便顺势告了退。 直到两人出了慈宁宫,简珞瑶低头喝茶,眼皮也没抬一下。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太后还是跟以前一样,并不喜欢凑热闹,新安公主离开不久后,便也打发了慈宁宫这些请安的人。 元贵妃巴不得早早离开,她早不愿意待在慈宁宫,总觉得太后无时无刻不在刻意针对她。 在这些人当中,元贵妃的身份也最高,她带头先离开了,一坐上自己的凤舆,元贵妃脸上勉强挂着的笑容,立刻消失无踪。憋了一路的气回到长春宫,终于发泄出来,痛痛快快的骂了一场。 林姑姑小心的劝道:“主子请息怒。” “本宫就奇了怪了。”元贵妃深深皱着眉,长吐了口气道,“这老不死的虽说偏心眼,可以前也没糊涂到这地步,本宫就不信,柳攸与简氏订过婚的事,死老太婆她会不知道!” 林姑姑低声道:“主子所言甚是,慈宁宫那位不过是装着不理俗事的样子,其实整个京里头的动静,哪件瞒得过她的眼?” “本宫先还想着,这老太婆眼巴巴留了新安和柳攸下来,还特意给简氏介绍,是存着敲打之意,这才带头提了一句,可这老东西偏跟本宫作对!” 林姑姑也有些犹疑的道:“奴婢也摸不准太后的意思,不过主子您做得对,既然太后仍护着睿王妃,咱们便犯不着冒这个头,这个时候不好得罪太后,毕竟明年选秀,要为咱们六殿下选妃,太后要是掺和进来,就麻烦大了。” “本宫自然知道轻重缓急。”元贵妃冷哼一声,想了想又道,“本宫也不着急,新安急急忙忙赶回京,这回恐怕舍不得太早离开,她都被皇后宠坏了,岂是能受窝囊气之辈?如今简氏气焰越高,新安心头只会越不忿,叫人挑拨几句,指不定就炸了。” “主子说得很是。”林姑姑也笑道,“新安公主可受不得气,方才在慈宁宫,奴婢也瞧见了,即便是太后对睿王妃显见的抬举,新安公主态度仍是敷衍呢,仔细瞧着还能看出一丝轻蔑,可见心里头正恨着。” “如此一来,咱们用不着出面,有新安公主一个,就够睿王妃吃一壶的。若是新安公主的手伸长一点,伸到皇长孙身上,那便更是皆大欢喜。” 元贵妃眼神一闪,悠悠然道:“来日方长,就看她有多大本事了。” 新安公主回京,曾经把她当半个女儿养的皇后,不可能不知道。新安公主刚从慈宁宫出来,去御书房的路上,皇后那儿,便已经知道慈宁宫发生了什么事。 与元贵妃的反应一样,皇后第一反应也是琢磨太后的用意。 “按理说,母后不会不知道睿王妃和新安关系尴尬,这会儿留新安下来,还特意给睿王妃介绍,岂不是让两方都尴尬?” 苏姑姑跟随主子的态度,自从皇后对简珞瑶属意,她便也偏向简珞瑶,听到皇后这么问,便道:“或许太后娘娘是想提醒公主,叫她看清楚形势,可不能再像以往那般胡作非为了?” “母后要敲打新安,有很多种方式,除非她连睿王妃也要敲打敲打。” 苏姑姑摇头道:“倘若太后娘娘要敲打睿王妃,先前元贵妃发难的时候,太后娘娘就不会拦着了。” 皇后眼神一闪,悠悠的道:“那就剩最后一种可能了。” “请主子明示。” “母后在考验睿王妃。” 苏姑姑脸色微微一变,想了想,点头道:“奴婢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倘若太后娘娘真属意睿王坐那个位置,睿王妃日后的地位,但凡心思狭隘一点,恐怕都做不好。” “想当初太后娘娘提主子您起来的时候,也考验过呢。” “是啊。”皇后想到过去,微微叹了口气,“本宫还真不知当初被母后瞧中,到底是好是坏,或许换一个人,能把这后宫打理得更好,母后也不必这个时候还殚精竭虑了。” “主子可别妄自菲薄,倘若换一个人,没有主子您的能屈能伸,只怕这宫里头早已经乱套了。” 皇后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抿唇道:“老三的后院简单,就睿王妃一个,母后对她的要求,只会更高。” “一要睿王妃能立得起来,撑得住场面。二要她有魄力,安宁侯府势大,睿王倘若真上位,日后的威信只会更上一步,倘若睿王妃被淑妃拿捏住了,该轮到安宁侯府只手遮天了。” 苏姑姑点了点头,才道:“如今瞧着,睿王妃做好这两点都不成问题,便是现在,淑妃都拿捏不住睿王妃呢,虽说是有太后娘娘为睿王妃撑腰的缘故,可睿王妃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儿,说句大逆不道的,就算太后娘娘不在了,睿王妃站稳了脚跟,生了儿子,又有睿王的宠爱,根本不必顾忌淑妃。” “所以第三点尤为重要。”皇后沉吟道,“睿王妃倘若是个心思狭隘,心狠手辣的,让她坐这个位置,那便是灾难了。” “正巧她与新安起过嫌隙,说句结仇也不为过,如今她对新安的态度,便最能瞧出她的心性,平日装得再好,真要是小心眼的人,这会儿肯定不会放过报复的机会。”说到这里,皇后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可是新安的性子,哪里等得到睿王妃行动,她不主动挑衅,本宫就谢天谢地了。” 苏姑姑不说话了,知道自家主子在担心什么,事实上她也担心。 倘若主子猜的没错,一开始太后娘娘肯定对新安公主的行为纵容,自家主子也不好干预,等太后娘娘考验完睿王妃,无论结果与否,新安公主又如何能讨得了好? 她更担心新安公主闯了祸,自家主子又要帮着收拾烂摊子,不由也微微怨道:“公主在江南呆的好好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怎么偏喜欢往京里头跑?” “外头再自由,也没有在京里头住的体面。”皇后抿唇道,“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上回出京时丢了那么大的脸面,如今不把场子找回来,哪里肯罢休?” 苏姑姑低声道:“白白浪费了主子您的一番苦心。” 皇后摆了摆手,无奈道:“罢了,她既然不撞南墙不回头,咱们拉着也没用。”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新安公主回京,动静可谓不小,连萧长风下了朝回府,见了简珞瑶,说的第一件事也是这个:“新安和驸马昨儿回京了。” “我正要跟王爷说这事呢。”简珞瑶没有被新安公主出现坏了心情,仍笑盈盈的,一面替萧长风退了朝服,换上常服,一面道,“在皇祖母那儿,正好碰到公主他们给皇祖母请安。” “他们去给父皇请安的时候,我正好也在御书房。”萧长风说着,又道,“如今是一家人了,你也不必这般客套,直接喊新安便是。” 简珞瑶挑了挑眉,没想到萧长风连这个细节都注意到了,当然心里也是受用的,嘴上却道:“客气些总不会出错,况且以公主的性子,只怕也不会喜欢我喊得这么亲切。” “你是她嫂子,担心这些作甚?” 简珞瑶便点了点头:“行,听王爷的。” 说罢,简珞瑶放下萧长风换下来的朝服,转身进屋去抱萧重乾了。 萧长风也踱步进了里间,面上却写着沉思,沉声道:“新安不但是妹妹,她的驸马还是王妃的表兄,关系理应比他们亲近些,王妃倘若没意见,下回沐休,我想请他们夫妻来府里做客。” 简珞瑶抱着萧重乾,听到这话委实有些惊讶,回头看了萧长风一眼,“王爷说得没错,只是我与表哥许多年没见,关系早已生疏,请了来只怕尴尬。” “无妨。”萧长风淡定的把萧重乾接到自己怀里,勾着唇道,“虽说关系亲近,驸马也是外男,我原就没打算叫王妃招待他,你招呼新安便是了。” 他又不是马大哈,自然还记得柳攸与自家王妃订过婚的消息,表兄妹青梅竹马,喜上加喜,若不是新安中间插一脚,这会儿只怕也是琴瑟和鸣的。这般尴尬的身份,他怎么可能还让他们见面。 “王爷打算亲自招待驸马?”简珞瑶挑眉,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萧长风说得冠冕堂皇,只怕是找个借口跟柳攸接触。 毕竟是表兄妹,简珞瑶对柳攸甚至柳家了解不少。柳家是江南的老牌世家,对京里的贵族而言不算入流,却也不容小觑,江南一带最是团结,世家之间互为姻亲,其富贵自不必提,杭州世家的奢侈生活,并不比京城差些。 更何况江南文风鼎盛,自古才子出江南,柳家学风好,青年才俊不少,柳攸作为有名的才子,交游广阔,结识了许多文人才俊,虽说因着身份无缘于朝堂,但拉拢他的好处却非常多。 尤其是萧长风现在的处境,不方便有大动作,即便安宁侯能给他拉来助力,可但凡作为一个有抱负有想法的男人,都希望培养自己的人,牢牢把人才掌握在自己手里——萧长风的这一点野心,从知道他和自己二哥接触时,简珞瑶便已经看出来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柳攸拉过来,让他出面帮忙网罗人才,柳攸的身份就算遮挡不住萧长风,被圣人知道了顶多也只当小打小闹,只要萧长风不拉拢他的臣子,便不算个事。 既然萧长风已经打定了主意,简珞瑶该提醒的也提醒了,便不再多说什么,帮着他准备了帖子。 新安公主接到睿王府的帖子,委实措手不及。 别瞧新安公主这些日子十分安静低调,她可不是习惯默默无闻的人,如今越是沉寂,越是在用心策划,重还京城,第一次亮相尤为重要,新安公主打定主意要把宴会办得大气,让所有人都不管小觑她。 结果请客的帖子还没送出去,先收到了睿王府的请帖,新安公主憋着的气就这么被戳破了,好好的计划被打破,新安公主心里头委实不爽。 可是就像简珞瑶说的,她现在今非昔比,就算新安公主仍不把简珞瑶放在眼里,也不能不顾忌萧长风的脸面,所以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回了帖,好声气的接受了邀请。 不过回完帖子,新安公主转头便对宫嬷嬷怒道:“简氏故意不让本宫好过是不是!” “怎么会,殿下您怕是想多了。”宫嬷嬷劝道,“老奴派人打听过,据闻睿王妃自从嫁给睿王后,行事素来有分寸,就没有出错过。奴婢倒是觉得她面面俱到惯了,给殿下您递帖子也是习惯使然。” “习惯?”新安公主冷笑一声,“她知道本宫瞧不上她,如今成了本宫的嫂子,本宫惹不起,只能远远躲着,眼不见为净,她倒好,上赶着出现在本宫跟前,难道不是故意让本宫不自在?” “殿下您不自在,她能好多少?”宫嬷嬷温声安抚道,“提起过去,除了指婚那一回被人搅和坏了,往日睿王妃在殿下跟前,可只有伏低做小的份,如今她见了您,焉能不想起过去?” 新安公主抿了抿唇,被宫嬷嬷顺了气,心里头好受许多。 宫嬷嬷打量着她的神色,跟着笑道:“况且奴婢觉得,睿王妃这手段倒真真是高,以前的事多少人看在眼里?这会儿等着瞧热闹的只怕也不少——殿下您才回京几日,在您跟前念叨睿王妃风光无限的人,可不下于数十个了。其用心可想而知。” “如今睿王妃抢在所有人跟前,给主子您下了帖子,打得是亲戚的旗号,请了您和驸马一同去,这般举动,毫无意外显得她坦荡又大气,也给了所有人一个信号,她早已忘记了过去的事,而殿下您和驸马如期赴约,也表示将过去的事翻了篇,彼此重修于好,这日后还有人来您跟前挑拨离间,那便是心思险恶了——就算是有那心思的,也要掂量掂量,这关系他们能不能调拨得起。” “嬷嬷这么说,简氏倒是借着本宫,得了不少好处?” “殿下也不必不忿。”宫嬷嬷笑道,“咱们确实反应慢了,陷入被动地位,可现在只有答应赴约这一条路可选,好处自然也是有的,日后殿下耳根能够清净不少,您说是不是?” 新安公主心说自己其实很享受那些阿谀奉承的声音,不过一手把她带大的嬷嬷用这么温柔又确切的眼神看着她,她也不少意思否认,便点了点头。 宫嬷嬷想了想,又道:“还有一点,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 “嬷嬷有什么事尽管说罢。” “殿下与驸马嫌隙已久,之间裂痕太深,可也不是无法挽救。老奴瞧着驸马是个心性开阔的,以往是咱们走入了误区,驸马对殿下不苟言笑,恐怕并非因为睿王妃本身,而是睿王妃的处境。” 新安公主果然还是在乎柳攸的,宫嬷嬷这话无疑是在她心口撒盐,她皱着眉有些不悦,却又忍不住示意宫嬷嬷继续说下去。 “男子多少有些英雄思想,更何况睿王妃还是驸马的表妹,睿王妃因为他遭了罪,前几年过得很不好,婚事不顺,险些就嫁不出去了,这种状况下,您让驸马如何安心与您过日子?” 新安公主抿了抿唇,有些不忿,却也不得不赞同。 宫嬷嬷见状,不着痕迹的安抚道:“奴婢觉得,与其说驸马怪您,不如说他为睿王妃的处境而内疚,自然而然迁怒到殿下您身上,好像只有对您言辞厉色,才能对得住睿王妃一样。” 新安公主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宫嬷嬷继续道:“可如今不一样了,睿王妃嫁给睿王,那是天大的喜事,又生了皇长孙,在皇家站稳了脚跟,这回借着睿王妃请客的机会,让驸马爷亲眼见一见,睿王妃如今过得多舒心,驸马爷心里头这个压力落下了,日后才能安心守着殿下您过日子,您说是不是?” ☆、第114章 03.15 宫嬷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新安公主劝服了,赴约那日新安公主昂首挺胸去的,结果简珞瑶根本连柳攸的面都没见,他们进了睿王府,就有丫鬟领路,一个去了前院,一个进了后院。 刚与柳攸分开,新安公主便看了宫嬷嬷一眼,宫嬷嬷也抿了抿唇,实在太过意外了。 她之所以会跟殿下说那番话,其实是给自家殿下提个醒,睿王妃当姑娘的那阵子,确实被他们殿下打压得有些狠,想是憋屈的,被殿下塞进宫选秀,她却阴差阳错被圣人只给了睿王当正妃。 睿王妃是扬眉吐气了。至于她们殿下,就成了偷鸡不成倒蚀把米的代表。 奈何不凑巧 ,睿王妃还没嫁给睿王之前,殿下便随驸马出了京,并未见到睿王妃真正扬眉吐气的时候。如今自家殿下回来了,睿王妃抛开成见,第一个下帖子请殿下入府做客,虽说是有其他考量,但是她代入想了想,睿王妃此举未尝没有炫耀之意。 便是她们还远在江南的时候,就没少听过睿王妃成亲后过得有多滋润,太后和圣人护着,睿王宠着,睿王的后院里一个通房妾侍都没有,连出身比睿王妃好太多的安王妃和诚王妃,都比不上睿王妃过得舒心与体面。 可毕竟听归听,没亲眼见过,睿王妃只怕是不甘心的。 所以她心里琢磨着,这一趟上睿王府做客,睿王妃少不得要提及从前,“感谢”自家殿下一把。 最重要的是在自家殿下跟前,表现表现她与睿王是如何的相敬如宾、琴瑟和鸣——自家殿下与驸马形同陌路,见了以前不如她的睿王妃都过得这般滋润,少不得心头大怒,被刺激得失了分寸,那就更如了睿王妃的意。 没错,宫嬷嬷的潜意识里,是把这一趟当鸿门宴的,所以才会费那么大劲的把新安公主心头的不悦劝下去,无论如何,对方如今贵为王妃,不说比自家殿下更尊贵,可毕竟是殿下的嫂子,睿王的面子不能不给,真要闹了什么,吃亏的多半是自家殿下。 只是宫嬷嬷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睿王妃竟这般不按常理出牌,她先前费的那番功夫都白瞎了! 但不管怎么样,宫嬷嬷在新安公主面前,还是没表露出来。 新安公主除了有些失望,不能照着计划进行,但心底倒又隐隐松了口气,对她来说,简氏与驸马不见面,那是最好不过了。 作为主人,早在公主府的马车到门口的时候,简珞瑶已经得到消息了,进了新安公主进屋,才抱着萧重乾起身迎了过去,“来了?这孩子太黏人,不好去门口迎接,还望公主见谅。” 这自然是客套话,新安公主也没当真,扯着嘴角笑了笑,便把目光转向萧重乾,道:“几日不见,皇长孙看着又长大了许多。” “可不是,一天一个样呢。”简珞瑶知道对方不愿意与自己应付,当然她也没心情热脸贴冷屁股。 第154节 要不是萧长风今天有正事要做,简珞瑶倒想顺便多请几个人来,没别的意思,能陪着新安公主闲聊打发时间就成,她与新安公主,纯粹就是相看两相厌。 寒暄了两句,简珞瑶便请了新安公主落座,笑道:“瞧我,昨儿王爷还说过自家人无需客套,为免生疏,叫我直接喊公主名讳,今儿一见,险些又忘记了。” 新安公主眼神闪了闪,勉强笑道:“三哥说的是,三嫂不必太过客气。” 站在她的立场,自然希望在简氏跟前保留自己作为公主的骄傲,可事实上对方是她皇兄的妻子,她如今连俯视她的底气都没了。 简氏这话与其说是示好,倒不如说是敲打,少不得存了些叫她认清现实。偏简氏说得一点都没错。 想到这里,新安公主脸上的笑容更勉强了。 简珞瑶却不管她的心情,笑道:“听说你喜欢听戏,前几日便请了个戏班子入府,叫排了几场新戏。” “三嫂有心了。” “后院已经搭好了戏台子,新安若是有兴趣,不如现在过去?” 简珞瑶特特请了戏班子来,新安公主却不见得真喜欢听戏,其实简珞瑶也没打听过,不过是句托词,有热闹的戏上演着,她们两个关系不和睦,甚至连改善关系的心情都没有的,也不至于坐在听力大眼瞪小眼。 新安公主自然也点头,当下起身去了后院。 近来天气不错,还没到炎热的时候,后院树荫挡着,微风吹着,一面看着戏,倒也是享受。 这一晃便到了中午,厅里摆了饭,简珞瑶便又引着新安公主回了屋子。 新安公主扫了眼满桌子丰盛的佳肴,却并未放在心上,反倒状似无意的问:“三哥不在这里用膳吗?” “王爷与驸马想是聊得开怀,咱们吃自己的,不必管他们,自有人张罗着。” 新安公主扯了扯嘴角:“三嫂倒是心宽。” 简珞瑶微微笑,毫不脸红的把新安公主的话当成是对她的夸奖。 新安公主见她脸皮厚成这样,也只是抿了抿唇,也没继续讽刺了。 这边用完一顿稍显沉闷的午膳,萧重乾吃完辅食,也打了个哈欠,要睡觉了。 简珞瑶便把他交给红云:“带他下去睡觉罢。” 红云抱了萧重乾下去,没几分钟又抱着哭闹的萧重乾回来,为难的道:“王妃,小主子一个人不肯睡,想是要您陪着……” “这么不乖。”简珞瑶从红云怀中接过萧重乾,萧重乾噙着大大的泪眼看着她,还抽了抽鼻子,非常委屈的样子。 简珞瑶瞬间又不忍了,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好啦,不哭,娘在这儿呢。” 萧重乾体重小的时候,简珞瑶这样抱着哄他睡觉也不成问题,只是现在萧重乾都将将满七个月了,沉手不说,小家伙的身子还跟火炉一样,煨在一起连简珞瑶都出汗了,跟何况萧重乾。 如今又是长身子的时候,怎么说还是回床上睡更好。 可简珞瑶半个时辰前就告辞过一回,为给萧重乾喂奶,那时新安公主正在听戏,她陪不陪着倒也无所谓。可现在正喝茶聊天的环节,简珞瑶撇下客人进屋,真有些不妥当了,不由有些为难。 简珞瑶一边哄着萧重乾,一边看了新安公主两眼。 新安公主全当没瞧见,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倒是宫嬷嬷看着着急,不由咳了咳,忍不住低声唤了一句:“殿下……” 新安公主似乎才回过神来一样,放下手中的茶杯,瞥了简珞瑶一眼,有些意兴阑珊的道:“今日已经叨扰三嫂太久了,多有不便,新安先告辞一步了。” 简珞瑶自然挽留了一阵,新安公主坚持要走,吩咐一旁的丫鬟:“愣着作甚,还不去前头同驸马说一声?” 丫鬟愣了一下,宫嬷嬷忙笑道:“殿下先前听戏听得入神,奴婢没好打扰,一时忘了,上午驸马派人来说过,他与王爷打算多待会儿,殿下倘若有事,可先走一步,不必等他。” 新安公主闻言脸色沉下来,因着回话的人是宫嬷嬷,她便忍着没发作,沉声道:“那便不等他了,本宫先行一步。” 简珞瑶抱着困极了的萧重乾,送一行人到院门口,目送着新安公主和宫嬷嬷主仆两个上了软轿,才转身回了屋。 轿帘子一打下来,新安公主脸上勉强挂着的笑容,也瞬间拉下来,怒道:“驸马这是什么意思?不同本宫回去,难不成还想留下来与简氏互诉衷肠不成?” “殿下喜怒。”宫嬷嬷眼皮一跳,忙往帘子缝隙处瞧了一眼,见抬轿的婆子并未有异常,想来也是没有听清,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对新安公主道,“自从驸马与殿下成亲,睿王妃与驸马便没了交集,况且睿王还在呢,殿下您这话传出去,可是大麻烦一件啊!” 新安公主抿了抿唇,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方才在简氏面前丢了脸,一时愤怒,口不择言罢了。 宫嬷嬷也不等她开口,继续道:“奴婢倒是觉得,今儿请客恐怕不是睿王妃的注意,她但凡有别的心思,也不会当着殿下的时候,一点都不透露了。” 新安公主眼神闪了闪:“你说是三哥在借简氏的名义请客?”她也不是傻的,这么一想倒终于理解,为什么她皇兄今儿只招待驸马了,只是仍有些迟疑,“三哥找驸马做什么?以前也没听过他们之间相熟……” “总归是男人间的事。”宫嬷嬷的脸色有些讳莫如深,淡淡的道,“殿下也没必要插手,就当不知道罢了。” 男人都有一颗干大事的心,更何况似驸马那样自幼饱读诗书之辈,必定是奔着建功立业去的。只是做了驸马,身份是尊贵了,却无缘于庙堂。 倘若驸马是贪图富贵之辈也就罢了,可驸马并非如此,无法施展胸中抱负,必定也是苦闷的。她一直觉得,驸马与殿下不亲近,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在内。 如今睿王主动找驸马,至少是看好驸马的,倘若驸马能借着睿王的势施展拳脚,对他们殿下的芥蒂,自然而然也能够消除。 这是她叫殿下不插手此事的原因之一。 其二是要成大事的风险太大,倘若睿王哪一天败了,牵扯驸马出来,自家殿下借着女子不参与朝政的由头,未尝不能独善其身。 相比起宫嬷嬷的心思,新安公主就简单一些了,她心里头对驸马不是没有愧疚,只是碍于自尊心作祟,低不下她这颗高傲的头颅罢了。倘若这是驸马真心想做的事,她即便帮不上忙,也不会随意添乱。 想到这儿,新安公主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请完新安公主,正好第二天是入宫请安的日子,简珞瑶这回来得早,她坐下后,新安公主才同平王妃一道进来。 等两人请了安后,太后便笑眯眯的问新安公主:“听说你三嫂昨儿请你们夫妻做客了?” 太后这话一出,殿上众人都有了微妙的反应,毕竟都在等着看撕逼的好事。 新安公主恍若不知道众人的期待一样,稀松平常的道:“回皇祖母,三嫂太热情,新安也不好拒绝。” 简珞瑶倒是注意到太后提了个“夫妻”二字,当下笑道:“孙媳妇还是受皇祖母提点,您说我们是喜上加喜,孙媳妇想了想也是,新安是王爷的胞妹,驸马又是孙媳妇的表兄,理当比大家伙还亲近些,当日回去孙媳妇一琢磨,这不响应您的号召了吗。” 太后瞪了简珞瑶一眼,笑骂道:“你自个儿喜欢凑热闹,又打着哀家的幌子,真真是滑头!” 新安公主破天荒的附和了简珞瑶的话:“三嫂说得是。” 这话一出,更是引得众人侧目了。先前新安公主的回答,虽没有大开嘲讽,不过在太后跟前,她语气不咸不淡,倒也体现了对简珞瑶的不喜。众人正觉得满意,哪料新安公主竟然附和简珞瑶的话。 她不是对睿王妃最不屑一顾,连多看一眼都嫌委屈了自己的吗! 连简珞瑶都瞥了新安公主一眼,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转变了态度。 新安公主倒是目不斜视,心里头还有些不情不愿,心道倘若不是为了驸马,她如何会对简氏这般和颜悦色! 昨儿驸马一直到傍晚才回府,虽说仍是对她疏离冷淡,她却瞧得出驸马眉宇间淡淡的喜意,想必与三哥谈的很合拍。 其实私心地她也知道,选三哥总比选其他兄弟好,大哥二哥实力比不上三哥,六弟倒是受宠,可元贵妃太难缠,真要登上那个位置,她母妃和母后哪还有好日子过? 更何况皇祖母还健在,有皇祖母在,六弟上位的阻力也不小。 既然驸马选定了三哥,她自然不能好再对简氏对着干,拖了驸马的后腿不说,恐怕就像嬷嬷担心的那样,这恐怕是最后一个与驸马重修旧好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新安公主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更不愿意去看简珞瑶笑盈盈的脸了。 太后听得新安公主的话,却又笑道:“这么说新安昨儿被招待得很好?” “三嫂热情又妥帖,还特地为新安请了戏班子,实乃用心之举,新安自然感受到了。” 太后眯着眼睛看了新安公主一眼,忽然展眉笑道:“好!看着你们好好的,哀家就放心了。” 简珞瑶闻言却眼皮一跳,太后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不由抬头看着太后,似真似假的抗议道:“瞧皇祖母说得,孙媳妇何时让您不放心过?” “最近常有人在哀家耳边唠叨,说你和新安好像不和的样子,哀家就奇怪了,都是一家人,能有什么恩怨?还闹得这么大?”太后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环顾一周。 几乎大部分嫔妃都把头垂下去了,略略回避太后的视线。 太后继续道:“现在哀家知道是误会了。所以大家伙也尽管放宽了心,咱们皇家的人,从来就没有这种惹事生非的。” 一番话连敲带打,别说搬弄过是非的嫔妃们,就连当事人都有些脸热,还得点头称是。 简珞瑶一阵心虚,太后都发话了,她以后见了新安公主可不能绕道走,要亲密,要热情,要表现出一家人的和睦,不然就是打了太后的脸。 太后这一手让准备等着看戏的众人措手不及了,散了以后各自回宫仔细琢磨着太后的用意。 苏姑姑也得到消息,立即向皇后禀报了,并附上自己的见解:“这一关,睿王妃怕是过了一大半,如今又有太后娘娘的提醒,以睿王妃的能力,只会做的更好。” “她做得好,也要新安的配合。”皇后抿了抿唇,低声道,“新安这回真叫本宫吃惊,她竟然能帮着睿王妃说话?” 其实别说皇后惊讶,就连简珞瑶也非常吃惊的,前一天新安公主还对她不是鼻子不是眼的呢,到送新安公主离开的时候,她们的关系也没有丝毫缓解。 对方在太后面前竟然滴水不漏? 当天,萧长风散朝回来,简珞瑶便拉了他问:“王爷是不是早知道新安会帮着保密,不透露其实是王爷有意请客的事实?” 太后问新安公主她有没有招待周到的时候,看似是漫不经心,实则是问对方她请客时的情景,新安公主若不是有意掩护,根本用不着那么回答。 萧长风轻笑道:“新安对驸马一往情深,事关驸马的前程,她自然不会肆意妄为。”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章节,有点卡…… ☆、第115章 03.15 不管外界如何讨论,简珞瑶和新安公主的关系,确确实实的缓和下来了——至少大家看到的是这个样子。 中秋过后,简千珝的儿子办满月宴,简珞瑶和萧重乾赴宴不是稀奇,难得是是连新安公主去喝喜酒了,一改从前对简家的不屑,席间笑容满面,甚至亲手抱了宴会的小主角。 按理说,简千珝和柳攸是实打实的表兄弟,新安公主若是想夫唱妇随,把对方也当自家人,倒也不是不可以,奇就奇在新安公主转变得太过夸张,这前后态度的变化,说是两个人也不为过了。 在此之前,虽说许多人都在讨论新安公主和简珞瑶关系的变化,但大多都只是人云亦云,根本没有亲眼见到过,多少抱着怀疑的态度。 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能让高傲的新安公主这般热情,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被现实狠狠打脸以后,再没人试图在中间搅浑水了。 新安公主回京的热度就这么慢慢降下来,没人等着各种看戏,彼此恢复正常的交往,当然这并不说明新安公主就没有存在感。 事实上新安公主在社交圈子十分活跃,一回京就聚会办不停,京里头稍微有头有脸的女眷们,隔三差五的都能收到她的请帖。 简珞瑶也收到了,不过她去的次数不多,也就头两次去了,不管外边如何改变对她与新安公主的关系的看法,她本人跟新安公主还是有点合不来的,强颜欢笑的绑在一起太难过。 好在简珞瑶原本就是个惫懒的性子,很少出去参加宴会,能连续参加新安公主的花宴两次,已经算很给面子了,议论的人倒也不是很多。 日子渐渐平静下来,一晃眼就到了年尾。 虽说每年除夕都是在宫里过的,要一起守夜到初一才回府,不过府里该置办的年货,也得置办起来。 简珞瑶这个管家的甩手掌柜,到年末也得开始忙着,各种账本,给宫里准备的礼物,还有萧长风官场上的人情往来,这些都马虎不得。 好在萧重乾渐渐也没那么腻歪了。小家伙自从学会了摸打滚爬后,现在只要给他一个便于行动的空地,小家伙就能一个人玩的很嗨。 第155节 于是简珞瑶坐在桌上看账本,萧重乾在铺着厚厚的波斯毛毯的地上翻滚,时不时抬头看简珞瑶一眼,只要她坐在这儿,便不会折腾。 简珞瑶看账本看得正专心,耳边传来一阵小家伙的“啊啊啊”的声音,有些过于兴奋了,不像平时自嗨的语气,很是敏感的抬起头,循声看过去。 萧重乾不知何时扶着软榻站起来了,他上个月便学会了站立,自己扶着东西能站小半会儿,简珞瑶倒不奇怪。 只是没有人帮助,他自己爬起来站立,简珞瑶还是十分惊喜的。 更有小家伙仰着精致的小脸,冲她笑得十分得意的样子,简珞瑶也不由露出了笑容,放下手头的账本,朝萧重乾张开手,温声道:“六六,来娘这儿。” 萧重乾见自己的动静引起了母亲的注意,更是得意,当下松开扶着软榻的手,毫不迟疑的朝简珞瑶迈开了步子。 简珞瑶本意是逗逗萧重乾,小孩子学步肯定要摔倒,屋里的地毯的都特意换成了长毛的,软乎乎的,栽下去还能打个滚,根本摔不疼,所以才会这般鼓励萧重乾,却也没期待他现在就会走路。 萧重乾作为皇长孙,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除了天时地利,本身却也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发育什么的都是照着自然规律来的,老人说孩子都是“三翻六坐七滚八爬”,萧重乾也不外如此。 但简珞瑶万万没想到,小家伙这回竟然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稳稳当当的走了两三步后才摔倒,摔下去的时候还喊了一声“娘”。 虽然口齿不清,简珞瑶确实听得分明了,也一时激动的从椅子里站起身。 萧重乾正趴在地上,仰着小脸看她,还歪了歪头,看来确实没摔疼,也不怕摔,对于跌倒的反应,还不如对他娘忽然起身的动作来得关切。 简珞瑶被小家伙无意识卖萌的动作萌到了,也回过神来,掩下心头的激动,柔声道:“宝贝,从哪里摔倒,自己再爬起来。” 说罢,简珞瑶配合的蹲下/身,朝萧重乾张开双手。 这个动作小家伙懂,立即扬起了笑容,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小家伙滚爬的技能,已经是炉火纯青了,两三下就爬到简珞瑶跟前,攀着简珞瑶的手慢慢抬起上半身,然后软乎乎的小身子便依偎进了她怀里。 简珞瑶心里软成一片,把小家伙抱了满怀,才拍了拍他垫着尿片的小屁股,“叫站起来继续走,你倒是会偷懒。” 萧重乾仰头冲简珞瑶笑,精致的小嘴巴咧开,露出玉般的乳齿,可爱又无辜的模样,简珞瑶心又软了,在小家伙脸上亲了两口。萧重乾也喜欢这个互动,揽着简珞瑶的脖子,在她脸上涂了一脸的口水。 母子两腻歪了一阵,简珞瑶才抱了萧重乾到软榻上坐着,将萧重乾抱着站在自己膝盖上,双眼对视,柔声问:“六六刚才开口了,再跟着娘念一句,娘——” 萧重乾心情好,便也有求必应。小家伙接受力快,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经能把这个称呼喊清晰了。 听着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喊自己“娘”,简珞瑶心里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这一下午笑容就没有断过。 偏萧重乾也是个爱笑的小孩,等萧长风散值回来,就看到屋子里两张相似的灿烂笑脸,正对着自己。 看到这两张如花的笑颜,萧长风忙碌了一日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脸色也不由的柔和下来。 只是萧长风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瞧见他儿子张开漂亮的小嘴巴,中气十足的冲他喊道:“娘!” 萧长风愣了一下,大概是有些震惊和幻灭,简珞瑶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着萧重乾的屁股道:“错了,那不是你娘。” 萧重乾才听不进去,兴冲冲的朝萧长风张开手要抱抱,一边炫耀着今日的学习成果,嘴里乐呵呵的喊着:“娘!娘——” 简珞瑶忍不住把脸埋在萧重乾的小衣裳里,挡去了控制不住的笑意。 萧长风嘴角抽了抽,只是看着他儿子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好泼冷水,迟疑片刻还是迈开步子,上前从简珞瑶怀中把人接了过去。 萧重乾胖乎乎的小手立即捧住萧长风的脸,四目相对,非常认真的喊道:“娘!” 萧长风:…… 小家伙不知道气氛已经很尴尬了,他爹都说不出话来,偏简珞瑶还在一旁笑眯眯的道:“他这是在等你回应呢,你应一声啊。” 萧长风闻声瞥了简珞瑶一眼,目光淡淡的,简珞瑶却无端有些心虚。 简珞瑶清了清嗓子,赶紧替自己解释道:“六六到下午才开始喊人,我教了他半个时辰,总算口齿清晰了些,还没来得及教他喊爹呢。” 萧长风哪里会见不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笑意,当下抿唇道:“无妨,过两日就沐休了,有的是功夫教他。” 许是看着爹娘只顾着对视,都没回应自己,萧重乾不甘寂寞了,胖乎乎的小手将萧长风的脸掰过来,正式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就算萧长风知道小家伙不懂事,也不可能应这声“娘”的,尤其是当着自家王妃的面,指不定又要被她当笑话了。 打定主意忽悠过去,萧长风当即拍了拍小家伙肉嘟嘟屁股,隔着尿片也能感受到柔软的触感。 萧重乾忙放开萧长风的脸,双手往后捂住自己的小屁股,撅了撅嘴,有些不开心了,却听见萧长风淡淡的声音道:“外边挂了灯笼,要不要去看?” 萧长风不但说,视线还往外边瞟了一眼,萧重乾这个年纪正是好奇心满满的时候,总爱往外跑,可是天太冷,简珞瑶怕屋里屋外温差太大,折腾到感冒,基本上都不让他出去。 当然也不可能一直把人关在屋子里。 此时见萧重乾目光已经黏在屋外了,小脸上写满了雀跃,简珞瑶便对旁边的人道:“嬷嬷,去把重乾的毯子和帽字拿来罢,免得冻着。” 萧重乾见他爹刚说完话,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心里也着急,“咿咿呀呀”的冲他说些什么,萧长风定定的他:“听话,待会儿就出去。” 也不知萧重乾听懂了没有,倒是没有再闹了,小脸耸拉下来,靠在萧长风肩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萧长风轻轻抚着他的头。 开始轮到简珞瑶不是滋味了,一边接过郑嬷嬷递过来的毯子,上前往萧重乾身上包裹,一边拍着他的小屁股道:“小没良心的,对你这么好,也没见你在我跟前多乖,在你爹面前倒装得跟小绵羊一样。” 萧长风哭笑不得:“六六要是知道王妃这么说他,怕是要难过了。” 简珞瑶只努了努嘴,把小家伙密不透风的包好后,才道:“行了,你们父子俩出去腻歪罢。” 萧长风抱了萧重乾出去,简珞瑶坐在桌前继续看先前没看完的账本,好在她只需要检查,底下的人也大敢糊弄,简珞瑶大概半刻钟便看完了,起身伸了个懒腰,郑嬷嬷忙道:“白露,过来给姑娘揉了揉脖子,坐这么长功夫,肯定累了。” 绿绮上前帮忙收起账本,简珞瑶歪在榻上一边享受着按摩,一边不放心的道:“去瞧瞧重乾还好吗,有没有冻着?” 郑嬷嬷笑道:“奴婢刚从外头进来呢,有王爷在,红云也领了人跟在旁边,小主子好得很。” “不过小主子今日折腾许多,奴婢捉摸着恐怕很快便要困了。” 简珞瑶点点头,道:“那叫底下先备了热水罢,陪重乾玩完,王爷应该要洗漱了。” 果然再过了一刻钟不到,萧长风把人抱了回来,小家伙已经躺在他怀里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睡得十分安稳。 简珞瑶把人接过来,对萧长风的道:“这里我会安顿,王爷去洗漱罢,热水已经备好了。” 萧长风含笑看了简珞瑶一眼,十分受用的道:“王妃就是贴心。” 简珞瑶只对他努了努嘴,笑道:“快去罢。” 等萧长风走后,红云才有些为难的上前,道:“姑娘,小主子想是累了,在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也没能等到喂奶。” “无妨。”简珞瑶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小家伙,眼底柔了柔,声音都放低了,“等他睡醒了再喂罢。”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萧重乾自从喊出第一句“爹娘”后,学说话的速度便一日千里。 萧长风所谓的沐休,其实是放年假,圣人都已经封笔了,简珞瑶自然也忙完了。 夫妻俩一时清闲下来,便有大把的时间折腾,不,是好好教育萧重乾。 偏萧重乾也配合,只是小孩子能力有限,还学不来对太后和圣人的称呼,简珞瑶便简略了,直接教他喊爷爷奶奶。萧重乾学的不错,只是到太后那里的祖奶奶,就变成了“祖祖”。 比起说话,萧重乾更利索的是走路,自从放开了手自己走路后,小家伙便爱上了这种感觉,就算被摔得七晕八素,也不肯扶东西,非要自力更生。 小小年纪便展现了惊人的原则和倔强,甚至是坚持。 成效也是显而易见,小家伙现在虽然走不远,步子也迈不稳,平衡感还不是很好,但是每一步看似走得摇摇晃晃,跌倒的次数却极少了,走完还能稳稳当当的站在原地,等着人抱他。 日子就在夫妻俩一心扑在孩子身上时飞速流走,一眨眼便到过年了。 ☆、第116章 03.15 除夕的早晨,与平常每个早晨都没什么区别,简珞瑶仍然裹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想起床,可惜她有一个不甘寂寞的儿子。 萧重乾爬到床上后,就开始扯简珞瑶的被子,抓她的手,大概是要她陪自己玩。 简珞瑶从被窝里抬起头来,看见萧长风站在床前笑,不由瞥了他一眼,“还不把你儿子抱走。” 郑嬷嬷正端了热水进来,闻言笑道:“王妃可别冤枉了王爷,王爷已经陪小主子有半个多时辰了。” 简珞瑶抿了抿唇,还没说话,萧重乾冷不丁钻进了被窝里,肉嘟嘟的小脸贴着她的脸,冰冰凉凉的,冻得简珞瑶一个激灵,用手摸了摸他另一边脸颊,道:“又去哪里玩了,小冰块?” 萧重乾还以为简珞瑶在陪自己玩游戏,紧紧贴着她咯咯直笑。 “还能去哪儿,只要一出屋子他就高兴。”萧长风笑道,“王妃也该起来了,今儿还要进宫。” 简珞瑶手上肉嘟嘟的小脸,顺手就掐了一把,才认命的掀开被子起身,回身又把被子盖在萧重乾身上,裹得紧紧的,只留下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露出来。 萧重乾小嘴巴还微微张着,一眨不眨的看着简珞瑶。 简珞瑶笑眯眯的道:“不要动噢。” 话刚落音,一件披风被裹到了身上,萧长风拍了拍她的肩,笑道:“行了,去洗漱罢,这儿有我。” 一家人收拾停当,巳时便进了宫。 虽然每五日才入宫一次,但是太后对萧重乾自来疼宠,萧重乾也没那么健忘,瞧见太后便张开手要抱抱。 太后也稀罕萧重乾,简珞瑶还没请安,已经忙挥了手笑道:“大过年的,都随意些罢。”说罢也朝萧重乾张开手,笑呵呵的道:“哀家的小重乾,过来让□□母抱抱,是不是又长胖了?” “孙媳妇谢皇祖母体谅。”简珞瑶笑盈盈的,虽是应了,仍朝太后福了福身,这才抱了萧重乾过去。 萧重乾喜欢主动,简珞瑶刚走到太后跟前,他大半个身子已经倾过去了,很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太后也稀罕,笑眯眯的把小家伙抱了个满怀,简珞瑶怕太后精力不济,也没有撒手,一只手仍托着小家伙屁股,即便如此,太后仍是感叹一句:“乖乖,哀家的小重乾果然又重了,□□母快要抱不住了。” 简珞瑶笑道:“别说皇祖母了,孙媳妇抱他都累得不行。” 太后看了她一眼,笑道:“行了,就在哀家这边上坐下罢。” 也不是第一回了,简珞瑶道了谢,便在太后身侧坐下了,与旁边的人寒暄着。 旁的人倒还好,萧重乾是太后的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曾孙子,太后上回病重痊愈,又把功劳扣在了萧重乾身上,现在对他再宠爱,他们也无话可说。 再说能生养出皇长孙这样儿的,也确实是睿王妃的运气。运气好到这种程度,叫人记恨都没了理由。 只是抱着女儿的诚王妃有些不忿,都是一辈的,虽说萧重乾是长孙,她的明瑜还是长孙女呢,这就是放在寻常人家,嫡长孙女的意义也与旁的不同,更何况皇家的姑娘,本就更金贵一些。 可她的明瑜却被如此忽视,诚王妃越想,心里头越不是滋味,忍不住抿唇道:“还是弟妹会教育孩子,皇长孙这么小,就知道亲近皇祖母了,明瑜比他还大上几个月,还比不上弟弟懂事呢。” 安王妃不由放下了茶杯,低头抿了抿唇,掩去眼底的笑意。 路氏这话明褒暗贬的厉害,面上是夸简氏把皇长孙教的如此懂事,可实际上皇长孙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再懂事能到哪里去? 路氏这番话的意思,与其说夸皇长孙知道孝顺亲近太后,倒不如说是在讽刺简氏别有用心,把孩子当成她争宠的工具,最后还把明瑜拿了出来比较,讽刺意味更是直白了。 当然她知道凭简氏的手段,路氏这番话根本对她造成不了伤害,但她其实挺认同路氏的,既然做了,就由不得旁人说,路氏能给她添个堵,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简珞瑶闻言,瞥了诚王妃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二嫂盛誉了,他个小不点儿,能知道什么?不过是心思纯粹,知道谁真心疼他,所以跟谁亲近罢了。” 诚王妃嘴角的笑意一凝,简氏这话是讽刺她的明瑜得不到太后的疼爱? 还没等诚王妃说话,太后已经笑开了;“可不是,哀家的小曾孙最聪明了,谁对他啊,他心里门儿清呢!” 诚王妃这会儿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第156节 连安王妃脸色都僵硬了片刻,太后疼皇长孙疼到这个地步,半点不顾忌曾孙女的颜面,往后她生了孩子,可能得到太后的一丝关注? 众人心思各异,萧重乾可不管那么多,小胖手搂着太后的脖子,歪了歪头,许是不高兴自己被忽略了,忽然冲太后道:“娘!” 太后到底是养过孩子的,被小家伙寒了娘,反应比萧长风要好许多,但仍是愣了一下,又是忍俊不禁,又是惊奇,笑眯眯的道:“哟,哀家的小乖乖,就会喊娘了?” “就知道他是个爱现的,这一学会喊人,现在见人就喊。”简珞瑶一面笑一面解释道,“前儿刚学会喊娘的时候,对着王爷都叫个不停,王爷不应他还不答应。” 太后轻轻捏了捏小家伙的脸,一旁的皇后笑道:“重乾聪明着呢,只要会张口了,学说话还不容易?过不了几日,保管喊爹喊娘,喊得漂漂亮亮的。” 皇后的话刚落音,萧重乾立即转头,冲她喊道:“爹!” 太后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你娘没说错,果然是个爱现的,爹娘都学会了,还会什么?” 简珞瑶无奈状:“他自个儿会说。” 皇后冲小家伙摇头笑着,逗弄他:“本宫可不是你爹,你爹都不认得了?” 萧重乾也高兴有人跟自己说话,大半个身子扭转到面向皇后,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最后一个称呼倒是让大家听明白了。 “哟,还会喊爷爷了,你皇祖父听到了那得多高兴。”太后笑眯眯的道。 萧重乾听到声音,非常敏感的回头,冲太后喊道,“奶!” 太后一脸柔和的看着他,皇后先笑了:“奶奶在这儿呢,那是□□母。” 萧重乾似是愣了一下,才张着嘴巴含糊不清的喊道:“祖祖……” “竟然学了这么多话。”太后温柔的摸着萧重乾的头,“哀家的小神童,□□母疼你啊。” 得到了回应的萧重乾更起劲了,又是对着太后叽里咕噜的一阵说,太后也笑眯眯的点头,偶尔还回应两句,祖孙两鸡同鸭讲,倒是和乐融融。 太后这一逗弄,便一直到开饭,才舍得把萧重乾放下。 萧重乾闹腾了大半个上午,也累着了,用午膳的时候,便乖乖的窝在简珞瑶怀里,昏昏欲睡。 圣人最后一个踏进大殿,几个王爷都跟在他身后,众人行完礼,才纷纷落座。 萧长风看了眼简珞瑶怀中的小家伙,不由有些担心,凑到简珞瑶耳边低声问:“重乾怎么了?” “在皇祖母那儿玩得太开心了,现在正犯困呢。” 简珞瑶刚解释完,上头的圣人已经看过来了。 大过年的好日子,圣人脸上都带着十足的笑容。这一年虽说算不上风调雨顺,但好消息也是不少的,百姓安居乐业,作为一个还算勤政的皇帝,到年末这种总结工作的日子,圣人自然也是有成就感和满足感的,眼神是难得温和,调侃道:“老三和老三家的,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简珞瑶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没说话,萧长风忙道:“回父皇,儿臣见重乾不似往日活泼,一时担心,正在询问王妃。” 圣人的目光便转到了萧重乾身上,关切的问:“重乾怎么了?” 没等简珞瑶和萧长风回话,太后已经笑开了:“这孩子拉着哀家闹腾了一上午,可不是累了?瑶丫头那儿抱着,重乾也不方便休息,抱到哀家这儿来罢。” 太后的凤座,是除了龙椅最豪华的位置,铺着奢华的软垫,椅子更是足够宽敞,别说让萧重乾躺着,就是给他打个滚都够了。 “听说重乾会开口喊人了,难怪母后稀罕成这样。”圣人笑道,“不过母后都跟重乾玩了一上午,这会儿还是把重乾让给儿臣罢。” 圣人这话刚落音,几乎大殿上的众人脸色都变了。 慈宁宫刚发生的事,圣人就知道了,圣人是有多关注皇长孙?这会儿还当着宗室和重臣的面,要把皇长孙抱到自己位置上坐,这等殊荣,究竟意欲何为? “那是你孙子,什么让不让的。”太后瞥了圣人一眼,又忍不住笑了,“罢了,都说隔辈儿亲,哀家也不拦着你们祖孙亲近。” 李成极懂眼色,也不用圣人说,已经来到简珞瑶和萧长风跟前,微微福了福身,笑道:“见过睿王和睿王妃,咱家来接皇长孙过去。” 众人眼睁睁看着李成抱了萧重乾,放到圣人的龙椅上。 萧重乾本人一点都不紧张,十分淡定的翻了个身,小手搭到了圣人的大腿上,闭上了水汪汪的大眼睛。 圣人竟然也没有半点被冒犯的不悦,轻笑一声,对李成道:“把朕的披风拿来给他披上,别冻着了。” 大殿里静悄悄的,瞧着圣人这般照顾萧重乾,众人一时都有些沉默,心头复杂委实难言。 元贵妃终于忍不住,看了旁边的六皇子一眼,似真似假的抱怨道:“万岁爷果真是喜新厌旧,有了孙子,现在连瑾儿都不稀罕了。” 六皇子单名一个瑾字。 元贵妃平日里在圣人跟前骄纵惯了,便是当着许多人的面这般说话,圣人也没放在心上,温和的笑道:“爱妃说笑了,瑾儿日日在跟前,重乾许多日才见一日,自是不一样的。” 听见圣人话里话外,仍是对自个儿子的疼爱,元贵妃这才心满意足了,见好就收,笑道:“臣妾开玩笑呢,万岁爷可别当真。” 圣人把目光转到六皇子身上,见其探着头看着自己,也没生气,温和的问道,“瑾儿在瞧什么?” 六皇子不似其余皇子那般,在圣人跟前拘谨,大大方方的回答:“儿臣在看小侄子呢,长得可真可爱。” 话刚落音,元贵妃不着痕迹的瞪了六皇子一眼,心里未尝没有恨铁不成钢,这小崽子分走了万岁爷对瑾儿的注意力,瑾儿竟然还对小崽子这般好奇,不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圣人却笑了:“也是,瑾儿如今都当叔叔了,也长大了,既然想看,就过来好好瞧着罢,李成,把小六的位置挪到朕旁边来。” 元贵妃这才心里舒坦了,不着痕迹的看了太后一眼,心想太后再抬举这小崽子,纵着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跟自个儿子争宠,可万岁爷最疼的,还是自个儿子! 比之元贵妃的神清气爽,其余人的心思更复杂了,圣人的心思,是越发捉摸不透了。 只简珞瑶和萧长风对视一眼,心里头反倒松了口气,萧重乾才一岁不到,六皇子毕竟是圣人宠了十几年的儿子,若是圣人一下子抛开六皇子,唯独疼爱萧重乾,这才更叫他们担心圣人的用心了。 更何况有六皇子受宠在前,众人更关注的自然是快要及冠的六皇子,萧重乾才个小不点儿,还构不成实质性的威胁。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甭管这里头暗潮涌动,面上宴会倒是十分的和谐,敬酒的敬酒,献礼的献礼,热热闹闹的大殿,萧重乾一直睡到午宴快结束。 六皇子看似是真的对他很感兴趣,趁人不注意,一会儿摸摸小家伙的手,一会儿捏捏他的脸,玩的不亦乐乎。 殊不知圣人早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了,只是笑而不语,在午宴快结束的时候,圣人宣布了一件大事。 “众卿都知道,太后年初大病一场,幸而因祸得福,身子健朗了不少。然朕一直愧疚在心。这些年朕忙于政事,未曾好好孝顺母后。如今国泰民安,朕决定明年开春后,带太后南巡,瞧一瞧这大好河山,还望众卿做好筹划。”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写到南巡了,过渡的这几章写得好难受= = ☆、第117章 03.15 自从圣人宣布要南巡的消息后,众人已经顾不上眼红萧重乾受宠了,比起萧重乾被圣人喜爱,眼下圣人南巡才是最要紧的事。 一时间众人都没了心思关注大殿上,各自有各自的打算。 要知道,圣人自登基以来,还从来没有南巡过,这是第一次,意义就不一样了。而且圣人提前这般久公布,有明言叮嘱大臣们好生安排,又是带太后出行,对圣人来说,这趟行程也不能寒酸,委屈了太后。众大臣察言观色,到最后,此次南巡必定浩浩荡荡。 平时争宠都是小打小闹,这回见真章了,能被圣人点入随行名单里的,那才叫真正的受重视。 思及此,宫里头这些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午宴结束,各自回宫,晚上是皇家的家宴,大臣和女眷们可以回去,成年皇子们却没必要出宫,还要陪着圣人守岁的,便领着女眷去了各自的母妃宫中。 明王母妃已去世,他母妃生前的宫殿也被旁的嫔妃住了,皇后自来妥帖,这个时候便叮嘱道:“老五和老五媳妇,无事就去本宫那坐坐,也省得本宫宫里太冷清。” 明王认真的作揖,后回道:“不敢劳烦母后,儿臣正准备带王妃去皇子所走一走。” 皇后想了想,便点头:“也行,你才大婚不久,先前的屋里还叫人打扫着,待你媳妇去看看罢,夜里睡却不能够,倒不如去本宫的的坤宁宫对付一晚。” 明王和明王妃谢了恩,皇后才与圣人一起,一左一右的扶着太后出了大殿,太后还笑道:“哀家都险些忘了老五没去处,还是皇后想得周到。” “母后盛誉了,这是臣妾该做的。” “不,这些年你都做的很好,哀家当年没看走眼。”太后的语气有些感慨。 圣人闻言笑道:“母后自来慧眼如炬,儿臣都自愧不如。” “哀家只是会看人,不像皇儿,那是要会看天下事。”太后摇头笑了笑,旋即又叹了口气,“只是此番南巡也不知道要出去多久,没了皇后在哀家旁边照料,哀家还真不习惯。” 皇后眼神微变,旋即笑道:“瞧母后说的,有岑姑姑在,您几时用得着臣妾了。” 圣人却看了皇后一眼,随意的道:“皇后确实妥帖,母后若是离不得,那叫皇后一道去南巡便是,正巧也让皇后也松泛松泛。” 皇后心里一跳,忙抿了抿唇,压下不自觉扬起的嘴角,温声道:“万岁爷说得倒轻松,这宫里头一大摊子事,您和母后又都不在,臣妾哪里走得开?” 圣人刚想点头,见太后幽幽的叹了口气,真有些遗憾的样子,又顿了顿,才道:“后宫养了这么多人,总有能揽得起事的,索性还有几个月,皇后不如趁这段日子瞧瞧,叫谁代理后宫更合适。” 皇后还没说话,太后倒是笑眯眯的点头:“皇帝说得是,日子还长,慢慢合计着罢。” 这对世上最尊贵的夫妻,小心的扶了太后上凤舆,之后才回了各自的座驾上,悠悠然而去,留下一干人等却是心情复杂的程度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淑妃倒是看得开,反正不管皇后留宫还是跟着南巡,代理宫务的活儿都落不到她头上,旁边的元贵妃虎视眈眈,把她当了几十年的劲敌。 况且就算没有元贵妃,皇后也绝不可能叫她代理宫务。 淑妃心里头门清,倒没太多心思,注意力都转到萧重乾身上了,兴致勃勃的抱了嫡亲孙子上凤舆,一路逗弄着,一直到昭阳宫,面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简珞瑶和萧重乾在宫里头没有座驾,只能徒步走到昭阳宫去,与几对同样要徒步的兄弟和妯娌分道扬镳后,夫妻俩慢悠悠的踏上路,简珞瑶笑道:“皇祖母对母后真好,出去玩的活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母后呢。” “王妃也想去?” 简珞瑶笑眯眯的道:“这要看王爷的意思了。” 萧长风轻笑道:“那便去罢。” 简珞瑶心里有了数,却也不动声色的道:“瞧王爷说的,这事还要看父皇他们的意思呢。” 萧长风微微点了头,没再说话了。 元贵妃回到长春宫,又是一通大火,她先前的高兴和得意,全被太后临走前干的那事给恶心到了,“她倒是真心疼她自个儿挑的这个皇后,恨不得把皇后系裤腰带上了,南巡都离不开皇后!” 林姑姑捧了杯茶递到元贵妃跟前,温声道:“主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刚从外头回来,寒气还没驱除呢。” 元贵妃端着茶抿了一口,往椅子里一坐,这才琢磨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道:“不过老不死的这样抬举皇后,也不算是坏事,皇后不在宫里,本宫便是最尊贵的,代理宫务的事,哪还轮得到旁人?” “主子不想陪万岁爷南巡?”林姑姑愣了一下,忙道,“此事万万不可,主子别本末倒置了啊!即便现在您代理了宫务,皇后一回来,还不得重新收回去?重要的是有太后在上头压着——以前咱们也没少在各处安插自己的人,皇后连话都没说,可这些年太后出来坐镇了,咱们安排的人,就一点点被清理掉了,再来一回,也是徒劳无功啊。” 元贵妃抿了抿唇,有些不悦的道:“老不死的,净坏本宫的大事!” “皇后有太后撑腰,主子您还有万岁爷呢,如今太后健在,万岁爷重孝道,所以主子在太后跟前也得退避三舍。可太后都这般年纪了,身子再健朗,还能比得过万岁爷不成?” 元贵妃眼神一闪,林姑姑继续道:“主子您自从跟了万岁爷,圣宠几十年如一日,按理说一次南巡,你不跟着也罢,这短短时日,万岁爷还能把主子忘在脑后不成?” “可奴婢说句不好听的,万岁爷心思是在您这儿,可也少不了在外头风流快活。您想想看,万岁爷登基以来第一回南巡,底下的人废了多少心思来讨好?南方多瘦马,少不得要给万岁爷进献一二,您不在万岁爷跟前,万一万岁爷被迷了眼,那可怎么办好!” 元贵妃心里其实已经认同了林姑姑的话,危机感倍增,面上却有些抹不开,沉声道:“他迷他的眼,干本宫何事?” “主子可别在这个时候赌气,六殿下正是需要您帮衬的时候啊!” 元贵妃和林姑姑主仆在商议着,其他各宫也没闲着,陈嫔若有所思的道:“瞧太后的样子,皇后跟着去南巡是一定的了。” 安王妃揣摩婆婆的心意,忙笑道:“那这代理宫务的人选,可不好挑,上头的四妃倒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可也要看母后给不给,以母后的周到,哪里会把她们留在宫里分权?至于四妃之下,那还有人比得过母妃您资历深,更适合挑起这个担子的呢?” “难得你有这眼色。”陈嫔虽然一直是温和低调的性子,却自来以生了圣人的长子为平生幸事,自以为与旁的宫妃都不同些,安王妃这话拍到了点子上,自然把她哄得和颜悦色。 第157节 不过陈嫔面上仍没有太多得瑟,只含蓄的道:“本宫这把年纪了,跟着去南巡也是瞎折腾,况且想去的也不少,倒不如留在宫里,为万岁爷分忧解难。” “母妃说得是。”安王十分赞同的点头,“母妃能留在宫里,少不得还能帮衬儿子一把。” 陈嫔于是把目光转到安王身上,眼神越发柔和了,温声道:“你是万岁爷的长子,万岁爷出巡,这代理国事的担子,少不得要落在你身上了,你可得好好干,别叫你父皇失望。” 陈嫔和安王母子已经盯上了实权,诚王也没忽略这一点,与安王一样,他也觉得自己肯定能被留下来监国。 “现下没立太子,大哥是长子,父皇留谁下来监国,也不能少了大哥。不过大哥既无魄力也五才能,父皇心里比谁都清楚,留他下来也只是无奈之举,少不得要再点几个人帮衬,儿臣估摸着我和老三都要留下来。” 蒋嫔闻言,跟着紧张道:“老大留下来都不足为惧,可老三心思莫测,他要真留下来,少不得给你添堵啊。” “儿臣现下唯一忌惮的,也就是他了。”安王说着,顿了顿,又抿唇道,“不过应该有人比儿臣更担心老三被父皇委以重任。” 蒋嫔眼神一闪,立即吐出一个名字:“元贵妃。”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大家讨论的这么热火朝天,身在宫中的淑妃再心大,也不可能一句不提,等亲自哄完萧重乾睡觉,她也象征性的问了萧长风和简珞瑶:“万岁爷要带太后南巡的事,你们怎么看?” 重点问的还是萧长风。萧长风倒是把简珞瑶先前说的话搬过来了:“都是父皇说了算,儿臣没什么意见。” 淑妃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把茶杯放下后,才漫不经心的道:“话虽如此,可万岁爷不在,总有人要留下来监国。” “上头还有大哥二哥在,这事恐怕轮不到儿臣头上。”萧长风笑了笑,也不卖关子了,继续道,“再说这监国一事,也无非是名头上好听,父皇必定还要钦点重臣辅佐监国,儿臣手上无实权,如何理事,不还是朝中大臣说了算?” 简珞瑶在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而且就算真把大权交到他手上,也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干得不好要被人喷没能力,倘若真要干得好了,圣人就怕要有危机意识了。 淑妃想来也是这么觉得,闻言点了点头:“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就是,这监国一事,也就面上听着风光。再说那么多人虎视眈眈,也确实难落到你头上。” 简珞瑶这才笑道:“方才回来的路上,王爷还同儿媳妇说呢,若能陪父皇和皇祖母看看这大好河山,更叫王爷心动呢!” 淑妃抿了抿唇,有些不放心的道:“只是这路途奔波,重乾怎么办?” 萧长风回道:“开春了天气好,并无大碍,再说皇祖母都能挪动身子,重乾怎么就不行了?母妃只管放心便是。” 因着是萧长风接的话,自然是萧长风的意思,淑妃也没再反对,只是摆了摆手,道:“罢了,看万岁爷的意思罢。” 其实这意思就已经是同意了,虽说能不能跟着去南巡,都是看圣意如何,不过像萧长风和简珞瑶这种在宫里头有些脸面的,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随行,一般情况下都能如愿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圣人决定要去南巡的消息,别说给后宫这风平浪静的湖水中扔了块大石头,这涟漪甚至扩散到整个京城了。 圣人出巡,不但带要带宫妃和皇子,有些得宠的大臣,也少不得有此殊荣,跟着一块出巡,这个时候便是检验大家在圣人心底地位的时刻了,气氛自然非常紧张。 一连好几个月,宫里宫外都在为了南巡的事四处奔走,这一次的选秀,倒是来得不太起眼了。 最关注这届选秀的人,除了元贵妃也没别人了,毕竟她心爱的儿子要选正妃,元贵妃可是早两年就相看起来了的,只等着这一回考察过几家姑娘,最终确认一位便是。 圣人已经近十年没有要过秀女了,这一回想必也不会例外,大多数宫妃都没有在意,反倒安王妃和诚王妃,委实忐忑了一阵。 这次选秀过后,他们府中就要进侧妃了,与普通的通房姨娘可不一样,轻易打发不得的,所以这侧妃的家世和秉性,就尤为重要了,关系着她们在后院的权威,自然是紧张万分的。 简珞瑶一直事不关己,既没注意选秀的大事,也没这个功夫去注意,萧重乾满周岁后,她就开始琢磨起给小家伙断奶的事了——以前不着急,可天气好了以后他们多半要随圣人南巡,在外边多有不便,这事还是早点了结比较好。 当然简珞瑶也没一有念头就立即实施,她只是从有意识开始,慢慢增加了萧重乾辅食的分量,他喝奶的量自然就少了,一日日不着痕迹的减少喂奶量,萧重乾自个儿也发现不了。 这样持续了一两个月,天气稍微好转,简珞瑶终于开始正式执行断奶计划了,萧重乾脾气不小,闹的很凶,过了大半个月才终于认命,简珞瑶一颗心思都扑在了他身上,哪里还顾得上选秀? 好不容易儿子断奶成功了,简珞瑶前脚刚松了口气,后脚竟然被叫进宫去,说是选秀的时候叫她参考参考。 简珞瑶居然有些紧张了,抱着萧重乾上了马车,还在问郑嬷嬷:“除了我,这次还喊了谁进去?” “除了您,安王妃和诚王妃这回也入宫了。”郑嬷嬷脸色比简珞瑶还沉,怕简珞瑶没想起来,低声提醒了一句,“安王妃和诚王妃想必是去挑选侧妃的。” 简珞瑶其实已经想到了这茬,闻言更忐忑了,“喊她们也就算了,把我也叫上,难不成上边还有给咱们王爷选侧妃的意思?” ☆、第118章 03.15 但不管怎么忐忑,该来的还是要来。 选秀照例是在储秀宫,简珞瑶三年前在这里住了那么些天,也算是故地重游,不过心情比起三年前,委实没好多少。 人生总有剪不断的烦恼,或多或少,这一个完了,下一个继续困扰你。 不过站到储秀宫门口的时候,简珞瑶忽然淡定了,回顾她的前半生,也不是那么顺风顺水,遇到过许多麻烦,一路走来跌跌撞撞,解决的办法无非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思及此,简珞瑶大大方方的进去了。 简珞瑶到正殿的时候,大部分人到的都差不多,只最中间空了两个位置。 皇后是肯定要来主持大局的,今年六皇子要选妃了,选秀之前元贵妃就以春日之名办过几次花宴,请了许多有头脸的官太太和闺秀们去长春宫。这般的大张旗鼓,谁不清楚她是为了什么? 元贵妃摆明了要给自家儿子好好挑选儿媳妇,不能马虎,今日这么关键的日子,她自然不可能缺席,所以剩下两个位置,有一个至少是给元贵妃留的。 也就是说,今年选秀太后并不打算参加。 简珞瑶还注意到一个细节,需要选侧妃的安王和诚王各自的母妃都来了,然而淑妃并未到场。 想到这里,简珞瑶稍稍安了些心。 刚坐下安王妃和诚王妃都转过头来寒暄了,安王妃笑道:“巧了,二弟妹和三弟妹都约好了还是怎样,今儿都不带孩子进来?” 诚王妃放下手中的茶杯,抿唇笑道:“大嫂也知道,我们家明瑜喜静,就没带她来凑热闹,倒是三弟妹,怎么也舍得把皇长孙留府里?” 诚王妃这话面上听着漂亮,却实实在在的讽刺简珞瑶还带萧重乾到处凑热闹。不过自从她生了孩子以后,诚王妃见面就时不时讽刺几句,简珞瑶也早习惯了,索性大大方方的笑道:“我们家那个混世魔王,怕带他进来吓到了秀女们。” “三弟妹谦虚了,皇长孙人见人爱,哪就能把人吓到?”安王妃也掩唇笑了,不动声色的道,“好在皇祖母今儿没来主持大局,要是知道弟妹不把皇长孙带进宫,她老人家怕是要失望的了。” 若说诚王妃只是不痛不痒的讽刺,安王妃的功力就深太多了,这番话分明在暗示简珞瑶功利性强,知道太后今天不会来储秀宫,所以就不带萧重乾进来,可见以往的表现都是有目的性的。 能撑大局的人没到,现在在场的嫔妃都是些要么有位分没儿子的,要么有儿子没地位的,都停不直腰杆,索性也没人出来打圆场,由着几个妯娌刀光剑影的交锋着。 “今儿皇祖母不来储秀宫?我怎么不知道?”简珞瑶挑眉,一脸的懵懂,旋即似真似假的 抱怨道,“大嫂真真是不厚道,知道也不事先告诉弟妹一声。” 眼看着简珞瑶不但轻飘飘的避开了她挖的陷阱,如今火还蔓延到她身上,安王妃也不由在心里暗骂对方狡猾,却不得不开口解释:“弟妹委实冤枉我了,我事先哪里知道皇祖母不会来?不过是来了储秀宫以后,也没瞧见给皇祖母备的椅子,才这般猜测罢了。” 简珞瑶于是一脸佩服的表情:“还是大嫂聪明,我就愚钝,猜不出来。” 安王妃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气得不想搭话,打量她听不出来,简氏这是在暗骂她心思多呢! 真真是倒打一耙,要比心思深沉,她哪里比得过简氏! 好在皇后和元贵妃陆续到了,妯娌间的寒暄告一段落。 皇后坐下后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的道:“太后今儿身子不爽利,就不来储秀宫,让本宫负责今日的选秀,你们要是看好了谁,跟本宫说便是了。” 安王妃和诚王妃脸色微凝,知道这话其实是跟她们,或者说是她们的婆婆说的,选侧妃不像正妃。正妃要选谁,上头应该早有决断,还真轮不到现在来定。 选侧妃就不用了,再名正言顺也就那样,犯不着太当真。以前选正妃的时候,她们的婆婆位分不够,连话都插不上,这会儿能做主了,哪能放过这个机会,由着她们的心意来? 只是便宜了简氏,淑妃娘娘不爱管这档子事,现下要挑谁,简氏一个人就说了算。 不得不说,安王妃和诚王妃心里挺不是滋味,原本他们府里要进侧妃,也都是因简氏而起。 皇后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看向简珞瑶,笑道:“太后还特意叮嘱了本宫,上回答应老三家的,可不能忘了,她老人家今儿不方便过来,就叫你自个儿挑,看中谁当嫂子,也给本宫说便是。” 简珞瑶先前确实怀疑过这个可能,不过听了皇后的话,还是有些惊讶。选秀自来是给皇家子弟挑女人,即便有那世家子弟享此殊荣,那也必须是圣人特别信任的大臣才行,她二哥才一个举人的功名,太后能答应指婚已经是无上光荣了,竟然让她来秀女中挑? 已经不能用普通的恩宠来形容了。 皇后这话,何止是简珞瑶吃惊,安王妃和诚王妃,已经克制不住的当场变了脸色。 宫里无故宣简氏也进宫,除了要给睿王选侧妃,她们想不到其他理由。倍受上头宠爱的简氏也得到同样的待遇,让她们心里平衡了许多不说,更有些不得不说的神清气爽。 虽说满京城都知道睿王独宠王妃,但至少简氏也是善妒、不能容人的性子,否则睿王府再怎么说,也不会一个通房姨娘都没有。也就是说,自家王爷要纳侧妃这事,对简氏的打击,比 对她们而言要大几倍不止。 还有什么事比处处好过自己的人难受的呢? 然而皇后这话,彻底让她们震惊加失望了。皇后宣简氏进宫,非但不是要给睿王选侧妃,还给了简氏娘家天大的恩宠? 这叫她们如何接受! 简珞瑶顶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刚张了张唇想说话,皇后已经摆了摆手,笑道:“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这是太后的意思,她老人家坚持,对你这般好,往后可要好好孝敬了她老人家。” “只有一点,太后也强调了,你哥还没考上进士,没有定数。可姑娘家的名声不能坏,你得事后偷偷的告诉了本宫,不许声张,明白吗?” 皇后的话刚落音,她身侧的元贵妃似笑非笑的勾唇:“太后她老人家身子不爽利,还操这般多的心,对睿王妃还真真是恩宠呢!” 元贵妃这话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皇后侧头看了她一眼,轻笑道:“太后自来就是这性子,看中了谁,便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妹妹想是不知道。” 元贵妃眼睛眯了眯,心道皇后近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以往都避其锋芒的,而今都会讽刺她了,这是拐弯抹角嘲笑她不被太后喜爱? 一个半只脚就迈进棺材的老太婆,能掀起多大风浪?她倒是要看看,等老不死的不在了,皇后还怎么风光! 思及此,元贵妃抿了抿唇:“时辰不早了,皇后还是先办正事罢。” “妹妹说得是。”皇后也扬了扬唇,对身旁的苏姑姑道,“叫她们开始罢。” 简珞瑶担着的心彻底放下来,虽说没有真把这选秀当真——她觉得太后还不至于让她真选,此举或许是把恩宠变成现实,让众人瞧瞧。不过为了表示自己听了太后的叮嘱,简珞瑶还是看得很认真的。 看完秀女们,皇后还真把简珞瑶单独留下来了,亲切的问道:“老三家的,今儿可瞧仔细了?看中了谁?” 简珞瑶福了福身,一脸苦恼的道:“这么多大家闺秀,个顶个的出挑,儿媳看的都眼花缭乱了,委实挑不过来,还请母后心疼心疼儿媳。” “这是太后发话的,本宫可做不了主。”皇后抿唇笑着,眼底却闪过一丝满意,看了身旁的苏姑姑一眼。 苏姑姑也回了个笑容,主仆俩尽在不言中。 简珞瑶没仔细琢磨她们眼神的含义,至少没当着皇后的面琢磨,闻言笑道:“母后不帮忙,儿媳可去慈宁宫烦皇祖母了。” 皇后摆了摆手,笑道:“去去去,本宫求之不得。” 其实皇后这番言辞,已经是在暗示她去找太后了,简珞瑶自然起身道:“那儿媳先行一步。” 苏姑姑笑道:“奴婢送睿王妃出去。” 待苏姑姑送完简珞瑶回来,皇后也起身要回坤宁宫了,一面搭着苏姑姑的手感叹道:“要说母后还真少有看走眼的时候,老三家的娘家得了这么大的恩宠,竟也能撑得住气,半点不轻狂。” 苏姑姑低声笑道:“要不怎么连主子您都越来越看重睿王妃了呢。” 皇后摇摇头,感叹道:“都是命。本宫现在卖她个面子,也是为了本宫自个儿。”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选秀的结果,照例是半个月后出来的,惊呆了所有人。 主要是六皇子的正妃,竟然是陈阁老的嫡亲孙女。 陈阁老历经两朝,曾是当今圣人的帝师,以八十岁的高龄坐镇朝堂,几番要告老还乡,折子都被圣人给压下不表,可见其深得圣心。 第158节 这位陈阁老的孙女,是其长子膝下的幼女,陈大太太老蚌怀珠,生下这个嫡幼女,夫妻俩如珠似宝的宠着,陈姑娘上头兄弟也都个个有能耐,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更有陈大人身为阁老长子,年少时又是圣人的伴读,曾被先帝夸赞有乃父之风范,如今也是朝堂中响当当的人物,他的幼女居然被指给六皇子,指婚一出来,几乎是整个京城都震惊了。 连皇后瞧见这份名单的时候,都惊得险些叫出来,立时抬头看向太后,难以置信的道:“母后,万岁爷这是……” 太后转着手中的佛珠,不大在意的摇头道:“这是皇帝的心意,便由他去罢。 ” “可是陈家的姑娘与旁的不同,这真要成了,京里头岂不是要乱套?”皇后其实想说得是,真要连指婚都如了元贵妃的意,以后她还不得在宫里翻天? 其实皇后更想问的是,太后和圣人,到底都是什么意思? 太后却微微笑了,意味深长的道:“乱就乱罢,原就不平静。” 许是见太后这般平静,皇后心里头也稍稍淡定下来,她总归是跟着太后走的,太后都没慌,她何必自乱阵脚? 这般想着,皇后低头又看了看名单,才有些诧异的问:“怎么六皇子的婚期没定下来?” “他年纪还小,性子又跳脱,哀家跟皇帝说再等几年,历练历练后,再叫他们完婚也不迟。正巧皇帝也舍不得小六这么早搬出去,便同意了。” 原来太后的后招在这儿,皇后点了点头,心里更放心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元贵妃上串下跳,儿媳妇的人选总算是如她所愿了,给六皇子选了个非常能耐的岳家,其他几个王妃的娘家加起来,都指不定比陈家能耐。 可是六皇子一天不成婚,他就不能出宫建府,更不能进入朝堂,六皇子的岳家再有能耐又如何? 元贵妃既然在儿媳妇上头如了意,婚期的事太后和圣人说定了,她也改不了,再说以对方贪心不足的心思,恐怕还觉得好处都占尽了,儿子又有得力的岳家,又能天天在圣人跟前,不至于叫旁人分了宠呢! 皇后当即笑着点头:“还是母后想得周到。” 太后见她这么快冷静下来,心里头也闪过一丝满意,笑了笑,没做声。 皇后又道:“安王府和诚王府的侧妃定了,其余事臣妾都交代内务府跟安王妃和诚王妃商量了。” “合该她们去操心,你尽管放手。” “臣妾也是这般想的。”皇后笑了笑,又迟疑道,“只是睿王妃那儿,上回选秀后臣妾问她,她也没个回答,臣妾想着至少私底下得打个招呼,不然姑娘家被别人订走了,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定了,是中书舍人晋大人家的姑娘,你叫人去打声招呼罢。” 中书舍人虽是天子近臣,却只是正五品,他家的姑娘原是没资格选秀的,不过晋大人的父亲是正三品的都察院御史,因此晋姑娘也有这个资格参选。 皇后闻言笑了:“看来睿王妃还是跟母后亲近,臣妾问她都不说呢,还想叫臣妾帮她选。” 太后摇头笑道:“那丫头在哀家这儿,不也想打马虎眼来着。” “那这人选是……” “那丫头自个儿定的。”太后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也好,晋家乃清贵世家,与简家也算门当户对,这门亲事,就算瑶丫头她二哥这回考不中,哀家也能替他们做主了。” 皇后自然跟着附和道:“睿王妃眼光好呢,晋家那姑娘臣妾深有印象,举手投足十分有大家风范。” “你都这般说,哀家就更放心了。” 皇后点头笑了,心里却知道太后说的放心,到底是指谁。 她是真觉得睿王妃这回应对十分得体,虽说有太后做脸,她真要给娘家兄弟选个出身高贵的嫂子,那也是人之常情,难得是如此盛宠之下还能保持初心,她现在琢磨着,晋家姑娘无论是出身还是本身性子,都再适合简家不过了。 可见睿王妃并没有被盛宠迷了眼,也没有故意在太后跟前表现,是有用心在挑合适自家的嫂子。 思及此,皇后笑眯眯的道:“母后尽管放心,臣妾一回去就叫人给晋家去信,保管帮您留着这个好姑娘。” “不急。”太后摆了摆手,冷不丁道,“皇帝数十年没选秀女入宫了,他不愿意,哀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因着这个,宫里头也数十年没封妃了,哀家琢磨着好些资历深的,位分太低也不像话,这才建议了皇帝,趁着选秀大封后宫,也叫大家伙都乐呵乐呵。” 皇后听到这里是真的愣了,忍不住确认了一遍:“大封后宫?” 太后点头,沉声道:“其他人也就罢了,老大、老二和老四都出宫建府了,如今入了朝堂,他们的母妃却还在嫔位上待着,委实不像话,因此陈嫔、蒋嫔和郑嫔,是要好好提一提的 ,其余的皇后自个儿看着办罢。” 皇后揣摩太后的心思,点头笑道:“母后说得是,几位王爷都入朝堂了,他们的母妃,少说也要个妃位,不然倒叫人说咱们皇家小气。” 大封后宫是圣人和太后要求的,她只管办得漂漂亮亮的,再多封几个妃,也影响不到她的地位,因此皇后这番话说得非常真心实意。 当初找各种由头压着,不让这些生了皇子的老人升位的人是元贵妃,如今冷不丁知道圣人要大封后宫的消息,最坐不住的自然也是元贵妃。不过她琢磨着太后发话了,圣人点头了,元贵妃能耐再大也只能由着去。 皇后想到这儿就高兴,更高兴的是,元贵妃虽然如愿得了心仪的儿媳妇,付出的代价去也不少。 这场博弈,未必就是她赢。 更难怪太后要给睿王妃这般大的恩宠,恐怕也是安抚呢,其他人都得了好处,淑妃的位分眼见着升不了,所以在睿王妃身上弥补,也叫大家伙瞧瞧,睿王府并没有失宠。 ——这般的面面俱到,皇后如今是真的对太后无比佩服。 ☆、第119章 番外——春日吃醋记(上) 正所谓七年之痒,再好的感情在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中,柴米油盐的琐碎小事中也要由浓转淡。 简珞瑶和萧长风成婚何止七年,算算也至少有十年了。 这本就是一个尴尬至极的时候,偏生又出现了那样的事情。 恰恰是这个时候…… 是啊,这个时候发生那样的事情。 怎么能让人不多想? 简珞瑶一身略显得单薄的春衫,倚坐窗前,目光看着窗外盛开的海棠,嫩绿枝头的一抹红,显得是那样的艳丽而夺目,三四月还有些料峭的春风吹得她身上有些发抖,却浑然不在意。 她脸上神色漫不经心,听着窗外那几个年轻侍女的谈话。 “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我再也没见过比苏姑娘更漂亮的女子。还很温柔,昨日我在她房中当值,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碗,她都温柔的对我说没关系。” “是啊,是啊!”这侍女说道,然后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啊,苏姑娘是王爷将要纳入府中的新人。” “别乱说话,这话可不能让王妃听见了,否则……” 否则什么?简珞瑶脸上神色漫不经心想到,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王妃啊……”那侍女闻言,小声说了句,“王妃未免也太不大度了,王爷纳个妾而已,你看哪家的王府是像我们王爷这样只守着王妃一个的?这世上的男人,本就是三妻六妾的啊!” “诶呀,这话你可别说!”那最初开口的侍女听了这话,惊了,连忙说道:“这话你日后断不能说了,若是让人听到就不好了!” 那侍女还不依不饶了起来,她不服气说道:“我说的是实话啊,王妃她啊……老了!凭什么这么霸占着王爷不放?” 这话说的是越来越不像样了,吓得那个开口提起这个话题的侍女立马伸手捂住她的嘴,连忙说道:“你别说,别说了,你不想活了啊!” 坐在窗前的简珞瑶目光瞥了窗外不远处花园里的那两个年轻侍女,视线落在那个穿着艳丽海棠花衣衫,妆容精致,长相有几分颜色的侍女,微微笑了。 这个侍女她有印象,原本是新晋的在她房里伺候的小丫鬟,后来每次萧长风过来的时候,她就妖里妖气的往上凑,眼神勾人,直往萧长风身上送。奈何,萧长风是个傻的,不解风情,愣是没看懂这小丫鬟别有居心的勾引。还问她这新来的丫鬟是不是眼神不好使,怎么老是眼睛抽搐。 当时可把简珞瑶笑的,笑过之后,便让人将她打发了出去。是个有野心的姑娘,可惜……眼睛的确不好使。当着她的面勾引她男人,简直智障。 不过……简珞瑶想起方才那两个丫鬟的对话,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真的老了吗? 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不介意自己的年纪,便是简珞瑶也不例外。几分钟之后,妈蛋!她心里大骂了一句,算算她也就三十岁不到,哪里老了?正直青春年少好吗? 青春有的……至于年少,那就……呵呵哒。反正女人永远十八岁,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本来就因为萧长风带了一个女子回来心情不爽的简珞瑶,如今更不爽了。 午膳的时候,都没胃口,神色恹恹随便吃了几口就作罢。 到了晚上,萧长风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简珞瑶一脸郁郁不闷的表情,坐在窗前,两眼望着窗外。 萧长风轻笑了一声,走了过去,伸手将她搂住。高大英俊的男子站在她身后,衬得简珞瑶越发娇小,她整个人都依偎在他的怀中。 “穿这么少,当心着凉。”萧长风声音含着笑意说道,一边说一边手往她脸上摸去,“好冰。” 说着,说着便把双手握住了简珞瑶的手,男人宽厚的手中滚热的,与女子的肌肤细腻柔软不同,手上的老茧粗糙而有些磨人。 简珞瑶如今心下不爽,不想理她,任由他动作。 “也是冰的。”萧长风说道,然后便两手抓着她的手,手掌摩挲。 人的体温是可以传递的,简珞瑶感觉到自他手中传来的温度,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心里冷哼一声,别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我是不会上当的。 全程,简珞瑶都是冷着一张脸,不说话。那就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不对。萧长风看着她那郁郁不闷的脸,心下有了感觉,他英俊而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一抹坏笑,然后双手将窗户猛地关上。 视线受阻,简珞瑶顿时目光不满抬头朝他瞪去。 萧长风对着她就是一阵坏笑,然后忽然伸手,将她拦腰抱起。 “!!!!!”简珞瑶。 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做,简珞瑶瞪大了双目,瞪着他。 萧长风见状越发开心了,他语带坏笑说道,“别这样看我,夫君心疼你,怕你着凉,我们进屋内。” 然后,萧长风就真抱着她进了里屋,将她放在柔软的榻上,随之整个人压了上去。 他压在简珞瑶身上,一只手摸着她的脸颊,说道:“为何不高兴,给夫君说说,谁惹你了,夫君给你出气去!” 哼!简珞瑶心里不领情的冷哼了一句,一口一个夫君,别以为这样就能蒙蔽我! 萧长风见她满脸不高兴,抿着嘴不说话,心下实在是无奈了,他抱着她,下巴靠在她身上说道,“谁惹你了?” 简珞瑶被他问的烦了,就冷着说了一句,“你!” “我?”萧长风莫名其妙,“我哪里惹你了?” 简珞瑶见他一脸无辜的表情,实在是心里憋气,妈蛋!你都带其他女人进府了,还问我哪里生气? 越想越气,干脆,简珞瑶翻了个身不理他了。 “……”被冷落的萧长风。 作者有话要说:  春光正好,忍不住冒出这个梗,就写了=v= ☆、第120章 03.15 底下的人虽然不知道上头究竟是何意,但是当六皇子和陈家姑娘的指婚下来时,只要对风向敏感的人,都有预感以后不会平静了。 圣人的这道旨意,连陈嫔都百思不得其解。 “长春宫那位虽说在宫里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也是因为太后娘娘以前不爱管事。太后就算一座山,始终压在那位头上,叫她翻不了天,这一回本宫原想着不必担心,太后定不会让那位得逞,是以并未太过担心,竟没想还是叫她如意了。” 安王妃心里一紧,忐忑的问:“母妃的意思是,元贵妃现在的气焰,连皇祖母都压不住?” 陈嫔瞥了她一眼,见其满脸都是显而易见的惊慌,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159节 她一早就知道元贵妃要在自个儿子的妻室头上做手脚。那个时候太后不理后宫,连皇后都对元贵妃避让三分,她心里头自然也认了命,知道儿媳妇的家世不会太高,她宁愿自个儿主动选了人,也不要让元贵妃有借口插一脚进来。 这个儿媳妇,她也是千挑万选的,矮个子里面拔高个,名义上是她的娘家侄女,她自个儿却是旁枝,儿媳妇才是嫡系。 她们陈家,再怎么名声不显,却也勉强能入得了世家的行列,陈家嫡系更是清贵,与那指婚给六皇子的陈家还勉强沾着亲带着故呢! 比起诚王妃睿王妃平王妃那些,她这个儿媳妇的家世,至少也是拔尖儿的,勉强配得上长媳这个身份。 她这会儿却越来越有些失望了,当年是她着相了,单看家世,对本家姑娘的教养十分自信,便没好好考察小陈氏的性子。然而如今瞧瞧这小陈氏,是越来越上不了台面了。 外边装的温婉大方,偏小心思眼儿一点都掩饰不住,一遇事就大乱方寸。作为主母,连自个儿后院也管不好,她好好的孙子,被小陈氏自个儿愚蠢作掉了的。嫁进来都这么多年了,连个子儿也没见着,没得耽搁她儿子。 安王妃虽不知道陈嫔眼神的含义,却也本能有些忐忑,抿了抿唇,低声问:“母妃?” 陈嫔眼神一闪,回过神来,摆摆手道:“慌什么?有太后娘娘在,还轮不到你头疼。” “您方才不是说皇祖母压不住元贵妃了吗……” 陈嫔嘴角一勾,冷笑道:“压不住元贵妃?你也太小看太后了,太后娘娘若只是这点本事,如今哪还有万岁爷什么事!” 安王妃冷不丁听到这等辛秘,脸色不由微变,还没来得及反应,陈嫔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收了神色,淡淡的道:“元贵妃此番能够轻易如愿,想必太后也有后招,咱们等着瞧便是,她老人家的便宜,哪里是这么好占的?” “母妃说得是。”安王妃嫁进来这么多年,也知道什么不能问,什么事不能听,既然陈嫔粉饰太平,她也只能当什么都没听见,温婉的应了。 陈嫔看了她一眼,道:“这些事还轮不到咱们操心,不过你们府里头,最近可要张罗起来,皇后娘娘选定了人,你们看看何时把事办了,皇后娘娘要随万岁爷和太后出巡,总得在她出宫前弄妥了禀告一声。” “这么快?”安王妃脸色一僵,忍不住低声道,“父皇他们估摸着下个月就出巡了,要赶在出巡前头,会不会太仓促了?” “只是纳个侧妃罢了,还用得着大办不成?”陈嫔一抿唇,有些不悦的道,“你们自个儿定了日子,跟皇后娘娘禀告一声,其余事自有内务府张罗,又轮不着你操心。” “儿媳不是这个意思。”安王妃也知道婆婆心意已决,由不得自己不乐意,忙道,“这日子儿媳还没看过,母妃觉得哪日合适?” “连这个都不上心,你在府里是怎么当家的?”陈嫔虽然埋怨的语气,神色到底缓和了许多。 安王妃忍着心里的酸涩,又认了几句错,求了陈嫔帮忙选日子,陈嫔这才慢条斯理的道:“既然你说怕太仓促,那就定在下月初八罢。” “是。”安王妃抿了抿唇,心里却未见半点开心,都要定在出巡前了,早几日和迟几日,又有什么区别? 安王妃定了日子,禀告了皇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请柬。只是大家伙还没收到安王府的请柬,先收到了来自皇宫的炸弹。 圣人要大封后宫的消息,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指婚过后,冷不丁的下了几道圣旨,震惊了满京城。 众所周知,圣人除了圣宠元贵妃,其实并不好女色,宫里头数十年没有新近嫔妃了,每回选秀,圣人都推脱不要,给皇家子弟们选了妻妾便是。因此太后这回才劝言,不选秀女没关系,可宫里头好些老人的位置,是得挪一挪。 往常后宫还进嫔妃的时候,圣人也会象征性的顺便封赏老资历的嫔妃,虽然圣人给位分自来小气,但也聊胜于无,总比十几年没人升位的好。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圣人一连几道圣旨下来,是真把所有人都给炸晕了。 圣人这回难得的大方,但凡宫里头有儿有女的,都或多或少的升了位,安王诚王和平王各自的母妃,都直接从嫔升到了妃位,连跳数级。 甚至连明王死去多年的养母,都被追封了个贵妃。说是养母,其实明王的玉牒已经在其名下,与生母并无区别,于是小透明的明王也一跃而成贵妃之子,出身与六皇子不相上下了。 不过一个是在位,一个是死后追封,含金量自然不同,也没人真把这个身份当真,更何况明王的外祖家早已没落,顶着个贵妃之子的身份,继续当真他的小透明。 简珞瑶听到了消息,也惊了一下,夜里还跟萧长风讨论过。 “看来父皇这回委实是大手笔了。” 萧长风轻笑道:“大哥他们发母妃,为皇家开枝散叶有功,却一直在嫔位上待着,母后也曾数次向父皇进言,想必皇祖母和父皇早已记挂在心,正好趁着这次机会,索性一并提了。” 简珞瑶点头,若说这圣旨底下没有太后的影子在,她都不相信。 以圣人对后宫漠视的态度,别说陈嫔她们在嫔位上委屈了,就算只是再低等的贵人,恐怕圣人都不会在意。 但太后不同,就算不看陈嫔蒋嫔她们的脸面,可安王诚王都是她的亲孙子,如今一个个都入朝堂了,母妃还只是低等的嫔,面子上多不好看?看在孙子们的份上,太后也要想办法提拔陈嫔她们。 “只是陈嫔,不,陈妃她们都升位了,咱们母妃却没有动静……” 萧长风淡淡的道:“六弟的母妃不也没有升位吗。” 简珞瑶笑道:“王爷说得是。” 其实简珞瑶也知道,以元贵妃的性子,太后真要给淑妃升位——或者说四妃其中任何一位升上去,与元贵妃同为贵妃,元贵妃肯定不能忍。 元贵妃真要大闹起来,就算太后不怕她,也要估计圣人的脸面 如今就不一样了,元贵妃心里也不见得多乐意,但也不是不能忍,正巧她刚得了好处,此时自然不好翻脸,再不乐意也只能咬牙认了。 不过想到这里,简珞瑶也灵光一闪,道:“大封后宫的事,虽然先前没有风声,可皇祖母和父皇他们想必也早已有了决断,难怪上回选秀的时候,母后还特意唤了我进宫。” 萧长风拍了拍简珞瑶的手,虽然没作声,但也能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皇祖母也是有心了,还特意跟我说,若是选定了晋家的姑娘,等秋闱一结束她老人家就能下旨。” 萧长风挑眉:“不必看敏行的应试结果?” 简珞瑶点头笑了笑。 萧长风想了想,也道:“甭管今年敏行中不中,都是难得的年轻才俊,与晋家姑娘是门当户对,想必定成佳偶,难怪皇祖母乐得做这回好事。” “虽说上回母后招我进宫的用意也没藏着掖着,可嫂子她们也不是多舌的人,想必爹娘他们还不清楚呢。”简珞瑶说着,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晋家那儿,母后已经打了招呼,可惜以往来往不多,总不能让人家女方主动。” “既然以后要成亲家,是该走动起来了。”萧长风也点头笑道,“正巧重乾近来闹着要出去玩,王妃若无事,改日便带他去岳家坐坐罢。” “也叫我爹娘瞧瞧混世魔王的功力是不是?”简珞瑶说着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又问,“那王爷同去吗?” “近来衙门事多,就不陪王妃了。” “那行,不用配合王爷沐休的日子,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去罢。”说着,简珞瑶又顿了顿,道,“后日去安宁侯府?” 萧长风含笑点头:“好。” 其实简珞瑶回娘家,倒不真是为了说晋家姑娘的事。 那些都是由头,关键是让他们知道,圣人这回大封后宫,虽然没有淑妃在其中,可也不代表他们就失宠了。 简家的人虽然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方寸大乱,但提醒一句,总比一声不吭好,反正是自己娘家,走动得勤也没人能说什么。 去完简家的第二日去安宁侯府,自然也是同样的用意。 简珞瑶虽然时常偷懒,不爱交际,不过跟安宁侯府却从来没生疏过,逢年过节,安宁侯府几个长辈生辰,她从不缺席。 来往的勤了,简珞瑶偶尔往安宁侯府跑,倒也不打眼。 当然更重要的是京里现在比简珞瑶更惹人注目的事多了去了,连一直很对她关注的安王妃和诚王妃,这回都顾不上关心简珞瑶有什么动作。 陈妃蒋妃升了妃位,安王诚王他们的身份自然也上去了。 自从圣旨一下来,安王府和诚王府这几日门庭若市,各种帖子贺礼络绎不绝。安王妃和诚王妃忙着应酬还来不及,腰板更是挺得笔直,如今陈妃蒋妃和淑妃之间的差距骤然缩短,他们自然不再觉得自己比淑妃母子矮多少,对于萧长风和简珞瑶,自然也没以前那般忌惮了。 虽说受到了冷落,简珞瑶倒也没往心上去,也是没这个闲情逸致。 圣旨一下来,紧随其后的便是封妃大典,一下子有三位晋升妃位,还有一位追封贵妃,场面自然很宏大。 虽然不是自己嫡亲婆婆的封妃大典,简珞瑶却也不能因此就松懈,跟着众人一丝不苟的参加了典礼。 夜间便是宴席了。 甭管众人心思如何,席上却是再和谐不过,众人言笑晏晏,高兴的就像是自个儿得了好处一样. 许是见大家伙热情高涨,圣人和太后面上也挂足了笑意。 宴席用到一半,圣人才恍然想起,搁了酒杯转头看向太后,笑道:“忘了同母后说,出巡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下月二十,母后可觉着合适?” 太后笑道:“哀家倒无所谓,就是这日子会不会赶了点?这才刚大封了后宫呢。” “这倒无妨,儿臣以为四五月春光正好,母后既能看到大好河山,这途中也冷热相宜。”圣人说罢,目光一转,看向正给萧重乾递吃食的萧长风,道,“老三前些年也是这个日子去的广州,你说说途中如何。” 萧长风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拱手道:“回父皇,南边与京城略有不同,以广州为例,七月份已经是炙热,再加上旅途奔波,那时若还在广州逗留,就怕皇祖母身子受不住。” 圣人点头,示意萧长风坐下,这才又把视线转回到太后身上:“此番长途跋涉,至少要两三个月,为了在盛夏之前回京,也只能仓促出行了。” 太后笑着点头,刚想说话,却被清脆的童音打断了。 “爹,爹!”萧重乾正扯着萧长风的袖子,嘟着嘴不满的叫唤。 已经一岁多的萧重乾,人名已经喊得非常利索了。 听到这声音,太后和圣人一时歇了谈事的心,一齐转头看过来,瞧着小家伙气嘟嘟的脸色,太后满脸宠溺的问:“哀家的乖宝,这是怎么了?” “回皇祖母,重乾想吃那道历下银丝鲊,王爷替他取来时耽搁了片刻,现下不高兴了呢。”简珞瑶说着拍了拍萧重乾的头,“真真是霸道,一刻也等不得。” 圣人却笑道:“皇家子孙,哪能没这点脾性?老三媳妇也别拘着孩子。” 简珞瑶心说不拘着他,就真要养成混世魔王了。不过到底是隔辈亲,平日也相处不多,距离产生美,简珞瑶也没跟圣人诉说小霸王的种种劣迹,乖巧的点了头:“父皇说得是。” 萧重乾却是个乖觉的,也不要历下银丝鲊了,盯上了太后和圣人跟前的席面,遂张开手朝着圣人喊道:“爷爷。” 虽说萧重乾现在喊人利索,却是个极有原则的boy,一开始学说话怎么称呼的,现在就算能喊了也不改口,圣人和太后倒也由着他去,并未有任何不悦。 听得萧重乾喊自己,圣人笑容更和悦了:“重乾喊爷爷作甚?” “他只是瞎闹腾,父皇不必理他便是。”萧长风说罢,回头看了萧重乾一眼,压低声音道,“别闹。” 萧重乾抿了抿唇,先前还亮晶晶的大眼睛,眼底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小脸上写满了委屈。但到底是没有哭闹。 只是这个可怜样儿,看得圣人和太后心疼,圣人瞪了萧长风一眼:“朕说了别拘着他,你倒是把朕的话当耳旁风了!” 萧长风也没想到,自个儿父皇对他们这些儿子素来冷淡,不说夸奖,责怪也少有,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父亲骂,竟然是为这个。 一时有些愣神,面上也难得的浮现出一丝尴尬。 太后已经在吩咐岑姑姑了:“重乾怕是在想哀家和皇帝,快把他接过来,可怜见的。” 皇后就坐在太后身侧,见太后抱了萧重乾在怀里逗弄着,也侧过身子去逗弄了会儿,直到萧重乾开始津津有味的吃起东西来,皇后才笑道:“既然出巡的日子定了,臣妾也有一事请教母后和万岁爷,这留下来替臣妾代理后宫的妹妹,臣妾还没有决断呢。” 这话一出,一众后妃脸色都有些变化,就连今日封妃大典的三位主角,都忍不住抿了抿唇,收起春风得意的神情,心下都有些紧张。 既然她们破例升了妃位,如今地位升高,自然也有替皇后代理后宫的权力。 太后慢条斯理的替萧重乾擦了擦吃脏的嘴角,才抬起头看了四周一圈,转头看向圣人:“皇帝什么意思?” 圣人摆手笑道:“后宫之事,自来母后和皇后做主,朕就不掺和了。” “也是,皇帝日理万机,这些小事就不劳你操心了。”太后满意的点头,又看向皇后,“皇后可有合适的人选?” 皇后听得圣人不插手此事,心里已有了决断,当即大大方方的笑道:“臣妾这儿确实有合适的人选,就不知道淑妃妹妹乐不乐意。” 淑妃正遥遥盯着自家孙子可爱的吃相,完全没想到这等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闻言愣了一下,旋即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自来惫懒,哪里当得起这等重任?” 其实哪里只淑妃意外,几乎满后宫妃嫔都惊讶于皇后的决定。 虽说皇后的劲敌是元贵妃,可出身高贵的淑妃也不容小觑,更何况睿王还是目前成年皇子中,唯一被圣人重用的皇子,淑妃的威胁只会更大。 皇后这般抬举淑妃,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某个可能,众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第160节 对淑妃一直忌惮颇深的元贵妃第一个出声。她茶杯一放,瓷杯碰撞出清脆的声音,紧接着是元贵妃自来高傲的声线:“臣妾一直以为皇后不偏不倚,这儿姐妹们都在,怎么就唯独偏心淑妃妹妹了?” “淑妃妹妹性子沉稳,也有威严,本宫不在也压得住,自然是接管宫务的不二人选。”皇后说罢顿了顿,旋即又道,“不过比起淑妃,贵妃妹妹的身份倒是更合适,只是本宫以为妹妹要随万岁爷出巡,如若不然,妹妹留下来替本宫分忧可好?” “哀家觉得可行,皇帝呢?” 太后都这么说了,圣人自然没有意见,当下就要点头。 元贵妃见状,忙换了笑容,陪笑道:“回太后娘娘,臣妾性子莽撞,当不起此等重任,还请太后收回成命。” 太后还真没打算让元贵妃留下来,元贵妃不放心圣人出巡,她还怕鞭长莫及,自个儿没在,元贵妃在宫里兴风作浪呢!闻言便点头道:“那元贵妃随行,淑妃留下来接管宫务,还有谁有意见?” 连元贵妃都铩羽而归了,众人自然不敢再作声,太后点了点头,又道:“这偌大的宫务,淑妃以前没有经验,一个人怕也忙不过来,你自个儿再选几个同你协理后宫的罢。” “还是太后娘娘考虑周到,臣妾这心里头正虚着呢。”淑妃虽说对这一任命深感意外,但也很快调整过来,扫视了一圈,便笑道,“陈妃妹妹和蒋妃妹妹,不只可否帮我这个忙?” 陈妃和蒋妃先还失望着,见太后和皇后都中意淑妃,想来定没她们什么事,没成想淑妃倒是心大,居然点了她们两个。 有这么好的机会,推出去才是傻子。她们不像元贵妃,从来就没得过圣宠,自然也没了期待。能跟着圣人出巡自然是荣耀,可是留下来协理宫务,却也是一等一的美差事,好处是瞧得见的。 陈妃和蒋妃对视一眼,沉不住气的蒋妃率先笑道:“难得淑妃姐姐不嫌弃妹妹笨手笨脚,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皇后见在眼里,旋即笑道:“那就这般说定了,本宫不在,这后宫之事,就劳烦三位妹妹操心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宴席散了,出宫的时候,安王和诚王当真是脚下生风,春风得意。 今儿是封妃大典,他们的母妃是主角,已经叫他们心头激动了,结果宴席结束,他们母妃又领了协理宫务的差事,虽然比不上淑妃,却也是意外之喜了。 安王妃和诚王妃随着各自丈夫的脚步,上马车的时候,安王妃还看了简珞瑶一眼,眼底隐隐有些扬眉吐气的意味。 简珞瑶回了安王妃一个笑容,才低下头来跟萧长风低声嘀咕:“大嫂这是怎么了,我又得罪她了?” 萧长风伸手扶了一把,把简珞瑶和她怀中的萧重乾送上了马车,才长腿一跨,也进了马车,低声道:“想是王妃受皇祖母重视,大嫂认为你抢了她长嫂的威风,如今扳回一城罢。” 简珞瑶哂笑一声:“我还以为二嫂会更沉不住气呢。” 萧长风笑了笑,伸手把萧重乾抱到自己怀里:“这小子睡得沉,我来抱罢。” 索性是在马车里头,也没人瞧见,简珞瑶任由萧长风把人抱了过去。 不过足足过了半个月,喝了安王纳侧妃的喜酒后,简珞瑶才知道自己“冤枉”安王妃了。 安王妃当初在宫门口看她的眼神,并非只有扳回一城的得意,还有一个原因,她又怀孕了。 好巧不巧,安王妃的喜脉,在安王纳侧妃的这一日被诊断出来,简珞瑶自然跟着众人一道恭喜安王妃夫妻双喜临门,只是不知西苑的新进门的侧妃作何感想。 安王妃怀孕的消息,除了陈妃和安王母子欣喜若狂,旁的人倒没有过多在意,都在准备着随圣人南巡。 太后和皇后还是重视安王妃这一胎的,在她入宫请安的时候,都叮嘱了一遍,太后道:“你现在身子不稳,这南巡旅途跋涉,就别去受这个罪了,把身子养好,以后出巡的机会有的是。” 是的,南巡的随行名单早就出来了,安王赫然在列,当初满心以为自己能留下来监国的安王委实失落了一阵,当然值得安慰的是,他那些兄弟们,一个都没有留下来监国。 担此重任的是王叔康王。 因为兄弟们谁也没得到这好处,几位王爷失落几日,便很快调整过来,一心准备南巡事宜,争取在途中多与圣人相处,刷刷存在感。 原本安王随巡,安王妃也该跟着去的,不过怀了孕自然特殊处理,安王妃不是没有失落,但是听得太后这般和颜悦色的叮嘱,心下也舒坦许多,温声回道:“皇祖母说得是,幸好侧妃妹妹进门了,有她在路上照顾王爷,孙媳妇心里头也放心许多。” 安王妃说着,还隐晦的看了简珞瑶一眼。心道她这般贤惠大度,简氏却一个妾室都不给睿王纳,太后自然知道谁比较好。 却不想太后好似没听出安王妃的意有所指,只笑道:“老大那么大个人呢,还能照顾不了自己不成?你就安下这颗心,啥也别管,只管养身子。” 安王妃心下失望,也只能乖巧的点头。 日子不急不慢的过着,终于到了出巡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番外是为了赶榜单加的,无责任番外,有些仓促,也没有大纲,如果你们要我补完,那也只能尽力而为了,如果没要求的话,就先放那儿,等这文完结以后,那一章就放正式番外,所以买了也不吃亏,么么哒 ☆、第121章 03.15 出巡这一日,场面壮观。 御驾出巡,太后皇后和众妃随行,众皇子和公主及其各自家眷囊括在内,单是这一家子就一大串了。圣人还点了亲信大臣随行,大臣自然也有家眷跟着,各家的马车都能排成一条看不到尾的长龙。 还有御林军护卫,穿着整齐的铠甲,骑着骏马,跟在马车两旁。 后面还跟了一大串相送的文武百官和寻常百姓。 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出了城,千里相送的人们也在城门口止了步,队伍行驶的速度加快,简珞瑶这才让郑嬷嬷放了车帘:“外头风沙大,仔细别吹进来了。” “还是姑娘考虑周到。”郑嬷嬷应声放了车帘,却遮不住春日暖阳。 简珞瑶想到出城时壮观的场面,忍不住感叹道:“嫁给王爷这么多年,像今日这般的场面,还是第一次瞧见。” “可不是呢。”郑嬷嬷也笑了,“万岁爷勤政爱民,鲜少出京,像今日这么大场面的南巡,也是当今登基后头一遭,隔了几十年,百姓能不激动吗。” 简珞瑶这里跟郑嬷嬷聊着,萧重乾却不高兴了,他原是坐着特制的小椅子上,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竟然站起了身子,颤颤巍巍的扶着椅子。 红云见状,忙伸了手要去扶。 简珞瑶却挥了挥手:“无妨,让他自个儿活动罢,车里铺了地毯,也磕碰不到哪儿。” 红云只得把手收了回来,几人一时都停了讨论,目光专注的看着萧重乾。 萧重乾年纪小,却颇有大将之风,被这么多双眼睛紧紧盯着,仍是淡定从容,朝旁边旁迈开了步子。 简珞瑶虽然不知道他真正想干什么,但也看得出小家伙的目标是车窗,这才递了手过去虚扶着,就怕马车一个颠簸,他这小身板指不定都被撞到车外去。 萧重乾没用到简珞瑶真扶,自个儿紧紧靠着车壁,一只小胖手抓着窗舷,另一只手毫不迟疑的掀开了帘子,看着外边的护卫就开始兴奋的摆手。 简珞瑶怕他站不稳,还是挪了身子过去,扶着小家伙的腰,小家伙立刻回头冲她笑:“娘,马,马!” “好,是马。” 许是简珞瑶没明白他的意思,萧重乾又指了指马,冲简珞瑶喊道:“驾驾!” 看着小家伙一脸激动的样子,简珞瑶了然的笑道:“想去骑马?” 萧重乾还来得及点头,就听到他娘应付的声音:“乖,现在你还骑不了,看看就好。” 小男孩天生就有冒险精神,对简珞瑶的敷衍自然不满,倒也没哭闹,只是不停的把一匹匹骏马指给简珞瑶,嘴里也不停地念叨:“马马驾!驾驾!” “你不累啊?”简珞瑶无奈的掐了掐他的小胖脸,“行了,马自个儿会跑,用不着你在这儿凑热闹,再喊下去,仔细嗓子疼。” 萧重乾哪里听得懂这些道理,没达到目标,自然不停的唠叨,偏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特无辜。 见他这个懵懂的样儿,简珞瑶除了跟他讲道理,也舍不得发火,最后只能无奈的道:“好,别叫了,等你爹闲下来,叫他带你去骑马。” 萧重乾听到萧长风的名字,眨了眨眼睛,总算不在喊“驾驾”了,开始喊爹。 他也知道他爹在外边,小身子探了出去,甭管有没有见到萧长风,扯开嗓子就喊。 简珞瑶只得哄道:“你爹在最前头呢,隔得这么远,哪里听得见你的声音,快别浪费力气了。” 萧重乾的不屈不饶,最后竟然还真把萧长风喊过来了。 萧长风跟随出巡,却不是单纯的享受,他领了护驾的职责,虽然不是御林军的一员,不过还是换上了统一的制服。 看着一身笔挺铠甲、显得英挺非凡的萧长风,简珞瑶还真有些诧异:“隔得这么远还能听见你儿子的声音,心有灵犀一点通?” 萧重乾是实打实的激动了,朝萧长风张开手,“爹爹,要驾驾!” “别闹,你爹现在有正事,等忙完再带你驾好不好?” 萧长风却笑道:“无妨。”一面朝萧重乾张开手,小家伙使出牛力气扑过去,萧长风单手夹着他到身前坐下,才对简珞瑶解释道:“前头父皇和皇祖母都听见重乾的声音,叫我带他过去坐坐呢。” 正在萧长风跟简珞瑶说话的时候,萧重乾毫不含糊,扯了缰绳,中气十足的喊道:“驾驾!” 简珞瑶忍不住笑出了声,摆摆手道:“快带了他过去罢,别叫父皇和皇祖母他们久等了。” 目送着萧长风策马带着萧重乾离开,简珞瑶这才收回目光,笑道:“混世魔王总算不在了,咱们来玩几把斗地主罢。” 郑嬷嬷摇头笑道:“奴婢在车里晃得头晕眼花,可认不得牌,叫红云和白露陪姑娘玩罢。” “原是想留了嬷嬷在府里坐镇,也免得受这趟长途跋涉的罪,偏嬷嬷自个儿闲不住。” 郑嬷嬷感慨道:“奴婢先在还走得动,再过两年,就算想跟着姑娘出来,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也是,此行路过江南,指不定还能回嬷嬷的老家瞧瞧,往后未准有这机会。” 郑嬷嬷是随郑氏嫁到京城的,她的老家也在江南,听到简珞瑶这话,郑嬷嬷弯唇笑了笑:“什么老不老家的,奴婢能在瞧一眼江南风光,就心满意足了。” 简珞瑶点头笑道:“趁重乾还没回来,嬷嬷先靠着车睡会儿罢。” 白露抿了抿唇:“小主子一个人过去,王爷有事想必也照拂不到,姑娘倒是半点不担心呢。” 事实上简珞瑶还真没什么好担心的,萧重乾虽然有熊脾气,但是一般并不爱哭闹,找对方法还是可以哄的。 再说就算他真的哭闹了,一个一岁零三个月的孩子,太后和圣人还真要治他个不敬之罪不成? 太后和圣人对他连这点包容都没有的话,根本不会听见萧重乾的声音就让萧长风把人抱过去了。 当然期待萧重乾真惹恼了圣人和太后的人,还是不少的。 中途休息的时候,诚王妃就抱了明瑜过来,借交流孩子之名,旁敲侧击的打探圣人他们叫萧重乾过去做什么。 简珞瑶笑道:“父皇和皇祖母自然有他们的用意。” 诚王妃没打听到想知道的消息,心里本就不是滋味,当即抿了抿唇,不乏讽刺的道:“弟妹倒是心宽,皇长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罢?弟妹就不担心?” 简珞瑶淡淡的道:“重乾去的是父皇他们那儿,我有甚可担心的。” 简珞瑶越是滴水不漏,诚王妃越不是滋味,忍不住又讽刺道:“弟妹说的也是,皇长孙自来会讨人喜欢,父皇他们见了欢喜还来不及呢。” “二嫂说笑了。”简珞瑶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这旅途漫长,父皇和皇祖母难免乏味,让重乾过去陪着,也能逗个乐,二嫂怎么不把明瑜也送过去?” 诚王妃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简氏这是在嘲笑她的明瑜不得上头喜爱呢! 其实简珞瑶也不想大人间的机锋,牵扯到小孩子身上,若不是诚王妃得寸进尺,她也不会这么尖锐的回应,不过现在见诚王妃面色僵硬,她也没说什么,低下头去逗被奶嬷嬷抱着的明瑜。 诚王妃调整了情绪,扫视了睿王府的马车一眼,半真半假的关切道:“弟妹还担心皇祖母和父皇旅途乏味,我看弟妹这车里倒真真是冷清的,没有皇长孙在旁边,恐怕更乏味罢?” 诚王府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简珞瑶闻言往那边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道:“说到这个,我倒是真羡慕二嫂车里的热闹,摸牌都不怕凑不齐伴儿呢!” 诚王妃下意识顺着简珞瑶的目光看过去,自家王爷两个新收的通房丫鬟,正探着头四处张望,年轻水灵的脸上,写满了清纯靓丽。诚王妃当下抿起了嘴,心里怪她们上不得台面,对简氏的讽刺更是气恼。 虽然这个话题是她先起的,但是对方善妒不知悔改,竟然还有脸嘲笑自个儿,诚王妃更是不悦,勉强维持了笑意,硬邦邦的道:“弟妹真要羡慕,自然也可以张罗着,这些原就是咱们当妻子该做的事。” 简珞瑶也没想到诚王妃这么耿直,当着她的面就说教起来了,便也收了笑意,不咸不淡的道:“二嫂知道,我自来是个惫懒的,真要太热闹了,恐怕吵得头疼。” 说罢顿了顿,又不乏讽刺的添了一句:“还是要谢谢二嫂的关心,要不说二嫂面面俱到呢,不仅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能惠及妯娌,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161节 ☆、第122章 03.15 不管诚王妃心里头怎么不是滋味,嘴上怎么酸,萧重乾算是在圣人和太后的马车里扎根了。 就像简珞瑶猜的那样,这旅途乏味,虽然偶尔遇到了极好的风景,无论是圣人还是太后,都有权利让队伍停下来好好欣。 但大多数时辰,仍是在车里度过的。 于是这单调而乏味的旅途中,年纪不大、胆子不小,什么都敢说,想做的事都敢做的萧重乾,变成了最好的调剂。 便即便太后和圣人身旁都少不了凑趣的人,但都比不上萧重乾带给他们的乐趣。 当然若只是萧重乾受宠,也就罢了,一个小小的孩子,走路都走不稳,还构不成威胁,更受宠的六皇子,还在圣人车里头呢——萧重乾年纪小精力不大,大部分时辰都在睡觉,每日兴致高的也就几个时辰,还有太后要跟圣人抢,真比起来,两个萧重乾,都不比不上六皇子在圣人跟前待的时间长。 可萧重乾自己还成不了气候,他有爹啊! 这回虽说几个成年皇子都跟着圣人来出巡了,一视同仁,监国的好事没落到任何一个人头上,让几位王爷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偏偏临到出行的时候,圣人不知道哪根筋忽然不对了,毫无预兆的宣布让萧长风负责出行安危! 要知道,这回出巡的护卫队,可都是御林军,就是圣人的亲兵!圣人临时让萧长风负责,岂不是叫御林军听令于萧长风? 即便只是一次出巡,圣人并没有把萧长风往这里头安排的意思,可萧长风不是省油的灯,他要是趁此机会在御林军里头打通了关系,手上就多了一个砝码! 更何况他此次若能表现得好,便更入了圣人的眼,后患无穷。 因着这个,众人对萧长风已经心生警惕了,不然诚王妃也不会那么沉不住气。 可他们再没想到,对方竟还能借着圣人宠爱皇长孙的关系,时常出入圣人的马车,大大增加了与圣人相处的机会。 六皇子再令人忌惮,只要圣人没表现出要扶他上位的意思,他们都有自信争上一争。可萧长风有谋算有背景,他若再得了圣人的宠信,后果才不堪设想。 那怎么行? 谁也不想出来一趟,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反而成全了萧长风。 可圣人的意志,却不是他们着急就能被动摇的。 且不单单萧长风沾着萧重乾的光,简珞瑶也这儿也跟着沾了。 太后宠爱萧重乾,对简珞瑶也一直亲昵有加,叫人抱萧重乾去她车里的时候,便经常顺带叫上简珞瑶也过去。 简珞瑶性子好会逗趣,上了太后的车,太后断没有中途叫她下去的理儿,一待便是大半日。 皇后在旅行途中,也不像在宫里,有那么多宫务要打理,清闲得很,便一心为太后排解烦忧,这一路上多是她与简珞瑶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照顾太后。 偏简珞瑶夫妻借着儿子的光得了宠,还一路被圣人和太后念叨着有孝心,叫其他皇子跟着他们夫妻学学,其他人面上笑吟吟的应着,心里委实不是滋味。 就在这样的暗潮涌动下,广州到了。 广州知府领着属官和当地百姓,浩浩荡荡跪了一地,从城门口开始把人迎进了城内。 一路上类似的情形见得多了,简珞瑶眼睛眨都不抬的,给萧重乾整理了衣裳,又耐心的叮嘱道:“下了车记得给皇爷爷、□□母和皇祖母请安,知道了吗?” 萧重乾的话还说不利索,睁着水晶葡萄般的大眼睛笑道:“请安安。” “真乖。”简珞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待车停了,才抱了萧重乾,被郑嬷嬷和红云等人扶着下了车。 太后已经下来了,正站在圣人和皇后旁边,接受广州地方官和百姓的跪拜,见了他们母子下来,立即笑道:“重乾倒是好性子,这一下车,又精神抖擞呢。” “皇祖母也知道,他就是个爱热闹的,外头人这么多,他能不兴奋吗?” 萧重乾也不知是不是记得简珞瑶的叮嘱,朝太后张开手开心的喊道:“祖祖!祖祖!” 听见小孙子正在兴头上的语气,圣人也止了话,往萧重乾这里瞅了一眼,笑道:“重乾又在乐啥呢?” 从京城到广州,他们都是一路游山玩水,悠哉悠哉的走来,这一段路便走了月余。 这个月,圣人和萧重乾也是朝夕相对,相处的时间比以前加起来还多,祖孙间的感情自然也突飞猛进,圣人已经非常清楚的了解到,他这个皇长孙就是个十足的乐天派,每天顶着张甜蜜蜜的笑脸。 他是真不知道这小子一天到晚都在高兴个什么劲,跟寻常爱哭爱闹的小孩还真不一样。 当然圣人心里也不是没有自得,就是要特殊才好,别人家的孩子,哪里配跟他的长孙相比! 广州知府就是个人精,圣人不过随口一问,他便已经琢磨出来,皇长孙恐怕比他预料的还要受宠,当下逮着萧重乾恭维了一阵。 圣人心里自得,嘴上还要谦虚道:“爱卿过奖了,他小人儿还不知事,本性使然罢了。”虽是谦虚,捻须的动作却将他的心情表露无遗。 太后笑看了圣人一眼,才对岑姑姑道:“去把哀家的萧重乾抱过来,可怜见的,定是想哀家了。” “可不是,皇长孙跟主子您亲着呢,一眼不就就要寻。”岑姑姑一面笑着,一面麻利的往简珞瑶那边走去。 广州知府见状,又夸上了,这回夸萧重乾聪明有孝心,还把圣人方才那句“天性使然”用上,表明皇长孙天性就这般孝顺。 这番话说得圣人和太后都笑眯眯的,心里一阵舒爽。 本朝有个皇帝爱出巡,在位几十年内,长长短短的出巡,也有过十几二十次了,底下的人揣摩圣意,修了不少行宫,广州就有一座。这次圣人出巡,提前这般久打了招呼的,返修是少不得的。 众人一走进去,便瞧见焕然一新的行宫,虽然比不上京里,但也足够让人精神一振了。 虽说圣人出巡,肯定让大家受不了委屈,这一路上也是最高标准的接待,可毕竟是出门在外,旅途漫长,这些人一个个平日都是养尊处优,多少有点不适应。 就拿住宿来说。走一路走来花了三十多日,便在外边住了三十多个晚上,哪来那么好的运气,每回都赶得上行宫住? 好一些的住知府知州等的地方长官的府邸,换了更小的地儿留宿,知县府上还真挤不下这么庞大的队伍。 当地知县府上招待不下,证明知县守本分,没有仗着山高皇帝远,随意扩建府邸,圣人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大手一挥,那就挤客栈罢。 可这知州知府的府邸,都叫这群人觉得寒酸了,小县城的客栈,条件还未必有那些地儿好! 所以众人也算是一路吃了些苦头来的,这会儿见了处处打理精致的行宫,还真有些宾至如归的亲切感了,连宠辱不惊的圣人,都冲广州知府微微颔首,道:“做得不错,爱卿有心了。”可见心里还是受用的。 这儿行宫大,简珞瑶一家人分了个单独的院落,这时节院里鲜花盛放,简珞瑶抱着萧重乾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对郑嬷嬷笑道:“还好这小子睡着了,不然见了这么漂亮的花园,又要辣手摧花了。” 萧重乾跟着大人坐马车颠簸,大人都有些受不住,他小孩子更是辛苦,在车上便是睡了,也被颠得并不安稳,所以下车后被岑姑姑抱了过去,便在圣人和太后他们的逗弄下,宠辱不惊的趴在岑姑姑怀里睡着了。 不然以太后的性子,还真舍不得这么早把萧重乾放回来。 白露瞧了眼呼呼大睡的萧重乾,笑道:“姑娘这话可不对了,小主子现在睡着,迟早要醒的啊。” 简珞瑶回头瞥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不过说完又撑不住自己笑开了,想到自家院子里糟了摧残的花。 简珞瑶还好些,虽然生在书香门第,却没那么多风雅的爱好,对花的欣赏,也仅限于“这个真漂亮”“这个闻着好香”。 萧长风却实实在在是个雅人,竟然喜欢兰花。 简千珝广交朋友,也多是些风雅之辈,知道妹夫有这爱好,倒是不声不响的托朋友从南方寻了许多珍贵的兰花回来。 萧长风视如珍宝,叫人种在院中,管家为此特意寻了精通此道的花匠进府,花匠精心侍弄了一年,终于在今年三月里,院中的兰花开了花。 一切多很美好,只有一点,萧重乾没有顾虑到,管家当初来问他,兰花要种在哪个院子里。 萧长风当时想,书房那个院子,几乎都成摆设了,他不爱把宫务带回府处理,就算带回来了,也多是在湘兰院的书房,外院那个书房,只偶尔用来招待同僚和门客。 可萧长风自来小心,圣人还没有立太子的念想,他也不急着过早暴露自己的心思,还想在圣人跟前当一个没多大心思的儿子,真要有事和智囊团商议,也多是寻了个由头在外边聚,更没有什么大臣是需要单独在书房招待的了。 萧长风心思一转,便让管家直接把花种在湘兰院了。 管家也不意外,虽说湘兰院是王妃的院子,可府里除了王妃,又没别的女眷,王爷更是把湘兰院当自个儿院子,回了府第一件事便是去湘兰院。所以王爷稀罕的这兰花,不种湘兰院还能种哪儿? 偏谁也没想到,湘兰院多了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萧重乾精力充沛,也算是四肢发达的小朋友,他这个年纪,就学会跑了,虽然跑的不稳当,但每日都精力无限的领着一干仆妇小厮,往院子里跑去。 简珞瑶知道萧长风的野心,自然也替儿子想过。 倘若萧长风成了事,萧重乾怎么说也得是继承人,宁愿把他性子养得霸道一点,也不能拘在旁边,教得小气又扭捏,那才是毁了这孩子。 简珞瑶便没有拦着,只管让萧重乾在院子里疯,稍不留意,刚院里刚绽放的兰花,便遭了毒手。简珞瑶还记得萧长风回来时,看到那丛兰花的惨状,脸上的难以接受的表情,就跟死了老婆一样的忧伤。 那也是萧重乾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他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扒开屁股胖揍。 这让自来霸道的萧重乾也挺难以接受的,平日里只要他爹一回来,就喜欢甜甜蜜蜜的黏上去的萧重乾,这一回足足生了四五天的气。后来还是萧长风按捺不住,想叫人买了玩具哄他。萧重乾这才跟他爹和好如初。 当然也不能说萧重乾这一顿打就白挨了,也有改正的地方,至少他再祸害花时,也只是祸害花骨朵,并没有对人家“赶尽杀绝”,也算是厚道了。 当然辣手摧花的爱好,小家伙发扬光大的趋势。 简珞瑶说到萧长风辣手摧花,郑嬷嬷和几个丫鬟也想到那一幕,都跟着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郑嬷嬷才对简珞瑶道:“姑娘放下小主子罢了,奴婢叫人去打水来,红云和白露伺候的小主子换洗,奴婢伺候姑娘,早点收拾妥当,您跟小主子趁着用晚膳之前,先睡一会儿。” “嬷嬷这么说我倒真有些困了。”简珞瑶点点头,想了想又叮嘱道,“叫他们把王爷的水一道备着,指不定王爷也要回来清洗的。” 简珞瑶洗了澡,便搂着儿子在舒适的大床上睡着了。 她也是累得狠了,怀中的人什么时候换了一个也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趴在萧重乾胸膛口。 简珞瑶愣了一下,忙抬头寻萧重乾的身影,一只大手就揽上了简珞瑶的背,轻轻拍抚着,笑道:“王妃睡得沉,怕压着重乾,我便让郑嬷嬷和红云抱了他去隔壁睡。” 简珞瑶这才放了心,回头看向萧长风,也不知这一觉睡得如何,对方眼底的青黑反倒更明显了,简珞瑶便有些自责:“我吵醒王爷了?” 萧长风摇头,看了眼天色道:“就算王妃不醒,他们也该来唤了。” “什么时辰了,晚膳竟用得这般早?” 萧长风笑道:“王妃忘了?这是广州,天黑得晚。” 简珞瑶这才想起来,点了点头,太后近两年重养生,太医说一日三餐要定时定量,所以虽然广州天黑得晚,可太后该是什么时辰用膳,还是什么时辰用膳。 刚想到这儿,郑嬷嬷果然来到门口唤了:“王爷,王妃,已经酉时初了,可要起来?” 简珞瑶让了人进来,便和萧长风一道下了床,一面被服侍着洗漱,一面问:“重乾醒了吗?” 郑嬷嬷回道:“小主子睡得香,红云喊他起来有些不高兴,红云正哄着呢。” 简珞瑶点头笑道:“那小子只要不哭,便能哄得过来。” 虽然说萧重乾不爱哭闹,可小孩子哪里真有从不哭闹的? 要简珞瑶说,越是不哭闹的孩子,一哭闹起来越是让人头疼,萧重乾哭起来,可不仅仅是让他如愿就能哄得住的了。 郑嬷嬷听得懂简珞瑶的言外之意,便笑道:“瞧王妃说得,咱们小主子懂事着呢。” 简珞瑶抿唇笑了笑,没说话。 萧长风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对她道:“对了,去了皇祖母那儿,还要王妃麻烦一道皇祖母,叫她老人家明儿帮忙照顾一下重乾。” 简珞瑶闻言挑眉,回头看向萧长风,笑道:“王爷好端端,叫皇祖母照顾重乾作甚?” 萧长风笑道:“王妃明儿不想随我出去逛逛广州城?” 第162节 简珞瑶眼睛一亮,旋即又问:“王爷明儿确定走得开?父皇那儿没事要吩咐你?” 圣人这一路上,用萧长风算是用顺手了,如今萧长风不单单是护卫这么简单,还要负责陪圣人吃喝玩,几乎是贴身照顾。 “父皇明儿要接见广州知府等大人,答应了明儿让我松泛一日。” 简珞瑶欣喜又甜蜜,萧长风一有空闲,想得便是陪自己出去逛,她自然是受用的,只是女人有了孩子,多少顾虑得多一些,便是简珞瑶自认为这么有情调的,也忍不住道:“真的不带上重乾?难得出来一趟,咱们还没一家三口单独出去逛过呢。” 萧长风摇头道:“父皇觉得广州气候宜人,打算在此多逗留几日,以后还有机会。” 简珞瑶性子洒脱,萧长风都这么说了,当下也没顾虑,点头道:“行,待会儿用了饭,我便托皇祖母明日辛苦一天,帮咱们照顾这小魔王。” 郑嬷嬷见了自家姑娘和王爷感情好,这都成亲几年了,儿子也生了,王爷待姑娘还如新婚时一般,心里只会更高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虽说王爷和姑娘商议让太后娘娘“辛苦”一日,可她时常跟着姑娘入宫请安,还能不知道太后娘娘多稀罕小主子?只怕恨不得小主子一直待在她哪儿呢,哪会有不乐意的? 再说了,有她和红云在旁边照顾,也累不着太后。 思及此,郑嬷嬷也笑道:“王爷和王妃放心,只管在外边好好逛逛,奴婢定看好小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宝宝又换了个地方,现在在北海,吃不了海鲜鱼类的渣渣,在这么个到处都是海鲜大排档的城市被虐成狗了…… ☆、第123章 03.15 用过晚膳,在陪着太后喝茶聊天的时候,简珞瑶便说了请她明日帮忙照顾萧重乾的事。 太后正靠着椅子,舒服的享受着简珞瑶的按摩,闻言把头一转,就瞪了简珞瑶一眼,骂道:“哀家说你今儿这么这般乖觉,忙前忙后,还当你知道孝顺哀家了,原来是有求于人。” 简珞瑶脸皮厚,笑眯眯的道:“瞧皇祖母说得,孙媳妇无求于您的时候,不也照样孝顺您吗,就这一回,您别把孙媳妇对您的孝心都抹掉了啊。” “还孝心呢,也就你自个儿好意思,天天把这个挂在嘴边。” “不多念几遍,等下您老人家又给忘了。” 太后被简珞瑶的不要脸给打败了,到底绷不住笑出了声。 皇后正抱了萧重乾在逗弄,闻言也凑趣道:“老三家的这话说得没错,敬孝心就是敬孝心,有啥不可说的?” “和着哀家还错怪你了。”太后又看了简珞瑶一眼,摆摆手道,“行了,这目的也说出来了,表现也该告一段落了。” 简珞瑶见着太后的脸色,虽然没明说同意,却也知道她答应了,如今不过是绷着脸打趣自个儿,当下笑道:“孙媳妇就不,皇祖母今儿不答应孙媳妇,孙媳妇就一直给您捏下去。” “你绕了哀家罢,你不累,哀家还疼呢。”太后说着拍了拍简珞瑶的手。 简珞瑶见好就收,这才福身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坐。 太后又问了:“这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没空照顾重乾,你明儿要上哪去?” 简珞瑶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道:“好不容易来一趟广州,听闻这街上热闹着呢,孙媳妇也帮皇祖母去淘几件舶来品,过几年开了海禁,这些物什就不值钱了。” 圣人在进广州的时候,就说过有意要开海禁,也没避着她们这些女眷,可见这事十有八/九能成,简珞瑶这么说,众人倒也都能理解。 “当哀家缺你这点东西呢。”太后虽是这么说,眼底却带了一丝笑意,可见心里还是受用的,只是又问道,“是老三说的罢?他明儿没事干?” 简珞瑶还没来得及回话,皇后忽然笑道:“臣妾想起来了,今儿下午万岁爷就说了,明日他要召见广州的大臣,恐怕没功夫过来陪母后,叫臣妾好好陪您解闷。” “那敢情好,皇祖母和母后也一道去逛逛?” 皇后还没说话,太后已经摆手了,悠悠的道:“哀家可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折腾不动了,你们自个儿去罢。” 皇后点头道:“母后说得是,明儿大家都得了闲,你们几个也出去好好逛逛,这儿有本宫陪着太后,大可不必担心。” 太后看着皇后怀中径自吐着泡泡的萧重乾,笑眯眯的加了一句,“还有哀家的开心果呢。” 诚王妃原想着太后和皇后都还惦记着她们,没有厚此薄彼,心里便有些安慰,此时却又见太后眼里只有萧重乾,对她的明瑜好似没瞧见一样——虽然她因着明瑜赶路受了累,便把她放在屋里歇着,没带过来,可作为长辈,一句问候都没有,是不是太冷漠了 诚王妃心里又不舒坦起来,便看了简珞瑶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三弟妹倒是好兴致,这能出门逛,连皇长孙都不肯带了?我们家明瑜倒是喜欢凑这热闹,明儿我可要带她好好看看。” 对于诚王妃三不五时的讽刺,简珞瑶虽然不爱挑事,却也从没吃亏过,当下并不含糊,也似笑非笑的看了诚王妃一眼,笑道:“处了这么多年,倒不知二嫂还是个心急的?我们王爷说了,父皇准备在广州逗留数日,以后带他出去玩的机会还多着呢,小孩子刚长途跋涉,还是让他先好好歇几日。” 简珞瑶说到这还没完,又轻飘飘的加了一句:“也不知二嫂在着什么急。” 这话说得就有点过分了,诚王妃何止是被下了脸子,简直就是下不来台,脸上青红白紫一片,煞是精彩。 平王妃和明王妃已经垂下了头,往常这几个嫂子交锋,她们就不爱凑热闹,今日就更凑不起这个热闹了。 不止如此,两人心里头对简珞瑶更多了一丝忌惮。 她们往常还觉得简氏笑眯眯的,很好说话的样子。平日里几个妯娌交锋,也多是陈氏和路氏先挑起来的事端,简氏似是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原则,和看起来最温和的大嫂陈氏起来,其实简氏才最温和好相处,因此她们在简氏跟前,倒还真少了对陈氏路氏的小心谨慎。 万没想到,简氏也有这么不留情面的一日,当着皇后和太后的面,毫不掩饰的讽刺路氏多管闲事。 恐怕二嫂路氏也没想到简氏也有这么言辞犀利的一日,这不一时也慌了手脚。甭管太后和皇后怪不怪罪简氏,路氏这个脸是丢定了。 简珞瑶其实是烦透了诚王妃,自从出发开始,诚王妃一路上就对她不是鼻子不是脸的,甭管她要做什么,对方总能跳出来开嘲讽,当着太后和皇后的面也这样,给脸都不要脸了,她还要帮对方粉饰太平不成? 况且几个成年皇子间的争夺,从南巡开始已经显出端倪了。萧长风一开始是得了好,可安王和诚王努力了一路,也不是全无收获。现在三兄弟间关系已经呈现紧张,撕破脸是迟早的事,她也没必要好声气的哄着诚王妃。 不过简珞瑶这爪子是太后跟前亮的,作为长辈,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太后不轻不重的骂了简珞瑶一句:“怎么说话呢,都当娘的人了,嘴上还这般没个轻重!” 简珞瑶忙陪笑道:“孙媳妇一时情急,没经过脑子说话,还望皇祖母见谅。” “跟哀家说道歉没用,你得跟你二嫂道个歉。” 简珞瑶不想辜负太后的用心,立时转了头,对诚王妃笑道:“二嫂,我一时不小心,并非有意冒犯,还望二嫂不要放在心上。” 诚王妃只是定定的看着简珞瑶,一言不发,心里正在冷笑。她真真是小瞧了这简氏,平日不声不响的,哪里知道是这么能屈能伸的主儿,刚讽刺完她,转头又换上一张堪称真诚的笑脸,变脸还真快呢。 她倒要看看,自个儿不接话,简氏这场戏还如何演下去! 却不想太后对也不答应,见诚王府迟迟不言,太后便笑道:“老二家的,你三弟妹确实不小心过了,哀家已经替你教训了她,这事便翻篇了罢,毕竟是一家人,又是当嫂子的,你也别介意。” 诚王妃闻言,手心里一片冰凉。 她今日这个脸确实是丢定了,可简氏出言不逊,也是不争的事实,至少能得个两败俱伤。 然而太后这话的意思,对于简氏的出言不逊,归结于不小心,还要翻篇,以后谁也不许提此事。偏对她的事却只字不提,摆明了在护着简氏。 她这回是既丢了里子,又没了面子。 在这个关键时刻,诚王妃心里倒是清明了,虽然悔不当初,早知道简氏这么狠辣,她就不嘴贱了。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她现在更心寒的是太后的态度。都是孙媳妇,她的确嘴贱先撩,可简氏如此出言不逊,针对的还是当嫂子的她,简氏的过错其实更多,但太后偏偏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着简氏。 诚王妃心里再不甘愿,也只能在太后的目光下,对简珞瑶表达了宽容。 太后这才满意的挥了挥手:“行了,你们明儿都出去,都回去休息罢。” 简珞瑶从皇后怀中接过了萧重乾,皇后看着她们出去的背影,才对太后笑道:“臣妾瞧着老三和老三媳妇成亲这么多年,还如胶似漆着呢,照这样儿,恐怕过不了多久,又要给您添曾孙了。” “是你还想抱孙子了罢?”太后笑睨了皇后一眼,悠悠的道,“老大家的肚子,等咱们回去也要大了,有得让你抱。” 皇后笑盈盈的点头,心思却有些复杂,忍不住琢磨太后这话的意思,难道又看好安王了? 太后也没看皇后若有所思的神情,意味深长的继续道:“至于老三家,重乾这孩子聪慧,皇帝都跟哀家说了,好好教养着,日后必成大器。所以哀家想着,还是叫他们夫妻先把心思放在重乾身上,索性皇家有后了,也不必紧着他们夫妻继续生。” “还是母后万岁爷想得长远。”皇后附和道,“咱们皇家的孩子,可不比旁的人家,各个龙章凤姿,确实得好好教着,不能埋没了这天分。” 太后笑眯眯的点头,皇后也跟着笑,心里却在想幸好她早有准备,把注下在了睿王身上,瞧太后和万岁爷这商量的意思,对太子教育的看重也不过如此了罢。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不知道自己请太后帮个忙,竟还惹出了这样一番话。 翌日一早,她起来收拾好,又亲自给萧重乾打理好。 夫妻俩抱着小家伙叮嘱了一通,萧重乾倒也不扭捏,说通了在太后那里待着,就催着简珞瑶送他过去了,萧长风不由拍了拍他肉嘟嘟的屁股:“好小子,就是大气。” 萧重乾回身,反手搂住萧长风的脖子,笑呵呵的道:“爹爹,举高高。” 简珞瑶索性把他放到萧长风怀里:“你们父子俩好好亲香亲香罢。” 虽然早早收拾好了,简珞瑶和萧长风仍是用过了早膳,才把萧重乾送到太后那儿去。 太后倒是起得早,已经在花园里散步了,远远瞧着一家三口过来,立时停了脚步,笑眯眯站在原地等着。 萧重乾也夸张,一溜烟从萧长风怀里滑下来,小短腿刚着地,就急冲冲往太后那边跑去,一边跑一面叫唤,那小样儿,跟多少年没相见一样。 一眨眼,太后已经把小家伙抱了满怀,搂在怀里揉搓。 腻歪了好一阵,太后才抬头看向简珞瑶和萧长风,摆手笑道:“哀家知道你们急着出去,也不废话了,早去早回罢,别叫重乾等你们太久。” 太后是半蹲着身子,萧重乾现在越长越大,太后已经抱不动他,只是这样搂着。萧重乾便腻在太后怀里,小手揽着她的脖子,仰着甜蜜蜜的小脸,冲简珞瑶和萧长风说再见,一点都不留恋。 简珞瑶和萧长风也不含糊,直接出了行宫,这个时间街上正热闹着。 简珞瑶从小在京城生活,自嫁人后每逢五日入宫请安,路过长街,都能听到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南边这里的市场,倒没有京城那么热闹,照样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吆喝声不大,只冲着路过的喊两声,带着南方的婉约,呈现的是不一样的生活气息。 夫妻俩就这样在长街慢悠悠的穿行,他们没带多少下人,萧长风的侍从永福和六安,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长顺和白露则有眼色的落后了他们好多步,远远跟在后头。 不过即便如此,简珞瑶和萧长风也是各路商贩眼中的冤大头,不少人胆子大的冲着两人吆喝。 “太太带些首饰回去罢,新来的样式正配您呢!” “太太,这儿有京里来的胭脂,您瞧一瞧?” 还有机灵的冲萧长风喊:“公子,给太太买些穿戴的罢,太太长得如此秀气,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行啊!” 只冲简珞瑶喊的,简珞瑶不会停留,倒是冲萧长风喊的,萧长风都会拉着她过去看一看,简珞瑶倒也随着他去,也会兴致勃勃的挑些小玩意儿让他付账,有眼色的小贩便笑盈盈的恭维道:“公子对太太如此体贴,真真是神仙眷侣,让人艳羡呢!” 然后一向在人前不苟言笑的萧长风,勾着一丝笑容,也不要长顺帮忙,亲自拎着与形象不符的包裹,领着简珞瑶走向了下一个摊位。 长顺和白露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可主子们难得这么好的兴致,却也不敢拦着,只得继续远远的跟在后面。 简珞瑶瞧见街边的小吃摊子,倒是来了兴致,看了萧长风一眼,笑道:“夫君逛这么久,拎着东西也累了,不如坐下歇一歇,也顺便用些吃食?” 夫妻俩自成亲起,便一直是“王爷”“王妃”的称呼,一开始是生疏,不好称呼其他的,渐渐地习惯成自然,也懒得改口了。 不过这趟出来,这样的称呼也委实有些碍眼,简珞瑶和萧长风在出门的时候,便说好了就按普通的称呼来。 只是说好归说好,简珞瑶乍然一喊,萧长风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顺着简珞瑶的目光看过去,当下就摇头:“小街摊的吃食不干净,你若想吃,改明儿让府里的厨子做便是了。” 简珞瑶也只是这么一说,萧长风不同意,虽然有些失望,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点头道:“那继续逛逛罢。” 刚走了没一会儿,萧长风忽然揽住了简珞瑶的肩,笑道:“前边铺子里许多舶来品,夫人不是想寻些不一样的物什吗?” 简珞瑶眼睛一亮,彻底抛开了先前的些许失落,走进了铺子。 掌柜也很乖觉,夫妻俩穿着虽不十分打眼,却也是绫罗绸缎,富贵人家才穿得起的,满身气势更是惊人,绝非寻常人家,掌柜的忙拨开伙计,自个儿匆匆迎了上来:“见过公子和夫人,今儿想瞧些什么?” 打量着萧长风手中拎着东西,还一边虚揽着简珞瑶进门,掌柜的心里更有谱了,转头冲里边的掌柜娘子喊道:“孩他娘,在里头作甚?快出来招待贵客!” 掌柜娘子虽然出来了,却没派上用场,萧长风摆了摆手,“无妨,我陪夫人随意看看。” 第163节 掌柜和媳妇站在一旁,笑盈盈的道:“行,公子和夫人有事喊小的一声。” 然后便目送着夫妻俩随意观看的身影,目光热切,却也给足了他们自由空间。 “这些东西还真不错。”简珞瑶看着展柜上摆着许多风格眼熟的首饰和摆件,眨着眼睛笑道。 萧长风也笑了:“夫人喜欢,便多挑一些回去罢。” 简珞瑶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盈盈的道:“夫君带够银两了?” “只要夫人不把整个铺子搬回去。” “那我就放心了。”简珞瑶开始着手挑选,看着墙上摆着的镶蕾丝镜子,笑道,“这西洋镜瞧着小了些,不过样式还真别致,今年秋闱过后,我二哥的婚事应该就要定了,正好带回去送给二嫂当见面礼。” 其实这镜子也不算小,就是现代那种镶在桌子上的梳妆镜,比这儿的铜镜还要大些,不过简珞瑶屋子里有一块半人高的落地镜,是去年头一艘商船回来,底下的人眼巴巴送给萧长风的。 萧长风又用不上这个,自然是简珞瑶用了。 简珞瑶用惯了落地镜,现在瞧着这个,便觉得有些小了。 萧长风只管点头:“夫人喜欢,那便买了罢。” 且不提自家王妃跟她二哥感情最好,便是看在二舅子基于对亲妹妹的照顾,从而对他的帮助上,他也不吝啬于送这一块西洋镜,不过萧长风还是提醒了简珞瑶一句:“待一回京,大侄子也该办周岁了,还得准备他的礼物。” 送了二舅子厚礼,大舅子自然不能小气了,毕竟说起这两位舅子,对自家王妃的心都是没跑的。 简珞瑶点头笑道:“那可不,我大侄子的满岁宴,一定要送他件厚礼。” 夫妻俩在铺子里仔细寻着,铺里又进来两个衣着华丽的贵妇,掌柜和媳妇热情迎了上去,低声打招呼:“夫人,柳夫人,您们来了。” 稍显年轻一些,穿玫红色的夫人点头,也轻声道:“怎么,今儿来了贵客?” 掌柜的声音压得更低,小心回道:“回夫人,来了两位眼生的贵客,年轻的公子带着他太太在挑选东西,小的瞧着气势不同一般,想必是大地方过来的。” 玫红色夫人和深紫色衣衫的夫人对视一眼,心道大地方来的,昨日就来了一大批,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块儿来的。 深紫色衣衫的夫人沉稳些,笑道:“既然是贵客,弟妹可别怠慢了。” “大姐说得是。”玫红色衣衫的夫人反应过来,忙笑道,“我随老钱过去招呼一声,大姐您是……” “我随你一道过去罢。” 掌柜的忙笑着把两位夫人领了到简珞瑶和萧长风跟前,陪笑道:“打扰公子和太太了,这是东家夫人,小的东家姓李,旁边这位是东家的姐姐柳夫人,正巧今儿到铺子,特意过来给二位打个招呼。” 玫红色衣衫的夫人到底是生意人,交际能力不错,当下朝两人福了福身,热情的笑道:“相遇即是有缘,难得二位贵客看中我家,若有喜欢的东西,只管吩咐老钱包起来。” “夫人客气了。”简珞瑶抿唇笑了笑,看了萧长风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的道,“不过柳夫人,我听着倒是耳熟。” 掌柜的忙笑道:“柳夫人是知府大人的夫人。” “原来如此,我就说瞧着眼熟,看来渊源颇深呢。”简珞瑶先前见两人上来打招呼,已经有些怀疑了,现在再听得对方的身份,哪还有不明白的,李夫人的丈夫就是萧长风的合作伙伴,两人勾搭上还是广州知府牵得线。 她就说嘛,哪有那么巧的事,他们刚进来不久,东家夫人也刚好过来了? 萧长风知道简珞瑶看穿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拍了拍她道:“夫人不是还想选些首饰料子吗?两位夫人在,正好请她们参考一二。” 李夫人连忙笑道:“首饰和料子都在二楼,太太若是不介意,我领您上去瞧瞧。” 掌柜的瞧着东家夫人和柳夫人难得这般殷勤的态度,心里也明了了,看来这两位身份果然不一般,自家夫人就不说了,连素来矜贵的知府夫人,竟然也如此殷勤。 也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 心里这般想着,掌柜的却没有漏出来,忙笑道:“太太若不嫌弃,小人让孩他娘泡了茶送上去,您慢慢挑。” 他算是看出来了,东家夫人和知府夫人这是在紧着这位太太,他更得小心伺候着。 简珞瑶微微点了头,才转头看向萧长风:“夫君可不许嫌我挑得慢就先走了。” 萧长风笑道:“夫人放心,为夫定等夫人下来才走。” 李夫人和柳夫人对视一眼,心说一直听人传睿王对睿王妃多么宠爱,她们只觉得夸张,今儿见到了才知道,事实甚至比传言还要夸张一些,虽说她们也就现在打了个照面,交谈还不超过短短一刻钟,却也瞧得分明。 若不是盛宠,旁的妻子怎么敢这般理直气壮的要求丈夫等自己? 若不是盛宠,睿王又如何能这般耐心的陪着睿王妃逛街? 简珞瑶没深究她们的脸色,跟萧长风说完,才冲李夫人和柳夫人做了个手势,笑道:“两位夫人,有劳了。” “这是我们的荣幸。”两人忙换上热情的笑容,朝简珞瑶微微福了福身,“您先请。” ☆、第124章 03.15 萧长风合作伙伴的夫人跟简珞瑶见面,自然除了生意也没什么别的好聊,李夫人这回其实是送钱来的。 “年前商船回来,本想送往府上去的,只是家里老爷说,近来都盯着海运这一块,这当口来往,太过打眼了些,怕连累到王爷,正巧又听得万岁爷有南巡的意思,琢磨着您跟王爷应该会下来,这便没有急着送过去,先等一等您过来,还望您和王爷见谅。” 简珞瑶缓缓将茶杯放下,这才笑道:“夫人多虑了,早拿还是晚拿,这份额都摆在上面,又不会无端变少。” 一旁的柳夫人忙笑道:“王妃娘娘果然性子大气,名不虚传。” 寒暄了一阵,简珞瑶才接过李夫人递过来的荷包,还没打开看,李夫人先解释道:“老爷怕您和王爷带着这黄白之物不方便,便存在了钱庄,这里是分号,总号就在京城,何时有用,随时去取便是。”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简珞瑶点了点头,索性不用打开荷包了,既然都把东西存钱庄去了,数目肯定不是一般的大。 办完了正事,简珞瑶和李夫人柳夫人也没多聊,三人开始看起首饰来了,简珞瑶确实想买点东西,不说太后皇后淑妃,她娘家还那么多人,女眷送点稀罕的首饰香水,也算是不错了。 更何况这铺子里摆的东西也不差。 简珞瑶索性放开了挑,下楼的时候,掌柜娘子已经捧了满满当当的大盒子小盒子下去,就连李夫人和柳夫人身旁的丫鬟都帮着拿了东西。 萧长风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里喝茶,见状也不由抽了抽嘴角,打趣道:“夫人这是把人家上边都搬空了?” 简珞瑶毫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才这些东西就想把人家搬空,夫君也想得太美了一些。” 萧长风笑了笑,并未介意简珞瑶的态度,温声对旁边的掌柜道:“劳烦算下总价如何。” 掌柜应了一声,正要去寻算盘,一旁的李夫人忙笑道:“难得公子和太太来小店,这些东西也不值当甚么,就当送给公子和太太的了,权当交个朋友,可别提钱不钱的。” 李夫人帮着丈夫打理生意,说的话便叫人听着舒心,不过简珞瑶和萧长风都没当真,仍是坚持让掌柜的算了账。 掌柜的也乖觉,收了钱,忙殷勤的问:“东西太多,想必两位也不好拿,不若留个地址,小的稍后让伙计送到贵府?” 萧长风摆了摆手,沉声道:“永顺。” 话刚落音,六安和永顺神出鬼没的站在了身后,躬身道:“主子有何吩咐?” 萧长风指了指桌上堆着小山高似的大包小包:“先将这些送回去。” 掌柜的见到这一幕,也不敢再多话了,心里早猜到这两位身份不一般,也不是太难以接受,和东家夫人一块殷勤的将他们送出了门。 简珞瑶和萧长风仍是一身轻松,刚走出店铺几步,便瞧见了熟人。 “三哥,三嫂。”新安公主和柳攸先打了招呼,简珞瑶也萧长风回了礼。 听着萧长风问他们也出来逛街,简珞瑶心里倒是有些明了,这几个月听说新安公主和驸马关系缓和了不少,现在看来不是空穴来风,要不是关系缓和,柳攸哪里会陪新安公主出来逛街。 这样也好,毕竟已经成了亲,真要闹到和离也是两败俱伤,还不如好好儿过日子,又不是真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简珞瑶这样想着,忽然听到萧长风在耳边问:“王妃不是念叨想给江南的外家买些东西带过去?新安和驸马这趟顺路回杭州,到是巧了。” 简珞瑶愣了一下,心说她什么时候念叨过这个了?便狐疑的看了萧长风一眼,见对方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她眼神闪了闪,旋即明白过来,笑道:“新安和驸马怎的这趟回杭州,难道不一道回京吗?” 柳攸没说话,新安公主抢先答了:“出来太久,恐怕家里人也担心了,前儿跟母后和皇祖母她们也说过了。” 简珞瑶见自己被新安公主防贼似的防着,也没再多问,只点头道:“那真是巧了,还要麻烦新安一趟了。” “举手之劳,三嫂不必客气。” 萧长风又在旁边道:“王妃还没准备,正巧叫新安陪你再逛逛?” 简珞瑶猜得出来他跟柳攸有话要说,便也没迟疑,从善如流的邀请了新安公主。 新安公主巴不得把她跟柳攸隔开,好不容易夫妻关系缓和了些,也是她这几个月退让容忍换来的,就怕这对表兄妹一见面,她这几个月的努力又都白瞎了。当下十分热情的应了简珞瑶的邀请。 虽然简珞瑶一开始表现的很好说话,不过在回行宫的马车上,却开始算起总账来了。 “我说怎么王爷今儿如此殷勤,连重乾都不乐意带出来,还以为真是要陪我逛逛呢,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萧长风轻笑一声,索性马车里也没旁人,便也不顾及形象,往简珞瑶旁边挪过去,揽着她的肩轻哄道:“自然是为了陪王妃解闷,旁的都是凑巧。” “凑巧?”简珞瑶挑眉,“李夫人凑巧来铺子里,凑巧碰见了咱们,还凑巧把钱庄的单子带在身上?” “新安和驸马也真巧,偏咱们刚从铺子里出来,他们也赶过来呢!” 萧长风听得她这么斩钉截铁的语气,旋即笑道:“王妃英明,果然一切都逃不开你的法眼。” 自来端方惯了的人,忽然换上嬉皮笑脸,简珞瑶一时没绷住笑出了声,破了功,也不好再板着脸了,只瞪了萧长风一眼:“亏你还是王爷,有没有个正行?” 萧长风非常坦荡的耸肩:“在王妃跟前,何必那般刻板。”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所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简珞瑶把萧长风数落了一顿,倒不是真心有不满,但萧长风还是不动声色的又挑了个空闲日子,单独陪简珞瑶出去逛了一日。 那一次两人没有去逛街,在海边走了走,还赶上了日落,金色的余晖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几乎都快要重合在一起了。 不过浪漫归浪漫,为着这事简珞瑶委实被皇后和太后她们打趣了很久,连圣人都有耳闻,也没少打趣萧长风。 圣人召见完当地的官员,又领着太后妃子和儿子媳妇,浩浩荡荡一大群的出去看热闹,开海运给广州带来的繁华自然有目共睹,圣人又巡视过商船,最后拍板决定广州开放海运。 当然不是全面开放,圣人在广州特别设立了一个海司,专管审核商船进出的。 等圣人忙完正事,众人也启程准备回京了。 简珞瑶这时才知道,为什么圣人独独在广州停留大半个月,原来是考察来了。 不过她也很能理解。虽然作为过来人,她知道开海禁利大于弊,可以前从未有过先例的当代人不知道啊,圣人还会实地考察再做决定,已经很为百姓着想了。 回京与来的路不同,正巧路过了苏杭,新安公主和柳攸一行人在杭州止步,其他人登上了大船。 是的,接下来的行程要在船上度过了。 萧重乾人生第一次坐船,表现的非常兴奋,抓着梁上垂下来的流苏不放,一直折腾到累了,才肯让人抱着回船舱,然后一沾床就睡了。 接下来大半个月的行程,都是日复一日在船上渡过的,到后来萧重乾倒是不稀罕大船了,见到岸边停靠的马车才激动的叫唤。 两三个月的旅行,总算是结束了,走的时候还是春季,再回京已经七月底了,京城的七月得换上薄衫,即便是穿得清凉,简珞瑶抱着小火炉似的萧重乾,从船到马车的短短行程,仍是热出了一身汗。 负责监国的康王得了消息,一早带了百官来岸边迎接,一行人舟车劳顿,圣人也没跟满朝大臣过于寒暄,只说了几句众爱卿辛苦了的宽慰话,便让众人都上马车了。 太后和皇后对女眷们也有叮嘱:“好容易回来了,也不必急着入宫请安,都在家好好歇几日,先修整过来。” 对于太后的叮嘱,大伙儿求之不得,真心道了谢,各自上了各家的马车。 第164节 萧长风还在圣人跟前,不知圣人在说什么,简珞瑶带着萧重乾先上了马车,萧重乾掀开车帘,中气十足对着骏马喊道:“驾驾!” “不能驾。”简珞瑶拿了帕子把他额上的汗擦干净,笑道,“你爹还在外面呢,得等他一起回家。” 话刚落音,车帘被掀开,萧长风长腿一迈,踏上了马车,却没有坐下,而是看着简珞瑶和萧重乾,叮嘱道:“重乾回了家听话,别闹你娘,王妃回去便先歇着罢,不急着处理府中的事。” 简珞瑶点了点头,诧异的看着萧长风:“王爷的意思,这会儿不一道回去?” “父皇叫了我去御书房,恐怕要费些功夫,王妃和重乾先回去罢。” 简珞瑶还没来得及回话,萧重乾一脸正义的看着萧长风,义正严词的道:“爹爹不乖,不回家!” 说罢小家伙回头,扯着简珞瑶的手,眼底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娘,打,打屁屁!” 他还记得自己不听话的时候,他娘总是毫不留情的揍他屁股。 简珞瑶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萧长风的脸却黑了,只是没功夫教训要翻天的小子,长顺在外边道:“主子,万岁爷车架已经动身了。” 萧长风无奈,只能委托简珞瑶:“帮我好好跟这小子说道说道,到底是谁该挨打。” 简珞瑶笑眯眯的摆手:“王爷放心去罢,定好好跟你儿子说道说道。” 虽然难得看到萧长风的笑话,不过萧长风走后,简珞瑶还是耐心的给错过了揍他爹的机会,有些闷闷不乐的萧重乾讲道理。 “你爹不是不回家,是你皇爷爷留了他有事做,所以不是他的错,不能打他,知道吗?” 萧重乾急了,脱口而出道:“爷爷喜欢我!” 小家伙争宠的时候,一句话说得倒十分顺溜。 简珞瑶又乐了,笑了一阵才附和道:“是,你皇爷爷喜欢你,尽管放心罢。” 马车行驶得并不快,四匹马拉着车,稳稳当当,偶尔有些摇晃,那也是跟摇篮一样晃晃悠悠,萧重乾被晃得昏昏欲睡,马车到自家门前的时候,已经呼呼大睡了。 见简珞瑶面上有些疲惫,红云接过手,把萧重乾抱了出来,简珞瑶搭着郑嬷嬷的手下了车,管家带着外院的家丁婆子跪了一地,“恭迎王妃回府。” 简珞瑶让白露把管家扶了起来,温声道:“我和王爷几个月不在,府里的事有劳忠叔操心了。” “不敢当,为主子分忧,是奴才的本分。”管家又躬了躬身,问道,“这些时日账册有些多,不知王妃打算何时过目?” 简珞瑶摆摆手:“不急,过几日再说罢。” “王妃说得是,是奴才心急了。”忠叔忙笑道,“王妃和小主子舟车劳顿,想必要休息了,奴才安排了软轿,湘兰院也着人去知会过了。” “忠叔办事,我是没甚担心的。” 简珞瑶打起精神跟忠叔寒暄了几句,才上了软轿,等到了自家院子,绿绮秋霜又领着一堆丫鬟婆子跪在院门口迎接。这边又寒暄了几句,等终于回了自家屋子,简珞瑶委实狠狠松了口气。 虽然回京了,其实也没闲几日。 好容易回了家,简珞瑶狠狠的歇了几日,刚觉得缓过劲来,又得入宫请安了。 难得的是这回入宫请安,皇后竟然也在慈宁宫里,按照简珞瑶以往的经验,肯定又有事要宣布了。 果然众人刚坐下来没寒暄几句,淑妃带头起身了:“太后和皇后不在,臣妾得了命代理宫务,如今皇后娘娘回来了,这宫务……” 原来是还权来了。 皇后面露满意的笑容,开口道:“多亏了淑妃和几位妹妹帮忙,这宫务你们打理得井井有条,不比本宫在的时候差。” 淑妃和协理宫务的陈妃蒋妃齐声道:“皇后娘娘过奖了。” 皇后让苏姑姑接过淑妃呈上来的凤印,一面笑道:“看你们打理得这么好,本宫委实松了口气,这不回来后都轻松许多了,私心想着以后也要多劳烦淑妃妹妹才是,毕竟妹妹能干了,也让本宫去躲个懒罢。” 淑妃万没想到只是还个凤印,竟然还被皇后赖上了。 其余人也一时有些震惊,一个个坐直了身子,也不知皇后这意思到底是试探,还是真有此意。 皇后却好似没注意众人的反应一样,转过头看向太后,笑问道:“不知母后准不准?” 太后笑骂道:“皇帝好心带咱们出去松泛松泛,倒是把你的懒筋给纵出来了,现在宫务也不想理?” 皇后笑了笑,还没说话,太后又悠悠的道:“不过宫务琐碎,往日也是让你操了许多心,既然你有此意,哀家也不好揽着,但是单叫淑妃却是不行的,陈妃和蒋妃也帮了你的忙,你这会儿倒是要过河拆桥了?” 陈妃和蒋妃也没想到还有自个儿的好处,顿时一阵心喜。 皇后也只是一瞬,便反应过来,道:“还是母后思虑周到,臣妾险些忘记陈妃和蒋妃了,两位妹妹不会介意罢?” 瞧这意思已经定下了,陈妃和蒋妃激动还来不及,听得皇后的问话,自是齐刷刷的摇头。 只淑妃还有些迟疑,不明白皇后到底意欲何为,只是连太后都发话了,也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元贵妃却是忍无可忍了,“皇后耐不住宫务操劳,要找人帮忙,臣妾也能理解,只是淑妃陈妃蒋妃,位分还不如臣妾呢,皇后偏偏越过臣妾找她们,可是对臣妾有何不满?” 皇后早知道元贵妃不会忍气吞声,心里已有应对,当下笑盈盈的道:“贵妃妹妹说笑了,本宫首先考虑的自然就是妹妹了,只是小六不是还没成亲吗?淑妃她们一个个都抱上孙子孙女了,儿子那里再用不上她们操心,自然有功夫帮本宫管宫务了,贵妃妹妹这里委实有些棘手……” 皇后说得一脸为难的样子,元贵妃的嘴角却有些僵硬,皇后这是在威胁她呢,她要是硬插手宫务,指不定要在瑾儿的婚事上起幺蛾子。 她在后宫纵横这么多年,不怕皇后一句威胁,可皇后敢当着太后的面说这样的话,想必就是太后的意思,要是太后真插手,以万岁爷的性子,还指不定把瑾儿的婚事拖到什么时候。 元贵妃想到这里,又看着太后软榻边端坐着的萧重乾,到底是忍下了。 南巡的这一路上,她是亲眼瞧着万岁爷对这小崽子一日日圣宠加深,她的瑾儿已经落后了,绝不能再蹉跎下去。 权衡了利弊,元贵妃只能忍下了,不情不愿的谢过皇后的关系,“是臣妾着相了,还是皇后想得周到。” 太后只一开始发了话,现在就跟没事人一样,逗弄了萧重乾一阵,又把目光转到底下的安王妃身上,温和的问:“老大家的肚子也大了,哀家没记错的话好像五个多月了?” 安王妃抚着肚子,往日的不甘,全化成了一腔温柔:“回皇祖母,再过半个月就正好六个月了。” “哟,那老大家的这肚子有些大啊。” 安王妃含笑点头:“太医也说比一般的胎儿大了些,叫孙媳妇精心些。”其实太医说得是有可能她怀的双胎。 刚怀孕的时候,她娘找有名的妇科圣手看过了,妇科圣手说她这胎十有八/九是个儿子。这要是双胎都是儿子,在妯娌里她可是头一个!就算是一男一女,龙凤胎也是大喜事一件了。 反正不管如何,她这一回定要让圣人太后他们刮目相看。 太后看安王妃气色不错,放心的点了点头,笑道:“说来今年真是喜事一件接一件呢,老四家的和老五家的,在南巡的途中竟然都怀上了,且这路途奔波,你们还能把胎养得好好的,也是难得。” 平王妃和明王妃一起福了福身,平王妃会说话,当下笑道:“这也是沾了父皇和皇祖母的福气呢。” 明王妃说话比较实诚,便道:“回京的时候父皇特意下令换了水路,坐得比马车舒服许多,行程也缩短了,孙媳妇这才没受折腾。” 太后笑眯眯的道:“反正哀家就等着看你们一个个给皇家开枝散叶了。” 虽然太后今日心情好,却也没有留大家太久,寒暄过后,便各自散了,只萧重乾想多蹭点吃食,抱着太后的大腿不肯走。 太后护短,见状就骂简珞瑶:“堂堂王府,还能没几块糕点不成?你瞧把孩子饿成什么样了!” 简珞瑶无奈,只得解释道:“皇祖母有所不知,这孩子自从牙齿长齐了,就喜欢啃糖果糕点,塞饱了肚子,用饭的时候便不肯好好吃饭,且太医也说了,甜食用太多,对牙齿不好。” 太后平日里很善解人意,是个慈祥好说话的老太太,在萧重乾可怜兮兮的目光下,顿时就变得胡搅蛮缠了,不管简珞瑶怎么解释,就是觉得她委屈了自己的宝贝曾孙,简珞瑶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太后说服过来,抱了萧重乾去昭阳宫,结果同样的历史,又在淑妃跟前上演了。 坤宁宫里,苏姑姑一面扶着皇后往院子里走,一面低声问道:“主子,您让淑妃娘娘协理后宫,太后为何非要把陈妃和蒋妃加进来?难道是……” 皇后摆摆手,轻笑道:“母后是不想本宫做得太明显了,让陈妃和蒋妃加进来,淑妃便不是众矢之的了,也顺道安抚了安王和诚王。” 苏姑姑这才恍然大悟的点头:“而且太后娘娘明知道主子您的本意是抬举淑妃,也只是让您把陈妃和蒋妃加进来,至于怎么安排,一句都没提,便是让主子您自个儿做主的意思,对于那两位,面子情过了便无事罢。” 皇后含笑点头:“可不是,母后的意思,也是让本宫主要关照淑妃。”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回了府,总算开始干正事查帐本了。 花了两三日,头昏眼花的把账本看完,绿绮又拿了帖子进来:“姑娘,安王妃亲自下的帖子,请您大后日上府聚聚。” 简珞瑶放了账本,站起身活动了筋骨,一面问:“她还请了哪些人?” “奴婢打听到安王妃请的是几位王妃,旁的人并没有请。” “只请我们几个,看来我不去不行了。”简珞瑶有些无奈,“原想着忙完这几日,带重乾回娘家一趟的。” 郑嬷嬷站在一旁笑道:“姑娘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去完安王府,第二日便是安宁侯爷大寿,再过两日又到中秋佳节了。” “可不是。”简珞瑶想想就头疼,“我侄子的满岁宴错过了,那时咱们没回京,也没办法,我想着早些回去一趟,总得把给大侄子准备的满岁礼给补上,现在瞧着也不行了。” 郑嬷嬷点头道:“姑娘不然还是让人给太太送个信去?您恐怕过了中秋才有空闲回去。” “也只能这样了,那就中秋后的第三日回去罢,正好王爷那天还不用上朝。”简珞瑶抿了抿唇,才把话题转回到安王妃身上,“大嫂这回不好好在府上养胎,怎么就忽然想请客?” 绿绮低声笑道:“奴婢前几日听了个说法,有人在背后议论安王妃肚子大得有些厉害,指不定就是双胎。” 简珞瑶闻言才挑眉笑了:“这倒是好消息,难怪大嫂忍不住要提前庆祝了。” 安王是长子,倘若安王妃生了双胞胎,只要其中有一个是儿子,萧重乾现在身上的关注,都能被分去很多——对简珞瑶来说,这也是好消息了,至少她儿子不再是大家眼中的靶子了。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中秋便过去了,中秋佳节,朝廷也放假,节日那日简珞瑶一家都是宫里过的。 第二日萧长风几个兄弟聚会。甭管底下怎么明争暗斗,哥几个面上还是很有默契,在圣人跟前,该表现兄友弟恭的绝不含糊。更何况三个人的母妃都领了协理宫务的职,一时间都有些风头无两,谁也不比谁差,关系倒也稍稍有些缓和。 第三日总算是如了简珞瑶的愿,一家三口大包小包的回娘家了。 简珞瑶急着回娘家,倒不单单是为了给侄子补生日礼物,主要是再过两日就秋闱了,她堂哥亲哥堂弟都要下场,她这个做姐妹的,怎么说也要表达一下关心。 一家三口刚回了简家,郑氏先抱了萧重乾在怀里揉搓一阵,旋即喜气洋洋的看向简珞瑶和萧长风:“这回是真要感谢王爷费心了,若不是您,家里那个小霸王还真让人头疼呢!” 简珞瑶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王妃还不知道呢?”郑氏还没说话,田氏已经笑了,“五弟要拜师了,被文大人收为关门弟子,这可是王爷在中间牵得线啊!” 简珞瑶也有些惊喜:“可是翰林院大学士文大人?” 郑氏和田氏一起点头,就连自来含蓄的周氏,眼底都有着分明的喜意。 如果说简家是清流,文家就是清流的代表,文大人饱读诗书,是全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文家更是家学渊源。 简珞瑶万没想到,她当儿子养大的弟弟,竟然还有这番机遇,能拜在文大人门下。 这个时代的拜师,可不单单是学知识那么简单,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学生和老师便绑在了一起,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简千珏年纪还小,不到十岁,自然一事无成,可顶着文大人关门弟子的名头,就够让人刮目相看,更难得是日后,一朝他踏上仕途,文大人门生无数,便全是他的人脉。 拜师的好处自然是无穷的。 想到这儿,简珞瑶挑眉,转头看向萧长风:“这都是王爷的功劳?王爷如今也不知学了谁的,开始做好事不留名了。” 虽然简珞瑶是玩笑的语气,萧长风却也不是听不清她话里的高兴和认真,只笑道:“王妃过奖了,我只不过是牵了个线,主要是千珏资质好,文大人爱才如命,自然不会错过。” “王爷可别这么说。”郑氏是真的激动,道,“若不是您,珏儿只怕连文大人的门都摸不到,您帮了这么大的忙,待会儿定让珏儿给您好好磕个头。” 不等萧长风说话,简珞瑶已经摆摆手:“娘说得这么见外作甚,珏儿不也喊他一声姐夫?”说罢,又推了推萧长风,“行了,我爹他们肯定在前院,你若无事,便过去罢。” 郑氏这才反应过来,忙笑道:“看我乐疯了,竟忘了让人领王爷去前院。” 第165节 “他又不是生人,不必叫人领着,自个儿便能去。”简珞瑶说完转头看向萧长风,道,“重乾我先领着他去给祖母请个安,待会儿再让人把他送过去。” 简家父子这会儿想必都在前院,萧重乾肯定得去给外公舅舅请安的。 萧长风点点头,便各自分开了。 秋闱从八月十九开始,考到了八月底才结束,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个时候天气已经稍稍转凉了,萧重乾也换上了新做的秋衣,时不时跑到简珞瑶跟前得瑟一下。 放榜这日,简珞瑶一大早起来,倒不用吩咐,等到巳时初,已经有人回来报喜了。 “恭喜王妃,简家大少爷和三少爷都榜上有名!”管家派出去的人嘴巴利索,说了一串吉利话,又把简千珅和简千珝的名次报了,简珞瑶让绿绮赏了小厮,抱起旁边的萧重乾就是一口,“重乾,你舅舅金榜题名了!” 萧重乾听不懂金榜题名什么意思,倒是记得上个月刚陪他玩游戏的小舅舅,立刻高兴起来:“舅舅,叫舅舅来!” 简珞瑶笑眯眯的摸着他的小脑袋,哄道:“好好,等你舅舅中了状元,就叫他们过来。” 会试考完,简珞瑶没有急着回娘家,派人送了口信过去,等殿试过后她才回去一起庆祝,反正甭管如何,她两个大哥都是进士没得跑了。 放榜后简珞瑶入宫请安,妯娌几个也说了不少酸话。 蒋妃自从封了妃,自觉好事一件接一件,圣人南巡的时候她帮着协理后宫不说,现在圣人皇后都回来了,她还有掌管宫务的权利,自觉跟以前不一样了,对着没得到半点宫务权的元贵妃,也敢出言讽刺了,似笑非笑道:“臣妾记得好像是贵妃姐姐向万岁爷进言,看好睿王妃的,现在看来难怪姐姐是贵妃呢,这眼光就是好,睿王妃家里虽然不显,可睿王妃娘家兄弟,一个个都得力,现在都成了进士,淑妃姐姐只怕也要谢谢贵妃姐姐,给睿王说这一门好亲事了。” 元贵妃的脸彻底黑了。 简珞瑶是有些无奈了,这还没考殿试呢,等殿试成绩一过,她娘家两个大哥一起被授了官,还指不定这些人怎么酸。 ☆、第125章 03.15 不过虽然大家酸言酸语的多,却也没想到简千珅和简千珩考得这么好,两个人都是二甲靠前的名次,简千珩竟然还是二甲传胪! 一甲就三个人,状元榜眼和探花,这二甲传胪,自然也是凤毛麟角,光宗耀祖的名次。简千珩这名词,少不得也给圣人留下个深刻的印象,仕途同样顺畅。 简家兄弟考出这么让人眼红的好名次,自然让原就想着他们定是侥幸中进士的人大失所望。 简珞瑶一早得了这个消息,也是激动莫名,当下收拾了东西,就想带着萧重乾回娘家看看,郑嬷嬷也在旁边笑道:“今儿这热闹的日子,姑娘纵是回去,旁人也没甚么好说的。” “可不是。”简珞瑶心里早有数,“我二哥跟堂哥和大哥他们不同,用娘的话来说,二哥以前就是吊儿郎当,如今是浪子回头,比我还大几岁呢,连个婚也没定,如今成了传胪,我能不回家替他高兴高兴?” 只是收拾完了,还没来得及出门,宫里先来人了,是慈宁宫的小公公,见了简珞瑶忙行了礼:“奴才见过睿王妃,听闻简家两位少爷都中了二甲,可真是双喜临门,奴才在此恭贺睿王妃了。” “还是你会说话,绿绮,帮我送个荷包给公公把玩把玩。” “当不得,当不得。”小公公嘴上虽客气着,接荷包的动作却没含糊,绿绮收回了手,替自家姑娘问道,“公公这会过来,可是太后娘娘有吩咐?” 小公公向简珞瑶躬了躬身,才道:“太后叫奴才请睿王妃入宫一趟。” 简珞瑶虽然不知道太后叫自己过去做什么,但是见慈宁宫的人下来,心里已有了准备,便道:“那公公稍等,我先安顿了重乾。” 公公笑道:“睿王妃稍等,主子说了,没甚大事,要是皇长孙精神头好,便请您一道带皇长孙进去。” 简珞瑶点了点头,也不把萧重乾放下了,索性抱着他一起入宫,在路上,简珞瑶试探的道:“不知道二嫂家的明瑜会不会过去,重乾可想他姐姐了。” 小太监忙回头笑道:“皇长孙怕是要失望了,主子今儿就请您进宫。” “无妨。”简珞瑶眼睛闪了闪,笑道,“改明儿带他去诚王府坐坐。” 不一会儿便到了慈宁宫,皇后也在慈宁宫,简珞瑶进去的时候,婆媳两个不知道在说什么,面上都带着笑意。 见了简珞瑶过来,太后率先笑道:“哀家就知道,瑶丫头定舍不得把重乾放家里。” 简珞瑶行了礼,才起身笑道:“皇祖母这回可说岔了,孙媳妇才不想带他,只是这小子鬼精着,听到我要来皇祖母这儿,抱着孙媳妇的大腿不放,就是要跟着进来。” 简珞瑶的话刚落音,萧重乾已经从她身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往太后身旁跑去。 太后拍着他的小身子,笑眯眯的道:“哀家的重乾孝顺着呢,□□母没白疼你。” 皇后附和了一句,又端了跟前的点心递到萧重乾面前,笑道:“听闻你娘不让你用点心?在宫里你娘可管不到你,想吃就吃,不用怕啊。” 萧重乾眼睛一亮,倒还是看了简珞瑶一眼,下一秒扭过头,小胖爪毫不迟疑的伸向点心盘。 简珞瑶无奈的笑了笑,在太后对面坐下,看向皇后寒暄道:“母后近来瞧着可悠闲了。” “可不是。”皇后眯着眼睛笑了,“万事有你母妃帮衬着,本宫现在可是无事一身轻。” 看着太后和萧重乾腻歪了一阵,简珞瑶才把话题扯入正轨:“皇祖母喊孙媳妇进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对了,哀家险些忘了正事。”太后揽着萧重乾的小身子,抬头笑道,“还是你哥的婚事,哀家倒真没想着,这年轻人如此才华横溢,才二十出头,就是二甲传胪了。” 皇后在一旁附和道:“要臣妾说,还是风水好,简家男子,可都是些青年才俊,姑娘也都像老三媳妇,聪明伶俐着呢。” “哀家也是这么说的。”两个人一唱一和,不等简珞瑶插话,太后继续道,“先前瑶丫头瞧中的晋家姑娘,也算是门当户对,可如今那孩子都是二甲传胪了,要再挑个门第好些的,也不是不可能,哀家想着,索性也没下旨,瑶丫头若有人选,换一个也无妨。” 简珞瑶愣了一下,忙拒绝道:“孙媳妇谢过皇祖母的好意,虽然没下旨,可母后也同晋家打了招呼,人家姑娘到现在还没相看人家,这要是重新挑一个,岂不是耽误人家姑娘?万万不能这般。”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嘴上却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晋家那里重新给他们指一门婚事,也算不得耽误,主要是别委屈了你娘家兄弟。” “瞧母后说的,晋家家风清正,那姑娘更是贤惠温柔,儿媳妇还怕她配我哥糟蹋了呢。”简珞瑶顿了顿,继续道,“再说我哥成了二甲传胪,也就那样儿,还能上天了不成?晋家姑娘是再没不合适的了。” 皇后闻言点了点头,看向太后,“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笑睨了简珞瑶一眼:“给了你反悔的机会,你当真不重新挑?” 简珞瑶笑着点头:“孙媳妇就认准晋家姑娘当嫂子了。也不怕皇祖母笑话,孙媳妇早就给家里透了个底,我娘家这些日子与晋家走动得勤,对于晋家姑娘,连我娘和祖母也是赞不绝口。” “瑶丫头都这么说了,哀家也不瞎折腾,现在就让人去宣旨,也正好赶上三喜临门。” 简珞瑶闻言便抗议道:“皇祖母连懿旨都备好了,这不是存心逗孙媳妇嘛。” 心里头也松了口气,她就说太后不会无缘无故喊自己进宫,看来问她的意思是假,主要还是试探呢,好在她本来就觉得晋家姑娘不错,也没有因为堂哥和二哥一起中了二甲进士便膨胀起来。 这一关算是过了罢。 太后瞪了简珞瑶一眼,冲皇后抱怨道:“你瞧瞧这丫头,哀家还好心没好报了。” 皇后笑道:“母后既然让人去宣旨了,臣妾也要去库房挑一挑,选一份合意的贺礼出来,毕竟臣妾也算半个媒人。” 太后点了点头,叮嘱道:“简家就算了,这喜事一桩接一桩,他们门前也有些打眼,派人去晋家那儿便是了。” 皇后刚点了头,简珞瑶立即喜滋滋道:“还是皇祖母想得周到,孙媳妇原还想回娘家也凑个热闹,现在瞧着,还是等办酒席再去罢。” 太后轻轻拍着趴在软榻上、小身子却一直往门外探的萧重乾,轻笑道:“重乾待不住,是不是想出去?” 简珞瑶回道:“他在府里也坐不住,整日在院子里晃,比孙媳妇可忙多了。” 皇后笑了笑,道:“昨儿淑妃还跟臣妾抱怨,说想重乾了,这些日子她忙的都没功夫跟重乾好好待会儿。” “可不是,重乾本就招人稀罕,又跟着咱们离了京里几个月,淑妃想必是望眼欲穿过来的呢。好容易回了京,她又忙着宫务,不能好好的含饴弄孙。”太后说罢顿了顿,才道,“也罢,现在天色还早,瑶丫头带孩子去淑妃那儿坐坐罢。” 看着简珞瑶抱了萧重乾出去,皇后才对太后笑道:“臣妾就说老三媳妇不是那等一朝得意便忘形的人,母后眼光好着呢。”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点头笑道:“难得是眼光长远,守得住本心,不为眼前的蝇头小利所动摇。” 她叫老三媳妇进宫,倘若老三媳妇真临时换人,自然也会让她如愿,到底不是那么得劲,现在这样正好,老三媳妇心性不错。 她确实没看错人。 淑妃忙完一阵,正在跟王姑姑讨论简家兄弟中进士的事,听到宫人来报,倒是愣了一下,“这么快就过来了,太后那儿没留午饭?” “奴婢也不清楚。”王姑姑摇着头,心里也有些忐忑。如今自家主子帮皇后管理宫务,虽说陈妃和蒋妃也有插手,可大头都在自家主子这儿,太后独独召睿王妃进宫的事,几乎小太监前脚刚走,昭阳宫后脚便得了消息。 太后宣睿王妃不打紧,以太后对睿王妃和皇长孙的宠爱,慈宁宫自来会留饭的,今儿竟然这么早打发睿王妃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主仆俩疑惑归疑惑,当着简珞瑶的面却没露出来,王姑姑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奴婢见过睿王妃和皇长孙。” 简珞瑶把萧重乾交给王姑姑,王姑姑立即抱了他去淑妃旁边,简珞瑶便向淑妃行礼:“儿媳给母妃请安了。” 淑妃乐呵呵的搂着孙子,对简珞瑶也是难得的和颜悦色,“不必多礼,自个儿坐罢。” 等简珞瑶落了座,宫人也上了茶,淑妃才放开扭着身子的萧重乾,看向简珞瑶:“今儿怎么入宫了?” 对于淑妃,简珞瑶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张口便道:“皇祖母以前不是承诺过,若儿媳的娘家兄弟中了进士,就给他指婚的嘛。” 淑妃点头,笑道:“本宫记得,你不是说看好了晋家姑娘?” “可不是,儿媳就等着喊嫂子呢。”简珞瑶道,“可皇祖母说晋家姑娘以前与我哥算是门当户对,可现在我哥都是二甲传胪,前途无量,大可再挑个门第更好的,她人家要我重新选过。” 淑妃脸色微变,忙把茶杯放下,抿唇道:“这看都看好了,两家也通了气,哪有重新选过的道理?” 简珞瑶知道淑妃是在担心自己的决定呢,也不卖关子,当下笑道:“儿媳也是这么说的,两家以前门当户对,现在也同样合适,我哥是中了进士,可他也没上天啊?儿媳妇知道皇祖母是为儿媳妇考虑,但也不能让她和母后难做,便拒绝了。” 淑妃眼神闪了闪,点头道:“你做的很好,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即便太后没下旨,简家和晋家的事,也不是没人知道,断没有一朝得意就反悔的道理。” “母妃说得是。”简珞瑶笑道,“皇祖母已经叫人去宣旨了,这会儿想必已经到了。” “你娘家也是三喜临门了。”淑妃放了心,便笑道,“既然如此,本宫也不能当作不知道,王姑姑,去本宫库房挑些吉利的物什过来。” 简珞瑶忙道:“母妃且慢,皇祖母叮嘱了,儿媳娘家近来有些打眼,暂且不必弄这些。” 淑妃愣了一下,抿唇问:“太后对你说的?” “倒不是,皇祖母宣旨的时候,母后也说要赏赐,皇祖母便叫母后省了孙媳妇娘家,只管去晋家。” 淑妃点点头,“还是太后想得周到,那便多准备几件首饰罢。” 简珞瑶笑眯眯的道:“儿媳替嫂子先谢母妃破费了。” “有你这句话,本宫不破费都不行了。”淑妃笑了笑,对王姑姑道,“索性再多加两套头面了。” 简珞瑶得了好处还卖乖:“母妃可别把库房搬空了。” 淑妃摆摆手,抱起萧重乾,笑道:“重乾坐不住了,本宫带他出去走走,你替本宫把剩下的账本看完。” 简珞瑶愣了一下,忙摇头道:“母妃太看得起儿媳妇了,儿媳妇可不懂这个。” 王姑姑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却旋即反应过来,笑道:“王妃放心,您有注意不到,奴婢会提醒您的。” 淑妃冲王姑姑点了点头,放心的带了萧重乾出去了。 简珞瑶万万没想到,自己入个宫,竟给淑妃看了大半日的账本,淑妃则陪着心爱的孙子玩得脸颊红润,心情舒爽。 不过简珞瑶并不知道,她出宫后,王姑姑还对她今天的工作进行了评价。 “奴婢瞧着睿王妃平日笑眯眯的,这管账却很有一套,稍有差池,都逃不开她的眼睛呢。” 淑妃点点头,感叹道:“本宫到今天也不得不承认,简氏确实比秀媛那孩子好太多。” “可不是。”王姑姑也有些感慨,“谁能想到简家人丁不兴,可一个个都是人尖子呢?往常人家,有一两个中进士的,就得感谢祖宗保佑了,可睿王妃就这三个兄长,三个兄长全都是进士,一个探花,一个二甲传胪,睿王妃堂哥也是二甲靠前,这等气运,还真叫人嫉妒不来。” “她自身也不错,这般得意的时候,也没有忘了形,太后倘若不是满意了,也不会这般为她娘家考虑。” 王姑姑一顿,忍不住低声问:“主子,您说太后和皇后,会不会有意……” 淑妃脸色一肃,沉声道:“本宫原也只是猜测,现在却有些能确定了,太后倘若不是有这心思,根本用不着这般费心,你且瞧着,等简氏过了太后的眼,以后就是历练了。” 第166节 王姑姑眼睛一亮,欣喜的道:“难怪主子您今儿叫睿王妃处理宫务,现在有了准备,睿王妃以后也好上手,也能在太后跟前落个好印象。” “本宫倒没考虑那么深远。”淑妃摇摇头,有些无奈,“你没瞧着简氏一脸不愿的样子,可见是个惫懒的。” 王姑姑却揶揄道:“主子嘴上还对睿王妃不满意,可您明知道睿王妃惫懒,却从来没有敲打,这份纵容,别说对媳妇了,就是对女儿也不过如此。” “本宫是瞧着后院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再说瑱儿也护着她,就懒得当这个恶人了。” 王姑姑素来知道自家主子口不对心的性子,虽是点了头表示赞同,心里却在想睿王妃果然好命,都说婆媳不和,可殿下这般护着睿王妃,自家主子都没半点不满,这不是纵容是什么?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果然到简家办酒席的时候才回娘家,拖家带口的。 简家果然门庭若市,满朝文武,有头有脸的都来了,当然也有不少是冲着萧长风夫妻来的,两人刚进了大门,便各自被包围住了。 萧重乾还有两三个月,就满两岁了,行动力强,说话也利索了,萧长风不想他继续在妇人堆里混着,便给简珞瑶打了招呼,直接领了他去前院。 郑氏忙里偷闲,却扑了个空,没见到心爱的外孙,有些埋怨道:“你怎么让王爷照顾重乾?男人自来大大咧咧,今儿又人多手杂,万一磕碰到了,可怎么办?” 简珞瑶便笑道:“娘可白担心了,王爷带重乾,比我仔细多了。” 郑氏瞪了她一眼:“你也好意思说。”虽然如此,眼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王爷也说了,重乾就快满两岁了,也不能总跟着我,要带他出去见见世面呢。”说到这里简珞瑶就叹气,“娘,你说他还不到两岁,王爷会不会太着急了?” “王爷也是为重乾打算,一点都不为过。”郑氏倒是恍然大悟,想了想又道,“重乾是皇孙,确实不好长于内帷后院,别给养得小家子气了,可给准备了玩伴?” 简珞瑶心说就凭她儿子那小霸王的性格,还会小家子气?不过见郑氏被转移了注意力,也懒得再说,只顺着她的话道:“已经看过了,红云的儿子比他大几个月,一起玩也合适,王爷打算再挑几个年纪稍大些的。” 郑氏这才点头:“王爷比你倒还好周到些。” “所以娘也不必太担心了。”简珞瑶笑眯眯的道,“皇祖母给我哥指了婚,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 “你三哥年纪这么大了,自然是越早越好,这么段日子接触下来,我瞧着晋家太太也是善解人意的,打算过几日闲下来,两家坐下来好好商量,最好年前能定下来,就再好不过了。” 简珞瑶也很赞同,考完殿试还不够,再过段日子就是选馆了,她哥成绩是不错,可未必就能被翰林院选上,万一落选,还得乖乖去地方上任职,那时一走就是几年,自然是越早成亲越好。 想到这里,简珞瑶笑道:“那娘可有得忙了。” “可不是。”郑氏也笑了,“忙完这几日,你弟弟的拜师宴也开始了,怎么这事都扎堆来。” 简珞瑶又笑道:“这可是好事,不是谁都能拜入文大人门下的,过几日珏儿的拜师宴,我定是要回来参加的。” 郑氏点了点头,道:“也不知道王爷得不得闲。” “他若得了闲,也必定会来的。” 简千珏拜师告一段落,翰林院选馆也出结果了,简千珅和简千珩都被选入翰林院庶吉士,虽然没有品级,到底是科举的正统路子。 更何况简千珝也在翰林院,他原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今年考核,升为了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讲,虽然官职不高,可胜在年轻,更何况翰林院那是人才储备库,天子近臣,能在翰林院升迁,已是前途无量。 现在兄弟三个都在翰林院,在本朝也少有的,算是一段佳话了,圣人有时候都会拿这个打趣简司业。 简千珏现在拜了师,不像几个哥哥那样入住书院,倒是比以前自由许多,时常去过师傅那里,简千珏便会顺道去睿王府。 简千珏还不满十岁,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被老夫人纵得有些过,便是现在拜师了,本性还是调皮捣蛋的,带着比他小七八岁的小外甥,在睿王府上串下跳,上房揭瓦,没几日,萧重乾就跟这个最小的舅舅好的不分你我了,简千珏要回家的时候,萧重乾抱着简千珏的腿不肯放。 简珞瑶劝了大的劝小的,两孩子都是难分难舍的样子,实在没办法,只能留了简千珏下来,喊了红玉来:“让你家的跑一趟,跟我娘说一声,这几日就让珏儿在府里住下了,顺道把珏儿常穿的衣裳也取过来。” 萧长风下朝回了府,难得没有瞧见儿子的身影,不由问简珞瑶:“重乾上哪儿去了?” “眼里心里就只瞧得见你儿子。”简珞瑶不由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上前,亲自替萧长风退下朝服,换了常服,一面解释道,“珏儿今儿来看他,玩得太开心,舍不得让珏儿走,我便派人回去说了一声,让珏儿在咱们府里住几日,刚才打发珏儿回屋练字,你儿子就是个小尾巴,跟着一块去了。” “难得有人陪着他玩,重乾当然也高兴看,既然两孩子处得这么好,就让千珏在府里多住段日子罢。”萧长风握了握简珞瑶的手,放开后又笑道,“我去看看,重乾有没有给他舅舅捣乱。” 简珞瑶笑道:“我随你一道过去。” 简千珏小时候黏简珞瑶,简珞瑶嫁了人,也要跟着来姐夫家里住,湘兰院便也有他的屋子。 夫妻俩到了简千珏的屋子,远远的听着屋子里一片安静,也就没有吱声,静悄悄来到门口,很意外的看到萧重乾竟然没有捣乱,学着简千珏的样子,握着笔,舅甥俩一人坐一头,安安静静的练着字。 简千珏虽然平日骄纵些,可到底是书香之家,一家子都是会读书的,他还小的时候不爱上学,现在懂事了,每日练字念书倒毫不含糊。 萧重乾纯粹是来捣乱的,他还没开蒙,不认字,更不会握笔,只是学着小舅舅的架势,乍一看像模像样,其实身上脸上都画成了小花猫,几个丫鬟婆子站在旁边又急又想笑。 两个小主子没瞧见简珞瑶和萧长风,下人瞧见了,但是见他们并不出声,也不敢打扰,只王嬷嬷乖觉些,她跟红云一样,都是萧重乾的奶嬷嬷,虽然简珞瑶明显更倚重红云,可红云到底年轻,带孩子很多事也要王嬷嬷。 王嬷嬷有些眼色,踌躇了一下,便悄无声息的出了屋子,向简珞瑶和萧长风请了安:“奴婢见过王爷和王妃,小主子非要写……” 简珞瑶摆摆手,轻笑道:“他喜欢便让他去罢,等他们写完,再打水给重乾收拾干净便是。” 虽然王嬷嬷在心里嘀咕主子居然由着小主子胡闹,也只能福身应了,忙叫小丫鬟收拾了干净的衣裳在屋子里候着。 夫妻俩也不想打扰两个小家伙的兴致,静悄悄的来了,也静悄悄的回去了。 回了屋子,萧长风满意的点头:“瞧这样子,让千珏在府上多住一段日子,重乾也能提前开蒙了。” 简珞瑶失笑道:“你只瞧见好的,没瞧见珏儿带重乾上房揭瓦的时候。” “都是男孩子,活泼些又何妨?” “行了,明儿我就让人回去问问我娘,让珏儿再多住一阵子可否。”她今日只让人打个招呼,她娘那儿肯定以为住两日便够了。 简珞瑶原想着她娘估计不会同意她弟弟在王府住太久,没想到这回郑氏居然松口了,让人带口信来,简珞瑶想留她弟弟住到什么就什么时候,还送来了简千珏一大堆衣裳和书籍玩具。 瞧着简府带过来的东西,简珞瑶不由问了旁边的郑嬷嬷:“我娘怎么好像就等着我开口的样子?” 这趟是郑嬷嬷带话回去的,她闻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三少爷的婚期定了,就在十一月底,现在太太忙着三少爷的小定大定,还有聘礼这些,都忙得不可开交啊。” 说到这里,顿了顿,郑嬷嬷又加了一句:“更何况七姑娘也在相看了,老夫人让太太做主呢。” “我娘松泛了这么多年,婚嫁之事大嫂二嫂可拿不定主意,还得她亲自出山,难怪忙成这样。”简珞瑶感叹了一句,想到她娘上回说的事,不由笑道,“七妹也就罢了,她岁数也差不多,可千珘和珏儿才多大?竟然也有人急着来说亲。” “可不是。”郑嬷嬷也一脸哭笑不得,“咱们简家的男儿定亲成亲都晚,四少爷才十五岁,五少爷就更小了,也亏她们眼光好。” 不管怎样,简千珏在睿王府住下来了,舅甥两个也不嫌腻歪,吃睡玩都在一起,入宫请安的时候都想扯着简千珏进宫,简千珏当然不能跟着一起进宫,小家伙一到了太后跟前便告状。 萧重乾说话越来越利索了,口齿清晰,来龙去脉也掰扯得清,小脸皱成一只大包子,把太后稀罕得不行。 太后将小家伙搂进怀里,笑眯眯的道:“□□母帮你教训你娘,真是太不应该了。” 萧重乾点头,一脸认真的道:“不许再犯了。” 太后笑眯眯的看了简珞瑶一眼:“听见没有,重乾都说不许再犯了。下回重乾舍不得他舅舅,你就带他一道进来。” 简珞瑶有些迟疑:“皇祖母,这不合规矩。” 太后还没说话,萧重乾又皱起了眉,向太后告状:“娘不听话。” 聪明机灵的模样,真把太后爱得不行,太后满脸慈爱的爱抚道:“没事,□□母再教训她几句。”说完才对简珞瑶道,“无妨,你弟弟年纪也不大,不必太苛刻。” 太后都这么说了,简珞瑶自然应了,接下来几回入宫请安,便带上了简千珏。 简千珏一直住到了简千珩成亲那日,简珞瑶带他回去喝了喜酒,弟弟自然是要留在自己家里的,萧重乾见状差点也不想走。 还是被萧长风板着脸吓回家的。 不过距离改变不了舅甥俩深厚的感情,简千珏刚回简家住的那段日子,不是他常往睿王府跑,就是简珞瑶经常带着萧重乾回简家。 简珞瑶出行,都是王府的马车,四骏车,便是寻常百姓见了,也知道非富即贵,自是远远躲着,还从没有敢撞上前闹事的。 所以马车毫无预兆的颠簸一阵,旋即停下,听到外边车夫的呵斥声,简珞瑶第一反应以为有人闹事,便对旁边的白露道:“你瞧瞧外边怎么回事。” 白露还没掀开帘子,车夫已经听见简珞瑶的吩咐,忙道:“回王妃,几个孩子不长眼挡了路,奴才正教训几句。” 简珞瑶没太在意,闻言便道:“索性也无事,别对孩子太苛刻了。” 车夫瞧着几个瘦骨嶙峋、衣不蔽体的孩子,也有些心酸,怕自家王妃怪罪下来,才抢着回话,这时听得简珞瑶的吩咐,忙回头冲架着几个孩子的侍卫道:“王妃说了无事,把他们放开罢,别耽误了主子的正事。” 几个孩子想是被吓坏了,侍卫刚放手,便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忙爬起来磕头:“谢贵人高抬贵手。” 原本正盯着桌上点心,琢磨着怎么趁他娘不注意偷一块走的萧重乾,听见小孩子的声音,忽然来了劲,掀开帘子就把小身子探出去,看了一眼便乐了,回头冲简珞瑶道:“娘,脏脏,不听话!” 萧重乾平时在院子里玩,把衣服弄脏了,简珞瑶总要教训他,现在许是看着几个孩子比自己还脏,找优越感来了。 简珞瑶下意识探出头看了一眼,外头跪着四个看不出样貌和性别的孩子,从脸到衣裳都脏兮兮的。甚至大冬天的,只穿着单薄的衣裳,还这里烂一块那里烂一块。 但是再埋汰的孩子,也有自尊心,听到萧重乾的童言童语,简珞瑶瞧见几个孩子瑟缩了一下,原本就垂着的头,垂得更低了,不由有些心酸。 许是因为自己有了孩子,简珞瑶也发现自己的心越来越软了,拍了拍萧重乾,对白露道:“也不知谁家的孩子,瘦成这样,想是饿的,车里还有些点心,你端下去给他们垫垫肚子。” 简珞瑶本来是想给钱的,但是想想几个孩子瘦弱成这样,指不定就是流浪儿,给了钱还不知被谁抢了去,倒不如给些吃的。 萧重乾不高兴了,抱着盘子不让白露动,霸道的囔囔:“我的!” 简珞瑶只是把脸沉下来,她平时都笑盈盈的,很少露出这么严肃的一面,萧重乾立刻就怂了。 萧重乾缓缓松开了手,只是还有些不甘愿,抿着小嘴巴,可怜兮兮的道:“娘不喜欢重乾了。” 简珞瑶简直哭笑不得,心里的酸涩淡去不少,搂着萧重乾耐心的劝道:“你肚子饿吗?” 萧重乾拍了拍鼓鼓小肚子,怯怯点点头。 简珞瑶没拆穿他,继续问:“用早膳的时候,那么多吃食,怎么不吃饱?” “重乾不喜欢。” “是你不喜欢吃,不是娘不让你吃,对不对?” 萧重乾迟疑了一下,继续怯怯的点头,简珞瑶把目光看向窗外,马车外边几个孩子正透过车窗,盯着白露手上的几盘点心吞口水,再脏的脸,也遮不去眼底的光亮。 这光亮,不仅仅是对食物的渴望,也是对生活的渴望。 简珞瑶眨了眨眼睛,温声道:“你看看这个哥哥,他们不是不喜欢,而是想吃没得吃,你忍心看他们继续饿肚子吗?” 萧重乾睁大眼睛,有些茫然。 简珞瑶没指望他现在能听懂,说完便回头示意白露:“端下去罢。” 萧重乾似懂非懂,到底是没有再抢食,只一眨不眨看着几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 红云脸上也闪过一丝不忍,从桌上端了茶水,通过车窗递给白露,白露亲自喂了他们喝水,一边细声问了几句。 几大盘点心,不过眨眼间,几个孩子便吃光了,白露上了车,车夫继续赶车,几个孩子跪在身后磕头:“谢贵人大发善心。” 听着车外的童言童语,简珞瑶忍不住感慨:“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可照样还是有人吃不饱穿不暖。” “如今已经好许多。”红云安慰道,“这几个流浪儿虽然瘦弱些,到底没人随意打骂,身上也没伤,倘若运气好,磕磕绊绊的也能平安长大,姑娘也不必担心。” 萧重乾忽然拉了拉简珞瑶的手,仰着小脸的道:“娘,他们好可怜。” 简珞瑶眼神一闪,轻轻抚了抚他的头:“有些哥哥姐姐饭都吃不饱,我们重乾以后要好好用饭,知道吗?” 萧重乾认真的点头,道:“重乾乖乖的,娘不要难受。” 简珞瑶一把将萧重乾搂进怀里,轻轻拍了拍,才转头看向红云:“京里头流浪儿多吗?” 第167节 红云想了想,道:“应该不少,都说皇城脚下好生活,自然都想来。” ☆、第126章 03.15 简珞瑶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只是还没有确定,便只让白露叮嘱外边的侍卫,注意一下几个孩子的动向。 其实萧重乾虽然年纪小,却也不是没心没肺,小孩子心思纯粹,有时候反而更看得透。 萧重乾经过白日那一遭,晚上用饭的时候,难得乖巧了一次,不需要简珞瑶催,自己绑着小兜兜,拿着木勺子,吃的非常卖力,脸颊上沾满了饭粒都顾不上擦。 自己也擦也不肯让别人擦。 看着儿子一个劲埋头在碗里,萧长风也有些狐疑了:“重乾今儿受了什么刺激?” 萧长风算是个很有想法的父亲,旁的男人到他这个年纪,正是为事业到处奔走的时候,更何况本身地位就不一般,真要论起来,安王诚王都忙得不可开交,他自然不会比旁的兄弟差。 不过平日再忙,萧长风也没有忽略跟儿子的相处——这和每日过问萧重乾的生活,对他每日的动态了如指掌是不一样的。 萧长风是实实在在的抽空出来,至少有半个时辰,一家人一起用个晚膳,聊会儿天。 也因为这样,萧重乾在简珞瑶跟前,跟在萧长风跟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该熊的时候照样熊,并不会因为爹看着就收敛。 甚至跟简珞瑶比起来,萧长风脾气反倒更好,不会经常被小家伙气得大怒,反而常是萧长风扮演灭火的角色,劝了大的哄小的。 萧长风是见识过他儿子闹腾起来是什么牛脾气,每次哄他多吃点饭都像打仗一样不容易,现在冷不丁见萧重乾这么自觉,萧长风不仅惊讶,更难以置信。 简珞瑶看了萧重乾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嘴上却道:“我又不是你儿子肚子里的蛔虫。” 萧重乾倒是有问必答,立即抬起头,认真的道:“肚子饿饿,好难受的。” 萧长风更是一头雾水了:“家里何时饿过你的肚子?” 简珞瑶和今日陪他们母子一道出门的几个丫鬟却是听懂了,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白露一面帮萧重乾布菜,一面笑道:“小主子真是心善。” 简珞瑶心里也微动,没想到一件小事,能给萧重乾带来这样的影响——且不提萧重乾这股子劲能坚持到何时,最起码他不是无动于衷的。 小孩子正是三观形成的关键阶段,只有接触到正能量的东西,才会变成带着正能量的人。 简珞瑶先还只是有想法,现在已经决定要好好实施了。 见萧长风仍疑惑的看着自己,简珞瑶加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笑道:“先用饭罢,待会儿再和王爷好好聊。” 萧长风便暂时按捺下来,安静的用了饭,又耐心陪萧重乾玩了会儿,小家伙终于累了,脸蛋红扑扑的,小肚子一挺,趴在萧长风怀里没吭声。 红云见状忙笑道:“小主子怕是要休息了,奴婢先带小主子下去清洗。” 简珞瑶点头:“带他下去罢。” 夫妻俩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不假人手,亲自给萧重乾洗澡换衣裳,哄他直到睡着。 但大多数时候,萧重乾的生活起居,都是红云一手操持的。 更何况现在简珞瑶和还有事情跟萧长风商量。 看着红云抱着萧重乾离去,简珞瑶组织了语言,把路上遇到几个流浪儿的事同萧长风说了。 “难怪重乾今儿这般听话,原来是有所感触。”萧长风笑了笑,旋即又道,“不过王妃特意说起这个,不只是感慨这么简单罢?” 两人成亲了三四年了,朝夕相处,彼此性子早已摸得熟透,简珞瑶也没什么好客套的,点了下头,便继续道:“我让人跟着那几个孩子去住的地方瞧了眼,才知道那个院子里还有很多与他们一样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且据底下的人回报,说是院子,其实就是一堵漏风的墙,勉强能落脚,遮不了风也挡不住雨。” 萧长风抿了抿唇,对这个情形倒不意外,道:“虽说父皇勤政爱民,百姓也算安居乐业,可到底不是十全十美,没有父母庇佑的孩子,养活的确困难。” 简珞瑶却有些疑惑:“他们不能去找伙计吗?再不济日日都有府里招下人的,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卖身至少也算条出路罢?” 萧长风在户部待了这么多年,对这个倒是有几分了解。 “买下人也得是有户籍的良民,衙门和牙行都得有记录可查,不能干那拐卖的勾当,可这些流浪儿,多半都是没有户籍在身的,这是其一。”萧长风顿了顿,有些无奈的道,“再者,这年头愿意卖身为奴为婢的,也大有人在,许多人就冲着这份轻省和体面。牙行选人,自然更愿意选那些来路清明的农家子,哪里瞧得上眼流浪儿?” 简珞瑶脸色有些凝重:“所以即便解决了他们的户籍,仍无济于事?” 萧长风点头,叹气道:“这些孩子都是饿了好几年的,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要力气没力气,哪里找得到伙计?” 简珞瑶点点头,其实也能理解,抛开大户人家买下人,外边招工的,要么是体力活,要么看机灵看嘴巴,甭管做什么都轮不到这些流浪儿,况且这年头生活不容易的人多了去了,你也不能一个个都大发善心。 不过简珞瑶早有心里准备,倒也没多失望,只是看向萧长风,笑道:“王爷在户部领职,这户籍之事,不知能不能通融一二?” “王妃可有应对之法?” “试试罢。”简珞瑶吐了口气,道,“听底下的人说,那个大院里就有三五十个流浪的孩子,京里像这样的院子,恐怕少说也有数十个。这么多需要帮助的孩子,以后只会继续增加,单凭咱们接济,也确实接济不过来。” 萧长风点头:“王妃所言甚是。”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当务之急,是尽快让这些孩子自力更生养活自己。现在他们年纪小找不到活计,倘若手上有一技之长,想必情况就不一样了。” 萧长风眼睛一亮,立即反应过来:“这年头师傅都不是白教手艺的,那些孩子自个儿肯定没条件拜师,可咱们若是请了师傅教他们,多请几个师傅,把人聚集起来,也足够教他们,如此一来,便大大节省了开支。” 简珞瑶点头,补充道:“有能力出师的,由户部解决了户籍,立即就能出去找活计,指不定还能赚钱供院里的其他孩子。” 这个模式,其实就是福利院的运转模式,虽然这会儿还没有,作为一个目标远大的男人,萧长风不会不知道这里头可操作性多大,运作得当,那便是名利双收的事。 他现在虽然不方便做大动作,可为国为民的好事,却不介意多做几件,刷刷圣人、百官和百姓的好感动。 萧长风脑子里转过很多念头,只是侧头看到简珞瑶亮晶晶的眼睛,却顿了一下,过了会儿,才缓缓笑道:“难得王妃有这个兴致,我就不插手了,王妃好好做。” 简珞瑶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也算是按部就班,有滋有味,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而来,更没有那么伟大的念想,要在这个时代里烙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有今天这个念头,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可简珞瑶忽然好像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或者说是信仰。 她已经不是小透明了,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明明不用这样得过且过,她完全可以多做一点,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些改变,即便是微乎其微,但至少是好的改变。 为什么不做呢? 简珞瑶现在整个人充满了斗志,却也没有错过萧长风这句承诺,她只是抿唇笑道:“王爷先别这么说,到时候指不定还要请你帮忙。” 萧长风笑着拉了简珞瑶的手握在手心,倒没有多少失望,虽然他这个决定或许让自己错过了一个名利双收的机会,可能看到妻子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斗志,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王妃既然想做,只管放手去便是,我一直在你身后。”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简珞瑶难得这么高的兴致,既然决定了,立即风风火火行动起来,第二日一早便把自己院子的下人指挥得团团转,要他们出去调查,统计一下京里现在到底有多少流浪儿,又是寻合适的师傅又是寻场地的,自个儿还要写策划,做预算,还要跟身边的人商量很多事,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郑嬷嬷便劝道:“姑娘先缓一缓罢,这眼见着都快过年了,您再忙活,再着急,年前也忙不妥当的啊。” “就算年前不能事事办妥,至少可以修缮一下院子,让孩子们过一个温暖的年。”简珞瑶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笑道,“不过嬷嬷提醒我了,快过年了,让绣房赶个工,趁年前给孩子们做套棉衣罢。” 郑嬷嬷有些咂舌:“少说也有上百个孩子,一人一套棉衣,这得费多少布和棉花?”王府里绣娘倒是有不少,即便不让她们干活,每个月也要发月银的,郑嬷嬷倒是不心疼。 简珞瑶笑道:“这不是过年嘛,再说那些孩子一个个衣不蔽体的,嬷嬷就看得过眼?” 郑嬷嬷摇头,无奈的道:“姑娘说得轻松,您是不知柴米贵,养那么多孩子,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现在既然开始了,就要办得像模像样的。”简珞瑶倒没有说自己很有钱,虽然上回南巡,李夫人那里广银票就给了十几万两,不过到底不好见光,正要花得太凶了,肯定会惹人注意。 不过简珞瑶还真没为钱的事头疼,她现在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到了合适的时候,弄个慈善基金,把京里有头有脸的女眷请过来聚一聚,自然筹得到善款。 只要顺利把这个福利院办起来,一切都好说。 就这么忙忙碌碌,一年又过去了。 过完元宵节,萧重乾的生日也办完了,萧长风也正常开始上朝,简珞瑶把停了大半个月的正事,也捡起来了。 不过努力总是有回报的,到开春的时候,简珞瑶办的福利院,总算是走上正轨了,教授一技之长的师傅们也各自到位。 简珞瑶刚松了口气,没想到入宫请安的时候,就被太后问起了这事。 “哀家听说瑶丫头成了大忙人,这段日子都在忙什么?” 根本不做二想,简珞瑶一听就知道太后问的是福利院的事,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藏着掖着,看热闹的不少,到太后跟前搬弄是非的,自然也不少。 简珞瑶自己心思坦荡,太后问起来自然也没什么心虚的,大大方方说了来龙去脉。 太后一开始问的时候,脸上瞧不出喜怒,这会儿倒是笑了,竟有几分赞同的道:“这是做好事呢,难得瑶丫头有这个心思。” 简珞瑶便笑道:“孙媳妇倒没想这么多,只是希望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皇祖母不怪孙媳妇抛头露面就行了。” 简珞瑶知道太后不会无缘无故过问这个,想必有人在她跟前说了什么。 “你有这个心,哀家欣慰还来不及。” 抱着龙凤胎儿子的安王妃闻言也笑道:“要说还是皇长孙省心,弟妹才有这个功夫,不然换了孙媳妇家这两个,每日守着他们就够了,哪还能抽出功夫来做善事?” 安王妃刚出月子没几日,生了龙凤胎的她一时风头无量,如今说话底气也足了。 倒是诚王妃,妯娌几个都生了儿子,就她抱着个闺女,平日没少被自家王爷埋怨,这会儿只在心里头翻白眼。 太后看向简珞瑶,笑道:“瑶丫头说说你办的那个大院,平日都教些孩子们什么?” “男孩能学的手艺多一些,有木工瓦匠等手艺师傅,也让我哥请了个先生教他们认字,不图他们以后考科举,倘若能学进去,日后做个账房先生,倒也是门营生。”简珞瑶说到自己办的福利院,神态都不一样了,侃侃而谈,“女孩便少些,孙媳妇只让府里的绣娘,轮流教她们学女工做绣活,绣法倒是挺多,端看她们精通哪个,日后出了师,靠着绣活倒也能养活自己。” 诚王妃似笑非笑的道:“哟,三弟妹想得倒周到,还分了男女?” “可不是。男女七岁不同席,日后大了也是要谈嫁娶的,这要是男孩女孩混在一起,岂不是坏了名声?” 简珞瑶刚说完,还没来及反击,太后已经笑眯眯的点头道:“瑶丫头说得是,那些孩子流落到这个田地不同意,想必也都是好人家的孩子,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太后发话,倒是比简珞瑶自己反击,更打诚王妃的脸。 诚王妃脸上一时火辣辣的,也没再吱声了。 简珞瑶却笑道:“要孙媳妇说,这些孩子虽说没投生到好人家,可也都是些有毅力的好孩子,好好培养,未必不能成一番事业,这才特特请了先生教他们断文识字,女孩那里,若是能寻到有才学的女先生,自然也是要让她们学字的。” 太后笑道:“女先生不好找,不过瑶丫头也不必着急,想必是机缘未到。” 简珞瑶点了点头,倒有些不好意思:“皇祖母不怪孙媳妇胡闹?” “你这是做善事,哪里就胡闹了?”太后这话不仅仅是对简珞瑶说的的,也扫了众人一眼,缓缓道,“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你们在座的人中,大字不识一个的恐怕也没有罢了?既然如此,瑶丫头想请女先生教那些流浪的女娃,又有何不可?” 众人心知太后这是在警告她们,睿王妃这事如今过了明路,谁也不能再拿出来说事。 她们只猜中其一,却没有想到太后还有后续。 “哀家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想到可以这般,到底是年轻人脑瓜子灵。不过瑶丫头养这么多孩子,恐怕手头也吃紧,哀家手头倒是有银子没处用,倒不如也拿出来做善事,也算为自己积德了。”太后说着,当着众人的面,吩咐岑姑姑去把自己的箱底取过来。 简珞瑶愣了一下,连忙摇头道:“孙媳妇手头确实不宽裕,可也不至于把注意打到皇祖母头上,皇祖母还请收回成命。” “哀家给你的,你拿着便是。”太后接过岑姑姑递过来的盒子,从里面一张张取银票,一面笑道,“哀家都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这身外之物留着也没多大用处。” 虽然太后神情坚决,简珞瑶却不敢伸手去接银票,只一个劲的摇头。 太后遂皱了眉,故作生气的道:“瑶丫头是怕哀家给了银子,以后对大院的事指手画脚?你尽管放心,哀家没精力那些琐事,大院的事还是你说了算,没人会干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简珞瑶也不能再拒绝,只得道:“孙媳妇替大院的孩子们谢皇祖母大发善心。” 第168节 太后悠悠的叹了口气:“哀家只希望日后能少一些流离失所的孩子。” 简珞瑶抿唇道:“如今是太平盛世,只会越来越好的。” 太后都有所表示了,在场的嫔妃们王妃们,也不好小气,一个个抢着捐了不少私房钱,而且太后带的好头,她们给的也都是金银票子。 简珞瑶于是在被动的情况下,拉到了平生第一笔赞助。 而且好处是无穷的,办福利院这事太后都首肯了,还捐了不少银票,圣人也籍此夸了简珞瑶,户部不等萧长风运作,便有人来问这些孩子办户籍的事。 简珞瑶觉得福利院已经由民营变成半官方了,当然顶着半官方的名头也更好办事。 培训了两年半,年龄最大的那批孩子,出师自力更生去了,简珞瑶又招了许多新的流浪儿进来。 简珞瑶虽然办的是福利院,慈善机构,却也不是什么人都收,自然也要考察孩子们品性。 而且她的福利院办得有声有色后,还有些胆子大的想浑水摸鱼,混到里面去骗吃骗喝,福利院的管理自然越来越严格了。 简珞瑶忙完这些事,还没松口气,郑嬷嬷送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姑娘,安宁侯府来消息,老夫人似乎不好了。” 简珞瑶也顾不上问明情况,忙起身道:“去把重乾叫进来,换了衣裳去侯府探望,还有王爷那儿,也要派人通知。” 安宁侯府这个时候递消息过来,想必已经是危急的时刻,老夫人作为萧长风的外祖母,他们怎么说也要过去送最后一程。 郑嬷嬷道:“王爷那儿已经有人去通知了,姑娘先进屋换衣裳罢。” 话刚落音,红云也带了萧重乾进屋,萧重乾一踏进门,便仰着小脸看着简珞瑶,奶声奶气的问:“娘找我?” “太姥姥病了,重乾得和娘去探病。” 萧重乾又问:“娘说的是哪个太姥姥?” 简老夫人和安宁侯夫人,按辈分都是萧重乾的太姥姥。 简珞瑶拍了拍他的头,低声道:“记清楚了,是侯府的太姥姥。” 萧重乾点头,小大人似的叹气:“太姥姥怎么一直生病。” 简珞瑶这个时候没再跟他废话,只是道:“别耽搁时间,快去换了衣裳,咱们一起去看看太姥姥。” 老夫人是当天傍晚去世的,去世的时候抓着萧长风的手不放,嘴里把这些孙子孙女外孙的名字都念了一遍。 老夫人这个年纪已是高寿,子孙满堂,听到她不好的消息,能赶来的子孙都赶过来了,只是她最疼爱的孙女王瑞芳,却随丈夫在外地赶不回来,老夫人念到王瑞芳的时候,简珞瑶旁边的侯夫人再也克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老侯爷是年初去世的,安宁侯府是世袭侯府,老侯爷一去世,世子便继承了侯爵,原先的世子夫人自然成了新的侯夫人。 简珞瑶拍了拍侯夫人的肩,低声安慰道:“夫人别难过,瑞芳消息得的晚,这会儿想必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王瑞芳确实迟了好多日,赶在老夫人出殡前一日抵京。 为老夫人送了葬,王瑞芳只在京里待了半个月,又匆匆回了云南,只把刚满六岁的大女儿留在了京里,让婆家和侯夫人帮忙照顾。 简珞瑶倒有些感慨,以前那个爽利的女孩,现在孩子都懂事了。 不过萧重乾如今都四岁了,时间确实过得很快。 对于老侯夫人的去世,太后的感慨更多一些,“仔细论起来,她还比哀家小两岁,如今倒是撇下哀家先走了。” “不过也无妨,哀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底下找她们团聚。” 简珞瑶闻言忙劝道:“皇祖母可别这么说,您身子骨健朗着呢,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太后摇了摇头,不在意的笑道:“谁都有这一日,哀家如今看开了,就是有点放不下哀家的萧重乾,他才那么一丁点大。”太后比了比手势,继续道,“哀家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现在越来越懂事了,皇帝前儿还跟哀家说,要给重乾寻个最有学问的先生开蒙。” 简珞瑶便接道:“可不是,他长的快,以后及冠了选媳妇,还要皇祖母帮忙长眼呢。” “哀家怕是等不到这一日喽。”太后摇摇头,虽然是感慨,面上却没有多少遗憾,想必正如她自己所说,到这个年纪,对生老病死确实都看淡了。 其实太后年岁也大了,老侯夫人这个岁数都是喜丧,她自然更是了,所以太后忽然病倒,包括圣人在内都能接受了。 圣人虽然是显而易见的难受,倒也没有像前几年一样强求太医。 太后缠绵病榻大半年,在春暖花开的春日阖上了双眼,太后去的时候一手握着萧重乾,一手拉着圣人,这世上她最放不下的恐怕就是这个两个人。 萧重乾已经五岁了,本就是个聪慧的,在这样难过的氛围下,已经忍不住嚎啕大哭了,在周围都是低低啜泣的声音中,显得非常刺耳。 圣人也没有比萧重乾好多少,这个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在太后阖眼的那一刻终是忍不住老泪横流。 太后走得倒是安详,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圣人像是一下子老了数十岁一样,强撑着主持完太后的葬礼,便病倒了。 圣人这一病,真是始料未及,整个朝堂都有些动荡不安,圣人什么都没安排好,万一跟着太后去了,朝堂怎么办? 好在太医院强力救治,把圣人的命拉了回来。不过圣人到底年纪大了,这场大病又元气大伤,太医叮嘱要好生修养,他脱离危险的第二日,便颁了几道圣旨,围绕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他这些日子要养病,没办法上朝,让萧长风代理主持大局。 其他几道圣旨,是分别叮嘱他信任的几位老臣,包括康王在内,要他们尽力辅佐萧长风,尽快把大局稳住。 圣人这个旨意刚出,把那些刚因为他脱离危险而松了口气的人们,又震得束手无策。 首当其冲是以长子自居的安王,听到这个消息他哪里还忍得住,当着陈妃的面就把手上的杯子摔了,怒道:“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儿臣明明是长子,他居然绕过儿臣,让老三主持大局,岂有此理!” 陈妃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打理安王的话。 安王发了一通邪火,安王妃劝了又劝,实在劝不住,到最后也不再吱声了,求助般的看向陈妃:“母妃,您说说话罢,王爷这样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你知道什么?”安王瞪了安王妃一眼,冷笑,“父皇身子自来就不好,这回大病伤了元气,还指不定熬到什么时候,现在竟然让老三主持大局,恐怕心里已经属意老三了……” 安王是真的到了急处,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安王妃又急又怕,还没来得及打断他的话,陈妃总算是回过神来了,瞪向安王:“住口!你瞧瞧自己像什么样!” “母妃……”安王回过神来,也不由一阵后悔,只是更多的是不甘,不由咬牙道,“儿臣不服!都是父皇的儿子,要比出身,父皇没有嫡子,儿臣便是长子,自来以长为尊,儿臣比老三名正言顺多了,父皇怎能……” 安王的话还没说完,陈妃只淡淡的道:“就凭他是皇上,九五之尊,他想做什么,旁的人能说什么?” 安王咬牙道:“以前是老六,现在是老三,父皇眼里为何从来看不到我这个长子!” 陈妃叹了口气,无奈的道:“都是母妃想岔了,以为皇家重规矩,这才给你灌输了长为尊的观念,可你父皇不看重这些,咱们又能如何?说到底,你父皇选睿王,总比让六皇子坐那个位置好……” 安王眼底闪过一丝疯狂,冷笑道:“还没到最后一刻呢,父皇又没下旨传位给老三……” “你要做什么?”陈妃察觉到一丝不妙,忙握了安王的手,苦口婆心的道,“听母妃一声劝,放弃罢……” 安王却挑眉,眼神发亮的道:“父皇又没有明说要让老三继承,一切都还有转机,母妃怎么就这么快泄气了?” 陈妃不住的摇头:“你不懂,已经没机会了……” 安王眯了眯眼睛,沉声问:“母妃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陈妃脸色顿了顿,看了安王妃一眼。 安王妃原本也提着心,正等着听陈妃的解释,此时接收到婆婆的暗示,只能不情不愿的起身道:“儿媳刚想起来还有些事要问姑姑,先出去一趟了。” 等安王妃出去了,陈妃才低声道:“太后去世的前一日,万岁爷在慈宁宫待到半夜,本宫这几年帮着皇后管理宫务,也算是有些自己的人脉,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可以确定的事,那一日万岁爷和太后谈了半宿的正事,万岁爷离开慈宁宫后,又一个人在乾清宫坐到天亮。” 安王闻言脸色一沉,但仍是勉强道:“儿臣知道皇祖母这几年一直在提携老三夫妻,可父皇再孝顺,皇祖母也只是一介女流,不至于国家大事,父皇也要听皇祖母的罢?” “太后雷厉风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自然不知道,你父皇的这位子,当年都是靠太后那么多年忍辱负重换来的,再没有人比太后说话更管用的了。” 安王脸色终于忍不住变了,失声道:“母妃,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皇祖母的话既然对父皇这般有用,为何元贵妃还能在后宫肆意横行几十年?” 陈妃却摇着头,不肯再说话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睿王府这会儿也不□□宁,萧长风忽然接了个炸弹,且不提到底是不是好事,但至少毫无准备。 近些年来,圣人确实对萧长风略有些看重,可也远没有到让他在这个时候出来主持大局的地步,萧长风一时也拿不准注意,圣人此举到底有没有深意。 简珞瑶那里也接到个特殊的客人。 以往在太后跟前意气风发、雷厉风行的岑姑姑,这会儿半佝偻着身子,哀伤的道:“奴婢原是想替主子求经念佛,只是主子走之前仍放不下皇长孙,让奴婢伺候着……” 岑姑姑是太后跟前的老人,又是品极高的女官,这会儿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现在来睿王府,简珞瑶也得好好供着。 想到这里,简珞瑶忙道:“使不得,姑姑伺候了皇祖母大半辈子,如今皇祖母不在了,按理说我们做晚辈的,应该好好安顿姑姑,姑姑若是不嫌弃,就在府里住下来罢,也别提照顾不照顾的了,您能帮忙看着重乾那孩子,我跟王爷也求之不得。” 岑姑姑便在睿王府安顿下来了,简珞瑶也没有心思琢磨外边的人怎么看此事,正在养病的圣人又毫无预兆的下了道圣旨,要皇长孙入宫侍疾。 简珞瑶和萧长风也没来得及琢磨,老老实实帮萧重乾收拾东西,送了他进宫。 岑姑姑主动请缨,也跟着入宫了。 ☆、第127章 03.15 长春宫元贵妃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连阻止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萧重乾收拾了东西,住进了乾清宫。 那可是圣人的乾清宫,她儿子受宠这么多年,都没能在乾清宫待过一晚半晚,萧重乾那小崽子凭什么有这殊荣! 元贵妃只要一想到圣人宠萧重乾超过宠他们母子,心都在滴血,甚至还带着一丝不可言说的心慌。 想到这里,元贵妃终究没忍住,在六皇子跟前摔了手中的杯子,怒道:“万岁爷最近是昏了头还是怎样?前几日无缘无故抬举睿王,让睿王主持大局也就罢了,现在萧重乾那小崽子都这般受宠了?这是在针对谁!” “母妃。”六皇子忍不住皱了下眉,自个母妃脾气大,他自来都是清楚的,只是平日里他们母子相处得也不多,他常伴父皇跟前,偶尔来母妃这里请安,母妃除了嘘寒问暖,也是叮嘱多听父皇的话,多跟着父皇,免得被旁的兄弟钻了空子。 他虽然不至于这般小心眼,把父皇的宠爱当自己的私有物,却也有眼色,母妃叮嘱他就应着,平日少有冲突,像他母妃今日这般盛怒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六皇子也觉得自个母妃有些过了,便劝道:“皇祖母刚去世不久,父皇心里难受,重乾自来能哄父皇高兴,让重乾陪着父皇,母妃也能放心一些不是?” “本宫一点都不放心,淑妃那贱/人和睿王,可都是迎风就上的主儿,心眼比谁都多,如今被他们逮着了机会,以后还有你伸手的地儿?偏就你在这里瞎心宽!”元贵妃没有被儿子宽慰到,反而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也怪那个老不死的,活着一直妨碍本宫的事,如今死了也不让本宫消停!若不是当年她拦着,不肯让你早早成亲,如今你也入朝堂了,主持大局的事,哪里轮得到睿王!” 见元贵妃越说越过分,六皇子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人,低声道:“母妃,皇祖母才去世呢,入土为安……” “她是安了,现在你怎么办!”元贵妃打断六皇子的话,头一回对着自己心爱的儿子,劈头盖脸的骂道,“你就不会用你那颗榆木脑袋想一想,那老太婆去世了,你少说要为她再守一年的孝,完了才能成亲入朝堂。可现在睿王都主持大局了,你父皇那个身子你又不是不清楚,还能撑几年……” “母妃!”六皇子也急了,脸色深沉的打断元贵妃的话,“母妃慎言!” 元贵妃话到一半顿了顿,脸上有怔忪,也有对儿子的失望,但到底知道自己刚刚的话也有些过了,只是摆摆手,有些百无聊赖的道:“你当本宫这么多年机关算尽、殚精竭虑,都是为了谁?如今连你都怪本宫……” “母妃。”六皇子也有些愧疚,缓和了语气,低低的道,“儿臣早就说过,您说的那些,儿臣并不想……” 站在元贵妃身侧的林姑姑闻言眉心一跳,忙看了六皇子一眼。 六皇子自知失言,连忙止了话茬。 好在元贵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既然你父皇都下了旨要那小崽子进宫,这会儿谁也拦不住,你无事也多去乾清宫陪着你父皇,那小崽子年纪小倒不打紧,就怕睿王借着这机会,又要钻空子。” “父皇近来身子反反复复,太医说是忧思过重,儿臣原就打算多陪父皇解解闷。” 元贵妃心情不好,一听六皇子这么说,便挥手道:“行了,下去罢。” 六皇子有些迟疑的起身:“儿臣先退下了,母妃也保重身体。” 自从听见六皇子那句嘀咕,林姑姑就一直心事重重,此时也只是匆匆福了身:“奴婢恭送殿下。” 第169节 六皇子已经头也不回的出了长春宫。 元贵妃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脸色难得有些低落,喃喃的道:“这孩子从小跟着他父皇,同进同出,和本宫相处的时日反倒少了,如今倒是生分了,反而和他父皇更亲近。” 林姑姑只得收拾了心情,劝道:“正是因为咱们殿下心思纯粹,有孝心呢,万岁爷对殿下好,殿下也记在了心里头,更加孝顺万岁爷——也就是咱们殿下,其他皇子哪个没有些别的心思?主子您也别伤心,殿下并非与您生分,如今万岁爷不大好,又缓不过劲来,殿下自然更偏向万岁爷了,等万岁爷大好了,殿下自当回来心疼主子您了。” 元贵妃低落的情绪,被林姑姑这番劝解缓和了许多,只是仍不是滋味的道:“他就惦着他父皇对他好,也不想想,那睿王安王诚王,也都是他父皇的儿子,五个手指长短不一,可总归是亲骨肉,免不了有些偏颇。本宫可就他这一个儿子,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他身上,本宫才是一心一意为他打算的人!” “主子对殿下的心思,自然没谁比得过,不过殿下年纪还小,怕是想不到这一茬,主子也别着急,等殿下大了,自然就懂了。” “是啊,他年纪还小,可万岁爷的身子等不了。”元贵妃抿唇,脸色越发凝重,“你当万岁爷昨儿下午为何拒不见本宫呢?本宫可是听见了动静,万岁爷咳出血了,把李成都吓得慌了手脚。” 林姑姑愣了一下,恍惚的道:“今儿宣皇长孙进宫的圣旨一出来,奴婢还以为万岁爷昨儿就是为了这个不见主子的……” 元贵妃冷笑道:“万岁爷但凡起先有一点儿心思,本宫都能把它给灭了,怕就怕万岁爷无心,身旁的人撺掇着呢!” “主子的意思……皇长孙此次入住乾清宫,是李公公一手促成的?” “那阉货最会看人下菜的,如今万岁爷眼瞧着身子不好,睿王大权在握,他还不上赶着对淑妃母子锦上添花?只是可怜了本宫的瑾儿,恐怕被人看轻了还不自知呢!” 林姑姑抿了抿唇,自然知道目前的形势对她们主仆而言太过严峻,若主子只是一般的宠妃也就罢了,即便圣人不料理后事,日后新帝登基,看在主子受宠几十年的份上,也得好好敬着主子,不然就是苛待先皇遗孀,是为不孝,免不了授人以话柄。 更何况以圣人的性子,真要到了那一日,定会把主子和殿下的一切安排好,主子至少还能继续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可难的就在自家主子心大,瞧上了那个位置,也是主子和殿下受宠几十年,从来没被圣人冷淡过,生出些妄想委实正常,别说主子了,就满宫上下,除了先太后那儿,谁不觉得她们主子最有可能成事? 顺风顺水了大半辈子,临到这关键时刻出了乱子,万岁爷身子不好还是其次,主要是殿下还没成亲,如今又要为太后守孝,万没有这个时候踏入朝堂的道理,眼下好处都让睿王给得了,就是其他入了朝堂的王爷也能分一杯羹,自家殿下有什么? 想到这里,林姑姑沉声道:“如今只能求上天保佑,万岁爷身子一定要好起来。”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元贵妃和林姑姑这对主仆不得安宁,其实整个皇宫,真正好整以暇的,也就皇后一人了。 连淑妃都有些忐忑不安着呢,先前圣旨下来,让萧长风主持大局,淑妃就闹不懂万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现下连她的心肝大孙子都入宫了,淑妃更是提心吊胆,一怕圣人病体不好,感染了自家宝贝孙子,二怕孙子年岁小不懂事,万一惹恼了圣人,太后如今不在了,可没人能求得下情。 当然这些担心还是少数,利益和风险并存,萧重乾进宫,对睿王一系而言都是好消息,所以淑妃担心归担心,高兴的时候也是不少的。 其他宫里就纯属焦心了,蒋妃也闹不懂,自家儿子是老二,平时也没少圣人夸,自己自从升上妃位,这几年一直帮着皇后管理宫务,还是先太后当年亲口发话的,如今她在宫里已经是十分体面。 圣人肯让他们母子过得这般体面滋润,自然也是对他们满意的,当然这份满意,淑妃母子和陈妃也母子也各分了一份去,可至少他们几个不分伯仲,谁也不比谁占得便宜多。 所以也一直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 怎么现在圣人病倒了,要儿子出来主持大局,却只有睿王一个人的事,她和陈妃的儿子连边都摸不到? 蒋妃大受打击,一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现在听到圣人宣萧重乾入宫,便把火都发在了安王妃身上:“都是你生不出儿子,自个儿又没本事,倘若当初那个孩子好好活到现在,如今还有萧重乾什么事?” 蒋妃说的是诚王府那个夭折了的庶长子。 诚王妃虽然没儿子确实气短,但也不是任人打骂的,闻言便立即反击道:“即便是还好好活着,未必就有这机缘,大嫂生的还是龙凤胎呢,多好的兆头,您瞧父皇对大嫂家的孩子另眼相看了吗?” 蒋妃冷笑道:“再好的兆头,又不是皇长孙,万岁爷自然瞧不上眼。” “母妃也别怪王妃了,这次未必就是皇长孙的功劳。”诚王摆了摆手,有些烦躁的打断了母亲和妻子的争锋相对。 他在朝堂待了这么多年,政治敏锐度自然也有,比蒋妃看得明白多了,此时便皱眉道:“父皇怕是动了扶老三上去的心思。” 蒋妃愣了一下,急道:“哪就到这一步了?太医不是说你父皇只是哀恸太过,伤了身子,静养一阵就好了吗,他急着定这个作甚?” 自从圣人生病以来,对于他的病情,可谓是众说纷纭,因为圣人拒绝了后妃的探视,这么长时间来,后宫除了皇后和元贵妃,还没别的后妃见过圣人的。 蒋妃对于各种说法将信将疑,心里还是更愿意相信圣人现在只是养病,养好了病就能回去上朝的这个说法。 诚王冷笑道:“父皇倘若没那个意思,现下叫老三主持大局,便只是立了个象征,甭管老三本人如何,只要朝堂不乱就好了。可母妃您瞧瞧,父皇前脚让老三主持大局,后脚把萧重乾接入乾清宫,这分明就是在给老三底气啊!为什么给老三底气?还不是为了让老三早日把权柄握在自己手里?父皇就是在给老三铺路!” “怎么会这样?”蒋妃有些慌了,“且不提你父皇的身子,他要选人,首先也得是他最宠爱的六皇子罢,怎么就轮到老三了?” “老六一□□都没上过,这会儿把他推上来,明显不可能。父皇这么急,一两年都等不了,恐怕是他的身子撑不了那么长了。” 安王一面说着,一面眼神闪烁不停。 蒋妃一看他这神情,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忙道:“使不得,你父皇现在既然有意,咱们跳出来拦他的路,不就是跟你父皇作对吗?你听母妃一句劝,真要是如你分析的这般,现在着急的人多了去了,首当其冲的就是长春宫那位,她要手段有手段,要圣宠有圣宠,让她出这个头,咱们何必上赶着给你父皇找不自在?” 这已经是宫里用烂的套路了,蒋妃母子两以前没少商量过,早有了默契,只是这会儿诚王却冷笑道:“长春宫那位有个专门拖后腿的儿子,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个!” 蒋妃一脸疑惑:“此话怎讲?” “儿臣乾清宫院门前扫洒的宫人说,父皇今儿让人去宣旨的时候,老六就在乾清宫陪父皇用药呢。老六再不懂事,也该知道父皇宣萧重乾进宫意味着什么,倘若他不愿意,以父皇对他的宠爱,这旨意哪还宣得下去?” 连一直默默听着不说话的诚王妃,这时候都忍不住嘀咕了:“六皇子到底在想什么?” “老六被父皇宠坏了,未必就稀罕那个位置。”诚王说到这里又冷笑了,越来越不甘心,打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宝贝疙瘩,当然不知道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况且就算他不坐上那个位置,以父皇宠爱他的程度,也能把他后半辈子安排得妥妥当当,让他做一个潇洒快活的富贵闲人,谁也管不着。 哪里需要像他们这样机关算尽! “老六若真有意那个位置,早先父皇指婚的时候,他就应该求父皇让他早日成婚,这样才能早日进朝堂——按说父皇不爱进后宫,每日闲时都是老六陪伴左右,元贵妃的枕边风,都未必有老六几句撒娇来得有用,可他偏偏从来没提过,我瞧着皇祖母压着不让他完婚,反而还遂了他的意。” 诚王分析到这个地步,诚王妃也慌了,不甘的道:“难道就没人阻止得了?” 诚王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蒋妃见状还想劝:“甭管如何,能争的就争,不能坐以待毙,可是倘若你父皇已经有了决断,咱们也无可奈何……” 到底还是皇权至上,圣人一句话,他们甭管怎么努力都拗不过,出了认命也别无他法。 诚王只是摆了摆手,低声道:“儿臣自有分寸,母妃不必担心。”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甭管宫里头大家伙反应如何,整个天下到底还是圣人说了算,尽管他现在大病在床,他要让萧重乾在宫里住,萧重乾就能住得舒舒服服,比谁都滋润。 简珞瑶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却仍是不可避免的牵肠挂肚起来,一开始还好些,时间越长越不是滋味,做什么都感觉缺了点什么一样,便忍不住感叹了:“也不知道六六在宫里住得怎么样。” 萧长风却笑道:“你儿子在宫里比你得心应手,只管放心罢。” 简珞瑶当然知道,且不提圣人对萧重乾的喜爱,单就是皇后和淑妃,也能护萧重乾周全,更何况还有主动请缨入宫的岑姑姑。 别看太后去世了,这么多年的影响力还在呢,岑姑姑在宫里头说话的分量,未必就比哪个主子差些,她既然能主动请缨,入宫照顾萧重乾,自然就有把握将萧重乾保护得滴水不漏。 郑嬷嬷却笑道:“王妃怕是不习惯罢?小主子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王妃这么久的时候,王妃挂记也正常。” “我才不挂记他。”简珞瑶嘴硬道,“只是这小子也忒没良心了,入了宫也没个消息,平安信不会写?恐怕是在宫里住的乐不思蜀了。” 萧长风听得忍不住发笑,心说他儿子才五岁,勉强认了几个字,会背三字经,能写自个儿的名字,已经算聪慧的了,平安信什么的,还真写不来。 不过萧长风也知道自家王妃嘴硬,笑过之后便温声道:“正巧我明儿要入宫,王妃可有什么话要带给重乾?” 简珞瑶摇头道:“他不在府里,我都轻松一大截,没什么好惦记的。” 萧长风忍不住又笑了,点头道:“行,我让重乾给王妃多带几句话。” 简珞瑶嘴角扬了扬,到底没拒绝。 萧长风第二日下了朝,便直接进宫了。 圣人虽然拒绝了大多数人的请见,不过萧长风最近主持早朝,偶尔还是需要入宫汇报工作的,所以见他过来,宫人直接将他迎了进去,态度非常之热情。 萧长风到的时候,圣人刚用完膳,又喝了药,六皇子和萧重乾都陪在一侧,萧重乾还往圣人的碗里看了眼,捏着小鼻子一本正经的道:“都说良药苦口,古人称不欺我,皇爷爷辛苦了。” 萧长风一踏进门便听到自家儿子奶声奶气,还要故作成熟的声音,顿感好笑,心说要是自家王妃在,又该怪自己平日脸板得太严肃,把儿子都给带坏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重乾小时候明明是个小天使,见人就咧着精致的小嘴,笑容灿烂得能暖到人心里去,自从会说话后,嘴巴也甜,用王妃的话说就是自带哄人技能,宫里头大大小小,谁不爱逗弄他? 可是没想到小家伙越长越大,五官越来越精致,却偏偏转了性子,现在爱装小大人,整天板着张脸之乎者也,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 萧长风拒绝承认是自己的锅,他端方归端方,却也不至于把之乎者也挂在嘴边。 圣人倒是被萧重乾一番话逗笑了,摸了摸他的头道:“重乾也知道良药苦口,以后可要注意身子,生了病,就得像皇爷爷一样喝这苦口的药了。” 萧重乾闻言小眉毛小眼睛都皱到一块去了,忙不迭的摇头:“重乾不会生病!” 六皇子见状在一旁哈哈大笑,故意逗弄道:“生不生病,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笑完见萧长风过来了,六皇子也没欺负了他儿子的窘迫,大大方方的笑道:“三哥来了?也不知道三哥平日里都怎么教重乾的,这孩子怎么就这般有趣?” 萧长风也笑了:“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他自个儿都是个孩子,还跟重乾逗乐子呢。”圣人笑了笑,语气里满是宠溺。 萧长风向圣人行了礼,才道:“父皇今儿瞧着气色不错。” 圣人还没说话,萧重乾闻言已经挺着小胸脯邀功了:“重乾有盯着皇爷爷喝药!” 这也是个故事,萧重乾一开始入宫,的确兴致勃勃,可毕竟年纪小,没离开过父母,等兴头一过,便闹着要回家了,圣人舍不得让他走,自个儿又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李成带着乾清宫一干宫女太监,为了哄住萧重乾委实想破了脑袋。 某次李成灵光一闪,装作求萧重乾的样子请他留下来,盯着圣人吃药。 萧重乾觉得自己用处很大,骄傲了,当下也不闹着回家,蹬蹬蹬跑到圣人跟前一通教训,小小的人儿板着脸跟圣人说教,要圣人按时喝药锻炼身子,他在一旁监督。 圣人倒也没生气,反倒被小家伙这较真的模样斗得不行,非常配合的每次喝药都让人把萧重乾带过来,以至于萧重乾现在还觉得圣人喝药养病,都是他的功劳。 “是是。”圣人闻言附和道,“重乾是越来越厉害了。” 萧长风虽然不知道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但是圣人对萧重乾的纵容和宠溺,他是瞧得见,不由抿了抿唇,道:“父皇可别太惯着他,这孩子鬼精灵,您越纵着,他越得寸进尺。” “朕的皇长孙懂事着呢。”圣人摆摆手,不乐意萧长风教训宝贝孙子了,遂对六皇子道,“瑾儿,带你大侄子出去玩儿,省得你三哥又要说教。” 六皇子哪里不知道他父皇跟三哥有正事要说?不过他自来对朝事不感兴趣,还不如让他陪大侄子玩儿,当下乐呵呵的把带出去了。 看着儿子孙子离开,圣人才看向萧长风,道:“坐罢,近来朝上可以大事发生?” “大事倒没有,只是有件小事,还需要父皇亲自裁断。”萧长风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奏折,双手递到圣人跟前。 圣人不在意的接过,打开瞧了一眼,旋即轻笑道:“联名情愿?朕这还没倒下,他们倒是替朕着急上了,怕朕来不及立太子就撒手人去,先做好准备?” 萧长风垂头不说话。 要说圣人身子不好,自太后去世以来,圣人断断续续也病了两个多月,对于圣人的病情,不但是后宫,朝堂里也众说纷纭,尤其是一向堪称劳模的圣人,现在连朝都不上了,大家伙自然担心他是病得起不来。 那可不行!圣人现在病成这样,还不赶紧立个太子,哪天圣人要是就这么去了,朝堂岂不是要乱套? 所以依着圣人的病情,大臣们不知具体,会请愿立太子,也实属正常。 坏就坏在太后刚去世两个多月,还在孝期,原是禁止一切大型活动的,立太子也是大事,须得避讳着,圣人又是最孝顺的,肯定不愿意现在打扰太后,所谓请愿立太子,其实跟逼圣人也差不多了。 萧长风知道圣人虽然面上笑着,心里未必就这不介意,这才打定主意不说话。 圣人把联名签字的那几页扫了个遍,才把折子往桌上一扔,看向萧长风:“这里头可都是在建议朕立你为太子,你怎么看?” “请父皇明察,儿臣断没有这样的心思!” 圣人看了萧长风几眼,好半响才轻笑道:“也是,你哪里用得上着急?朕倘若现在撒手人寰,你便是名正言顺的上位,立不立太子,对你而言还真没甚区别。” 虽然圣人的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萧长风却不能认,忙“噗通”一声跪在了圣人跟前,只是还没来得及表明心迹,圣人又摆了摆手,“行了,起来罢,你们什么心思,朕都明白。” 第170节 萧长风没能顺利表白心迹,不乐意,最后还是被李成弯腰扶起来的。 “折子的事放一边,李成你替朕宣个口谕,请陈阁老入宫一趟。” 李成应了一声,萧长风倒也没深想,他知道这个折子虽说是有心人煽动,可这么多老臣都签了字,未尝不是想探个究竟。 或者说是不相信他。 圣人这么久没露面了,文武百官没一个见过圣人的,只道听途说,也不统一,谁知道圣人现在好不好,脑子清不清明? 就算圣人连着宣了几道圣旨,可也不排除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情形发生,萧长风现在大权在握,倘若圣人病入膏肓,自己都糊里糊涂的,萧长风真跟乾清宫的奴才里应外合,蒙骗世人,他们岂不是被骗的团团转? 圣人想必也是明白了大臣们的担忧,才特意宣了陈阁老入宫。 陈阁老是圣人的帝师,京城都是出了名的正直,陈阁老最小的孙女,又被圣人指给了六皇子做正妻,就等着以后完婚。 现在陈阁老被宣入宫,但凡圣人有半点不对劲,铁定瞒不过他老人家的法眼,他更不可能帮着萧长风掩饰。 所以到时候大臣们的担心,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萧长风很放心的出了乾清宫,这确实是件小事,解决完了这个,还有许多大事在等着他呢。 不过萧长风也没有立刻出宫,顺便去给皇后和淑妃请了个安。 等萧长风离开坤宁宫后,皇后和苏姑姑也讨论起来了,皇后忍不住摇头笑道:“本宫是真没想到,头一个坐不住居然是老二。” “主子怎么知道请立太子这事,是诚王闹出来的?”苏姑姑还有些疑惑,“这折子里除了夸睿王有太子之风范,也没说别的,就算计谋成了,让万岁爷真觉得睿王心大,从而把睿王换下来,可这好事也未必就落到他头上啊,诚王上头还有安王,奴婢私心觉得,圣宠依旧的六皇子,都比诚王有可能,他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老大能耐不行,真把老三排除了,以万岁爷的性子,指不定就是让老大和老二一起,老二心思多,对上老大,总比跟老三玩心眼胜算大。至于老六。”皇后说到这里顿了顿,笑道,“万岁爷真要有让老六上的心思,还能轮到老三?” 苏姑姑不由自主的点头:“主子说得很是,只是长春宫那位,这阵子怎么忽然消停下来了?” “她倒是想闹,也得有这个能耐。”皇后冷笑一记,往年被元贵妃压一头的郁气,如今到底是舒缓了不少,“这些日子万岁爷病重,元贵妃能进乾清宫探病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她可煽不出枕边风了。更何况宫里宫外都是些人精,往常她盛宠不衰,大家敬着捧着,所以一呼百应,可她自个儿没能耐,眼光全放在宫里这一亩三分地上了,朝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娘家更是些混吃混喝的,现在万岁爷不提,你以为谁会帮他们母子说话?” 苏姑姑闻言便笑道:“要不说还是主子您聪明,睿王眼看着越来越得万岁爷信任,睿王和睿王妃对您的敬重一向不输于淑妃,往后您的好日子可要来了。” 皇后舒心一笑,含蓄的道:“你当老三无事不登三宝殿呢?他过来给本宫透这个消息,本宫也得好好帮他出口气。” 苏姑姑笑道:“奴婢瞧着蒋妃娘娘近来憔悴了许多,想是帮主子打理宫务累的,主子您也不体谅体谅蒋妃娘娘,这真要把蒋妃累垮了,以后让大家好怎么瞧您?” 皇后点头:“你说的也是,改明儿她们来向本宫请安,本宫可要好好跟蒋妃说说,宫务的事谁都可以做,为这个把身子累垮了真不值当。” 只是皇后虽然打定了主意,最后却没有撤了蒋妃的宫务,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圣人忽然有了别的举动。 “父皇怎么突然让陈阁老教重乾?陈阁老年岁已高,重乾又调皮,这万一……”简珞瑶说不下去了,实在是不想诅咒陈阁老。 毕竟是连圣人都要尊称一句“老师”的人物。 可是圣人这不胡闹吗?陈阁老那么大的年纪,还拉着不让人家告老还乡也就罢了,索性陈阁老平日有特权,可以想上朝就上朝,不想上就不上。换而言之,陈阁老就是个吉祥物,有需要的时候再往朝上搬,不需要的时候只需要静静的坐着就好。 就算是这样,圣人也忒不体谅老人家了,现在可好,竟然还给那么高龄的老人家指派工作,这不是儿戏吗? 就连萧长风也是始料未及的,昨天他还是想当然了,没想到圣人宣陈阁老进宫,竟然是存着这个打算。 不过萧长风却知道圣人这又是在给自己撑腰了,前头刚闹出请立太子的事,圣人置之不理,后脚却把曾经的帝师陈阁老请出来当萧重乾的老师,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第128章 03.15 皇后第二日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同苏姑姑笑道:“本宫先还想着帮老三出口气呢,现下万岁爷宣了这么道旨,本宫倒不好做什么了,免得让万岁爷以为本宫在调拨他们兄弟间的感情。” 苏姑姑也笑道:“主子放宽了心,这哪位王爷做错了事,自有万岁爷去惩罚,比您出手的效果要好太多了。这会儿诚王只怕还反应不过来呢。” 当然圣人请陈阁老出山,给萧重乾当老师的事,不只是打了一手策划逼立太子的诚王的脸,也把元贵妃扇得彻底懵了逼。 她当年辛辛苦苦、伏低做小,甚至忍着先太后的刁难,才好不容易给儿子寻了门好亲事,陈阁老可是她未来儿媳妇的亲爷爷,现在居然变成萧重乾那小崽子的老师? 这年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万岁爷还是直接下了旨,让萧重乾拜陈阁老为师的,全天下都知道了他们的师徒名分,她谋划了那么多年还没能为她所用的关系,现在竟然被那小崽子轻松得到了。 万岁爷这是哪里看她不过眼,要这般跟她作对? 元贵妃这次是真被气狠了,甚至有去乾清宫找圣人理论的冲动,只是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圣人又下了一道圣旨了。 这次是跟六皇子有关的,圣人直接把六皇子和陈姑娘的婚事定了,就在明年的这个时候,正好六皇子为太后守完了孝。 盛怒的元贵妃接到这道圣旨,反倒不用林姑姑劝,自己先安静下来了。 殿里一时沉默的可怕。 林姑姑也左右为难,这一次委实拿不准主意,到底要不要劝自家主子想开些。 其实自家主子想不开又如何,圣人的举动已经很明显了,让陈阁老当皇长孙的老师,彻底切断了主子的后路。 主子不像淑妃陈妃她们,淑妃的娘家安宁侯府就不说了,世袭侯爵,多尊贵体面。就是陈妃蒋妃各自的娘家,也至少能帮衬着。而主子的娘家说白了都是些眼皮子浅的,一朝得意便飘飘然起来,别说帮衬主子,不给他们拖后腿就不错了。 也因此,主子和六殿下在宫里势单力薄,唯有圣人的宠爱可以依靠。 可就像主子说的,除了六殿下,其他儿子也都是圣人的儿子,说句大逆不道的,哪一位登上那位置,对圣人来说有甚区别吗? 况且圣人这般宠爱主子和六殿下,倘若有让六殿下上位的心思,早就封太子,也不至于等到现在还让人瞧不明白。 主子这才费尽了心思,宁愿让先太后找了把柄,压着不让六殿下完婚,也要让圣人把陈家姑娘指给殿下。 满以为圣宠靠不住,殿下至少有个可靠的岳家帮衬着。现在殿下唯一有指望的岳家,竟然也被圣人亲手推到睿王的阵营了。 其实关键不在陈阁老收皇长孙为徒上,而是圣人的态度。 陈阁老当过帝师,圣人对他的信任和敬重满朝皆知,林姑姑还记得前些年,陈阁老身体不适,要告老还乡,圣人一拦再拦,最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一番话,大意是他现在还需要倚重于陈老,往后定了继承人,还需要请陈老出山,亲自调/教。 这番话圣人说得情真意切,陈阁老大为感动,自此再没有提过要告老还乡的事。而且这段故事也自朝堂传到了后宫,甚至整个京城都引以为佳话。 其实圣人当时那番话,除了倍受感动的陈阁老,其他相信的人并不多。就连有所耳闻的林姑姑也嗤之以鼻,陈阁老都到了耆耄之年,可圣人眼瞧着短时间内是没有立太子的迹象,陈阁老还能等几年? 当然就算圣人这话只是在哄陈阁老,那也是出于对老臣的敬重和不舍,姿态摆得这般足,谁也不敢小瞧圣人和陈阁老的君臣情谊。 只是林姑姑现在把过去这段翻出来琢磨琢磨,便忍不住震惊了——圣人的意思,莫非是想告诉世人,他已经决定了睿王? 睿王将近而立之年,本身能力和手腕,世人都是有目共赌的。自从替圣人主持大局以来,朝堂打理得井井有条,没听见出什么岔子。 连前几日众大臣请立太子,那么明显的挑事,都被他四两拨千的拨给圣人处理了,自个儿半点不沾,风光霁月的的,足以见其手段。 反倒是皇长孙不一般。自皇长孙出生起,便不知因何故被圣人另眼相待,如今圣人正在养病期间,还丢不开,要把皇长孙招来宫里陪——这份宠爱,要她说就是自家六殿下也差些火候的。 圣人倘若真属意睿王,皇长孙作为睿王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少不得就是日后的太子了。圣人对睿王的能力毋庸怀疑,可皇长孙还是个五岁的孩子,懵懂小儿,平日里再聪慧也就那样,少不得好好培养一番,才当得起那个位置。 也就是说,圣人做这些,都是在为皇长孙铺路。 想到这里,林姑姑的脸色很不好,圣人都开始为皇长孙铺路了,足以见其考虑之充分,至少不是心血来潮。 眼下还有谁能改变得了圣人的决定? 林姑姑琢磨得太过认真,竟不知不觉问出了声,一直沉默不语的元贵妃,闻言冷笑一记:“铺路?” 元贵妃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似的,索性大笑了起来,笑声突兀又尖锐,明显不是高兴。屋子里回荡着元贵妃满是嘲讽的笑声。 林姑姑垂着头,见主子状态实在很不对劲,她这个时候也不敢多言。 狠狠大笑过一阵,元贵妃才止了笑声,拭了拭眼角,冷声道:“他哪里是铺路?这是在安排后事呢。” 林姑姑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满脸惊恐的道:“主子慎言,您这是在……在……”林姑姑说不出那句话,意思却非常明显,自家主子竟然说圣人在安排后事,这不是咒圣人吗? 元贵妃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道:“倘若不是交代后事,哪里用得着还在太后的热孝期,就急着把瑾儿的婚期给定下来的?” 林姑姑沉默了,显然是经元贵妃这一提醒才想到关键,以圣人对太后的孝顺,热孝期的时候商定自家殿下的婚期,明显不合时宜。 除非圣人现在确实快不行了,万一有个不好,殿下为圣人守孝,可不像为太后只需要守一年,儿女为父母守孝都是三年起。 可他们六殿下现在年岁已经不小了,要不是太后去世,这会儿早跟陈姑娘完婚了,倘若再守几年,也未免太委屈了些。 圣人现在提前把六殿下的婚期定下来,还是颁了圣旨的——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圣人真熬不过驾崩了,这道圣旨便成了先帝遗诏,甭管新帝是谁,也甭管是不是孝期,他们殿下都得按日子完婚。 这不是安排后事是什么? 想明白这个,林姑姑的心也凉了,圣人这样安排,分明就是告诉他们,六殿下上那个位置基本上是没戏了。 而且恰好赶在这个时候,未尝不是用殿下的婚事来安抚自家主子。 既然会安抚,便是圣人明知道主子肯定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可他仍然是做了,恐怕也是在提醒主子甚至是世人,他主意已定,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的。 这些元贵妃自然也想得到。 她平日里虽然简单粗暴,看着一副胸大无脑的样子,可是这么多年圣宠不衰,对圣人的了解,怎么说也比旁的人要深一些,更何况女人天生拥有细腻的直觉,对于圣人的打算,她是最敏感的,反应比林姑姑都快一些。 元贵妃愤怒的劲头其实已经过去了,这会儿更多的是心灰意冷,宠了自己大半辈子的人,到头来竟然对他们母子如此冷漠。 林姑姑一直紧张的看着自家主子,心里已经隐隐觉得主子这反应不对,此时见元贵妃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喃喃自语的道:“为什么瑾儿就不行?” 林姑姑心里一紧,忙上前要劝。 元贵妃却摆了摆手,冷笑道:“本宫还不至于这般脆弱,被这点小事就打击到了。” 林姑姑心里一酸,低声道:“奴婢是心疼主子,都说万岁爷宠您,可到这个临头,万岁爷护着的却是睿王,您却还在顾念着万岁爷。” 元贵妃脸色微变,自来骄傲不可一世的眼神,这回眼底却险些泛出泪来,到底忍住了,仍是一脸高傲,语气也显得非常傲慢:“他好歹也护了本宫和瑾儿几十年,本宫总不能让他连走了都不能瞑目罢?” “更何况瑾儿自己都没想着那处,一直以来,也都是本宫一厢情愿。”元贵妃这句话声音无端的降低了,仍有些不甘心,“本宫不认命又能如何?” 林姑姑叹气,心说自家主子解释得这般冠冕堂皇,那句“不能让万岁爷走了都不瞑目”,才是主子真正认命的原因。 其实说到底,主子还不是在顾念着圣人的身子,不想在这个时候还给万岁爷添乱?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元贵妃认命的事,还没有人知道,除了萧长风一系,其他人心里头十分着急,但到底还勉强忍着,等着看最应该爆发的元贵妃发力。 却没想到,都一连两个月过去了,元贵妃仍毫无动静,每日不是给圣人求经念佛,就是去乾清宫侍疾,也不像以前一样上串下跳了,淡定的简直不像她。 对此情形,后宫上下都大跌眼镜。 他们当然不认为元贵妃会这么轻易认命,说不定在酝酿什么大举动呢。 可是元贵妃坐得住,他们也坐不住了啊,眼看着萧长风权柄日深,再让他把握朝局下去,以后想扳倒就更难了。 安王和诚王也越来越不淡定了,兄弟俩比着赛往宫里跑。 圣人病情仍没有好转多少,他不爱见人,安王和诚王也只能在乾清宫外问候一声,去了皇后宫里请安后,便直奔主题,各回各自的母妃宫里了。 陈妃有些意外,也有些迟疑的看着安王:“我上回不是劝过你,让你放弃,别和你父皇作对了吗?” “母妃。”安王朝陈妃结结实实的行了个大礼,才咬牙道,“儿臣还是不甘心,儿臣是长子,父皇怎么能越过儿臣,却提拔老三?” 陈妃急了,忙道:“你魔怔了啊,长不长的,还不是你父皇说了算?你父皇不待见长子,咱们有什么办法!再说了,古往今来,你瞧见过几个真是长子上位的?你父皇上头不也有康王?” “可皇祖母当年是中宫之主,父皇是太子,父皇登基自然是正统。” 第171节 陈妃却冷笑:“你懂什么?你父皇当年还险些被废掉,你皇祖母以皇后之身被打入入宫。” 安王愣了一下,诧异的看着陈妃:“母妃?” 陈妃缓了口气,不打算再提这些辛秘,只淡淡的道:“这全天下都是皇上的,自然他一个人说了算,你不甘心也没办法。” “老二来找过儿臣了,他打算和儿臣联手,把老三弄下去。”安王忽然换了个话题,冷笑道,“老二自来瞧不起儿臣,儿臣是知道的,不过儿臣也未必瞧得上他,把老三弄下去了,我们两个,鹿死谁手还未必呢。” “本宫说你怎么又犯起傻来了,原来是诚王撺掇的。”陈妃轻哼了一声,才道,“他执迷不悟,你也跟着作死?上回诚王闹出逼立太子的戏码,你父皇虽然没说什么,第二日直接让皇长孙拜在了陈阁老门下,其深意不用本宫说,你自个儿也瞧得出来。你父皇已是在警告诚王,你还想跟着步入后尘?” 安王忙道:“请母妃放心,儿臣不会出头。” “诚王就那么蠢,还愿意出这个头?” 安王摇头,低声道:“诚王的意思是,长春宫那里可以运作一二。” 陈妃脸色微变,若有所思起来:“按理说,万岁爷都这么偏袒睿王,就差直接下旨立太子了,元贵妃竟然还能沉得住气不吵不闹,这回当真叫本宫大开眼界。” “儿臣听老二的意思,好像是元贵妃怕父皇病情不好,受不了刺激,所以一直按兵不动着。” “诚王连长春宫都能安插人进去?”陈妃轻笑,“本宫倒小看他们母子了。” 安王沉声道:“儿臣知道母妃手里有辛秘,您一定知道父皇为什么独独对老三刮目相看。元贵妃现在还能因着父皇的病情暂且忍耐,但咱们只要把这秘密透一透,她想必再坐不住。” 陈妃眼神闪了闪,开始沉思起来。 延禧宫里,诚王也在劝蒋妃放下过去的成见,和陈妃联手给元贵妃下个套子。 蒋妃仍有些不乐意,犹疑的道:“倘若陈妃手里握着这么重要的秘密,哪里还用得着忍到现在?” “陈妃自来稳妥,又是这么隐秘的消息,若无十足的把握,想必不会贸然出手。若老大是个有魄力的,也就罢了。”诚王说到这里,冷冷一笑,眼底的不屑显露无遗,“可是老大居然认命了,若不是我去找他,他竟然什么也不打算做,母妃你说他这样儿,陈妃会出手吗?” 蒋妃皱了眉,仍有些不放心的道:“那现在她就愿意出手了?” 诚王冷笑:“老大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以后也用不着再找他了。” 蒋妃皱着眉头,要点头不点头,诚王又劝道:“母妃尽管放心,只要把老三拉下来了,儿臣和老大之间,儿臣有自信让父皇选我。” 听到这儿,蒋妃认命的点头,道:“母妃自然是相信你的,罢了,难得你开一次口,母妃也不能坐视不理,明儿我就去一趟永宁宫,问问陈妃到底有什么法子。” 蒋妃下定决心的时候,陈妃也终于做了决定,一眨不眨的盯着,安王道:“罢了,母妃最后帮你一次,无论成与不成,以后你都给母妃认命,安安心心当你的富贵王爷,别再起这些个幺蛾子,听清楚了?” 安王自然忙不迭的点头,欢天喜地的出了宫。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陈妃和蒋妃都是行动利索之人,聚头商议后的第二日,便给了帖子请元贵妃去蒋妃宫里喝茶。 “喝茶?”元贵妃把帖子往旁边一扔,似笑非笑,“本宫多少年没收到这样的请帖了?” 元贵妃早年间的时候,因着圣宠不衰,也有不少心大的,想从她身上下功夫,从而分得圣宠,自然对她各种热情,那个时候元贵妃收帖子都收不及。 只是元贵妃性子善妒又狠戾,原就对宫里所有女人抱着一丝敌意,这些人还想踩着她上位,元贵妃就更不能忍,一个个被她狠狠整治了一番,凶残的名声也传了出去,自此不管新人还是宫里的老人,都不敢招惹她了。 元贵妃因此清净了这么多年,这会儿冷不丁又收到请帖,还真有些意外。 “宴无好宴,主子还是别去了罢。”林姑姑皱眉道,“这几日奴婢偶有耳闻,那两位上串下跳,这会儿想必是蒋妃和陈妃做桩,要下套给主子您钻呢。” 元贵妃冷笑道:“你说她们想让本宫做什么?” 林姑姑想都不用想,直接道:“还能是什么,万岁爷越来越倚重睿王,偏主子您一点动静都没有,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人着急了罢。” 元贵妃点点头,好整以暇的笑道:“本宫打定主意不掺和这档子事了,端看她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林姑姑心里知道自家主子还是不痛快的,正巧陈妃和蒋妃不长眼,自己撞上来,她也不必再劝了,只问道:“那奴婢回了永宁宫的人?” 元贵妃摇摇头,带着一丝兴味的笑道:“不必应下也不必拒绝,让她们着急着急。” 林姑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应声退下了。 蒋妃没收到确切的回音,到约定的这一日,虽然仍是摆了宴,坐等元贵妃大驾光临,只是心里头还是忐忑的,拉着陈妃问道:“姐姐你确定元贵妃会来?” 其实蒋妃心里头是有些嘀咕的,先前递帖子的时候,她的本意是想着直接在上边透露一二,不然以元贵妃的性子,什么都不说,就只是请她来喝茶聚会,她未必会理会。 可是陈妃非拦着她说不用,简简单单的帖子写上请人就好了。之前商谈的时候就说好了,她做东,但是说什么怎么说,都是陈妃主场,这个时候她也不好插手,只能任由着陈妃胡来了。 现在瞧着都到约定的时辰了,元贵妃还没有出现的迹象,蒋妃有些沉不住气,心里也未尝没有在埋怨陈妃,更对陈妃手里握的那个秘密,有些不是那么看好。 陈妃自然也看得出蒋妃对自己的不信任,却只是看了蒋妃一眼,十分淡定的安慰道:“以元贵妃的性子,咱们越是什么都不透露,让她误以为咱们只是想劝她联盟,她越不会拒绝,就算她瞧不上与咱们联手,倘若能借着机会羞辱咱们,想必她也是乐意的。” 元贵妃越是得意满满的而来,等下她说的事,才越能让元贵妃感受到打击,说不定当场就爆发了呢。这话陈妃只是在心里想想,觉得没必要给蒋妃解释得那么细。 蒋妃却摇头道:“那为何之前也不给咱们一个准信?” 陈妃这回是真忍不住诧异,看了蒋妃一眼:“自然是为了更好的羞辱咱们,咱们等得越着急,不是越如了她的意?” 蒋妃也意识到自己被人看轻了,不由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好在两人也没有沉默太久,宫人立刻来报了:“见过蒋妃娘娘和陈妃娘娘,元贵妃来了。” 陈妃看了蒋妃一眼,率先站起身,蒋妃也忙收起了情绪,站起了身。 宫人的禀报刚解释,元贵妃一行已经出现在了陈妃和蒋妃面前,虽然是在太后热孝期,元贵妃穿戴仍比其他后妃要鲜艳明丽许多,嘴角噙了一抹笑,二话不说在主位上坐下,看着蒋妃和陈妃结结实实的行完礼,才好整以暇的笑道:“两位妹妹真是闲情逸致,竟然这个时候请本宫喝茶,倒让本宫也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好茶,值得让妹妹们这般眼巴巴的?” 元贵妃话里话外夹枪带棒,讽刺意味十足,陈妃却好似没听出来一样,十分真诚的笑道:“自然不会让贵妃姐姐失望的。” “希望如此罢。”没如愿瞧见陈妃和蒋妃难堪的样子,元贵妃略感失望,便收了笑意,往椅子后一靠,端了茶轻轻抿着。 蒋妃脸上闪过一丝怒意,这是她的永宁宫,结果元贵妃跟来自个儿家后院一样,她们还在底下站着呢,元贵妃已经舒舒服服靠在椅子里了。 陈妃不着痕迹的拉了蒋妃一把,两人回了原位。 ☆、第129章 03.15 一开始只是存着羞辱陈妃和蒋妃的元贵妃,结果却是自己被陈妃和蒋妃给刺激到了。 谁也不知道陈妃和蒋妃,那日到底跟元贵妃说了什么,元贵妃赴约的时候,脸上是带着一贯的高傲和不可一世,离开永宁宫回自己寝宫的时候,脸上却是显见的怒意。 显然陈妃和蒋妃说的,不是什么好事情。 显然元贵妃不是个能忍的人,见过陈妃和蒋妃的第二日,元贵妃在乾清宫照顾圣人,不知为何竟跟圣人起了冲突。虽然不知道元贵妃和圣人到底闹了什么矛盾,但好些人瞧见元贵妃是红着眼睛从乾清宫离开的。 自从成为圣人的女人后,元贵妃这几十年一直圣宠不衰,嚣张跋扈到一度让皇后也退避三舍;众所周知,圣人到底有多孝顺先太后,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可关于圣人独宠元贵妃这件事,连太后都不愿多言。 足以可见,元贵妃这么多年到底是怎样顺风顺水过来的。 圣人平日对她一句重话都不肯说,今儿竟然舍得下元贵妃的面子? 就因为元贵妃这一出,后宫都不□□宁了,打听来龙去脉的打听来龙去脉,幸灾乐祸的在幸灾乐祸,还有摩拳擦掌,等着元贵妃一朝败落然后取而代之的。 就算心思各异,至少大家达成了一个共识——元贵妃这回犯的事,肯定触碰到了圣人的逆鳞。 元贵妃再受宠,可这些体面不还是圣人给的?如今把圣人得罪狠了,瞧她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就连这阵子一直在尽心为太后诵经念佛,除了宫务并不搭理后宫琐事的皇后,这回也忍不住找苏姑姑问了详情。 “……听闻是元贵妃在乾清宫同万岁爷起了争执,许是元贵妃说得过分了,万岁爷气得砸了他最爱的那套茶杯,而且元贵妃离开乾清宫的时候,不仅红着眼睛,一边脸颊也有些红肿,指不定把万岁爷气到动手了。”苏姑姑到底是皇后宫里的管事姑姑,在官方的版本上,她知道的还要详细许多。 就这样,苏姑姑汇报完后,还是有些抱歉的道:“奴婢无能,就只能打听到这些了。” “乾清宫防守跟铁桶一般,除了李成亲自挑选的人,等闲宫人都进不了院子,你能打听到这些,已是不易。”皇后摆了摆手,并不怪罪苏姑姑。 “不过奴婢瞧着,这事肯定和陈妃蒋妃脱不开关系,昨儿元贵妃刚见了这两位娘娘,今儿便跑去跟万岁爷争执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皇后点点头,沉声道:“你昨儿给本宫汇报的时候,本宫还没当回事,所谓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元贵妃就算真被陈妃蒋妃拿捏了什么把柄,也是自找的。” “只是没成想她们竟闹得这般大,也不知元贵妃这一闹,对万岁爷的身子会不会有影响。可惜万岁爷上个月刚暗示本宫,无事不必去乾清宫,安心在佛堂为母后诵经便成了。现在本宫也不好贸然去乾清宫探病。”皇后说罢,皱了皱眉,怀疑的道,“不过陈妃和蒋妃怎么搅和到一块了?” 苏姑姑又把安王诚王入宫的事说了,皇后闻言又问:“陈妃和蒋妃手里到底握了什么秘密,让元贵妃这般沉不住气不说,竟把万岁爷也惹怒了?” 苏姑姑当然不知道了,不过皇后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叮嘱苏姑姑:“这几日着人多注意延禧宫和永宁宫,着重延禧宫,本宫一直瞧着陈妃不像表面这般无争无害,眼下这事,说不准便是她主谋。” 只是皇后调查的方向对了,圣人却没有给她继续调查下去的机会,圣人这回是真生气了,一连发了几道口谕,首当其冲竟然不是元贵妃,而是安王和诚王。 安王和诚王被发配了,圣人口谕上说儿子大了,也要为他分忧,近来收到折子,边疆不算太平,他关心百姓安乐,一直寝食难安,恨不得亲自前往,刚好安王和诚王无所事事,便代他去一趟漠北和云南视察罢。 圣人说得很好听,让安王和诚王代他视察边疆,可谁不知道圣人身子不好,如今正是夺那位置最关键的时刻,安王和诚王被发配到边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等他们回来,想必黄花菜都凉了。 偏圣人虽然写的是口谕,却半点不含糊,要安王和诚王即日启程,半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留给人家。 除了安王和诚王,陈妃和蒋妃也受到了惩罚,虽然用的是管理宫务不严之罪名,可安王和诚王被发配的当口,陈妃和蒋妃各自被圣人禁足半年,圣人的用意,自然显而易见。 就连皇后都受到了牵连,陈妃和蒋妃的管理宫务不严,皇后便是失察了,圣人念在皇后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倒没有让皇后禁足,只是口头上的警告,并且罚了皇后一个月的俸禄以示惩戒。 陈妃和蒋妃确实是罪魁祸首,皇后完全就是躺枪了,苏姑姑不免为自己主子打抱不平:“分明是蒋妃和陈妃犯的事,且长春宫那位也不是全然的无辜,怎么偏就罚了主子,长春宫那位什么事都没有!” 圣人偏心这么多年,皇后已经习惯了,她低声道:“万岁爷处置了安王和诚王,对元贵妃并不安抚也不惩罚,态度便已经很明显了,是在提醒本宫替他安抚安抚元贵妃呢。” “元贵妃犯了事,惹得万岁爷不快,万岁爷怎么还要主子您去安抚?” “她毕竟是被人当了枪使,本宫现在看万岁爷这几道口谕,恐怕是跟前朝有些关联。”皇后淡淡的分析道,“老大老二想借元贵妃之手,把老三拉下来,老三和老六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便是老大和老二得利的时候。万岁爷识破了他们的用意,冷静下来又开始心疼元贵妃了,只是他的举动关系到前朝,既然定下了老三,如今为了局势稳定,他也不能再对长春宫偏袒太过,只能让本宫出面安抚元贵妃了。” 苏姑姑听得皇后这番话,也不得不点头认同,只是还忍不住为自己主子抱屈:“就算元贵妃被当了枪使,那也是她自找的,她都犯下这样的错,万岁爷竟然还偏袒于她。” 皇后摇头笑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如今还用在乎这些?更何况只要万岁爷不选老六,本宫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也是,睿王和睿王妃都是宽厚的性子,对主子自来孝顺,主子的好日子眼瞧着也不远了。”苏姑姑笑道,“倒是元贵妃,这次恐怕打击不小呢。” “瞧着万岁爷这偏袒的样子,就算真到了那一日,也会把元贵妃的后路安排好,咱们操什么心。” 苏姑姑却笑道:“虽是如此,就怕有些人不知足呢。” 苏姑姑这句“有些人”,毫无疑问指的便是元贵妃了。 元贵妃确实犹不解气。 林姑姑也不明所以,在永宁宫和乾清宫那会儿,她都被主子打发出去了,主子也不知为何,一向万事不避讳她,这回却只字不提。 她自主子从永宁宫回来,什么都不对自己说时,就已经感觉不好了,奈何不知来龙去脉,旁敲侧击的劝,也劝不到点儿上。 结果主子真把万岁爷惹着了。林姑姑在外边听见万岁爷砸瓷杯的声音,险些把心脏都吓坏了,万岁爷何曾对主子发过这么大的火? 再看到自家主子红着眼捂着脸跑出来,林姑姑的心就越发的凉了,回了长春宫便像那等着看好戏的人一样,也在等着圣人的惩罚。 万没想到圣人连着几道口谕下来,连完全无辜的皇后都被受牵连了,本该首当其冲的自家主子,竟然相安无事。 林姑姑彻底松了口气,开始劝元贵妃了。 “主子您看,万岁爷还是偏向您的,安王和诚王都被发配出去了,陈妃和蒋妃又被禁足又被夺了宫务,万岁爷这是在替您出气呢,您也别再同万岁爷置气。” 元贵妃冷笑一记:“出气?他这是要封口呢。” 第172节 林姑姑闻言眼皮一跳,往常这个时候,万岁爷已经算是示好了,自己再劝着,给个台阶,主子便跟着气消了,现在瞧着主子这是不打算将此事翻篇的啊。 可主子再受宠,也只是个贵妃,跟万岁爷较真能有什么好结果?主子真真是糊涂了!林姑姑恨不得把自家主子打醒。 且不提林姑姑如何着急,安王和诚王收到口谕,是真的始料未及,当天因着时辰太晚,宫门就要下钥了,他们来不及进宫,第二日一早,兄弟两个非常有默契,大清早就进了宫,直奔乾清宫而去。 自然是要为自己做最后的争取。 圣人却不见他们,安王和诚王翘了早朝,结果等萧长风下了朝过来,还看到两人跪在了乾清宫门口。 毕竟是兄长,萧长风不能装作没瞧见,走近了自然在劝:“大哥二哥这是怎么了?跪在地上怎么好,父皇知道也要心……” 安王和诚王却顾不上那么多,一时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拉了萧长风的袖子,连连道:“三弟,你行行好,帮忙带我们进去吧,我们要见父皇一面……” 话刚落音,李成已经出现在对面,朝几人行了礼:“咱家见过三位王爷,睿王,万岁爷在里头等您呢,快进去罢。” 萧长风犹豫的看了安王和诚王一眼,诚王脸色一片阴郁,安王却是抓着他不放,不顾形象的求道:“三弟一定要帮我在父皇面前说说话,我不想去云……” 话还没说完,李成清了清嗓子,打断安王的话,微微躬身道:“睿王请别让万岁爷久等了。” 萧长风只能冲安王和诚王微微颔首,抬脚跨进了大门。 目送着萧长风离去的背影,李成才看向安王和诚王,恭敬的低头道:“两位王爷,万岁爷叫咱家带话给您们,明儿就要启程了,还请两位别耽搁准备,若有空闲,不如多陪陪陈妃和蒋妃罢,二位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两位娘娘只怕放心不下了。” 安王和诚王脸色一变,根本来不及说话,只能看着李成说完也转身离去。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萧长风跟圣人汇报完正事,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迟疑。 圣人虽然兴致不高,倒也没有错过萧长风的脸色,不由挑眉:“你还有什么事?” 萧长风抿了抿唇,低声道:“儿臣不知大哥和二哥犯了什么错,只是大哥和二哥在门外跪了几个时辰,儿臣也于心不忍,倘若父皇无事,不如见大哥二哥一面?” 圣人摆摆手,幽幽的道:“见与不见,朕都意已决,不会改变心意,何必浪费精力。” 萧长风毕竟不知道安王和诚王所犯何事,贸然劝圣人原谅他们,自然不合适,更何况安王和诚王虽然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竞争对手,平时没少给他使绊子,这会儿他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善良了,就算真于心不忍,在圣人跟前帮他们说了好话,也只是点到为止,并不打算为了帮竞争对方,反而让圣人厌弃了自己。 思及此,萧长风点了点头,温声道:“甭管如何,父皇也别气坏了身子,大哥二哥如今受了惩罚,想必也知错了。” “朕不生气,只要他们让朕省些心,不再闹出这些幺蛾子,朕也就放心了。”圣人这两日受往事所累,倒是沉寂了许多,平日跟萧长风只有政事上的交流,现下也开始交心了,“这个时候你还能给他们说话,朕也十分欣慰,到底没挑错人,往后他们真知错了,你也别再计较。” 萧长风笑了笑,到底没为了让圣人高兴,就完全捧着他的话,反而道:“儿臣与大哥二哥,平日里也确实有过摩擦,不过兄弟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儿臣小时候还跟大哥二哥打过架呢,但是吵完打完之后,该怎样相处还是怎样相处,这才是一家人。” 圣人若有所思的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响后,才喃喃自语的道:“你们几兄弟长大,朕虽然并未关照过,但至少不会让你们手足相残。” 萧长风眼神一闪,权当没听见圣人这句自言自语。 圣人的态度已经那般坚决了,安王和诚王也知道再跪下去毫无意义,最后还是认命的离开了。 安王脸色灰败的来到延禧宫,瞧见陈妃洗去铅华,伏在案上抄写经文,褪去以往的意气风发,脸色看着竟有些苍老,安王一时难掩愧疚,跪在了陈妃跟前:“儿臣不孝,竟连累母妃至此。” 陈妃放下笔,起身扶了安王起来,脸色苍白,眼神却是难得的安宁,静静的打量着安王,好半响才安慰道:“我儿此次远行,一定要注意身子,好在你父皇给的口谕,并非圣旨,等你父皇气消了,到时候再回来便是。” “儿臣不孝。”见陈妃这个时候还只关心自己,安王更愧疚了,自责的道,“若不是儿臣鬼迷心窍,让母妃掺和进来,母妃现下也不会被禁足。” 陈妃摇摇头,轻笑道:“不怪你,是母妃自己也看不透,如今彻底死心了,才能安心过日子,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陈妃说得不错,虽然她生了圣人的长子,如今也才到中年,且自来养尊处优,身子无甚大病,少说也还有几十年的好活。 至于安王就更年轻了。 “咱们也不必再去肖想不属于咱们母子的了,睿王上位总比六皇子好,淑妃宽厚,比元贵妃好相处多了,皇后也不会随意刁难人,倘若新帝大发善心,本宫指不定还能出宫和你们过,往后含饴弄孙,日子倒也快活自在。” 安王点点头,也认命了,沉声道:“儿臣定想办法接母妃出宫,咱们一家团聚。” 陈妃欣慰的点头,笑道:“所以说这也不算太坏,你也别怪你父皇心狠,他已是留了一线,只是罚你去云南,那地儿比漠北好多了,少不得再过几个月,又把你们召回来了。” 安王闻言却有些震惊,“父皇雷霆震怒,都把儿臣发配出去了,母妃还说留了一线,咱们这次犯的到底是什么?” 陈妃沉默了许久,才叹气道:“罢了,罚都被罚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此事涉及辛秘,与先帝、先太后、还有先太后的娘家都脱不开干系,这么多年来无人敢提这件事,你父皇震怒也怪不了谁。” “皇祖母和皇祖母的娘家?” “母妃所知的也不多,你皇祖母娘家当年犯事,满门抄斩,你父皇当时还是太子,太子侧妃就是先太后的娘家侄女,侧妃与你父皇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那年正好有孕,临产前得知娘家造此噩耗,悲痛之下发动,难产而逝,一尸两命。” 安王闻言震惊了好久,才不解的道:“可是父皇当年的侧妃,和元贵妃又有何关联?” “本宫曾经有幸瞧过那位侧妃的画像,元贵妃与其有七八分相似。” “母妃的意思……元贵妃是那位侧妃的替身?” 陈妃抿唇道:“不然你以为你皇祖母为何这般容忍她?除了言语上的警告,到死也没对元贵妃下过手。” 安王喃喃自语的道:“难怪父皇不看重儿臣,他真正放在心上的长子,几十年前便夭折了,元贵妃长得像侧妃,父皇爱屋及乌,对侧妃之子的喜爱,也转移到老六身上,所以眼里除了老六,才瞧不见其他人……” 陈妃说的简洁,是因为她知道的不多,作为太后心腹的岑姑姑,说起当年的密事,自然要比陈妃的具体多了。 外人不知内情,一向仁慈、甚少发怒的圣人,这回竟然数道口谕,把安王和诚王发配出去,甚至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规定隔日就要他们启程,这般的举动,别说后宫,整个京城都被圣人惊呆了。 圣人怒成这样,对安王和诚王的惩罚意外的严厉,与安王诚王不沾边的人,看好戏之余,自然也免不了感到危机,至少也要打听出来安王和诚王到底犯了什么事,不然以后自己怎么踩雷都不知道。 一时间满京城都动了,四处奔走打听消息,少不得打听到简珞瑶身上来。 简珞瑶当然也不知内情,被这些人打听来打听去,自己有些意动。正好圣人体谅萧重乾离家太久,让萧重乾回王府住几日,岑姑姑自然也跟着萧重乾回来了。 岑姑姑在宫里混得开,辛秘什么的没人比她知道的更多,简珞瑶打听消息便直接打听到岑姑姑身上去了。 倒也不怕犯了忌讳,简珞瑶知道岑姑姑一直很有分寸,不能说的话,一定不会随意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关注微博上和颐酒店女生的事?自从上个月五号出来,作者桑已经在外边旅游整整一个月了,嗯,独自旅行,现在还没打算回去,但是心里已经开始方了。 你们说这个社会怎么了?以后单身女性还能出远门吗? ☆、第130章 03.15 岑姑姑也没想到,睿王妃看着精明,这回八卦都八到自己身上来了,那可是太后娘家的辛秘,睿王妃就不怕得罪自己? 不过岑姑姑也知道,睿王妃跟她打听八卦之余,其实也是在安她的心,用行动告诉她,尽管太后已经去世了,睿王妃对她的亲近仍与过去一样。 想到这里,岑姑姑还是受用的,心说睿王妃确实不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人,主子没看错人。 于是面对着简珞瑶满脸好奇的表情,岑姑姑有些迟疑了,愣了一会儿才推脱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简珞瑶看出了岑姑姑的迟疑,哪里会让她这么轻易过关,拉着岑姑姑又缠又磨,半个时辰后,岑姑姑终于妥协了,开始讲故事。 “罢了,既然王妃这般想知道,奴婢就简单说一说,也免得往后被人利用,犯了忌讳,不过王妃可得答应奴婢,听过这事便忘了,不能告知第二个人。” 简珞瑶连连点头,“姑姑尽管放心,我嘴巴严实着呢。” “不是万岁爷震怒,委实是陈妃和蒋妃这回,触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过去那段往事,连主子在世的时候,等闲都不愿意再提起,陈妃和蒋妃竟然也敢在元贵妃跟前嚼舌根,还怂恿元贵妃去万岁爷跟前闹。” 岑姑姑说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简珞瑶正襟危坐,等着岑姑姑继续娓娓道来。 “还要从主子的娘家说起。王妃应该听过,主子当年是护国公家的嫡出姑娘,几代护国公能征善战,立下汗马功劳,手握军中大权。主子作为护国公的嫡女,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先帝登基时尚且年幼,为稳固局势,主动以皇后之位,向主子提亲……” 从岑姑姑说到太后娘家的时候,简珞瑶的脸色已经微微变了,知道这确实是不能提及的话题了。 太后的娘家从来不在京城中人的话题之中,原因无他,太后娘家早已没人了。 简珞瑶一开始不知道这是辛秘,刚被指婚给萧长风的时候,为了了解宫里**oss的过去,好投其所好,简珞瑶还打听过,结果老夫人脸色都变了,拉着她好生叮嘱一番,甚至连敲带打——要知道那个时候简珞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睿王妃了,连老夫人都敬着捧着她,却因为她一个问题,立时变得这般严厉,简珞瑶当然知道事情不好。 老夫人怕简珞瑶仍不听话,自己瞎打听,敲打完便简单的跟简珞瑶讲过太后娘家的情形,比如说太后出自战功累累的护国公府,当今一出生便立即被先帝立为太子,然而后来护国公遭奸人陷害通敌卖国,人脏俱在,先帝震怒,世袭罔替的护国公被满门抄斩,太后和当今都险些被牵连,后来还是圣人登基后,为外家平反的。 虽说恢复了护国公的爵位,可惜别说护国公嫡系了,就连旁支都找不到一个,太后也不想自家爵位被完全没有护国公血统的外人继承了去,继嗣一事索性就不了了之了。 大家伙也都有眼色,为了不徒惹圣人和太后伤感,无人再提及护国公府,太后娘家也渐渐成了京城不可言说的辛秘。 当然简珞瑶也清楚,所谓的不可言说,肯定不是因为怕勾起太后和圣人的伤心事这般简单,护国公全族覆灭,恐怕也有不能说的故事在内。 不过简珞瑶也只是散发性的想了会儿,很快又把思绪拉回来,继续听岑姑姑讲述。 “主子嫁给先帝后,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也与先帝相敬如宾,堪称佳话。后来主子生下万岁爷,先帝喜不自胜,万岁爷满月那日,先帝便立万岁爷为太子,只是自林妃入宫后,先帝日渐宠爱林妃,甚至一度对其独宠,主子也因着这个,和先帝渐渐远了。林妃被盛宠冲昏了头脑,变得心大起来,自生了惠王以后,便妄想与主子一较高下,可主子稳坐中宫之主,太子更是聪慧,外有护国公府支撑,地位之稳固,哪里是一个宠妃能撼动的?” “虽然因着林妃的挑拨,主子和先帝关系远了,但也影响不到主子的地位。太子与外家关系亲近,更与主子的侄女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主子本意也是让太子娶了表姑娘当太子妃,只是在林妃的挑拨之下,先帝已经对护国公府起了嫌隙,擅自为太子定了李家的姑娘。主子不忍太子难过,最后还是亲自求了国公爷,让表姑娘入宫做了太子的侧妃……” 说到这里,岑姑姑脸色变了,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太子还是娶了表姑娘,林妃希望落空,从那时便开始布局了,一步步构陷国公府,最后拿出国公爷通敌卖国的‘证据’,先帝竟也不问青红皂白,当下宣布国公府满门抄斩。那日是元宵的前一日,主子还在宫里准备宫宴,甚至没得到任何消息,便被先帝软禁了。太子出宫为先帝办事,一时也不在宫里,表姑娘正临产,闻得噩耗,悲恸之下肚子发作,挣扎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却是一尸两命,太子赶回宫的时候,连表姑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岑姑姑说着,眼眶已经红了,也忍不住哽咽道:“可惜了小皇子,主子和太子期待了那么久,结果一生下来便断了气。” 简珞瑶听到这里,也跟着拭了拭眼泪,难怪是辛秘,护国公府的惨案,分明是先帝纵容的,不然为何都不等细查,一看到证据就宣布满门抄斩? 但凡先帝有半点为太后和圣人考虑,都不会急成那样,就好像讨厌一个人,等对方倒霉等太久了,好不容易抓到了把柄,才会这么迫不及待。 说不定还怕证据是假的,所以甚至都不敢细查,直接就盖棺定论了。 想到这里,简珞瑶不由的感叹:“真是苦了皇祖母和父皇,当年那情形何等的艰难。” “可不是。”岑姑姑擦了擦眼角,抬头道,“林妃好不容易等着了机会,她娘家为首,以国公府通敌卖国为由,逼着先帝废后废太子,好在当时的太子太傅陈阁老力保太子,朝中清正的大臣纷纷应援,先帝骑虎难下,最后只得把主子禁了足,并未能废除太子。” “再说元贵妃和六皇子,元贵妃长得与表姑娘有几分神似,万岁爷本就有移情的意思,元贵妃生的一个孩子就是六皇子,万岁爷未免爱屋及乌。” 简珞瑶点头,附和道:“也真是巧了。” “倘若元贵妃后来不这般嚣张跋扈,主子其实对她也苛责不起来,只是元贵妃的性子,委实担不起那个重任,主子这才选了皇后,这么一直压着元贵妃,也是不想万岁爷重蹈先帝的覆辙。” 这个话题简珞瑶就不好插话了,索性低头喝茶。 岑姑姑也反应过来,自己说太多了,抿了抿唇,转而道:“后来先帝去世,万岁爷登基,先前太子府里的女眷,太子妃那些,去的都去了,便是还留下来的,也并不提及过去。毕竟往事过去这么多年了,如今连主子已经去世,就留下万岁爷,陈妃和蒋妃偏这个时候撞枪口上,您说万岁爷能不怒吗?” 简珞瑶当然点头:“也委实不应该了。”虽然这么说着,但简珞瑶的脸色,其实已经有些微妙了,她忽然想起来,圣人的第一个儿子,就是在元宵那天出生的,跟她儿子同一天。 好巧…… 岑姑姑瞧见简珞瑶的脸色微变,倒是笑了,并不忌讳的问:“王妃可是想到了皇长孙?” 简珞瑶点了点头,有些迟疑的道:“好像很巧的样子。” “奴婢还记得当年主子听到王妃生了皇长孙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岑姑姑说到这里,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其实主子和万岁爷,对皇长孙都倾注了很多期望。” 简珞瑶脸色微变,当然听得出岑姑姑这句提醒的意思,说不准萧长风还真是沾了他儿子的光。 其实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太后去世的前一日晚上,与圣人说了很多话,当时岑姑姑就在旁边,还记得太后拉着圣人,要他发誓一定不能重蹈先帝的覆辙。 从那时起,她便知道元贵妃和六皇子彻底没戏了。 圣人和元贵妃,与当年的先帝林妃何其相似?甭管圣人有没有动过立六皇子的心思,可他既然答应了主子,自然不会让主子去了都不瞑目,元贵妃母子永远不可能上位。 其实岑姑姑对简珞瑶说这么多,也是在隐晦的提醒简珞瑶。 眼看着圣人已经决定了立睿王,元贵妃和当年的林妃相似,睿王妃与睿王,又何尝不像当年的主子和先帝? 第173节 主子当年与先帝也琴瑟和鸣过,最后却夫妻反目,先帝去世的时候并不瞑目,因为他的爱妃做了那么多坏事,最后终于遭到了报应,林家被灭满门,林妃饮鸠自杀,惠王英年早逝,最后是他一直想废掉的太子,被众臣拥立登上了帝位。 所以说男人的话永远不要信,他今日能跟你琴瑟和鸣,明日就能把其他女人捧在手心,现在睿王对睿王妃一心一意,谁又能保证他永不变心? 万一哪天又出现个林妃,睿王妃的娘家可不比主子娘家,到时候皇长孙又该如何自保? 简珞瑶沉默不语,正在消化着今日听来的辛秘。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萧重乾在家里待了两日,又被爱孙心切的圣人宣进宫了,简珞瑶自从知道过去的事,对圣人也多了一丝理解。 虽然她并不认同圣人被先帝伤了心,就对这些儿子们漠视,不过谁都过得不如意,圣人眼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就让萧重乾陪着他,走完最后一段罢。 对于圣人的身体,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 连元贵妃都偃旗息鼓了,明知道圣人过去的事,也没有再闹下去,与圣人冷战了两个月,在得知圣人病重的消息后,终于还是撑不住,先去乾清宫探了病。 元贵妃仍是后宫的特例,连皇后都不能日日进出乾清宫,元贵妃却能一直陪着圣人,直至去世。 圣人断断续续,又熬了大半年,在第二年盛夏去世的,去世之前总算看到了他心爱的六皇子成亲。 六皇子果然是圣人的亲儿子,光看封号就能看出来了——荣王,取字“一世荣华”的“荣”字。 不过那个时候圣人又一次病情恶化,撑着病体看着六皇子完婚,又一次倒下了,六皇子索性也不急着搬出宫,带着荣王妃,仍住在皇子所,每日进出乾清宫,为圣人侍疾。 圣人驾崩之前,远在边疆的安王和诚王,也被召回的,虽然是萧长风主动提议的,不过圣人二话不说让他去办,可想而知也念着两个大儿子,就等着萧长风提呢。 当然也是看萧长风对兄弟大不大度。 简珞瑶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圣人以前看着对皇子们都很漠视,对于立太子一事也一直态度不明,模棱两可,总有些优柔寡断之嫌。可是自从圣人下定了决心以后,对于安王诚王乃至六皇子元贵妃的处理,都非常得体。 正是因为圣人处理得当,萧长风虽然跟几个兄弟明争暗斗过,但到底没撕破脸面,几个兄弟间看起来仍是其乐融融的样子。 安王和诚王的不甘,也被边疆的艰苦生活磨去了大半,能回京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并不再奢望其他。 圣人驾崩的那段日子,皇室反而前所未有的和谐。 圣人留下了两道遗诏,一是给萧长风父子的,萧长风登基,并且封萧重乾为太子,另一道是给元贵妃母子的,允许元贵妃出宫随荣王住,而且荣王有随意出入京的权利。 简珞瑶觉得,圣人下这道圣旨,恐怕也知道元贵妃平日得罪了太多人,或者说她就是整个后宫的公敌,等他一去世,没人护着元贵妃,他的爱妃少不得要受些磋磨了,如今元贵妃手握先帝遗诏,出宫随荣王住,这道遗诏更是护身符,往后就是太后新帝等人,也不能随意宣元贵妃入宫。等到了荣王府,自然还是元贵妃的天下。 圣人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不过众妃们习惯了圣人的偏袒,对于元贵妃手握先帝遗诏,也没什么不满的。 恭送了圣人归天,前朝后宫又要准备新帝登基了。 作为准皇后,简珞瑶本来应该忙得团团转,结果她却是被国宝似的安顿在家里,甭管大事小事,谁也不敢拿到她跟前来询问。 原因无他,简珞瑶怀孕了。 要说也是巧了,先帝驾崩,简珞瑶作为儿媳妇,自当尽职尽责的同大家一起哭灵。 这一年的盛夏,天气异常闷热,那么多人乌压压的跪在一起,女眷们又都穿着正装,里一层外一层,裹得密不透风,养尊处优的她们自然受不住。 从哭灵开始,陆续又支撑不住晕了过去的,皇后眼皮眨也不眨,直接让人静悄悄的抬出灵堂,请了太医来瞧,其余还坚持得住的人,不受影响的继续哭。 简珞瑶还真没想到,自己也是被抬出去的一员。她晕过去的时候,见怪不怪的皇后都不放心,亲自跟了过去看,等太医为简珞瑶把了脉才继续回灵堂。 要说简珞瑶这胎怀得也巧,太后的热孝期,三个月前过去的,太医断定简珞瑶怀胎一个半月,刚好出了孝期,皇后这才松了口气,幸好差了一个多月,这要是日子相差不大,恐怕一顶对太后不孝、孝期怀孕的帽子就要砸下来了。 老三到底还没登基,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年代,倘若被有心人利用,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了。 不过现在好了,简珞瑶确定无疑,是出了孝期才怀的孕,而且萧重乾已经六岁了,这六年里简珞瑶的肚子毫无消息,这刚替太后守完孝,就又怀上了,大家少不得认为是太后保佑的原因,毕竟太后生前最喜欢的就是简珞瑶了。 简珞瑶运气好成这样,其他妯娌嫉妒都没了理由,更何况人家很快就是皇后了,如今也攀比不上,只能羡慕的看着最应该忙碌的人,成了彻底的闲人。 别提激动的萧长风了,皇后和淑妃对简珞瑶也是小心翼翼的。 虽说萧重乾古灵精怪,是淑妃的心肝宝贝,可是萧长风膝下就这一个孩子,未免空虚,时隔六年简珞瑶才怀上第二胎,淑妃这时恨不得多烧几本经谢太后保佑。一时间也顾不上僭越了,为了让简珞瑶好好保胎要紧,淑妃主动和皇后商量,两人把后宫的所有琐事都接了过去。 于是简珞瑶成了史上最轻松的新后,在王府好吃好喝的住着,等宫里头忙活完,坐上轿子就入宫了。 当然简珞瑶这里轻轻松松,皇后入宫却是十足的大事,连萧长风都在忙碌之余,还特意着人问过迎皇后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简珞瑶本来是要入住坤宁宫的,只是册封太后的旨意还没下来,皇后自然还没往慈宁宫搬,萧长风便直接让她在乾清宫暂且住着呢。 淑妃和皇后原是想反对的,先帝的孝期还没过,简珞瑶和萧长风同住一殿不合时宜,不过后来想到简珞瑶怀着孕,萧长风就算想做什么也没办法,淑妃便作罢了,还同皇后笑道:“这后院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处,可不是让咱们都轻省了,人往乾清宫一住,便没咱们什么事了。” 皇后对此表示赞同,而且她眼光看得远些,老三后院简单,现在后宫自然也简单,老三还要为先帝守孝,这几年内后宫不可能进新人,她们少说也能清静几年。 不过皇后没有说出来,她能这么想,是因为她只是萧长风的嫡母,要不要为新帝广纳后宫的事,用不着她去操心。但她也知道,作为母妃的淑妃,恐怕更宁愿后宫越热闹越好。 萧长风忙活了几日,册封后宫的旨意便下来了,首先是皇后和淑妃,皇后被尊为母后皇太后,淑妃自然是圣母皇太后,各自搬了新的宫殿。 紧接着简珞瑶的册封也下来了,因着简珞瑶还在怀孕初期,萧长风也怕有个万一,只能让册封礼一切从简。 不过即便如此,简珞瑶穿着凤袍,头戴凤冠,与一身龙袍的萧长风,一起接受百官的跪拜时,也不免有些感慨,别说她穿越之初没有想到,三番两次被退婚的时候也没想到,即便后来真嫁给了萧长风,她也不敢想,自己竟然还有这番迹遇。 她竟然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更神奇的是,身旁的这个男人,成亲七年,对她仍然一如最初的承诺那般,他们之间没有第三个人插/进来。 人生有几个七年? 可是他又能否真的履行承诺,无论过去多少个七年,仍对她一如最初? 简珞瑶的眼神有些恍惚,是激动,是难以置信,也是对未来的忐忑,因为接下来,他们将面对与过去不一样的人生。 正出神的时候,简珞瑶感觉手掌一热,她的整只手,都被包裹在了一只大掌内,大掌带着熟悉的气息,源源不断的向她传递热度。 简珞瑶的心也跟着一热,微微转头,看向萧长风,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陛下。” 萧长风也勾了勾唇,轻柔的声音如一阵清风拂过简珞瑶的耳朵,简珞瑶听到他温柔的唤着:“梓潼。” 简珞瑶心里那些有的没的感慨,便随着这阵清风,彻底烟消云散了。 ☆、第131章 03.15 册封了两位太后以及皇后,便轮到萧重乾了。 萧重乾是先帝遗诏指明要立的太子,跟当今册立的太子,意义便有些不同,用一句话来解释,只要萧重乾不犯大错,萧长风都不能轻易废除他——而且这个大错,是指造/反之类无可挽回的错误。 六岁的小太子,而且身上带着先帝的护身符,不出意外他就是下任继承人了,萧重乾的册封典礼,自然也是前所未有的隆重,礼部拿出了最高规格的礼遇。 简珞瑶怀着孕,这会儿并没有怀萧重乾那时的难缠。当时简珞瑶怀第一胎,心里本来就有些压力,跟萧长风虽然自成亲后便一直感情融洽,但到底没有到现在这么笃定。 这一胎简珞瑶怀的那叫一个轻快,萧长风心里也未免松了口气,就算妻子这胎跟怀长子一样难缠,他也不会嫌弃,该伺候的还得伺候,但到底现在身份不同了,作为一国之君得维持外在形象,再说还在先帝的热孝期,一举一动更得注意。 不过简珞瑶虽然没有难缠,但到底受了些影响,性子比以往细腻了许多,萧重乾的册封礼刚结束,她便很有些忧心忡忡的同萧长风担心起来。 “前几日重乾的册封礼,会不会有些过于隆重了?” 萧长风没有听出简珞瑶的言外之意,还笑道:“重乾的父皇遗诏要立下的太子,自然要隆重一些,礼部也是依制办事,并无出格。” 见萧长风也毫不介意的样子,简珞瑶更担心了,话锋一转,道:“册封太子以后,重乾这几日来给我请安,每每后边跟着嬷嬷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一大群,这也就罢了,十几双眼睛盯着重乾,那紧张的样子,若不是在我跟前,只怕恨不得连吃饭走路都替了他去做。” 简珞瑶虽然借着怀孕躲了一次清闲,宫里上下都不用她操心,直接入宫便是。但偷懒也不是那么好玩的事,凡事有利自然就有弊。 萧重乾虽然才六岁,可已经是六岁的太子了,与旁的孩子不能比,立了太子就要离开父母,搬到东宫去住——且这是祖制,简珞瑶就算贵为皇后,也不能阻止。 但简珞瑶实在不放心,孩子这么小连小学都没上呢,搬到那么远的宫殿一个人住,她倒是不担心他的饮食起居,东宫的奴才只怕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供着。 可是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地位的骤然改变他或许不懂,可奢侈和享受却是人天生就会的,而且正是三观形成的关键时刻,跟什么人在一起,被人用什么态度对待着,很快就会慢慢渗透进他的性格——这叫她怎么放心得下? 刚入宫那会儿,简珞瑶便借着萧长风的嘴,谢绝了两宫太后要直接送萧重乾入住东宫的好意,但是也只能争取到几日,萧重乾自受了册封,便是萧长风也没理由拦着他不去东宫。 原睿王府邸的奴才,甭管是简珞瑶身边的,还是萧长风萧重乾身边的,大多兢兢业业,也用的顺手,所以入宫的时候,原班伺候的人马都进来了,只是这点人手,还远远不够配上他们的身份。 两宫太后都是打理过宫务的人,这点小事早考虑到了,一早便选了不少人补足。东宫的奴才,自然是她们最精挑细选的,事关太子的未来,苏太后——也就是母后皇太后,她为了避嫌,还找了个借口,东宫里头宫人的挑选,全推给了王太后一人经手。 毕竟王太后是当今的生母,太子的亲祖母,对这事没人会比她更经心的。 王太后也确实精挑细选,被选进东宫伺候的宫人,底子全都被扒得一干二净,简珞瑶这里也收到了相关资料,自然清楚王太后为了在宫里找这么多背景清清白白的人,可不容易,主要是这些宫人弱点也不多,想是为了尽量避开被人威胁背主的可能。 不得不说王太后是尽心尽力,还把宫人的资料都送过来,为的就是安简珞瑶的心,表明她没有要在东宫放自己的人的心思。这个情简珞瑶心领了,她针对的也不是王太后,只是骤然多了数十个奴才前据后恭的跟在萧重乾身后——这还只是萧重乾出门带的队伍,东宫里单是有自个在萧重乾跟前晃的宫人,远远就不止这个数。 一个小孩子忽然被这么多人当祖宗一样供着,能有什么好影响? 简珞瑶原是不想说这么明显的,站在她的立场是不应该说着话,东宫的人是王太后精挑细选的,就算她本意不是针对王太后,也难免让人联想,倒不怕萧长风误会,就怕宫里人多口杂,不小心传到王太后耳里,还指不定变成很么版本——但一定不会是好的版本。 简珞瑶知道,萧长风跟王太后虽然向来没表现多少亲密的样子,那是因为母子□□格都端着,母子关系其实一向不错。她跟王太后要是不和,萧长风夹在中间也不好做。 只是眼下屋里就他们夫妻俩,在郑嬷嬷的雷厉风行下,宫里添的这些个宫女,已经被调到外围伺候去了,女官也有眼色,萧重乾一回来,睿王府进来的下人自觉的退下,她都不用人提醒,自个儿也跟着退下。 因此私下说话,简珞瑶倒也不怕外传。 萧长风挑了挑眉:“担心重乾被这些宫人给惯坏了?” “我倒也不是对他们不满,他们都是母后精挑细选出来的,万没有问题。只是是人都有私心,都想往上爬,他们冷不丁被调到重乾跟前,比不上惯用的那些人,想露脸,势必要博得主子的好感,除了捧着敬着要星星不给月亮,也没别的好法子了。倘若重乾大一些,有个十来岁,我都不担心他,他现在还小呢,都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被人这么一捧万一真膨胀起来怎么办?” 简珞瑶很久没有这么滔滔不绝了,主要是不想让萧长风也误会她的用意,这才解释的透了,说到这里顿了顿,看来还没说完。 萧长风不动声色的递了杯温水过去。 简珞瑶现在不喝茶了,平日不是白开水就是里头加点蜜。甜滋滋的蜜水划过喉咙,滋润了嗓子眼,简珞瑶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道:“重乾身边原有的两个管事,红云是我这里过去的,忠心自不必提,奈何她太年轻,以前在府里够用,在宫里还真差些火候。母后看在我的面子上,把掌事姑姑留给了红云当,这两年我却是不指望她能压得住东宫上下。至于王嬷嬷就更不用说了,她只会低头干活,担不起事。原以为入了宫,岑姑姑会继续留在重乾旁边帮衬着,有她在我是半点不担心的。熟料岑姑姑又要去佛堂,潜心为父皇和皇祖母吃斋念佛,我也不好拦她。” 萧长风点点头:“岑姑姑先前,主动请缨留在重乾旁边照料,恐怕是担心局势不稳,波及到重乾——这未必不是皇祖母去前的意思。如今重乾已贵为太子,再无安危问题,她老人家这才放心,去为皇祖母尽最后一份心了。” “可不是。”简珞瑶道,“重乾年纪小还没有威严,又没个能长得起来的姑姑,我原是想让郑嬷嬷过去帮衬着,可又怕叫人家误会我不信任母后选的人,非要安插自己的人在重乾身边才放心。” 说完,简珞瑶就眼巴巴的看着萧长风。她不是非要郑嬷嬷过去,如果萧长风手上有合适的人,也可以安排过去,但不不管谁去都不是问题,重点是这事得萧长风去做。 萧重乾是太子,下任君王,萧长风不放心,把自己的人放在萧重乾身旁,那便是当今对继承人的栽培和关心,没人会把它揣摩成这是萧长风对王太后挑选的人并不满意,或者母子嫌隙之类的。 奈何瞧懂了简珞瑶的眼神,萧长风也只是轻笑一声,并不接简珞瑶的话茬,反而话锋一转,毫无预兆的道:“父皇生前并未立太子,所以这些年,东宫三师三少,詹事府等一直悬虚,如今这些空缺全都要填满,一时间叫我毫无头绪,瑶儿可有人选建议?” 简珞瑶和萧长风自成亲起,对彼此的称呼便一直是“王爷”“王妃”,虽然偶尔会用“夫君”和“夫人”,但到底不庄重。 如今萧长风成了皇帝,简珞瑶成了皇后,彼此的称呼也要改一改,这会儿不像刚成亲的时候,关系不熟,又要维持含蓄矜持的风范,便不好称呼得太亲切了。如今一商量,两人倒是都嫌“万岁爷”“皇后”这样的称呼太一本正经,册封那日萧长风神来之笔喊简珞瑶“梓潼”,简珞瑶当时甜蜜的应了,私下这样称呼仍觉得不习惯,便索性都改了正常的名讳。 不过萧长风能喊简珞瑶“瑶儿”,简珞瑶却没办法学王太后喊他“瑱儿”,于是她便成了唯一一个对当今直呼其名的人。 当然偶尔情/趣来了也会喊萧长风三郎,毕竟萧长风排行第三。 这会儿,简珞瑶早已习惯了萧长风对自己略显肉麻的称呼,关注点自然不在这上面,她听到萧长风的话眼睛明显亮了。 她怎么忘了,比起跟在萧重乾身后当跟屁虫的宫人,对太子有教导之责的三师三少明显更重要些,三师三少每日的职责,就是轮流给太子上课,虽没有正式的拜师礼,但如今仍是重师道,太子也要对老师们恭敬,犯了错老师教训也得乖乖听着。 詹事府就更别提了,管着东宫大小事务,太子宠信的宫人,他们或许不好插手,但是对一般的宫人,威慑力还是有的。 简珞瑶立即意识到,直接给东宫赏人,多少打了王太后的脸,倒不如迂回一些,詹事府的人好好选一选,效果未尝不比她一开始打算的好。 第174节 ☆、第132章 03.15 不过简珞瑶也知道,既然萧长风都想到了关键,心里头未必就没有合适的人选,说这样的话除了提醒她,未尝不是在打趣。 思及此,简珞瑶也放心了,勾着唇笑道:“你这可就问错人了,朝中哪些大臣更适合去东宫,我还能比你更清楚不成?” “瑶儿自来面面俱到,如今竟然还有你不清楚的?” 简珞瑶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废话,我再面面俱到,也面不到朝堂上去。” “好好。”萧长风见好就收,话题扯回到正事上,跟简珞瑶数了一拨人名。 简珞瑶还真不是嘴上客气。 对于给萧重乾选老师,萧长风自然比她在行得多。他们又只这一个儿子,不存在孩子太多偏心的问题,萧长风也不会对独子留有私心,他给儿子挑老师,必然是站在儿子的立场上考虑的。 简珞瑶也不打算瞎操心了,听了几耳朵,连连附和:“你定下了就行,这样也好,免得咱们真给东宫添了人,反而让母后误会伤心。” 萧长风一听就知道她在敷衍自己了,无奈的笑了笑,妻子都表明了不想插手,他索性也省下了把这些大臣都拉出来,给妻子一个个分析的功夫,道:“旁的都无事,只有一点,少詹事还缺一名,委实凑不齐人,我打算让敬之兼着。” 听到这话,简珞瑶并不意外,萧长风从来没有掩饰过对她娘家兄弟的欣赏,如今登基了,正是用人之际,她兄弟们少不得被重用。 也正是因为清楚这点,简珞瑶才不像其他人一样,丈夫一朝登上高位,妻凭夫贵,怕自家位置不稳,急着为娘家谋福利,好让自己往后挺直腰板——反正以萧长风的用心,和她娘家兄弟的才能,他们并不缺露脸的机会,与其得个急功近利的名头,倒不如暂时先蛰伏着,打好基础,一步一个脚印的来。 也能在众人眼中留下个踏实肯干、不骄不躁的印象。 “这不行,詹事府其他大臣,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我大哥入朝才几年?这晋升的速度委实令人望尘莫及了,哪还能再让他兼任少詹事?” 简珞瑶连连摇头,拒绝的毫不迟疑。 资历确实是个问题,简千珝一甲探花出身,科举后顺利进入翰林院,初任便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在同是科考出身的进士中,这个已经是很高的起点了。 高起点的简千珝自入朝后,共经历过两届考评,两次考评都很是优异,被先帝亲口夸赞“青年才俊”,如今已在翰林院任从五品文官。 可别小看这个从五品,简千珝入朝才七八年,这个晋升已经是飞速,他们的爹简大人,现在是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此前他在五品的国子监司业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十几年。 翰林院和国子监这些文人萃集的部门,晋升是出了名的困难,简千珝确实有真凭实据,可大家伙都是真本事考进去的,他们未必就比他差,简千珝每次考评都能顺利晋升,至少也沾了一部分萧长风的光。 这个有脑子都想得到,只是简家历来低调,也没什么值得人攻讦的把柄,再说先帝也没有很过分的偏袒,只是略微照顾一下儿子的岳家,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 现在萧长风要简千珝一个从五品的翰林,去兼任正四品的少詹事,大臣们会怎么看?詹事府缺人是假,当今这是找借口给大舅子升职呢! 那是前朝,后宫后院指不定就要讨论她这个皇后,刚上位就迫不及待撺掇今上提拔娘家了,今上还这么配合,恐怕免不了日后外戚专权。 简珞瑶已经能脑补大家在背后怎么对她口诛笔伐了,为表示自己态度坚决,说完又加了一句:“朝中那么多有才干的大臣,未必寻不到能胜任这一职位的。” “确实寻得出来,可他们都没有敬之合适。”萧长风知道简珞瑶的担心,温声解释道,“虽然给东宫挑选的属官,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其尽职尽责自不必说,可重乾身份到底不一样了,他万一叛逆心起,真要不听话,大臣们对他能有何办法?” 简珞瑶抿唇,没吭声了。 “敬之就不一样了,他毕竟是重乾的舅舅,是长辈,就算重乾是太子,也不能对长辈太无礼。更何况从小也尊敬敬之,你当年还同我说起过,说重乾那么小不点,不知跟谁学的掉书袋。还不是跟在敬之后面学来的?” 简珞瑶想起萧重乾还小时候,不由露出了笑容。 萧长风也不自觉的扬了扬唇,轻笑道:“说实话,有敬之在东宫坐镇,我是再没不放心的了。” 都说外甥肖舅,萧重乾不知道有没有遗传到他舅舅们的优点,不过年纪稍微大些后,就闲不住喜欢往简家跑,跟几个舅舅居然很玩得来,无论是带着他上房揭瓦的简千珏,还是不正经喜欢逗弄他的简千珩,亦或是经常习惯板着脸、爱在心里口难开的简千珝,萧重乾跟他们都玩得来。 简千珩简千珏也就罢了,简千珅简千珝那么端方的性子,几乎不逗孩子,萧重乾都喜欢得上来,可见外甥跟舅舅,确实非同一般的亲近。 简珞瑶不由想到小时候,她大哥性子从小就冷淡,就跟小大人一样,话不多,平日里除了念书,就喜欢管着她和二哥。偏她那个时候也不省心,好不容易重来一次童年,几乎上辈子没干过的坏事,她都想尝试一遍,她二哥比她还熊,有行动力破坏力还有与之匹配的脑子,兄妹俩狼狈为奸,就差没上房揭瓦了,委实让她娘头疼。 简千珝说是念书以外的时间,都花在当奶哥上了,但其实他盯着他们的时间,比念书练字还多。简千珝从小就有耐心,面对着这样的熊弟弟熊妹妹,也从未发过火,自有一套管教他们的方法,偏被这么管着,他们也乐意,小时候对简千珝又爱又怕,却又喜欢跟在大哥屁股后头。 这可能就是人格魅力。 所以对于萧长风让简千珝任少詹事的时候,简珞瑶拒绝归拒绝,心里头未尝没有心动,只是明知道不合时宜。 不过萧长风这番解释和劝说下来,简珞瑶本来就不太坚定的心,也有些动摇了,抿唇道:“大哥合适归合适,可也不是少了他就不行,还是换个人罢,免得让人觉得你被我枕边风吹昏了头。” “他们也就心里想想,没人敢在跟前编排,咱们管那些做什么?” 简珞瑶看着萧长风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点头道:“罢了,到底是对重乾好,更何况万岁爷你都不惧被人编排昏聩了,我又有何害怕的。” 萧长风闻言挑眉笑道:“瑶儿倘若真向我吹枕边风,我恐怕还真拒绝不了,这也不算编排了。” “这可是你说的,下回试试。”简珞瑶眼底也闪过一丝笑意,既然做了决定,先前的迟疑索性放下了,道,“不过旁的人我不担心,母后那里,你还是亲自去一趟,这名单里安宁侯府一个都没有,就怕母后多想。” “我稍后就去同母后商量。”萧长风说完挑了一络简珞瑶垂下来的发丝,轻笑道,“瑶儿当真是贤惠又孝顺。” 简珞瑶笑而不语,坦坦荡荡的接下了萧长风的赞美。 萧长风眼底微闪烁,又笑道:“如今重乾的事解决了,瑶儿再没放心不下的……” 简珞瑶刚想点头表示赞同,却不想萧长风只是卖弄关子,这会儿已经把头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以后还是多关心关心为夫可好?” 萧重乾嘴唇贴着简珞瑶的耳朵,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垂上,简珞瑶耳朵微微发红,抬头瞪了萧长风一眼:“多大年纪了,还跟你儿子计较呢……” 萧长风却没吭声了,两人的头脸凑在一起,简珞瑶这一抬头的动作,红唇不经意从萧长风的脸颊擦过,禁/欲了几个月的萧长风心头的火,瞬间就被挑了起来,简珞瑶还没反应过来,萧长风**的吻已经落在了唇上,温度节节攀升,烫得她昏昏沉沉,一时反应不过来。 好在简珞瑶存留一丝理智,在萧长风动起手来的时候,用力推了推他,提醒道:“你方才说要去母后那儿一趟的,再晚就天黑了。” “时辰还早,没这么快到晚上。”萧长风说完,不由分说的把简珞瑶放倒在榻上,精壮的身子压上去,到底还记得重力不放在简珞瑶的小腹上,下一秒,灼热的吻又落下来了。 简珞瑶喘着气推他,再推不动,只能嘴里含糊不清的道:“你在这里不能超过半个时辰,不然要被御史劝谏了。” 因为现在还是先帝孝期,都还没出百日,身为新帝的萧长风,不仅不能抱着妻子睡觉,夫妻俩白日在一起待久了都不行。 萧长风压着简珞瑶吻了一会儿,在彻底失控之前,总算刹住了车,搂着简珞瑶翻了个身仰躺在榻上,平复了心情,才放下简珞瑶,自己起了身。 也不叫宫人进来,萧长风径自整理了衣襟,抚平龙袍上的皱褶,才回头对简珞瑶道:“歇会儿罢,我去母后那儿,待会儿带重乾回来用晚膳。” 好不容易先帝去世了,宫里头两个太后最大,没人抢得过王太后,王太后总算能跟孙子相处了,下午萧重乾刚从陈阁老那儿下了学回宫,便被王太后派的人接过去了。 简珞瑶也习以为常,因为有请安的规矩,他们一家三口仍延续着一起用膳的习惯,相当于萧重乾每日早晚都陪着她,中午是在他老师陈府渡过的,王太后眼巴巴的要跟孙子亲近亲近,也就这会儿功夫了,她不好也不该打扰。 虽然萧长风叮嘱简珞瑶休息,简珞瑶却睡不着,在萧长风离开后,也坐起了身,郑嬷嬷一脚踏进来,见状忙过去扶着她:“姑娘仔细些。” 简珞瑶笑道:“不就是起个身,还不至于这般紧张。” 郑嬷嬷也点头笑道:“您说得是,这一胎比怀太子那会儿好太多,看来小主子是个听话的,舍不得折腾您呢。” 听到“听话”“乖巧”这样的形容,简珞瑶就忍不住联想到香香软软的小姑娘,不由摸着肚子笑道:“这一胎若是个姑娘就好了。” 简珞瑶以前不想生女儿,并非重男轻女,只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被时代所压迫,她又没能力改变这个时代,所以只能奢求眼不见为净。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女儿那便是公主,真正的小公举,有资格也有底气做她想做的事,她有自信护女儿无忧无虑一世,甚至无论她嫁不嫁人。 想到女儿,母爱泛滥的简珞瑶心都软了。 郑嬷嬷见状笑道:“如今太子已经六岁了,您也有精力照顾小主子,这一胎是皇子也好,是公主也好,都是十足的大喜事。” 简珞瑶点了点头,起身道:“待会儿万岁爷会带太子回来用晚膳,嬷嬷去叫人准备着。” “奴婢已经叮嘱好了。”郑嬷嬷笑道,“万岁爷这会儿去太后宫中,哪回不把太子带坤宁宫来用晚膳的?” 简珞瑶也笑道:“也就他带得动,换一个去请人,母后不把人轰出来就好了。” “太后娘娘喜欢太子呢,恨不得让太子住在她宫中。” 简珞瑶笑了笑,才道:“对了,过几日是命妇们入宫请安的日子吗?” “正是呢,姑娘要接见吗?” “自我册封以来,除了册封礼那日,还没正式接见过命妇,如今孩子也过了三个月,断不能再晾着她们,嬷嬷明儿让人通知下去罢。”简珞瑶道,“顺便请我娘也入宫一趟。” ☆、第133章 03.15 简千珝虽然兼任了少詹事一职,却没能一直做下去,在这个职位上发挥他最大的作用。 倒不是简千珝不想,而是现实不允许,简老夫人的骤然逝世,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不过老夫人年岁已高,对于她老人家的岁寿,简家人早有心理准备,突然是突然了点,但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老夫人去世了,简家男丁该为老夫人丁忧了,简珞瑶的父亲和叔伯得守满三年的孝,简千珅简千珝这些孙辈,一年便够了。 不过简千珝眼看着再干一年,明年开了春就是妥妥的正四品,说不准当今一个高兴,再给他给他升个一官半职的,指不定就能成为朝中最年轻的重臣。 可人运气不好,偏偏在这个关口遇上祖母过世,丁忧一年回来,已经过了考评,圣人想提拔大舅子都找不到借口,少不得还要在从五品的位分上再待三年,至少三年,就这么白白浪费掉了。 这是外界的想法,简千珝却没这么遗憾,他反倒还松了口气,同自家妻子说了,“这样也好,万岁爷对咱们家恩宠太过,少不得惹着了一些人的眼,还不知多少人在盯着咱们。有着万岁爷的维护,妹妹如今在那位置上坐着甚是稳固,犯不着咱们锦上添花,如今借着祖母的孝期沉寂下来,也免得那些人盯着妹妹不放。” 周氏与简千珝也算是青梅竹马,成亲后举案齐眉,两人私底下相处,倒也没有旁人以为的一板一眼,虽然简千珝平日一脸严肃端方,周氏在他跟前倒也能放松说笑两句。 听闻简千珝的解释,周氏便忍不住睨了他一眼:“夫君就只想着皇后娘娘呢?” “自然也念着夫人和崇儿。”崇儿是简千珝和周氏的长子,也是独子,他们夫妻俩成亲这么多年,子嗣却不丰,周氏自来把长子当眼珠子疼。 简千珝说起这么具有温情的话,仍是一脸的端方,“这些年我一心扑在了政务上,对夫人和崇儿多有疏忽,倒不如趁着丁忧这段日子,好好陪着夫人和崇儿。” 虽然简千珅神色冷淡,不像是在说夫妻情话,周氏仍忍不住微微红了脸,瞥了他一眼:“都老夫老妻了,夫君说这种话也不害臊。” 话是这么说,周氏心里却是受用的,先前听着丈夫话里话外,都是为宫里的皇后娘娘考虑,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前程,她心里未免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家丈夫的前程,与宫里的皇后娘娘脱不开关系,她自然是感激的,只是不善言辞的丈夫却时时把妹妹挂在嘴边,担心这担心那,难免让她产生些想法,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她嫁进来这么多年,照顾丈夫,孝顺公婆,却感觉仍是个外人,格格不入,心里自然不舒坦了。 不过简千珝这话说得漂亮,让周氏的小心思彻底烟消云散。 简千珝说完又道:“父亲叔伯他们要送祖母回乡,与祖父合葬,恐怕就留在老家为祖母守孝了,索性京里也没事,我打算同父母一道回去,只是老家到底是乡野之间,未免简陋,恐怕就要委屈夫人了。” 周氏心里其实都清楚,以自家丈夫的辈分,其实不用特意回老家丁忧,公爹叔伯他们回去便尽够了,如今丈夫特意提这个,还不是为了之前的那句话——低调行事,免得宫里的皇后娘娘被人惦记。 不过周氏也懒得戳破,只温声道:“既是为祖母守孝,那便不必再惦记着享受,我心里有数。” 简千珝点头笑道:“还是夫人善解人意。” 虽然简家打定了主意,一家人全都回乡丁忧,一道圣谕却把简千珝几兄弟留了下来,圣人口谕上是说简家人都会念书,满腹经纶,正巧太子近来准备正式开蒙,那索性也不另外找先生了,就请他们兄弟几个为太子开蒙罢。 末了萧长风还特意让人带了一句话,他们都是太子的舅舅,是为长辈,便不必顾忌太子的身份,只管用心教导。 于是简家几兄弟都被抓壮丁了,留在京里当个没名没份、连工资都没有拿到的先生——萧重乾是开蒙,正式的拜师礼都没有,也不是日日都去简家读书,毕竟行程安排得太满,只能隔三差五的去一次。 萧长风这完全是“反正不是自己学,不嫌老师多”的节奏。 简珞瑶替她儿子数了数,萧重乾五花八门的老师,加起来都有十来个了,小小的孩子每天行程都排得满满的,可到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她能插得了手的了。 太子的教育,事关朝局,朝上朝下全都盯着呢,别说简珞瑶了,就是萧长风想给自己儿子减减压,估计都有不怕死的老臣站出来大骂了。 于是简珞瑶也只能安慰自己,想想上辈子的小学生吧,也有那么多门课程要学呢,她儿子有十几个老师也不算夸张。 第175节 当然简珞瑶也确实没精力顾这么多,她肚子已经鼓起来了,产期就在这一两个月里。 几乎在整个后宫所有人的期待中,简珞瑶顺顺利利的生下了女儿。 萧长风临近而立之年,又是一国之君,得知自己从此有了香香软软的小女儿,顿时乐得不知南北,又是封赏后宫,还当场给小公主取好了大名——萧重熙。 简珞瑶生完孩子便累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儿子女儿和丈夫都围在自己床边,不过他们的关注都不在她身上,一个个全神贯注的盯着刚出生的小公举。 萧重乾本性还是孩子,看着这么小缩成一团的小婴儿,抑制不住心头的好奇,伸出小手想要捏一捏小公举的脸颊。 只是手还没碰到妹妹,被萧长风眼疾手快的挡回去了:“你手上没个轻重,别把重熙给弄痛了。” 萧重乾不乐意的道:“父皇先前一个人抱了重熙那么久,把重熙弄得大哭,现在还好意思教训儿子。” 萧长风身为父亲的威严被无视,顿时眯了眯眼睛,轻飘飘的瞥了萧重乾一眼,一身气势毫不掩饰。 眼看着萧长风就要教训“不孝子”了,简珞瑶连忙轻咳出声,虽然声音有些虚弱,床边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却非常敏感,立刻抬头朝她看过来,动作如出一辙,跟排练过似的。 简珞瑶心里发笑,见萧长风立刻伸手过来要扶她的架势,便摆了摆手道,“我就不起来了好,孩子呢?” “乳娘刚刚喂完,眼下正睡着呢。” 当初能够亲自喂养萧重乾,是因为萧重乾身为先帝的皇长孙,被先帝和先太后当眼珠子看,简珞瑶才敢大着胆子做自己想做的。 可如今,简珞瑶一没有向着她的先太后在,二来她正经的婆婆王太后,当年对她喂养萧重乾一事,还严厉的敲打过她,如今她要是还犯同样的“错误”,王太后恐怕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因此简珞瑶胆子再大,也不得不对现实低头,好在她现在身份不一般了,内务府听她的指挥,给小公举找的乳娘,都是刚刚生养的,母乳的营养还算跟得上。 简珞瑶点了点头,女儿吃饱了她也就放心了,不由眼波一转,看向萧长风道:“万岁爷如今有了女儿,到底是不一般了,一颗心全扑在女儿身上,连一个眼角都分不到臣妾身上。方才若不是臣妾出声,还指不定要等到何时,万岁爷才瞧得见臣妾呢。” 萧长风万没想到,善解人意了一整个孕期的妻子,刚生完孩子画风又变了,愣了一下,张口欲解释,不过眼角余光瞥到旁边朝他娘仰着小脸,看着一脸纯真其实满肚子坏水的萧重乾,萧长风忙咽下说到嘴边的话,对萧重乾道:“到你做功课的时辰了,还不快回去?” 萧重乾正兴奋着,等着看他父皇怎么被母后收拾呢,眼瞧着到关键时刻,他父皇要赶他走?萧重乾一万个不乐意,眼珠子一转,就扒住了简珞瑶的手臂,一脸小白菜般可怜的小表情,委屈道:“父皇不但不关心母后,还凶我,我只是想摸一摸妹妹,却被父皇骂了一顿,差点就挨打了。” 当面被人告黑状,萧长风哪里能忍,当下挽了袖子,冲萧重乾冷笑道:“我看你确实欠揍了。” 萧重乾抖着小身板,颤颤巍巍的爬到简珞瑶床上,可怜兮兮的道:“母后救我。” 简珞瑶一手搂着萧重乾,一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抬头看向萧长风,似笑非笑的道:“果然是有了女儿,皇上现在威严都不似以往了呢。” 都改口喊自己皇上了,萧长风意识到不好,也不再理会憋着劲给自己使坏的小家伙,萧长风赶忙拉了简珞瑶的手,解释道:“哪里是不关心你?你先前生完孩子便睡过去,太医说你生得顺利,好好歇一觉便是,并无不适之处,我这才放心了些,不是正盯着重乾别让他吵到你吗。” 萧重乾扁了扁嘴,心道他父皇哄人可真有一套,说得这般动听,母后如何能不心花怒放? 果然下一秒,肩膀便被拍了拍,他母后温柔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你父皇说得是,你的功课别耽搁了,做完功课,还要去陪你皇祖母呢。” 萧重乾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的离开,一步三回头,总算走出了屋子。 简珞瑶这才抬头看了萧长风一眼,似笑非笑的问:“给女儿取了名,叫重熙?” “你听见了?”萧长风在床边坐下来,顺手替简珞瑶掖了掖被角,解释道,“咱们之前不是商量过么,同重乾一样,他们这一辈都是‘重’字辈,‘熙’字又有光明、兴盛的含义,这个名字寓意非常好。” “没错,是商量过。”简珞瑶点点头,隐隐有些咬牙的道,“可当初商量的是,倘若这一胎仍是儿子,就取名重熙,倘若是女儿,那往后再重新挑过。” 萧长风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抿唇道:“当时没想这么多,抱着重熙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叫出了这个名字。” 简珞瑶简直哭笑不得,萧长风这么多年走过来,也不是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当年最关键的时候都没有失态失控过,一个女儿就让他乱了分寸?简珞瑶对此保留态度,她现在是真有些头疼:“‘重’字辈是他们男孩起的,咱们女儿真要按字辈,那也得是学明瑜,毕竟明瑜是父皇当年亲自取的。” “那不行。”萧长风想也不想的道,“朕的女儿,乃是最尊贵的公主,朕恨不得把世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哪里舍得让她受这个委屈。” “哪里就委屈了?”简珞瑶有些无奈。 萧长风把从来不对她用的自称都拿出来了,表明了对这个事的坚决,她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真没想到,作为信奉传宗接代,她怀孕时仍期待着儿子的传统男人,如今她生了女儿,萧长风竟然比她都更宠孩子,她自然求之不得。 女孩在这个时代难以立足,倘若能给她超出双倍的爱,护她一世周全、无忧无虑,她作为母亲当然求之不得。 想到这里,简珞瑶抿了抿唇,这样也好,他们的女儿按“重”字辈走,让大家伙知道这孩子受重视,以后也能多一些便利。 “既然你名字都说出去了,也不好朝令夕改,只是这‘熙’字到底不合适,不如就换作晨曦的‘曦’罢?好叫人知道这是个女孩儿。”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其实无论是萧重熙,还是萧重曦,后一个字的改变,意义并不大,自从知道刚出生的小公主,被圣人按“重”字辈取名,外界对这个小公主已经存了十足的小心。 不是皇子又如何?架不住圣人喜欢。既然圣人都稀罕成这样,他们自然也不能忽视了,所以萧重曦的满月宴,其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历届皇子的满月宴。 当然也有一些是因为小公主是当今登基后,生下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当今所宠爱的皇后所出,意义自然有些不同。 但无论如何,萧重曦的满月宴过后,再无人因为她是女儿便对她轻慢了,宫里头这些主子们且不说,底下宫人们都知道,万岁爷和皇后都宠公主,不管公主那边有什么事,他们都得拿出十二分的认真来应对。 简珞瑶带孩子已经有了经验,不过这点经验派不上用场,萧重曦那里几个奶娘和嬷嬷,管事姑姑,大大小小数十个宫女,这么多人哪还能伺候不了一个婴儿?、 况且简珞瑶也确实没这个功夫。 她刚一出月子,还没缓口气,王太后那边就率先派人过来,把宫务都交接到她手上了。王太后的人前脚刚走,苏太后紧随其后,也派人把宫务交代过来。 一个个跟迫不及待似的,卸下了手上的权柄好松泛松泛。 简珞瑶当然知道王太后的用意。宫里两位太后,一个是萧长风生母,一个是嫡母,一个讲情分一个讲名份,谁也不比谁地位低,别说底下的人要敬着,萧长风和简珞瑶也都得把她们当亲娘孝顺。 倘若王太后恋权不放,别人自然不敢说什么,可苏太后也有理由把权柄握在手里。王太后身为圣母皇太后,哪能让不是她儿子血缘亲人的苏太后有机会把控后宫? 与其以后掰扯不清,王太后倒不如现在大大方方把宫务交出来,以苏太后的性子,她都交接了,苏太后没必要再握着宫务不放。 可是知道归知道,简珞瑶仍是被这一下子砸下来的宫务,弄得晕头转向,每日不是看账本,就是接见一拨又一拨的管事宫人,委实没功夫亲手照顾女儿,只能把小姑娘放在身边,偶尔忙里偷闲,抽空瞥了一眼,褪去了红色的小姑娘,露出白白嫩嫩的小脸,安睡的时候跟小天使一样,简珞瑶因忙碌产生的疲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并且简珞瑶要接管的,不单单是宫务,萧重曦满月了,她手上的宫务也算是理出了些头绪,要恢复接见有品级入宫请安的命妇了。 简珞瑶怀孕过了头三个月后,也接见过命妇,但到底她那个时候怀着孕,大家伙也极有眼色,往往坐了不到两刻钟,便一个个主动起身告辞了,而且也没真拿什么事来烦恼简珞瑶。 况且简珞瑶只是接见了三个月,命妇每逢初一十五才入宫,加起来也才六次,也算轻松了。 现在可不一样,简珞瑶宫务都接管过来了,命妇们自然知道皇后是有实权的,有什么大的小的事,都求到她跟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下了海,回酒店的时候已经□□点了,彻底累瘫了,本来想洗完澡就睡觉,结果基友基友不停的在嘴边念叨,于是不知不觉,被她催着写了五千字= = ☆、第134章 p2.15 简珞瑶接受宫务后,办的第一件正事,便是安排贵太妃出宫。 先帝的孝期已经过了一年,荣王惦记着母妃,一早便递了折子,请圣人准许自己接母妃回王府荣养尽孝。 荣王手上原就有先帝的遗诏,萧长风没什么不应的,只是太妃出宫乃头一遭,更何况贵太妃又不是好说话的人,简珞瑶作为皇后,自然要安排好。 这万一贵太妃哪里不注意,让贵太妃不如意了,对方撕破脸来哭闹,纵然大家伙嘴上不敢说,心里只怕也要嘀咕一声,先帝才去世不久,当今就开始苛责先帝遗孀了,可见这孝心也未必有多真。 就算是皇帝,落了个不孝的名声,也是不好的。 简珞瑶索性大大方方的,让所有人都知道,贵太妃就要去荣王府荣养了,她做什么都是按规矩来,大家都有目共睹,纵然贵太妃有什么不满,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只是大家伙知道贵太妃要出宫了,宫里宫外也开始热闹起来,先帝后宫不算多,可生养过皇子并且还在世的太妃太嫔,少说也有七八个。 其余人先不说,陈太妃、蒋太妃和郑太妃,是先帝在世时封的妃,与当今加封的太妃,地位自然有些不同,贵太妃都能出宫,她们好好争取一下,未尝不能如愿。 于是安王妃诚王妃和平王妃,率先求到了简珞瑶跟前。 平王妃也就罢了,平王封王的时间晚,也没跟这些兄长们明争暗斗,顶多就是墙头草随风倒,几边都没讨到好,但也没什么不好,因此平王妃心情还算是淡定的。 安王妃和诚王妃就不好受,当年和自己地位一样的妯娌,甚至家世还比不上她们,曾经一度沦为京城的笑柄,如今她们还是王妃,处处不如她们的妯娌,却成了皇后,母仪天下,受天下的人尊敬和仰望,甚至她们现在,都不得不腆着笑脸过来求人。 这巨大的落差,让安王妃和诚王妃心里很不是滋味,可现实不如人,她们也不得不认命。 安王妃调整了心思,恭维了一番简珞瑶怀里的萧重曦,才笑道:“听闻皇后有意让贵太妃出宫,随荣王住?” 简珞瑶一朝登位,倒也没有像妯娌们担忧的那样,因为过去的不对付,现在憋着经不让她们如愿,她只是淡淡的回道:“父皇生前留了遗诏,荣王又亲自递了折子,虽然这日子上赶了些,可毕竟是荣王的一片孝心,万岁爷也不好拒绝,便让本宫着手处理了。” 安王妃点点头,见简珞瑶态度温和,心里稍稍安慰了些,笑道:“要臣妾说,还是万岁爷和皇后娘娘心善,这守孝将将一年,就允许贵太妃出宫了,旁的人可做不到这般宽厚。” “早晚都是要出去的,倒不计较这一时。”简珞瑶笑了笑,问,“你们难得一道进宫,可是找本宫有事?” 安王妃和诚王妃还有些迟疑,对视一眼,谁也不想先开口,平王妃便直接道:“回皇后娘娘,臣妾确实是有一事相求,这贵太妃能出宫荣养,臣妾也想着接母妃回府尽尽孝呢。” “原来是这事。”简珞瑶恍然大悟,看向安王妃和诚王妃,“你们也是为这事而来?” 安王妃和诚王妃连连点头。 简珞瑶才若有所思的道:“贵太妃都出宫了,你们想接陈太妃她们出宫,本宫也不好拒绝,只是兹事体大,到底不是本宫一人能做主的,还得过问万岁爷和母后的意思,你们先缓几天罢。” 见简珞瑶一点刁难都没有,开口就说要去问圣人太后,安王妃她们求之不得,一个劲的道了谢,心底才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有说有笑的出了坤宁宫。 傍晚时分,萧长风忙完了政务,领着萧重乾进了坤宁宫,一眼没瞧见自个宝贝女儿,当下就问了:“重曦哪儿去了,怎么没在屋里?” 简珞瑶早已经习惯了萧长风面对女儿,就一副傻爹的样子,眼皮抬也不抬的道:“许是这屋子里人来人往,重曦睡不安稳,我让人抱她回里间去睡了。” 萧长风点了点头,知道宝贝女儿没事,这才放心下来,在简珞瑶旁边坐下。 简珞瑶瞥了他一眼,又道:“万岁爷也注意些,臣妾知道您疼重曦,可也不能顾此失彼,重乾确实年纪比重曦大,却不代表他不需要关心。” 萧长风还没说话,刚请完安的萧重乾先开口了:“母后,儿臣都这般大了,委实无需父皇把儿臣当小孩一样照顾,儿臣也不会嫉妒父皇喜欢妹妹的,您放心罢。” “这才是分长子风范。”萧长风点头欣慰道。 “你们父子就一个鼻孔里出气。”简珞瑶板着脸,白了父子俩一眼,最后却自己撑不住先笑了。 萧重乾也咧着嘴笑了,见自个儿父皇不着痕迹的看了自己一眼,这是在嫌自己杵在跟前,打扰了他和母后的独处了,萧重乾了然的开口道:“父皇,母后,儿臣去里头看看妹妹。” “你等等。”简珞瑶不是没注意到丈夫儿子间的眉眼官司,却还是叫住了萧重乾,道,“今儿安王妃她们进宫找我,见贵太妃能出宫荣养,也想把陈太妃她们接出去,我拿不定主意,不知你们的意思?” 这事主要还是萧长风做决定,只是简珞瑶觉得萧重乾以后真要继承了这位子,自然也得遇上这些事,如今听一听,未尝不是锻炼。 萧长风跟简珞瑶一个想法,闻言便看了萧重乾一眼,问:“重乾怎么看?” 萧重乾抿了抿唇,似是考虑了一下,才开口道:“儿臣以为贵太妃都开了先例,便不能厚此薄彼,叔伯们想接其他太妃出宫,父皇和母后也不好拒绝。” 萧重乾跟先帝感情好,对太妃们自然多了一丝宽容。 不过即便他有私心,才七岁的孩子,能找出这么合情合理的解释,也不容易了。简珞瑶点了点头,心里未尝没有自豪。 萧长风却道:“你错了,太妃是长辈,咱们不便插手,最好问问你皇祖母她们的意思。” 萧重乾眼神闪烁了片刻,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 简珞瑶忙把人揽到自己身边,笑道:“别听你父皇的,你说得很有道理,到了你皇祖母跟前,有什么想法也告诉她们便是。” 萧长风便站起身道:“既然有空,不如现在就去慈宁宫一趟。” 慈宁宫是苏太后的寝宫,虽然两位皇太后,地位同等,但其实这世道仍以嫡为尊,苏太后是先帝的正宫,对于太妃们的处理,萧长风与王太后再亲近,也不能越过苏太后,单独与王太后商量。 苏太后见萧长风简珞瑶甚至领着萧重乾都来了,也是惊讶的,热情的迎接了一家三口,听明来意后,便笑道:“这事哀家也不好一个人做主,还得问问妹妹的意思,苏姑姑,你亲自去一趟慈安宫,把妹妹请过来一道商议。” 商议到最后的结果都是允许,王太后想的是通过这事来彰显自个儿子的“仁慈”,自然并不介意陈太妃她们也跟着出宫。 苏太后自从搬进了慈宁宫,就越来越沉寂了,也不太爱接见命妇,平日里除了简珞瑶一家三口过去请安,偶尔和苏太后聚一聚说说话,并不喜欢拉着一干太妃太嫔陪自己解闷,对她们出宫自然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第176节 两宫太后很有默契的一同下了懿旨,母妃还在世的王爷们,只要自个儿愿意,都可以递折子进宫,申请接各自的母妃回王府荣养。 各大王府开始忙活起来,简珞瑶也没闲着,两宫太后只是下道懿旨的功夫,善后工作可都得她亲力亲为。 整整忙了大半个月,太妃太嫔们出宫的事才终于告一段落,简珞瑶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这几日一直忧心忡忡的郑嬷嬷,过来提醒她了。 “姑娘,你先别忙这些,明年就要选秀了,奴婢知道您不喜欢,可上头有太后压着,您也得早早准备起来,别到时候弄得措手不及。” 简珞瑶愣了一下,她还真没有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眨眼萧长风作为皇帝,都要开始选秀了。 郑嬷嬷见她脸色凝重,又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听说礼部已经准备起来了,您先想想法子罢。” 萧长风登基一年多了,之前要为先帝守孝,选秀什么的当然通通推后,明年才是他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更何况后宫空虚,简珞瑶都可以想象,礼部是如何摩拳擦掌,憋着劲要把第一次选秀办得浩浩荡荡,在新帝跟前讨个好。 “礼部都忙活起来了,我能有什么法子。”简珞瑶抿了抿唇,这些日子过得太舒心,竟没想到眼前就有大事在等着她,一时间也有些意兴阑珊,“还不全看万岁爷的意思?” “看我什么意思?”简珞瑶的话刚落音,萧长风一脚踏进来,刚好把话茬接了过去。 郑嬷嬷连忙行礼:“奴婢见过万岁爷。” 萧长风摆了摆手:“行了,你出去罢。” 郑嬷嬷早已习惯了,万岁爷早先在王府的时候,跟姑娘就这般亲密,单独相处的时候并不喜欢她们杵在跟前,现在登基了,跟姑娘的相处仍然没有改变,还同当年一般亲密。 郑嬷嬷也是欣慰的,心头的忧心不由缓和了许多,她想着万岁爷对自家姑娘的用心,说不定这事能好好解决。 看着郑嬷嬷出了门,萧长风才在简珞瑶旁边坐下,刚想握住她的手,简珞瑶毫不客气的把手拿开,白了萧长风一眼。 萧长风不明所以:“又怎么了?我近来可没惹你生气。” “是啊,万岁爷日理万机,意气风发,哪里惹得着臣妾。”简珞瑶皮笑肉不笑的道,“臣妾还没祝贺万岁爷呢,明年开春就选秀了,万岁爷后宫空虚,这会儿想必要大选,全天下漂亮的姑娘,还不可着劲任您挑?往后万岁爷佳丽三千,左拥右抱,何等快活?” 萧长风恍然大悟的笑道:“我说皇后今儿怎么不是鼻子不是眼的,原来是吃醋了。” 简珞瑶白了他一眼,没吭声。 萧长风也不拉简珞瑶的手了,索性长臂一伸,不由分说的揽住简珞瑶的肩,把人往自己怀里带,耐心的哄道:“什么佳丽三千,左拥右抱?就你一个我都顾不来,时常被你弄得焦头烂额,哪还有别的心思?” “好听的话都会说。”简珞瑶抿了抿唇,“选秀乃大事,祖制如此,你还真能拒绝不成?” “前几日我已经同母后商议过了,明年的选秀取消。”萧长风轻笑道,“我打算为父皇守孝三年。” “此话当真?”简珞瑶眼底闪过一丝亮意,旋即又黯淡下来,闷闷不乐的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三年过后还有选秀,你又打算以何作借口?” 萧长风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虽然萧长风语气平淡,没有赌咒发誓更没有表白心迹,简珞瑶听完这话,仍是安心了下来,不过嘴上犹不客气的道:“你答应过这辈子不纳任何女子,君无戏言。” 萧长风轻笑着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应该就完结了,想想还有点不舍= = ☆、第135章 03.15 三年后。 冬日的阳光明媚,屋子里烧着足足的炭,温暖而舒适。 简珞瑶正带着萧重曦伏在案上作画,小姑娘短手短脚的,缩在特制的椅子里,握着画笔,面上却比简珞瑶还要认真一些,雪白可爱的小萝莉一脸严肃的样子,可爱的让人恨不得揉在怀里揉搓。 萧重曦虽然被娇宠着长大,却难得没有养成骄纵的性子,自满岁宴那日抓了她舅舅放上去的一幅画,就跟命中注定一般,开始对画画感兴趣起来了。 一开始,萧重曦是各种磨在她哥的书房,兄妹俩感情打小就好,萧重乾年纪越大越来越稳重,他爱带着妹妹,简珞瑶和萧长风便也放心,由着他们兄妹亲近。 萧重乾在书房练字的时候,萧重曦也不捣乱,乖乖趴在桌上,抓着笔有模有样的鬼画符,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等她哥抬头一看,小姑娘精致雪白的小脸都被染黑了,手上身上也是脏兮兮的,犹不自觉,仰着花猫小脸冲萧重乾乐呵呵的笑。 简珞瑶发现女儿对画画感兴趣,也不拘着她,亲自拿起了画笔来教女儿作画。简珞瑶虽然不算多才多艺,不过从小跟她二哥一起学画画,她二哥现在画画的名气,比他的官职还大些,她自然也不会太差,教小姑娘入门还是不在话下。 才一岁多的小姑娘,话都说不利索,走路还歪歪扭扭的,握笔都握不稳,她哪里真懂画画?不过是握着笔自娱自乐罢了,每每被弄得一身墨水,不让她玩尽心她还不乐意。 没错,所有人都觉得萧重曦只是好玩,简珞瑶却没有见她乱画就不让她玩笔墨,完全遂了她的意,小姑娘想玩就玩,想学就学。还真不是胡闹,现在萧重曦三岁多,已经能画简单的花草树木了。 母女俩伏在案上一脸认真的作画,白露进来行了礼,便递上一叠帖子给简珞瑶,低声道:“主子,这是明儿要入宫请安的命妇们,递进来的帖子。” 简珞瑶先抬头看了萧重曦一眼,小姑娘全神贯注的画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不由笑道:“还真是专心呢。” 白露也笑道:“可不是,殿下画画专注,画得也好,上回万岁爷还说殿下是小神童呢。” “你信不信,重曦就是画了个四不像,她父皇也能睁着眼睛夸惟妙惟肖。” “奴婢自然相信,全天下都知道万岁爷宠咱们殿下。”白露笑道,“不过殿下画得是真好,要不是万岁爷不肯,三少爷都想收咱们殿下为徒呢。” “万岁爷是怕重曦学了他那性子,以后有得头疼了。” 简千珩一向放浪不羁,年轻时奋发向上了一阵子,如今简家开始欣欣向荣了,他又重拾了以前的梦想,要外出游历,看遍大好河山,三番五次的给萧长风递折子要辞官。 萧长风哪里肯答应?却也着实被舅子这性子弄烦了。 想到自家兄弟,简珞瑶摇头笑了笑,这才看了眼白露手中的帖子,不免有些惊讶:“明儿这么多人要入宫?” 萧长风登基四年多了,简珞瑶当皇后自然也四年多了,命妇们都知道,这位国/母,当年还在王府的时候就不爱应酬,一向深居简出的,她们自然也有眼色,平日里除了有事相求,并不入宫,倒让简珞瑶省了很多事。 所以这一回见到这么多帖子,简珞瑶才惊讶了一下。 白露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忿忿的道:“主子您忘啦?这都临近年关,明年开春就要选秀了。上一届选秀,万岁爷因为要为先帝守满三年孝,便直接取消了,多少人扼腕叹息着,这一回选秀,她们哪还能错过机会?这回这么多日递折子,要入宫给您请安,奴婢估摸着,少不得是带自家参选的姑娘,来主子您跟前认脸来了。” 简珞瑶点点头,恍然大悟的道:“原来是这样,我还说她们怎么跟说好了似的,折子都递到一块去了。” “那可不?万岁爷正值壮年,英俊潇洒,后宫又只主子您一位,多少人盯着底下那些位置。”白露一面说一面觑着简珞瑶,见她半点不上心的样子,不由急了,跺脚道,“主子您给点反应啊,您跟万岁爷两个人好好的,宫里头又安静又省心,选这么多人进宫不是添乱吗?” 简珞瑶没说话,一脚踏进屋子的郑嬷嬷瞪了白露一眼,压低声音道:“入宫这么多年,还没个规矩,在这里冲谁大呼小叫呢!” 白露忙垂下头,低声道:“嬷嬷,奴婢知错了。” 简珞瑶摆了摆手,善解人意的笑道:“嬷嬷也别苛责白露,她毕竟是为我好。” “为姑娘好,也不能没了分寸。”郑嬷嬷脸色缓和了些,却仍是瞪了白露几眼,“再说了,选秀这事也不是姑娘说不选就不选的,你着急有什么用?” 白露抿了抿唇,脸上闪过一丝歉意,郑嬷嬷这才摆手道:“行了,你下去忙罢。” 见白露走了,郑嬷嬷走到简珞瑶身后,轻声道:“姑娘,奴婢觉得白露说得倒也并非全无道理,这些女眷们都坐不住,四处走动了,您也该有所准备才是。” “我能准备什么?选秀这是我说了不算,得看万岁爷和母后的意思。”简珞瑶平淡的道,其实心里并非没有波动。 只是成亲这么多年,萧长风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他承诺过的话,到现在几乎都实现了,所以这一次,她也想给他多一点信任。 再说了,她也确实在这事上没有决定权,萧长风真要想选妃,她一个人就算着急难过,又能有什么办法? 男人倘若有这个心思,她能用手段拖过一次两次,但总有防不住的时候,所以她也省得白费心思,干脆直接把主动权放到萧长风身上。 郑嬷嬷也有些着急,低声道:“姑娘糊涂了啊,就算万岁爷不想,太后娘娘也不会同意的。” “他如今都贵为一国之君了,他若真不想,这世上还有谁能勉强得了他?” 简珞瑶和郑嬷嬷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背着萧重曦,一是小姑娘年纪还小,未必能听懂,二来小姑娘画画的时候一直很专心,这个时候喊她名字,不多喊几句小姑娘都听不到,所以简珞瑶对女儿也很是放心。 因为太过放心,简珞瑶和郑嬷嬷,谁也没注意到,低头专心作画的小姑娘,抬起头飞快的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又将头垂了下去。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御书房里,萧重乾正拍着胸脯对萧长风保证:“父皇也知道,重曦要么不说,她既然同儿臣说了,那便是确确实实听到母后跟郑嬷嬷的商议,再说了,她才三岁呢,若不是听了几耳朵,自个儿哪里会知道这个?” 萧长风放下了批改奏折的笔,抬起头看向萧重乾:“你也知道她才三岁,说话都不算利索,她怎么就会向你学舌了?” 萧长风这样反驳,倒不是真不信任儿子,主要是知道女儿的性子,从小就安静乖巧,除了对画画一事异常坚持,其余再没什么让他们操心的,他都从来没听到过宝贝女儿主动对自己说这些东西,没道理儿子就能例外。 萧重乾眼底闪过一丝心虚,期期艾艾的道:“儿臣跟妹妹感情好嘛……” “噢,能好过我?” 萧重乾知道,自家父皇面对妹妹的时候,完全化身宠女狂魔,这个时候他要敢点头,小心眼的父皇还指不定在背后怎么报复自己。 识时务的萧重乾忙摇着头,恭维道:“妹妹最喜欢的人就是父皇了,儿臣不敢在父皇跟前放肆。” 萧长风抱胸,笑而不语。 萧重乾知道躲不过去了,才抿了抿唇,低声道:“儿臣以前同妹妹有个约定,倘若母后不开心了,妹妹一定要及时把缘由告诉儿臣——但儿臣只是说笑罢了,没成想妹妹记得这么牢。” 听到这话,萧长风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 萧重乾眼尖的把自家父皇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立时有了对策,忙继续道:“父皇,现在重点可不是妹妹怎么听来的,母后肯定不高兴了,也怪那些个女眷不省心,可眼下父皇您要是不好好解决此事,还不知道母后怎么伤心呢。” 萧长风明知道这家伙是在避重就轻,却仍拿他没办法,毕竟儿子说得对,现在安抚妻子要紧。 虽然这么些年他们夫妻感情越来越融洽,妻子体谅他政务繁忙,自个儿遇到了什么烦心事,都不肯让他操心,更是把宫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儿女也被教导得十分懂事,堪称贤妻良母的典范。 但他可没忘记,早些年间,妻子折腾起他来是怎样一个磨人,他相信即便他现在身为一国之君,妻子心里不高兴了,折腾起他来照样不会手软。偏他还甘之如饴,舍不得冷下脸来苛责。 那就只能好声气的哄着了。 萧长风正头疼怎么哄自家皇后,对于萧重乾的小心思并不在意,摆了摆手道:“快到上课的时辰了,还不回你自个儿宫里去。” 萧重乾闻言拱了拱手,走之前仍要嘴贱一下:“母后那儿父皇可别忘了去解释,最好是立个保证书,让母后安心了,不然母后要是整日闷闷不乐,妹妹也要跟着不开……” 话还没落音,一封折子倏地往萧重乾身上飞来,伴随着萧长风的笑骂:“没大没小,连你父皇都敢编排了。” 萧重乾蹲下身子,完美的避开了攻击,还把折子捡起来,双手捧到萧长风跟前,笑嘻嘻的道:“父皇,大臣们写折子也不容易,您可不能这般浪费他们的心血。” 萧长风接过折子,毫不客气的往萧重乾头上拍了一下,“杵在这作甚,还不快滚?” 萧重乾听话的滚了,走出御书房的时候还琢磨了一下,瞧他父皇这样子,应该是没有纳妃的打算罢? 唉,当长子真不容易,连父母的感情生活都要过问。萧重乾一面叹气,一面摇着头回自己宫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宝宝太困了,而且牙龈又肿又痛,好难过,只能先写这么多了,下一章正式完结 ☆、第136章 03.15 另一边,尽管萧长风知道自家皇后心头的担忧,可对方不提,一副没事人似的,他为了表示绝无此意,自然也不好主动提及。 这事便算搁浅了。 一直到过了元宵,王太后率先提及选秀一事。 做了这么多年婆媳,王太后也知道皇后什么都好,孝顺,贤惠,里里外外都能打理好,不叫自个儿子操心。 只有一点,皇后为人有些善妒。 以前自个儿子还没有登基,她虽然身为婆婆,上头的皇后和太后对她儿子只有儿媳一个女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她自然也不好多说,索性儿媳为她生了孙子,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是尽职尽责了。 第177节 可如今她儿子贵为帝王,后宫只皇后一人,再无嫔妃,也委实说不过去。更何况皇后嫁给她儿子这么多年,也才生下一子一女,他们膝下未免冷清了些,寻常人家都讲究个多子多福,他们皇家自然更应如此。 王太后权衡许多,才打算当着萧长风的面说选秀的事,她心想若是当着皇后的面,对方指不定对她应付了事,甚至消极抗对,当着她儿子的面,皇后至少要顾忌一下心想。 万万没想到,王太后刚一说完,率先跳出来反对的,竟然是她自个的亲儿子。 王太后冷眼瞧着萧长风冠冕谈话的说了一通,心下越发不悦,难怪她以前旁敲侧击那么多回,皇后都不动声色的装傻,原来是早跟皇帝串通好了的。 皇帝也真真是越发出息了,被个女人哄几句就忘了东西南北,哪个帝王像他一样后宫无嫔妃的——远的不提,就说先帝那么宠爱元贵妃,早些年该选秀的不照样选秀,到上了年纪才取消的选秀? 王太后打定主意,等萧长风说完,便冷笑道:“世人都道多子多孙多福气,你膝下才一儿一女,还好意思说够了,这是在埋汰哀家没那福气享受子孙满堂呢?” 萧长风笑道:“母后着相了,重乾的兄弟姐妹们加起来也不少了,真要全站母后跟前,母后未必照看得过来,哪里就不是子孙满堂了?” 王太后一时语塞,心说那些王爷的子女,跟她有何干系?不过到底是皇家子孙,她要这么说,指不定要被御史指着鼻子骂了。 趁着太后无言,萧长风继续道:“再来说重乾和重曦,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儿臣私以为,儿女双全也是一种福气。更何况重乾是父皇指定的太子,自小聪慧伶俐,有他这个儿子,胜过无数子嗣,儿臣已经心满意足了,把江山社稷交由他手上是再放心不过的,委实不需要第二种选择。” 王太后继续语塞,她只是想要多几个孙子抱抱,根本没有让萧长风多生几个儿子,多条出路的意思,且不提萧重乾就是她心尖尖上的孙子,就算她真有一丝这个意思,那孩子手握先帝遗诏,她也不能表露出来。 萧重乾是先帝册封的太子,自有先帝庇佑,以后必定是要登位的,谁要说他有登不了位的可能,那便是对先帝的大不敬。 萧长风这是搬先帝出来堵她的话呢。王太后也反应过来,并不如萧长风的意,继续“子孙”这个话题下去,只是脸色微沉,看向简珞瑶道:“选秀一事乃是祖制,万万不能废除,皇后以为呢?” 简珞瑶知道王太后这是在逼她表态,选秀一事,萧长风可以随意表达自己的不愿,她却一个字也不能提,简珞瑶只能笑道:“臣妾觉得母后说得对。” “还是你懂事。”王太后终于露了一丝笑意,意味深长的瞥了萧长风一眼,才继续对简珞瑶道:“你是皇后,选秀一事自然由你操持,只是皇帝登基后第一次选秀,兹事体大,万不能掉以轻心。” 简珞瑶乖巧的应了:“臣妾定谨遵母后吩咐。” “你自来懂事,把这事交给你,哀家是再放心不过的。”王太后总算满意了些,敲打完简珞瑶,又开始安抚了,“咱们女人啊,最要紧的是为皇家开枝散叶,即便宫里头进再多女人,你皇后的地位是不会动摇的。” 王太后说什么,简珞瑶便应什么,满意了的王太后这才放行。 回坤宁宫的路上,简珞瑶和萧长风一路无言,一直到回了里间,萧长风才揽了简珞瑶的肩,低声道:“瑶儿也不必太上心,摆出个态度应付一二便成了,反正最后也不会有选秀。” 简珞瑶闻言挑眉,诧异的看向萧长风:“你还有别的法子不成?” 萧长风只是笑而不语。 简珞瑶是相信萧长风的,两人相知相许,也数十年了,简珞瑶打心底里信任萧长风,就跟信任自己一样。或许女人天生爱猜疑,爱多想,但就是这一点猜疑,也被萧长风的行为给打散了。 在王太后跟前,萧长风是真的有表现出坚决,没有坚持到底,是因为王太后也同样坚持,毫不退让,僵持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况且王太后是长辈,于情于理都比他们占理。萧长风真要为选秀的事跟王太后闹翻,最后的责任恐怕还在她身上。 但至少萧长风表明了态度,他并没有因为王太后的坚决就顺水推舟,转过头来还跟她抱怨他推拒了但是徒劳无功,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只要是真心不想,总能找到办法的。简珞瑶现在相信萧长风能处理好,便没有纠结于这块,只如萧长风叮嘱那般,着手开始准备选秀的事了。至少在王太后和外人看来,她这个皇后对这事还是很上心的。 王太后见着简珞瑶真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到底也放了心,便没再关注简珞瑶的工作进程。 而京城,不知何时却流传出一种说法,说如今的皇后天生凤命,如今的圣人娶了她才登上皇位的。 这个传说越演越烈,都传到身居后宫的简珞瑶耳里了,她还没往别处想,第一反应是当年抽到的那支签文。 可那支签文到目前为止也就两个人知道,一个是她二哥,另一个是王瑞芳。 王瑞芳确实前段时间随丈夫回京述职,她丈夫在兵部领了个职,王瑞芳自然也随夫驻京。可简珞瑶知道,王瑞芳真没必要这个时候透露出来,当年萧长风正夺位的关键时刻,她都能替自己保守秘密,谁也没说,现在就更没必要了。 简珞瑶还是很相信这位自己唯一的闺蜜。 王瑞芳首先排除,就剩下她二哥了,即便不是很确定她二哥的动机,简珞瑶还是让人请了简千珩入宫一趟。 虽然是亲兄妹,简千珩也不好大咧咧的进出坤宁宫,领了萧重乾这个幌子一道过来的,兄妹俩碰头,有正事要谈,萧重乾便被打发走了。 萧重乾还不乐意:“母后,三舅,你们不能这样过河拆桥!” 简千珩轻笑道:“重乾还知道这叫过河拆桥?” “我懂得可多了。”萧重乾挺了挺小胸脯,十来岁的少年,在外人面前已经是一派尊贵非凡,只在父母跟前才会露出这般神情,“你们要商议什么?未准我也有好的建议。” 简珞瑶瞥了他一眼,道:“你妹妹昨儿还念叨你怎么不过来看她,现在有功夫,还不过去陪陪她?” “母后又骗人,妹妹这个时辰还在睡呢,我能陪她什么。”萧重乾不满的嘀咕着,但还是抬脚出了屋子。 萧重乾走后,简千珩也不等简珞瑶开口,直接问道:“你要问凤命的事?” 见简珞瑶点头,简千珩又笑了:“虽说这事是我做的,不过却并非我能控制,你也别多想,总之对你不会有坏处。” “是对我没坏处,可这传言都把万岁爷登基的功劳,全归结于我身上了,万岁爷要是……”简珞瑶说到一半,瞧见简千珩好整以暇的脸色,不由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这是万岁爷的主意?” “反应还挺快。” 简珞瑶皱眉:“他要散播这个作甚?” “再过几日你就知道了,总之不会害你。”简千珩说着起身道,“万岁爷找我有事,就不陪你多聊了。” 简千珩说的几日,果然就只有几日,简珞瑶终于知道了萧长风的用意。 当然全天下的人也都知道了。 简珞瑶天生凤命的传言也进了太后的耳朵里,太后自然不高兴儿子登基的功劳全都归结到女人身上,立即下旨要求彻查,查到后面这话竟然出自灵隐寺的方丈之口。 灵隐寺作为名满天下的寺庙,香火鼎盛,其方丈大师也是受世人尊敬的得道高僧,王太后不相信对方会信口开河,更认定在选秀这个当口传出简珞瑶的命格,摆明了对方就是想趁机破坏选秀。多半是拿灵隐寺方丈到借口,把人当猴耍。 王太后当下命人把灵隐寺方丈请到宫里来,再为简珞瑶测一次命格,也好给全天下人一个交代。 巧的是灵隐寺的方丈大师近期云游,正好在京城落脚,也没费多少功夫,大师就入宫了。 “贫僧当年与简小友有缘,简小友请贫身为家人测字,那位女子的命格贵不可言,贫僧几十年也就遇到这一例,印象委实深刻。此次云游,与简小友重逢,再提起命格,不免感慨一番,当年贫僧测字的女子,如今已贵为国母,当真是命中注定,天命不可改。” 王太后脸色微变,天命不可改,这大师的意思是倘若简氏嫁的人不是她儿子,她儿子就真不能登基了?思及此,王太后不由看了简珞瑶一眼,心情有些复杂。 萧长风却笑道:“那大师替朕瞧瞧如何?” 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陛下同样是天命难违。” 萧长风挑眉:“也就是说朕与皇后乃天命注定?” 大师点头笑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灵隐寺方丈大师给萧长风和简珞瑶看命的结果,不到一天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因为太过惊讶,随后,萧长风下了一道他在位期间取消所有选秀,后宫不需要添任何嫔妃的圣旨,大家反而淡定了。 “说什么天命难违,与皇后命中注定,此生足矣,不欲祸害其他闺秀,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取消选秀?当哀家真乐意逼着他们选秀呢。”王太后也知道了萧长风新下的圣旨,不由冷笑道,“为个女人做到这地步,哀家倒生了个痴情子。” 王姑姑便劝道:“万岁爷和皇后确实是命中注定,感情和睦,皇后也生了太子和公主,万岁爷不想选秀,也不妨碍什么,主子您该劝的都劝了,也不必强求,含饴弄孙岂不更好?” “哀家就是气不过,把灵隐寺的方丈大师都请过来了,这是为了堵哀家的嘴呢?皇后真有这么好的命格,还用得着等现在才说出来?” “这么大的事,万岁爷和皇后想必不会乱来。”王姑姑笑道,“对了,万岁爷不是说皇后当年抽中凤凰签的时候,表姑娘也在旁边吗,不如请表姑娘进来问个究竟?” 且不提王太后如何怀疑乃至求证,萧长风的圣旨发下去,却是收不回来的,一次性解决了心里压着的大石头,简珞瑶心情松快,又拿萧长风打趣起来了:“万岁爷这回当真是损失惨重,佳丽三千,环肥燕瘦,从此就与您绝缘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萧长风冷哼一声,长臂一伸,便把简珞瑶整个人拉到自己腿上,低下头送上火热的一吻。 简珞瑶微微偏头:“这可是大白日。” “母后急着要添新人,还不是因为皇后的肚子久无动静,如今回绝了选秀,又不能叫母后失望,也只能让皇后辛苦一些了。”萧长风说完,径自把简珞瑶压在了榻上。 激情褪去,简珞瑶靠在萧长风怀里喘息,平复了些许心情,才道:“万岁爷竟然能想到这个借口,当真令人佩服。” 简珞瑶指的是萧长风以命格为借口拒绝选秀。 “朕身为一国之君,只要不想,当然没什么勉强得了朕。”萧长风拿简珞瑶私下说的话来堵她的嘴,说完又是一个翻身,把简珞瑶压住,“皇后还有力气想这些,看来朕还不够卖力。”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完结啦,番外会放在119章噢,不过可能会晚几天放。 然后新文预告来一发: 穿越到被饿死的小可怜身上,亲爹死了,亲娘靠不住,好在有个会念书的哥哥,勉强算半条大腿。 只是没想到亲哥一路凯旋高歌,突破重重科举,毫无准备的她于是从农家小可怜,摇身变成了官家千金,再附赠一个男神级的未婚夫。 新文电脑传送门: 爪机传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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