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番》 第1节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 《三番》 作者:非木非石 ============== ☆、第1章 李晋成从缤纷五洲出来,脚步有些踉跄,勉强撑着与紧跟其后的客户挨个握了手又把人送到车上才算完,身旁站着两个秘书一个特助,还有几位公司高管,他不走对方也不好撤。李晋成刚想摆手胃里一阵翻涌,抿嘴皱眉,大伙儿都挺有眼色,也不急着走了,争先恐后地伸手搀扶询问。 司机早取出来车等着,坐在驾驶座上,捧着手机勾三搭四地语音聊天。对面便是缤纷五洲大酒店,灯火辉煌,拔地而起,像银河从天而降,左右两边皆是错落有致的商店、写字楼,这边地段繁华,繁华归繁华但也不至于熙熙攘攘,所以司机虽然正热火朝天,一眼就瞥见一群人簇拥着从里头出来,个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仔细一看领头正是他们家老板,立时把腿收回来,手机往兜里一揣,开车门紧走了两步,跑过去接他。点头哈腰地伺候着李晋成坐上来,李晋成松口气,扯了扯领结,吩咐司机回家。 司机见他松口气,自个儿也暗暗松口气,启动车子往家里送,车子没拐几个弯就上了高速,司机打量李晋成两眼,边开车边问:“您今天喝真多,平时没醉过……” 他抿着嘴笑,心里却想,你到公司才几年…… 他没接话,司机只开了话头,原想着套套近乎,现下也讲不下去,只好扭过脑袋,一心一意地开车。 外面天气热,李晋成在酒店不怎么感觉,方才出来走一趟又是寒暄周旋又是张罗着让客户上车,不大会儿功夫就出一身汗,上车被空调吹了吹更觉得黏腻,他把外套脱了,舒口气,忽然想起早晨吩咐他办的事,才主动开口:“接着没有?” 司机赶紧答:“在家呢,按您说的,一早就去学校接了,下午才考试结束,一考完就回来了。” 他点头放心,也没再说话。 半钟头后车子驶进院子,顺着两排合抱粗的梧桐树上了油漆路,又前行不远停了车。李晋成推门下来,忍了一路,刚下车就随便抱了棵树,吐地稀里哗啦顿时一阵酸臭,司机远远站着,等他吐完才想起来车里有矿泉水,赶紧拿了跑过去递水,李晋成咳嗽几声,没去接水,反而拿起手上的西装外头不管不顾地擦了两把嘴,再看刚才吐的一摊,自己瞧着都觉恶心,索性撑开外套丢到呕吐物上面一盖了事,慢悠悠直起身子,甩手进屋。 屋里灯亮着,李晋成进门换鞋,走了没两步就觉得不对,随即滑了一下,要不是反应快非得摔地上,仔细一瞅,地板上到处是水渍,赶紧进了客厅,瞧见地上除了水还有玻璃碴子,又一打量还有三五个磨砂玻璃杯,凑一块安静地躺着,几个好的,几个碎的。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年轻的姑娘,一个站在沙发西头,一个坐在沙发东头,气氛微妙,剑拔弩张。他只一瞧俩人衣服头发略凌乱眼眶微红瞬时便明白一二。 短头发那个抬眼瞧见李晋成,眼神里多了一丝慌乱,对面的女人却扯着嘴显山不露水地笑,看在对方眼里实在是嚣张。 李晋成皱着眉来来回回看她们俩,最后指着地上点了点,沉声问:“谁给我解释解释?这怎么回事?” 短头发那个缩脖子抖了一下,知道少不了挨骂,索性梗着脖子抬头,说话也横起来:“我早就说过,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还偏把我跟她往一块凑!现在好了,你信了吧?刚才我给我妈打了电话,她一会儿就来接我走,我跟她八字不合,我还是赶紧走!” 他脸沉下来,踢了踢跟前的杯子,又问:“谁先动的手?” 另一个姑娘从地上爬起来,眼眶更红,看了眼短头发那个:“全是热水,要不是我反应快…我看还是我走吧,我去新会路那边住几天,等她回学校了再搬回来…” 他还没说话,短头发的扬声骂:“我就是要泼你!用开水还是轻的!就该用硫酸,泼你个半身不遂!刚才不还很厉害要过来撕我的嘴,现在守着人又开始装可怜了?” 长发姑娘胸口不断起伏,一手紧紧攥着衣角,斜眼瞧了李晋成一眼,另一手捂着嘴不声不响地掉泪。短头发的瞪着眼睛,气呼呼地作势要冲过去,嘴里嘟哝着“装什么装碧莲心机婊”之类。 李晋成听着话越说越没谱,伸手拉住闺女,也不看哭的那个,摸了摸她的头发,脸上阴晴不定:“怎么跟她说话的?别动不动就走,你妈现在还要别人照顾,有空照顾你?到那边条件差,上次去了又是过敏又是起疹子,两边都没少折腾,现在又是夏天,吃的住的更比不上这边干净。” 她挣开手,强硬道:“生病那也是我自个儿地事,你怕我受罪就让她出去啊…没泪硬挤,呜呜地哭个什么劲儿,像个苍蝇似的,不恶心死也要被膈应死了,就这地方,我还呆什么呆啊!” 他嘴角一抿,脸色更加阴沉,谁也没看,只低声问:“闹够了吧!”俩人心俱一紧,短头发的咬着唇观察李晋成的脸色,眼里溢满水汽,没敢再出声。 他蹙眉,觉出语气有些重,叹了口气,回头对女人说:“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回楼上休息去,我一会儿上去。” 女人收了泪,脸上没表情,心里可是又惊惧又不甘,红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只好提着裙子上去。细看这女人,年龄不大长势却不差,这贴身地红裙子一勾勒更显得丰,乳肥,臀,长腿细腰。 李晋成收回视线,掏出手机就拨电话,电话那头是男是女以及具体说什么当然是听不清,不过只从他的只言片语就能猜到,电话是打给短头发姑娘妈妈那边的,为什么要打?当然是不许那边来接人。 短头发地姑娘是李晋成的闺女,叫李晓,至于刚才上去那位,则是李晋成的老婆周芸,不过这老婆和闺女却没有一丝血缘关系,李晋成电话里头那位,才是亲妈。 这后妈与闺女隔了没几岁,按说代沟不大,又都是年轻地小姑娘,应该更好相处,可谁让这身份搁在那,要真是能做出以礼相待地事那反而稀罕。 李晋成三言两语打发了姑娘她妈,这才扯着姑娘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打量。 李晓很不满意,嘟嘴说:“我想我妈了,去住几天怎么了?” 李晋成把闺女拉到身边坐下,笑说:“当然可以…就想你妈?咱们一个月没碰面,在家待几天,至于那边,想见就见,我也不拦着,过几天我送你过去。” 李晓垂眼,委屈道:“我不想在这…能不能让人把天海那边房子收拾收拾,我搬过去…你不是想我?索性一块搬过去住呐。” 李晋成掀眼皮子看她,说:“你安安生生在这住,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小妈比你大几岁,只要你不招她,也生不出事。” 李晓瞪眼,站起身朝他大声说:“她才不是我妈!我十六,她二十四,你让她八岁生一个试试!说的真轻巧,我就一个妈。” 他叹口气,把人又拉下来,说:“不是就不是,一直叫阿姨,也没逼着你…毕竟是长辈,你也不能太过分,真把人烫花脸怎么交代?小吵小闹不说,这种事,下次别再做。” 她垂下头想想确实太冲动,真得手了那娘们肯定饶不了她,说不定被逮进警察局,虽然她知道老爹能把她毫发无伤弄出去但那也是脸上无光,刚才一冲动差点坏了事,再说了她要是进去,还有谁敢收拾周娘们,这个家还不都听她的?到时候耀武扬威,得意死了,再再说,她走了不等同于认输了?怂了?灰溜溜跑了?真搬走了,收拾她也不方面呐,看样还真不能走!这事还得慢慢来,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绣花针,就不怕撵不走她! 李晋成在一旁冷眼瞧着,知道她两眼一放光铁定没好事,只是他朝五晚九连轴转,公司都操不完心,家里的事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 过了几分钟,李晓握着他的手,撒娇:“我想了想,还是不走了…”顿一顿,忍不住老生常谈,“我是真不明白,你说你再婚就再婚,怎么…嗯,反正周娘们…嗯,周阿姨,我不看好!” 李晋成脸黑下来。 她笑:“知道知道,你们这个年纪就喜欢小的,不就是对青春有遗憾在别人身上找感觉,那怎么不直接给我找个姐妹?这不大不小,叫起人来都挺尴尬。” 他眉梢挑了挑,也不说话。两人又坐了会儿,说了几句,李晓先坐不住,打了两个哈欠,捂着嘴要去睡,等人进屋关上门他才起身上楼。 李晋成洗完澡围着浴巾出来,发梢还在滴水,他擦了两下,知道她在装睡,解开浴巾,掀被子进去,手动作两下,周芸就忍不住翻过身来。 她说:“我还没消气,你不替我出气吗?心里只有你闺女,就她重要。” 李晋成敷衍地“唔”一声,剥了她的衣服,低头凑下去。 她不依不饶,问:“有没有听…你…李晋成,你们全家没一个好东西!” 他停下来,撤回身子,皱眉说:“你说什么?” 周芸咬着牙不敢啃声。 他盯着她看两眼,拉着胳膊扯到怀里,手顺着光滑地背游弋,语气却镇定又清冷:“我不是说了?慢慢来,她从小就这样,顺毛驴,得顺着摸,你不拉拢她就算了,又何必故意作对?忍一忍不就完了?” 周芸眼眶湿了湿,心想:忍忍忍,就知道让她忍,从一开始进门到现在哪天不忍!她小孩不能跟她一般见识,那我年龄就大了?等着,谁都不是好欺负的! 他压过来,一手托着她的臀部一手握着她的腰,嘴巴一溜往下,又啃又咬。她使劲推,拒绝道:“没兴致,自己解决吧!” 李晋成自顾自地弄,含糊不清地说:“急什么,没兴致也给你弄出兴致来。” ☆、第2章 李晋成半夜走的,虽然不是冬天,但好好地觉没睡成,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多少都存些火气,周芸倒是被吵醒,只是嘟嘟囔囔不满了几句,翻身又睡了。 陈斌开车来接,直奔郊外二厂。二厂是前年新建,仪器设备都是最新最顶尖的,通常机器一开一年半载不会停,不管工人还是技术人员一律三班倒制,就为了配合它的作息。往常这个点在别的地儿算晚,在二厂都是刚刚换班,灯火通明,人最多最乱。 李晋成一路颠簸,进了厂子大门已经是早晨六点,看门大爷坐在保卫室像模像样地守着,他瞥一眼,从窗户边只瞧见个黑影,再细瞧已来不及,不过一点一点的脑袋却格外显眼。 孙主任左顾右盼,终于把人等来,甩手紧走两步,对着李晋成叫了声“李总”,又看看后面的陈斌,点头又说:“陈经理也来了…” 李晋成没心情多说,率先进了车间,见工人都已经回去,只留了几个技术人员清理机子,他又往里走,直接问:“停了几条线?” 孙主任面露难色,抬眼瞅了瞅李晋成的脸色,低下头艰涩道:“都停了…” 李晋成脸沉下来。 孙主任赶紧又说:“上面临时下通知,让都停了,说是要重新安检,尤其是新厂,检完后才能恢复生产,违例就直接撤处。” 李晋成又说:“咱们这可不算新厂,就新进几台设备,设备也不新了。” 孙主任无奈道:“我说了,没用……” 李晋成依旧皱眉,听了孙主任的话只是抿嘴。 陈斌从旁边走过来,摸着台子问:“没成想突然间会有这么大动作,是昨天别的厂子失火爆炸引起地事吧…市政府办公厅也没得消息。” 孙主任叹口气,又说:“可不是,这次较真儿了,昨下午已经在邻市查处几个小型超标工厂。” 李晋成往前走,听陈斌道:“一厂二厂这些在东津市郊的查也查不出什么,就是不知道停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生产线,这才是关键,养着这些机子一天要耗不少钱。” 李晋成抬头环顾,想了想说:“刚请的技术员刚进的生产线,本钱还没捞回来这是想让我再往里面搁钱,一个个都当咱们冤大头呢,我看这事蹊跷,这么多小企业不停先查咱们这个大厂子?这样…陈经理,你约一下质检局的人,请出来吃个饭。” 陈斌犹豫道:“听说是□□安委办挂牌督办,请他们吃饭成不成?就怕风口浪尖他们也没胆子吃。” 李晋成说:“当然是不指望他们中多大用,不过最好能打探打探,最好拖上三五天,这边也查不出大问题…我担心的是三厂那边的小分部。” 孙主任问:“周雷带的?制甲醛那个?” 李晋成点头,陈斌与孙主任见状都默然,个有所思,他顿一顿又嘱咐孙主任:“派个研究部的先去那边走一趟,让工人都回家歇几天,人多嘴杂,容易坏事。回来到我这交个分析报告,动作快点。” 李晋成说完又催他赶快去办,孙主任只好三步并作两步着人去办。剩下两人也没紧接着走,在车间转了几圈。 最后,陈斌终是忍不住偷看他,问:“都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地位,就怕没人敢查清楚,查清楚也不好交代吧?谁不明白你们一家亲…” 李晋成回头看他,一笑:“再亲也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 陈斌叹口气,闭嘴不再提,他一个下属,有些事点到为止,说多了也没什么好处。 李晋成又查看了片刻才与陈斌往市区赶,车子下了高速路,走的缓了些,虽是三更半夜,车子却也不少。 他昨晚喝的醉醺醺,又被厂子里的事折腾起来半宿没睡,这会儿醉酒后遗症加上睡眠不足一并发作,太阳穴隐隐作痛,他阖眼靠在后座假寐,手指搁在额头上来回揉捏。 陈斌瞅了他两眼,见他一脸倦怠,眼窝暗青,轻打了个方向盘,拐过弯后换挡提速。 李晋成眯了半晌,一开口嗓子带了几分喑哑:“你出差刚回来,歇两天再上班,先去你那,送完你我开车自个回去。” 陈斌愣了愣,赶紧笑说:“我不累,下午回来的,歇过劲了。还是我送您吧,刚才说话还有酒气,没醒透呢吧?” 李晋成没再客气,收回视线望向窗外,顿了一顿,清了清嗓子又问:“那边怎么样?妥当了?” 陈斌回头看他一眼,点头说:“按您的吩咐,整个研发部除核心职员其余都解雇了,不过一这样他们虽没被裁留在公司也没事可做,按老规矩,带薪休假。” 李晋成很满意,点头,抬手看了看日子,似是想起什么又低声说:“这不就要中秋节吗,给他们每人再发两千过节,也省的不安分,一是封封口,二呢,笼络人心,别到时候资金周转开要重启研发部时人都给我走光了。” 陈斌说:“也是,谁让咱们现在丢不开这些精英,可不得当爷爷供着,我回去就给刘秘书打电话,让她通知一下财务部,赶在中秋前把事办了…” 话音刚落,李晋成兜里的手机一阵响动。 两人都住了嘴。 他看了看手机才不慌不慢地接起来:“大半夜出什么事儿了…你哭着我听不明白,说清楚谁被抓了?他?操,几个意思…知道犯的什么事吗…好了好,我这就去,你在家等消息。” 李晋成挂上电话神色略微有几分呆愣,陈斌瞧出不对劲儿,提声叫他一声,李晋成没应,陈斌赶紧一踩刹车,靠边停下,也不管这里让不让随便泊车,转头又问:“出什么事儿了,老板?” 被叫的人收回神,抬眼看陈斌,脸色难看但也不见慌乱,扯嘴笑说:“刚才想事呢…你这假怕是休不成了,咱们可能摊上事儿了,周雷被逮进局子了,还不清楚具体什么事。” 第2节 陈斌脸一沉,皱眉问:“刚才是…嫂子打的?这天还没亮,是昨儿抓的还是刚抓的?” 李晋成不理他的问题,低头沉思片刻才又说:“这么着,我得先去局子里探探,你赶紧回去联系一下吴律师,让他们事务所准备好,要真是厂子的事…他们得做最坏打算,大不了不要三厂,千万别把我手里的都扯进去。”未等陈斌反应,他继续说:“车子留给你,等我电话。” 说完,陈斌便见他推门下去,这边不好打车,他只好提脚穿过马路,直走到对面挥手招车离去。 李晋成不宝贝这个大舅子,与周芸也是半路夫妻,其实他们这样,说半路夫妻有点不合适,但毕竟中间夹着他闺女,他多少与周芸家里的亲近不起来,虽说不亲近,他们家倒是也没有少得好处,周芸又是开网店又是开美容院之类的造腾钱先不提,她这个亲哥哥可没少往他要钱。李晋成是什么人呢?好面子。一是觉得太在意小钱丢份,二是不想周家太寒酸,人家指指点点,说他这个女婿太小气,不帮衬。所以,早年周雷张嘴要钱,李晋成没拂过几次意。 至于他开的那小工厂,选在那种偏僻的地儿,是个内行就知道是为了省事,排废水废气也方便,平时也没人去查,李晋成不是没想过撤了他这一本万利的买卖,可是不还有个周芸三天两头地吹枕边风,李晋成虽然不是那种沉迷酒肉的人,可也碍不住软玉柔香,又想,他周雷再嚣张,总不至于不把他的话放心里,再加上公司、厂子事物繁忙,他也没那么多心思,所以想起来就睁只眼闭只眼地提点警醒一番,这才一直搁着没办。没成想这次风头来的快,让他措手不及。 单是周雷出事没什么紧要,只不过周雷手里的那个小工厂还挂着李家的招牌,外人都知道归李晋成管,要是真出事,只怕手里的一个不落都得牵扯进去,到那时候,别说是公司保不住,估计全家都得去要饭。 李晋成到派出所前先给王所长打电话招呼了一声,他听罢也是一愣,直说这可能是值班的队长带头抓人,他还没上班,没得消息,李晋成没问出有用的,也不知道这姓王的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王所长还算办事圆滑,人虽然没来,倒是派了手底下的人来招待,他也没闲情逸致在这拖泥带水,把事情简单含糊地一讲,才问:“这事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不清楚麻烦给打听打听,人犯了什么事,关哪了。” 穿制服的平头小伙子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听到这话爽朗一笑:“看您说的,不麻烦不麻烦…您说的是半夜逮的那一帮子吧?我这就给您问问去,没大事赶紧给您放人,您先喝口水等着。” 小伙子开了房门,又怕怠慢他,笑着又说:“我去问,也就几分钟的事。” 李晋成攥着杯子含笑点头,门刚关上手机又响,他接起来:“……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大半夜消停消停成不成?你说你在哪呢……那在门口等着,我这就接你。” 他挂了电话便向外走,考虑到小警察不大会儿就回来,脚步便有些匆忙,门关上身子转了一半就被迎面撞上,对方额头撞到他的胸口,李晋成忍不住闷哼,伸手把对方从怀里推开,另一只手不自觉放到刚才被撞之处,皱眉瞧过去。 中规中矩。 这是李晋成瞧过去的第一感觉。美女他见得不少,因为见得多,所以挑剔,对方算不上出众,尽管她眼眶红肿,带几分可怜相,但也与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相去甚远。 “对不起,不好意思…刚才走的急,你,您没事吧?” 认真讲,他今天本就不顺心,这一下被撞的有些急躁,对方清润的嗓音与偏瘦的身材不怎么搭调,连着鞠了两个躬,小心又有诚意,让他突然觉得不好意思发火,难听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摆摆手还是作罢。 女的年龄不太小,但也不算大,二十五六的年纪,看样子是出门急,头发在脑后随便挽了两下,这一撞之下更加凌乱,好几缕垂下来,遮着脸,更显得落魄。 来这里的,除了工作人员,没有几个是摊上好事的。 周芸还在大门口等着,李晋成不想耽搁,提腿往外走。这时后面正好有人出来,他走的不远,听到出来的人问了句:“你是赵念舟?赵民是你什么人?” ☆、第3章 再之后就有些乱,隐约听到那个说姑娘比姑娘老气,说女人比女人稚嫩的人一直在道歉,对方是所里工作人员,见多了这场面听多了好话耳根子自然硬,批评教育的话没少说。 李晋成拐进大厅耳根才算清净,远远瞧见周芸穿着米分红色的短裙来回踱步,往里张望。 她眉头皱着,望见李晋成出来,才松了口气,跑上前赶紧问:“没事吧?” 李晋成实话实说:“人还没见着,我也是刚到,刚才倒是听所里人提了一句……既然是半夜抓了一帮子进来的,估摸着也没什么大事,你哥哥的秉性你比我清楚,无外乎是吃喝嫖赌惹的事。”他说到这里看出周芸脸色不悦。 也是,自个儿的哥哥,当然听不得别人说不好,尽管这个别人是她老公,那也听着不顺耳。 周芸听出别的意思,挑眉说:“我哥最近是不是又给你惹事了?” 李晋成笑了一下,公司的事她很少问,一时半会也对她说不清,看她还是站着,岔开话题说:“走吧,别在这愣着了,既然来了就一块进去。” 说罢,不想她再多想,胳膊伸过去揽住她,又牵住另一只手,攥在手心里握了一下,忍不住抬眼瞧她:“手这么凉,穿太少了。” 周芸“唔”一声,当是应了,提脚跟着他往前走,一心只担心着周雷有事没事,没心思再问。 李晋成叹口气,伸手脱了西装外套,很自然地披到她肩上。周芸有些意外,反应过来时眼眶已经红了,忍不住反握住他的手,轻声说:“他的事我也清楚,平时没少给你添麻烦,这次不管什么事,你千万要再帮他一次,只要他没事,我以后肯定好好管着他。” 李晋成笑:“能插手我肯定不会睁眼瞧着他出事……不过,他的事你也少管,你管得了?管得了早不就没事了?” 周芸听完他的前半句安心不少,听完后半句又忍不住提声说:“我就这么一个亲哥哥,不管怎么办,总不能交给国家管吧!” 知道她家人遇到事,心情好不到哪去,听着她的语气很冲但也不能计较,他收了笑又说:“我哪是这意思,这不正想法子往外弄呢。” 李晋成领着她继续走,走过方才被撞的地方不大会儿,房门又从里面打开,先出来的是之前教训人的穿着制服的男子,他侧身让道,后面紧跟出来一男一女,女的便是那赵念舟。 她笑着又说几句客套话,才领着后面的男人往外走,出了派出所脸上的笑再装不下去,后面的男人比她高出一头还多,身材还处在男孩到男人的过渡期,青涩但也健壮。 她一路都未开口说话,身边的青年只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直到进小区,青年忍不住上前唯唯诺诺叫了声“姐”,她才抬头看他一眼,冷脸说:“回家说。” 进了屋,青年又怯懦着叫“姐”,赵念舟依旧是不搭理,青年也急了走向前大声说:“姐,你别一副这表情行吗?好歹说句话,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只会惹事添乱,你瞧不起我,当然,我也没做什么让你瞧得起的事。” 赵念舟转回身面无表情地说:“我说过很多遍,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为爸妈考虑,他们年纪大了,承受不住自己儿子隔三差五打架斗殴被抓进派出所,你既然不听,我还说什么?你以后管好你自己吧。” “我也没你说的这么差吧?” “那什么才叫差?你能不能听话?让他们省省心?” 青年一笑,讽刺说:“是,就我不让他们省心,你做事多听话。” 赵念舟抬眼,皱眉看他。 青年收了笑,嘟囔道:“咱爸让你跟姓田的断干净,你断了吗……” 赵念舟被踩到痛处,只觉心口的火星被浇了油,火烧的又热又旺要把她闷死,头一热就挥手给了青年一巴掌。 声音又响又脆。 青年侧着头,显然有些意外,还没反应过来。赵念舟瞪着他,自己先不争气地落下泪,打人的手有些酥麻般尖锐的疼痛,但落泪并不是因为手上的感觉。 屋子里很静,两个人站着没动作。 半晌,她抽了抽鼻子,冷静下来,从包里掏出手机递给他,声音也恢复冷清:“赵民,我管不了你,你给咱爸妈说一声,明天收拾东西回老家。” 赵民听她赶人,害怕起来,低垂着头不吭声,眼睛盯着电话就是不肯接。 赵念舟扯着嘴故意嘲笑他:“怎么?现在不敢了?” 赵民两手垂在裤缝处,身板依旧是挺得笔直,头发染的红红火火,整个人带了几分不良少年的派头,这关头他也知道赵念舟是真的动了撵他走的念头。 她冷着脸又说:“带你来这是为了你有个更好的环境好好工作,既然你不稀罕,那在这也没意思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毕竟不是三岁小孩,我不能事事都管着。你知道,这不是在老家,不能有事就用拳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姐,我错了。” 赵念舟愣了愣,下半句话憋在肚子里吐不出来。她这弟弟,从小到大骨头硬的很,不管事大事小,低头认错这种事屈指可数。 赵民拳头握紧几分,咬牙又说:“我这次是真错了,我带刀只是吓唬吓唬他们,我还是有分寸,不然他们人多我也打不过,你放心吧,我保证没下次,刚的话也是一时冲动,没过脑子……你别撵我走,姐,都知道我到市里来混,再回去成什么事啊,朋友问都不好说,丢人!” 她还以为他真有诚意,这理由让她更上火:“你还知道丢人?你一个星期进去两次,派出所的人都跟你混脸熟了吧!这怎么不嫌丢人?你要是真嫌丢人倒是好了。” 赵民说:“什么人都有脸面吧,进派出所跟真嫌丢人和假嫌丢人没牵扯,姐,我揍他们是因为他们嘴巴不干净。既然他们爹妈没教礼貌,那我就行行好,不收学费免费给他们点教训。” 赵念舟说:“好,你做什么都有理,所以我管不了,回家吧。” 赵民沉默,半晌才说:“我明天再找个工作,这次一定好好干,成吧?你给我个机会,这些天你也看到了,我不是完全好吃懒做没努力。” 她放下手机:“这话说出来不是只用来听的。” “我保证!不过,姐,你也说了我不是三岁小孩,我不想回家跟你商量是因为当你是我姐,你如果真不同意我也不会走,我成年了,有自己的打算,大不了搬出去,顶多露宿街头。” 赵念舟余气未消,被他这么一说,又有点苒苒而起的势头。可又觉得对,他不走,她也没办法,毕竟不是小孩子,说什么是什么,她叹口气,瞧见他顶着的一头头发,忍不住又皱眉:“弄成这幅模样,什么样的老板敢要你!” 赵民不自觉地摸了摸,低笑:“这不,在理发店工作都得弄成这样,一次性的,洗了就没了……姐,你这是同意我留下了是吧?那我,我睡会?被关了大半夜,几乎一整宿没合眼了。” 他说罢就要进房,赵念舟动了一下,望向他的方向,忍不住问:“刚才……你是不是记恨着呢?” 赵民回过头看她,眼神也不闪躲,认真道:“老实说,没人愿意被打一巴掌,不是疼不疼的问题……但也不至于记恨,当然了,我不该提姓田的刺激你,可是你自己也明白……你是我姐,我总不能再打回去,我没那么不知好歹。” 赵念舟被他的坦白弄得心里更不是滋味,兀自后悔刚才太冲动,一巴掌下去,折了他的面子。 …… 周雷从里面被带出来,眼窝青黑,气色极差,看见李晋成凑过去赶紧叫了声“妹夫”,李晋成没理他,只问王所长:“审的怎么样,人现在能带走吗?” 王所长扬脸笑,把笔录撕下来,语气客气:“瞧您说的,怎么不能走了,都怪手底下新来了几个人,办事刻板,不太懂规矩。这不是什么事,就是大伙闲着没事搞个比赛,说是聚众赌博就未免牵强了,还麻烦李总您跑一趟,一个电话就成了的事。” 李晋成笑了笑,指着周雷说:“那人我带走,就不打扰了。” 王所长见他起身,紧走着送到办公室外才笑着说:“这也不是叙旧的地方,改天我得空了咱们好好出来聚聚,你可得赏脸……哦,那什么,我这也忙,就不送你们了。” 李晋成拍拍他的肩,才转身领着周芸周雷出大厅而去。 周雷上了车,人才活过来,没了派出所那会儿的怂样,扳着驾驶座后椅背对李晋成说话:“看那老头刚才那样,怎么不硬了?之前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守着你还不只有拍马屁的份。我之前就说,我妹夫可是李氏大老板,他还说什么不管我妹夫姓什么都一块抓,真是自个打脸。” 李晋成觉得他话太多,也没搭理,只回头瞥他一眼,继续盯着前面开车。 周雷哪能看不出来,讪笑着坐回后座上,一时觉得脸热。顿了顿,自觉岔开话题问周芸:“你咋跟来了?你嫂子不知道吧?” 周芸听了摇头,他这才放心,想了想又说:“改天带妹夫家里去吃个饭,让你嫂子下厨做几个拿手好菜。” 周芸笑了:“嫂子肚子都大成什么了,还是在家好好休息,做什么菜啊,出去吃……” 李晋成没听他们说什么,人既然没事,他便给陈经理打电话知会一声,那边立马接了,问:“您现在哪呢?” 李晋成说:“人接出来了,没什么事,许你的假从现在开始就能休了,让吴律师他们也都回去吧。” 说完便挂了电话。 周雷又凑过来问:“给谁打呢?这么忙啊,那你忙去吧,我送小芸回去。” 李晋成摇头说:“不忙。”看他一眼,又继续说:“王所长只说因为比赛逮进去了,到底什么比赛逮这么一大帮子?我刚才还瞧见几位熟人,跟你一起的吧?” 周雷无所谓一笑:“就是‘细狗逮兔子’呗,最近东津挺多玩这个的,我一哥们租了一块地,我没事就去那逛,你也知道我养了条细狗……真挺有意思的,昨天周末,人多,玩嗨了,放哨的眼瞎,便衣警察给放进去了,就把我们全网了。” “这玩意儿不一直有玩的,前两年政府还组织过一次。” 周雷叹气,坦白道:“咳,这不,这不玩法变了呗。” 李晋成一笑,没再说话。 ☆、第4章 赵念舟接到新任务,让她到津南走一趟,她是东津本地人,老家恰巧在津南,原本打算回去一趟,可上面只给了两天时间,让她不由觉得这事反常。 赵念舟是万科众多职员中的一个,毕业后还挺幸运,顺利进了这么个大企业,万科分为万科环保与万科制药,至于化工领域涉及少起步晚,主要在三厂投入生产,说是生产,但化工毕竟是技术密集型产业,基本也是多投入少生产。 对于目前的现状,赵念舟唯一不满的只有交通不便,因为东津是老工业城市,前些年只注重发展不注重环保,现今环境堪忧,不得不做出措施,在今后将近六十年里,抑制工业发展来改善环境恶化,这种措施的直接后果就造成所有制药、化工等排污类型企业被迫迁出市郊并不断向更远排挤,所以,原本半个小时的车程,变成两个半小时。 调查的事前后都有些隐秘,赵念舟也没多声张,她原想这是个棘手的差事,知情者人人自危,吐不出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成想到了津南小分厂有人提前做了安排,都只知道总部派人来做品保测试,再加上周雷人在市里,还不知道有人来查他,所以赵念舟的阻力不大。 阻力不大,员工配合,赵念舟却查不出东西。越是这样,她越觉得蹊跷。 小厂子统共百十亩地,她围着绕了两圈都没头绪。晚上九点多钟,赵念舟没查出东西,只好准备休息。 路过东边水池,几缕腥臭贯鼻,是化工生产中特有的废气味,来的路上不是没闻到,而是没这么浓,赵念舟顿了顿步子,对面人影闪烁,瞧见三四个工人挽着袖子从车间出来。 第3节 小厂子本来员工就不多,如今又被上面停了,所以工人并不多,赵念舟白天都见过,认出几个面熟的,恰巧来人也认得赵念舟,大大方方打了招呼就要走。 她往车间里看了看,忍不住问:“快十点了不睡,忙什么呢?” 一个脸嫩的回过头来,说:“没什么,查一下设备,怕漏气。” 赵念舟笑了笑,知道他在撒谎,装作随意地往车间里走。 几个人笑的有些挂不住,另一个慌手慌脚地拦住赵念舟,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哎,这、这里面脏,这是、是处理废水废气的地方,怕脏了您衣裳。” 赵念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收了笑,不在意地说:“不就是趁着晚上的空挡对外面排了点废气,这本来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有什么紧张的?” 几人一听,不由地松口气,拦着赵念舟的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疑惑地问:“这你知道?” 她说:“自然了,偷排会省不少处理废气的经费,津东那边小型化工厂最多,到了晚上□□点走十步换个味。” 那人收起紧张,笑起来:“我们四个都是前面村子的,没文化,老板让这么干就这么干,具体为啥也搞不懂。” 赵念舟点点头,又往车间里看,指着里面的问:“都是处污设备吧?” “废水废气都在这加工了排出去的,听说直接排有毒,政府不让。” 她边说边往里走,几人知道她是刚被派来的,不管是什么职位,都比他们临时工高,又觉得是个女人,四个男人你推我我推你,赶人的话谁都说不出。 赵念舟早看出来,但还是厚着脸皮进去转了转,白天她忽略了这里,五六间高板房,又上着锁,的确太像员工宿舍。 一人沉不住气,上前说:“您看天不早了,我们还得赶夜路回家,您看看就出来吧,这地方实在是脏,我们也等着锁门……” 赵念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问:“这地方之前一直在用?怎么还要上锁?” “总厂让停几天,员工都走了,我们白天守着机子,晚上怕丢了东西,不得不上锁。” 赵念舟眉头皱了皱,白天这门也是锁着的,她记得很清楚。凑近处理污水的机子,她吹了吹,飘起一层尘土。 再抬头看了看房顶四周,很干净也很干燥,不存在漏水漏土现象。 …… 周雷非要请李晋成吃饭,十分热情,推都推不开,一开始他便隐隐觉得反常,到了饭店果然猜对,周雷拉着他避开众人,说上次逮野兔的场地要出售,场主因为吓怕了急着出手,价格很低,他想买来自己玩,可是在所里没人脉,想让李晋成引荐引荐。 李晋成脸色沉了沉,没答应也没直接拒绝,饭桌上未免话少了些,人也没胃口。 吃饭回来李晋成便靠在沙发上翻报纸,周芸察觉出不对劲儿,从厨房端出一杯煮好的咖啡,递到他眼前,问了句:“今天跟着哥哥一家子出去吃饭见你没怎么动筷,是菜不合胃口?” 他接过咖啡,放在一边摇头说:“没有。” 周芸盯着他瞅了两眼,又问:“要不要我去做点宵夜……” 李晋成合上报纸,有些心烦。习惯性地捏了捏她的手背,说:“你上去休息吧,我过会儿就来。” 周芸还没起身,李晓房门猛地从里面打开,她手里捏着手机,一蹦一跳地从楼上跑下来,正想扑李晋成身上又瞧见周芸坐在他身边。 李晓盯着她,周芸不让位,不免僵持了片刻。 李晋成用眼角余光扫了两人一眼,见怪不怪地垂下头,重新翻开报纸。 周芸突然觉得无聊,站起身从她身边擦过,临走还对她笑了笑,笑中带几分嘲弄。 李晓瘪嘴,猛翻了几个白眼,一屁股坐到李晋成旁边,见周芸进屋才挽着他的胳膊雀跃:“我妈生了,小朋友八斤一两呢。” 李晋成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一时不知作何回应,扯嘴角应一声,又点了点头。 李晓的妈妈与他同岁,三十六七又要孩子也算是半个高龄产妇。 正想着,李晓猛地凑过来,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你好像不太高兴。” 他这才笑起来,抬眼认真说:“我跟你妈妈,现在就像陌生人,唯一不同就是因为你还联系在一起,所以,谈不上高兴不高兴。” 李晓顿了几分钟,眼眶有些湿润,低着头说:“妈妈没有怀孕前,我总觉得你们俩还能复合,可是奶奶让我不要多想……我一直不明白,是奶奶不许,还是你不想?还有,你们到底为什么离婚?” 李晋成放下报纸,顺了顺她的头发,沉默半晌,只说:“有些事不能将就。” 李晓盯着他皱眉,看到他的眉头也蹙着。不自觉伸手摸了摸李晋成的眉心,正好看到他鬓角有几根银丝以及隐约的鱼尾纹。 她突然觉得心情沉重,吸吸鼻子坐回去,转口问:“我一生下来多重?” 他笑着看了她一眼,又望着前面,眼神放空,好像回到生她的那一天:“还不到五斤,你妈当时年纪小,身体状态不好。” “那肯定像个猴子。” 李晋成认真想了想,还真像。 又打开报纸,目光停在一篇图文并茂的文章上,读了一段才发现这页刚才已经看过。 他干脆屈胳膊拄着头听她说话。 李晓见他这样,说话更带劲,话题已经从孩子转移到了学校,谁谈恋爱被通报了,谁暗恋谁并偷偷递了情书。 他心里的烦闷一扫而光,上楼睡觉也比平常晚了一个点。 …… 赵念舟回到办公楼被吩咐去接待东津大的师生,领他们去车间参观流水线。 她交接了工作,便顶着日头出去,远远瞧见厂子里进来两辆大巴,门被打开,齐刷刷下来四五十个带着黄色安全帽的男孩。 混在清一色男学生里头赵念舟上身浅蓝色短袖衬衫,下身黑色铅笔裤看起来尤为显眼。 赵念舟与带队老师打了招呼,往队伍里头望了两眼,忍不住问:“女同学怎么没来?是要分批?” 带队老师也是男老师,见赵念舟奇怪,先笑了笑,还没有答话,就听旁边一个爽朗的男生答:“报告,学校招生考虑不周,这一届没招女生,咱们这是和尚班,没女的。” 赵念舟听到他颇为抱怨地语气忍不住便笑了,对方身材高挑,平头发型,人看起来严肃,说出的语气中却有几分痞子气。 对于工科专业,大二后每年都会组织一到两次实习,万科企业基本是他们不二的选择,听说老总便是化工专业出身,与东津大走的近,几年来一直都不间断提供参观实习单位。 在明白人眼里,与东津大互利互惠,万科最直接的好处便是具有优先挑选人才的权利,东津大虽然算不上名牌高校,但是化工学院出来的学生,品质可都是响当当的,东津大的化工专业硕博学位设立有多久?应该是化工在国内兴起有多久,它就有多久。 其实这种意思上的实习也就是走过场,顶多算个秀,来的人不准备多学,教的人不准备多说。 赵念舟没准备敷衍,因为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她的作风一向不是敷衍,领着一队人把基础设施理念简单讲解了一番,从东西门参观后便带出车间,在门口遇到匆匆出来的王科长。 他看了眼队伍,问赵念舟:“唉,小赵,这是来实习的?我手头正缺人呢,给我调两个。” 赵念舟一笑,赶紧解释:“怕是不行啊,科长,这批是来参观的,当天来当天走。” 王科长脚步停了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噢,我说怎么一次来这么多人,那你继续领着晃两圈吧。” 跟着赵念舟朝前走了两步,笑问:“今年没实习生?” 她说:“还没听厂长提,目前不太清楚。” 王科长叹了句:“还是实习生好用。”想起什么,顿住步子又问:“听说你去津南小分厂了?查什么去了这么快,两天就回来了?” 赵念舟一愣,一时反应不出:“啊?啊……您听说了?” 王科长哈哈一笑:“这不废话,还用听说,办公室少一个大活人我还能看不出?” 赵念舟出一身冷汗,眼神闪烁。 王科长突然“哎呦”一声,着急忙慌说:“看我,把点都要误了,今天总公司有会,不跟你扯了,回见。” 这会儿正是中午头,赵念舟手里拿文件挡着太阳光,望着王科长绝尘而去的车尾吐了口气,这才想起后面跟着一帮子学生跟她一起晒太阳,赶紧回头对他们说:“按说就这些,至于更深一层的还要等到你们毕业后能来这里工作才能展示,刚才那些设备也都是最基本的,核心技术方面不方便多说。” 学生都做出了然的表情,之前讲解参观时大都是兴致缺缺,,现在听出可以走的意思,眼神才个个发亮。 送走学生才有空吃饭,因此吃的有点晚,回到座位上椅子还没有暖热又被厂长叫去办公室。 她敲门进去,看到厂长坐在办公桌前,估计是真的有事,专门等她。 “小赵,坐。” 赵念舟没客气,让坐便坐了,坐定之后才抬头问道:“厂长,您找我有事啊?” 厂长点头,起身沏一杯热茶放她跟前:“昨天我去饭局,在缤纷五洲瞧见了周副经理带着一家子和李总吃饭,场面那是一个热乎。李总本人你只听过还没见过吧?你在基层做事也有两三年了,又是公司里的储备人员,说不定哪天上头一句话,就调到总部去了。”见赵念舟不吭不响,沉默等下文,才笑着说:“小分厂是周副经理管,他和李总有牵扯,李总让查,也不知是敲敲边鼓还是彻查……我说多了对你没好处,反正是这个刺球被踢到咱们三厂环保部了,孙主任之前想的不周全,这水是深是浅都瞧不准,现在咱们也不清楚状况,为保万一,恐怕你得做两份调查报告。” 赵念舟听出点眉目,皱眉道:“厂长,你的意思是……” “先这么定了。” 孙主任让好好查,厂长这意思是……不想让查?赵念舟顿了下,思量几秒,咬牙道:“……去之前孙主任特地提醒我,一定要彻查。” “那你查出什么来了?” “我现在还没有充足证据,水质分析还没出来,可是我已经有底,只是……还需要时间。” “做两份报告不正好,至于用哪份,还要看上面。” 赵念舟沉默半晌,道:“您想让我怎么写?” 厂长觉得好笑,抬眼看她:“你不会?” 赵念舟低下头,双手用力握着,指关节有些泛白。 厂长识人无数,瞧着她是个姑娘,太难听的话也不方便说,可赵念舟是他手下的人,现在他使唤不动,对方还拿孙主任压他。 他站起来倒了杯热水,放到赵念舟跟前,面上还是带笑:“小赵啊,喝水。”坐回办公桌前,语气突然有了几分厉色,“你可不能想不开自断前程,年轻人呢做事认真是好事,可不能太较真。而且,有件事我看你还不太清楚,孙主任呢,是二厂的,先不说他不在三厂,就算是在,主任也得听厂长的。这么着你看行不行,我也不逼你,想继续干就按我说的做。” 赵念舟愣住,盯着他看,眼里满是惊愕。 ☆、第5章 “断干净了?你别想不开!小舟,别怪妈不讲理,他论学历论长相哪点配得上我姑娘!我多要点彩礼就不乐意,他家要是有钱买得起房,我至于舍脸为我闺女打算吗?别的不说,这么大老远,你嫁过去,一年能回来几次?你爸妈可没几年活头……” 赵念舟实在听不下去,打断:“行了,妈……” 赵母顿了顿,在电话那头连连叹气,抱怨道:“你怪就怪吧,反正我跟你爸不同意,等你有了孩子你就会明白,我不求我闺女找个多有钱的,最起码不能结婚没房……就算没房,也不至于嫁这么远,在我跟前,我想见就能见着,跑这么远受了委屈谁去给你出气?” 她说完自己先抹了两把泪,那头赵父的声音传过来:“唉,一直唠叨一直唠叨……孩子不都说不联系了,好不容易有空打个电话,这都是什么事啊……” 话筒“嚓嚓嚓”地乱响了两声,被赵父接过去,他喊了声:“小舟?” 赵念舟“嗯”一声,发现声音有些喑哑,又赶紧擦干眼泪,清了清嗓子,才敢叫了“爸”。 “你妈也是担心你,别怨她……工作还顺心吗?你弟听不听话?你在外面也不容易,管不了就送他回来……十一回来过吗?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跟你妈提前准备。” 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不紧不慢地一一回答:“工作还好,他也不是小孩,不费心。十一还没定,到时候他肯定回。” 赵父嗯嗯点头,又问:“你弟人呢?不在旁边?” 赵念舟老实说:“他新换了工作,挺忙的,还没回来。” “那要不先这样?话费挺贵的……” 第4节 她笑了笑,电话又被赵母抢过去,嘱咐了两句才挂断。 她把手机搁到桌子上,靠在背椅上发了会儿呆,心里一直安静的地方被投了颗小石子,两三个月,一直都在忙碌中,田睿这个人,她都忘了去想。 赵念舟没有家世背景,却是名牌大学毕业,成绩好,形象好。一开始存在的悬殊,就注定田睿不被赵家接受。 赵念舟给他打完最后一通电话,后续事情做的很绝,微信□□一率删好友改密码,手机号码换了,房子也搬了。 田睿只知道她在万科上班,但是万科分厂很多,也不是想进就进,想在单位找到她,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切有交集的断的很干净,她不喜欢犹豫不定,更不想藕断丝连,既然没可能,决定了,就不回头。 现下回想起来,赵念舟仍是感动的。他那时还没换工作,也在东津,有段时间她工作压力大,脾气不好,每天晚上回到租的小房子里,无论她脸色好坏,他都会耐心地端水帮她洗脚。 别的不需要太多,就这一件事,她感动的落泪,感动的想嫁给他。虽然他是个朝不保夕的打工仔,有的人光鲜体面,有的人不体面,可谁又不是给别人打工的呢。 赵念舟从小到大的思维都不一般,她一直都觉得,爱情和学历长相甚至门第都没牵扯。 她回过神来,发呆的时间不短,打电话前倒了杯水,现下已经没有热气。今儿想的多了,很难恢复冷静。 赵念舟打开电脑,手指顿了几秒,还是点开许久没有登陆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要上来,但是猜到里面一定有不想瞧见的东西。 弹出十几条消息,腾信新闻、系统通知……她拉到最下面,出现一条临时会话,已经是半个月前的。 “你的心真狠!你说分就分了?我不同意!” “我在东津。” “今天,我终于进了万科,在工厂里找了个能干的工作,不知道你在不在这。” “我找不到你……” “□□妈,老子找到你,一定弄死你!” 再之后,还有几条,骂的更难听。对他的性格,赵念舟不能再了解,只能好聚不会好散。 第二天。 赵念舟刚到厂子大门,就看到孙主任开着厂子配的大众车从里面出来,他也瞧见她,车窗玻璃降下来,露出一张黝黑的脸,身上穿着深蓝工作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小赵,我正要给你打电话,上车,咱们车上说。” 她有些意外,原地顿了几秒,后面出来的车被堵住路,按了两下喇叭她才反应过来。 孙主任脸上带笑,从里面帮她开了车门。 赵念舟一手拢住头发,另一手扶着车门,弯腰上去。 车子拐了两个路口,直接走郊区,上高速。 她往外看了看,纠结了一下,扭头问:“孙主任,咱们这是去哪?” 孙主任回头看她一眼,继续开车,不答反问:“津南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五天都有了吧?” 赵念舟低头沉默。 他好像猜中般:“有阻力?查不下去了?” 她更沉默,半天才说:“还得缓两天。” 孙主任不说话,意味不明地笑一笑。 赵念舟不是傻子更知道孙主任不是傻子,千万别和聪明人斗心眼,斗来斗去不过是自己掩耳盗铃。 她下定决心,抬头看他:“孙主任,我也不瞒您,这事,这事我办不了,多谢您抬爱……您,您还是换人吧……” 孙主任哈哈一笑,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叹息还是觉得真好笑。这举动让赵念舟觉得被嘲讽,她是个较真的人,从学生时代到如今两三年的社会工作,只要是交代给她的任务,她都尽善尽美。可如今,只能懂装不懂。 他笑过劲儿,拍了两下方向盘,不提换人,只说:“你不干也得等回来再安排别人,现在跟我去津南一趟。周副经理被李总派出去了,不在本市,耽误这么多天,我也不怕得罪人了。” 没等赵念舟说话,孙主任又说:“我猜猜你为什么不敢办……无外乎前途、把柄、人情,你刚来没两年,工作认真,业绩好,交集不广,应该没什么把柄,欠人情更谈不上,那就是前途了……你们厂长和周副经理关系匪浅啊,那可是难兄难弟,穿一条裤子的情谊。小赵,你不敢办,也在情理之中,要是随便一个都能办,我直接找科研部就解决了……” 赵念舟觉得自己好似身无寸缕,轻轻松松就被这个老油条看透,她此刻很紧张,紧张不是因为被看透,而是孙主任说的太多,有时对方让你知道的太多,不见得是好事。 “孙、孙主任”她打断,“您高看我了,其实我也没查出什么……厂长是找过我谈话,不过是问了问进展,我办不了,是个人原因。” 孙主任侧头:“哦?是吗?那我想多了?你们厂长还这么关心一个小员工?看样子,他和我一样看好你。我现在虽然被调到二厂,不过,三厂的事还是多少了解,你是储备人员,可是储备人员往好了说,再过个两三年会被提上去,说不好了,一直备着也不在少数,而且就像韭菜,一茬接一茬,你说公司培养个老的用三十年好呢还是培养个小的用四十年划算?等到三十岁前还不提拔,那基本没戏,更何况你还是女人,在这种厂子,本来就不太考虑。” 赵念舟倒是不紧张了,她是个本分的人,也没指着爬多高,就想平淡无奇地过日子,两虎相斗,必伤及无辜,她猜,现在自己就是被选中的冤大头。 孙主任欲再说,她笑了笑,指着外面:“孙主任,您看,是不是到了?” 酒红色的铁皮大门,锈渍斑斑,门口放了个大铁笼,里头卧了一公一母两只细狗,个头比平常的细狗大很多,一看就是名贵品种。摆设和前几天赵念舟来时一个样。 孙主任没进大门,反而往前开了二三十米,把车停到路旁。 路上尘土飞扬,赵念舟跟着他下来,一脚踩下去,雪白的小皮鞋顿时增几分乡土气息。 她自小在乡下长大,倒没觉得不妥,孙主任就不行了,蹲下身子弹了弹裤脚的尘土,身子一动还没站起来,又花了。 他叹了口气,手里捏着的墨镜挂到领口,从后备箱拎出来一个铁锹,回头张望了一下,指着旁边干涸的小河沟示意赵念舟跟他一起过去。 他这个年龄段的,不会有太多矫情,赵念舟猜测他有轻微洁癖。 小河沟的另一侧紧挨着厂子外围墙根,坎坷不平,杂草丛生,垃圾遍地。这个时候,正是蛇出没最频繁的季节,赵念舟跟着他的步子,只能咬牙硬着头皮上。 大约围着墙根绕了百米,他才停下来,脚踩了几圈,地面微动,土略微下陷,他用铁锹比划了一下,抬头问她:“你猜这是什么?” 赵念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摇头。 他把铁锹递给她,吩咐:“挖开自己看看。” 赵念舟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对着他刚才踩过的地方下手,土地很松软,除了地表上的草根难弄,里面倒是不费劲。 好久没使力,挖了半米深,她就累的不行,刚想放弃,铁锹突然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 孙主任蹲下来,把土拨开,说了句“出来了”。 赵念舟低头去看,问他:“管子?”见他点头,又问:“通到哪里……”还没问完就不由得抽口冷气。 孙主任拍拍手里的泥土,站起身问:“明白了?你在厂子里面能查什么,又不是傻子,专门摆在那等你查。” 她不服气,反驳说:“是没这彻底,不过我瞧排污水的设备一层尘土,已经猜出来没用过。” 孙主任有些意外,赞许地点点头,又吩咐她:“用手机拍一下,这才是证据啊。” 赵念舟没动,不安地问道:“您不是答应了换人办?” 孙主任叹了口气:“你瞧瞧,姓周的多不是东西,这东西直接排到地下是省不少钱,可后果呢,一旦渗漏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幸好厂子里边安排了人,发现的早,现在量小,影响不大。” 周副经理不是东西,她倒是认同,不过她倒还没被忽悠住,笑说:“孙主任,我现在也过了热血青年一被刺激就为民除害的年纪,您知道的比我早,也比我多。要是真气愤,这事您怎么不直接报上去?公司没人管,不还有质监局?” 孙主任看她一眼,更意外。掏出手机拍了几张又把土填上,踩平实示意她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在万科干了三十年,从小工一步步升上来的,不管出了什么事,肯定还是先为万科着想,这是饭碗……再说,这事说大能大,说小能小,走了质监局,就这两年政府的监察力度,你觉得万科还能保住?我不是不报,是地位敏感,你都觉得我是要扳倒三厂厂长,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周副经理不可能一次下去,他回过神来,下去的最可能是我,我年岁大了,下去不下去无所谓,就算不下去,能熬到多大职位?我现在就想熬个退休,贪图那点退休金养老。” “不瞒您说,我听厂长的意思是……李总和周副经理关系匪浅,说了肯定也是放任不管。” “那你错了,李总还不知道他能这么大胆,别的不好说,起码这里能关门。” “您为什么选我去做?” 两人重新回到车旁,孙主任把铁锹放回去,坐上驾驶座启动车子,前后一番动作,早已气喘吁吁,衬衫湿透。他靠在椅背上平复了一下,才继续说:“我得找个在厂子里水浅的新人做才有说服力,当然了,我也不是没私心,等着李总开口说办周副经理也有一阵了,至于为什么找你,只是巧合,不找你也找别人,女人胆子小,好控制一些,当然我没想到你这么出乎我的意料……” 他顿了顿,今天碰面以来第一次恢复以前的和蔼,笑说:“好了,你的疑问我是不是回答的差不多了?你现在知道的也不少了,这事继续接受还是换人是不是该好好想想了?” 赵念舟不怀疑这个建议的可实行性,可是她这下想的更明白,报告照实写了,得罪了厂长、周副经理,走她一个,不照实写,孙主任不为难她,可是就怕厂长不放心她,十有八九还是得走。 …… 进了两台日式制冷器就几千万,保养别的机子也不能省,二厂停了一周,李晋成各种花销算进去损失竟然小一亿。 晚上心情不爽,打电话训斥孙主任办事效率低,想说卷铺盖滚蛋吧,又觉得他是厂子的元老,年龄比自己大将近二十,要不是上下属关系,按着李父得叫叔,面子还是得给。 挂了电话躺床上闭目养神。 周芸洗完澡贴上来,身段扭起来像条妖娆的蛇,骑坐到他的腰腹,身子又香又软。 李晋成下手不免有些重,剥干净她的衣服,不管不顾地冲进去。 周芸“嗯”了一声,尾音拖得绵长娇弱。 他心一紧,邪火更盛,烧的理智全无。这是一场热血沸腾的冲撞,想穿过去,毁灭她,又烫又硬的地方却被极致的柔软化解,包裹着,吸吮着,缠绵蚀骨。 李晋成看到顶峰,一步之遥,身下更用力,意识在这一刻更清醒,没带套,最关键的一刻必须拿出来。 周芸却紧紧抱住他,试图阻挡他的动作,口申口今:“留在里面……我想要……” 李晋成突然停下,毫不犹豫地抽出来,紫红色的东西布满青筋,硬的发涨,眼睛却冷厉地盯着她问:“你说什么?” 周芸反应过来,有些害怕,沉默半晌,心一横:“我想要孩子!” 他皱起眉,翻身下来,手遮住额头,轻声说:“你年纪还小……怎么突然这样想?再缓两年吧。” 她垂下眼,反问:“怎么小了?这是最佳生育年龄,我不急,你能等吗?你多大了?” 李晋成脸色缓和,笑出声:“你是怕我不行?你觉得我像是那方面要不行的?” “我不是……”她坐起身,认真道“结婚时也没说不要孩子吧,你在等什么?不想要就直说。” 李晋成也坐起来,说:“要,不是现在,晓晓接受不了。” “她一辈子不接受我,就一辈子不要孩子了?我是嫁给你了还是嫁给你闺女了?什么都要她点头!” 李晋成抹了把脸,心情不好,甜言蜜语也懒得说。 正僵持,电话铃声响起来。他松口气,起身去阳台。 周芸盯着他的背影,压着怒气没爆发。 他回来时脸色更不悦,弯腰穿裤子,提醒她:“咱们结婚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生孩子的事先放一放……”穿好外套又说:“最近厂子事情太多,别的回头再说吧,我出去一趟,不回来了,你早睡,明早我回来给你带早点。” “不许走。”周芸拉住他的衣服。 “厂子有急事,等着我去处理。” “那我呢?你就这么走了?” 李晋成不看她,笑说:“赶紧睡吧。” 周芸的眼泪浅,说话间啪嗒啪嗒落下来,他往常都会服软,今儿怎么看怎么心烦,说:“偶尔用用好使,老这样腻不腻?我瞧见就心烦,你爱哭自个哭吧。” “李晋成!”周芸听了他的话,眼泪更收不住。 他叹口气,开门往外走。 周芸满腔怒火难平,拽着被子扭打了两下,她有什么错?不就是说想要孩子?这是夫妻义务!凭什么她一直迁就!说不清楚还想走? 李晋成出了卧室,刚要下楼梯,只觉得背后被猛烈撞击,撞击的他往前趔趄了两步,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一热,而后是一阵剧痛。 第5节 周芸在咬他! 他骂了一声“操”,看也没看,驾着身后衣衫不整的人退回卧室,门闭严,用力掼到床上,压着嗓子骂:“你他妈疯了,是不是我太惯你了?你再动手试试!” 肩膀疼痛在持续,隐约感到濡湿,他回手摸过去,不知道她使了多大的力气,隔着布料被咬的血肉模糊。 周芸缓过劲儿,坐在床上抽噎,不知自个刚才是不是脑子进了水。 李晋成怕惊动到隔壁的李晓,扯被子盖住她的身子,脸色阴沉,额角青筋凹凸,样子吓人,语气异乎寻常地狠厉:“你发什么疯呢?周芸,适合而止这四个字儿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周芸垂着头,不吭声。 李晋成拎起来外套,遮住伤处,拎起车钥匙要走,周芸顿时害怕,赶紧问:“你去哪?” 李晋成冷笑,反问:“你他妈说去哪?” ☆、第6章 “喂,请问您是?” “赵念舟女士吧?” “嗯,是,您是……” “我是鲁泰国际的王余中。” 她左右看了看,同事都在低头工作没注意到她,为免多余的麻烦,还是边应边向茶水间走,“啊,是王经理,您是有什么事?” “之前我找过你,我提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后天公司应聘,是个机会,希望你来试试。” 赵念舟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多谢王经理,我看我还是……” 那边爽朗一笑,声音低沉有力:“从上次洽谈会我就注意你,很有想法,从长远看,鲁泰国际对你或许更有前途……我这只是有个面试名额就想到了你,至于能不能留下还要看个人本事,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也不便勉强。” 赵念舟尴尬道:“谢谢,不好意思……” 男人笑了笑,挂前又说:“哦,对了,面试时间是下周五上午十点……我总觉得赵女士会改变主意。” 赵念舟顿了顿,才想起收手机,那边已经挂断。 下班回到家里,赵民躺在客厅沙发看电视,声音开的很大,她把包挂在门后,鞋子还没换就听他说:“刚才咱妈来电话,找你的,让我给你说一声,明天去相亲,”他顺手将记下的纸条递给她,“呐,地址。” 她面无表情地接过去,看也没看,径直往卧室走,赵民追着问:“你去是不去?不去就回了,咱妈那边自个儿解释。” 赵念舟无奈地回过头,说:“你怎么这么闲?” “咱妈那脾气……你不说一下,我不得受牵连?指不定以为我没通知你呢。” “明天没空。”赵念舟掏出电脑,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沓资料,眉头紧锁。 赵民凑过来,双手抱胸,笑说:“哦,对了,咱妈还说了,要是没空,见面时间你们自己定。” 她抬头瞥他一眼,说:“相亲的话,哪天都没空。” 赵民搔头,被她这话弄得不知如何接,顿了两秒笑说:“姐,你真敢?听说是一个远方亲戚介绍,人家也在东津上班,咱妈对人家热乎地很。” 说完看向赵念舟,发现她根本没在听,眼睛盯着电脑,一心扑在上面。他伏地身子,嘟哝:“干嘛呢,上面有钱捡?唉……这不是……”他停住,凑的更近,夺过她手里的鼠标,往下拉动,瞧了两幅图,忍不住乐:“这地儿不是咱津南那边的厂子,哪来的图片?蹲门口那俩细狗我还喂过……” 赵念舟忍不住抬眉瞧他:“你怎么知道这厂子的?” “以前想去那干活,咱妈不让,跑了两三趟就作罢了。” 她点了点头,合上电脑,站起来撵他:“赶紧洗刷了睡吧。” 他趿拉着拖鞋晃出去,见赵念舟到阳台收衣服,又说:“这小厂子你们公司的?怪不得腰板这么硬,你们老板是不是特有钱,我听说这缺德爷们每年给李村塞不少钱,李村村大队里头的,也没一个好鸟,去周村建厂子周村不同意,去房村房村不同意,偏偏李村把这钱看眼里了……造甲醛,厉害着呢。” 赵念舟从卧室出来,满脸惊讶,问他:“我怎么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他笑着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说:“这事不稀罕啊,津南那么大点地方,闹出点事都传遍了……你不知道也不奇怪,以前上学现在工作,哪在家过。” 的确也是这样,村里的人大都认识她,虽然她看着脸熟,叫的上名字的却没几个。 她坐到赵民脚侧,没心思再叠衣服,瞧见他眼睛盯着电视,没睡觉的意思,忍不住打探:“你还知道什么?” 赵民收回视线,好奇道:“你们公司你不清楚?” 赵念舟摇头否认,又想,他对自个的工作一无所知更没兴趣,说了也无妨,遂坦白:“是公司的不错,不过我在调查厂子老板。” 赵民点头,问:“他犯事了?” 她犹豫了一下,点头。 他又问:“我说的对你挺重要?” 她再次点头,拍他的头,说:“不重要能在这跟你磨牙?” 他就等着这句话!两脚一收,屈膝坐起来,嬉皮笑脸:“姐,这个月零花钱……” 赵念舟发现真对这人脸皮没法子,不满地说:“钱钱钱,你掉钱眼里了?要钱是吧,行,把你吃的住的还有水电费先给我,不然今晚就去桥洞下面住吧。” 他关上吵闹地电视机,笑地更没脸没皮:“这不是逗你呢吗,活跃气氛活跃气氛……”,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这厂子老板呢,是个厉害人物,因为担心污染问题,去年几个村里的人去举报过,愣是没用,听知情人说,人家不仅买通李村,县里打过招呼,市里打过招呼,就连省里恐怕都有照应,所以啊,下面的人怎么折腾,上面的人都不管……” 赵念舟闻言沉思,省里如果真照应,那这位周副经理比她想的还要有能耐。 他没看出她出神,说到此处忍不住慷慨激昂:“我还听说这厂子污染津南水质了,所以准备大面积换水源……我要是有本事了,先办了这伙计,不然祸害多少人?现在蓝天白云都瞧不着了,我看八成是这厂子和板厂俩一块搞得,姐,你说作为津南人能坐视不理吗?你好好查,弄死这王八犊子。” 赵念舟回过神,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皱眉说:“我是想查,可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赵民就不明白了,说:“那你还问什么。” 问什么?她想了想,最后叹口气客观地回答:“这是我的工作,具体的我也不能做主,现在查还是不查,处在两难境地……说了你也不懂。” 他确实不懂,也没兴趣懂,斜身子看她两眼,重新躺回去把电视机打开,调到感兴趣的频道才罢手,半天见她仍是愁眉紧锁用手机拍了张照递给她,无所谓地说:“看看,你现在愁成啥模样了,你学什么来着?环保?环境没搞好,自己先被污染了……要我说,能干就干,不能干辞职,有什么大不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还有,你想法就有问题,是万科就不能办?牛逼个什么劲儿,世界五百强啊?也就能在津南牛逼。” 赵念舟顿了顿,低头蹙眉。 他说了一通,看她表情好像挺有用,忍不住自恋:“我发现我这人特会劝人,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哎,别走啊,没说完呢……” 赵念舟收拾利索方躺上床,孙主任便来了电话,她心头乱,不想接,可是对方不休不止,第三次响起时她才划到绿键。 “我这边等不得了,你考虑的怎么样?” 她犹豫道:“周副经理能彻底下去吗?或者,您能保证我可以保住工作?” 那边笑起来,答:“说实话,我不敢保证,这得看李总,搞不好咱俩都得走人,我这把年纪都不怕,你怕什么?” 赵念舟试探性地问:“如果李总不办他,你会交给质监局吗?” “……” 她说:“在本部三千多人,我在这,可以说是没几个注意到的小职员,您走不走要听李总的,我走不走您却能左右,我希望您要是没事,也保我没事……调查报告我会尽快做,最迟明晚出来。” 这边那边都到了最后期限,赵念舟一夜深思熟虑,心里暗自做了打算,第二日,她一大早来上班,趁着一腔热血写了一黑一白两份调查报告,并且两份都拿到复印室复印。 中午休息时间不短,她在餐厅随便填饱肚子,便趁着空挡回了趟家,赵民最近找了家超市里的工作,这时候正好是购物高峰期,家里自然空无一人。 她从提包里抽出牛皮纸文件夹锁在平常放存折的保险柜里。 再回到厂子,已经是晌午大错,打卡时迟了十几分钟。回到座位就听小姜说:“刚才厂长找你,我说你去了洗手间,他让你赶紧上去一趟,带着整理妥当的文件。” 赵念舟路上走的紧,此刻出一身汗,对她说了声谢,忙手忙脚地脱下外套,拎起文件往楼上走。 到了厂长办公室敲门要进,被秘书先一步拦住,她说:“厂长有要事谈,恐怕你要等等。” 赵念舟挥着手里的文件,说:“方才厂长找我要文件。” 秘书笑一笑,一板一眼说:“那也要等,没有吩……” 话还没说完,办公室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厂长看到赵念舟脸色骤变,低声说:“有事待会儿说……钱秘书,你和小赵先去处理。” 赵念舟一时反应不过,指着文件说:“不是您让我送上来?按您的吩咐已经写好。” 厂长握拳咳了两声,提声指责钱秘书:“愣什么,还不快去?我这事没谈完……这就赶过去。” 钱秘书看出眉目,赶紧站起来,对赵念舟说:“对对,咱们厂长忙着,那什么,你先跟我说……” “什么事?”赵念舟对面的门再次打开,一位男人身姿笔挺地走出来。 厂长赶紧回身,叫了声“李总”,顿了顿又说:“没事没事,咱进去继续说,有钱秘书处理就成了。” 这李总正是李晋成,他瞧了眼站在对面的三人,挑了下眉,他不记仇,可一眼便认出那天在警局冒冒失失撞他的女人。 着了件立领白衬衫,下摆利索地收到里面,下面是件浅蓝牛仔裤,脚上应该是垫了内垫,高了,却也更衬的腿长腰细,内内外外倒是一改那日的落魄,头发也齐整地扎在脑后。 李晋成一番打量,又状似无意地收回视线,对厂长说:“你有急事就赶紧去处理,刚才地事,你明儿去趟总公司。” 厂长笑着点头,说:“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这也没事,泡的茶您还没尝尝……” 赵念舟早就退到一旁,偷偷打量这位万科的李总,莫名觉得眼熟,似是在哪见过面,可如何也想不起。 李晋成这边来了电话,他掏出来看一看名字,直接拒接放进口袋,而后才对厂长说:“那就尝尝。” 他说着便先一步进去。厂长抹了把冷汗,回头吩咐赵念舟:“先放着。” 赵念舟问:“我是交给您还是孙主任?他昨儿催了。” 厂长瞪眼,摆手说:“回头说!真没眼力劲,没事忙了?没事让钱秘书给你安排点。” 他开门进去,李晋成正站在窗边讲电话,看到他进来也没避讳,他没声没响地坐下,端着杯子喝了几分钟茶李晋成才挂电话。 他赶紧站起来,招呼李晋成坐,李晋成笑了笑,摇头说:“茶改天喝,家里有事。” 厂长说:“行,您一句话,那您先忙,我送您回。” 李晋成说:“不用,车在下面。” 他跟上去开门,随着他往外走,又说:“那我送您下去。” 李晋成在前,边走边说:“局里也没查出子丑寅卯,已经松了口,明天就开工,看样之前我想多了,不过你们部门也机灵着点,别因为监察不利,提前被他们抓住小尾巴。” 他听了忙点头,想了想又问:“这次政府严查算是过了?” “过了。”李晋成说完,便开门上车,留下他一个人暗喜。 李晋成回到公司,便吩咐王秘书联系孙并州孙主任,让他赶紧来一趟。 孙并州得了消息,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要坏事,果不其然,一进办公室李晋成就下通知说:“你这两天别忙活别的了,二厂的事最要紧,别的都往后放。” “出什么事了?” “严查的事过了,雷声大雨点小,你去二厂,生产线全开,把员工能招的招回来,招不够的两天内想办法凑齐,别含糊。” 孙并州冷汗淋漓,赶忙问道:“小分厂的事还办不办?” 第6节 李晋成问:“孰轻孰重你看不懂?” 孙并州今儿穿了件白色汗衫,尽管李晋成办公室不吝啬,空调开的足,可也挡不住满心急躁,不大会儿功夫,后背湿透,他心里挽成疙瘩,面上却附和他,识趣地闭嘴办事。 孙并州刚出去,李晋成的电话又响起来,他没了耐心,开口便说:“别费劲了,我今晚不回……哭完了?没哭完就哭完了再给我打……我说话怎么了?我说话就这样……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别他妈一出事就拿长辈压我,好好好,你真行,你有能耐,我认输!” 他挂了电话,脾气都给气没了,电话是周芸来的,李晋成自那天就不怎么回去,要不是李晓在家,恐怕她连影子都挂不上。李晋成也不知道自个要干嘛,就是心烦,可能是厂子事太多,她又不体贴,选在这么个时候闹,闹便闹吧,不该伤他,疼不疼无所谓,就是太没数,说没规律也不为过。 他比她大十多岁,在他看来,周芸就是个半大的孩子,他宠李晓,也不多这一个,一股脑地对待。所以,两个姑娘闹事,只要不动刀动枪抡东西他都当自个眼瞎。 这次他动了真格,任凭她打电话发短信,无论怎么道歉皆是沉默以对,今天又说李晓爷爷奶奶想趁着孩子放假一家子吃顿饭,李晋成也不知道真假,想了想也只能给她台阶下。 李晋成进门,客厅只有周芸坐着,他没主动说话,朝楼上喊了声李晓,没人答应,周芸心里委屈,嫌他不理人,却又觉得自己理亏,只好拿热脸去贴他,轻声说:“她还没收拾妥当,洗澡呢,你等会吧。” 他点了点头,若有似无地应一声,提脚上楼,周芸皱了皱眉,起身跟上去。 李晋成上楼是想换件衣服,刚脱掉衬衫,就被背后的人抱住,她的胸*部软软的贴上后背,。李晋成颤了下,放下手臂。 他全身最敏感的地儿,除了下面就是这儿。 周芸不可能不知,她是有意讨好。 濡湿感蔓延,后背有条灵蛇在游走,慢慢往下,在他腰眼上徘徊。他叹了口气。 一只纤细的胳膊探到前面,白皙米分润的手指隔着西装裤握住他,撑起的地方又高了几分,她渐渐控制不住。 她手上的幅度更大,那大东西与她的手也不成比例,难免有些地方照顾不到,他不满,掌心覆在她上面,力道和速度更甚。 卧室里一时只有粗重的喘息与衣料的窸窣声。 周芸突然用力把李晋成推倒在床上,骑夸在他身上,他眯着眼打量她,不反对也不鼓励,她隔着裤子亲他下面,夏天衣料单薄,没几下便湿透,热气散进去。 李晋成眯着眼享受了几分钟,理智战胜xing欲,回手把她拉到身前抱住,下面紧紧贴着她的小腹,磨蹭了两下,长叹一声。 “我要做,爱。” 他收紧手臂,没说话。 “我说我要做、爱。” 他抬起头,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嗓音低沉喑哑:“晚上回来,待会就要走。” 两人对视几秒,她突然抱住他的脖子,眼泪说来就来,边哭边说:“你这几天,伤口怎么样了?你,我,我当时太生气……对不起……” 她住了嘴,却还是哭,似是挨打的是她,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李晋成看了几秒,把她拉过来,按坐到自己大腿上,想去拿抽纸,太远够不着,只好拎起枕巾给她擦鼻涕眼泪,擦的脸颊鼻头泛红才想起来,这么糙的东西又用这么大劲儿,她那娇嫩地能掐出水的皮肤怎么受得住。 她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李晋成扔了手里的枕巾,静静地看着。 终是叹一口气,嘴凑上去,含住她的…… ☆、第7章 孙主任约在一家简单干净的小餐馆见赵念舟,她到的时候他已经等了一刻钟。 这时候人也不多,赵念舟坐定他才说:“工业区附近也没咖啡馆这种你们年轻人爱去的地儿,这里简陋没格调,吃到肚子里却实在,中午没吃?一起吧,边吃边细谈。” 赵念舟确实没吃,方才还没食欲,这会子到了吃饭的地方,瞬间有了感觉,守着这上了岁数的老头,也没什么可拘谨,两人点了几个家常小菜,两笼小笼包。 饭店老板上完菜,又提上来一壶茶,茶壶是不锈钢材质,里头飘着几片茶丝,孙主任喝一口劣质茶,砸吧砸吧嘴,才说:“都说夜长梦多,真不假,你应该也听说了……二厂机子一开,李总气性小了,现在嘴上没说停了查小分厂的事,可也不催了。” 赵念舟抬头瞧了瞧他满脸愁容,一点不惊讶,回身从包里掏出两份文件,其中一份薄的推到他眼前,说:“厂长又找了我,吩咐交这份给您,”挥了挥手上另一份厚的,交给他,“这一份是您想要的……现在都在您手里了。” 孙主任问:“你就不紧张害怕?” 她放下筷子,故意说:“您之前不是劝我说,您这把年纪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他乐,哈哈一笑,笑罢又擦了擦嘴巴,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捏一粒花生揉掉炒酥的薄皮,并没有放进嘴里,而是在食指拇指间揉搓。 赵念舟盯着他的动作观察半天,还是耐不住性子问到:“您是不是做难了?或者说,调查报告的事,准备就到这里了。” 孙主任放下手里的花生仁,坦白地回答:“是。” 赵念舟立马皱起眉,胸前有把火被点燃,之前她不想惹麻烦,他偏偏找来,现在她想通了,也认真去做,他却退缩了,不禁让她觉得,自己这几天白忙活。 孙主任看出她的不满,想了想仍是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不是时候。” 赵念舟看着他,表情少有地认真:“现在我看出来了,这次的事,您心里全心全意想对付周副经理,一点儿不涉及什么职业道德。” 他也不动气,只问:“之前你不是不想牵扯进去?现在不害怕了?” “我的确胆子小,不想惹事生非,”她坦然地承认,顿了顿却说:“可我真正了解了,却不想就此罢手,事态严重,说等就等您就不想想后果?” 孙主任笑了笑,觉得对面的姑娘处理事不成熟、幼稚,还有些可笑,不过,在她身上他还看出点可贵的地方。他抱着膀子,叹气道:“我也不想拖,情况你大体也清楚,就怕事情抖出来后果是咱俩出事,小工厂安然无恙地继续开工……” 赵念舟有几分气结,“周雷这个人我不认识,这件事我个人对事不对人,他把生产甲醛过程中的污水不加任何处理排到地下十几米,一旦发生渗漏,地下水源就会被污染,后果是什么您比我清楚……” 孙并州点头,却说出一个事实:“如今工厂稂莠不齐,这种事也不光周雷一个人会干,很多小型加工厂为了利润也有些不光明磊落的手段,他还知道摆管道往下排,还有面子都不顾,直接排到河沟的也不是没有。” “甲醛有毒。” “是,我知道。” 赵念舟又说:“您不是说是因为二厂启动,李总气消了才没心思查小分厂,您就不能想法子再挑起李总的气性?” 孙主任顿了顿,若有所思,瞧着她,问:“挑起李总的气性?”想了想,忍不住发笑。 两人对视一眼。赵念舟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不大可能,摇头叹了口气,拿过文件一页一页地往下翻,他扔了手里捏着的花生仁,不急不躁地皱眉看她,说是看她,但心思显然转到别的地儿。 赵念舟念头一闪,抬头试探着道:“您看,如果把这两份报告都交到他手里,怎么样?依李总的性子,有没有用呢?” …… 风平浪静地过了一周。赵念舟自那日小餐馆后再没瞧见孙主任,她的提议,也不知有没有被采纳,只听说小工厂到目前仍未开工。 这一周说是平常,但也没往常轻松,厂长默许下,同事有意刁难也在意料之中。说到刁难,或许是她心胸狭隘,自个想的多。 上周,赵念舟陪客户吃饭,在缤纷五洲遇见王余中,他提起公司招聘的事,问赵念舟考虑的如何,这次她倒是没直接拒绝。 赵念舟心有疑虑,她很自知,虽然说专业知识过硬,但还不至于硬到被同行业这么惦记在心里。 对方瞧出意思,只笑着说了句,你们孙主任想做好事不留名。 她反应过来,这才明白,人家这是给她找了条后路? 她原先心里头有几分怨念,毕竟一切根源都来自于孙主任,虽然随着事情的了解深入,因为她从小长在津南,也心甘情愿促成这件事,可他也该帮她摆脱困境,而不是让她有用得着靠前,用不着靠后的感觉。 现下才明白,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今儿,出了两件与她相关地事,一是,鲁泰国际面试结果出来,她被通知下周一去上班,二是,面试的事不知被哪个知晓的捅出去,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也免不了外人对她有微词,厂长亦叫她前去冷嘲热讽了一番。 赵念舟气受够了。 虽说她对万科的工作有期待,可既然迫不得已找了下家,也没必要忍下去。 回到办公桌,赵念舟发了会儿呆,她一般忧郁地时候喜欢把自己放空,思维悬在身体之外,静一静。 思量一番,抽了张a4纸,一气呵成,缓缓地收笔,塞进黄皮信封。 “小舟,不去吃饭?”同事关上电脑,探头问她。 “啊,”她仓促应了声,把信封反扣在桌面上,“你先去吧,我还不饿……” “又不吃啊?行,那我先去了,”女同事拎起橘红地外套,顺手将椅子往桌子旁推了推,又说:“哎呀,我是饿的不行,走了哈。” 赵念舟回头笑了笑。 她手头还有个水质分析报告,从头到尾都是她跟进,目前就剩下一点收尾的内容,所以离职前要做好交上去,午饭点早过了她才整理妥当,只好去楼下买了份汉堡充饥。 分析报告交到科长那便拿着辞职信去找厂长。到了五楼刚转过拐角,手机响起来。 “小赵,恭喜啊。” 赵念舟愣了愣,“孙主任?” 那头哈哈地笑。 她叹了口气,自嘲:“恭喜什么?去鲁泰国际面试通过?不是您安排的?我都知道了,还要谢您。” 孙主任说:“我和王余中关系不错,算是忘年交,推荐了你一次,不过他这人不好通融,你面试全靠你自个本事……我恭喜你的不是这个,你还不知道?” 赵念舟问:“知道什么?” 孙主任愉悦地说:“你提职了。” 赵念舟愣住,惊讶程度可想而知。她本来觉得待不下去,这就打算收拾东西走人,却听孙主任说,不仅不用走,还升职加薪了? 她缓过神,还没忘自己最想知道的:“小分厂的事,怎么处理的?” “能怎么处理?你们厂长外调,被安排到大连学习学习,什么时候回来没说,没降职可也算是流放,至于周副经理,厂子肯定保不住,人没事,反正目前没处理。” “听着语气,您挺遗憾。” 孙主任否认:“遗憾?那倒没有,常在河边走,总会再湿鞋,我耐心足”,笑了笑继续,“不说他,说你,你现在有两条路,留在万科或者去鲁泰国际,年轻人路长着呢,自个选吧,当然我是希望你留下,在万科,我保准你不止到我这位置。” “孙主任……您太看得起我。” 赵念舟挂了电话还处在恍惚中。心里的滋味很难形容,不过,看样子他升职也有孙主任的功劳,她一直都清楚,万科人才济济,就算她任劳任怨拼死工作,少说三五年才有资历升职,也只是有资历,升不升职又要两说。 她收起手机,正要转身下楼,被身后地男声叫住。 “小赵!你来的正好。”厂长从办公室出来,瞧见拐角处地赵念舟。 她抬眼看过去。 厂长气色不佳,上下打量她一番,瞅见她手里的信封,问:“手里拿的是什么?” 赵念舟一慌,赶紧攥进手心,背到身后,摇头笑说:“没,没什么。” 厂长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眼里闪着精锐:“小赵,你知道,人生无常,也不定每次都这么好运气……人往上爬是要垫脚石,可做事不能太绝,自己上去了,还把脚下托着自个的碾碎。” 她忍不住后退一步,眼神不安,低下头说:“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嘲笑一声,继续说:“不懂?赶明儿就懂喽,当是自己家呢,瞧这给惯的……不信咱走着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赵念舟抬起头瞧他,他也侧身瞧她。一个惊惧忐忑,一个嘴上占了上风,颇为得意。两人正僵持不下,秘书从楼下上来。 他听到动静,立时换了副表情,笑容满面地对赵念舟说:“小赵啊,同一年进来的,就数你能力强,升职也是无可厚非,今儿交接一下,明天就去总部上班吧。” 说完这几句话他往前走了两步,眼中含笑:“到了总部,指不定遇到什么事,遇到事了也别不习惯,路还长着,凡事往后想想再往前想想,才能长记性,只听别人说,你心里不服也不信,你说是不是?” 秘书跟着插嘴:“厂长说的对,总公司可不是咱们厂子,没这么随便,往后做事得谨慎了。” 第7节 他看了看赵念舟,若无其事地说:“咱们厂子就是随便。” 秘书顿了顿,砸磨出别的味来,立时噤声。 他意有所指,赵念舟自然听得懂,锁着眉听他说完又目送他和秘书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 ☆、第8章 李晓在家,李母便时不时叫他们来聚一聚。这天,李晋成被叫去下象棋,李母拉着周芸话家常,说来说去便扯到李父年轻时生意场的一个朋友,捋着线又提到前几天去了人家孙子满月酒的事上,这自然而然又得絮叨絮叨。 “眼瞅着过完年你就二十五了,你们俩就没打算打算?” 周芸往李晋成那看了一眼,脸上显出为难,低声说:“这事我听他的…他,太忙了……” 李母瞧出意思,笑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现在也让生,别人家冲着两个去的,你们这情况一个不生怪可惜的……还是你们夫妻的事,得商量着来。” 她听了,略有些失望。 李晓端着西瓜盘从厨房出来,捏了一片,吃着不过瘾,又去捏,抬头瞧见两人坐在一处说话,便赶紧凑过去。 “奶奶,聊什么聊的这么起劲儿?” 李母接过果盘,只说:“大人的事小孩少问……”瞧见她的手跟过来就要捏,便轻拍了一下,念叨:“又直接下手,木签呢?手洗了没?赶紧去洗……咳,还吃还吃……” 李晓搓着手,哎呦地叫:“红了红了,都打红了……” 李母以为自己下手重了,赶紧弯腰去看,白白润润的小手,哪有什么痕迹,忍不住又拍了一下。 周芸坐在沙发角上,看祖孙两个互动,笑容勉强挂住。这一屋子,可不就她一个外人。 厨房那边饭菜准备好,通知开饭,李母扶着腰站起来,说:“你们俩也别坐着了,洗洗手吃饭,我去叫他们。” 李晓见她走了,又去摸西瓜,拿起来正要吃,发现周芸在看她,她清了清嗓子,西瓜又放回盘里:“看我干嘛,想吃自己拿啊。” 周芸扯着嘴角笑了笑,起身要走,李晓忍不住问:“哎,刚才你跟我奶奶说什么呢?告状?” 周芸停下,转身问她:“想知道?就怕你知道了伤心。” 李晓不屑地嗤了一声,捏起红瓤黑子地西瓜整个塞进嘴里。 周芸半真半假地说:“老太太催我赶紧生个孙子跟你作伴,还说能生不生多可惜,再宠着你也是个闺女。” 李晓愣怔,脑子有些懵,回过神来眼眶都有些泛红,提声说:“你胡说!” 她也不辩驳,故意顺着李晓说:“是,我胡说,要我我也不信,你别怕,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孩子,就算要了,你们俩远近亲疏也一样,你爸也不会因为这个不疼你。” 李晓没心情再吃,抹了抹眼泪,输也不能输了气势,站起来看着她说:“鬼才信,我看你是故意的吧,瞧你刚才那模样,演技不行骗人也得提前演一遍啊。” 周芸笑说:“不信你自个去问问。” 她这么一说李晓不得不信了,其实李晋成再婚时,她年纪小,可是稀里糊涂里却隐约明白些什么,比如家里多了个女人,明明和她没关系却要住在一起,不止这样,有天还得添个小弟弟,李晋成怎么宠她的就怎么宠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五六年了,一直都这样,她还是被宠着,独一个,这让她渐渐的都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十六了,跟周芸作对只是成了习惯,不是不懂事,李晋成是答应过她,只要她不点头不喜欢就不会给她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长大后,她知道这是李晋成为了弥补她,觉得她缺失母爱,其实她从来没觉得自个可怜,他们离婚那说明不合适,不合适就离婚,再正常不过,包括李晋成对她的承诺她也没当真。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委屈了,如果姓周的真生了baby,往后两人再斗起来,他还能向着她一些吗?或者说,加上小的,他们成一个鼻孔出气儿的了。 李晓心里百转千回,越想越是伤心。 周芸瞧着对方的神色心里立马舒坦了不少,转过身慢悠悠地走了。 李母和周芸前后上了桌,碗碟排好,菜也陆续端上。 李晋成从楼上下来,瞧见李晓还坐在沙发上愣着,便喊一声,让她赶紧吃饭。 李晓情绪低落,慢吞吞地站起来,磨蹭到餐厅时就差她一人没落座,刚坐下就瞧见周芸低头问李晋成要勺子,李晋成拿起手边的勺子用餐巾纸擦干递给她,她接过来,却抬眼对对面的李晓笑了笑。 这举动要是换在以前也没什么奇怪,可是这时候李晓却忍不住多想,越想就越碍眼! 李晓捏起筷子埋头扒米饭,周芸的声音又低低地传过来:“我想喝汤,少盛点……” 李晓用眼角余光扫过去,就见李晋成站起来盛了一勺放到周芸桌前,她握紧手里的筷子,心想我爸凭什么伺候你!不行,忍住忍住,我得忍住,今天爷爷奶奶在我给你个面子,回家了咱走着瞧。 她刚把火气憋回去,周芸的声音又不大不小不多不少地传过来:“有点渴,我去接杯水,你要吗?” 李晋成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轻声说:“你好好坐着,我去。” 周芸翘着嘴角笑。 李晓“啪”地一声,把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桌子是灰褐色地木头材质,声音虽沉闷,但却刺耳,她这一下也是实打实地,落下去的短时间内五指都麻木的没有知觉,片刻才有钝痛一点一点地袭来。 包括坐的远一些的李父李母都被惊着,抬眼朝她望过去。 李晓眼圈红红地,看着周芸厉声说:“李晋成你好好给我坐着!谁要喝水谁自己去,没长手还是没长脚啊!” 李晋成身子起了一半,听到李晓没大没小连名带姓地叫,面上波澜不惊,脸色却沉下来,眉头微皱。 李晓却突然害怕,不是害怕李晋成骂她不看场合地点闹脾气,而是害怕他真的站起来去给周芸倒水。 李晋成身子刚一动,她赶紧又说:“你去吧,你去试试!”这句话落地,簌簌地泪珠也滚落下来。 他心里一慌,眉头皱的更紧,问:“你这是闹得哪门子脾气?” 李晓咬唇不做声,眼泪却无声无息地滑下来。 李母赶紧放下碗筷跑过来,拿衣袖给她擦泪,心疼道:“谁惹你了,小姑奶奶?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奶奶给你出气……” 说完拿眼睇李晋成,责问:“怎么了这是?吃个饭也不消停,摆什么脸,没瞧见吓着我孙女了?” 李晋成收回视线,却发现周芸正盯着他,他顿了顿,慢慢坐下,哄她:“别放心上,她任性不懂事,有什么事回家说……” 周芸垂下眼睛,只说:“我要喝水。” 李晋成的手滞了滞,耳边李晓的抽泣不断,周芸又不松口,非要死磕,他一时心头烦闷,沉默半晌才说:“自己去,听话。” 周芸抬头看他,满眼失望。 李晋成无奈,摸了摸她的头发,避开她的视线,对李母说:“她爱哭就哭吧,没大没小的,哭够了自己就不哭了,您赶紧吃饭。” 李晓本来止住泪,听了他的话又呜呜地哭起来,李母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训李晋成:“你快给我闭嘴,”转头又询问李晓,“谁欺负你了?说出来奶奶饶不了他……哎呦,怎么一个劲儿哭呢?刚才怎么了?你要喝水?奶奶这就给你倒水去。” 她说着便要去厨房接水,李晓拉住她指着周芸吵嚷:“倒什么倒!不许给她倒水,她凭什么使唤我爸……让她自己去,不去就别喝!” 李母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住了嘴,不好意思地往周芸那边瞧了瞧,看到周芸正冷着脸盯着这边,她回头朝李晓身上虚拍了一下,念叨:“你看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小芸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李父叹了口气,起身离席。 这顿饭吃的无疾而终,大家心里都怀揣着心思,不甚痛快。 李晓被李母带回卧室,李晋成跟过去却被挡在门外,守着李母这姑娘腰杆儿硬,他有火也不能发。又想起来外面还有个等着安抚,拿起杯子接了杯温水递给她,“不是渴了?” “不喝了。” “不渴了?” 周芸笑了笑,嘲讽说:“我哪敢使唤您,你看,刚才她是怎么甩我脸子的,你又是怎么做的?” 李晋成把水放下,叹了口气,沉默半晌才说:“哪不敢了?你们都有本事……” 说到一半,看见李父从楼上下来,只好低下头从兜里摸出根烟来抽。 “晓晓说今晚住这了,你们呢?要是留下就让你妈收拾一下。” 李晋成问:“她还闹着?” “睡下了。” “我上去看看。” 李父脸一沉,低声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李晋成神色也不悦,“宠成什么样了……您就使劲惯吧。” 李父没说话,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屋。 俩人到底是没住,李晋成这边无所谓,周芸不用问也是不乐意。两人回去的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刚进门脱了鞋李母的电话便追过来,先问一句:“你媳妇不在跟前吧?” 李晋成抬头看了看周芸,不动声色地推开玻璃门上阳台,又瞅见她进了卧室,才说:“您还没睡?” “今天这一出,也得睡得着,在家里,也都这么闹?” 李晋成沉默不语。 那边担心起来:“老是这样也不是办法,要不往后住我这吧,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他笑了笑,说:“她什么时候吃过亏。” 李母犹豫半晌才说:“今天这事也是我多了句嘴,不该问她关于孩子的事,晓晓呢,打小就敏感,你家里这位,也不是省油的灯……听她的意思是你不打算要孩子,今儿我看这情况不要更好,省的以后我孙女受气……” 李晋成说:“没您想的这么严重。” “算了算了,两个都是祖宗,我说多了显得我不安好心,你听听就行了,总之是你们过日子……” 李晋成进了屋,周芸已经洗漱好睡下,他在床沿坐了片刻,正要起身,被她拉住:“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也挺可怜的?” 他静静地看她:“你想说什么?” “我总觉得,在你们家,一个个地都围着你闺女转,你妈这样,你爸这样,你也是这样,我特别不喜欢去你家,因为总把我弄得像个外人……” 李晋成眉头皱起来,等她继续说。 周芸眼眶红了红,哑着嗓子说:“你还记不记得,结婚那会子我妈对你说的话?她说我嫁的远,往后我们闹矛盾的时候,你发脾气之前先想一想,在你们家,如果你都不站在我这边了,那就没有谁能疼我了……” 说完便一个接一个地哽咽,好似心里有很多委屈,却执拗地硬憋着,这份执拗劲儿,看着让人怜惜。 李晋成打量着她年轻红润地脸颊,沉默了几秒钟,最后只好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帮她擦去泪花,低头服软:“……我没不疼你,我不说你也不说她,今天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我在家很无聊……想出去找点事做。” 李晋成想也没想便点头说:“怎么都行,喜欢什么就去做。” ☆、第9章 李晓就是个小孩子,早晨起来消了气,自个嚷着要回家,早饭也不要吃,李父李母拗不过她,也舍不得打骂,只好一大早就派司机送回来。 周芸刚准备好早饭正叫李晋成下楼,就听见外头地引擎声,李晓推门进来时她不免意外。 第8节 李晋成脸色愉悦明朗,帮李晓拉开椅子,让她过来一起吃。 周芸脸色难看了几分,端了杯牛奶放到李晋成面前,照实说:“我以为你一时半会儿不回来呢,只准备了两个人的分量。” 李晓头也没抬,伸手把李晋成面前的煎鸡蛋挪到自己嘴边,边吃边说:“你爱做不做,我吃我爸这份。” 李晋成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把牛奶也推给她,自己掂起面包片吃起来。 周芸张了张嘴,被气的不轻,只好开火又煎了一份鸡蛋。 从她身边过时,低声嘀咕了句:“真是没脸没皮。” 李晓不乐意了,把杯子一搁,回呛:“说谁呢,大点声。” 周芸往李晋成那看,见他低头吃饭,好像没听见一般,她便对李晓笑了笑,低声说:“谁是说谁。” 你来我往,拌嘴是免不了了,两人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不过李晋成在场,没一个敢摔盘子摔碗。 李晋成也是个奇人,这边硝烟滚滚,一触即发,他却依旧不动声色地坐着,眼观鼻,耳观心,一门心思地吃自己的。 李晓最后有些急眼,说:“就你这手艺,我能咽下去都是给你面子,简直就是猪食,不对,是猪屎!” 这次没等周芸说话,李晋成终于有了反应,他皱眉看了李晓一眼,放下手里的杯子,对两人说:“别只顾着说话,鸡蛋凉了腥味重。” 李晓用筷子指着周芸,问李晋成:“你媳妇,你管不管?” 他没抬眼,清了清嗓子,又扯着餐巾纸擦了擦嘴巴,临走时却把李晓手里的筷子夺过来,板着脸满是严肃,“说话就说话,再激动不能拿着筷子指别人,尤其是餐桌上,什么样子?谁教你的?” 李晓撇了撇嘴,低头把鸡蛋整个塞嘴里,不过嘴巴哪有那么大,脸都被撑得变形。 李晋成瞧见,嘴角弯了弯。 他回屋换衣服,系好领带,从衣帽间出来时周芸才吃好饭上楼,瞧见他要出门,提醒道:“公司又要加班吗?今天可是周六。” 他拿起外套披上,边整理袖口边说:“风波刚过,最近很忙。” 提到风波,周芸犹豫了一下,把话题往里带:“前两天我哥来电话,说他着了别人的道,你把他手里的小工厂关了,我哥的脾性你还不知道?他怎么有胆量……” “厂子的事一句两句解释不清,我把他调到总部这边了,待遇比在那边更好,”李晋成打断她,一听她提周雷,就不想回应,说起周雷的胆量,他还真是小瞧了,想了想又说,“厂子怎么样反正是不会亏待他,你不用担心。” 周芸识趣,又转移话题:“我一个在家待着无事可做,本来打算今天让你陪我逛逛的。” 他这才笑了笑:“等忙完这阵子带你去外面玩几天。” 周芸眉开眼笑,问:“去哪?” “还没定,再看看。”瞧了一眼手表,又说“得走了。” 李晋成说完拎起钥匙下楼,周芸起身跟过去时人已经出了屋子,她看见他去了车库,没几分钟就开着车朝大门而去。 李晋成在公司楼下恰巧遇到孙并州,两人便边说边走一道儿上来。 孙并州把昨天的事情汇报了汇报,又说还有些别的文件要他签,早会后去办公室找他。 这会子员工也陆陆续续上班,两人侧身下了电梯,李晋成一直没说话,孙并州当他沉默是默认。 孙并州话刚说完对面就一阵急促地电话响起,响了一阵才有人接起,隐约听到熟悉的女声,操着一口英语,对答如流,他不由地点头笑了笑,继续对李晋成说:“德国日本那边这几天会来人,咱们技术上还得仰仗他们,具体行程我通知了吴秘书。” 孙并州顿了顿,又说:“这事非李总您去不可。” 李晋成依旧没反应,孙并州狐疑,抬头看他,发现他微眯着眼正往对面瞧。 “李总?”孙并州声音提高几分。 李晋成这才回过神,就见孙并州眼里含笑,看看他又去看刚才那倩影,李晋成没在意,问:“刚才说到哪了?” 孙并州笑了笑:“李总,刚才那位英语讲的很溜的我跟你提过,前几天升职还是您签的字。” 李晋成嘴角弧度向上一挑,又往那边纤细的身形望了一眼,问:“哪个?” 孙并州答:“赵念舟。” 他说着便招手让赵念舟过来,李晋成回过头掀眼皮子看她,不由地动了动眉毛。 “这是李总。”孙并州介绍说。 “李总好。” “嗯,好,挺巧。” 孙并州听出意思,问道:“李总,您,您认识?” 李晋成垂眼看赵念舟。 “……上次在派出所,走路不小心撞到李总,不过李总脾气好,丁点没计较。”赵念舟那天在厂长那见了他一面,只觉得在哪见过,回到家,瞅见赵民,才想起这一出。 他这才点头笑了笑,别有深意地瞧了她一眼,复对孙并州说:“走吧,继续刚才说的……德国那边有动静没?” 孙并州摸摸下巴,心里暗想:得,刚才那么多全白说,一个字没听进去。 只好把情况如刚才说的一字不落地又讲了一遍。 李晋成沉默半晌,说:“德国那边你去最合适,你比较熟。” 孙并州无奈道:“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这交流障碍,就怕出岔子,技术部已经交代妥当了。” 他听着觉得有理,想了想又说:“我去,你没什么安排就一块跟着,带上吴秘书,翻译的事,有她在。” 孙并州也赞成,这样一来,无论是他去还是自个去都是最稳妥的安排,两人又说了几句,便到了李晋成的办公室。 赵念舟上班两天,工作上倒不至于摸不着头绪,只是一开始难免手忙脚乱,她的顶头上司姓汪,汪行云,汪经理,人如其名,做事行云流水,利索干净。 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别的不说,气场派头肯定是压人一头的。 赵念舟到了总部当天就向老员工旁敲侧击地了解了不少事,以免人生地不熟惹了有身份地人,这让她最惊讶的莫过于孙主任,她本就知道孙主任在总部地位不一般,没想到比她想的更有能耐一些,孙主任不光是个主任,公司里大多都叫他“孙经理”,他之所以去二厂任了主任的职是因为李总前两年接触化工这块,而孙主任恰恰早年有些资历。 不过,有一点让她更为疑惑,既然他地位这么不一般,当初扳倒个人还这般费力? 除了这些,还有个与她有关联的,在环保部,除去平调与降职,上来的新职员一般都会请本部门同事出去吃顿饭,拉拢一下,虽说请不请在自个,赵念舟却觉得这事不能怠慢,最起码客套的话还是要说到位。 订酒店也是个费心费力的伙计,不能太寒酸,太寒酸了上不了台面,又不能太贵,太贵了她支付得起支付不起是一回事,舍不舍得又是另一回事。 光是吃一顿未免单调,饭后要不要去娱乐娱乐?娱乐的话要选在哪个场所才好?有什么既好玩又不显低俗的地? 赵念舟正愣神间,面前一袭黑影笼罩下来,桌面被敲了敲,“赵,赵什么来着?” 她赶紧回神,便瞧见跟前站着位身材匀称的女人,着了一身藏蓝套装,赫然是方才提及的汪行云,赵念舟不待反应,忙答:“赵念舟。” 汪行云点点头,说:“小赵,我不在这会儿有电话来吗?” 赵念舟说:“有,您不在我就接了,”说着把便签递给她,“那位先生说等您回来回这个电话。” “是位说外文的?” “是,讲英语,不过对方说是德国委托洽谈项目的。” 汪行云接过去看了看,不由地松一口气,吩咐赵念舟:“那没事了,你忙吧。” …… 赵念舟推开家门,正站在玄关处换鞋,赵民听见动静,只觉得救世主来了,捂着话筒,满脸堆笑:“赶紧地,咱妈来电话了,有心思想新指示,咱俩一块受教。” 赵念舟把包放下,:“我没空接,你就说我还没回来,改天我再打。” 赵民坏笑,对着手机说:“我姐说,她有话要说跟您说……” 赵念舟解外套的手停顿下来,拿起包往他头上轻轻一拍,那边信以为真,隔着话筒叫赵念舟,她无法,只好夺过电话:“…妈?” “我正说他呢,既然你听电话了,我就说道说道你,上次相亲的事都瞒着我是吧?人家说你没去,我还以为你没空,另约时间,这一搁怎么没影了?这是给你相亲,你别不当回事……” 那边赵父的声音压的很低,还是从听筒传过来:“没完没了了……” 赵母小声回过去,“你懂什么?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容易出事,我不抓紧她再和那什么姓田的联系上,人家三言两语糊弄住,保不准姑娘要吃亏……那谁谁家不是这样?结婚时二孩都会打酱油了,脸都给丢光了!” 赵念舟在这边听的无奈,只好装作没听见。说了半个多小时才哄着赵母挂了电话。 …… 赵念舟到公司这几天,人生地不熟,除非主动搭讪,整日也没个主动跟她说话的,这几天吃饭休息也都是独来独往。 安然无恙地过了两天,整个部门上下开始忙德国那边的项目,她是新人,大项目方方面面都得谨慎,还不敢随意把她派上用场,别人忙碌,她便闲暇起来,不过下班时间不到,只能坐在位置上熬点。 这天,临下班前去茶水间接水,刚走到门口还没进去,就听里头几个女同事嘀咕,一般情况她都不听不参与,可这次内容竟是她本人,这让她不得不顿住步子,贴近了听。 “没根没据我也不会瞎说,都这么传开了,私底下谁不知道……瞧着二十六七的年纪吧,面相生的挺不错的,人家得孙经理偏爱也不奇怪……不仅这么地,这姑娘手段厉害着呢,听说还把她们厂长弄下去了……要不是孙经理撑腰,她有这能耐?” 另一个女人口气带着嫌弃:“这么看来,男人正经不正经,还真和年纪没关系,他年纪一大把了,还真有那个劲儿……” 另外二个听了忍不住笑起来,明知道意思还故意往歪处引:“呦,你说的哪方面有劲儿” 被笑的姑娘也跟着笑:“这可是你们自个想的多,我可没说什么……” 赵念舟实在听不下去,只能咬牙扭头回去,得亏没进去接水,要是没听到,直接进去了,不得更没脸面。她也知道,茶水间卫生间向来是个说闲话的地儿,没想到自己也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还这么…… 越想越不是滋味,除了愤懑,还有些委屈、惊惧,人言可畏,三人成虎,这么脏的水一旦泼到身上就别想干净了。 回到座位实在憋的难受,一时没忍住鼻子一酸,落了两滴泪,不过赵念舟很理智也很自制,眼泪滴下来的同时立马冷静了,知道被人看到更不好,赶紧忍住,把心中酸涩硬生生憋回去。 她匆匆跑到卫生间去洗脸,本来今天气色好,图省事就干脆素颜出门,没有上妆,可是这下红眼眶红鼻头根本遮不住,只好上了个细致的淡妆。 等到从里面出来,脑子也开始转圈,同事关系处理不好不行,就算是面上装也得装的和睦,差不多该请请客了。 说做就做,不能耽搁。她打电话提前预约了酒店,又找了家娱乐会所订了间包厢,打算着吃完饭去唱唱歌,活络一下关系。 后天晚上去最合适,一是目前的项目暂时告一段落,二是刚忙完周末大家闲暇一些。她怕到时通知太晚,酒店定下来就一一邀请了部门的人。 打给汪行云时她本人听了赵念舟的意思不由得愣怔了下,最后却委婉推辞说已经约了人,而且有她在大家玩起来也放不开。 赵念舟有些遗憾,但当时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汪经理考虑周全,很体贴员工下属。 她最该叫的应该是孙经理,不过因为茶水间的事,她心里自然而然有了个疙瘩,这一整天只要瞧见孙经理都是绕着走。 要是叫上他一起去,看在同事眼里,那更撇不清了。若她往后因为别人几句话真和孙并州处不好关系,未免显得她太小心眼,请还是要请的,索性往后搁一搁,改天单独请。 ☆、第10章 赵念舟握着手机坐在酒店包厢里,原定的七点半上菜,服务员也进来问了两次,时间一推再推,可是等到九点一个人也没来。 又是一阵铃声响起,赵念舟眼里燃起一丝希望,“喂?是啊,是今晚……您,哦……没事没事,实在走不开下次再聚,没关系没关系……” 她挂了电话,笑容便僵在脸上,心里汹涌澎湃,面上还是尽量平静,端起一杯白酒抿了一口,又凉又辣的东西入了胃才舒坦了一些。 二十几个人,都有事,都不能来,是不能来吗?分明就是约好了,要给她下马威呢。 第9节 赵念舟涉世未深,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什么样整人的手段或亲耳所闻或亲眼所见皆了解一些,可是这次,是真的没料到,这么多人面子都不留,她是真的得罪了了不起的人了。她今晚被免费上了一课,没由来地想起升职前厂长半威胁半警告地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真是如此,别人跺跺脚,万科整个都要跟着震一震了。 以后在公司,怕是步履维艰,真成了荆棘之道。 服务员第三次敲门进来,看见赵念舟愣着,犹豫了一下再次问:“女士,菜都准备好了,要上吗?” 赵念舟回神,想了想才说:“上吧。” 服务员踟蹰一下,瞧她一个人,忍不住提醒:“您如果一个人吃不下,后面的菜要不要取消一些呢?只要做出来就不能退款的。” “不用……”赵念舟顿了顿,又改口问“是全额退吗?” 服务员耐心解释:“不是的女士,因为影响出售咱们酒店按规定还是要收取百分之十的费用,您如果同意,我这就帮您去说一下。” …… 菜色香味俱全,可惜她食不知味。嘴巴觉得淡,辛辣的东西免不了想多碰,等她理智下来,酒已经进肚了不少,红的加上白的,竟然小一斤了。 刚回笼的理智抵不住意识开始模糊,她身子晃了晃,推开门出去找卫生间,服务员看她喝多了,赶紧给她指路。 赵念舟空腹喝酒,饭没怎么吃,水更没怎么喝,吐不出东西,这会儿只觉得胃里灼痛。 提着包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天旋地转,她扶着墙拍拍脸,还是觉得整个都在晃,晃得她眼晕,这也让她更加心烦急躁。 踉跄着走了两步,突然一团黑影拐出来,赵念舟躲闪不及,一下子撞上,她顿时失去平衡,向后面仰躺过去。 肩膀被一股力道一带,箍着她又向前趴过去,还没碰到黑影,腰被环住,扶着她站稳。 赵念舟被这一番颠三倒四弄的眼花缭乱,听到头顶似笑非笑地男腔:“你走路这么喜欢不看道儿?” 赵念舟觉得这声音耳熟,稳了稳才口齿不清地喊:“不好意思……” 他摇头笑了笑,放开她。 这时门口地门打开,孙并州从里面出来,瞧见这俩人一愣,倒是没多问,只对李晋成说:“李总,您怎么出来了?里面等着呢。” 李晋成举了举手里还没点着地烟,说:“出来抽口烟,”说着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着后深深吸了一口,又用下巴点着赵念舟对孙并州说,“这是不是赵念舟?刚才在门口撞着,喝的不怎么认人了。” 他刚说完,赵念舟便回过神,对着孙并州说:“孙主任啊。” 李晋成眉毛挑了挑,又抽了一口烟。 孙并州扭头问赵念舟:“在这陪客户?也太实诚了,我站这儿都闻见酒味了,别以为年轻就没事,喝这么多干……”说到一半便住嘴,觉得李晋成在,不太好。 赵念舟又有些晕,往后退了两步,抿着嘴靠在墙上。 孙并州扶着她,下意识地去看李晋成。 李晋成眯着眼把抽了半根地烟熄灭,环顾一圈没找到能扔的地方,从容地从兜里掏出烟盒,不紧不慢地把这半根烟塞进去。 抬头时,孙并州还瞧着他,李晋成看出意思,抿嘴笑了笑:“要不你先走吧,反正也快散场了。” 孙并州问:“您开车来的吗?” “没有。” “我打电话让司机来接?” “别麻烦了,我打车回去。” 孙并州觉得不好,哪有他一个当下属的去送下属不管自己老板的说法?李晋成嘴上同意,心里是不是这个想法?他想来想去,又说:“我先送您,送完您再送她吧,一个姑娘喝这么多打车也不是那么回事。” 李晋成若有所思地瞧着两人,他本来不想在这碍事,既然孙并州这么说了,也没什么不行,便点头说:“成。” 开车回去时,李晋成说他开,让孙并州后头坐着去,孙并州没同意,一则李晋成是老板,二则酒桌上自个没怎么喝,李晋成却被实打实地灌了两杯。 孙并州心思缜密,总觉得今儿晚上李晋成有点不对劲儿,老感觉有意把他和赵念舟往一处塞,他猜不透李晋成的心思,难道是他这几天太看重赵念舟被看出些什么?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 他收回神从镜子里往后看,赵念舟可能胃里不舒坦,往一边斜过去,正朝着李晋成,不过俩人有一定距离,没碰到他身上,孙并州这才放下心。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低胸连衣裙,出门前觉得太显眼,便套了个外套,刚才一番折腾上面的两个纽扣蹦开,从李晋成这边,角度最佳。 李晋成有意无意地扫了两眼,撇开视线抿嘴一笑,他又不是正人君子,摆在那,也不可能不看。 车子走了没多久,原本昏昏沉沉地赵念舟突然醒了,爬起来看了看李晋成,一手捂着嘴,眼眶湿漉漉的,急促地喊了声:“停车!” 孙并州有些摸不着头脑,回头说:“这不让停啊。” 赵念舟忍到极限,紧抿着嘴,全身冒冷汗。 李晋成看了看,立马明白,沉生吩咐孙并州:“赶紧停车,靠边停。” 孙并州一听,使劲往右打方向盘,这边车子还没停稳,赵念舟已经推门跑下去,扶着路边的花坛,吐了个天昏地暗。 孙并州看了看李晋成,心道:得亏没吐车上。 李晋成坐在车里等了会儿,见那边吐的差不多了,便问:“车里的水呢?” 孙并州拿出来,开始以为李晋成要,反应了两秒立马明白他的意思,赶紧推门下去让赵念舟漱口。 赵念舟吐了一轮,又被冷风一吹,酒醒了大半,往李晋成那边看了两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孙并州说:“今天守着李总丢人现眼了……我一身污秽的,不方便上车,您把我搁这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孙并州递过去水,问她:“这酒彻底醒了?” 她拢了拢头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李晋成远远地看过来,暗淡的灯晕下,她看上去比刚才更显单薄,他面无表情地等了会儿,朝那边喊:“还没好?” 孙并州回:“她让咱们把她搁这。” 赵念舟斜眼瞟了李晋成一眼。 “这个地段打不着车,”李晋成看了看手表,又说“时间不早了,赶紧上车。” 李晋成明显没了耐心,赵念舟觉得再推脱就是不识抬举了,于是跟在孙并州后面上车,不过没再坐后头,拉开了副驾驶这边的车门。 “李总,麻烦您了。”赵念舟坐立不安,半晌,扭过身,板着椅背抻着脖子对李晋成说。 “麻烦什么,不麻烦。”李晋成客气回去。 赵念舟张了张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客套话,只好坐回去。 车子重新上道儿,三人都没再说话。 第二天。 赵念舟到了公司楼下有些发怵,踟蹰了几分钟才推门上楼。从大厅一口气进了部门,走的腿有些软,一路上遇人照常笑着打招呼,不过心里也没什么底气了。 刚坐下,孙并州就来了。 “到我办公室一趟。” 赵念舟只好放下手头的东西,跟上他。孙并州把门关上,才与她说话:“昨儿的事我听说了,喝醉酒就因为这个?” 她低下头,沉默不语。 孙并州笑了笑,问她:“是不是觉得特别没面子找不到台阶下,所以心里很难受?” 赵念舟抬头盯着他,还是不说话。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小姑娘,这才哪到哪?丢完人就能过去的事都不算事,你们厂长为什么下去,大家心知肚明,往后有几个敢真心和你一起共事的?也难怪别人这样……不过,这次和周雷也脱不了干系,他就爱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下流手段,这不是整你,他这是想给我点颜色瞧瞧,让我丢人。你刚到公司,也别急着表现自己,过个半年一年的,搞好业绩,不愁汪经理不重用你,到那时候,他们都得乖乖闭嘴。” “昨天一时没想开,失态了,麻烦了您和李总……您说的这些,我也想到了几分。虽然厂长和周副经理所作所为理应举报,可是,在不了解内情的人眼里,到底是我吃里扒外把自个老板出卖了才爬到这个位置。” “也没这么严重,这年头都想着自己怎么赚钱,谁还一直惦记别人在干什么,风头过去就没事了。往后见了周雷躲着走……哎,对了,”孙并州从手提包里抽出份文件递给她,“你英语怎么样?我指的是专业英语,你也知道咱们各行有各行的专业性,我这有份文件,你帮我译一下,有没有困难?” 赵念舟接过来看了看,表示困难不大。 孙并州又嘱咐:“最近公司和德国联系密切,过阵子还要和日本合作,你只要本事过硬,不愁没出路。” 赵念舟点头,孙并州这才放下心来,她见他交代完,便拿着文件大步出了办公室。 其实这差事本来是吴秘书的,一直也由她负责,可惜吴秘书人家请婚假了,公司里英语好的多,可是信得过的却少,因为必须又学过专业英语又对二厂流程熟悉的才做的了。 孙并州想来想去,也没几个人选,再加上他觉得赵念舟是他这条船上的,这么个好机会干嘛浪费给别人?他对赵念舟也了解几分,别人拿了好处不见得能记他的好,可是这姑娘刚到公司,水浅,拉拢拉拢中自己的用,这才会刚从李晋成那边得了任务,立马转手派给她了。 赵念舟自然也没让他失望,隔天就整理好给他送过来了,他当时还难以置信,吴秘书手算快的,那也要三个工作日。 他心里没底,让她回去再看看,保证没差错了再来,赵念舟只好拿回去,隔天又送了一趟。 文件交给李晋成的时候,他翻开看了两页,又看了看孙并州,笃定地问:“这不是吴秘书翻译的吧?” 孙并州的心立马悬起来,解释说:“吴秘书休假,这找了个新手,还是第一次做,要不让她再改改?” 李晋成没抬头,说:“没必要,挺好……哪个职员?以后人手不够就让他接手。” “是赵念舟。” 李晋成掀眼皮子瞧着孙并州,沉默半晌,又问:“陈斌还没回来?上次的事还没有落实,他如果回不来,你和汪经理恐怕这个月底要跟我去一趟香港。” 孙并州眉毛抖了抖,他这把老骨头了,可禁不起折腾。 ☆、第11章 敲开李晋成办公室门,他正在里面接待东津大那边来的教授,语气清晰客气,准确无误地落到她耳中:“……研究是为了产生新思想新知识,开发则是把这些新思想贯彻到实践中,您负责研究,我们负责开发,您的确考虑的比我们有高度,可我们主要是为了得到新工艺和新产品,您不给我们个交代,我们也没办法给投资商一个交代,咱们得相互体谅。” 赵念舟抱着文件站在一旁,下意识地去看坐在李晋成对面的教授。 教授点了点头,让随从把带来的文件给李晋成看,“咱们也不是短期合作,你也明白,工艺优化也不是一蹴而就这么简单,目前的确取得一定进展,可是这样一来,费用高,而且还没有进行多级测试,安全性不敢保证。” 李晋成看也没看,“这些东西,您应该拿给研究部,不该来找我。” 教授脸色难看几分,张了几下嘴才说出口:“研究小组资费短缺,公司负责人说李总您想撤资,我不得不找您谈谈。” 李晋成笑了:“齐教授,是这么回事,一期二期研究经费我们投进去到现在也没见成果,我们作为化工公司,首先考虑的是收益,其次再谈别的,我们得面向市场,拿不出产品不行,您如果纯粹是搞研究,不该与我们合作,研究院才更合适。” “咱们合作这么久,您有什么不信任的?这只是时间问题……” “我当然明白,如果我没诚意也不会同意见您,三期研究经费不是不能投给你们,只是有一点我希望教授您有数,我扮演的角色是化学工程师,您是地道地化学家,我的存在是为了把您的成果拿来并能够发展成为盈利的、商业规模化的东西,咱们互利互惠才能长久合作,不然我也为难。” 教授两手搓了几下,连连点头:“是是是,李总您说的句句在理,时间上我会再把握住,加紧一下。” 李晋成走过来,把教授扶起来,让他挪到茶几旁的沙发上坐下,抬头看到赵念舟傻站着,笑一笑说:“愣着做什么,赶紧给齐教授上茶,挑最好最新的。”眼睛扫了扫跟着齐教授来的研究生,又吩咐:“把刚才你带来的文件给王秘书,让她带他去研究部,找张科。” 赵念舟也算利索,三步并两步,领着年轻小伙子出了门。王秘书已经在外面准备好,见赵念舟出来便猜到里面要茶,赶紧递给了她。赵念舟把李晋成的话传递了一下,王秘书立马明白。 赵念舟端进来放到茶几上,李晋成亲自倒了杯两手呈给齐教授,齐教授见状愣了愣,赶紧站起来接下。 两人品了会子茶水,客套了几句,李晋成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从抽屉里掏出个金边地□□,递给齐教授:“这次还让您一把年纪亲自跑一趟,这是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齐教授退拒着不敢要,直说李总太客气,院里有指示,不能私下收钱。 李晋成说:“听张科说前几天二厂遇到点技术问题还是您亲自出马,不能害您白跑一趟,其实国内有人才,还是不能白白便宜了外国人,以后公司需要人才,还劳烦您多留意。” 第10节 齐教授哈哈一笑,说:“没问题没问题,这您尽管放心,以后厂子再有什么技术问题尽管叫上我。” 他又客气了客气才把□□接过去,刚收好,外面王秘书便带着年轻人回来,时间掐的一点不差。 李晋成表示方才话语多有得罪,也可实在被逼无奈,这边不打紧,那边就遭殃,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事,三言两语把对方哄住,立马达成口头协议,续约的事这边不急齐教授反倒先提,两人握手再约时间商定合同细节。 齐教授起身要走,李晋成便吩咐赵念舟去送。 回来时,李晋成手里正拿着齐教授方才递的资料在看,瞧见她回来,头也没抬:“走了?” “走了。” “你们汪经理人呢?” 赵念舟说:“汪经理出差还没回,”又把刚才一同带来的另一个项目的有关调查报告拿出来,“李总看看没问题签下字。” 李晋成喝了口茶:“急什么,总要我歇口气。” 他又呷了一口茶,品了半天,笑问:“这是上的今年最新最贵的茶?” 赵念舟摇头说王秘书沏的。 “真会糊弄人……不过齐老年纪大,牙口不好味觉不灵,上了也是浪费,就算味觉灵,茶好不好还不是这边说了算。” 赵念舟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多嘴问:“您办什么事都这么有把握?” “什么把握?” “齐教授万一没被吓唬住,也要硬碰硬呢?” “那就换我低声下气去求他。” 赵念舟笑了笑,抱紧怀里的资料。李晋成看她一眼,举了举手里的茶杯:“做生意得有赌徒心理。” 赵念舟半天没说话,她觉得李晋成这个人,真是少见。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赵念舟遇到汪行云,她正从外面回来,刚到公司,听说东津大齐教授来了,便把赵念舟叫过去了解情况:“跟那边合作是继续还是黄了?” 赵念舟回想了下李晋成前后的态度,说:“起初是不太乐观,不过最后有说有笑地,口头协议是成了。” 汪行云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一副早就猜到地表情:“李总也就是看着脸色敲打敲打他,真谈崩了咱们损失最大,哪是一点违约金能弥补的,公司这半年都得白忙活了。” 赵念舟点了点头,心想难怪李晋成事后塞钱给他,这还得拉着还得打着的可够费心的,也就他那种人办的出,想到这,忍不住愣了愣,他具体哪种人,也不好说啊。 汪行云见她愣怔,拍了拍桌子,说:“我让你去找李总签的文件签了吗?” 赵念舟一愣,如实说:“李总一上午都耗在齐教授这了,我之前打电话去问,他只让我送了投资款项那个,说这个具体的下午再说,我一并带过去他留下没签。” 汪行云收了笑,脸一沉,明显不满意她的办事效率,“赶紧过去催,明早就用呢,再拖就误事了,下次再遇到这情况他再忙也得让他签,他不签是他的责任,咱们完成不了是咱们的责任。” 赵念舟脸上有几分慌乱,回身便要去办,汪行云看她这模样笑了笑,拉住她问:“晚上有个应酬,能不能喝?” “多少叫能喝?” “那成了,跟着我去吧,是有求于咱们,不用太能喝。” 到了晚上,赵念舟沾了公司的光,和汪行云一道儿坐着公司的车去的,到了缤纷五洲,门口立着一位身材修长,相貌也很出众地男人,他身后站着两男一女,赵念舟不认识他,不过后面三个人倒是有一个面熟,应该都是公司的,他们看见汪行云下车,赶紧近前,汪行云先打招呼:“呦,陈经理来了,孙经理是不是也要来?” 陈斌笑了笑,“没办法,人家有面子,可再有面子一个总经理两个经理也够可以了。” “李总还没到?” “这就来。” 正说着李晋成的车到了门口,司机下车开门,李晋成穿了一身灰色西装,打了条藏青色底紫花纹的领带,头发依旧是板寸,不过打眼一看,只觉得很不一般,他从里面下来,身后只带了王秘书。 一行人往缤纷五洲电梯走,赵念舟与汪行云带的秘书跟在最后,秘书姓苏,叫苏青,两人共事了一个来月,还算熟悉。 赵念舟盯着李晋成多看了几眼,她便凑过来问:“是不是觉得咱们老板还挺耐看?身家背景也挺让人惦记的?” 赵念舟想了想,老实承认:“是,就算不这样光是这么多钱也让不少姑娘惦记。” 她捂着嘴笑了笑,没再说话,赵念舟觉得自己被取笑了,忍不住低头问她:“不是这样吗?” 苏青又笑了笑,细细琢磨了一下,才摇头叹息:“是倒是,不过惦记也是白惦记,再说,他都快四十岁了,要是我,我也不想往后再嫁一次啊。” 赵念舟半晌不知道怎么回,最后只说:“……你这样说,不太好吧。” ☆、第12章 这边来的人不少,那边也没含糊,听陈斌的意思,对方是有脸面的人,不过汪行云事后纠正说,什么有脸面,不过是沾父辈的光罢了。 见了人才知道,对方的老板特别年轻,也就三十岁上下,李晋成很给面子,站起来握手时喊“葛总”。 赵念舟在三厂时没参加过饭局,厂子里就算有领导来,那也是公司出面应酬,人家参观一圈走了,他们顶多是同事间约出去聚聚,放松一下,偶尔也有上司组织饭局的时候,不过都是自己人,图玩乐,很少在酒桌上谈工作,更不用说是动辄几千万的项目。 酒桌上会说的多说,不会说的说多错多,有些话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有讲究,说多了不行,说少了也不行。 李晋成给足了葛天亮面子,这里给面子也是有铺垫,没有三分利,无人愿起早。 李晋成其实顶看不上这种货色,这就像学校里学霸看不上学渣考试偷偷摸摸东瞟一眼西看一眼,职场上靠实力吃饭的看不上空降关系户一般,其中也不是没有点嫉妒的成分,李晋成是怎么成的家,虽说也是靠了父辈的一些人脉积蓄,可自从接手,一路过关斩将稳扎稳打,人都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他不吹嘘自己头脑过人机智非凡但是经商手腕却是有目共睹。而这位姓葛的,官二代也是富二代,话说钱权相依,钱随权行,有了权便有了钱,他从父辈承了衣钵,又有祖辈照着才走到这步。 葛天亮起初经营些珠宝店,后来房价水涨船高又涉足房地产,不过气运不行,别人都是赚的盆满钵满,他没多久就赔了钱,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他总结了一把,近两年又对中成药感兴趣,打了打算盘,来找李晋成谋商机。 李晋成心里瞧不起,不过二厂生产不单要看市场需求,还要跟着政府走向,他在官场上不是没人,可也没人会嫌弃自己耳目多,以后直接从省里套话总比地方打听准确,一番利害计较,这事也就促成了。 散场后,赵念舟没坐公司的车,自个打出租回来,喝了点酒,虽然不多,可再加上车上暖和,人便有些昏昏欲睡。 快到小区门口时,她让司机停车,想走一段路醒醒酒,刚下车手机响起,一时手忙脚乱,赵念舟把挎包换到另一边肩上,看也没看便接了。 那边先笑了笑:“小舟,听出来我是谁吗?” 赵念舟睡意顿时散个干净,沉默好一会儿才说:“田睿……你,你怎么有我电话的?” “巧了,我不仅有你电话,还有你家地址。” “谁告诉你的?” “有钱就能办事。” 赵念舟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两下,平静地问他:“你想干嘛?” “不干嘛啊,你是我女朋友,我就不能打电话了?” “我们分手了。” “我可还没同意。” “……” “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出来坐坐,你不出来也可以,我去你住的地方找你。” 赵念舟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又说:“你有空就现在吧?” “我没空。” 他有些急:“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有话当面说清楚,你之前说分手我还以为你又耍小孩子脾气,怎么说走就走了?小舟,你总得说清楚吧?你得给我个交代!” 赵念舟不想再多纠缠,狠心挂了电话。她还是满心愧疚的,他们俩的事,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没有顾忌到他,可是,事情既然到了这地步,再心软等于二次伤害。有时候该狠心的时候不狠心才最伤人。 这几天天气暗淡,气温多变,太阳时常躲在云彩里,一躲就是一天,偶尔还零星地落几滴雨。天气怪了,感冒地人自然而然多起来。 晚上在小区湖边的亭子里多坐了坐,吹了会儿凉风,当时觉得痛快,第二天直接体现到身上,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一直咳,遇到冷风怪味便停不下来了。 她最近思虑过重,一直担心田睿来找她,赵念舟觉得自己不笨,可是遇到有些事却很木讷,尤其是感情上,如果田睿来了,她肯定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应对的。不过她害怕了几天,人家那边也没任何动静。 这几天应酬连连,公司上下都攒着一股儿劲似的往前冲,李晋成原本要去香港出差,可惜德国项目迟迟未决,压着他不得不一拖再拖。 李晋成早几天就让人力资源部派个人顶吴秘书的职务,可惜一直没合适人选,再招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孙并州想了想,一拍脑瓜子,就向汪行云借人,让赵念舟顶几天,等吴秘书婚假回来再把她调回来,毕竟秘书也不是个多高级的职位,学几天就能上手。 孙经理与赵念舟进李晋成办公室时,他正开着窗抽烟,公司楼层高,开窗风大,孙并州自个瞧着都嫌冷。 赵念舟把带来的文件放到桌上,就听两个人说话。 “今晚的应酬推了不好,还是得去,孙经理你就别去了,连着三天了,有陈斌跟着就成。” “也成,我这两天瞧着,德国那边像是故意用肥肉吊着咱们,夜长梦多,拖拖拉拉的也不是那么回事,您还得拿稳抓紧。” 赵念舟看了看孙并州,他喊着她一道儿进来的,两人都没说让她出去,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站了一会儿李晋成手里的烟味便飘过来,赵念舟忍了忍,还是止不住,压着嗓子轻声咳了两声。 孙并州看了她一眼,头又扭回去。 “八成是这边代理方搞鬼,想从中多捞一点,我准备这几天腾空去德国一趟,直接接触一下,能避开中间人谈妥最好,谈不妥也让他们有点顾忌。”李晋成若有所思地道,边说边把烟掐了。 “二厂现在刚开始运营,走得开吗?” “我走了还是你盯着,盯紧点……”说到这停下,侧头看着赵念舟,问:“你是还有别的事?” 赵念舟摇摇头,有些羞赧,正要挪步出去,孙并州挥手拦住她,对李晋成说:“吴秘书休假,我专程向汪行云借的人,你先使两天,聘请的秘书不到位,怎么应付德国佬?” 李晋成面上不动声色,吩咐赵念舟先出去,等她关上门便责问:“你怎么办事的,这么多号员工找不出来个外语过硬的?要她来?她资历够吗?” 孙并州神色一僵,赶紧解释:“之前为了二厂启动,公司人手您说紧着我调配,招进来的几个被我用到区域销售这块了……论起来,这几个经验也不多,就是在公司比赵念舟多待了几个年头……” 李晋成笑说:“你塞人塞的显眼了点。” 孙并州惊恐,两手忍不住一并抖了抖。不过这次可真被冤枉着了。李晋成不等他说话便说:“你从前跟着我爸干,应该很了解他,他一向私下的事私下办,最讨厌别人私生活扯到公司来,我别的没什么,就这点最像他。” 孙并州听出点别扭来,前几天的事一联系,心里咯噔一下,尽管他这时候不该说话,仍是问:“李总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李晋成不答反问:“误会什么了?” 他被憋回来,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思虑半天才说:“不管是什么,您都误会了。” 李晋成沉着眼看他,不言不语。 孙并州赶紧撇清:“我私下和赵念舟也是公司上下属关系,至于调到李总跟前,也是人事部安排的。” 他说完盯着李晋成,也看不出来他是信了还是不信,不过孙并州知道李晋成不敢怎么着他,德国项目离不开他,就算离得开二厂也离不开,李晋成在公司用着顺手的人不少,不过像他这样资历深得不多,就算临时培养,没个三五年也不成,三五年之后他也不怕,他那时候已经在家晒着太阳含饴弄孙了。 按说他该得意逍遥,可是想起来李晋成把他私生活与赵念舟扯一块去就忍不住恼火,呸,真当老子像你们这群王八犊子,有钱了就不是东西,他年轻那会儿也不是没有,可那时都藏着掖着生怕兜出去丢人现眼,哪像现在这风气,就算到了现在这风气了,他都一把骨头,孙子该娶媳妇了,还有那劲儿祸害别人姑娘? 越想越愤懑地当头,如果不是他耐力好,有句话真想驳回去问一问他:既然公私分明,那你大舅子这事怎么解释? 从李晋成办公室出来,孙并州便听王秘书说周雷回来了,他起初没当回事,下午,许久不露面地周副经理也去了会议室,孙并州瞧见他心里堵的更难受,陈斌人活络,面上打哈哈的本事也是信手拈来:“呦,周副经理,许久不见许久不见,最近去哪快活了?” 周雷坏笑着说:“当然是能快活的地儿。” 陈斌不正经地说:“下次可别忘了叫上我。” 周雷点头,爽快地表示没问题。 第11节 随后李晋成进来,众人不再说笑,都回了各自的位置,孙并州与陈斌一派,坐在右边,与周雷正对,汪行云虽坐在左边,不过谁的人也不是。 这次临时会议,议的无外乎还是德国项目。这样僵持不下,李晋成耐心也用的差不多,免不了要把几个当事人一一拎出来训诫训诫。 陈斌转笔听了几句,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便悄声问孙并州:“周雷这半个多月去哪了?鬼影都瞅不见。” “度假去了。” 他忍不住感叹:“关系户的确不一般,心可真大,都这档口了,还度假。” “你当他愿意?估摸着还是小工厂的事,调到总公司天天缠磨,李总烦了,买了机票硬把人押上去了,不过大舅子也不是白当,玩一圈回来这事就作罢了。” 他感叹,“人家诸葛亮会借东风,他周雷会借枕边风。” …… 散了会,里面的人三三两两地出来,有的人嘻嘻哈哈神色如常,有的人灰头土脸满脸挫败,赵念舟低着头等了会儿,看人差不多出来便替王秘书进去收茶水。 到里面看见李晋成才知道还有几个人没走,她只好先从空位置开始收拾。 一位穿着白色西装,领带歪斜地男人挪到李晋成身边叫了两声“妹夫”,还没听见他说话就见李晋成眉头皱起来:“说几遍了,在公司别这么叫,没别的事我走了。” 那人抹了抹嘴,谄笑:“别别,不这么叫多生分,又没外人,”四处环顾了一下,指着赵念舟:“哎,说你呢,就你,等会收拾,没瞧见老板说话呢吗!”眼角扫见李晋成手里的杯子见底赶紧又吩咐赵念舟:“等会等会,出去端杯新的来,没水了。” 李晋成往她这边看了看,垂下眼喝一口茶,周雷又贴过来:“茶凉了吧,热的这就来。” 李晋成沉默片刻,说:“有事说事吧。” “没事啊。” “没事我走了。” “别,有事有事……” 赵念舟再次敲门进来,打断周雷的话,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往两人身上扫了扫,有眼色地绕过周雷放到李晋成桌前。 周雷盯着她半天,问李晋成:“挺眼生的,她谁啊?”李晋成没说话。他尴尬了一下,幸好脸皮厚,歪着头又问赵念舟:“你谁啊?” “您好,我是赵念舟,李总的临时秘书。” 周雷一听名字换了副脸色:“呵,巧了……”躬着的身子立马坐直,扯了扯西装下摆,问她:“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周雷,以前只听过没见过吧?” ☆、第13章 李晋成起身要走。 周雷也没拦着,等李晋成出了门,却拉着赵念舟一个劲儿地打量,赵念舟毕竟是姑娘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觉得好笑,沉默半天,问道:“小姐,咱俩没仇吧?” 赵念舟眉头皱了皱,赶紧摇头。 他说:“没仇你跟我较什么劲儿?” 赵念舟心里明白,咬着牙不说话。 他又说:“呦,装的挺无辜,我别的手段没有,就是……” 门突地打开,他的话被生生截断,王秘书一手握着门把,探着身子往里张望,看到周雷,声音软腻腻地向他问好,而后又看向赵念舟,叫道:“小舟,出来一下。” 周雷眉毛一挑,嚷嚷:“咋回事?没瞧见我有话要吩咐她,没眼力劲儿!” 王秘书赶紧赔笑:“不好意思啊周副经理,是李总叫的,我瞅着挺急的,去晚了咱这边不好交代啊,要不,等她回来您再接着说?” 她说完看了看赵念舟,示意她赶紧去,周雷一听是李晋成要人也不敢多加阻拦,咬牙切齿了一番,只好放人。 赵念舟三步并作两步,跟着王秘书出来,王秘书往里面看了看,见周雷没跟出来,便说:“李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这边我来收拾吧。” 赵念舟点了点头,不敢多留,转身上楼。 李晋成正通着电话,赵念舟敲门进来,他抬眼看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讲:“……这事不是交给你办了?嗯,那就不用问我了……还没有打探出什么消息?市政府那边盯仔细了,肯定要拿下的,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我不确定,但是在省里听到点风声……先这样,好,好,随时向我汇报。” 他挂了电话,拿起刚送进来的文件看,翻了两页,才又抬头看她,“有什么事?” “您刚才不是通知王秘书让我来办公室一趟?” “哦,”李晋成低下头继续看文件,“应该是传错话了,你去秘书那再问问。”随后拿起钢笔翻到最后签字。 赵念舟愣住。 过了半分钟,他再一次抬起头:“还有别的事?” 她抿着嘴摇了摇头,随即背过身,大步出去。 赵念舟出门遇见汪行云,递给她一沓资料让她去整理,回到部门几个女同事便商量着谁跑腿去楼下买咖啡,赵念舟任职以来大部分出劳力的都是她包揽,挨着她的女同事看见她从外面回来便习惯性要使唤,赵念舟现在是总办那边的临时秘书,不可同日而语,自然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她头也没抬神色自若地打开电脑查邮件,旁边站着另一个,平时处事比别人谨慎,一看这情况便拿着钱自己去了。 忙碌了几个月,德国那边终于落实,李晋成原本想去一趟,没成想这边还没腾出空,那边就松了口,他正好省了趟折腾。 下午,代理方便拎着德国方面负责人来交流细节,李晋成提前把陈斌叫到跟前,忍不住问:“不是明天上午吗?怎么临时又改了?你一直在那边接触,他们这么急,知道具体原因吗?” 陈斌说:“我打听了一下,之前犹豫不定,是因为德国那边是看好与咱们合作,可代理方收了不止咱们一家的红包,而且,人家塞的比咱们多,给的条件也更优厚。” “果然是代理方搞小动作……后来呢?” “德国那边查出这事来了,您也知道,德国人只看实力不讲情面,而且,那家也吞不下这块肥肉,左右还是咱们合适,他们拖了这么久,之所以着急,是怕夜长梦多,咱们要是反悔了,不就打水漂了?” 李晋成在这行业还没站稳脚跟,机械技术方面刚过了摸索阶段,如果比制药,在东津没谁,论起来化工,还真有几家劲敌,可是只在东津比,目光未免短浅,早有一天要像井底之蛙一样,只能看方寸之地。 这个项目无疑是块踏板,踩好了上一个台阶,踩不好自然摔的不轻,任何机遇都伴随着风险,没有一劳永逸地事。 李晋成上午刚开完会,下午就又要进来,他站在会议室门前,后面跟着研究部一干人,临进去又回头问王秘书:“孙并州怎么还不到?” “他刚才就说到市里了,这会子应该上来了。” “资料都准备齐了?” “李总放心,没问题。” “嗯。”李晋成满意地点头,正要推门进,孙并州从后面小跑进来,招手说:“李总,吴秘书堵在路上了,怕准时到不了。” “不是提前通知了?” “飞机晚点。” 有了上次地事,李晋成这次面上倒是没动气,面色沉静地点着孙并州说:“你现在办事真是越来越不利索,老的不行该退就退吧。” 孙并州脸再厚也碍不住当着这么多人数落,脸难看下来,不知道怎么说。 李晋成思索一番,把陈斌喊到跟前:“吴秘书跟你配合,她的工作你兼顾一下。” 孙并州犹豫了一下,提醒到:“吴秘书这段时间的工作都是赵念舟负责,资料采集整理也都由她和王秘书一同着手,不如让她来,她的水平您也见了不比吴秘书差。” 李晋成现在也没有好办法,眉头皱了一下便去看赵念舟。孙并州做事,让他心头已经有些不悦,可脸上仍带着笑,说:“这可不能拿来试,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最好别做”斟酌片刻,说:“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没吴秘书也没什么要紧,”他说完转过头便走,孙并州推了赵念舟一下,朝她使眼色。 赵念舟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来不及思索,张口叫住李晋成:“任何事百分百完成之前都没有十足把握,计划是不变的,变化是随机的,既然,既然是翻译文件那水平,也没什么难度,如果陈经理兼顾,不又多一分风险?” 李晋成推开半扇门,她一开口便停下动作,从半扇门里可以望见会议室一角。 赵念舟觉得有戏,思索几秒,又说:“吴秘书的资料是我准备的,我进去了,讲的好了大家都省力,讲不好了陈经理帮衬也不迟。” 李晋成偏头转了转肩膀,带着几分嘲弄,说:“虽然我想说很欣赏你这种初出茅庐不畏风险的蛮劲儿,不过丑话说前头,成了好处你得,不成责任你担。” 李晋成推门进去,后面站着地人也都打起精神,一个接一个地往里走。 赵念舟往里张望,猜着人不少,心里有些发虚,忙低声问孙并州:“里面多少人?” 他云淡风轻地说:“没多少,况且老外都长一个模样。” 孙并州又推了她一把“出了事你怎么能担得起?进去了有机会就表现,没机会就低头做事,总不能怪到一个哑巴身上。”,赵念舟会意,硬着头皮进去。 这才知道,这次会议是临时决定,不是中规中矩地开会。 其实她有话没讲明白,她还想说自己本来就是救场的,救得了给她记功,救不了也不能把罪过推给她,不过,这话她不敢说,本来李晋成就不想让她进,这话若是说出来,她想进去,那是门也没有了。 她本来不是爱出风头的人,更不想做那露头青,主要还是被逼无奈,现在她替补吴秘书工作,同事明面上对她亲切不少,私下里她管不着,嘴长在别人身上,只要不守着她说三道四。 上次请客不成,这事她还记着。人没钱不成,可是有时候,有钱能花出去才是本事。 有几个德国人过来了解细节,赵念舟开始因为紧张有些接不上,不过底子不差,即使有些生疏,但也不至于应付不过来,后来心跳平缓,越发游刃有余。 赵念舟也不傻,没有一味班门弄斧,德国来的人不光是技术部门专业人员,总要带几个顾问代理之类的外围人员,她专挑这些人下手,反正他们也就跟风凑热闹,只要问题刁钻,确定自个不懂对方也不懂的,便滔滔不绝打擦边球,等对方懵了问题便迎刃而解,一来二去也打发了几茬。 不过注定不会一帆风顺,她被一个说汉语地难住了,到最后已经是黔驴技穷,陈斌正拿着模型边说边比划,无暇顾及她,她三言两语把人哄走便不敢一个人待了,去找孙并州寻庇护。刚才被打发走的那位竟然跟过来,揪着环保问题又是一番狂轰乱炸,她猜想这位找茬挑不是的可能是德国派过来的环保顾问,不过是个德籍华人,对方有些不耐,她也有些急眼,对方继续深究方才的问题,见她答不上来,又说起今后合作面临的环境污染隐患,不过一提这个算是涉足到她的专业领域,她灵光一闪,立马针对这个问题滔滔不绝:“您提的当然需要改进,可不能因为只考虑环保造成经济停滞,其实现在很多人只一味提倡环保环保,根本没有彻底了解一些工艺的重要性,比如对二甲苯,为什么十几二十年前国民再反对政府仍然颁布扶持政策鼓励企业引进技术独立生产?是因为在此之前全世界对对二甲苯的需求中国排第一,而我们没技术生产只能全靠进口。德国为什么撑得住二次世界大战?工业助力有很大部分原因……哦,这个当然是客观分析,没有任何政治色彩。如果按照您的想法,不环保的不引进,往小了说,那衣食住行便是首要问题,我们身上所有的色彩都是合成染料,衣料的百分之六十以上是聚酯纤维,要是不生产,德国那边我不清楚但是就中国的人口,今天我们站在这,首先会赤身裸,体……” 她起初还说英语,后来觉得两个人都会汉语未免画蛇添足,而且有些东西汉语表达更贴切。人有时嘴巴说溜了行动便会先于大脑,赵念舟说道“裸”字的时候顿了一下,“体”这个字便只剩下尾音。 德籍华人已经瞠目结舌,估计是没见过说话这么放的开的员工,赵念舟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拢了几下头发,正要给对方道歉,后面就有人用英语赞了一句:“虽然不太懂,不过这位女士很有气势。” 赵念舟回头,就看见后面一帮子人。 有公司研究部的,德国那边几位研究人员以及李晋成。李晋成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赵念舟又一本正经地对德国人说:“您要是能听懂,会觉得更有气势,当然如果较真儿也有可能气人。” 德国人回头问翻译说的什么,李晋成却领着人回座位:“您刚才从填料到成品都捋了一遍,我们这边在技术上还有些疑问,咱们坐下细说……” 吴秘书在会议室外等了将近三个小时,李晋成与德国代表出来时,她面色仓皇,赶紧避让到一边,大有负荆请罪之意,可惜老板忙着没空理。 李晋成径直往外走,一干人跟在李晋成后面,把客户送到公司外面上车离去才回来。 吴秘书自然要在总办挨训,孙并州去的不是时候,撤身子正要退出来又被李晋成喊进去。 “吴秘书,你出去。”李晋成吩咐完又看向孙并州,盯着他半天,不说话。 孙并州等吴秘书出去便把门关严,主动说:“吴秘书飞机晚点是我疏忽,幸好没酿成大祸,人事部那边按您的吩咐招了新人上来,往后肯定不会再出这事。” 李晋成却特意说:“孙经理你以后少操点心,我也不是不许下属提个把人上来,你中意了我也许了,表现的好了我也不偏袒打压,不过公司规矩在,你也要顾忌,要是都这样谁还会苦哈哈地埋头工作……晚上庆功宴,让赵念舟一块去。” ☆、第14章 下午五点,赵念舟进办公室送茶,把明天的行程汇报了一下,又问:“刚才陈经理来,说庆功宴六点半开始,您是一块去还是迟一点到。” 李晋成没搭这茬,递过来一份资料给她看:“这个是你翻译的吧?” 赵念舟扫了两眼,感到奇怪,问:“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吴秘书学文,翻译的东西惯用修辞,没这么简单明了,她还喜欢用长句,不习惯短句,我提醒过几次,没怎么有用。” 赵念舟一个劲儿点头,这意思是,她俩文风不同。 李晋成问:“你呢?” “我工科。” 第12节 他笑了笑,说:“看出来了,做事风格也像,”赵念舟觉得这应该是夸赞,一时有些雀跃,听他又说:“过几天我要去香港,原本打算带吴秘书,你要是没意见,替她去吧。” 赵念舟不敢置信,这当然是没意见,可又不明白,吴秘书既然来了,那她这临时的是不是可以退了?难不成还真糊里糊涂成秘书了? 李晋成问:“有疑问?” 赵念舟老实说:“我替吴秘书去,那……我感觉还是原先岗位适合我,我听说公司最近在拓展日本市场,而且我学的就是这个,其实我起初也是打算做化工销售,只不过后来面试了几家公司,一直无果,不过我还没死心……” “你日语怎么样?” “也还可以。” “哦……你不知道守着老板怎么样说话?孙并州私下里没指点过你?过来,我教教你。”他示意赵念舟坐下,赵念舟往前走了几步,没敢坐,她还没摸清楚,李晋成这是不是要发火。 李晋成看着她说:“你不应该质疑我的安排,只要在公司有件事你得记住,我是老板,你是下属,很多情况你只要说是就可以,等我征求你意见的时候才可以说行或者不行。” 赵念舟抿嘴,她差点给忘了,老虎表现的再随和那也是只老虎,你不能因为它吃了一次素,就以为它永远吃素了,等他说完迟疑了一下才说:“李总说的是。” 李晋成点了点头,又鼓励说:“你挺有主张,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既然你准备好了,那就等机遇吧。” 赵念舟回过神来,赶紧点头。 李晋成已经站起来,向外边走边说:“时间差不多了,你有车吗?没有跟我一块去。” 赵念舟自然是没车。坐上车她才发现,李晋成开车稳,变档换速的动作上也是不急不躁,应该会开车有些年数了,不过从在公司上班开始接触他,都没见他怎么开车。 缤纷五洲距离公司不远,赵念舟稍微一个长愣神就到了。 她刚才一直发呆,意识到车停了时还没彻底明了,想也没想就推门下来了,走了两步见李晋成还没跟过来,又后知后觉止住步子等他。 李晋成这才从车上下来,缓步往她这边走,赵念舟远远就瞧着他手里拿着的米分红包有些眼熟,往肩上摸了摸,实在是尴尬的不行。 李晋成倒是波澜不惊,一言不发地把车钥匙给门口的侍应生,侍应生接过钥匙去停车,他又戏谑地递给她:“包。” 正在这个当口,恰好从里面出来一群人,男男女女一身酒气,脚步也有些晃荡,赵念舟怕被撞到,往一边躲了躲,这群人三三两两搀扶着上了几辆车,车子奢华高贵,不是一般地价钱,而后像离弦的箭,绝尘而去,她收回目光往前走,才瞧见李晋成往人群消失的地方看,脸色有些阴沉。 赵念舟试探着叫他:“李总?” 李晋成没事人一样,转过脸便换了副模样,说:“走吧。” 到地时人还没有来齐,他俩不早不晚。众人见李晋成露面,赶紧端着酒杯簇拥过来。 周雷瞧见赵念舟,心里堵的慌,火气几个明灭,跃跃欲试。他这边还没迈开步子,李晋成竟然过来,往他身边一坐,周雷立马喜笑颜开地和他讲话。 李晋成端起酒,晃了两下,没往嘴里送,沉吟好半天才说:“嫂子最近忙什么?” “一个娘们有什么忙的,刚做完月子,整天想出门,咱妈管着不敢让她折腾,又有孩子在后面攀着,出不去。” “是得养好身子……小芸和嫂子有段时间没见了吧?” 周雷想了想日子,附和道:“也就上次一起吃饭碰了碰面……怎么地?要不,改天去我那,反正咱妈让我接过来了,咱妈那手艺,绝了……” 李晋成手里地酒一饮而尽,沉声说:“再看看,我这几天挺忙,抽不出空。” 周雷欲多说几句,几个服务员鱼贯而入,端着菜盘子开始上菜,生生打断他的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不再拘谨,逐渐随意。 赵念舟因为在会议室一番话一时成为焦点,她做事小心谨慎,越这样越不太心安,毕竟是庆功宴几个老总坐着压阵,哪里轮到她一个小员工抢风头邀功,其实她也就是半斤酒的量,过了半斤脑子就不好使,怕在酒桌上喝多失分寸,又怕来人敬酒她表现不谦逊别人当她拿乔,一番忖度,每逢别人敬酒她便把酒盅添的满满当当一手托底一手执杯,起来的时候又故意晃荡一下把酒洒去少半下以免喝多。 周雷喝了二两酒,故意装出醉态,拿着赵念舟下午的话头说事:“说起裸这个字儿,我就忍不住想卖弄卖弄,”笑着拉住赵念舟地手腕话语轻浮,“说起运动不能不提一□□操,体操体操,你知道体操可是音译的古希腊语,我考你一下,你知不知道它真正意思是什么?” 赵念舟低眉顺目站起来时试探着抽胳膊,他手上力气不小,觉出她的意图更加握紧,她胸口噗通直跳,怕被别人看出来端倪,也没敢再挣扎,笑了一下才说:“周副经理真会难为人,我顶多也就会三两句英语,勉强能上台面,至于希腊语还真是不行,还得周副经理指点。” 周雷看她一副既惊恐又克制的模样,更加想欺负欺负,端起酒杯说:“你把这个干了,干了我就指点指点。” 赵念舟看了一眼杯子,这杯子是用来喝水的,盛酒量是酒杯三倍,她喝这一杯相当于三杯白酒,而这一口闷下去又急又猛最容易醉人。 众人在近旁起哄,李晋成往这看了一眼,饶有兴趣地盯着赵念舟,等她反应。 孙并州看不过去,如果是应酬客户提这要求为了顾全大局硬着头皮喝了还说的过去,可自家庆功宴,这行为未免轻浮放荡,他端着酒过来,搂着周雷的膀子说:“周副经理你这样就太不怜香惜玉了,连我老孙头都看不过去,这事我可不能答应,怎么着人家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一会儿喝多了怎么见人?不如我替她喝了,也好让人家记我老头个好。” 周副经理推说:“孙经理这话我不爱听了,我什么时候不怜香惜玉了?我这不是正与她商量,”回过头继续问赵念舟,“小舟啊,你看我在这站了半天,酒都帮你端起来了,你是卖我个面子喝了这杯酒还是让你们孙经理代喝?” 赵念舟看了看孙并州,他放下手里端着的酒杯,脸色一沉转瞬又没事人一样笑容满面。这杯酒说到这已经是不能不喝,不喝不识抬举,她眨了眨眼,趁着弯腰去端酒手腕顺势从周雷手里抽回来,酒端起来对周雷温婉一笑:“周副经理亲自端的酒,我不能喝也得喝,您说多少就多少。”说罢一饮而尽,面上没表现出来心口已经是一阵火烧火燎,她放下周雷的杯子又去端孙并州那杯,继续说:“我再不能喝也不能厚此薄彼,这杯也得干。”她勉强忍住喉头一阵热气上涌,强咽下去。仰着头透过杯子去观察二人神色,孙并州与周雷只笑不语 众人拍手叫好。 周雷夸赵念舟好酒量,又戏谑一笑,点着头说:“咱们刚才说到哪?哦,说体操,体操一开始是裸,体的意思,后来渐渐成了运动项目地名儿,你说巧不巧,这‘裸’总和‘操’挨着边,真是大有玄机,小舟,你说是不是?” 赵念舟眉头皱了皱瞬间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李晋成从赵念舟那收回视线,放下手机,端着酒晃了晃,云淡风轻地说:“看看,老周出去一趟果然没白跑,回来后说话做事都不一样了,往后没事就多去走走……公司每年都组织旅游,前几天汪经理还征求我意见,往年都是公司说去哪去哪,今年大家有没有特别想去的?” 这话一出口,大家立马来了精神,有的说每年都在国内看山看水,爬山太累不爬山就没什么看头不如去国外看看,又有人说国外的月亮就比国内的圆?你这是崇洋媚外!众说纷纭各抒己见一时便把赵念舟这茬忘到九霄云外。 赵念舟松了口气,摸着座位缓缓坐下,孙并州瞧出她有几分醉态便拍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抚。没大会儿她便坐不住了,拿着包去洗手间,幸好刚才一直往肚里灌水,不然就这喝法非得吐出血才算完。她洗了把脸,扶着台子打量自己,吐的过猛,眼里还有血丝,神色迷离两颊晕红,多了几分可怜娇弱,她眼眶湿了湿,往脸上使劲扑米分,待看起来正常时又觉得这样血色全无更难看,只好洗了重新补妆。 在卫生间磨蹭良久才从里面出来,走了没多远,瞧见前面身形高大地影子一闪,细看是李晋成,侧着身隐在暗处。 声音不高不低地传过来:“……不心疼,看上了就买,不是刚装修了?审美疲劳?呵,那随便……花钱就花钱吧,能花钱就能赚钱……我?我在加班,嗯,很忙,别一直打电话。” 赵念舟听了个开头已经猜出几分,正要往回走,李晋成就挂了电话从里面出来,她躲闪不及,被他瞧见。 他把手机放到西装口袋,问赵念舟:“怎么出来了?” “里面太闷,出来透透气。” 李晋成低着头打量她,见她喝酒喝的脖子有些泛红,耳后点点红斑,不细看瞧不大出,没有之前白皙耐看,不过添了点妩媚,勉强补拙。 李晋成刚要再说电话又响,赵念舟距离近听到里面似有人哭闹,他往一旁走皱眉听了一阵压低声音说:“怎么了宝贝儿?在听,谁欺负你?挨打?打哪了……好,那也不能生气就走,好好好,我去接你……”李晋成收了电话便往回走,脚步有些急促,走到包厢门口,没推门进去,而是转身径直下楼。 赵念舟在外头转悠了一会儿,进去时李晋成还没回来,后来到饭局尾声,周雷身旁的座位也是空的,从始至终没见他的影子。 场子要散不散,赵念舟起身要走,服务员进来添酒,俩人皆没留神,撞在一处,酒瓶落在地毯上,地毯够厚,缓冲作用好,倒是没碎,可是瓶口开着,酒水溅的到处都是,赵念舟上衣裙子皆不能幸免。 周雷离得不远,可算逮着机会,立马拍桌子吵嚷:“怎么回事?不长眼啊,过来,给爷擦了!”服务员神色慌张,哆哆嗦嗦地躬身去擦,却被周雷伸手挡住了,“你起开,”指了指赵念舟,继续说“你来,你撞的人,你来擦!” 一干人都看过来,赵念舟脸色瞬时泛白,苍白过后又面红耳赤。孙并州清了清嗓子,低下头继续拨弄手机。 周雷翘着二郎腿,边递餐巾纸边说:“哎呀,可惜了我这身衣服,只让你擦擦算便宜你。” 赵念舟想什么事不能咬咬牙挺过去,孙并州说的是,丢个人就能过去的事就不算事,今天要是不擦,他不会善罢甘休,一咬牙接过纸巾便弯腰去擦,周雷一笑,躲过她的手,把二郎腿放下,她只能跟着半蹲,头发都扫了地。 周围寂静极了,如果仍旧是乱糟糟闹哄哄一片,她不声不响地低头擦了倒还没这么尴尬,现在倒好,不能说万众瞩目,人人都睁着两眼齐刷刷看着。 到最后,周雷抬起腿看了看,玩笑道:“呦,瞧这小手,怪不得摸起来柔弱无骨,擦得我这都淡定不起来了,要不这边也擦擦?” 赵念舟眼眶一红,眼泪便要忍不住,她也没准备忍,再怎么说也都是一个公司,间接上下属关系,周雷今天这么为难欺负一个无名小卒,大家是有目共睹,她落几滴眼泪虽然不能挽回颜面却搏回几分同情,看热闹归看热闹,人后谁是谁非众人心知肚明。 汪行云看不过去,把赵念舟拉起来低声说:“周副经理,这里里外外都是公司的人,小姑娘面皮薄,要是想不开,真闹大了,传出去对大家都不好……”知道周雷胆小怕事,故意吓了吓,面上看出他似有松动,赶紧对边上人摆手,扬声说:“小刘,赶紧把周副经理扶回去醒醒酒。” 赵念舟神色恍然,这一天变故太多,她一时消化不来。 汪行云扶着赵念舟上车,吩咐司机先送赵念舟,赵念舟心里感激,道了谢又报地址。 驾驶副驾两个有说有笑有问有答,反观后座的赵念舟与汪行云则有些冷场,赵念舟沉默了片刻,正准备没话找话,汪行云却先开口:“周副经理一直都没正行,几杯下肚就没上没下,你别往心里去。” 赵念舟顿了一下违心说:“没事,想来公司刚谈成大项目周副经理开心,喝大了。” 汪行云眉毛一挑,抬头打量她,笑说:“你倒是识趣,方才喝的不少,没事吧?” “还行,不碍事。” “回家泡点茶,喝一壶。” 赵念舟赶忙点头,又客套了一番。回到住处,赵民还没回,她呆坐片刻,回想了白天的事,有时候人还真不能翘尾巴,什么事都是低调了好,不然啊,上一秒还得意,下一秒说不定就被一盆冷水浇灭,只浇灭不拿盆子砸你一下还算客气。 侮辱人的事她见得多了,可真临到自个身上,还真是,真是难受呐。 …… 李晋成从挂了电话便往家里赶,到了家,只有周芸一个人在楼上睡觉,李晋成上楼进李晓那屋看了看,还没回来,又到主卧,见周芸没事人一样躺着忍不住发火:“你还能睡得着?” 周芸翻了个身,她心没那么大,睡也是装睡,他不问原由地大呼小叫,她心里自然也攒着火:“你冲着我发什么脾气,你怎么不问问为了什么?” 李晋成粗鲁地解了领带,一把摔到床上,沉声说:“我问什么?她长这么大没人舍得碰一根手指头,晚上被你一巴掌抽走了,你打电话的时候,怎么没说?” “她不是喜欢告状?我以为她说了。” 李晋成背过身,冷静了片刻,突然回身贴近周芸,把她困在两臂之间,厉声说:“你瞧,你就是这么只想着自个,你就使劲上纲上线跟她一般见识,你非要我在你们之前选一个,你知道我会选谁!” 周芸眼眶通红,一把推开他,起身下床,被子亦被甩到地毯上,她平视李晋成,大声问:“你不用说了,我一早就知道,在这住着的人,除了李晓你有几个是真心对待的?你嘴里是顺着我,可实际上你走心了吗?顺不顺着我,还不得看你心情?你自以为一碗水端平了,其实是把别人当傻子呢!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李晋成眉头一皱,一手掐住她的肩膀问:“你说什么?” “说你不是东西!” 他松开手,冷笑:“行,你有理你有理,你可老实点,别让我查出什么来,今天不是去见你嫂子了?有没有代我问好?” 周芸听出古怪,不禁问道:“查我什么?” 李晋成收了笑,“你说呢?没有不透风的墙。” 说完便去衣帽间换衣服,留周芸一个人胡思乱想。李晋成脱了西装,换了一件随性的,出门前对她说:“你继续睡,这家往后是你一个人的。” “你去干嘛!” 李晋成脚步停也没停,往楼下走,周芸拉住他,冷声说:“给你说个事,”李晋成回头看她,她慢悠悠地,“我怀孕了。” 李晋成顿住脚步,问:“你说什么?” 周芸摸了摸肚子,笑着问:“惊喜吧?” 他掩去脸上的惊讶,视线在她肚子上扫了两圈,仍旧没有平复下心情。 “昨天就知道了,还没跟你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不过,我这两天一直情绪不好,听说孕妇都这样,结果一激动把李晓给打了……我也知道你肯定高兴不起来,要不,明天你领着我去医院打了?” 李晋成沉默良久,拉着她坐到床上,换了副脸色,说:“明天我带你去趟医院……好好做个检查。” “你不去接李晓了?” “你希望我去吗?” 周芸摸着肚子,笑了。 李晋成又说:“上次你打人的时候我怎么说的?我说是最后一次,你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了,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这反应是不是大了点?” 周芸躺下顿了会儿提议:“都是我不好,医生也说前三个月孕妇敏感胎也不稳,我是没所谓啊,顶多以后尽量克制自己,李晓呢?你不得照顾她的情绪?要不,让李晓在她妈那住个小半年吧。” “住个小半年?” “对啊,半年一晃就过去,你想她就过去看看,也不碍事。” 李晋成觉得好笑,褪了外套挂在衣架上,走到床头认真地看着周芸皮笑肉不笑:“这意思是她碍着你的事了?那要不要我也出去住个小半年?” 第13节 ☆、第15章 赵念舟第二天照常上班,孙并州来了一趟,说昨儿散场时没帮她也是力所不能及,他跟周雷一向死磕,他不说话还好一旦说话了那事情就没这么好了结,赵念舟不明白他这一番话的用意,本来她一个下属,别人为难她,上司帮腔了那是看得起你给个面子,不帮腔你一个小职员也没资格怨天尤人。 她想孙并州可能是真的器重她才来安抚,毕竟在公司她是孙并州一手提拔,只能仰仗他。 赵念舟这几天风头正盛,那天当着李晋成差不多连走四杯酒,在公司秘书中也是没谁了,是以这几天一直跟着李晋成应酬,应酬这行当,很是费心费力,头一天喝酒喝的胃不舒服,第二天宿醉又容易头痛,没几天的功夫,她就已经筋疲力尽,脸色憔悴。 这天恰好她轮休,中午去李晋成办公室送完资料下午就没她事了,提着包要走时,李晋成找她。 赵念舟进门,他头也没抬,继续忙自己的,她一声不吭,反正下午没事,有的是时间等。约摸着过了一刻钟,李晋成才说:“走吧。” 赵念舟摸不着头脑,问:“去哪?” 他慢条斯理地穿上外套,瞧向她:“我知道你下午没事,跟着我出去一趟,挑样东西。” 赵念舟心凉了一半,自然是不情愿的,她功底不深,这份不情愿立马体现在脸上。 他问:“你有意见吗?” 赵念舟低下头,还记恨着那天的“教诲”,故意问了一句:“您是征求意见吗?” “不是。” 赵念舟瞪了他一眼,迅速收回视线,忍不住说:“我以为下午是私人时间。” 李晋成回头看她,:“往后你就会明白,秘书没有私人时间,临时秘书也一样。” 赵念舟住嘴,跟着他上了车,车子出了地下车库,迅速上了道,这会儿不是早晚高峰,车流量少,除了几个红绿灯稍微停了停,基本畅通无阻。 赵念舟上车时便选在后面,除非特别熟的人,她一般不坐别人的副驾驶座,醉酒那晚是例外,迫不得已。 李晋成半道儿说:“你挑件礼物,适合十五六岁的姑娘,最好是礼物送出去人立马消气那种。” 赵念舟没意料到是这种事,一下子便往歪了想,李晋成抬头看了她一眼,解释说:“我女儿。” 赵念舟微赧,想,我刚才反应有那么显眼?又想,三十好几,有家有室,只要没病的,有孩子也不稀罕。 …… 周芸早就打定这局会赌赢,虎毒不食子,李晋成只要还有点人性就不会拉着她去打胎,怎么说她也是明媒正娶,当初几十辆车抬来的。 李晋成那天带她检查,医生说一切正常,让过段时日再来,她还没开口,李晋成这天上午又推了会议领着她去医院查了查,她回来后没事就去了趟婆婆家。如果是以前,除非电话打来明着说去吃饭,她是能不去就不去的,可是这次不一般,毕竟肚子里揣着个宝,李父李母心里再替李晓担着忧,面上都是止不住欣喜一番的。 李家做了一桌子菜,全是补这补那的,周芸吃的很是舒坦,她终于也熬到了这一天,一家子围着她团团转的一天,要是李晓在场,她会更满意。 饭后,李母说往后添了孙子家里更热闹,就等那一天了,你爸年龄大,出门我不放心,在家又太冷清,一这样脾气也跟着不好,前些天因为小事骂了晋成一顿,他也顶多骂一骂,我们家教育孩子那是从来不动手,向来都是商量着来。你爸人老了心软经不住事,回头跟我说孩子能有什么错?就算有错,咱们是大人,那也不能计较,小芸啊,你说爸爸说的是不是? 周芸笑说,爸爸就是脾气太好,子不教父之过,该管教的时候不能手软,不然反而害了孩子,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娇儿无孝子,棍打出孝郎。 李母放在腿上的手握了握,脸上的笑开始挂不住。 下午,李父亲自安排了司机送她,周芸车坐到一半,又不想回家了,反正司机可着自己使唤,于是便把几个平时凑一块搓麻将的太太挨个打电话叫出来,大伙儿商量了半天,敲定趁着天好,出去逛一逛。 周芸嫁给李晋成之后才认识的这些人,都是阔绰人家的太太,闲来没事聊聊衣服鞋子包撮个麻将打打牌,经常相互攀比,各自之间也并没有多深的情意。 她们也没跑太远,就在平常爱去的地方兜了一圈,看看有没有新款上架,司机提了大包小包,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周芸看来看去才瞧上一对耳钉,让服务员包好付款时竟然出了问题。 试了几个卡都刷不出钱,周芸火气上涌,立马给李晋成电话,那边通了没接,她只好又打给郑特助。郑特助解释说是李总的意思。 周芸气结,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斥道:“他还说什么?” “李总吩咐说,您喜欢什么还是买,再贵也不委屈了您。您等片刻,我这就过去,往后夫人外出劳烦知会一声,我好前去付账,不耽误您的功夫。” 周芸觉得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地凉透,幸好理智还在,试探着问他:“你们老板什么时候说的这话?什么表情什么态度?” 郑特助也不傻,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子丑寅卯,周芸没了耐心,骂他:“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个秘书在我这趾高气扬!” 那边赶紧不软不硬地道歉,拿李晋成堵她的嘴:“您这不是为难我?老板的事我哪能事无巨细,李总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夫人要是生气我这边解释不清楚,要不要我请示李总,让他给您个解释?” 周芸想在人前挽回颜面,奈何各位太太嘴上不说,眼里却忍不住轻视。她一肚子气正没处发泄,刚好瞅见周雷有说有笑地和几个人从楼上下来,看见周芸也有些意外。 周雷对朋友说声抱歉,便过来打招呼,周芸眼眶一红,掉了两滴泪,扯着周雷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说完,低声抱怨:“你整天都忙些什么?你要是真有本事,我至于在他们家受气?等哪天你爬到李晋成头上,他还不得反过来仰仗你的鼻息?” 周雷回头往旁边看了看,低声下气地哄她:“好妹妹好妹妹,知道你受气,可你这火也不能对着哥哥乱撒啊……你看,你是不是哪惹着妹夫了,他才来这一手,你先别急,哥先把钱给你付了……” “付什么付!你是不是我哥,都这会儿了还向着他?” 周雷无奈叹气,心想,傻了吧,不向着怎么着,不向着哪来的钱?你想拔了这颗摇钱树也得先找着下家。 周雷这帮子朋友做生意不做生意,有背景没背景,真是牛鬼蛇神干什么的都有,里面有位姓葛的,叫葛天亮,颇有些能耐,周雷三番五次地讨好,今天人家才给了面子,没想到在人家地盘上又遇到自家妹妹哭哭啼啼,周雷就算再疼妹子,也不能这时候耽误功夫。 葛天亮先一步叫来经理了解了情况,又见周芸急的面红耳赤,一时觉得有趣,低头吩咐了几句,经理便领着服务员打包了东西亲自送到周芸手上,周芸还没搞清楚,葛天亮便笑说:“当是见面礼了,下次有空再来直接找经理,价钱什么的,有就给没有就欠着。” 周雷客套了几句,赶紧给周芸介绍:“这位是葛总。” “葛总好。” 葛天亮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这事了了,周雷看表,请葛天亮上车,葛天亮出了门才问周雷:“刚才那位是?” 周雷说:“我妹。” “亲妹?” “亲的。” “漂亮。” 周雷愣怔了一下,附和着笑了笑,心里惴惴,又惊又喜。 …… “她打电话找你了?我知道了……匿名账户的事先搁一搁,不查了……郑特助,你还是继续负责就成,嗯,就这样。” 李晋成挂了电话,赵念舟还趴在柜台上一件一件地摆弄,他走过去,一手支着身子,躬腰说:“差不多就行了,挑了一下午了,你不累我还累,随便摸一件吧。” 赵念舟抬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询问服务员。 半天,拿到李晋成眼前,问:“怎么样?” 李晋成扫了一眼,点头说成。赵念舟知道他这是不耐烦了,索性也不挑了,心想成就成吧,给自个闺女买东西,当爹的都无所谓她就更无所谓了。 李晋成到了前妻家里,正赶上一家子吃晚饭,围着张桌子,有说有笑,看到李晋成来都有些意外,家里男人是个老实人,客客气气地请李晋成里头坐,李晋成往里面瞧了瞧,地方又窄又小,估摸着他进去了也没地儿坐,他到客厅站了会儿,瞧见摇篮椅里躺着个白胖地小子,吮着手指瞪着大眼睛看他。李晋成弯腰,伸出两指逗了逗,那孩子一撇嘴,哇哇大哭,露出上下四颗齐整地奶牙来,还别说,一哭更像李晓小时候的模样。 钟锦从厨房出来,端着汤盆,愣了一下赶紧把东西放到饭桌过来抱孩子。 李晋成先看到的就是钟锦那双粗糙地手,时间是把杀猪刀这话,在她这尤为贴切,不过她越是落魄,李晋成心里头就越有些得意。 最后也没把李晓接回来,李晓不开门,见也不见,隔着门哭着指责他说话不算话,说立马来接结果现在才来,他等了半天也无果,钟锦劝他先回去,缓两天再来。 李晋成从钱包里抽出一叠红票子,递给男人:“还要多麻烦你照顾几天,等她气性小了我再来,这些钱拿着。” 男人伸手去接,钟锦一巴掌拍过去拦住他,把孩子递给男人,让他先回屋吃饭,沉默片刻才说:“晓晓是我女儿,照顾是应该的,钱你自己收好,少拿这羞辱别人。” 李晋成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你这么敏感干嘛,她从小大手大脚惯了,我不是怕你委屈她,是觉得你们家还有个小的,开支也多。” 钟锦说:“说的再好听也没意思,你这人就会虚与委蛇,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我早看透了。” 李晋成哈哈一笑,点点头把钱收起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屑,取笑她:“那还不是跟你客气客气,既然不想听,我还懒得说。都说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这十来年也没光长岁数,不过你这脾气怎么变得不大好相处?也得亏又找了个老实的,你怎么样他都能忍。” 钟锦听了眼眶一红,沉着脸把他关在门外。 若不是李晓,他是见也不想见钟锦的,谁知来了又吃闭门羹,李晋成想,这他妈一个个都要上天了。 李晋成心口攒着火气,一口气从九楼下来,赵念舟还在车里等着,看到他一个人沉着脸下来,便知道在上面碰壁了。 “会开车吗?” 赵念舟点头,李晋成又说:“前面来。” 他挪到副驾驶坐,阖着眼假寐。车子稳稳上了道儿,她手生,技术又不行,只好把精力全放上头。 无意识地扭头看他,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个,被她发现,也没移开视线。 ☆、第16章 赵念舟一紧张差点撞护栏,赶忙打了个弯,车子这才稳当,李晋成摸着下巴笑:“紧张什么?” 她犹豫着问:“是有什么不妥吗?” “什么不妥?” “我平时没怎么摸过车,驾照考下来几年一直供着……” 李晋成没往心里去,想起公司地事,问她:“拟的补充协议送到德国那边了吗?”见赵念舟点头,才放心,“拖了这么久也差不多该了结了,这几个德国佬办事真不利索,脱泥带水。” 赵念舟目视前方默不作声地开车,行到路口正赶上红灯,她踩刹车等点儿,前头地数字要闪一会子才算完,她侧了侧头斜眼看李晋成:“这次送东西我倒是借着您的意思催了催,没敢明着说,把您的态度委婉地暗示了一下。” 李晋成吐了口浊气,身子往后一靠重量都放在座椅上,半天才说:“你挺会察言观色,不过……你到底毕业不久涉世未深,办事时聪明劲儿够了,可是还欠缺点东西。” 其实她自己也隐约觉得事情办的不太漂亮,到总部上班之前,赵念舟就做了很多功课,填鸭式地学了几天,后来参与了几次公司的项目,虽然只窥探到冰山一角,便开始觉得书本上的东西太死,看的再多也是千篇一律纸上谈兵。 赵念舟扭头细看李晋成的表情,他微眯着眼轻睇她,本想等他继续说下去,没想到他说到这里却没再往下,赵念舟忍不住问:“李总?” “上次在会议室那番话是漂亮,可是你却没看清身份立场,一味表现太过鲁莽,矮子面前不说短话,又何况对德国人提两次战争这种敏感话题,这不是揭人家老底?不管哪国人,面对外人多少都会有点爱国情操,国家面前很多东西都可以淡化,利益也一样。” 赵念舟解释:“我太冲动了,没想太多。” 李晋成闭上眼笑说:“所以才说你缺点东西,冲动是性格使然,不足是阅历欠缺,你想说你是本性如此,以后也改不了,还是意识到阅历不够准备勤勉补拙?” 她愕然,想起上学那会子地事不由地抿嘴笑:“您这番话让我想起来读书的光景,考试时我写错化学老师考前耳提面命地一道化学方程式,事后他问我缘由,我说自己马虎大意,老师却说要求上白纸黑字,我不写对的写这个说明在我心里本来就认为这个是对的,错了就是错了,不要找借口。” 李晋成眉头往上一抬,忍不住又说:“别觉得我是在教导你,工作了和在学校可不一个样,谁会闲着没事手把手教你……你要知道,在学校老师踹你一脚是想让你多学点东西,在公司上司踹你一脚那是看你不顺眼真想踹你。” 这话又惊奇又好笑,赵念舟抿了抿嘴,对李晋成不免多几分好感,真心实意地说:“李总,上次庆功宴还得亏您帮我转圜,我记在心头,只是一直没机会道谢。” 李晋成点了点算是应下,沉默几秒,想起身边种种,笑叹:“识趣聪明的女人太少,真是可惜……所以偶尔遇见一两个就觉得稀罕,其余的大都自作聪明,女人聪明伶俐好,可是过了就容易动歪心思,还不如傻子省心。” 赵念舟好奇,小心地瞄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意有所指还是单纯地感叹。他说完回头来看赵念舟,意味不明地一笑。赵念舟对上他的视线,心头一阵七上八下。 赵民光着脚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桌子上躺着几瓶罐装啤酒,赵念舟进来时他正在打电话,锁着眉愁容满面,挂了电话便自个发呆。 赵念舟脱了外套便挽袖子收拾桌子,把他喝完的空瓶压扁扔进垃圾桶。响声拉回他的神智,盯着赵念舟看半天才说:“姐,我把工作辞了。” 赵念舟反应了一会儿,一时有些激动,追问:“你又想瞎折腾什么?不是干的好好的?上次还说你们超市老板夸你伶俐会办事。” 赵民忧郁地说:“我觉得干这个没大出息,更别说前途了,我得趁着年轻有一番作为,我整天瞧着你正八经地工作上班特眼馋,你找找人也给我弄一个这样的活儿干吧,姐,你是我亲姐。” 赵念舟停顿了下,心里不免难受,他说的诚恳真挚,让人不舍拒绝。 赵民又说:“现在有裙带关系的没有不靠的,你在公司不成在以前上班的厂子总成吧?” 第14节 赵念舟想了想,他一没技术二没学历到了厂子能干什么?只能到一线做个操作员,上次不同意也是有所担心,长期接触化学品多少对身体有害,从学校出来的不一样,有熬头,基层待个两三年就能往上升技术员,以后进管理层,不会有太大影响。 赵念舟没敢答应,只说回头看看,他听了很失望,不过也没再做声。赵父赵母又来了电话,赵母说儿女大了不由娘,你们是一个比一个心狠啊,这么多天不往家里来电话不知道家人担心吗?你不来看我们,那我们厚着老脸去见你们成了吧?就是不知道,去了给不给地儿住? 她听了抿着嘴笑,解释说:“这不是最近忙嘛,每天回来都十点多,想给你们打电话又觉得太晚你们早睡了,这才拖了几天……” 赵母又是一顿念叨,有点乱听不清,赵父说了她两句,问:“你都回来这么晚?不行买个车吧,你没钱爸妈给你加几个。” 赵念舟心头一暖,可她怎么能啃老,毕业了再从家里拿钱实在伸不出手,她还想每年过节给他们个大红包,可惜平时又想买买衣服鞋子,月底再交房租水电费总觉得入不敷出,现在换到公司上班工资涨了几千块就明显不同,手头阔绰,能攒住钱,今天不提还好,一提也确实该买车,整天坐公交在路上浪费不少时间,打车坐出租又太贵,虽然有车了油费保养费一些杂七杂八的也要花钱,可是不仅随心所欲了花了钱也得了东西。 赵母经常随性而为,今天说做这个明天热乎今儿没了便要做那个,她说来东津赵念舟还当她随口说说,没想到隔天又来电话,说定了明天一早的汽车票,让她准点去车站接。 赵念舟租的是两室一厅的房子,之前租的一居室,后来赵民要来又另找的地方搬家,正好那时和田睿刚散,也正打算挪窝。这样一算,他们来了刚好能住下。 李晋成这天回了家没进门,想了想又拐到钟锦家楼下,他枯坐片刻,上回一番唇枪舌战现在他是没法再上去,抽了颗烟,给李晓打电话,响了两声被掐断,又打又挂。他一手扶着方向盘,手指无节奏地敲点,节奏越来越快,已经是忍到了边缘。 李晋成想了想,换了个号码播过去,“郑特助,你现在立马来我这一趟,我在……” 郑特助透过电话便听到一些硝烟弥漫地味来,一刻也没耽搁,穿了衣服便手脚利索地一路疾驰。 到了李晋成说的地儿,就见一两锃亮地黑车堵在楼下,后两个车灯有节奏地一闪一灭,车是好车就是与周围建筑布置有些出入。 他靠边停车,锁了车一步步摸过去,试了试副驾这边地车门,一用力便开了,他坐上去这才抬头看李晋成,烟灰缸里新摆了几个烟头,烟头掐灭地手法有点狠,看样子李晋成是在气头上,就看谁触霉头。 李晋成吐了口烟,可能觉得大半夜折腾手下这一趟有些不应该,从裤兜里抽出一条烟,打开盒子抽了一根递给他,又捏出嘴里半根烟对他伸了一伸手,郑特助顿两秒,低头对上去,噙着烟嘴吸两口,慢慢引燃。李晋成眯着眼一笑,回头打开玻璃窗通风。 烟抽的差不多了李晋成才说话:“我是没辙了,我闺女在上面,不肯接电话不肯见人,509,你上去把她请下来,不行就抱,抱不住就扛,那家人不同意你就说我李晋成吩咐的。” 郑特助呛了口烟,猛咳一阵,抹着眼泪摆手:“头儿,这样不好吧……怎么说也十五六岁亭亭玉立地小姑娘了,又不是个小子,我一个大男人动手动脚地怎么也说不过去,到时候不更麻烦?” 李晋成点头,又想一阵才说:“也没什么不好,从小也算在你跟前长大的,我不能去,我能去我就做了……”正说着电话响了,李晋成压低声音侧头去接:“这就给您接回来,别生气啊气什么……那您赶紧照顾着,别让他再气出个好歹……她说不接就不接了?这事我说了算。是是是,我说了也不算您说了算。” 挂了电话,闭眼靠在椅背上养神,郑特助观察了一阵,笑说:“李总您也别上火,小孩子闹脾气常有的事,这不能硬碰硬得哄着,姑娘家嘛,本来就娇气,这挨了打又丢了面子,竟没个人给她出气能不伤心?都说父女没有隔夜仇,她心里要记恨也不记恨您,又不是不懂事地三岁小孩,心里明白着呢。” 李晋成启开眼又去摸烟,半晌才说:“回头我非治治她,这地方,要不是她我会来?心里明白?我看她是一点不明白。” 郑特助又劝了几句:“李总您也没什么不能去的,又不是上去看她,这不是闺女在上头去接闺女嘛,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没什么好计较,孩子抚养权就在您手上,她再说什么也没权阻拦。咱们索性再等一等,等楼上熄灯睡了您再去,趁着小姑娘迷迷糊糊脑子不清了进去,到时她不见也已经进门了。” 李晋成被他说的心里舒坦不少,锁着地眉头也舒展开来,递给他一支烟两人有一口没一口抽起来,等到一支烟终了,李晋成解了手表便推车门下去,郑特助叹了一声,身子一松,昏昏欲睡,意识正游离手机便震起来,他惊坐起来,抹了把脸才接:“不查了,上次都说了,开玩笑?我吃饱了撑的给你开玩笑……为什么不查了,因为老板想好好过日子了,查出来能过得好吗?这你都不懂,人啊,有时候难得糊涂……别扯我,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李晋成敲门半天门才有人来,男人裸着个膀子,身材看起来壮硕,李晋成客气了一下:“我得接她走,住了这么几天也差不多了,天有点晚,没打搅你们休息吧?” 男人忙说没事没事,请李晋成进屋,钟锦从主卧出来,穿了一身大红色地睡衣,身材看上去也还凑合,毕竟生了两个,又没钱注意保养,能维持这样也算底子好的,李晋成往她脸上扫了一眼,见她双颊红润媚眼含情,低着头戏谑一笑,拐进李晓那屋,男人识趣没跟过来,钟锦却寸步不离跟在后头,李晋成不言语她却先忍不住:“她睡了,大半夜你别折腾了成吗?你当这是你家,想来就来,也不看看时间?明天来吧,我帮你劝劝,三更半夜地还是回吧。” 李晋成说:“怎么?破坏你们的好兴致了?我这就走,走了你们再继续。” 钟锦脸一红,咬牙说:“你胡说什么!” 他笑了笑:“人之常情嘛,合理合法又不是偷情,偷情怎么了?你一向率性而为不受世俗约束。” 钟锦胸口剧烈起伏,忍了忍,语气也没方才好声好气:“既然这样我也不客气了,你家里那位年纪再小辈分却在那摆着,后妈只有疼的份,骂都不应该更别说动手打了,犯了什么大不了的错至于下手这么狠?晓晓脸上四个指印现在仔细看还有,以前小打小闹,现在可不像了,你别什么女人都往家里领,领之前看仔细一点,再有下一次,就别想接回去了。” 李晋成这次倒是没反驳,等她说完才推开屋门,李晓蒙着被子睡的正熟,他轻手轻脚地进来坐到床边,伸手把被子拉下来,见李晓歪着头满头大汗,伸手把湿透的刘海拨到额头一侧。钟锦眼眶红了红,放低声音说:“李晋成,你要是做不了家里的主就让她多住几天吧,在这边虽然条件不好,却没人给她气受。” 李晋成笑了一下,还没说话李晓就迷迷糊糊醒了,看了李晋成一眼,不敢置信:“爸爸,你怎么来了?” 李晋成拉她起来,衣服往她身上披,“呦,你还知道我是你爸?赶紧衣服穿上,跟我回去。” 李晓回过神来,扭身不理他,眼眶红润语气可怜:“我不回,家里没我待的地方,我还是在这吧,反正没人在意。” 李晋成问:“谁不在意了?” “你怎么早没来接我?” “我那天工作走不开,应酬又喝多了,回家都已经半夜。” “这也已经半夜了,你怎么还来?” 李晋成没说话,帮她披上外套,李晓肩膀一抖便褪下来,她眼泪啪嗒落下:“这事没完,周芸那老巫婆打我了,你说,怎么给我出气?往后你有了儿子,你们三个一家亲……我妈和别人生了孩子,我爸现在也要和别人生孩子,你们都有新家了,就我没有,怪不得小时候我犯了错你要教训奶奶就一个劲儿哭说我比寻常孩子受委屈,现在我是感觉出了,你们离婚就离婚,离婚的时候怎么没把我掐死呢……” 钟锦眼眶通红,听到最后情不能己,呜咽两声赶忙捂着嘴出去。 李晋成皱眉给她擦泪,沉声说:“看,惹你妈掉泪了吧,今天这话……”半天又说,“晓晓,怀孕这个事呢,是个意外,你以前不是说挺能理解的嘛……她打你你就挨打?你们俩个头也差不多……” 李晓说:“我现在斗不过她,我离她十万八千里她都能肚子疼!反正她不能一直揣着,我等……我现在就问你,我跟周芸掉河里你救谁吧?” 李晋成哈哈大笑,揉了揉她的头发骂她犯傻,往屋外看了看,问李晓:“你不跟你妈说会儿话?我先出去,收拾好了咱就走。” 到了客厅就瞧见男人低声安慰妻子,这会儿已经捞了件黑色秋衣穿上,见李晋成出来又站起来让座,李晋成没坐,心想,李晓说的没错,她这位后爸是个老实坦诚地人,老实人没脾气,不过一旦挑起脾气谁都没辙。 钟锦擦干泪到李晓那屋去,不知道在里头说了什么,两人出来时心情大好,也不互相抹泪,钟锦收拾了些吃的让李晋成带回去,李晋成看了看,爆米花炒花生之类,都是平常家里不让吃的,不过对李晓来说就稀罕在这。 夫妻两个送到门口,李晋成和李晓从楼梯下去,这里统共也就十层,楼梯坏了也没来得及修,刚到一楼李晓就犯懒,喘着气说走不动,其实有点撒娇地意思。 李晋成看出来也不揭穿,把手里的东西归到一手上,弯腰就把她扛起来,小姑娘细胳膊细腿也没几两重。 郑特助在车里正等的百无聊赖,就瞧见李晋成真扛着人出来了,当即愣住,那边喊门才想起来去开,还以为真是用了强才把姑娘弄下来,一下来就听两人嘻嘻哈哈说说笑笑,他松了口气,这是没事了。 ☆、第17章 李晋成带着吴秘书去了香港,赵念舟知道消息时心里也不明白是怎么个滋味,前段日子他向她提了提,她自己想也不想便把想法说透了,如今却有些后悔,一是觉得太我行我素,不应该对上司有多少说多少,现在还有部分原因,她的想法有些变了,觉得在李晋成跟前能学东西。最近在李晋成身上的关注不自觉多起来,觉得他不光是公司事务上有手腕为人处世方面也很圆滑,圆滑算不上好词,这种品格也不值得宣扬,虽说不是好词,但一个男人左右逢源那肯定是能耐。 李晋成出差这周,公司一切事物有条不紊,照样运转如旧,这时候就显得他可有可无。 赵母赵父住在家里她省了不少事,晚上回去不用自己做饭,一进门就已经备好饭菜。周末无事,她和赵民带着两口子到处转了转,他们年纪不小,走几步路就喘息不定步履蹒跚,也没有什么具体可玩的地儿,除了公园动物园就剩下植物园这种传统安静的地方,下午倒是去了趟海洋馆,老两口还算满意。 折腾一天都有些疲惫,晚上吃过饭赵父赵母先回屋休息,赵念舟收拾碗筷去厨房刷洗,赵民犹豫片刻,磨蹭着跟过来,他靠着门框一句话也不说,只盯着赵念舟。 赵念舟叹了口气,脱下皮手套,水槽里的水放干净又把碗筷归位,这才说:“我拜托了厂子以前的同事,他们帮我留意了下,要不你去一厂?那边主要生产中成药,现在新药上市,还没打响品牌,市场营销部很缺人手,工作不可能太轻松,你坚持的下来就去试试。” 赵民心里一喜,没想到她这次办事这么利索,拉着她说:“姐,你这速度让我刮目相看啊!成成成,我肯定坚持的下来,再怎么也比在超市当促销员体面。等我干几年手里有资金你再借我几个,我就出去单干。” 她垂着头继续忙活,听他提体面不体面,又想开门自己做老板,才抬眼说:“我想着,你过去了也是卖药,只不过是拉客户,拉客户更常遇到别人甩脸子,兴许还没有在超市体面。我觉得你现在连自己想干什么都不太清楚,你说的前途出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有,隔三差五地换工作总让人觉得做事不长远,就是现在很多有学历地大学生,到了公司也是得从基层开始,熬个两三年才能说升职加薪。” 赵民收起笑,嘴巴一抿,沉着脸皮说:“你不就是想说职位不分贵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吗?你自己想想,信吗?看看挖大粪的那些个,别说两三年就是过个二三十年,屎黄色的大粪能被挖成金灿灿的金子?我找个更好的平台才能再往上跳,人脉也只会更广,以后自己做事不愁没有商机。” 她眉头一皱,摘了围裙往外走,到客厅坐下声音压低:“我说这些是想让你脚踏实地好好工作,你年纪还小,不要想太多旁门左道,你只看到贼吃肉,没有看到贼挨打,至于商机什么的,那么多学历智商比你高的会没有你有眼界?别说你是异想天开,就算是有了,到时候轮也轮不到你头上。” 赵民跟出来,嚷嚷:“你不就是觉得我没上过大学没出息?没学历又怎么了?国外就很多不读大学出来做生意地人,结果也闯出点天地。” 赵念舟怕说多了他更上劲,背过身没再搭腔,她哪里看不起他,只是觉得他太小总是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这样总有一天会招惹是非。要想幼苗长成参天大树首先不是去幻想而是要有肥沃地土壤适宜的环境,在国内学历是门面,是别人对一个求职者的第一印象。 他见她不说话,全当是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在吹牛皮,一时更气愤:“在大多数人眼里,成功者有理想叫蓝图规划,loser有理想叫不切实际,你不用再隔三差五上思想教育课,成功路上有鼓励也有质疑,以后谁走的远还说不准,你求的是平淡安稳,我想要的是逆风搏击。” 赵民说完这些话眼眶有些发红,赵念舟愣了下,站起来走近他柔声说:“我不是质疑你瞧不起你,可能我表达有误,我是担心你……你有想法我肯定头一个支持,做大事也要瞻前顾后,你看历代帝王,身边不都要跟几个谋士出主意?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真要做生意,也总要缓几年,等你阅历见识上去,再拉几个合伙人不是更周全?” 赵民脸色好看不少。她笑一笑,打开电视机来看,赵母披着衣服急匆匆从卧室出来,没看出两人神色不对,握着老式手机让赵念舟给她拨号,她要和赵念舟大姨通电话。 赵父这时也出来,坐到沙发一旁喝茶。赵念舟回头去看赵父,这么大半夜要打电话也没见他拦着,看样是有事。 通了电话赵母嘱咐一番才挂,她听的云里雾里,正想问一问赵母便先念叨:“你说你大姨真不会办事,钱能等,人能等吗?你姨家哥哥都好大岁数还谈不着对象,我说找几个说媒的牵牵线,看着差不多的介绍认识认识,人家这些人笼络的广,资源也多,她倒好,介绍了几个没看上,现在说媒的去她家她不让进门,说白花钱,你说这些钱能省吗?明知道打水漂该花也得花不是?” 赵念舟把电话放到桌子上,心想现在都是自由恋爱,都由着自己的喜好,再着急也是白操心。 赵父劝说:“说不定在外面有女朋友了吧,还没到时候不好往家里领,你也别太上火,他们做父母的都不急,你急赤白脸地干嘛。” 赵母抚着胸口歇了口气:“哎呦,我就是操心地命,我刚才听她姥姥一说,可急死我了……他哪有什么女朋友,嘴皮子笨的话都不会说,没见过这么老实的孩子,心眼是好,就是太老实,容易被欺负……”说到这里突然停住,拿眼去看赵念舟,打量着问:“小舟,过来过来,你爸这么一说还真提醒我了,我好几次帮你约好人,你一听相亲去都不去,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赵念舟被点名,恍惚了一下,赶紧摇头:“没有。” “那怎么不愿意去相亲?” “我……再过两年吧,结婚早了点。” 赵母瞪眼,“没让你看上就结啊,总要谈一两年看看性情合不合,这件事不能依着你,还得我替你张罗,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不能放任不管。” 李父笑了笑把茶杯一收,打了个哈欠,打岔问赵母:“你困不困?走吧,去睡觉去睡觉……”说罢拉着赵母回屋,赵母忍不住嘟哝,说她还没说完,赵父低声提醒她:别太爱唠叨,以后儿子女儿成了家,去他们家小住容易招儿媳女婿嫌弃。赵母甩手说我看看谁敢! 赵念舟支着耳朵听,抿着嘴偷笑,赵民垂着眼皮子也回去,她又坐了坐,等客厅没人才关灯进屋。 李晋成隔天就回,赵念舟被派去送文件时还想香港这趟怎么匆匆就结束了,就算是实际情况比预计的方案简单,来回四天也匆忙点。等到晚上才看出点苗头,李晋成这次缩短行程提前回来是专门要宴请葛天亮几人。 陈斌安排饭局,没太铺张,简单低调地选了家私人会所,和从前习惯不大相同,这家会所地界偏僻,档次上却更奢华。 李晋成从车里下来,细看之下,神色倦怠,眼白隐约有血丝,赵念舟跟在身后,心里平白生出几分恻隐之意,没等她回味,一闪而过。 葛天亮知道李晋成要请他,心境和上次不大相同,这边误了点,仍旧不急不躁地耽搁了片刻,路上周雷来电话,笑说:“葛总我这边先给您道个贺,回头到老爷子跟前代我传达一下。” 葛天亮笑了笑,换了个手,“嗯,咱们待会儿见,我正好有别的事要说。” 周雷尴尬半天才说:“葛总,今晚李总没安排我去,我要是去,方才这些话一准憋到当面说。” 葛天亮捋了把头发,意味不明地一笑,后又说:“你瞧你混的,这一嘴巴子没扇我,我都替你疼。” 周雷干笑两声,找不到别的话说,静默半天,才又说:“葛总,我也不打搅你了,咱们改天私下聚,我请你吃饭你总不能不给面子吧?” 葛天亮哈哈一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他拿手指擦了擦,问周雷:“给你面子,你有什么面子?以前看李晋成面子,现在李晋成都不给你面子,你们可是自家人,你去问他要要面子去,要来了,我就吃你请的饭。” 周雷老脸一红,打哈哈:“葛总,瞧您说的,我跟他亲是因为我妹,我跟你亲,那可是打心眼里亲近。” 葛天亮摸了摸下巴,又说:“这饭也不是不能吃,得看你怎么请了。” 周雷想一想,赶忙说:“葛总说怎么请咱们就怎么请……” “周雷,你跟我装什么糊涂?怎么请你不清楚?不清楚那也别请了。” 周雷动作一滞,咽一口唾沫,声音都有几分不自在:“葛总,只要您一句话,什么样的姑娘我都给你找来,再说,您什么样的没见过,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姑娘。” 葛天亮了然一笑:“是啊,我什么样的没见过,反过来,我要是惦记上了,那还真有几分姿色……有些人艳福不浅,可惜啊,往后在东津,谁的势力大谁能给你更多好处,你自个掂量。” ☆、第18章 这次应酬远不及上次好对付,上次温润春水,这次惊涛骇浪,赵念舟点儿背,嘴巴又不如别人灵巧,论起来也就是有几分莽夫之勇,连着喝了几杯,有些上头,赶忙坐下来,陈斌递杯水给她,低声说:“能推推吧,待会散场还有闷杯酒,这叫‘各扫门前雪’,正式点的场面左右都躲不过,留着量。” 说罢用自己杯子换了她的,赵念舟意外,她到公司与陈斌交集不多,这次凑巧坐一处,没想到他还颇为细心,想一想,他大概不是出于绅士礼貌,怕她真醉了,丢的是公司的人。 葛天亮碰一碰李晋成桌子上的酒杯,靠在椅背上笑说:“李总就别谦虚了,我可是听说,你是有名的‘公斤不倒’,这杯酒能有多大分量?难不成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晋成笑了笑,酒杯没端。 葛天亮沉不住气,说:“咱们心照不宣,李总是不是也要表示表示?酒桌上不该谈正事,我还是多嘴问一句,怎么个礼尚往来法?” 李晋成笑而不语,这次却端了酒杯,道:“葛总觉得呢?” 葛天亮低一低头,模样有几分轻傲,沉吟半晌低声细语:“省里的消息我先卖个关子,市委办要大刀阔斧整腐败,‘阳光政务’地口号打的格外响亮……” 李晋成说:“我是正经地生意人,政府那些事,抓的是松是严都影响不到啊。”葛天亮脸色变了变,他才笑着敬酒,葛天亮端了,两人一起举杯,一口闷,李晋成放下酒杯,递了个台阶:“既定的事说不好,往后合作,葛总,咱们好商量?” 葛天亮满意,又畅谈一番。赵念舟往李晋成那边看了眼,他脸色有点泛白,许是今天过于疲倦,又许是酒喝的有点过。到了最后一道儿,赵念舟跟着端杯,先抿一小口,不由地一愣,李晋成抬眼往她这边看,赵念舟回神,神色如常地干了。 第15节 杯子里盛得不是酒,是一小杯凉白开。她四下打量,正瞧见陈斌似笑非笑。 赵念舟放下酒杯,朝他温婉一笑。 出来门陈斌已经开车等着,从落下的玻璃窗往外瞄,李晋成和赵念舟一前一后出来,陈斌开了左后边地车门,李晋成弯腰进去,陈斌又对她打手势,赵念舟只好开副驾车门。 等汪行云也上来,陈斌发动车子,稳稳驶入车流。 陈斌回头看李晋成,边开车边说:“上头倒是要推行些新政策,这次打算大力扶持些项目,主要涉及乙烯工业这方面……” 李晋成支着脑袋,另一手揉着眉心,闭目不语。 汪行云说:“礼品备好了,还不知道怎么去探路,想来想去也只能趁着十一了。” 两人说完都去看李晋成,赵念舟也偷偷抬眼去看他,他放下手来回转了转脖子,这才睁眼,平淡道:“等元旦也不错,枪打出头鸟,先看看别人那边是个什么动静。” 汪行云松口气。 李晋成顿了半晌又说:“赵秘书,你看着给葛总那边备份礼,别太轻也别太重。”赵念舟点头,他想一想又说:“算了,备好还是先问问我。” 陈斌想起酒桌上的事,笑说:“赵秘书,你今天可是承了我的情,准备怎么表示表示?” 赵念舟抿嘴一笑,回头却见李晋成往她脸上扫,脸上莫名一热,对陈斌说:“多亏陈经理把酒换成水,否则今天要出洋相。” 汪行云跟着笑,“赵秘书今天喝了不少,我看着是一整杯一整杯地往下灌,怎么样?自从来了总部,酒量精进不少吧?” 李晋成却说:“你们还是小瞧了赵秘书。” 陈斌回头去看李晋成,他闭上眼没再开口,这话总觉得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未说,陈斌不由地想,难不成嫌管的多了? 汪行云低头理顺裙摆,岔开话题:“葛永庆现在才坐到省委副书记,李总突然这么急匆匆回来请场子,难不成是听了什么口风?香港那边怎么样了?” 陈斌纠正说:“快改口了,已经定下来,只是还没走马上任。” 汪行云愣了一下,点头说:“怪不得请葛天亮吃饭,今天也算是给足面子了,这个当口请葛永庆他也不敢来……” 李晋成打断汪行云,说:“政府里头的事,跟跟风就成了,没必要事无巨细。往后做买卖,有葛天亮搭桥就够了……香港那边倒是没大事,吴秘书留下善后,我先动身了。” 汪行云又说:“现在这个节气最适宜,旅游地事定了,往年运动量太大,女员工受不了,这次准备去海边度个假,也就三四天的时间,行程上简单花费也省,李总,你看怎么样?” 李晋成说:“我没意见,”说完看了看赵念舟,突然问:“赵秘书说呢?” 赵念舟表面上在认真听他们说话,其实心思早不在上头,被点名,有些找不清状况,陈斌瞥她一眼,把刚才对话简单一说,赵念舟下意识去看后面两位,汪行云笑吟吟地没什么不耐,李晋成嘴角紧抿,不动声色。她反应了一下,心想,汪经理暗示往年公费旅游回来,女员工情绪大,他这是让自己发表一下意见?既然是定下来的事,又守着制定人汪行云,她自然说好。 汪行云听了她的答复,对她熟络地笑了笑。 从上次汪行云解围,俩人走的就有些近,她因为被调到李晋成手底下,两人公司上不怎么搭话,不过私交不错,一块逛了两次街,吃了一次饭,前几天上班路上等不到公交,还搭了她的顺风车,后来赵念舟无意透露想买车,她还介绍了几个车行的朋友。 关于买车这事,赵念舟还在观望,她一个姑娘,对车子实在了解有限,幸好有汪行云介绍的人指点,不至于太迷惘。 不能说一分价钱一分货,但大多情况下,钱花不到,还就买不到好货,可想把钱花到,又没钱,折腾了几日,赵念舟耐心用足,心想,就当花大价钱买了颗大白菜,开到家先用着,往后有钱了再买新的好的。这么一想,释怀许多,没几趟就选定了,取车那天汪行云也跟着,手续证件也都是她陪同办下来,从车行正门开出去时,人影一闪,赵念舟不由地愣怔,赶紧踩急刹车,汪行云往前一倾又被安全带拉回来,摸着勒在胸口地安全带惊魂未定,喘息道:“这还没上路你差点撞碎人家店里的玻璃门,幸好我扣上安全带了,不然连我也捎带走了。” 赵念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后还是汪行云来开车,赵念舟方才一瞥,似乎看到田睿,所以才惊得手足无措。不过幸好他没瞧见自个。 她的车牌还没批下来,晚上李晋成应酬,她蹭车也蹭得得心应手,酒桌上没多饮也没叫司机,坐李晋成车去的自然也坐他的车回来。 到了小区巷口,一片昏暗,赵念舟心想,这路灯八成是还没修,报上去几天,小区物业办事效率太低,拖拖拉拉总要等上一个周,庆幸今晚月色不差,不至于太吓人。 李晋成靠边泊车,抬眼看她,不言不语。赵念舟挎上包,推开门下来,说:“麻烦李总,改天我拿了车牌就方便了。” 李晋成这才搭话:“买车了?” 赵念舟点了点头,关上车门,又客气着让他赶紧回,李晋成车子没熄火,拐到前面掉头,她摸出手机点开手机自带地手电筒,步子轻盈地往前走,这巷子深,另一边就挨着墙,墙这边花花草草种了不少,墙那边隔一条小路就是行政大楼,不过这个地方稍微偏远,建了还没搬进人来,楼房也在装修整顿中。 她来回上班走的太熟也不显得害怕,刚过了一小片竹子小径,就听到簌簌一阵,她还以为风吹竹叶,没当回事,走了两步身后又有脚步声,没等回过身,黑影便近身来,一把抱住赵念舟,一股浓烈酒味入鼻,赵念舟想也没想,尖声喊救命,话音刚落地,嘴巴就被捂住,男人个子不低,力气又大,三下两下治住她,手机摔在地上,唯一的光线熄灭,他贴着赵念舟的耳根笑说:“嘘嘘,小舟,是我啊,别怕别怕。” 来人说完便放下手,赵念舟借着月色仔细打量,一颗心还未放下,又悬得老高,她退了一步,捡起手机说:“田睿,大晚上,你这是做什么?蹲在小区门口堵我?” 田睿笑说:“是啊,不堵不行,不堵见不着你,我跟了一整天了,可算逮着了。” 赵念舟低着头不说话。田睿继续说:“我心里不舒坦,我其实没你地址,今天在车行见着你就一直跟着,看见送你那车彻底明白了,很气愤,他妈……”他凑近赵念舟几分,握住她的肩头,赵念舟挣扎着推他,往后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田睿愣了一下,弯腰去扶她。赵念舟撤着身子躲大声说到:“放开!” 田睿撒手,捏着她的下巴说:“你再说一句?” 赵念舟咬唇,他喝多了,发起疯不知道要怎样,她心里害怕,理智告诉她不能忤逆,有意露出几分怯弱,含泪低声说:“我害怕你,上次你不还说见了我一定要弄死我,你又醉醺醺的,有事明天清醒了再谈不好吗?我这次肯定不躲着你……” 他心里动容,念起旧情,蹲下来拉着她开口:“小舟,咱俩别闹了,我不计较你不吭不哈的甩了我……只要你肯复合,我还是好好对你。” 赵念舟沉默半晌,只字不言,坚决摇头。 田睿怪笑一阵,冷脸拉她的手,赵念舟害怕,使劲往后挪,因为紧张破音:“田睿,这里可是小区,来往都是行人,你别乱来。” 田睿喝的晕头转向,心里更不甘,想,碰一下都不行了,今天索性碰到底,手随心动,锁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掀起裙子,伸到里头摸索。 赵念舟身子一僵,拼了命挣扎,尖叫着连连喊救命。这时候时间有些晚,小区这条路偏僻,前后无人。 小巷一瞬间照地通明,赵念舟被刺地睁不开眼,伸手挡着往光源望过去,巷口停了辆白车,车前灯大开,把两人影子拉的老长。 田睿松开赵念舟,他先认出车牌来,刚才她就是从这辆车下来的,里面坐着的自然是李晋成。 赵念舟也反应过来,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车灯仍旧亮着,李晋成没有下车,她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只想着大半夜在外面跟个男人纠缠拉扯,不知道看在他眼里是多么浪荡不堪,呆愣间,车灯闪了闪,紧接着鸣了两声喇叭,赵念舟这才明白意思,拾起包就往李晋成那边跑,这一连串举动,对田睿无异于火上浇油,他拳头握紧,目露凶光,拦住赵念舟地去路,挥手把她甩到一边,她身子失衡,倒趴在地。 田睿四下看了看,弯腰摸起半块砖头就冲着李晋成而去,他动作快,来不及反应,距离车头约摸一米左右,抡起来照着前玻璃砸过去。 ‘砰’一声闷响,玻璃破裂声紧随其后。 赵念舟吓得脸色泛白,嘴唇血色全无,只觉得胸口纠结到一处,心惊胆战,连滚带爬往那边走。 车子价钱不菲,不光贵在品牌上。玻璃虽然开白花,但是没碎,砖头滚下来,又在前盖留下一道儿划痕。这声响却惊动了本就停在小区楼下地小汽车,呜鸣声此起彼伏。 李晋成挂了电话才不紧不慢推车门下来,围着车玻璃看了看,对田睿竖了个拇指,笑说:“联系方式留一下吧,准备好钱,我这车有点贵。” 田睿砸车后立马就后悔,不想输阵势,大声喊:“你他妈谁啊!” 李晋成问:“我?”指了指车子,继续说,“我是车主。” ☆、第19章 田睿冷笑,看出他故意曲解意思,上前一步攥住李晋成地领子,骂到:“操,我他妈不是问车子,你装什么糊涂,敢做不敢认?现在怕了?” 赵念舟腿还在发软,赶紧拉住田睿,掰着他的手腕,大声说:“田睿,你真喝多了吗?这不关别人的事。” 田睿怒气更盛:“真他妈是个婊,子,一对狗男女,我跟他也不关你的事!” 李晋成脸色冷厉,掐住他的胳膊挣脱出来,抿紧嘴角,推了赵念舟一下,她刚退开一步,李晋成抬腿屈膝,朝着田睿心口就是一脚,田睿也有些硬气,只弯腰捂住肚子咬牙闷哼,半天直不起身。 赵念舟愣怔,眼看着田睿倒地,李晋成没再动手,只抬手整衣领。 小巷里恰好人来,三两个男人嘻嘻哈哈相拥而来,瞧见这一幕诡异的不行,紧走几步,赶忙撤身子急走。 田睿缓过劲儿,慢慢直起身,眼眶急红,人喝了酒胆子就大些,气急了就会不管不顾,摸起方才那半块砖头,想恐吓几句挽回颜面,赵念舟想也没想去挡,他手上失准便抡出去,正对她面门。看热闹的几个男人也惊出一身汗,心里纷纷惋惜,可怜一张漂亮脸蛋,这回铁定开瓢。 李晋成就在她近旁,来不及想侧身护她,半块砖头不偏不倚砸在他肩膀。 正在这时,巷口响起警车鸣笛声,赵念舟有些惊讶,扭头去看李晋成,他脸上阴晴不定,扭住田睿,靠在车前。前面警察已经停车,推门往这边来。 她眼眶红了红,觉得他肩头有些异样,抖着手往他肩膀上摸了一把,湿热黏腻,赵念舟冷静不下,哑嗓子低声喊了句“李总”。 李晋成松开田睿,没说话。警察来的速度很快,明显有李晋成地熟人,带队的上前两步与李晋成寒暄,随后而来地便把田睿锁住往车里带。带队队长打量赵念舟一眼,又看了看被砸烂的车窗,叹息两句,对李晋成说:“你这边报警把我急得不行,帽子没带就火急火燎赶出来,这车还怎么开,走,开警车去医院。” 李晋成笑着摆手:“来的正是时候,不早不晚,我就不耽误公务了,有秘书陪着打车去就成……哦,对了,我今天喝了点酒,脾气也没控制住,巷子幽暗,车子打了远光,可能是刺了那位的眼,车子还没下来,平白被人砸了车,气不过就给了刚才那人一脚,口供恐怕得医院回来再录。” 队长跟着到路口,说:“咳,录什么录,一看就是方才那位借酒挑事,你这属正当防卫,踹两脚也不妨事。” 队长后面站着个跟班,多嘴多舌,不太会来事,关心道:“李总喝酒开车?往后可要注意安全。” 李晋成愣了下,笑着点头说:“说的是……你这边也有仪器,要不干脆做个酒精浓度测量?我碰了点酒,但应该不构成酒驾,我向来遵纪守法,你们也是秉公执法的人,测一下吧?” 队长有些尴尬,忙挥手叫出租,招呼着人上去才说:“李总,你真会说玩笑话,赶紧上医院吧,”又对司机玩笑着吩咐,“去市医院,路上仔细着点,稳稳当当地送到地儿,不然吊销你驾照。” 把人打发走了,队长舒口气,照着小跟班头上就是一巴掌。 李晋成上车便收了笑,之后一路没话,她打电话回家,谎称去了下面工厂,当天赶不回,和同事一起住了集体宿舍。挂断电话,赵念舟一时又有些后怕,李晋成如果没掉头回来,就今晚田睿那状态,自己说不定要出什么事,还有方才那一砖头,落在她脸上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有些事临到头上不害怕,事后一琢磨才觉心惊肉跳。 车子停到医院门口,司机提醒下车,赵念舟推车门下来,没走两步,腿一软趔趄两步,李晋成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往上提,她攀着他的脖子,手还在抖。他直起腰,半拖半抱着往里走,呼吸擦着她的透顶,低声问:“怎么?现在回过神又吓着了?” 赵念舟耳根子有些红,脸上依旧苍白,两人挪到大厅,她坐了片刻才缓过神,想起李晋成还流着血,赶紧跑前跑后,充钱挂急诊,医生说伤口有些大,所幸不深,不用缝合,但要打点滴消炎,她这才松了口气,跑上跑下取药,又掏钱求人安排了个床位,清理好伤口扶着李晋成从急诊室出来,已经是半夜二点。李晋成挂上水,她已经腿软腰酸,挪不动半步。 正有些昏昏欲睡,却听他突然问:“今天,那位是?砸我车那位。” 赵念舟眨了眨眼,低头说:“前任。”说完抬眼,他换了个姿势,半躺半靠,眼睛微阖,她看出是不太得劲,赶紧调了调床头高度,把他扶起来垫了个枕头。 李晋成理所应当地等她伺候完,掏手机给周芸打电话,那边问缘由,他沉吟片刻,盯着赵念舟说:“今天到二厂办事,耽搁了,现在正和员工挤在一个屋。”赵念舟不知作何反应,低头垂目,护士正好进来换瓶,省了她的尴尬。李晋成挂了电话,掀眼皮子瞥她一眼,想起那个田睿,只等她开口。 赵念舟沉默半晌,果然开口:“今天发生这事,挺对不住李总你的……田睿这边,不知道警局要怎么处置?” 李晋成瞧着她。 赵念舟想了想又说:“他怎么说也是故意伤人,不过喝了酒,神智不清,李总追究的话,事情未免闹太大……” 李晋成笑了下,不想搭话。 赵念舟嘴巴抿紧,想不出别的说辞,李晋成不说话不表态她也摸不清,两人只好大眼瞪小眼。她呆坐一会子,提着暖水瓶去楼下打热水,回来用塑料杯倒了放在床头桌子上。李晋成看着她忙前忙后,平淡道:“我倒是好奇你怎么和这种人有牵扯,分了好,以后瞧不准别乱来,人品不人品的倒没什么,别傻大胆就成。” 赵念舟轻声辩解:“人心隔肚皮,都有看走眼的时候。”李晋成听了这话,又说:“你这眼神走的不轻。” 赵念舟沉默,细想田睿今天所做所为,客观解释:“他以前也不这样,挺老实,也有我的问题,一个巴掌拍不响。” 李晋成突地一笑,意味不明地揶揄:“哦,这样,下次再有这样机会好好把握。”他说完闭目养神。 赵念舟又不傻,这话听的直皱眉,一个人忍不住仔细琢磨,她多少有些愧疚,在田睿这事上,她只考虑了自己,还真像耍了别人,人有时候会有弹簧心里,你弱我就强,你强我就让,左右都是她欺负田睿老实,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不用说有几分血性的男人。赵念舟现在想法有些改变,她觉得找个男人一定要比她强,要降得住她,这样才会甘心依附,如果没有,宁缺毋滥,她想可能是这短时间经历丰富见识也多的缘故。 打完消炎针已经是早晨五六点,赵念舟满身疲惫,熬了一夜,脸色暗淡无光,眼窝下隐隐泛青,李晋成虽然也有疲态,比她却好上很多。俩人没车,只好打电话让司机来接,李晋成先送她回家,临她下车才吩咐:“自己打个电话,请一天假,我有事去趟警局。” 赵念舟没客气,听他要去警察局,忍不住问:“李总怎么还要去警局,还是回家休息好......田睿,他家境不富裕,砸了你一台车就够他折腾的......” 李晋成皱眉说:“我去警局录口供。” 她张了张嘴,转口提醒到:“不是说不用录。” 李晋成难得又指教她:“明知不用还去,面子上不是更好看?”等她下车,李晋成思索了下,落车窗对她又说,“田睿的事归警局处理,做的出就要担得住,难不成你还想下次他有机会对你下手?总要让他长些记性。”后又笑着指了指脑袋,问她:“这个叫田睿的,这儿是不是有问题?下次还想见,记得提醒他去精神科查查。” 他说完就吩咐司机开车,疾驰而去。赵念舟在巷口望了许久。 回到家,赵父赵母刚起,赵民还在卧室酣睡,她一进来,赵母便眼尖看见她上衣袖口前胸沾的血,吓得差点没就地昏过去,赵念舟知道事情败露,自然也不能照实说,半真半假地把事情说了一通,只说路上遇到醉汉发酒疯,同事挡了一下受了轻伤,她在医院照顾一宿,现在已经没事。 尽管这样,两口子都觉得心惊胆战,直言要赶紧拿来车牌,不然实在不放心,赵母还说,不行以后应酬回来晚就让赵民或者赵父去接,千万不能大意。赵念舟越听越觉得小题大做,赵父顿了半天问赵念舟:“你那同事怎么样?还在医院?要不下午我们买东西去探望一下。” 赵念舟忙说:“没事,他回家了,不用探望。” 赵母想了想说:“不行,怎么也是因为你受的伤,看你衣服上我就知道流了不少血,这么着,我煮点补血汤,你给人带公司去,反正都是同事,相处融洽了只好不坏。” 赵念舟心想,那怎么成,李晋成也不稀罕这东西啊,他家厨子什么汤煮不出,哪用得着别人,见赵母挽袖子开灶赶紧拦住:“妈,我今天休班,你煮了我也带不去。” 第16节 赵母又说:“哦,这样啊,那我明天煮。” “……” 赵念舟到底是觉得田睿在东津人生地不熟,一没亲戚二无近邻,怎么也是因为自己落得这般下场,她又不想亲自去警察局问,一旦田睿知道她念旧情,说不定两人更扯不清断不净。原本想拜托汪行云打听,觉得她人脉广,打了电话才知道她出差不在公司,想来想去就想到了陈斌,他这人很爽快,不到下午便回过来电话,说田睿没大事,拘留几天思想教育完了就会放出来,李总那车不知道赔多少,反正是少不了。 赵念舟松了口气,李晋成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那天说的话也不假,人没下来车子就被砸了,他也是有钱不在乎,要是换成一般人,那个价位的车,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不管怎么说,她都逃不了,欠李晋成一个人情,脑子里浮现他的身形样貌,一颗心突然跳个不停。赵念舟想,女人都会有些浪漫情结,喜欢把别人想成英雄,把自己想成美人。 ☆、第20章 周芸到了周雷家里,嫂子在厨房忙着做菜,客厅里还坐着位眼熟地客人,是上次出手阔绰送她耳钉的年轻老板,周芸对他颔首微笑,那人也礼貌点头,她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便熟门熟路地进了婴儿房,小孩子睡得正熟,脸蛋儿柔嫩细滑,就像刚薄皮地鸭蛋。她弯腰逗弄两下,孩子突然睁眼,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没找到熟悉地面孔,咧着嘴便要哭,周芸反被逗地笑了笑,抱着孩子来哄,孩子不跟,呜哇大哭,周嫂听见声响,放下锅铲带着围裙进来,看见周芸抱孩子紧张兮兮地接过来:“赶紧给我,你这样可不行,怎么这么不注意呢,肚子不满三个月可娇贵着呢,别说抱孩子,有些女人伸个懒腰就滑胎……” 周芸收回手,笑说:“越说越矫情了,我一天伸好几个懒腰也没事。” 周嫂抱着孩子,垂着眼边哄边说:“可别不当回事。” 周芸往屋外看了看,问她:“打电话让我来有什么事啊?电话里问我哥他支支吾吾说不清,还得害我跑一趟。” 周嫂说:“他能有什么事,八成想你了,盼你回来吃顿饭。” 周芸心里疑惑,又说:“我看你这有客人,要不改天我再来。” 她笑了笑,把孩子放回摇篮,随口说:“回什么回啊,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我这边立马开饭,那是你哥在外头的朋友,听说是贵客,正好你又来,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 司机开车停到门口,李晋成放松领带,拎着外套出来,后面凌乱地脚步声传来,李晓挤出来,开车一头钻进车里,得意地瞧李晋成。 他笑了一下,穿好西装外套,开车门上去,“我去公司上班,不是出去耍,你肯定嫌弃没意思,挤上来干嘛。” 李晓扔了手机,往后一靠,笑眯眯说:“那正好,我去公司视察,反正以后也归我管,我就先去认门,顺便把量一下公司员工,发掘人才。” 李晋成瞧她有模有样,兴致勃勃,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司机问是否要走,他便点头。 李晓不常来公司,不过私下没少露面,员工十有□□都认得,又因为她身份尊贵,到哪不是被捧着,她跟着李晋成一道儿进了办公室,他一进来立马换了人一样,往办公桌前一坐就是半个小时,好不容易说话,也是吩咐秘书准备一番去开会,李晓不是不懂事地姑娘,看他忙的脚不沾地,也不敢任性胡闹央他带着找个有意思的地方玩。 李晋成走了,她更觉无趣,心想怎么就一时犯傻要来公司晃荡,这里连个电视也无,真是比家里更没意思,在办公室小隔间休息室的大床上滚了几个来回,又跑到李晋成办公桌打开了那台闲置地电脑,翻了个搞笑电影,正看的有滋有味,门从外面打开,进来位年轻漂亮的阿姨。 两人都是一愣,不过那位遇事反而更机灵,对李晓点头笑了笑,手里提着保温桶,把办公室门合上。 李晓瞟了几眼,见她好似对办公室熟悉地很,放下保温桶便整理文件,按别分类,有条不紊。李晓看了半天,问:“你是我爸秘书?” 赵念舟随和地笑了笑,柔声说:“是啊,你就是李晓吧?” 李晓没搭话,赵念舟也不多说,隐约觉得这位不太好相处,套近乎什么的跟个小孩子也没那必要。李晋成带着郑特助去开会,刚才打内线让她进来拿份要用的文件,打印几份送会议室,保温桶里头装的是赵母熬的汤,小火慢炖,煮了五六个小时才好,她这么用心,赵念舟哪能推托,拎到公司也不舍得给别人,想了想也是份心意,李晋成喝不喝在他,反正她是送了。 李晓沉默半晌,突然问:“我爸有几个秘书?” 赵念舟照实说了,她又追问:“是不是都是女秘书?”赵念舟听出话里的意思,觉得这小姑娘有意思,听她又嘟囔:“怎么都是女秘书,居心叵测……”她椅子上跳下来,抱起赵念舟带进来的保温桶,拧开盖子打量一番,故意道:“你们这秘书都兴给老板送补汤?是我爸吩咐的还是你自作主张?要是我爸要的还好了,要是你自己要送的,那我得问问你的意图了!” 赵念舟愣了下,不想和个没成年的小姑娘纠缠,这事也不便张扬,含糊道:“李总吩咐送进来,以前倒是没人送,可能是你来的缘故。” 李晓没质疑,脸色立马好看,摸出小碗倒了些出来,捏着勺子尝了尝,眉毛一挑,又喝了几口。 会议室急用材料,赵念舟只好先拿着文件出去。 会议室出来,手机仍在兜里震动,她想,什么话还是说开的好,那边见通了,气息有些不平:“前两天喝多了,酒量浅......我这人的脾性你不是不知道......” 赵念舟平静地说:“你真当自己醉了,我还能说什么。” 田睿尴尬一笑,又说:“我就想给你道个歉,你千万别放在心里,小舟,一日夫妻百日恩,白日夫妻......” “我还有工作忙,”赵念舟打断他,又说:“起初是我独断专行......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你该清楚,我不需要给你交代。” 他又说:“我不太会讲话,不过以前也不见你嫌弃。” 赵念舟沉默不语,那边等了片刻,先挂断电话。 一两个小时后,李晋成才从会议室回来,只有一个郑特助跟着,赵念舟老远便听他说:“具体怎么回事?” 郑特助说:“本来这事是定了的,葛天亮问大家有什么新的考虑、新的意见。那边副总说他这些天又搜集了一些新情况,仔细琢磨了一下,还专门和几个专家聊了聊,觉得这次新型药不能说是最好的,虽然宣传方案非常周密,可是包装换新,宣传不到位就容易流失客户,他说没有所谓最好的产品,只有最适合的产品,所以建议在选型的时候也要把这点考虑进来。葛天亮本来就想多捞钱,便马上说副总的意见很重要,这事还待斟酌,我们这边人刚撤,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我们这边得把损失考虑进去,如果不考虑进去,商品一旦滞销,这钱谁拿?” 两人越走越近,声音越发清晰,李晋成听明白事情始末,只问:“那葛天亮那边是不是又提了几个方案?” 郑特助点头说:“是啊,”随后把方案简单一说,问李晋成怎么抉择,李晋成没说话,只吩咐他先回去。 赵念舟见他要进去,手里随便拿了份文件,紧走两步跟上,郑特助走了李晋成才回头看她,赵念舟组织一下语言说:“昨天回去被我妈看出端倪,她听说有人替我受伤,心里不安,今天熬了补汤,我刚才送进办公室,小姑娘似乎很喜欢,我就说专门带给她的,让她喝了。” 李晋成抿嘴笑,回头说:“一道儿进来吧。” 赵念舟本来没事汇报,只好硬着头皮进去,李晓又回了座位,盯着电脑摆弄,瞧见李晋成嘴甜着叫了声“爸爸”,又见方才地秘书跟进来,努着嘴说:“这汤在哪买的?跟我家厨子做的不是一个味,还挺新鲜的,可惜我早晨吃的多,肚子腾不下空,下回我来了还喝这种,爸爸,让你这秘书再送啊。” 李晋成摸她脑袋,点头说这简单,又说你吃饱了中午饭还吃不吃,李晓敷衍两句便埋头去玩电脑。李晋成坐到另一边沙发,端茶尝了两口,问赵念舟:“刚才郑特助说的听清楚没?” 赵念舟说:“这个项目主要是汪经理负责,到了后期她便没怎么让我参与,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做的很利索,葛总那边又有转变?” 李晋成说:“是,你对这事什么感觉?” 她忖度片刻,见李晋成心情不差,似乎是真想听她的意见,便直抒个人见解:“葛总现在硬气,如果施压能行,自然还是不能白白便宜他,毕竟刚开始他的合作意向更大,还是有些忌惮的,不过李总不想得罪人,那还是让一步,关键是损失不大,没必要在这种小钱上计较太细。” 李晋成扬眉,表示认同:“嗯,你分析挺到位,不过你要明白,生意人不能在拨算盘上大意,手心里漏出去太多也攒不住本,该让让,该藏藏,要留底。” 赵念舟受教,回想了下,低头看他,坦白直言:“这样来看,那几套方案其实没有考虑的必要,以前怎么处理现在就怎么处理,羊毛出在羊身上,葛总摆明变着花样盘算,这边不抠钱那边也要抠钱,估算到最后应该也是差不离。” 李晋成没表态,提点:“虽说是这样不过董事会上还要再研究,明知走过场也要走,一旦出状况责任就不会都落到管理层身上。”他说罢拨内线找吴秘书,让她安排时间,近期要开董事会。 赵念舟等他忙完,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往他肩膀上打量,顾忌着李晓,只好悄声问:“李总,你的伤怎么样?隔天别忘去医院换药。” 李晋成笑说:“皮外伤,死不了。” 赵念舟忍不住接他:“死了谁还催你去医院,直接送火葬场。” 他抬眼,盯着她,突然笑起来。赵念舟暗咬舌头,又听他半认真半玩笑:“我最贪生怕死,只是一个人去医院嫌麻烦。” 赵念舟抬眼看他。 李晋成等了等,才又说:“人放出来了。” 赵念舟点头,看他:“说给我这个做什么。” “省得要问。” 赵念舟低头说:“我们没关系了,没必要问,李总,没别的事,我先出去?” 李晋成盯着她,想看她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秘书秘书,你过来,”李晓打断两人,脸色不悦地指着电脑,“怎么回事,你们公司比我们学校还不如,我就打个网页都能蓝屏,你赶紧叫技术员过来修理,别耽误我看视频。” 赵念舟过去瞧了瞧,说:“这不是电脑问题,你运行软件太多,网速又卡,叫技术员也没用。” 李晓急了,一拍桌子,耍小孩子脾气:“我当然知道,那你说怎么办吧!” 她蹲下,强制关机,然后重启,电脑恢复如常,李晓冷眼旁观,面子上扛不住,挥手让她起开。 ☆、第21章 赵念舟随李晋成进去,对方已经到齐,李晋成路上就急眼,车子上了长江路没走多远就塞的死死的,前面发生几起连环追尾事故,几死几伤,撞破地车子挡道儿,来往车辆一并减速慢行。 李晋成进门便瞧见一个坐在首座的人笑吟吟看他,这位便是这次饭局的大头,刘局。李晋成边抱歉边握手,后又和一起来的几位握手问候,一众人坐定,李晋成才侧头请示刘局:“咱们点菜?” 刘局没说话,这便是没意见,服务员上菜单,恰好递到李晋成手里,这家饭店李晋成来过不少次,摸得清店里的几个招牌特色,却故意装谦虚,面露难色:“这里我不熟,怕顾忌不到各位口味,还是刘局您来。” 刘局身份最高,点菜最合适,菜点的合适不合适都没人敢摇头,不过刘局没打算要点,接过去放到转盘上,笑说:“客随主便,小李不点,女士优先,那咱们依着女士来。” 谁不知道点菜这活不好做,不偏不倚都要顾忌,桌子上有南方的有北方的,有吃辣的有不吃辣的,习俗口味大不相同,点的少了便宜了上不了台面,唐突刘局,公司每次应酬花费上又都有预算,点的多了贵了又不好交代,实在是难以把握。 一群人兴致勃勃,都觉得这个提议好。李晋成这边一个秘书一个特助是女性,连上汪行云统共三人,那边都是官员,女性本来就少,整个屋子除了女服务员,满打满算也就四个。周雷摸摸转盘,笑了一下,桌子转起来时偷偷助了把力,来回几圈,便稳稳当当停在赵念舟面前。 赵念舟愣怔,看着菜单就像个烫手的山芋。 刘局见她不拿,打趣两句:“点个菜倒吓得一副花容失色,这秘书胆子小了点,得多练练,今天我给你撑腰,喜欢什么点什么。” 周雷笑嘻嘻地看热闹,李晋成也看过来,脸上有些不悦,对她使眼色,赵念舟缓了几秒,打开菜单,抬眼看李晋成,他却扭着头正和刘局说话,她无奈,咬牙点菜,心里特别没谱,为顾全面,打算选几个凉菜,几个素菜,男人爱荤腥,多选鱼肉山珍。她正独自盘算,身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高不低传入耳中。 刘局说:“……现在饭不好吃啊,大领导上台主持,下面吓得不敢张嘴。” 李晋成笑说:“今天来了这,您千万别顾忌,特地让人打听的地儿,就想让您吃出家乡味。” 刘局点头:“真的?那没白论叔侄一场,我得好好尝尝。” 赵念舟点完菜,把菜单放下,李晋成吩咐服务员给刘局看茶,又往旁边扫了一眼,随口说:“汪经理,你家哪里人?” 汪经理答了,刘局哈哈一笑,说:“巧了,那咱们是老乡,咱们那都能吃辣,你怎么样?” 汪行云点头,说无辣不欢。李晋成补了句:“你们刘局也特能吃辣。” 赵念舟顿了顿,服务员低头询问是否点完,她反应机敏,拿起菜单轻声细语问了服务员几句,斟酌着又加了几道菜。 服务员一一记下,又问酒水,赵念舟不傻,心想这个可不能乱点,菜多少倒是没几个钱,一般都是酒水上把握着一顿饭的质量和花费。 赵念舟捏着菜单往李晋成面前送了送,他喝了口茶,装着不解地看她,赵念舟有些捉急,不敢动作太大,低声说:“李总,我只会喝酒,从来不知道好坏,要是办不好,刘局那边也不好看,你说哪种酒合适一些?” 李晋成说:“这我还真不知道。” 赵念舟急成热祸上的蚂蚁,问他:“刘局平时没什么喜好?准备工作你会不事先做好?” 李晋成笑问:“秘书,我也想问,准备工作你是怎么做的,这种事难道不是你去了解?老板事事亲力亲为,留着秘书干什么?摆着当盆景?图个好看?” 赵念舟张了张嘴,这才细声细气地说:“李总,您再帮我一次吧,下次肯定面面俱到,不出漏子。” 她人生的白,一急就面红耳赤,再加上屋里头温度稍微高,耳根子都有些红,垂着小眼,又有些媚气,旁人看了少不了心旷神怡。 李晋成见她服软,满意地收回眼,肩膀靠过来,眼睛看着别人,嘴上却对她说:“女人有很多特权的,真不会点酒也没人会跟个小姑娘计较,撒个娇,不就成了?” 赵念舟脸一热,以为他逗弄自个,头更低:“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他回过头来,就瞧见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扬眉笑了笑,摇着头清了清嗓子,又朝刘局那边抬了抬下巴,提醒她:“赶紧的,再磨叽黄花菜都凉了,还吃什么饭。” 她脸热的要烧起来,这才明白,是让她对刘局撒个娇,把皮球踢出去。刘局五十来岁,位高权重,的确也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其余的又大多是男人,也不会发言。 沉默片刻,赵念舟也没想好怎么说,一想要对个父辈的陌生人撒娇,心里止不住一阵古怪。 周雷一直观察她这边异常,发现她招架不住,拿眼频频瞄李晋成,扬声说:“赵秘书还没瞧好?一众人可就等着你一个呢。”说笑的人都住了嘴,往她这打量。 刘局戏谑一笑:“你们俩凑着头说什么呢?酒还没下肚,就被美色醉了?” 李晋成往刘局跟前凑了凑,没正行地笑了笑,顺着他说:“酒色误人啊!”刘局哈哈笑,他提声又说:“我这秘书是新来的,刚才跟我说,让她点酒,她不认识酒,酒也不认识她,让我求求情,看在座的能不能饶了她这一回。” 赵念舟做出几分羞怯,对刘局腼腆一笑。 第17节 刘局心神荡了荡,多看她几眼,赵念舟局促,这眼神不是没见过,却也只能装傻充愣。李晋成一旁瞧着,正襟危坐,缓缓抬手喝茶,猛地呛住,躬着身子咳嗽几声,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纸巾,又蹭倒了两个茶盏,动静弄得不小,刘局方回过神,收视线打趣李晋成,两人推诿半天,李晋成才点了酒。孙并州旁观许久,这才搭话:“干坐半天菜还没好?服务员,赶紧去后面催一催。” 周芸现身咖啡馆,葛天亮已经续了两次杯,枯坐良久,显然耐心很足,他觉得,漂亮女人就是有迟到特权,越摆架子拿乔越让人稀罕,尤其这女人还是李晋成的,撬得了墙角自然好,撬不了不是也恶心恶心姓李的? 周芸倒是没好脸色,服务员过来问她喝什么,她理也没理,后来看人站跟前碍眼,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葛天亮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看的她先没了耐心,挑眉问:“你什么意思啊?” 葛天亮喝了口咖啡,反问:“周小姐不明白?” 她抿嘴一笑,轻声提醒:“哦,叫我李太太。” 他装作没听见,又招手换来服务员,给她叫了一杯现磨咖啡,抬眼说:“你对我印象很不好,第一次见面我觉得自己表现很好,怎么后两次见我,你横眉冷眼的?” 周芸接过来咖啡,一口不喝,坦白直言:“难不成你口味真这么独特?” “怎么独特?” 周芸端起咖啡终还是没送入口,又听他说:“李晋成哪点好?” 她笑了笑,“我得走了,”说罢挎着包站起,垂眼又说:“一见钟情这种话,也不是对女的都管用,一般别人这么说,我除了虚荣心上稍稍满足外,第一感觉是说话这人轻浮肤浅。” 葛天亮没生气,反而笑了:“李晋成不肤浅?喜欢你的‘内涵’?我也想发现点别的,一直苦于没机会,不知道你给不给。” 周芸不搭这茬,惋惜:“遇见他那会儿我年纪小,男人说什么都信,可惜你没赶上好时候,要不然,说不定我就是葛太太了。”言毕头也不回,大步往外走。 葛天亮却想,我就是赶上,你也未必是葛太太,谁知道三两天会不会腻呢,想归想,仍是忍不住盯住她的背影,瞧着那小身段,啧啧称奇。葛天亮兴趣更浓,摸不准她是真没意还是欲擒故纵,不过有一点是真,吃不到的东西,就算是块鸡肋,味道也馋人。 赵念舟没开车,又逢大雨,厦子下面躲半天,这会正赶晚高峰,车子多行人多,会所也不见方才清冷,难得不受影响,兀自发呆。 周雷从里头迈步出来,漫无目的踱步,瞧见落地玻璃窗外头的人,一时精神抖擞。 身旁有人走来,她回头瞥一眼,心头一凛,真是冤家路窄。 周雷故作深沉,围她转了一圈,神色似在打量被耍猴子,半晌才说:“也就那样。” 赵念舟不知他说哪样,照旧有礼貌地喊他“周副经理”,周雷背着双手又看她两眼,赶忙摆手,语带嘲讽:“呦,别别别,什么时候把我这周副经理看眼里了,眼睛擦的真亮,大腿抱的也紧。” 赵念舟也不畏惧,大胆直言:“周副经理,我不是有意跟你结梁子,当初小工厂那事,我也是一知半解被蒙在鼓里,上面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办事,从始至终都是对事不对人。” 周雷脸色变了变,眼里藏着凶狠:“可惜你办的事对的是我这个人,孙并州我轻易拿不了,也只好拿你解解闷。” ☆、第22章 赵念舟心里又忌惮又惊慌,他的话说起来轻浮,可自己明里暗里没少吃哑巴亏,在她看来,周雷可是个十足的小人,做事全平心意,但凡让他丁点不舒服便要双倍奉还。 周雷瞧她不说话,眼睛一眯:“就是说嘛,你跟我逞什么口舌之快,我这人不爱虚张声势,要做就在行动上见真章。” 赵念舟知道自己无论是讨好还是忍让,周雷不会承情更不会瞧入眼,她本来也不是吃屈地人,脾气上来也不愿跟他周旋,索性讽刺说:“那是啊,谁都知道,爱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爱叫。” 周雷怒火中烧,脸上表情异常丰富,瞪着眼睛进前一步,指着她的鼻子骂:“行啊,臭□□,咱们走着瞧。” 赵念舟心里不可能不怕,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倔强倨傲地迎上他的目光,浅浅一笑:“好啊,不过我也劝周副经理往后别尽捡软柿子捏,得空也得想想,到底是吃软饭的,动作太过了,这碗也不好端。” 周雷啐了口,骂她:“操。”没等进一步动作,李晋成已经从车库出来,一阵车胎摩擦地面声音而过,稳停两人跟前。李晋成落下玻璃窗,扫两人一眼,并不说话,周雷从台阶迈步下来,倚靠着车门低头对他说:“今天没带司机啊?不行我送你回去?” 李晋成摇头说:“这倒不用,开车了吗?没开就一道儿回去。” 周雷摆手说秘书已经去取车了,看了一眼赵念舟又说:“这个赵秘书之前一直话不多,刚才多聊了两句,真是幽默风趣,能说会道的。” 李晋成笑了下,挑眉去看赵念舟:“哦,都说了什么,竟然让你主动夸人了?” 周雷摸了摸下巴,撇嘴说:“你知道我别的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养狗,刚才话赶话,提到狗,赵秘书了解的很深啊。”顿了顿又说:“不过小姑娘有点偏见,就喜欢小巧可爱的,狗也没什么不好,狗是人类的好朋友嘛,养别的不一定成,狼太野性,喂不熟,至于貂什么的,好看归好看,太骚,没狐狸媚却堪比狐狸骚。” 李晋成眉头皱了下,笑问:“你养的那两只细狗怎么样了?” 周雷叹气:“养不起了,手头紧,送人了呗。” 李晋成低头一笑,明白他这句话是故意试探,不过别人说没钱他信,周雷没有还真不可能,小厂子虽然停了,他捞的钱却一分也没损,更不要说周芸格外偏袒这个哥,李晋成不想再多说,催促赵念舟上车。 周雷也没提别的,顺着李晋成说:“对对,赵秘书就别磨唧了,这雨还下着,赶紧回吧。” 周雷身上淋了不少雨,外套浸湿一片,他退回到门口,紧着拍打,李晋成的车前脚刚走,周雷的秘书后脚便到,秘书推车门下来,打着伞过来接他,周雷快步上车,坐定后才舒了口气,秘书瞧他有些狼狈,关心道:“您这是怎么了,我取车这么点功夫衣服湿了大半,幸好天暖和。” 周雷叹气,捋着头发说:“小子,你老板要是只湿一身衣服哪会这个德行。” 秘书问:“这话从哪说起啊?” 周雷摇头说:“我现在吧,在李总跟前一天不如一天了,主要还是小工厂那事,把我调回来还不是方便盯着,现在但凡是我插手的项目,他是没有一个放心的,你说孙并州就只给了他两分检举我的报告?我怎么觉着没这么简单呢......” 秘书说:“您别自己吓自己了,好歹您是他大舅子,他敢怎么着。” 周雷说:“你懂什么,我也只是个大舅子,和亲兄弟差的远,就算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对了,两只狗送过去没有?葛总喜欢吗?说了什么没有?” “葛总见了二话不说就收了,还差人打听,要做两个新笼子,说你送去的笼子设计不合理。看样子是顺心的不行。” 周雷点头,笑说:“能不顺心,在家里我可是看它们比我亲儿子都宝贝,这么好的品种,个大,速度快,还灵活,花钱都不一定能买到......你帮我看看,约个时间,就周末吧,陪着葛总去赛细狗,让他个土包子见见世面开开眼。” 秘书想起一事,赶紧提醒:“不行啊老板,这周末您得去医院检查,医生上次就嘱咐,这得按疗程用药,还让带着您太太一块做个检查......” “按疗程个屁啊,寻花问柳的谁还能比谁干净,大惊小怪。” 秘书小声问:“那去还是不去?” 周雷骂道:“当然去,老子的命比谁都金贵,没命了还要钱干嘛,也没福消受,都去都去。” 赵念舟上车好一会仍旧是心惊胆战,其实理智上应该接着忍的,不过又有些痛快,心里积了好几个月的怒火都发了,虽然气势上全胜,不过想来是更没有好日子过了,以前表面上还能敷衍,以后只能见招拆招了。 李晋成扫了她几次,见她脸色有些白,蹙着眉头似乎一直在盘算,到了住处,车子停下也不见她回神,他也不急,落下窗低头便准备抽烟,打火机啪嗒一下亮了,赵念舟回过神,往车外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 李晋成说:“还以为睁着眼睡着了。” 赵念舟更不好意思:“这技术含量太高,我可不会,我只是个中级技术员。” 李晋成抿嘴笑:“别以为总工技术多好,也是现学现卖。” “听说你以前做it的。” “听谁说?” “看样子是真的......你的肩膀好利索了?我妈一直要我送汤,我送了你会喝吗?” 李晋成看她:“你不是送了吗?” 赵念舟低头说:“可惜你没喝。” “剩下的我喝了。” 赵念舟有些诧异,抬头看他,李晋成弹了弹烟蒂,皱着眉抽了一口,问赵念舟:“你是怎么个意思?” 赵念舟有些愣,想了想才故意问:“什么意思?” 李晋成掐灭烟,扔到窗外,盯着她说:“我总觉得你在招惹我。” 赵念舟胸口突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就好像被扒光衣服仍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双眼睛盯着,羞耻不堪又无处遁形,她咬着后牙槽,语气故意放松:“我,我冤枉啊,李总,您别逗我了。” 李晋成心里想,还是年龄太小,全在脸上。 赵念舟隔了一会,渐渐放松,找回正常的声音:“李总,我就是再不懂事,也知道您有家室......”她嗓子开始干涩,缓了一缓,继续说:“您怕是误会什么了。” 李晋成仍是看她,半天才靠回去,笑说:“我知道。” 赵念舟打量他,他看过来她又收回视线,片刻也没多呆,拎着包慌慌张张跑下车。 李晋成一直瞧着,人进了楼道才开车往回走。周芸还没睡,床上堆了一堆白天大包小包买来的东西,她坐在床头剪吊牌,李晋成进来也没像往常扑过去,反倒沉着脸继续忙活,李晋成问了句:“怎么了?” 周芸说:“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人了?听说男人有了外遇的症状就是回来倒头就睡,不爱说话,手机关机......你样样符合。” 李晋成拿出手机看了看,笑着解释:“没电了。”坐到床上又说:“我很忙,不像你这么清闲,累那是自然。” 周芸盯着他,提声抱怨:“你分不清主次?我现在是孕妇,你难道不该把重点放到我身上?公司什么事不能搁?” 李晋成抿嘴看她,哄着商量:“你在家无聊就让咱妈陪着,实在不行把你妈接过来住几天?” 周芸皱眉蹙额:“你陪着和她们陪着能一样吗?” 李晋成点点头,挑起她买的裙子掂了掂,又摸着另一件外套把量。周芸从他手里抢过来,见他不说话,怒气更难平:“我就知道是因为我怀孕你不喜欢,我没征求你同意,所以你在外面呆着也不爱回来!” 李晋成站起来踱了两圈,忍不住说:“你以为你这些东西是大风刮来的?还是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周芸顿住,眼眶红起来,指着他:“我明白了,我花钱你心疼是吧?你果真是在外面养人了!” 李晋成额头青筋凸出来,被她闹的心烦,沉声说:“是,有人了,早就有了。周芸,你之前不是这种性子,现在怎么尽会胡搅蛮缠?” 周芸怒目瞪他,站起来就要厮打他,拳头举到一半生生停住,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往前倒,李晋成慌忙接住她,瞧她一脸泪,哭的梨花带雨,说出的话便有几分低声下气:“行行行,这次全赖我。你现在怀孕脾气大,我让着才对,是不是?” 赵念舟这几天觉出不对来,她自那晚一直躲着李晋成,可是李晋成却也好似要故意冷着她,有些事闷在心里顶多是发酵成酒,不仅醉人也让人觉得火辣辣不舒服,不过总会过期失效,可是一旦拿出来晾晒,见着了光,就容易引起熊熊烈火,收也收不住。赵念舟被他识破,只觉得丢不开手去,她这几天思虑也多起来,一直回想那晚的事,又说服自己,李晋成可能是在提点她,让她悬崖勒马,可越这么想,心里越难受。 她做事心不在焉,周雷本来就有意揪她的错处,正好逮着机会,连着冷嘲热讽骂了几回。 ☆、第23章 下了半晌雨,雨过天晴之后,空气格外清新。汪行云宣布了公司组织度假的时间地点,这种活动自愿参与,高层以上全由公司掏腰包,高层以下公司只承担半数花费,虽然有便宜可沾,不过小职员薪水也不多,跟着上司旅游总不如个人自在,所以到最后定下的名单也只是小部分人。 赵念舟买车不久,手头不太宽裕,不过她自小生活的家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花钱也没有太多顾忌,这种集体活动融入公司的同时又比较热闹,她没道理不去。 早会结束,赵念舟和陈斌一道儿出来,俩人先后进了电梯,赵念舟走到后面,陈斌按了楼层便原地站定,没过几秒,开始有意无意扫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和赵念舟并肩而立,斜着眼说:“公司这次活动你去不去?” 赵念舟点头,笑说:“去,我还没参加过,挺新鲜,陈经理肯定也去吧?” 陈斌跟着笑:“一般没得选,去也不错,李总挺重视这件事的,联络感情嘛。” 赵念舟又点头,这时电梯到了,赵念舟先一步出来,眼角瞄到陈斌,慢走两步,低头说:“其实我个人比较喜欢凑热闹,不过听同事说守着上司拘束一些,尤其是守着李总,总是玩不开,也有人说李总庆功宴都不常参合,这更说不好。我听着挺有道理。” 陈斌看了她一眼,“那倒是,李总也不是每次都去,全凭心意,可能也不想大家拘束吧。” 赵念舟想了想,又说:“最近公司也不是太忙,你说李总去不去?” 陈斌扭过头看她,不像方才笑的那么开,抿着嘴思索了下,云淡风轻地说:“这说不好,到那天不就知道了?最近公司事务的确不太多,不过李总家里应该忙一点,”陈斌顿了顿,盯着她说:“毕竟老婆怀孕了,不得多陪陪?” 赵念舟愣怔,见他盯着自己,赶紧转开视线,心口跳得厉害,稳了稳才若无其事地说:“这的确得陪着......陈经理,会上说的项目,资料什么时候整理好,李总刚才吩咐我催一催。” 陈斌翻了翻手里的文件,低声说:“还差一点,回头让秘书送过去。赵秘书有时间吗?” 赵念舟疑惑地看他。陈斌合上手里文件,沉吟几分钟,张口说:“上次......” 汪行云从电梯下来,快步往前走,看到两人贴着说话惊讶了下,想也没想,牵着赵念舟说:“小舟,下班有时间没有?” 赵念舟问有什么事,她说:“去年那套泳衣不行了,想去逛街买新的,你有没有?一起吧?” “我没有。” 第18节 汪行云笑了笑:“就知道你没有。”说完才想起陈斌,侧头瞧他,问道:“陈经理也在,来找李总的?” 陈斌笑了下,赵念舟这才想起被汪行云打断的谈话,询问陈斌:“陈经理想说上次什么?我这两天不忙,李总只要闲了,我跟着也清闲。” 汪行云挑着眉梢也去看陈斌,陈斌回看汪行云,把文件团起来,摇头说:“没事,想说上次见过你翻译的文件,下班后想请你搭把手来着,既然你要陪汪经理那我就去找吴秘书。” 汪行云狐疑,边走边说:“你的水平还要别人搭手?谁在你跟前不是班门弄斧?” 陈斌笑说:“汪经理说的我无地自容,我这不是懒散,时间也赶。” 赵念舟皱眉说:“一周了吧......” 陈斌沉默了下,笑着解释:“李总让改,已经是二改了。” 三人说着便到总办,汪行云与陈斌一起去找李晋成,赵念舟回到座位刚定下,周雷就火急火燎走来,指着赵念舟大声说:“什么情况,赵秘书?李总吩咐打印好送到我那的文件呐?你清除不清楚?还有半个小时见客户。你要是脑子没带来赶紧回家拿!” 赵念舟自知疏忽,赶紧站起,低着头等他指点完才轻声说:“抱歉,周副经理,我这就去打印,稍等片刻。”她说完推椅子要走,周雷伸胳膊拦住,厉声骂:“懂规矩不懂?我话还没说完就走,什么意思?我一个副经理不能教个秘书做事儿了?你他妈给谁摆脸。” 赵念舟咬唇听着,垂眼不作声。周雷收回手压低声音又说:“你也别抱怨,谁让你给脸不要?赵秘书,我就陪你玩玩,在公司我揪住错踢个把人李总也不会说什么。” 赵念舟红着眼瞪他,“你没听过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话?就算被炒鱿鱼,我是不像您,关系户,不过,只要有能力,辞了也还能再找工作。” 周雷笑说:“真单蠢,愚蠢的蠢。”左右看了看,“赵秘书,我使唤不动你了?这么半天还傻站着,脚粘地上了还是屁股太沉?” 赵念舟埋头找文件,总办的门正好打开,周雷抓住机会,又说:“赵秘书,能快点吗?要不我去找李总?你这么着办事可不成,也不是我说你,我就急着催了两句就拿宰相门前七品官压我,我也不计较,难不成李总亲自吩咐也不行了?” 赵念舟眼眶微红,心里骂小人嘴脸。抬头却见李晋成和方才进去的两位出来,三人都看出来点什么,毕竟周雷逼着赵念舟在庆功宴上出丑时,汪行云和陈斌都在场,李晋成只看了一眼,打发他们回去,两个人只好装做什么也没瞧见低头往电梯走,等人走了李晋成掀眼皮子又瞧了一眼,推门进去。 赵念舟动作上停也没停,跑到打印室打印好,抱着一叠纸张递给周雷。他却不伸手,显然也没耐心,指责:“操,我都懒得再骂你,你就不知道送到我办公室?真是没眼力,怎么就掉了块狗屎砸中你让你进了公司当秘......” 话语突然截住,赵念舟抬头,就见李晋成一手拎着外套站在门口。周雷清了清嗓子,喊“妹夫”。李晋成倒是没纠正,往赵念舟红眼睛上打量,笑着问周雷:“说什么呢,这么半天还没忙好?” 周雷说:“没,小秘书手脚不太伶俐,这次真好了,也不用赵秘书送,我自己拿回去就行,就怕使唤不动。” 李晋成继续笑:“平常挺伶俐的,要不调到你那边,先紧着你用人?” ☆、第24章 周雷愣了愣,偷偷抬眼观察李晋成的神色,斟酌几秒,忙说:“不用不用,我不忙,伶俐就好伶俐就好,可能是我说话声音大,吓着小秘书,我用人去人事部调就行。”心里又想,哪有总经理向副经理让人,他这话得反着听! 李晋成脸色缓和,又说:“不就是个秘书,去人事部调也行,”周雷又忙说好,李晋成这才转头去看赵念舟,声音平淡:“这是你们周副经理,不认识?下次伶俐点,别这么没眼色。” 赵念舟点点头,看他还盯着自己,沉默了下才抿嘴说:“周副经理好。” 周雷抱着膀子,心想这小秘书还他妈真会装,憋着火吐几口气,才笑嘻嘻说:“哎,这才好嘛。” 李晋成笑了笑,开门进办公室,赵念舟原地站着,周雷也没打算要走,李晋成走了两步又停住,回头说:“赵秘书,刚才让你煮的咖啡呢?怎么半天没好??” “啊?”赵念舟反应一下,又说:“不好意思李总,刚才只忙着打印周副经理要用的资料,这就去煮。” 李晋成颔首,看了看周雷,又吩咐:“周副经理没事忙?那给周副经理也来一杯。” 周雷低下头:“看,李总不说我都忙昏头了,我待会得去见客户,咖啡算了,妹夫,晚上咱们回家喝吧。”李晋成点头了然,脸上略有遗憾的神色,没再开口。 周雷离开,赵念舟松了口气,抬头说:“李总咖啡还要吗?你不是爱喝茶嫌咖啡味怪吗?” 她跟着李晋成进了办公室,见他松开领带扔到办公桌上,沉默半晌才说:“那沏杯茶吧。”赵念舟端出茶具,烧水泡茶,茶好了先洗杯子。李晋成盯着她捏瓷杯的手多看了几眼,翘着嘴角笑说:“小巧精致。”赵念舟抬头,他又说:“赵秘书我这茶具怎么样?” 赵念舟放下茶壶,捏着杯子上下左右打量,笑说:“李总,我对这个不太清楚,不过看着的确挺精致,做工也好。” 李晋成端起来凑到鼻子前深深一闻,满意地点头,浅浅呷了口茶,端详着自己手里的茶杯,不清不楚地说:“得看谁拿着。” 赵念舟觉得气氛突然暧昧,她心口砰砰乱跳,低着头默不作声,李晋成也不说话,茶香四溢,萦绕鼻端。 李晋成品了半天,搁下杯子说:“其实茶好不好喝还得看心情,对人对事。” 赵念舟嘴上不说话,心里却忍不住想,不知道今天这茶好不好喝呢,可有些话,也只能心里想想不是?她转了转杯子,发现杯底印着字,清晰公正,应该是小篆,琢磨了一下越看这个字越像“李”,听吴秘书说这套茶具是客户趁着过节专门定制了送李晋成,看这精雕细琢地,价钱肯定也很可观,东津产瓷,年数也久远,发展到现在,花样百出,早已经不局限于碗具,李晋成喜欢瓷器,办公室摆了两大幅山水画,都是用瓷雕刻,客户投其所好送些东西不稀罕,不过,显然这位送杯子的心思更灵巧。 赵念舟正发呆,手机铃声突然作响,她被吓的心里咯噔一下,李晋成已经从沙发站起来,走到落地窗低声接电话,赵念舟从神色便猜出是谁,眼神暗了暗,倒也知趣,低着头清理好茶具正打算推门出去。 突然听李晋成声音有些压抑:“我这就去医院,稳住她的情绪.......她没事吧?好好......” 赵念舟忍不住瞧了眼,他神色慌张,拿起钥匙,走了两步又回身拎外套,等李晋成消失在电梯口,赵念舟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隐约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出。 下午,李晋成没回倒是通电话吩咐赵念舟把这两天的日程安排重新调整,能推迟的推迟,不能推迟的取消。她照旧工作,一切也到风平浪静,临下班倒是听吴秘书抱怨,说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李总和周副经理都不在公司,周副经理更是了不得,在会上正讲着话,一个电话就走了,客户被扔到一边,好好一个项目,差点黄了,多亏了孙经理赶过去救场。 赵念舟有些心不在焉,笑了笑敷衍着对孙并州赞叹了几句。 过了没多久,陈斌过来,赵念舟以为他找李晋成,忙说李总不在,他笑了下,一条胳膊撑在桌子上,歪膀子盯着她笑,赵念舟不明白什么意思,往后靠了靠,有些局促不安。 陈斌往旁边扫了扫,问她:“赵秘书,吴秘书还有其余几个呢?” “没在公司,李总不在,他们忙着处理事。” 陈斌点了点头,恍然大悟:“他们主外,你主内。” 赵念舟笑了笑。 他直起腰,来回走了两步,从她桌子上翻出本闲书,饶有趣味地翻看了两页,抬头打量她,依旧是低着头打字,陈斌清了清嗓子,随口问:“赵秘书一会儿下班打算去干嘛?” 赵念舟抬起眼角,古怪地看他,陈斌这才凑过来,笑着解释:“要是没什么安排,一起吃个饭?原本想多叫几个人热闹,可惜吴秘书其他人都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赵念舟这才瞧出端倪,不过他没说自己不好多问,想了想故意说:“陈经理来晚了,如果喜欢热闹,不如明天提前给吴秘书他们说一声,”她往门口看了看,自言自语:“出去好大会儿了,也该来了。” 陈斌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大自在。犹豫片刻才说:“赵秘书,我要是想请你呢?给不给面子?” 赵念舟收回视线,眼神转了转,笑说:“当然没问题啊。” 陈斌说:“下班在公司楼下等我。” “好。” 他笑了笑,神情愉悦,迈步离开。这边刚走,吴秘书便回来,往后看了看问她:“陈经理来找李总?我看陈经理今天心情不差。” 赵念舟低头做事,顺口敷衍:“陈经理脾气好,人缘也好,哪天脸色差过。” 吴秘书凑近赵念舟,左右看了看,脸色尤为神秘,见这会儿没人,才压低声音说:“赵秘书,你听说没有?” 赵念舟没在意,对她说的也不太有兴趣,随口问:“听说什么?” 吴秘书低了下头,离她更近,赵念舟有些不习惯,往后撤了下身子,她啧一声,搂住她的脖子细声细气地说:“赵秘书,我听说啊,李总老婆流产了......” 赵念舟抬眼,很惊讶。吴秘书咽了咽口水,又说:“李总前妻的闺女干的,就那个小公主...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李总这回要动真格。” 赵念舟问:“你怎么知道?” “今天有同事去医院遇到了,说李总小娇妻浑身血淋淋的,孩子是成不了喽,你说......” 赵念舟打断:“吴秘书别说了,怪吓人,让人听见也不好。” 吴秘书撇嘴,又说“公司传遍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小姑娘也该有人管教管教,立个规矩了......” “好了,人来了。”赵念舟提醒她,吴秘书下了一跳,果然见几个助理进来,吴秘书回了座位赵念舟才忍不住想,都传着李晋成宝贝女儿,这生下的没生的按道理都一样,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啊,怪不得上午慌张成那样,妻子女儿地位应该不相上下吧,算了,想太多了,左右都和自己无关。 ☆、第25章 周芸意识朦胧,李晋成说话声近在耳旁,她睁开眼,室内光线过于明亮,刺的眼睛有些疼,她眯起眼睛适应了会儿,这才睁开眼打量四周,一名穿着米分红护士服的年轻姑娘推着车子进来换药水,李晋成站起来让地儿,看到她醒过来,身子停顿,低声说:“醒了,饿不饿?吃点什么?” 护士低头对周芸一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芸反应了下,记忆这才恢复,抬眼去看李晋成,等着他说话。李晋成躲开视线,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他突然被盯的有一些愧疚,这愧疚之意不深不浅,但就是梗在心头消化不去。 周芸不是傻子,从他的神色反应看出,这孩子是没了。她眼窝子顿时一热,泪意上泛,病房门从外面打开,李晓眼眶红肿的跑进来,后面跟着李母,应是想阻拦没拦住,门外又有人进来,这回是周家人,周雷周嫂还有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也就是李晋成的丈母娘,李晓带着哭腔说:“爸爸,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故意的……这是意外……我们俩争执不小心……周芸,我是看你不顺眼,可是你也感觉到了吧,从我爸把我接回来,我都没怎么招惹你……谁知道你要进厨房,我又不是故意洒水,你摔倒我也没睁眼看着,我扶了,只是没扶住……我没害你,这是巧合……我确实对不住你,对不起……” 周芸猛地坐起来,嗓音喑哑:“让她滚出去,我不想见。” 李母赶紧拉住李晓,压低声音让她出去,回过身安慰周芸:“好孩子,这都怪我,是我没好好照顾你,你千万别动气,身子养好了再说……” 周芸忍不住冷笑,哽咽说:“还说什么,反正也没人稀罕,”说到这里去看李晋成,梗着嗓子继续,“你不打算说什么?” 李晋成抿着嘴低下头,看着她,沉默半天才说:“既然不想见她…让她去奶奶家住几天吧,这几天我在医院陪你。” 李晓愣了下,眼眶又红起来,咬着嘴唇说:“我不去,凭什么?我说了不能赖我……谁,谁不想见我谁自己出去!” 周嫂忍不住插嘴:“这孩子是不是太没大没小了?我们家小芸就这么没地位?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到现在也没见谁舍得说她两句,我们刚一开口就又哭又闹,不知道的还当欺负了你。” 周母性子温吞,说话没儿媳妇利索,只拉住周芸的手说:“谁家的孩子不是捧在手心里,晋成,不管啥时候,你不仅要当好父亲,也要当好丈夫,别觉得我们为难你,,出了这事,谁家的日子好过?得亏我在这……” 李母赶紧说:“哪能哪能,你不在这也不能委屈了小芸,不管孕前孕后,嫁到我们家我们就当自己闺女看……” 周嫂又说:“平常这小姑娘左一个周芸右一个周芸的叫也就算了,现在连没出世的孩子也敢下手,老天爷,我是头回见这种孩子,真毒,小姑娘,你知道故意伤人也是犯法吗?要不是自家人没办法,换了外人早报警抓你。” 李晓甩开李母的手,抹把泪高声说:“我就一个妈,现在这么叫以后也这么叫,轮不到你管,我没害她,是她诬赖我……这是误会,她推卸责任,我还说她故意挑拨我爸爸和我的关系呢。” 周芸瞪着她,一把拽掉手背上的针管,光着脚下地,李母看出不对劲,赶忙去护李晓,不过动作慢了半拍,一巴掌落到李晓脸上,还没等李晓反应,下一巴掌又下来,李晓不沾理,孩子又是天大的事,周芸自个孩子没了当然饶不了李晓,李母管不能管,还不能还,眼睛一热,抱着李晓闷头抹泪。李父唉声叹气,摸着胸口直瞪眼,李晋成皱眉看着,到这会儿李晓挨几下后才去拉周芸,周家人犹豫了下,瞧见李父要死要活的模样,只听说高血压,就怕闹得太大一下子再气过去,有些后怕,便不敢再说别的,毕竟往后夫妻的日子还是要过。 李晋成扶周芸上床,回过头见李晓委屈愤懑,眉头皱的更紧,低声耳语:“我有没有说不许你进来?愣什么愣,还等着挨巴掌?回去,回头一五一十的给我解释清楚!” 李晓咬牙说:“我不走。” 李晋成气不打一处来,手上没轻没重,扯着李晓就拉出来,反手推搡到门外,见她没头没脑又要扯嗓子说话,立时急眼,高高扬起手,举着巴掌要抽下去,瞧见那张带着红指印,含泪胆怯的小脸,一巴掌落半道又硬生生收回来,低骂:“愚蠢,你他妈在这逞什么强?打身上可揭不下。” 李母吓得不轻,心想这么个孩子怎么受得住男人一耳刮子,赶紧追出来。 李晓哪见过他这一面,吓得愣在当场,瞪着眼不说话,泪却一滴一滴掉个不停。李晋成心烦,转过身不看她。 说到最后才消停,周家的留下陪着周芸,李父被这么折腾一番,心头不大顺当,李晋成送他回去,顺带者把李晓也送回李家,李母觉得医院不能没自家人,省得周芸嫂子又说她们不上心,追究过失,所以留在医院照看。 李晋成开车送到家,只对李晓说:“你在这住一段时间,晚上让奶奶去那边收拾换洗的衣服,消停消停。” 李晓低着头一言不发,李晋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片刻才拾起外套出门。李晓犹豫了下,拉住李晋成的衣服下摆,抬着脸说:“我有话要说。” 李晋成说:“不用说了,就好比两个人打架,没人会关注起因过程,最后没受伤的总要给受伤的钱。你想说你不是故意,现在不是追究你是故意还是无意。李晓,有一点,你应该伤心,不应该委屈,她肚子里的,不是不相干的外人......你十六岁了,你明白?” 李晓沉默一下,盯着李晋成的眼睛,突然站起来抱住他。李晋成愣了愣,心肠一硬,又说:“在这边住着吧,住不习惯去你妈那边待几天也行。” 李晓推开他,低着头说:“我知道她一时半会不会轻易让我回去......” “也不是谁都该纵着你,你好好想想。” 李晓泪汪汪的点头,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才说:“对不起,爸爸......” 李晋成瞧见她脸红肿一片,又有些心软,教训的话咽回去,叹气:“不能只在嘴上说说。” 李晓见他开门出去,眼巴巴望了半天,心想,自己这是被放逐了,虽说没表现出太多,但是李晓也能感觉到,以前都巴不得她在家多待一天,每次她要去妈妈那里,他都紧张的不得了,今天竟然主动松口让她去。 成人不理解孩子缜密敏感的心思,孩子也理解不了成人的所作所为。 李父在院子凉亭里坐着,见李晋成从屋里出来,对他招手,让他过来,自然是语重心长:“子不教,父之过。况且,你离婚是对孩子不负责,再婚打算还是不负责?” 第19节 李晋成走过去,低头说:“现在也只能这么着,不然呢?” “她从小就宠着,一时肯定受不了你这么待她,隔辈照顾孩子容易溺爱,过几天你媳妇消气了还是把她接回去,至于这次的事,周芸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劝她别一直揪着不放,毕竟是孩子,就算是故意的,还要一命抵一命才满意?” 李晋成只说:“您别管了,我自己有分寸。” 李父瞪着眼指责他:“就是我不管才出来的这些事,你这人从小就独,什么事都自己拿主意,你就算商量一下也……”说到这里住了嘴,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是个白搭,十多年没改的脾气还指望他一朝一夕改了? 李晋成等他气消才开着车回了医院。周雷正蹲在门口抽烟,瞧见李晋成赶紧站起来,他心头有些窝囊,按理说他跑过去抓住李晋成的领子揍一顿也不算多,可就是碍着公司里上下属的关系,事事都得可着李晋成的心意,就连亲妹妹受了委屈,愣是屁也不敢放,不光不敢放,媳妇和娘闹起来,他也只能拉着劝着,细想来,还有比他们兄妹俩可怜的? 李晋成觉得亏欠,这会儿也不像往常看不上周雷,主动掏了根烟,俩人走到外面,挑没人的长椅坐下。 李晋成帮他点烟,他有些不自在,见李晋成坚持才靠过去。两个人沉默着抽了半根烟,李晋成吐着烟圈说:“奔波一整天了,一会儿你们回去吧,这里有我照顾着。” 周雷犹豫良久,才说:“你看吧,出了这种事心里都不好过,我妹妹打心眼里想生下来这孩子,老早就让你嫂子帮趁着买东买西……她一时接受不了做了出格的事你千万别计较。” 李晋成掐了烟,说:“怎么会。她的性格我清楚,闹闹心里也舒坦,自家人没必要憋着。” 周雷心里的大石头放下来,表面上脸色好看,心里却又默默记了笔帐,周雷就是再不是玩意儿,心里还是向着妹子。 他越想媳妇的话越觉得对,任凭谁家,就算是亲生闺女失手,也是要打骂一顿的,更何况这样的关系,半路夫妻本来就容易异心,怎样都得做做样子安抚吧?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泥捏的性子也忍不下! ☆、第26章 他带着丈母娘几人到医院对面的酒店吃了饭,等人上车离开才打包了些吃的回来,周芸已经睡过去,一张脸惨白,毫无血色,谁的不□□稳。 李晋成把汤放到桌子上,在床边坐下,也没见她要醒,这会儿夜深人静,外头也安静,这一天匆忙疲累,松懈下来才觉得筋疲力尽,坐了不大会睡意渐渐上来,靠在椅子上打瞌睡,不知不觉便睡过去,李晋成毫无意识,身子前俯后仰,又是一个晃荡,他打了个机灵,立马醒了,护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正抿着嘴偷笑,李晋成浑然不在意,这次干脆脱了外套,四仰八叉地躺到沙发上。 等护士拔了针要走,他才掀开眼笑语:“没药了?” 小姑娘收好皮管,点头边走边说:“今天没了。”李晋成这会儿没了睡意,带回来的饭凉透,天太热也不能吃隔夜饭,只好一股脑全扔了,陈斌来了个电话,说葛天亮那边不好整,他又得消息,市里这两年抑制工业,经济下滑的厉害,听说明年初省里要出新方针,东津费了好大劲才争取了个投资名额,估计也是想趁着势头把经济搞上去,这两个亿不知道花落谁家。 李晋成挂了电话,心想,这个葛天亮还真是个人才,这是处处拿肉吊着我走。躺到沙发上假寐,后半夜昏昏沉沉,一会儿觉得是醒着一会儿又觉得是在梦里,到了一处陌生的地儿,四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被迫随着人流前行,忽然又听见个小孩子咯咯的笑声,赤身坐在地上,身上只围了个大红肚兜,白白净净,胳膊像藕节一样胖,李晋成头回觉得漂亮,有点像李晓,不过比她小时候耐看。他不认识这孩子,但隐约感觉这孩子与他关系不一般,不由得有些愣怔。小孩子啃着手指,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晋成,看了会,咧着嘴咿咿呀呀地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小碎牙,伸出来胳膊,让他抱。李晋成不由自主走进几步,还没伸手孩子突然张着嘴大哭,李晋成只觉得越来越远,场景换了几换,周边复杂不清,孩子的哭声渐渐远去,李晋成走到草丛深处,突然窜出来一条巨蟒,力大无穷,他被缠住,巨蟒少说有十米,压的胸腔的肋骨都要断两根,呼吸越来越弱,他想着要死在这,突然有些胆怯,没人能不怕死,他自然也怕,奄奄一息之时,心里一个念头突然无比强烈,这是梦,这他妈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还怕什么......他渐渐缓过来,睁开眼,还是病房,搭在身上的外套已经掉地。 他觉得眼角湿漉漉一片,一模竟然两眼泪,李晋成想起梦中种种,竟然不知道哭什么。坐起身捡起外套,抬眼就见周芸醒了,睁着眼看他,李晋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拉开椅子坐到床边,看着周芸不说话。 周芸脸色暗淡,脸上没有过多表情,盯着李晋成看了半晌才淡淡开口:“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李晋成眉头皱起来。 周芸眼眶开始变红,语气依旧平淡:“我对你真是失望至极了,随你的心了?” 李晋成说:“你不是说不想见她,往后你不点头就不让她搬回来,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全面,你们性格不和我就不该硬把你俩挤到一块。” 她苦笑了下:“已经不是她出去不出去的事了,你装什么糊涂。”说完闭上眼,扭开头不愿再看他。李晋成揉了揉眉角,好半天才说:“你现在性子和以前大不相同,这两年怎么这么容不下她,我认识你那会儿……” 周芸回过头,垂着眼说:“你不也不是以前那样了,也可能是,以前没认清。” “我清楚,你觉得自己受委屈,有些事太搁在心里。” 周芸抬眼,抿嘴说:“很多话说的遍数多了别人耳朵听出茧子就不会再上心了。其实,结婚的时候也不是只看上你的钱,毕竟有钱的多的是……不知道你怎么想我……我想让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想一下…比如说自己老公眼里心里只有前妻的孩子,想要个孩子还要偷偷摸摸算计,比如,一家子没几个真心相待,前妻孩子再怎么挑事,老公明说婆婆暗示,都想让妻子忍着让着,如今自己孩子没了,更是没人出头,再比如…” 李晋成就这么盯着她,脸沉下来,只问她:“你记性就这么好?” 周芸笑起来,也注视他,眼睛逐渐酸涩,视线也开始模糊。她不停地眨眼,好半天才把情绪稳定下来,这么一番动作,脸色更白,有气无力地说:“对,我都记着,今天我才想明白,幸好都记着,往后没事的时候翻出来想一遍,时刻警醒自己…搞清楚分寸,总是这么得过且过也得不到什么。” 李晋成觉得头疼,可能是在沙发上睡觉受了凉,也可能是一堆不省心的事积压在心里憋的不舒服,这会儿,感官更加敏锐,额头抽痛,心情也跟着坏了几分,李晋成仍旧忍而不发,,听了她的话,反而生出愧疚,他知道周芸嘴巴厉害喜欢得理不饶人,说到最后总会唤醒对方的愧疚感,可是,冷静下来细心想想,近段时间真是在冷落她,她肚子里孕育着自个的血脉,而他却有些别的想法,李晋成自认洁身自好与他相距甚远,不管存着什么样的心态,现在都不是个时候。 李晋成推开椅子站起,贴着床沿坐下,他一个劲儿盯着周芸,周芸却自始至终不看他,李晋成伸手顺着她的脸颊蹭了蹭,又用拇指抹去她鬓角的眼泪,轻声说:“你不是想出去走走,过几天公司组织度假,一块去。” 周芸冷眼看他:“你是想弥补我?”或者讨好我,想尽快让我点头许她搬回来? 李晋成笑:“换个地方对你恢复有好处。之前公司事务太多,实在抽不出空,这段日子还真是我忽略你……” “正好,方才我想了想,不想整天无所事事地在家待着,我想工作。” 李晋成叹了口气,说:“养好身子再打算吧,回头请个阿姨,帮你调养调养。” 周芸摇头,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我想进公司,你给我安排个职务…这样的话,一起度假也方便说话。” 李晋成皱眉,“我想不出有什么职位比李太太更方便。” 周芸语塞,脸色变了变,好半天才说:“不答应算了,当我没提。” 李晋成说:“医生说明天就能出院,回家调养也一个样,这两天推了很多工作,明天我要出差…” 周芸又闭上眼,扯着被子遮住自己,背过身不说话。李晋成胸口起伏不定,嗓子开始发痒,攥起拳堵住嘴忍不住咳嗽了一阵,咳完清清嗓子,垂下头又说:“瞧瞧,脾气这么大?谁惯的?你倒是说说为什么突然要工作?我是考虑到你身子弱,怕你吃不消,钱不是这么好挣的,别摆脸子,一点没有求人的样子…” 周芸依旧是闭着眼不说话,眼睫毛颤了颤,这会子盈盈的泪珠便随即滑下来。此时正是清晨,转了一圈,太阳升起外面越来越亮,李晋成眯眼瞧了瞧周芸,总觉着她进公司自己不得安生,她想工作的原因李晋成也清楚,虽然已经不让郑特助盯着,不过她心里不可能不担心,毕竟再多的钱也没捏在她手里,她现在心里怨恨,肯定要为自己打算,李晋成倒是不信周芸没钱,周芸现在虽然娇贵,以前也是个独立好面子的姑娘,这几年富贵日子不可能改变生下来就带的本性,上次在几个太太面前出丑,她忍气吞声倒是没发作…正想着,李母打来电话,说在家里煮好了乌鸡汤,顺便带着,现在在路上,让他们等会吃饭。 李晋成收了电话见周芸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火气顺着势头曾曾地冒,他隐忍了一会儿才说:“回头我给秘书说一声,让她去人事部打个招呼,你没工作经验,先进企宣部试试,好歹和你专业相近,”说完见她还是躺着不搭话,这才发火“行了,赶紧擦擦泪,收拾一下心情,一会儿妈要来。” ☆、第27章 周芸照旧不买账,李晋成一时半会儿也拿她没办法,静坐了半天便推门出去。她背着身听到房门开合,心里又是一阵不舒坦,不过这次没像从前一样一口气追出去缠着他讨说法,她想,就算脸皮越磨越厚也挨不住耐心越磨越少。 李母提着保温桶远远瞧见门口长椅上坐着个人,她这边是出口,比走廊里面亮堂,因为逆着光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不过从身形上瞧着像是李晋成。 他先看见李母,站起来去接保温桶,李母左右看看,瞧见紧闭着的病房门,忍不住压低声音:“你怎么在这坐着不进去?她还没醒?” 李晋成心说,醒是醒了,还不如多睡会儿,一醒就抽风瞎折腾。 李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回头见李晋成站在原地不动,摆手说:“你先进来吃点,给她留着醒了再说。”李晋成摇头,“我出去抽根烟,你们先吃。” 周芸轻轻睁开眼,静静听着,“怎么不饿呢,昨晚就没好好吃,我看是饿过劲了,赶紧吃点不然回头胃里难受。” 李晋成低声说:“我消化不良。” 周芸听不下去,撑着床沿猛地直起身子,“我看是看见我消化不良吧。” 李晋成改口说:“不是,是没胃口,”瞧见她脸沉下来,山雨欲来的模样,才又解释:“…是我自己没胃口。” 李母听着句句带刺,不免又偷偷来回打量两个人,看出来气氛不好,一句不和怕是要吵架。她觉的自己在这帮谁说话都不合适,反而显得有些碍事,立马走的话又怕周芸闹第二回,只好低下头默不作声,若无其事地倒了一小碗鸡汤端给周芸。 周芸倒是给面子,捏着勺子喝了,李母这才松了口气,问李晋成:“不饿就不饿吧,钱医生不是说可以回家养?出院手续办没办?能出院就出院,省的在这受这份罪,”回头接过周芸递过来的空碗,见李晋成没反应,催促道:“想什么呢?去啊。” 李晋成办完手续便接周芸回家,李母说要住几天照顾周芸,李晋成什么也没说,全凭周芸做主。李母收拾了一包李晓换洗的衣物让李晋成提下楼。李晋成这一天什么正事也没做,一来照顾人他不在行,二来周芸大概嫌弃他心肠太硬,心里还埋怨着不想见他。 李晋成第二天一早回了趟公司,按照日程照常出差,早前说好带一个经理一个秘书,孙并州作为总工,技术交流自然非他莫属,大家都觉得这些天李总器重赵念舟,只要出门哪哪都带在身边,更不用说这次要去日本,她是秘书里唯一一个听懂日语的,赵念舟也觉得是板上钉钉的事,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她昨晚为此专门了解了一下这次的技术交流会,可到了今天早上,李晋成突然换人,不带她反倒是带了吴秘书。 吴秘书来拿她整理的资料,可能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赵念舟是摆明的为他人做了嫁衣,所以只笑了笑没像往常一样搂着她八卦几句。 李晋成上了飞机一直戴着眼罩,头脑有些困,意识却过分的清明。他一边是吴秘书一边是孙并州,剩下几个小助理位次靠后,吴秘书健谈,和她右侧的美国妞打的火热,美国妞会些汉语但是不精,发音不标准还喜欢汉语中随意夹带英语,李晋成摘下眼罩时他们正说到星座方面的话题,孙并州听不太懂这些鸟语花香,已经被催眠,李晋成也不太懂,倒是觉得美国妞的上围相对更有趣味,即便如此,也只扫了一眼。 不知什么时候又从国外说到国内,说中国农历节日又说属相星宿。孙并州睡了一觉,兴致一来也说了几句:“属鸡的和属狗的不合,鸡犬不宁嘛,还有虎男蛇女天生相克,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吴秘书笑说:“属虎的不一般,万兽之王,谁都压不住。” 美国妞说:“哇哦,如果真和动物本性相关,也要考虑生殖隔离,母虎公虎最相配,都是王者,又不违背科学。” 孙并州摇头笑说:“那也是露水夫妻,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一山不容二虎。” 吴秘书噗嗤笑出声,觉得这话还真是有理,把十二生肖滤了一遍才激动的说:“我看着也只有属龙的压制的住属虎的,龙是瑞兽,神物。” 李晋成沉默着听了一会儿,忍不住问:“明年什么年?” 孙并州说:“小龙。” 李晋成垂眼思索,孙并州以为他不懂,解释说:“大龙是龙,小龙是蛇,以前的通俗叫法,也就是蛇年,现在很多地方结婚还要看八字属相,风俗习惯,一时改不掉啊。” 李晋成脸上有几分不自在,算了算日子,半晌才感叹:“还真是巧了。” “什么巧了?” “…没事,人睡着了脑子却不歇着,挺有意思的。” 孙并州笑了笑,看着他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人生须臾不过几十年,大脑哪舍得浪费,能转就不会歇着。” 李晋成又把眼罩带上,这会儿更睡不着。 吴秘书依旧兴致勃勃侃侃而谈,从《x梦x间》又到今年因为获某奖再掀风潮炙手可热的某明星,因为李晋成插嘴不小心又从国内扯到国外。 赵念舟觉得自己这一路太顺风顺水,偶尔坎坷两下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日本去不成就不去。 赵母赵父住了小一个月便呆不下去,年纪一大牵挂也多,家里一草一木都放心不下,赵念舟看这势头也没强留,人送上车心里却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回到家里看见熟悉的布置摆设才舒坦一些。 那天和陈斌吃了一次饭后俩人关系熟识不少,赵念舟起初还怕自己多想,渐渐的就越发觉得没想多,不过一时半会还有些摸不清陈斌的脾气,他表面上接近示好却不有所表示,实在是小心聪明。 陈斌这边也确实不想白请客,原想着时而接近时而疏远可以调起赵念舟的胃口,没想到她却依旧客气谨慎,雷打不动。 下午,赵念舟调休,陈斌又打电话约她,赵念舟感觉自己又没那意思,半推半就着有些像骗吃骗喝的人,正想怎么婉拒,他却说:“我请了那么多次,你不能没有表示吧?” 她在电话这边眉头皱的老高,愣是不能说出个否定词来。饭后赵念舟结账,服务员却说对面的先生已经结过账,陈斌看着她笑说:“一般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意思想追到手最禁忌的一点就是吃饭让女人结账,目前国情起码是这样。” 赵念舟抬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陈斌抱着膀子问她:“难道你不清楚?我不信,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 “我只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陈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说:“是啊,你想的很周到,吃了这么多,要不要连本带息的付酬劳?” 赵念舟攥着手里的钱包,笑说:“本来也是打算今天我请,陈经理怎么先付钱了?” 陈斌咧嘴一笑,“看,话题又说回去了…你既然不想说破我以后有的是时间,那走吧,我送你。” 这次赵念舟是真搞不懂了,上下没有衔接过度,还真像开了个玩笑,既然他半真半假不讲明白,那她只能揣着糊涂装明白,要真是直接拒绝说没那种意思,他来一句你想多了那实在窘迫没面子。 两人从正门出来,撞上几个学生打扮的男女,赵念舟跟在他身后没在意,倒是见陈斌往人群里扫了一眼,她觉得古怪,随着他往那看,人已经拐弯进去。上车前两人没再交流,赵念舟是觉得尴尬,所以认为他也尴尬。 刚开出一个路口,陈斌突然说:“刚才过去的那群小孩子里竟然看见李总的闺女,李总有个闺女,前妻生的,你知道吧?和你差十来岁。” 赵念舟更加尴尬,低头说:“我知道,也见过。” 陈斌把着方向盘,两只手的食指交替着敲打,过了红绿灯才又说:“李总再婚了,媳妇比你还小两岁,知道吧?” 赵念舟看了他一眼,侧过头看窗外的摩天大楼一排一排的闪过去,对陈斌的一点好感不免因为他不顾面子撕破她的脸皮消磨而去,赵念舟不得不多想一层,他明知道自己那点心思,还说的这么直白,这是故意羞辱人!再看这人更加不满意,盛气凌人自以为是。 陈斌侧过头看她,见她靠着窗玻璃静静往外看,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也猜出她有些生气,想了想还是说:“李总就喜欢年纪小的。” 赵念舟眼眶湿润,咬着牙没吭声。陈斌觉得赵念舟太糊涂,不下点猛药不行,可惜药效不太好,结果是不欢而散。 ☆、第28章 李晓第一次跟着同学来这种地方,她最近情绪低落,上课也没劲儿,虽然李晋成出差还想着隔天给她打电话,可李晓总觉得有些东西小有改变。张玲玲前几天说下周她生日,带李晓出来找个好玩的地儿吃饭消遣,李晓什么高档的饭店没去过,根本没放在心里。她本不想来,张玲玲却说这个地方她肯定没去过,叫什么梦工厂,白天是饭店晚上九点一过就收拾东西变成了酒吧,可以唱歌跳舞。 第20节 什么东西最稀罕,当然是别人见过你没听说过的,她听着挺有意思,关键是从没去过酒吧,这个年纪的姑娘又好奇又没有胆识,什么都想试试又被监管太严,她一直都生活在李晋成的不要去什么不要去什么里,其实越不让去的地方,越有莫名的吸引力,李晓现在和爷爷奶奶住自由很多,只要稍微一闹他们就舍不得,随便编个理由便能轻易打发司机。 她跟着一群人从家饭店上了顶层,还没到里面便感觉到音乐震动,来的人有几个本班的,还有几个高年级学长,驻唱的女人身材很好长得也靓,可惜唱歌不怎么样出彩,李晓不想表现的太没见识,可是镁光灯随着音乐摇晃时她觉得这几天的郁闷一扫而光。 李晓绕舞池子打量了一圈,觉得舞池里的姑娘们火辣刺激,让她跃跃欲试。李晓长得漂亮却不合群,班里成绩不错,家里又有些钱,从小当公主养着,有钱花心的不敢追,没钱真心的担心养不起,张玲玲之前说带李晓,男同学没几个相信,现在人坐在对面,又不像感觉上高冷,随和又接地气,自然围一圈子男孩子。有些东西稀罕就是因为神秘,一旦不神秘了就不会人人稀罕。 男生热乎劲过了,便四散找乐,张玲玲没带她玩,她只好守着张桌子听几个男生吹牛扯皮:“现在都这个玩法啊,土包子,昨天我跟我妈要钱,说出去喝酒,我妈二话不说给了,我爷爷说喝酒行,抽烟赌博不行,出去玩总比天天抱着电脑打游戏强,都打成傻子了,嘿嘿,现在还就是这么多这样的傻子。” “别吹牛了,喝了瓶酒吓得不敢回家,你妈去我家把你喊出来的,回家屁股没打开花吧。” “挨屁打…你那菜是剩的吧,还是地沟油炒的,我半夜拉肚子,跑一晚上厕所…” “哈哈哈哈…”,“你妈没少打吧?”,“你也就配吃地沟油…” 有男生观望许久,凑过来和李晓套近乎问她想不想一起跳舞,李晓不是很在意面貌,只怪这个男生特色太显眼,她首先瞧见对方脸上十几个可爱的雀斑,再然后就觉得跳不跳舞都无所谓,因为她根本不会,其实也没什么会不会,会扭就成。 她拒绝了男生,坐到吧台上四处打量,一个身材修长匀称的男人慢慢走过来,送了一杯酒精浓度低的香槟,暧昧地絮叨了一阵,李晓领悟了片刻才红着脸要走,对方却紧跟不舍。李晓觉得自己心里揣了个鬼,这种状况不光感到害怕,还有一点虚荣心被填满的恣意。 雀斑男犹豫片刻才跑过来,拉着李晓要走,男人一只手便拦住他,笑着说:“毛都没长齐就想着泡妞,想英雄救美你也不是英雄。” 雀斑男有些害怕,毕竟没有社会经验,遇到这情况只能自乱阵脚。李晓挥开雀斑男,对男人说:“大叔,我未成年。” 男人笑了笑,说:“你说没成年就没成年啊?没成年就随便来这种地方,那我更应该和你谈谈,深度交谈。” 李晓仰着脑袋看他,眼中带笑:“我跟你有代沟,不想谈。” 男人点头了然,凑近男生捏着他胸前挂的卡牌,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和学校,笑说:“我猜你和他一个学校,没准我和你们校长很熟,这下你跑不了了。” 李晓这才害怕,摸到兜里的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冷静了冷静,李晓觉得这也没什么好怕,随即手又从兜里拿出来。男人走近两步,一只手支着背靠在吧台上,好整以暇,还没等他再说话,后面随从接了个电话,急忙忙地喊“葛总”,然后贴耳说了几句,李晓看见方才还笑眯眯的人脸色变的阴沉,她赶紧扯着雀斑男走,男人却又扬起脸对着她笑,趁李晓不备,伸出食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李晓愣住,被触碰到的地方一股子陌生感,说膈应却还有些别的,等张玲玲喊她时,李晓才回神,觉得腿有些软棉无力,这时男人已经推门出去,她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背影。 日本这边的事基本解决,李晋成照旧准备早回国一天,吴秘书汇总交流会内容整理了一份报告给李晋成看,他收起笔问孙并州一大早去哪了,吴秘书笑说孙经理不管到哪都要给家里人带份礼物,现在肯定是忙这事去了。 李晋成听了只笑笑,他是下午的飞机,这会儿正赶上空闲,打包好行李箱便无所事事,盯着手里看了良久,往国内播了个电话。 “爸爸?” “我现在在日本,下午就回去了,想要什么?” “真的啊…只给我一个人带我就要,要是别的女人还有份那就算了。” 李晋成笑:“没有别人,别的还能给谁带?” “你知道我说的别人是谁,我就问你,是不是就我一个人?要不是的话我才不稀罕呢。” “还有什么人能让我惦记着?” “你别骗我,要是我知道了就再也不理你了…” 李晋成无奈摇头:“嗯,好好好,就你歪心思多,我就是买了也费尽心思瞒住你成吧?说吧,缺什么?” 那边雀跃的声音传过来,李晋成可以想象她眯着眼睛,弯成月牙的模样,“不许给她买!我什么都不缺啊,在奶奶家什么都有,其实你买什么我都喜欢,你自己想嘛,想都不想就问我也太没有诚意了,再说,要是我知道就没期待了嘛,我还是喜欢神神秘秘的收礼物。” … 李晋成挂了电话,心情舒坦不少,最后还是拨给周芸,那边许久才接,李晋成说:“我…就不能打电话了?周芸你歇歇行吗?没…心里可不是就想着你,你不信我能怎么着,”他抿嘴笑起来,“心掏出来就死了…谁说我的心是五颜六色的,一整颗实打实地在你那。”周芸现在性子大变,不太领情,李晋成想了想也就作罢了,女人总没有小姑娘好伺候,说不定自己买的她看不入眼,反正都是自己的钱,不如她喜欢什么自己去买。 李晋成回国后晚上便带着周芸去李父李母那吃饭,本来还顾忌着李晓,没想到她放学后要去同学家里补课。 李晋成听着这话有些问题,拉住她问:“你最近缺课?上次见你们老师,他还说你成绩很好。” 李晓偷偷看了他一眼:“你上次见老师是去年年底吧,现在不都又半年过去了…我也不是去补课,是给同学补课,你搞混了。” 李母忍不住插嘴:“你这孩子也太好说话,别人求你补课还要你跑腿,回头说说,让她来咱们家不就行了。” 李晓嫌他们太计较,回了两句嘴匆匆吃了点菜便跑了。一桌子人少了小孩子便有些冷清,只剩下勺子碰碗碟的清脆声,静默了好半晌,李母垂着眼却用胳膊去戳李父,李父回头看她,李母连着使了几个眼色,他面有不自在,搁下筷子说:“晓晓最近有些古怪,天天想着往外跑,前天出门玩到十点多才回来,我瞧着这个法子不行,你们俩商量商量,要真是不想管,那就还像以前一样,住校留宿吧。” 李晋成下意识去看周芸,她眼睛抬也没抬,显然不想搭这茬,他不紧不慢地抽了张餐巾纸,擦完嘴才说:“回头我问问她怎么回事,要回学校住也等下学期,下学期也说不准回我们那边。” 李母沉下脸,不满意地说:“我这孙女看样是人人嫌了,不行送她妈那去吧,你都不管我们还凭什么管,可惜从小就单亲,命比别人苦,”说到这往周芸那边扫了一眼,“小芸是你妈一个人带大的吧?你哥哥和你都是可怜孩子,跟我们家晓晓一个样…” 周芸垂着头自己吃自己的,听到这才说:“再苦也活下来了,总比没命了好…你们以后有什么就直接说啊,不用这么费劲的,难道把我当外人?其实吧,李晓在哪住,我也做不了主啊,在家里我都听晋成的,这件事自然也听他的,他说接回去就接回去,他不愿意接就不接,我不管。”说完眼眶微红,拿眼看李晋成。 李晋成抿着嘴不说话,突地就想起来前几天的梦来,要是没意外,也是活生生的,不比李晓低贱。 ☆、第29章 赵念舟觉得李晋成的喜好就像二八月的云,二八月看巧云,变幻无测,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他回来这么多天,也没怎么召唤她,吴秘书说李总现在比以前平易近人了,可能家里出了点事,就明白做人要积善积德了,赵念舟却想,怎么就平易近人了?她怎么觉得离自己是越来越远了。 陈斌自那天又约过她两次,赵念舟一律找借口拒绝了,陈斌似乎不太在意,只问她是不是隔两天来一次,不然怎么一个劲儿不舒服,赵念舟被调侃,面红耳赤。 两个人还僵持着,李晋成从外面回来,看见陈斌喜笑颜开的盯着赵念舟,怎么看都觉碍眼。 李晋成说:“赵秘书,你没事做吗?” 赵念舟赶忙坐回去,翻出来文件打字。他看了看陈斌,又说:“进来吧。”赵念舟投入工作,时间过的也快,到了后半晌,李晋成说要去下面工厂,让她准备准备。 赵念舟有些意外,还以为以后也就当个高级打字员,她思索一番,忍不住说:“李总回来了?” 李晋成笑:“你不知道?” 赵念舟盯着他不说话。李晋成没再多说,转身回了办公室。 她又有些心不在焉,这几天都是这样,说不出什么滋味。不大会儿孙并州拿着份文件来找她,说数据不太对要查原文件,赵念舟找出来核对,才发现小数点打错了位,也就往前错了一位,要不是孙并州对数字敏感,公司这一下子就损失一百万。 她脸色惨白,心里后怕不已,孙并州倒是没太惊慌,吩咐她:“一会儿把文件扔进碎纸机,再重新修改电子文件,打印出来交给我,下次仔细点,可不是小事…王秘书呢,怎么你一个人办,他呢,他负责核查,这事他有直接责任。” “周副经理叫走了。” 孙并州明白过来,低头说:“幸好经我的手,有惊无险,赵秘书,我听说了一件事,李总太太明天要到公司任职,刚才路过人事部听别人说了一句,消息还没落实,周副经理是李总的大舅子你清楚吧?以后在公司遇到姓周的都躲远点。” 赵念舟心里咯噔一下,脑子有些转不开弯,只觉得太多情绪堵在心里发泄不得…李晋成的老婆要来公司上班,意味着往后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其实一直好奇李晋成家里那位,可一直也都没兴趣见一见。 下午她跟着李晋成去二厂做报告总结,掐头去尾来听,醉翁之意还是放到安全环保。李晋成说一般事故都是厂子里的老人疏忽造成,新人很少犯错,所以每年都要提几遍,省的老技术员自以为了不得渐渐不放在心里。 副厂长在外面订了酒桌摆宴,说什么也要李晋成去,赵念舟心想,他肯定也知道,总得给底下的人面子,留些拍马屁的时间。李晋成不仅留了还一直笑吟吟的很受用。 从二厂回来已经是十一点多,李晋成喝了不少酒,眼里满带着醉意,司机要送他先回家他却执意说女士优先。赵念舟也没客气,客气了也还是如此,司机毕竟是他的人,听他的。 车厢里很静寂,除了赵念舟意料之外的电话,陈斌说:“还没回来?半夜了,不然我去接你?” 赵念舟不想多事,把手机音量调低才放下心,照旧是拒绝:“别麻烦了,这就到家了。” “那就好,看样坐的李总的车,李总还不让你说话了,怎么感觉说话偷偷摸摸。” 赵念舟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音量提高几度:“怕影响别人,你不睡啊,这么晚。” “等你啊。” “你胡说什么…” 李晋成眉头一皱,忍不住掀开眼皮子瞧她。 陈斌低低地笑:“其实我是想找李总,他的电话打不通,事情不太急,李总醉的厉害实在不方便明天说也行,也就是东津大的三批经费有些小问题。” 赵念舟没多想,想起那次汪行云说李晋成在东津大投资了三次经费,就指着它呢,要是谈崩了忙活一年都要打水漂,陈斌说小问题,赵念舟却不敢怠慢,赶紧把电话给了李晋成。 听不清那边说什么,李晋成有些不高兴,半晌才说:“…你动作挺快的,我帮你照顾什么,自己来…别,你什么不敢…她说的?放屁,我说你放屁。” 李晋成说完把电话给她,她亲耳听李晋成骂人,有些不太适应,又见他撑着脑袋盯着自己,更觉出不对劲,可是猜不出哪里不对,让她如坐针毡。 李晋成笑说:“赵秘书,你脸上写了两个字,心虚,你心虚什么?” 赵念舟脸一热,说:“李总怎么…我没心虚,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晋成收了笑,低声说:“陈斌打电话找你,你递给我做什么。” “他说有要紧事,东津…” “看样他是当公司拉皮条了?” 赵念舟赶紧说:“陈经理说东津大研究经费有点小问题,你的电话打不通让我把电话给你。我觉得事情紧急,就赶紧给你了,难道陈经理不是说这事?” 李晋成点了点头:“说了,我指的别的。” 赵念舟心里一紧,心想他既然知道了,还是自己招了的好,一咬牙赶紧对他坦白:“孙经理都说了?都是我工作失误,差点对公司造成损失,幸好孙经理发现不对劲。” 李晋成眉头皱了皱,笑问:“怎么回事?” 赵念舟疑虑,见他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转口又说:“孙经理让我打印文件送会议室,我少送了一份…” 李晋成不太感兴趣,没有追究着问下去,车子这会儿停到赵念舟小区楼下,她推门下来,李晋成也跟着下来,低声说:“陈经理喜欢耍聪明,在工作上很机灵应变能力也不差,这点我很喜欢,可要真是在生活中却不太好,也不是谁都能降的住的。” 赵念舟这才明白过味来,盯着看了半天,多嘴问了句:“那你觉得你呢?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李晋成笑了笑,“我当然比他好。” “你是向我推销自己吗?” “起码不是传销,这个你不用顾忌。” 赵念舟抿嘴笑起来,心情舒畅很多,李晋成又说:“我要是你就离他远点。” “我更应该离你远点,”赵念舟突然觉得这话不好,吐露太多,赶紧笑着又补了句:“李总看人太刁钻了,我觉得无处遁形啊,不过您是老板,衣食父母,赶我走我也不走。” 两人又说了几句才各自打道回府。李晋成一路上已经醒利索,回到家时身上还存了些酒味烟味。他在楼下洗了澡才上去,周芸坐在卧室沙发上打电话,只听到她耐心不足,让那边不要再打电话骚扰,不知道最近她电话怎么这么多,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她应付着又说了两句,看见李晋成进来,赶紧站起来去了阳台,有意避让。 李晋成往她那边看了看,无意知道她想瞒什么,本来每个人都有点小秘密,他就算想知道也有自己的法子。 周芸很快从外面进来,捡起沙发上的睡袍养身上裹,解释说:“人身保险公司的,现在卖保险的人怎么这么执着,不接就一个劲儿地打,还是拉黑名单了省心。” 李晋成挑了挑眉毛,打量她几眼,反而对她有些疑心,他拿起床头的杂志,翻开两页,脸上不动声色。 周芸放下手里去浴室洗漱,他沉默片刻,翻身下床,看她还在里面要忙活一阵,便拿起她的手机翻看,有一个没存的号码,近些天前后打了好几个电话,说卖保险的也有可能,他点开记录又看,开始通话也就是几分钟,这两次渐渐多起来,超过半个小时,李晋成忍不住想,这卖保险的还真是又两下子,她这么烦还能聊这么久?不一般啊… 李晋成放下手机躺回床上,周芸也从浴室出来,李晋成笑说:“什么保险?哪个公司?投保多少?不如买了吧,也省的一直打电话。” 周芸愣了愣,系上睡袍说:“没兴趣。” 李晋成玩笑道:“你听没听过一个故事,一个男的看上个姑娘,可是没勇气表白,便一直给姑娘写信,写了一段日子终于鼓起勇气要表白才发现姑娘爱上邮递员了…” 周芸守着镜子擦护手霜,听到这里忍不住说:“无聊。” “还真有些无聊,不过挺有意思。可惜这个写信的小伙子太窝囊废。” 周芸忍不住说:“你今天话真多,是不是喝多了都这样?性格反常,只是这次还有些不一样,没有耍脾气。” 李晋成说:“有吗?大概是今天心情好。” “见谁了心情好?” 李晋成想了想,“有个卖保险的陪你聊天解闷还不用花钱,我自然心情好…你说,你怎么都能扯到我不想听的问题上,咱们就说到这吧,你总要诬赖我。” 第21节 周芸动作一滞,白着脸摸出手机,背过身把通话记录删掉,才关灯躺下。李晋成笑问:“刚才干嘛呢?紧张成这样。” 周芸说:“没什么啊。” ☆、第30章 李晋成说:“你说没有就没有,我还是相信你,没有就好,没有最好。” “你之前说话还算话吗?” “我说的什么话?” “你说让我去你们公司企宣部工作,还让不让去?” 李晋成笑了笑:“去啊,怎么不去,我既然答应了就肯定许你去,都已经安排好了,等你身体恢复了就可以上班。” 周芸说:“我已经恢复好了。” “不用这么急…那也行,随你。” 周芸没再说话,屋里安静下来,李晋成听她呼吸平稳有节奏,应该是睡过去了,他盯着杂志看了半天,一点没看进心里去,索性关了床头小灯。 … 李晋成从楼下一路上来,路过秘书处,抬眼便瞧见陈斌的身影,像块狗皮膏药,黏贴的很紧。 李晋成两步过去,举起手里的文件甩到赵念舟桌子上,吩咐:“去复印。” 她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回来,倒是被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出去。 见李晋成回来,陈斌跟着进了办公室,他这次还真是来找他的,见他不在顺道去看了赵念舟,一句话还没说完,他便从外头进来。 赵念舟到了打印室才知道打印机罢工,已经有一位女员工在等着,穿蓝色制服的维修工正在修理,她犹豫着要不要去楼下那层。 没两分钟机器便运转起来,维修工说已经修好,可以用了。赵念舟觉得只等前面一位,也没必要多跑腿找麻烦。 赵念舟觉得这位女员工眼生,样貌很出众,美的也有特点,在一群里见一眼就能记住那种类型,个子相对她也高挑。她在公司待的日子也不短,虽然不是人人都认识,但是见了面还是知道是同事的,所以她很肯定这位是新人,也可能是下面调动过来的员工。 赵念舟观察许久,见她仍是守着打印机打转,眉头紧皱着,好像是不会用。 赵念舟问:“需要帮忙吗?” 她抬头看了赵念舟一眼,没有被别人看出不会使用这么简单东西该有的局促,举着u盘自然而然说:“我不会用,这里面有待会儿要用的资料,经理说要打印出来,我头回上班,以前也没上过,我还以为这里有打印员,原来都是自己弄。” 赵念舟笑了笑,接过来u盘插入电脑,坐下点了几下又问她:“是这些?打印几份?几版?” 她一一说了,没几秒打印机便运作起来。这个时候,汪行云拿着文件进来,没走两步瞧见赵念舟身旁的人,愣了一下,说:“李太?你…”她来回指了指,很不可思议。 赵念舟听到李太两个字,心里没由地一紧,害怕自己想多了,看向汪行云等她解释。 汪行云向赵念舟介绍:“李太,李总太太,”又向对方介绍自己,“我是汪行云,部门小经理,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参加过你和李总的婚礼…你模样一点没变,倒是我老了几岁。” 周芸听着这话很顺耳,笑起来,“汪经理真会说话,你们先忙,文件等着用,不好意思。” 汪行云说没事,帮她码整齐订板正。 赵念舟还处于震惊之中,忍不住重新打量她,漂亮还是漂亮,除此之外与人相处还有分疏离,她胡乱猜测,这大概就是高贵冷艳,高处不胜寒嘛。赵念舟不得不承认她自卑了,毫无征兆,有句话在心里不断重复,你要是开始无意识地拿自己和另一个女人比较,那你已经输了。 她有些烦闷,可能表现的尤为明显,汪行云都看出不对,问她是否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请假休息。赵念舟想,自己没谈过几段感情,所以对情爱这事还不够游刃有余,控制力未免太差。再者,摘不到的星星永远是最亮的,可能这也是一切郁闷的根源。 陈斌中午来找她吃饭,赵念舟思前想后都没找出不吃饭的理由,自己单身为什么不给他机会?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现在给出定论为时过早。她便没再直接推脱,一起到公司员工餐厅吃饭。 赵念舟按理只能在一楼买饭,不过陈斌是高层,她便沾光挪到二楼吃饭,二楼的菜价位上虽然贵一点,但是精致可口,可以看出厨师做的时候也更用心。 陈斌坐在对面,盯着她看了半晌,说:“你心情不好,我知道为什么。” 赵念舟低着头说:“陈经理…” “私下叫我名字,听着真生疏。” 赵念舟正想说话,李晋成带着周芸上来,两人一前一后各走各的,环视一圈选了靠窗的位子,她知道李晋成一般不来餐厅凑热闹,有时候出去吃有时候郑特助送进去,这次却一改往日的习惯。 陈斌敲了敲盘子,赵念舟回过神继续说:“陈经理,我不喜欢打哑谜,你不要乱猜了,你知道的,三人成虎…这么说吧,李晋成的钱比他本人更有魅力,我眩晕一下也很正常,不过总会清醒过来的。”赵念舟说完这些长出了一口气,这话也是在心理暗示,她觉得李晋成最近有些疏远她,她也得疏远他,不能再神经兮兮了。 李晋成从会议室出来,赵念舟与吴秘书都在,他说:“待会儿要去一厂走一趟,市政府对镍锌节能电池很感兴趣,原本准备在东津划几条路线,先在公交车检验使用,目前出了点差错,要赶紧处理一下…赵秘书,你来之前负责过这种环保型研究?现在有空?” 赵念舟跟在他后面,点头说:“我这就收拾东西跟您过去。” 李晋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过身说:“整理好相关资料,交给吴秘书,我带她。” 赵念舟愣住,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没再跟上去,隐约听到他吩咐:“郑助,你去沟通一下,就说充电站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出资…注意下语气,别跟我们争取不到就发展不下去似的。” “他们听说充电不稳定,所以害怕有意外。” “…谁他妈瞎说?你就说不稳定根本不会投入生产,不用跟他们多解释,解释他们也得听得懂,整理数据拿过去,让他们那边的技术员鉴定…” 李晋成进了电梯,皱着眉往赵念舟这边瞧了眼,低下头继续吩咐。 汪行云盯着她看了片刻,这才若有所思,赵念舟回神要走,她说:“下班去逛街?” “我最近工作不顺,还是算了,汪经理,你老实说,我是不是工作能力不行?” “除了李总没重用你,应该没有哪不顺吧?” “……” 汪行云拍拍她,提醒说:“你千万要把工作和私生活分开…”她回头说,“你不觉得李总在工作上特别有领导力?不过,上帝打开一扇窗就得关闭一扇门。” 赵念舟笑说:“我更相信,上帝关上一扇门会顺便关上一扇窗。” “…上天有好生之德嘛,说实话,你如果一直做个秘书,也很难表现能力。” “你不明白,我目前的状况就像大学刚毕业那会子,开始还雄心壮志,想一边工作一边考研,可是一段时间后做什么都没劲儿了,觉得现在也还好。” 汪行云说:“欲望存在于幸福的暂歇处,说明你现在对自个很满意或者找到让自己满意的人啊、事啊或者东西,所以才会没有干劲。” “真像个神父,应该说你是修女。” “算了吧,我可不是上帝的老处女。” …… 葛天亮点了杯酒给李晓,她盯着看了半天就是不动,他问:“怎么啊,不敢喝?” 李晓狡黠一笑:“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下药,你说想和我交朋友我不信,我觉得你就想把我灌醉拉到酒店去。” “拉到酒店做什么?” “上床。” 葛天亮举起杯子呷了口酒,朗声笑起来:“上床之后的事呢,你懂多少?” 李晓脸红起来,咬着嘴唇不说话,他伸手要摸她的发旋儿,她灵敏躲开,又说:“你每天都来这?我每次来怎么都见你,你做什么的?没有工作?” “说明咱们有缘分,对不对?我怎么没有工作,开了个小公司,和你爸爸一样。” “我爸爸可没有你这么闲…你认识我爸爸?” “东津有几个不认识他的,你爸爸之所以忙,那是一门心思忙女人,不像我啊,我单身,我不喜欢在女人身上浪费时间,不过得分是谁,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我就喜欢,忍也忍不住。” 李晓撇嘴说:“你真不要脸。” “哈哈…刚才不说了,守着你忍不住,”他推了推酒杯,“喝啊,保证没加别的东西,你是不是坏东西看多了,总觉得别人居心叵测,我这人本分的很,不喜欢强迫别人。” 李晓摇头,想了想说:“我不信,除非你尝尝。”葛天亮笑了笑,端起来抿了一口,送了送杯子,表示单纯是酒,她真的想多了。 李晓接过来闻了闻,送到嘴边又停下,嫌弃说:“你喝过的,我才不要。” 葛天亮继续笑,招手让酒保再调一杯,李晓拦住他说:“算了,万一你这杯是故意试探我,让我打消顾虑,下一杯才是放药了的呢。” 葛天亮收了笑,说:“小姑娘,你故意耍人是吧?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总爱犯同种错误,总觉得自己会比别人聪明。” ☆、第31章 李晋成从一厂回来第二天开了董事会,董事们很不赞成李晋成的做法,表示免费提供技术支持已经够了,怎么还要出资建充电站,钱可不是李晋成你一个人的。尽管争议颇多,李晋成仍是坚持,他让董事们把目光放长远点,明知道上面不一定与你同甘,仍然要与他们共苦,总有得甜头的时候。其实他一直盯着明年的扶持投资,充电站再怎么浪费也是些皮毛。 晚上出去应酬,李晋成指名带吴秘书,孙并州没见赵念舟跟着,不免有些疑问,“李总最近给赵秘书指派了什么任务?我都没见她活动过,出差了?” “赵秘书明确表示过对销售更感兴趣,早晚要调回去,我还以为你知道,正好,日本那个项目谈妥了,不如让她试试,你来安排吧。” “她对什么感兴趣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她以前做环保,在厂子参与过燃料电池的研究,只是目前咱们国内技术有限,也没研究出有价值的东西。” 李晋成笑了下:“我猜齐教授也难成。” “他又想申请新项目?” “对,打电话要见我,估计还是拉投资,不过我最近没有那个闲钱。” “最近出了丑闻,他现在名声不太好,估计手头紧。”孙并州顿了顿说:“你最近气色不好,过几天度假,正好泡泡温泉解乏。” 李晋成捏着鼻翼说:“我最近老是被梦魇住。” “还是那条巨蟒?” “没有,一些乱七八糟别的,睡眠没有以前好。” “李总,可能是你思虑过重,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别老是琢磨,主要还是你心里愧疚,就是条蟒蛇,能有什么映射,有也是凑巧了,你要是放心不下,我托人找个大师念几遍往生咒。” 李晋成没再说话,显然是没意见。 …… 赵念舟回到家,瞧见赵民穿西装打领带一副精分的模样,她脱下鞋子,包还没放就被他叫住:“别别,别麻烦了,咱们这就出门了。” “出什么门?” “今天出去吃,我请客,咱不在家里凑合了,你那厨艺也不咋地,今天咱吃西餐。” 赵念舟来回打量他,问:“今天什么日子?发工资了还是拿到奖金了?” “差不多吧,你别问了,反正是有钱了,你弟弟有钱了,今天请你吃饭,往后还要买车买房,回头让你搬到大房子住。” 赵念舟有些不放心,盯着他又问:“你没惹什么事吧?” 他瞪眼,“别当你弟是只会整幺蛾子的人成吗?本来是好事,到你嘴里我就成罪犯了是吧?” 赵念舟赶紧笑着摇头:“好好,不扫你的兴致,我进去换件衣服,你等会儿。” 赵民这才满意,坐到沙发上喜滋滋地摆弄手里。 第22节 他的确是拿到工资了,却不是她想的那样,其实,他在厂子干了没多久就有些英雄气短,他发现赵念舟给他安排的工作远不像想的那么有趣,很多事面前,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 几个月前,津南的哥们来找他,让他入股什么公司,说很赚钱,他打听了一番,确实有油水可捞,不由地动起心,他知道现今都是兄弟坑兄弟,就算是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弟兄说的话也不能全信,半月前,那哥们开了辆卡宴来找他,虽然是辆二手车,但也要百来万,他摸着那车型线条爱不释手。想当初都知道他来东津市混,没想到最后,也就是工厂穿蓝大褂的普通工人,再看看这些哥们,好像个个都出人头地,有个念头在心底生根发芽,鼓动的他最近食不下咽,上周,他终于下了决心,这两年攒的钱数了数,一共有三四万块,狠下心一咬牙便入了股,没想到不到一周便得了五千块钱的利润,今天把钱领到手里,厚厚一沓,沉甸甸的,那种感觉真是满足,赵民到今天才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归属感,成就感。这就是一条康庄大道,前途一片光明,两岸繁花似锦。 周芸瞧见葛天亮的电话,犹豫了一下才接,那边笑声传过来:“还跟自己过不去呢,想通了吗?没什么想不通的。” “你们俩是一丘之貉,我猜的对不对?我说了,甜言蜜语省省吧。” “宝贝,你有气不能照着我撒啊,早晚帮你出气,成不成?你想,他是生意人,不敢得罪人,我就不一样,再怎么样,他们巴结我还来不及。” “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什么时候真做了再说吧。” “我为了你什么不肯做,上刀山下火海眼睛都不带眨的。” “那去啊。” 他打哈哈:“我去了,谁还疼你?” 周芸想了下,才答应:“晚上来公司接我,车停远点。” 葛天亮喜笑颜开,忙不迭地答应。 李晋成晚上去了趟李家,进了大门便觉得不对,推门瞧见李母,有些愁容。他问出了什么事,李母才悄悄对他说:“我不知道李晓最近忙着什么,昨晚给同学补课,十一点才回来,别的也就算了,一身地衣服都换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吃水果弄脏了,还说衣服是借的同学的,你爸从她书包里搜出来出门前穿的衣服,全是烟味酒味,你爸一着急,血压又高了。”她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前天回来的也晚,我到门口迎她,就见两三个半大的男孩子把她送回来的,她一直说是给女同学补课,是真补课呢还是别的什么?要是真补课,给男同学补倒也没什么。” 李晋成脸黑下来,问:“我爸人呢?” “楼上休息呢。” “李晓呢?” “放学刚回来,我说你今天来看她,没让她出门。” 李晋成火急火燎往楼上去,李母在后面跟着,轻声嘱咐:“都是大姑娘了,待会儿有话心平气和地好好说,别动不动大呼小叫…还有,你别太声张,这事让家里保姆听见万一吐露出去多丢人!” 李晋成回头说:“您别管。”说罢进了李晓屋里,房门一带把她挡在外面。 李母放心不下,站在外面守着,起初过于安静,她贴着房门仔细听,不大会儿就听见里头噼里啪啦的动静,她心里咯噔一下,推门要进去,这才发现李晋成刚才把门锁死了,李母顾不得那么多,使劲拍门,嘴里喊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晋成,开门,你把门打开……” 半晌也没人在里头答应,她匆匆跑到卧室,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把备用钥匙,刚跑出门就听见李晓从屋里边跑边哭喊:“…我就是不老实了,就是像我妈了,你天天想着勾搭别人家的姑娘就不许别人碰你闺女了?哪有这么不赔本的买卖,要都是像你这样,你也沾不了这么多便宜!我就是喜欢野喜欢疯,这些你还关心吗?我被冤枉被撵出来的时候还是你做的主,现在又来管我,你管不着。”说完捂着脸嘤嘤地哭泣。李母跑过去,在她脸上来回看了看,回头攥着拳头揣了李晋成一把,红着眼睛说:“谁让你打的,啊?谁让你打的!你们两口子都有能耐,动不动就往我孙女脸上招呼,这还是我跟你爸活着,要是我俩死了,是不是她也不能活了?还是不是你闺女,你还要不要?!” “我…”李晋成沉着脸,握住李母的胳膊解释说:“你不知道她干了什么事…我这一巴掌,没使劲儿。” 李母又说:“她一个十五六的姑娘家,这哪是疼不疼的问题,道歉,你过去…” 李父突然从屋里出来,手里握着拐杖,对着地面使劲敲了敲,吵闹声停下,这才安静,他对李母摆手:“过来过来,你过来,我有事说。” “什么事一会说,没看见这都要出人命了!” “过来啊,咱们回屋,回屋我说给你听,”李母仍是不动,李父急眼:“我说你,你没听见啊。”他走过去把李母拉回来,进了屋低声说:“他管教孩子,方法对不对,你都不能当着面拆台吧?每次你都护着,往后晓晓还能怕他?管去吧,不管是不行了,最好带回去,这样正好随你的心愿了不是?现在的孩子啊,没法说……” 李母听了没再反驳,两人静默了好半会儿才又出去,李晓已经不哭了,李晋成坐在沙发上,烟灰缸里摆了两支新烟头,李父当着李晓的面对李晋成明说:“接回去吧,我们也害怕,万一出了事,我俩落不得好,自己不安生,少不了你也要埋怨一辈子。” 李晋成没说话,当即便给她收拾东西,不在他眼前看着,他怕是不能放心,至于周芸的态度,他顾不得,事情也有轻重缓急。 这一趟来大家都没心思,李晋成没留下吃饭,扯着李晓上车,他猜测孩子是早恋了,他这个当父亲的太不称职,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不能的事,到了车上,想问又不方便,如果他没和钟锦离婚,李晓遇到这种牵扯到感情方面的隐秘心思还能说给她,不至于愣头愣脑地往上冲,万一让别人占了便宜……李晋成心里一阵不是滋味,恶狠狠地想,谁他妈不长眼,那就宰了谁。 ☆、第32章 孙并州打来电话,把李晋成的安排提前告诉她,笑着说:“小赵,眼前摆了个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说不定往后就长久发展下去了,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保证过的?留在这里,你以后不止到我这个位置。” 赵念舟沉默良久才说:“之前一点风声也没听说,李总怎么突然要派我去日本?项目结束以后,是调回来还是继续留那?” “你的表现摆在那,李总自然看得见,调不调李总倒是没提,回头我帮你问问……” 她赶忙道谢,又说多谢他一直提拔才有今天,不然还是厂子里微不足道的小职员。 调动很快下来,赵念舟不再是跟在李晋成屁股后面的赵秘书,她如愿以偿接手对日销售,基本工资翻倍提成翻倍待遇翻倍。赵念舟却不像预想的那么心满意足,没有人通知商量,任命就下来了,她该怎么理解? 赵念舟觉得李晋成大有改变,从前段时间开始,好似一切都不一样。 可惜事实不容她多想,第二天她就要去日本出差,上一次李晋成去日本没带她,这一次她倒是自己去了,往后怕是要来回跑,没多少心思用到别的地方。 赵民瞒着赵念舟把工厂的工作辞了,全心全意忙活起小公司的事,他对这家公司的运作模式懂得不多,其实他也没兴趣懂太多,只要能拿到钱就行。第二把钱拿到手时,哥们问他考虑的怎么样,前景也看到了,没问题就得签雇佣合同。 天大的馅饼砸到头上,没有不要的理由,他很快决定签合同,为了保险还咨询了律师,律师说上面没有大问题,就是一份简单的权益细明。他又斟酌了两天便把事情定了。 下午,赵民和几个合伙人吃饭,钱宁这才交代,说他之所以有了这条门路,还多亏了他现在的女朋友,他最落魄的时候都是她帮着忙活,赵民听他提了好几次,自然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你天天挂在嘴上?” 钱宁嘿嘿笑起来:“她待会就来,见见不就知道的,我的眼光哪差过?” 玩到晚上,钱宁的女朋友姗姗来迟,后面还跟着两位看上去明显与他们这些穷屌丝不同的男人。 赵民这才见了钱宁的女朋友,的确是漂亮能干,眼里带着精明,赵民不喜欢这样的类型,总觉得有被睡在一张床上的人算计的危机感。 她介绍给众人:“这位是周老板,旁边这位是周老板的助理,大家认识一下,以后我们主要合作的对象。”说罢又一一向他们介绍钱宁这边的人。 赵民迟疑了下,总觉着这位周老板面熟,似乎在哪见过,浮在脑边可就是想不起来。 钱宁看出不对,问他怎么回事,赵民凑近他,低声说:“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 钱宁往他头上就是一巴掌,戏谑:“得了吧,你小子就会攀近乎,人家一个大老板,还认识你不成?” 赵民心想还真是,他上哪见人家去,有也只能是之前在超市打工,帮着有钱人提车搬货品。 晚上注定玩的很嗨,赵民喝的不少,意识还算清醒,吐了两次也没大碍,赵念舟出差还没回来,这一个月以来,他一个人在家恣意舒坦,晚上回来多晚都没人管着,想喝多少喝多少,实在是痛快。 周芸得知李晓不声不响地搬回来,家里老小竟然没有一人与她商量,她渐渐看清一切,心又硬了几分。下班路过幼儿园,不由自主地停车多瞧了眼,好奇这些小孩子怎么都这么米分嫩漂亮。她就不明白李晓怎么这么张扬跋扈不讨人喜欢,到底是随她那个石头心的爹,还是那个人前人后行为不一的娘呢? 越想越不想回去,索性打了个弯,开着车子去了嫂子家里。她边哭便说地吐露了一番,心里仍旧郁结难消,周嫂递着纸巾安慰了半天,忍不住问她:“你就没想过离婚?这样过下去图个什么?” 周芸愣怔,连哭都忘了,是啊,图什么?她图什么?要是图钱,那还伤心什么?只是图钱能有这么难受? 周嫂叹了口气:“看样子你还是心里有他,对他还没死心,要我说,要么不计前嫌好好过日子,要么撕破脸皮痛痛快快离婚,也别太有负担,想着富贵日子过多了离开他活不下去,你还年轻,总不能为了钱搭一辈子,钱是重要,一辈子也不能将就啊?这么不是日子地耗着,总有后悔的一天。” 周芸抽噎:“我也不全是为了他的钱……起初是,后来就不是了……你也看到了,他哪都不比别人差……我还没看见能比上他的……” 周嫂犹豫了一下,试探道:“哦…那,那……” 周芸见她那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细想一番,问她:“你都知道了?” “你哥喝多了说漏嘴了…我只知道,你哥有位朋友很注意你,你们俩最近似乎走的也近……” “是,”周芸大方坦白,想了想才说:“我这人真没志气,明知道爱啊什么的是男人拿来哄女人开心的,千万不能当真,谁当真谁傻逼,可我就是管不住啊,李晋成他心里只有他女儿……” “你,你要是不是认真的,千万别办糊涂事,小芸,你听我给你说,男人和女人可不一样,有些事他们能做我们不能,他们有回头路,等着我们的可只有万丈深渊。” 周芸嗤笑:“活该女人迁就?嫂子,你想法可真……” 房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周雷两颊泛红,晃晃悠悠地进来,助理揽着他的胳膊,拉也拉不住,他今晚心里顺畅,忍不住多饮了两杯,便醉成这般模样。 周嫂跑过去扶他,低声抱怨:“动静小点,孩子正睡着,小心吓着孩子……” 周雷甩开她,口齿不清地嚷嚷:“闭嘴,闭嘴……臭娘们,你懂个屁,老子没醉……不信老子给你走个直线,”他突然停住,盯着周芸看了半天,“这谁啊,有……你有客啊?” 周嫂也就只敢趁着他心情好念叨几句,他真发起火来,她还真没治。打发助理回去,便扶他进卧室。醉酒的人身子沉,也不知道配合,自己出了一身汗,人还赖在沙发上不起来,周芸只好搭手,两人齐力把他扶进去。 周雷絮叨:“我,我大费周章地下网,今天才算有所点效果……姓赵的那小子,等着吧,给老子等着,弄死他,得弄死他……嘿嘿,我开玩笑……我是守法纳税人……” “喝多了就喜欢胡说,人家一个毛头小伙子,怎么就惹你了?瞧你了不得的,少说两句吧,守着你妹别丢人现眼。” “我妹,”周雷呜呜地哭起来,周嫂帮他脱了鞋,见他耍酒疯,有些尴尬,对周芸不好意思一笑:“你哥喝醉了就这德行,不用理他……” 周雷突然拉住周芸,哭道:“妹啊……哥没能耐,让你受委屈……哥非给你出气,我饶不了姓赵的那小子……” 周芸帮他擦去眼泪,轻声说:“姓赵的谁啊,我听都没听过,睡吧睡吧,别闹了啊。” 他突然坐起来,咬牙切齿:“他不是玩意儿……他对不起你,妹儿,我要弄的就是小秘书她亲弟…他暗地里三番两次向着她,不一般,不一般啊……他不是东西……为难我……我这大舅子窝囊,窝囊……” 周芸心里一紧,总觉得不妙,忍不住问他:“什么赵秘书?向着谁?哥,你说的是李晋成吗?” 周雷闭着眼胡言乱语,这会儿捂着嘴呕起来,周嫂赶紧拿来垃圾桶,他稀里哗啦吐起来。周芸心里还有疑虑,拉住他继续问:“哥,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周雷反而不清醒,吐了倒头就睡,嘴里只嘟哝着:“窝囊,窝囊…妹儿…我妹儿……” 周芸脸色有些发白,禁不住要多想,半晌才说:“嫂子,我有事先回去了。” 周嫂不放心,解释说:“你哥胡说的,别往心里去哈,到家给我电话,别忘了……” 周芸心想,是不是真的,查查不就知道了,不多想,她就是好奇,好奇怀孕那段时间,李晋成怎么心不在焉,单单因为李晓,还是还有别的什么人。 …… 日子平缓地过下去,赵念舟天天四处奔波,从起初的无所适从到最后不知不觉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这天,赵念舟运气出奇地好,见客户没谈两句就接了个三百万的单子,对方做事果断痛快,倒让她受宠若惊,其实,一看样子便是人家早先就下了决定,所以她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有这一单顶着,两天之内她都没什么压力。 到了下午,提前回了公司在日本给她安排的住处,因为中午吃的少,便早早做晚饭,锅里的水刚烧开,面条攥在手里没下,电话便一个接一个的响,她叹了口气,关上电磁炉,回卧室接电话。 “赵念舟赵女士,请问您是赵民什么人?” 她迟疑几秒,心跳突然加快,一种不祥的预感涌向心头,颤巍巍地说:“我,我是他姐姐,他出了什么事?” ☆、第33章 赵民在家里睡得昏天暗地,醒过来已经是晚上六点,他饥肠辘辘准备简单弄点吃的,手里突然嗡嗡地震起来,他擦完手从厨房跑出来已经没了动静,早晨出门调的震动,一直忘了调回来,拿起手机这么一看,十几个未接,都是钱宁的,直觉告诉他要出大事,赶紧回过去,那边哭哭啼啼:“民子,我老婆跑了……” 赵民松了口气,不由地好笑:“你老婆跑了你给我打什么电话,我可没拐她。” 钱宁急得不行,“我没开玩笑,她真跑了!” “跑就跑了,其实我早看出来,就你这怂样也留不住这种女的,哥们,放宽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不是!她携款跑了!” 赵民愣了一下,心提到嗓子眼:“你说什么?” “财务都归她管……民子,我手里一分钱没了,怎么办?别说钱,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公司成了空壳子,银行现在时时刻刻想尽办法追着我还债,我昨天在外头躲了一夜,我对不起你……” “你他妈是对不起我,”赵民啐了一口,强迫自己冷静,“我他妈是担保人,银行找不到你,就该找我了,你他妈还愣着做什么,报警!” “民子,我……我实话给你说了吧,我们根本不能报警,公司不走正常路子,好多地方都不合法,要是报警了,我俩先进去,更别说想找回来钱了……” “你真行!!” “民子,我他妈对不起你,我原本想着我有肉吃也要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咱们比亲兄弟还亲,没想到最后成了这样,你赶紧跑吧,我大不了一死……” “放屁,死什么死,不就是钱,总不能逼死人!你也别想着跑,这他妈是法治社会,你能往哪跑?这事得从长计议,你来我这,赶紧!” 钱宁一五一十地招了,赵民这才知道,什么卡宴什么公司都他妈是骗人,他那个善解人意漂亮能干的女朋友看样子早就有这个打算,这是故意画了个圈,就等着他们往里跳,可是赵民又觉得她一个娘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指不定还有什么人指使。 第23节 钱宁说这笔钱要是追不回来,他肯定要被扒一层皮,扒皮他也认了,就觉得对不起哥们,都得陪着他往火坑里跳。 赵民虽然气愤,但也知道,入股签合同都是他自愿的,是他急功近利,没有问明白查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怪谁都没用,他叹了口气,拍拍钱宁的膀子,说:“我们得查清楚是谁要害我们,不过,在这之前得想法子把钱追回来,关键是去哪里找,还有没有朋友,可以帮着我们安排,先让咱们公司公正合法地存在?还有,你那个女朋友,你知道她的下落吗?” 钱宁毫无思绪,一个劲儿摇头:“我要是知道她去哪,她还能活到现在?你光说朋友朋友,我哪有什么朋友……”他双手抱头,揪着头发懊恼,沉默半晌,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赵民说:“我想起来了,周老板……” “你对他了解多少?他靠谱吗?” 钱宁想了想,点头说:“他从开始到现在往公司投了不少钱,这次出事,还是他先意识到不对劲,给我打的电话,今早知道她跑了,周老板比我还急,毕竟他的损失不比我们少。”钱宁越想越觉得靠谱,赶紧给周老板打电话求助。 周雷说正在查那□□的下落,幸运的是她还没出境,只要一有消息,立马通知他们,让他们先躲躲,实在不行也别怕。还有他罩着。 俩人松了口气,放心不少。出了这么大的事,精神上一直紧绷,直到后半夜,将就着喝了两桶泡面才勉强来了困意。 天刚破晓,周雷就来了消息,说查到了女人的下落,她七点的飞机,要飞美国,把路线告诉他们让他们赶紧过去,以防万一,尽量在路上拦截住她。 他们两个换衣服都顾不上,睡意惺忪地出门,上了大道没多久,就瞧见一辆与周老板描述相似的红色轿车,两个人加速靠近,一看车牌号正是,赶紧逼近轿车,想拦腰截住,轿车左躲右藏地避让,两车一前一后追逐了几个弯道,红色轿车突然刹车,钱宁反应不及,想踩刹车却因为紧张踩了油门,直直冲撞过去,赵民在一边大喊:“左打左打……赶紧踩刹车!!” 钱宁已经束手无策,幸好前面的红车往右调转,缓冲掉力道。等钱宁反应过来赶紧擦刹车,还是不偏不倚擦着保险杠而去。 索性擦碰不大,只是虚惊一场,两人从车上跑下来,打开红色轿车的车门,就见里头只坐着一位额头受伤流一脸血的男人,两人见那么多血,也不知他是死是活,当场懵了,就在这时,警笛声响起来,四五个警察下来,立马把钱宁和赵民拷起来。 他们被一路带到警局,带队队长二话不说先把他们分开关押,赵民赶忙解释说:“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是违章驾驶,怎么还戴上这玩意儿了?” “违章驾驶?我们没搞错,自然也会好好调查,受伤那位告你们蓄意谋杀,里面呆着等审讯吧。” 赵民慌了,赶紧拉住他,说:“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我能不能打个电话?” 穿制服的人笑了笑,厉声说:“不能!再多说一句废话立马把你关进死囚犯那间屋子让他们教教规律,信不信?” 钱宁吓得脸色惨白,抖着腿说不出话。另一个警察用胳膊肘捣了刚才说话的警察一下,他又笑了笑,缓了缓语气:“伙计,别害怕,刚才开玩笑的,不过你们是犯罪嫌疑人……还是刚才那话,等提审。” …… 赵念舟假都没请,撇下那边的工作连夜赶回来,弄清楚事情始末,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打听的这位警察正好是之前赵民犯事处理他的那人,他和赵念舟也算脸熟,这次事大,没耍架子,“你在这等着也没用,局里正在调查,不是我吓唬你,调查不清不能放人,事情核实了更不会放人。” 赵念舟神色紧张,冷静了一下又问:“就凭那位男的指控也不能定罪吧?毕竟只是片面之词,说不定他们有过节,其中有误会呢?” 他瞧她一眼,低下头继续忙,似乎觉得好笑:“你想套我话?未免也太瞧不起人。干我们这行,不能只会侦查,反侦查也是门课程。情况我都说了,别的无可奉告。” 从里面出来,赵念舟六神无主,虽然没见到赵民,心里却很笃定,他虽然闯祸不断,但是人不坏,杀人更是不可能。可是她不能空口说白话,法律也不会因为感觉无罪就赦免一个人,她该怎么着呢?干等着?不行不行,最起码也要了解到里面的真实情况。 正考虑着,警察局大门外,两辆车子停靠过来,司机下来给后座的人开门,五六人跟在那人后面,面带笑容,小心拘谨。 赵念舟有了一丝希望,转身迈步跟过去,那人身边原本跟着身穿清一色蓝色制服的男人,突然多了一抹明黄,他不由地转过头。 赵念舟两颊微红,低头一笑:“又见着您了,刘局,您贵人多忘事,不知道还认不认识我?” 刘局迟疑了一下,眯眼看着她,三条抬头纹微露。赵念舟赶忙又说:“李总前两天还说好久没见刘局,有空了一定得再聚聚,就是觉得您日理万机怕耽误了正事。” 他这才有了印象,抬手指着她,笑呵呵地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小李身边的赵秘书,”后面正好跟着一位上次一同吃饭的人,他回头对那人说,“小李身边尽跟着伶俐姑娘。” 赵念舟有些羞涩,抿嘴笑说:“刘局真是好记性……”看了看这些人的神色,赶紧又说:“一见着您就忘了时间了,您赶紧忙,我就不耽误了。” 刘局笑着点头,她却又走进一步,伸胳膊主动握手,他愣了愣,握住赵念舟的手,然后放开,抬眼继续笑,。 后面的人提醒说时间差不多了,赵念舟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离开。 刘局往手上看了眼,提脚往里走,两个小时会议完毕,他回到办公室,支队队长有案子让他签字,他抬笔凑到脸上,闻到一股遗留的清新,右手不由地磋磨了两下。 孙并州打电话责怪赵念舟不声不响回来。她憋了好久才说家里人出了车祸,她一着急便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听了倒很理解,说他回头把事假改成病假,带薪休吧。 赵念舟眼眶一红,说不出的感激,她这两天情绪不稳,也不敢给家里去电话,就怕打着打着他们再问赵民在不在,让他接一下。 赵念舟等了两天,耐心用尽,翻出一张名片,犹豫了很久才拨通。 ☆、第34章 “郑特助?” “赵秘书…对对对,现在该改名了。” “叫什么都一样,赵秘书听起来更顺耳……我找李总,不过我没有他的私人号码,他在公司吗?我有些私事,正打算去一趟。” “李总昨天刚从日本回来,今天在家休息,我要出去一趟,待会儿把号码发给你。” 赵念舟收了电话,心里扔有块大石头悬着,一时希望郑特助快些把号码发过来,一时又打退堂鼓,不过她现在没有办法,退无可退。静待了好半晌才收到短信。 她想也没想立马播给李晋成,那便通了好久才接,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她觉得耳熟,反应了半天,猜着应该是周芸。 赵念舟心里有些慌张,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问候,周芸又“喂”一声,她反应过来,正想开口,就听到电话听筒里传来李晋成的声音:“你找我?” “你知道我是谁?” “存着呢。” 赵念舟犹豫了片刻,才说:“昨天我在警局看见刘局……想起来您和他关系不同一般,我遇到了些事想请刘局查查,李总能不能引荐引荐?” “怎么个引荐法?” “李总这两天要是打算和刘局吃饭,能不能叫上我?” 那边沉默不语,赵念舟有些不安,继续说:“我只见过刘局两次,事情不太好办,要是李总出面……” “大半个月没动静,打一通电话就为了这个?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肯帮你引荐?” “我不确定,所以才想拜托你。” “不是不可以,我就好奇你有什么大事要越过上司去求别人?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引起老板的反感?说好听了叫好高骛远,说难听了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有一点你可能不太清楚,刘局就在女人身上有点特殊爱好,你上专业第一课时讲师有没有提过一句话,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别看他和蔼可亲,私下里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就算正中你下怀了,你又是哪来的自信觉得刘局会把你看在眼里?再说,我最近没有见他的打算。” 赵念舟咬着唇不说话,心里大概有了数,不是她不自量力,仗着自己得他几分青睐就来纠缠,而是她现在没别的法子。 李晋成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话说的有点多,问她:“什么事让你打算出卖皮相了?” “我没有。” “是没有,不是正打算着,没人会不求回报地帮忙,尤其是位高权重的人,他肯定要得些好处才满意,你觉得刘局帮了你能从你那得什么好处?除了脸蛋儿身体,他能稀罕你什么?我提醒一句,没有那个打算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东津也不是没他不行。” “我一开始也以为李总想从我这得些什么才满意,可是结果呢,是我理解错了,所以不能把人想的太坏。而且,我也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差,除了脸蛋儿身体就什么都没有了?靠脸吃饭也没什么丢人,现在多的是,他们甚至比一般人更有钱,当然,我说的和你说的不一样。不管怎么说,漂亮难道不是一种资本?我一直都认为,不能把话说的太满,满则溢。既然给我提供了契机,我就得试试!” 李晋成笑说:“你知道,有一种人吧,死犟,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宁愿把人想的阳光一点。” “瞧瞧,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我教过你很多事,也不差这一件……不就是想和刘局吃饭,行啊,只要你不怕消化不了。” …… 隔日,李晋成还真请刘局吃饭,吃饭这天专门带上赵念舟。刘局只带了个男司机,四人入座,李晋成有意把她安排在刘局一侧。 刘局笑眯眯地说:“我记得上次吃饭是你点的菜?是合了我的口味了……这次没外人,还是你来,怎么样?” 赵念舟抱着目的前来,比上次主动了点:“我知道刘局喜欢吃辣,所以多点了点味重的。” 他问:“听谁说的?” “李总常把刘局您挂嘴上。” 刘局点头一笑,侧头去看李晋成,赵念舟也去看他,他喝了口茶,虚情假意地笑了笑。 赵念舟接过来菜单,翻了翻,“这个不错,黑松露,我听说是难得的好东西,就是不知道是野生的还是人工培养出来的。” 刘局说:“那就尝尝,你们李总有的是钱。” 李晋成好似没听他们说话,瞧见眼前的桌子有一摊水渍,低着眼抽了几张餐巾纸,铺到上面仔细地擦干净,等赵念舟点完菜把菜单递给服务员,他才说:“我也听说过,这玩意儿还有个名儿,叫猪拱菌,野生的长在深山老林的地下,很难挖,挖的方法就是这个土名字的字面意思,”他笑着去看赵念舟,“知道为什么要牵着母猪,它拱哪就挖哪吗?” 刘局被挑起兴趣,兴趣盎然地盯着李晋成,赵念舟抿着嘴不说话,还算了解他的脾性,明白他要拆台,刘局夸她会点菜,他就故意恶心她。 “因为这东西吧,有一股味,跟种猪身上的味一个样。” 赵念舟清楚地瞧见刘局眉头皱了皱,她窘迫尴尬,赶紧让服务员撤了这道菜。李晋成挑了挑眉梢,对刘局笑了笑,继续低下头喝茶。 这一场小打小闹显然不会影响刘局的兴致和赵念舟的冲劲儿。刘局在另外两个男人的眼皮子底下帮赵念舟夹菜,手顺势垂下来,搁在赵念舟腿上。 赵念舟委实吓了一跳,她是想着主动表现引起刘局注意,等到赵民的事查清楚后把他放出来,到时候尽量全身而退,送钱送礼都好说,只是没想到刘局色胆包天还是急性子。 她前一天讽刺李晋成把话说的太满,还真说到了点子上,她是没有自信,不过看这情况,刘局可不是把她看眼里去了? 面对这样的情形,正常的女人应该没有几个能冷静,赵念舟不由地冒出一身冷汗,心口跳动加速,她闭眼吸了口气,尽量稳住心神。 刘局拍了拍她,自然地抽回手,赵念舟有些恍惚,又觉得他刚才那样更像个老者对晚辈的安抚。她松了口气,手里的筷子突然捏不住,指尖一软,噼里啪啦掉到盘子外面,酒杯蹭倒,筷子又被弹到地上,她慌乱地去捡筷子,还没弯下腰,袖口碰到手机,一声明显的屏幕碎裂声,赵念舟翻过手机,叹了口气。 李晋成闻声望过来,便看见她皱眉苦笑地模样。 她只好安慰自己,有失就有得,一个手机而已,虽然是前不久才买回来。 李晋成一晚兴致不高,刘局自然看出来,他听说他前几天家里出事,老婆流了产,刘局很能体会,没想到别的地方,越到他这个年纪就越明显,膝下无子比没有钱还要让人无可奈何。 他还认识一人,除了大把的钱老无所依,最后竟然登报纸寻人给他做子女,按月结钱,还说伺候好了要把这辈子积蓄都送出去。 赵念舟第二天又去警察局打探了一番,仍旧是不让探视,她心里越来越担心,就怕他在里面吃苦受罪。 赵念舟顾不得太多,撇下李晋成单独见了刘局几次,他除了那次把手放到她腿上也再没有出格举动,赵念舟渐渐大胆,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把赵民的事拜托给刘局,他答应的很爽快。 没过几天,刘局约赵念舟出来,地点是赵念舟定的,她留了个心眼,没有订包厢,就怕空间太小容易出事,他仍旧是跟着那位司机,看样他们关系非同一般,司机送刘局进门便又回到车里。 刘局坐下说:“我帮你问了问,你弟情况很复杂啊。” 赵念舟有些紧张,盯着他,刘局又说:“你弟得罪人了,什么人我不便说,年轻人嘛,年轻气盛,说话办事得罪人是常有的事,看样也不是非要他坐牢,这事还有别的办法。” 赵念舟忙说:“刘局,您既然知道他是得罪人被人教训,那能不能尽快放了他?” 刘局面露难色,摇头说:“这是猜测,没证据,警察要讲证据的,我是觉得咱俩熟才说的这话……没有你弟无罪的证据,有罪的证据却有。他太大胆了,开车去撞别人,这是故意伤人,要担刑事责任的,公路上监控录像拍了证据,人家车上的行车记录仪也有证据……” 赵念舟眼眶通红,带着哭腔说:“刘局,请您一定得想个法子,我弟弟绝对没有那个胆子,肯定有什么误会……您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一定要帮帮我……” 他叹气:“这事很棘手啊,”打量了她一眼,“也不是没办法。” “什么办法?” “现在那位被撞的车主躺在医院里死活不出来,我问了,也就是额头上的口子深了点,没大碍,他松口了,一切都好办了……你出面他肯定要讹钱,说不定给了钱你弟还得进去,要是我们这边提醒着就不一样了。可是,这事我位置敏感,赵秘书,我平白无故,也不能冒这个险……” ☆、第35章 赵念舟手心汗涔涔地,紧紧握住裙角,不说话。刘局笑了笑,从兜里拿出一块手机,缓解气氛:“女士手机,拿着。” 她有些慌乱,赶紧拒绝:“刘局,我,我不能收,您这是什么意思……” 刘局说:“哦,我明白了,嫌弃这个手机太便宜?” 第24节 她一个劲儿摇头,“不是,不是,本来就麻烦你,怎么还能收礼,要送也是我送。” “拿着拿着,不拿着是看不起我。”他强塞给她,盯着她的手看了半天,又说,“你的手又细又小,这个手机大小正合适。” 赵念舟更加毛骨悚然,小心翼翼地周旋,一顿饭吃的心惊胆战,她也知道自己有些不自量力,可又能怎么样,她已经想不出妥当的办法。吃过饭,刘局要送她回去,赵念舟说什么也不同意。她打的到了小区门口,李晋成的电话恰好跟过来,“怎么样,招架不住了?” 她抿着嘴想了想,老实说:“他送了我一块手机,我不想得罪他,又想不出不收的理由。” “哦,挺有心的。” “你……” “无非是你想牵着他的鼻子走,他也想牵着你的鼻子走,可惜他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你求他不如求别人。” “求你你会帮我吗?” “不会。” “我早看出来……你又凭什么帮我呢。” “知道为什么不帮吗?我是你老板,你帮我干活我给你钱,别的我没道理管,你心里难道不是这么想的?” 赵念舟沉默几秒,冷声说:“李总,你打电话来是看我笑话吗?看完了也该挂了。” 李晋成低声笑起来,捂着嘴咳嗽了一声才说:“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你现在是明白了,一开始怎么就犯傻呢?那边应付不来了又问我能不能帮你,我犯不着为了你得罪刘局吧。” “……” 赵念舟良久才说:“我就是想我只是你的员工,还没有不可或缺到能请的动老板替我抛头露面,难道这么想哪里不正常?还没听说哪个老板愿意为了秘书马首是瞻,除了小秘……你能帮我牵线搭桥我已经很感激了,我想我也不能得寸进尺。你现在体会不到我的心情,如果出事的是你闺女,刀山火海你恐怕也敢过,我也一样,只不过更多的是为了我父母。” 她说完挂了电话,已经走到家门口,静默着站了片刻也没想起来开门,直到手里的手机又响起来,她赶紧收拾好心情。 那边问她的近况,她一一回答,说了半天又问赵民人在哪里,怎么还没回,她沉默了一下才说是因为工厂太忙,他还在加班,现在车间主任挺器重他,所以要好好表现,赵父赵母听了开心的不行,只喊着这就好,又说过几天准备去东津市看他们,前几天做的蟹子酱存了一罐,知道他们从小就爱吃,专门留着。赵念舟有些慌张,吞吞吐吐地让他们别来,赵母疑心重,问她赵民是不是又给她惹事生非了,赵念舟忙否认,胡诌了个理由搪塞。 车主家属向赵念舟索要了一次住院费,明知道是有意碰瓷却不能不给,实在有些窝囊。追债的也找了赵念舟几次,因为他们私人放高利贷,她懂些法,真真假假地恐吓糊弄了一番,他们也不敢逼得太紧。赵念舟觉得一摊子烦心事,虽然对李晋成说的大义凛然,可真临到事上不免还是胆小,刘局那之后也让秘书打了两次电话给她,无一例外都是吃饭,一个她没敢接,另一个他以工作为由婉拒了,赵念舟也明白,她主动惹的刘局,如果事情做的太绝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更何况赵民还是里面扣着。 她觉得刘局有些话也不是没道理,于是找时间去医院探望了那个被撞的车主,伤的的确不重。对方虽然想钱,不过也不是给钱就行,语气上有让赵民吃些苦头的意思,还真是遇到了铁板,赵念舟一时无法,只好从医院里回来。 接下来几天,她正常回公司上班,因为不声不响就把日本的工作撂到一边,公司已经另派人顶替了她的职位,赵念舟倒是没觉得太可惜,毕竟工作突如其来她到现在都没适应。 她去销假时遇到孙并州,他对她丢了那边的项目很可惜。赵念舟虽然重回公司,不过已经恢复原职,不在李晋成跟前做事了,赵念舟原先的职位又低,这意味着俩人往后除了会议很少有别的交涉。 …… 李晋成下了车子,进了门先到李晓屋里瞧了瞧,见她正趴在桌子上像模像样地拿着笔思索,他很满意,从屋里退出来,里面的李晓这才松了口气,把刚才塞的皱巴巴地杂志书从课本下拿出来。 他拾级而上,卧室里传来说话声,他不由地放轻脚步走过去,清清楚楚地听到周芸对着手机笑骂:“谁是你亲爱的,没脸没皮的……” 李晋成抿紧嘴巴,握着门把手的手抽回来,在屋外徘徊了一阵,直接下楼离开。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他是越来越淡定了。也可能是三十多岁和二十多岁相比,真少了一份火爆,不过有一点没变,就是不喜欢戴绿帽子,男人大概没有喜欢的。 郑特助听说了这事没太惊讶,瞅见李晋成一副愤懑的模样独自坐着喝闷酒,笑说:“那天我替我哥开家长会,被老师羞辱了一顿,也谈不上羞辱吧,我小侄女和寝室闹矛盾,在宿舍待不下去,后来调了另一个宿舍,没半年呢又跟同学闹起来了,我哥让我塞点钱给班主任让他多照顾照顾,班主任没收,建议她往后走读,我就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也不能赖到一个人身上,班主任就说了一句,他说要是和一个相处不好。可能是两个人的事,但是换了人还相处不好,那就是自己的事,如果不改,往后换多少人,都一个样。我觉得这话很有理。不过我侄女还是住校了,他爸妈坚持。” 李晋成面带不善地盯着他。 郑特助知道他听懂了,仍是一副笑脸,继续说:“李总,你这次真不一样了。” “哪?” “没动手。” 李晋成喝了口酒,不太想谈以前的事,只说:“以前火气大,不是什么好事。” 郑特助还想说几句,兜里的手机突然作响,他接起来说了两句,递给李晋成。 李晋成对着那边说:“知道了,就是说,像这种人,不是钱解决不了得,如果解决不了,说明给的还太少。还有什么事……周雷?你确定是他?好,我明白了。” 这天,李晋成推进德国项目,会后,赵念舟从会议室出来,兜里的手机又震动,她瞧见是刘局,犹豫着要不要接,等到屏幕暗了才想通,咬牙回过去。 那边说,你弟弟的事妥了,负责你弟那事的支队长今晚请客,我介绍你们认识,你弟出去,抽案底这事还要他办,我不好亲自插手,你们李总也一起。 赵念舟愣了愣,难以置信,问他妥了什么意思,他说出来了,她问什么时候,他笑说就刚才。赵念舟不假思索,请了半天假,一路不停地跑到家里,就见厨房人影晃动,赵民从里面出来,瞧见她脸上有些尴尬。 赵念舟只顾着打量他,觉得他黑了瘦了,让人看着心疼,可又觉得他受些罪也好,不然不长记性。 刘局逼得紧,赵念舟觉得事情太突然,有些古怪,不过李晋成去,她倒是莫名地安心。 赵念舟到了地方,李晋成已经先到,他一眼瞧见她,眉头皱了皱,有些意外。 赵念舟故意被排在挨着刘局的地方,与李晋成隔了两个人,不太远也算不上近。 酒桌上只要有一个能说会道的就容易被灌醉,更不用说来三两个。一上来她就被灌了几杯,耳边那年轻姑娘还在吆喝:“本市和外市的得喝一个,南方的和北方的得喝一个,能吃辣的和不能吃辣的得喝一个……吴总,不能耍赖……” 支队长很能喝,饭局到了一半,他又要求换酒,把白的换成红了,小酌两杯,红白兑换着喝容易醉人,赵念舟喝到最后耳朵嗡嗡地不停响。 她觉得不能再喝,年轻秘书却又提出来想看支队长和李晋成公司的赵秘书喝交杯酒。她两三句话一鼓动,众人立马起哄。 李晋成冷眼旁观,大有看热闹的意思。刘局这时却拍拍李晋成的肩膀,低声说:“赵秘书真讨人喜欢……我看她喝的不少,一会儿就我送吧。” 没等李晋成说别的,他又说:“我给你分析分析,政府投资扶持的项目竞争小不了,小李啊,光仔细可不行,还得有人脉,我自然会投你一票,这个你放心。” 李晋成的确是冲着明年的政府投资,虽然不归刘局管,他在市政府那边走动的勤,递个话还是很有分量。刘局之前没表示过立场,所以李晋成才三番两次地拉拢他,葛天亮那边也有很大影响,他都不好得罪,还指望着二龙抬轿。 ☆、第36章 赵念舟脚步有些虚浮,站起来出门去洗手间,她留着量,倒不至于真醉过去,意识还是挺清楚的,只是胃里翻涌,难受的紧。 她走时李晋成正斜着身子和刘局说话,没多留意,等话题过去,往赵念舟那边扫了一眼,人已经不见了。 李晋成对刘局抱歉一笑,说:“忍不住了,我出去抽根烟。” 刘局摊开手和颜悦色地说:“在这抽就行了,出去做什么,你看他们都在这抽,没这么多规矩,别拘着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他说着递过来一盒烟,李晋成点头笑了笑,接过来点燃,心不在焉地抽了两口,捏着烟盒仔细瞅了瞅,进口的牌子,怪不得口味这么好,可惜他觉得味道怪,抽不上来。 刘局问怎么样。 他吐着烟圈说:“不错,刘局手里的尽是些好东西,这个应该不好买吧,我猜是别人送的,谁孝敬的?” 刘局笑着往一边指了指。 吴总正好看过来,看出两人似乎提到他,这会儿举着杯子过来,说要敬李晋成和刘局,吴总年纪比李晋成长,他不好怠慢,赶紧站起来端酒杯。 吴总说:“咱们就意思意思,我三高,这个刘局知道,不是我扯谎子,年纪大了身体就是不好,不服不行。出门前老婆子嘱咐了好几句,可是出来应酬哪能滴酒不沾,那也太没意思,这杯酒我干不了,李总不会介意吧?” 李晋成忙说酒喝多了伤身,意思意思就成。仨人这才碰了碰杯子。 他刚坐下,郑特助便进来,贴着李晋成的耳朵低估:“我刚才去洗手间,回来路上看见赵秘书醉的不轻,被服务员扶着进了3108,隔壁就是休息室,这事不太正常啊。” 李晋成突然呛了口烟,气管一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地咳嗽,郑特助倒是吓了一跳,等李晋成缓过来,咳的眼角有些发红,发现引起刘局注意,便若无其事地弹了弹烟蒂,对刘局说:“今天真没口福,白瞎了这么好的烟。” 刘局开玩笑:“得,你回头还是继续抽你那便宜货去吧。” 众人听了都笑,李晋成也跟着笑,一点不见尴尬。半支烟的功夫过去,赵念舟都不见回来,孙并州这才发现不对,偷偷问郑特助有没有见赵念舟,说她出去好大一会儿,也该回来了,她喝的不少,别出什么茬子。郑特助坐下来,刚才对李晋成说的话又对他重复了一边,孙并州面色凝重,往桌子上打量了一圈,闭着嘴没再多问。 酒场散去,各自的司机到地库取车,大家说说笑笑地从凯瑞大酒店出来,刘局和李晋成走在最后。 从大厅出来,李晋成往门口扫了扫,对刘局身后的秘书说:“刘局要走,司机呢,赶紧问问,取个车这么半天?”走到自家车子旁边,开车门对刘局说:“不然坐我的车吧,我让司机送您。” 刘局说:“不用,你先回吧,我还有事,要在这见个人。” 李晋成明知故问:“这么晚了还见人?” 刘局笑哈哈地说:“可不是,事务繁忙,不像你们,自家的公司,怎么都随意。” 李晋成点了点头,又把车门关上,假意关心,让他注意休息。刘局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紧着催促他两句。 李晋成笑说:“那好,我得回去,回去陪老婆。” 刘局又说:“年轻人就是喜欢腻在一起,到了我这年纪就无所谓了。” 他继续笑:“我到了你这年纪也不好说,你知道,那可是我的心头肉。” “也是,你再婚以后收敛不少,看样是动真格了,回头领来我瞧瞧,什么人这么大能耐……我瞧着你对你身边赵秘书不一般吧?” 李晋成半真半假地说:“外面的再怎么着也是逢场作戏,做不得真,刘局不比我明白?赵秘书我还真看不上眼,太小家子气,现在把她外派了。前两天不声不响撂挑子,我日本那边的项目差点搞砸,要不是她在汪经理手下做事,我得给汪经理面子,早把她开了,不提她,扫兴。我得回了,家里那位管的严。” “别搁我这装情圣了,回去回去。” 郑特助和孙并州已经上车,李晋成没理由再磨叽,打开车门弯腰上去,透过车窗瞧见刘局神色愉悦地往酒店里面走。 郑特助犹豫道:“赵秘书还在里面,没见她出来。” 李晋成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说:“她自己来的自己走。” 郑特助只好启动车子,驶入车道。孙并州捏着电话拨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感叹:“我手里有赵民的电话,他是小赵的弟弟,我看她醉成那样恐怕回不去,不过赵民不认识我,我打了他恐怕不信。我这人也不爱管闲事,正犹豫着打不打。” 李晋成侧头看了他一眼,孙并州问他:“李总,我打了怎么说才好?” 李晋成闭眼说:“实话实说,知道什么说什么。” 孙并州松了口气,赶紧播过去,他这边忙着打电话,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郑特助专心开车,刚提起车速,李晋成突然吩咐他:“下午我瞧见前面路口有个书报亭,靠边停车,我要买盒烟。” 郑特助赶紧减速,车子缓冲了几米,稳稳当当地停到路边,李晋成推门下去,脚步有些匆乱,他从书报亭窗口往里望了望,下午看见的那个老头正带着老花镜看报纸,李晋成笑说:“大爷,来盒烟。” 老头摘下眼睛,把报纸放到一边,问他:“要什么样的烟?” “什么都成。” 老头心想,这哪像买烟的,自己想抽什么都不知道,那便捡贵的拿吧。 李晋成接过烟,左右望了望,问老头:“能打公话吗?” 老头没说话,从里面推出来一台公共电话机,李晋成拿起电话按了三位数,放到耳边等了等,电话通了他才背过身低声说:“喂,110吗?我要举报……举报凯瑞大酒店3108号房涉嫌卖yin……是啊,不确定是se情交易怎么敢打电话……我是谁?我是雷锋,知道警局正大力扫黄,赶紧响应党的号召,坚决为人民服务……” 他挂断,把电话推给老头,心情愉悦了不少,又问:“多少钱啊,大爷?” 老头拿过电话机查了查通话时间,低着头说:“一盒烟三十,电话费五毛。” 李晋成掏出五十递给他,笑说:“不用找了大爷,”掏着兜无所事事地与老头多聊了几句:“我小时候满大街都是书报亭,现在这种东西不长见了,今天见着还有几分怀念。” 老头说:“现在谁还看报纸,不赚钱当然没人开了,卖点烟酒饮料的也没人买,都去超市,超市的东西就这么让人放心?我是不信。我这个地段还行,和景区公园比还差了点。” 李晋成顿了顿,又说:“那给我来份报纸吧。” 老头从老花镜里抬眼瞥他,点了点手腕上的表,没好气地说:“瞅瞅几点了,今天的过时了,明天的还没到,小伙子,你是真想看?年轻人喜欢从我这买了拿在手里走到哪垫屁股下面坐着,我看你也不像看报纸的架势,这么着,不让我找零我就不找了,送你两份报纸吧。” 李晋成笑了笑,伸手接过来。这时过来两辆警车,朝着凯瑞大酒店去,李晋成心满意足地点了支烟,吐着烟圈往车子那边走。 抽了两口才举起来仔细瞧了瞧手里的香烟,忍不住骂,什么破玩意儿,这么辣,哪里值三十了,还给了他五十,被坑了。路过垃圾桶把手里夹着的烟扔了,走了一步又折回来,一整盒烟干脆都丢进去。 回到车上刚系好安全带,孙并州神色有些不冷静,立马扭头对他说:“他们家住的远,在东城那边,到这边起码半个小时,半个小时黄花菜都凉了。” 第25节 李晋成笑问:“你不是说自己不爱管闲事,摊到这事上怎么管的这么宽了?怎么,认干闺女了?” 孙并州脸色有些难看,忙解释:“我从三厂一手带出来的,是比别人器重些,李总不觉得她有两把刷子?” 李晋成说:“你带出来的又不是你带大的,怎么年纪越大心就越软了?这事就到这里,别管了,你在公司一天就一天不能得罪刘局。” 孙并州抿着嘴收起手机。李晋成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眼睛抬也没抬,直接喊:“都傻了?开车。” 凯瑞大酒店出现了一场闹剧,几个警察吆喝着扫黄说谁挡就是妨碍公务,大堂经理拦都不敢拦,一路扫到三楼,推开门把自家局长给扫了。等认清楚人,个个吓的面如菜色,刘局哪还有兴致,他也吓得不轻,就怕今晚这事抖搂出去。今年连着好几个官员下马,起因都是从媒体披露嫖,娼包二奶开始,他把人骂出去便火急火燎的出去,当机立断找到酒店总经理,施压把事情瞒住,随即驱车跑了。 ☆、第37章 赵民一路狂奔着赶到酒店,推开3108的房门就见赵念舟坐到床头,衣服板板整整,就是头发有些凌乱。赵念舟手脚发软,但是还算冷静,垂着眼问:“你怎么来了?” 赵民什么也不说,跑过去一把抱住赵念舟。 她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又问:“你怎么来了?” 赵民红着眼圈说:“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你……那个禽兽哪去了?我他妈弄死他!” 她咬牙说:“你要弄死谁啊,我可没有能耐再把你从警察局弄出来!”缓了口气,继续说,“我喝多了,领导开了间房,让我在这休息休息,酒也醒透了,咱们走吧。” 赵民甩开她,“不是!我去下面问问,找出来是哪个王八蛋!” 赵念舟赶紧拉住他,大声说:“不是也得是!我现在没事,你知道这些就行了!你明白不明白?” 赵民攥起拳头,狠狠地说:“我都知道了,是不是姓周的?等着吧,找到机会我就弄他。” 赵念舟心力交瘁,更不想再提,没有理他的话,抓起包往外走。赵民心里怒火怎么也散不去,只不过进去一趟也长了不少心眼,从她的态度,就猜出那人不好惹,他只好跟过去,心里安慰自己,现在最好卧薪尝胆,我就不信以后没有机会。 俩人打的回到小区,寒风乍起,有些萧瑟。一前一后地从昏暗的小巷子走出来,发现楼梯口停了辆黑色奔驰,里面的人看见赵念舟,便落下窗子。 赵念舟愣了愣,停下脚步。李晋成只盯着她,不说话。 她只好吩咐赵民先回去,随机上了李晋成的车。 车里比外面暖和,还放着轻音乐,旋律缓缓流淌,暖人心脾。 李晋成盯着她又是一番打量,“还行吧?” 赵念舟抿着嘴不说话。 他讽刺道:“你今晚不该去,去了就得承担后果,你这么聪明就想不到?你弟弟既然出来了,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还要多此一举去惹一身骚。” 她沉默良久,咬着唇说:“他说我弟案底没抽,我害怕,他能让小民出来自然也有办法让他再进去。” 他冷哼一声:“所以就异想天开觉得你能搞定他?” “我只是不敢闹太僵,想稳住他。” “怎么稳?□□?你是不是觉得反正他也一大把年纪,那方面行不行还不好说,就算是行了顶多也就骑你几分钟?所以打算咬咬牙忍了?” 赵念舟鼻子酸涩,瞪着他不说话。 李晋成又说:“这叫犯贱,人先自辱然后人辱之。” 她眼眶润湿,轻声说:“我知道你现在觉得看错了我,其实我本来就没你想的那么聪明,我犯贱,脑子也蠢,我该求你帮忙不该去找他,可是我不想,我想你肯定讽刺我,说些自作多情之类的话,你想我离你远一点,我也想离你远一点。”她叹了口气,感情本来就容易让人矫情。 他伸手关了音乐,皱眉看她,语气好了些:“好好的说话,哭什么。” 抽了两张纸递给赵念舟,赵念舟没接,冷静了一下说:“李总,我先走了。” 李晋成拉住她,扬眉说:“等一下。” 赵念舟看他。 “既然你蠢,我就多嘴提醒一下,你弟的事是我找到刘局上面的人办的,费了不少心,今晚你能脱险也是我的功劳,要记好,别记错了人。” “……谢谢,李总,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这些?你觉得’谢谢’这两个字能值几个钱?” “……” 李晋成贴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赵念舟立时面红耳赤,倒还算理智,一把推开他,冷眼把话还给他:“李总要什么?□□?是不是这时候,我才可以咬咬牙忍了?” 李晋成皱眉。 她又说:“你和刘局不同在哪里?都有权势,都有家室,都想睡……” 李晋成突然凑过来,扳住她的肩膀,另一手握住她的脖子,嘴唇贴上去,舌尖跟着抵进去。她越挣扎,他压制的越紧,就像猎豹逮住食物,撕咬拉扯,迫不及待地拆解入腹。 赵念舟的大脑出现一段短暂的空白,感觉有股强势的力量,压迫她的神经,夺取她的理智。 他下面跟着苏醒,叫嚣着鼓胀起来,硬的发疼,呼吸越发粗重,渐渐不解渴,用力扣住她的脖子,加深这个吻。赵念舟疼的皱眉,理智回笼,攥着拳头打他。 李晋成扭着她的肩膀使劲一拉,她便贴到他怀里,他顺着上衣摸上去,隔着胸衣捏了一把,沉声说:“对,我他妈就是想睡你,现在就想……” 他没再往前侵犯一步,手从里面拿出来,放开对她的桎梏。 赵念舟只顾着喘粗气,面对他这么坦白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愣了一会儿才慌手慌脚地整理衣服,脸红的要烧起来。 他还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她心里乱成一片,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推门跳下来,落荒而逃。她有些愉悦,可又不敢放任,一直不停地想着,他结婚了,他有老婆,这么做是第三者,会遭人唾弃,别人会骂她是小三,骂她是不要脸的婊,子。以前心里单方面的设想还没有那么深的罪恶感,如今落实了,又是另一番心境。 李晋成见她这模样,心里很不爽快,这时有电话进来,他看也没看接了:“喂?” “就问问你今晚回来不回来?” “不回。” “怎么又不回?” 李晋成笑说:“外面有人了呗。” 那边沉默下来,半晌才问:“刚才在做什么?” “开车。” “现在呢?” “正准备开车。” “你不是说有人了?” “对,什么时候骗过你,就是出轨了,外面一直都有人。” 周芸大声说:“你敢!是不是和赵念舟在一块?” 李晋成笑:“你神经病啊。” 周芸歇斯底里:“我就是有病,就算我厌恶你,只要一天不离婚你就一天别想着找别人,你凭什么出轨,你对不起我,对不起孩子,是你满不在乎导致我流产……我都查明白了,都是赵念舟那个狐狸精!我饶不了她!” “你跟我装什么傻,到底谁对不起谁?” “我没有!我哪对不起你,是你先冷落我!都是你的责任,在你眼里我哪点像你老婆……” 李晋成不愿多说,沉着脸附和:“是,是,都是我的责任。我看你不仅病了,还病的不轻。” 他挂断电话,好心情一并都给破坏,一想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办,赶紧又给陈斌打:“刘局在酒店遇到点麻烦,你明天打听打听,别让媒体一声不响曝出去……明年我还指望他那一票,可不能出事。” 陈斌问:“打听到怎么处理?” “花钱买断,我要是帮他买断了消息,他还能记我一个好。” 陈斌忍不住说:“李总你未免也太为刘局尽心尽力了,他心眼多的很,不见得领情,别到头来咱们赔了夫人又折兵,被他坑一顿。” 他笑了笑,意有所指:“他坑我之前,我会先坑他。” 李晋成收了电话才启动车子,这么一想,饶了一大圈子,还是他自己给自己找事添麻烦,不过也没白绕,“曲线救国”了。 赵念舟第二天上班。开完早会,汪经理让她去总经理办公室拿文件,她有些忐忑紧张。李晋成还没回来,她进去等了等,大概十多分钟,他才推门进来,手里拎着条领带,衬衫解开上面两个扣,隐约瞧见匀称的胸肌。 她禁不住猜测,靠健身得来的肌肉肯定没力气,也就是绣花枕头,好看没用。 李晋成见她盯着自己,扬着嘴笑了笑,从后面走近她,伸手往她屁股上拍了一巴。 她吓了一跳,赶紧回过身退了一步。 李晋成问她:“来干嘛?” “拿文件。” “汪经理要的?” 赵念舟点头,他又说:“坐下等会儿,没看完呢。” 她只好说:“我待会儿再来。” 他问:“我还能吃了你?” 赵念舟忍不住说:“你不太常。” 他笑起来:“正常的男人不正经,像柳下惠那种,太正经了肯定不正常。” 她低着头没理,他又说:“下班一起吃个饭。” 赵念舟还没说话,吴秘书进来交代事情,她识趣地出去等,没多大会儿,吴秘书出来,手里拿着她要的文件。她回到部门,汪行云有些等不及了,笑着责怪她动作太慢。 赵念舟没解释,拿着茶杯去茶水间接水,进门前没细瞧,一条腿迈进去才看见周芸在,赵念舟有些不自在,想接完赶紧出去。 周芸盯着她,不像上次那么和善,再加上赵念舟心虚,更加有几分原配和小三交战的意思。 赵念舟低下头,也没打招呼,不想主动给自己找不痛快。 赵念舟一直把李晋成和刘局规划为同类人,都不是善茬,唯一不一样的是,李晋成机智,他几次三番地帮她,让她自己沦陷,进而心甘情愿,而刘局的手段则更不齿,更下流。 昨晚的事过于突然,她倒不至于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们这种男人,最会真心假意,说不定也就是一时新鲜,她不想深陷。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她清楚的很,很多事知道了不长记性,偏偏栽跟头了才有用,要是继续这么软磨硬泡下去,她屈服于李晋成,估计也就是时间问题。 ☆、第38章 下班前李晋成又给赵念舟打了一次电话,取出车在写字大楼下面等她,约摸着有一刻钟,也不见她出来。耐心消磨的差不多,打过去催促:“哪呢?我在下面好半天了,赶紧下来。” 赵念舟犹豫不定,捏着手机默不作声。 李晋成“喂”了声,从耳边拿起来看了看,继续说:“哑巴了?” “李总,这样不太好……” 第26节 “怎么不好了?” “……还是改天吃吧。” 他问:“不想跟我私下里单独吃饭?” 赵念舟不说话。 他乐了,一本正经地说:“那私下里跟你谈公事顺便吃个饭成不成?” 她心里想,这不一个样,又认真想,一顿饭而已,去是不去? 李晋成在那边闷声发笑:“你要是真想掩耳盗铃,我陪着成不成?”缓了几秒又威胁她,“下来不下来,要不上去接你?” 赵念舟忙说不用,然后挂断电话,放下手里的钢笔收好文件就提着包下来。 李晋成没领着她跑远,也没去多高大上的地方,三里路内有家西餐厅,店面规格不大不小,不过里面倒是精致玲珑。 点单没多久服务员就上菜,他拿起刀叉不慌不忙地往嘴里送,看出来她有几分拘束,头凑过去低声说:“上周定的今晚请刘局吃饭,不过没吃成,秘书打电话那边直接不给面子。” 赵念舟抬起头问:“刘局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也没证据……只不过,往后少不了腆着脸再去讨他欢心。” “刘局肯定会因为这个为难你,李总,我……” “别说些冠冕堂皇没用的话,这样多扫兴。” 赵念舟张了张嘴,把后面的话咽下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咬咬牙问他:“李总你给我句明话吧,我不喜欢自个瞎猜,也不擅长绕弯子。” 李晋成点了点头,扬眉反问:“什么明话?” 她吞吞吐吐半天才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包二奶?” 他放下刀叉抬眼看她,显然对她挑这么明白的行事风格有些始料未及,思索了一下,继续反问:“你缺钱?” 赵念舟机智回他:“我怕你当我缺钱。” 李晋成抿着嘴笑。 她心里仍有疑虑,不过,有些话说出来舒坦了不少,尽管他巧妙地躲过问题。赵念舟从前最瞧不起小三,她有些害怕,觉得这天似乎离她越来越近。没挑明之前惆怅,挑明之后更加惆怅。 她有时也想,她可能说不上什么小三,轮个小四小五也说不定,毕竟李晋成是什么人,她到现在都摸不透。距离产生美的同时也产生神秘感,越神秘的男人,反而对女人越有吸引力。 一晚上的相处都是中规中矩再正常不过,吃过饭李晋成送她回去,车子行到小巷口停下,李晋成熄了火紧接着把车内灯都按灭,只留下后车灯一闪一闪地亮着。月亮穿不透玻璃窗,只能隐约感到一些光晕。 赵念舟手心汗津津地,不知道他搞些什么名堂,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往车门边靠了靠,抬头对他说:“李总,我到家了。” 他说:“先别走,”身子往她那边靠,手跟过来,握住她的肩膀,“这里真暗,是不是?” 说着用嘴巴去寻她的,她早有防备,偏头躲过去。李晋成有些不满,啧了一声,箍着她低声说:“我可不想每次都用强,那样多没滋味儿。” 她说:“李总,你今天喝多了吗?” 他笑起来:“滴酒没沾,你一直跟着你不知道?小舟,你是不是想玩欲擒故纵?前前后后帮了你这么多次,你还看不懂?” “你想让我看懂什么?” “都这么显眼了还非要我说出来?好,我对你有兴趣,恐怕不只兴趣,我想跟你进一步发展,不是公司是私下里。” 赵念舟还没反应,他就低下头落在她细白地脖颈上,顺着锁骨往耳根移动。 湿热酥麻,难以言表。她缩着身子抖了几下,随即听他问:“是不是很爽?多久没弄过了?想不想更爽?” 她面红耳赤,胳膊搭在他脖子上,眯着眼睛偷偷看他。 “别想那么多,这样不是挺好挺喜欢?” 李晋成的领带上车时就已经解下来,现在穿着一件深蓝色格纹衬衫,松了一个纽扣,因为这番动作有些褶皱,乍一看有些凌乱,再看成熟中又有些肆意。 (我不想被锁,查的还是挺严的,不能因为这些毁掉一整章的内容,不过我费劲千辛万苦还是写了点的,此处省略388个字,微博见。) …… 赵念舟已经没有时间观念,她冷静下来,觉得一切都太突然,她怎么就鬼迷心窍办了这么件事,就算她再不承认,事实也发生了。成年人多少都会有些那方面的欲望,她倒宁愿是自己抑制不住做了个春梦。 车内还是昏暗一片,李晋成已经穿戴整齐,靠坐回驾驶座。赵念舟的恢复力不及他,这会儿仍然有些疲累,她慢慢坐起来,神情里有遮掩不住的尴尬,低着头闷不作声地穿衣服,刚套上上衣,就听见“嗡嗡”震动地声音。 她正要翻找,李晋成拿起挎包扒了扒,拿出来手机递给她。 “我这就回去……”往李晋成那边不自然地瞟了一眼,低下头继续解释,“晚上有应酬,这会儿刚到小区,别接我了用不着……嗯,好。” 她收了电话,李晋成才笑说:“感觉如何?” 她实话实说:“……还不赖。” 他点头,表情满意,“那就好,”打量她两眼,“既然感觉不错,脸怎么还拉那么长?” 赵念舟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好半天才挤出句话:“我走了,天太晚,你也回去吧。” 李晋成嘴角有些往下弯,似乎对她敷衍的话很不满意,不过也没再问,啪啪地把车内的灯都打开,扫她一眼便扭过去头,没过两秒又扭过来,盯着她的脸忍不住想要多瞧。 赵念舟被他弄的不知所措,打了个招呼就推门下来,她走到楼道才听到他发动引擎驱车离开。 客厅的灯亮着,赵民已经回屋休息,赵念舟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往梳妆镜里一瞧,忍不住发愣,眉眼上挑,红唇贝齿,又因为脸颊发烫造成地红晕,怎么看怎么一副轻挑样。她捂住眼睛,心里想,明天说什么也得换个眉型。 褪去有些潮湿的衣服,进浴室洗澡,揉搓时觉得腿上不大得劲儿,仔细一瞧才发现膝盖又两小片青肿。这一晚就像走调的琴曲,让人头晕目眩,不知东西。 第二天,赵念舟照常工作,只是心里揣着事,愧疚不堪,闲下来想想,似真似梦,还真说不清楚。她这一天都没见李晋成,听说他去一厂开会,一大早就走了。 中午吃饭回来,还不到上班的点儿,见几个女同事神神秘秘地围着一张办公桌嘀咕。 她从旁边经过,一个女同事以为旁人,赶紧扣上电脑,显然吓了一跳,赵念舟有些好奇,问她们:“瞧什么呢,围了这么一桌子人?小心一会儿汪经理回来,我可不帮着说话。” 女同事笑了笑,凑近她说:“过来一起瞧瞧,闹得沸沸扬扬的……” 她说罢打开电脑,就听见一阵撕骂声,画面晃了晃,转到一对赤身luo体地男女身上,旁边女的边哭喊着边抓着床上女人的头发殴打,还有几个,帮着扯开女人避体的床单…… 耳边充斥着众人的议论。 “打轻了,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女表子,就得狠狠打!” “原配不行,哭什么哭,闹到这步反正日子没法过了,打了就是赚的,还不揪住头发照着脸抽嘴巴子!” “这种视频一出来,小三估计没脸活了……” “得了吧,当小三的都不要脸,嫌丢脸别勾搭别人男人。” “可不是,死不要脸,真恶心人。” 赵念舟僵硬地盯着屏幕,耳朵里尽是骂声,她面无血色,慢慢地坐回去,脑子嗡嗡一片。 有人凑过来,瞧见她这模样,担忧道:“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 赵念舟回过神来,机械地摇头,赶紧拿起文件来看,其实一个字儿也看不进去。 她又气愤地说:“你说现在怎么这么多不知廉耻的女人,真是给我们女人丢人,你说是不是?” 看了赵念舟一眼,见她还在发愣,忍不住用胳膊戳她,重复问:“问你呢,是不是啊?” “啊,是啊,是啊……” 又有人说:“也不绝对,说不定小三才是真爱,”赵念舟往她那边看,她又说,“不过,真爱这种东西吧,太玄乎了,要是男的没结婚还说的过去,结婚了还去勾搭人家就太贱了,要真还有点人性,就该躲得远远的。” 赵念舟扯着嘴笑了笑,默默地端着杯子去了茶水间。 ☆、第39章 她到茶水间也没接水,晃荡了半晌,见这边人散了才默默地回来。 半晌午开高层会议,汪行云吩咐赵念舟打印文件送到里面,她进门时李晋成正在训人,语气生硬难听:“说的都是废话,不然你也一块去大连学学,正好有个伴儿,我看你这是当自己端的是铁饭碗,所以没个顾忌,想到什么说什么,这么点事都不会办,公司可不会闲饭养闲人……” 说到这里,见赵念舟开门,侧身进来,他停顿了一下,往她身上扫,继续说:“周副经理,回去反思一下,都是老员工了,总不能指望我手把手教你。” 周雷忙点头,嘴角紧绷,悄悄地攥紧拳头,隐约露出几分不善。 赵念舟挨个派发文件,送到李晋成这边,她心里谨慎表面自然地递过去放到他桌前,抽回手时看到李晋成抬胳膊去拿,两人的手有一瞬间地碰触,她心里突然砰砰乱跳,感觉他有意摸了把。 她赶紧抽回手,迅速地直起腰来,抬眼环视众人,大家都专注于文件,并没有引起注意。 回眼再看李晋成,他嘴角略微上挑,看样子心情应该是不错。 赵念舟转身离开,心里虽然仍旧有些压抑,但是也散去了不少。 约摸着半个小时过去,会议结束,李晋成让秘书定地方,晚上要请葛天亮吃饭,这次带的人有限,无论是赵念舟做秘书以前还是做秘书以后汪行云都对她很器重,赵念舟酒品好,大家都有耳闻,带在身边实在是省心,原本以为李晋成同意,没成想他却摇头,反而让她联系周芸。 汪行云一时摸不透他的脾气,心想,这不是明摆着,周芸工作表现不佳,酒桌应酬的经验也不足,更何况身份地位摆在那,带谁都比带她好,她跟去了谁敢使唤着挡酒?不替她挡就不错了,这不是带了个帮手,明明是带了个累赘,李总能这也公私不分? 这些话她到底是只好在心里说说,嘴上自然是毫无意见。这样一来,赵念舟便轻松了,她极其不喜欢应酬,想到下午能早下班回家,心情跟着舒畅起来。 刚松了口气,李晋成又派人来,说这就要去一厂一趟,让赵念舟跟去。 没过多大会儿,李晋成的电话就跟着过来,让她上去到总办找他。 赵念舟带着资料上了楼,李晋成还在接电话,一个挂断另一个又进来,好不容易都吩咐完,吴秘书还有两个文件等着他签字。 她在一旁盯着看着,内心安详。吴秘书等李晋成处理妥当,便抱着文件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她看了看时间说:“到点了,孙经理应该已经把车取出来等好半天了。” 李晋成舒展开身,左右转了转脖子,靠在背椅上瞧她,笑说:“让我歇口气,昨天在那么不见巧的地儿闹腾,这会儿还没歇过来呢。” 赵念舟知道他这是又调戏她,面上一热,还有些生气他把所作所为说的过于轻巧,于是不紧不慢地低着头戳他的痛处:“是你年纪太大了,老胳膊老腿的当然歇不过来。” 老胳膊老腿?李晋成沉默了下,被她气笑:“你心里清楚,老也是宝刀未老。” 赵念舟说:“你别拿这事来说了,是那天气氛不好,我们俩都昏了头了,都是成年男女,不必有太多负累,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事只能发生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李晋成站起来,盯着她说:“我记性好,你年纪轻,恐怕记性比我更好……” 电话突然响起来,打断李晋成的话,他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接电话,对那边说了句“立马下去”便挂。 李晋成的后半句话被电话堵回去,这会儿也没有说的兴致,掏着兜凑近赵念舟,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这样可真让人伤心,你这是推卸责任。” 赵念舟问:“不推卸你就能负责到底?” 他眉头皱起来,沉默着继续看她。 她又说:“李总说完了吗?说完咱们走吧。” “没说完”,他从沙发上拿起来西装外套,慢条斯理地穿上,故意说:“你一个女人先提什么负累不负累,我总不能落在你后头,这样,你说什么是什么,我等着看。你别忘了,事实往往是,你不听我的,总要吃些亏。记不记得你执意招惹刘局时对我说的话?话不能说的太满,满则溢,现在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我起码还能管住自个,要是真等到有天你老婆出手管,那才要吃亏。” 第27节 李晋成听她提周芸,没由地有些心烦,脸色冷下来,点着头说她:“真行,真有你的,就你心眼多会说话。” 他说完没等她,率先推门出去,赵念舟落后几秒跟上去。 一厂车间流水生产线遇到问题,以前小修小整个把工人还能解决,昨天产品产检超标,查出来是生产器的问题,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不清楚,厂长拿不了注意才打电话让李晋成来一趟。 李晋成本来不搞这一行,专业问题他自然不懂,所以还要靠孙并州,他是总工,技术这方面遇到杂七杂八的问题都要他出面。 孙并州在车间混了二十多年才升上去做经理,对于这里的机车清楚到哪个螺丝钉几号钢多大型号都知道,所以很少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不过这次却被难住,他确定是一号生产线的问题,就是不确定是局部破坏还是整体数据参数错误,这两者的驱别是,前者可以局部停车,不影响工序进度,后者是全部停车,生产线全体修正。 赵念舟听到这里,已经大致明白,问孙并州:“像这么大型的生产线全部停车操作怎么说也要一天才能完成吧?” 孙并州点头,伸了两根手指,意思是要两天,卸料一天完不成。 李晋成来回转了几圈,坦白讲:“我不在乎几天,我只关心效益,得先估算一下损失。” 孙并州点头,卸开几个零件,只敢拿眼瞧了瞧,建议:“这些设备都是从沈阳买回来的,要是那边的人来看看说不定问题轻而易举就拿下了。” 老工头说:“那个机械制造厂不行了,有些零部件不景气已经不再产了,派人过来也要两三天,跟停车浪费的时间差不多,也不顶用,听说咱们东津有个姓钱的老技术员,十年前在那当过主任,不如花钱找他看看。” “你说的钱东临?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孙并州犹疑不定,介绍说:“这人脾气怪,说白了还是有能耐,恃才傲物,前几年被请到天津任教,要是学问再高点混到教授级别也不多,不知道能不能请动。” 几人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可以一试,钱东临是东津人,会卖个面子也说不定。 其实钱东临并不在天津任教,都是邻里以讹传讹,从个鹌鹑蛋传成了个鹅蛋,不过他的确有点能耐,天津有个培训基地,专门请他过去做顾问,赵念舟在校时成绩优异,曾经被分到那边做实习,恰好赶到他手里,他这人是个暴脾气,要求苛刻严格,不过化工机械这种行业女生本来就比较稀缺,实习时体力过也多,在那一批的实习生里头,她是唯一一个姑娘,再加上钱东临这个人古板传统,所以受一些优待。 他后来知道赵念舟也是东津人,更是照顾她,一来二去便多了些交集,赵念舟回老家头一年,帮他从天津捎带特产,还去他家拜访过。 这些事赵念舟自然不能透露,毕竟两三年没再联系,就算是要帮公司的忙,也要先私下确认一番,如若不然,万一钱老师傅不愿来,她不仅惹他不顺心这样在厂子里夸下海口也是要尴尬的。 赵念舟从厂子回来,感觉腰酸背痛,因为穿的跟太高走的路又太多,后脚跟磨破皮,进门换鞋,听到自己屋里有动静,刚走到门口赵民从里面出来。 她有些奇怪,问他:“干嘛呢?” 赵民搓着手说:“没干嘛,我屋子里电脑不行了,用你的玩玩。” 赵念舟往他头上轻拍了一下,嘱咐他:“我电脑里存了很多公司的文件,别乱动,动没了事就麻烦了。” 他点头,懒洋洋地回屋。 赵念舟推开门,打开抽屉翻找那个专门用来记号码的绿皮笔记本,她翻出来钱东临老家的座机电话号码,毕竟好久之前记下的不知道还继续不继续用,不过这种家里安装的固定电话很少换号码,她便试着播过去。 果然就像她猜的,更没想到竟然是钱东临本人,恰逢他休假在老家。赵念舟说明来意,又提了提曾在他手下实习,老头记性不错,只是表示他明天一早就要回去,恐怕不能帮她。 赵念舟也不知道他说的真假,白忙活一场失望是在所难免。 那边问她情况,说也许听听问题就能做出诊断。赵念舟一是不太相信,二是她也不清楚状况,只好问他要了号码请他保持开机,明天让孙并州直接与他联系。 赵念舟心里有底才挂断,放下手机才瞧见自己桌子一片凌乱,原本归类好的文件都杂乱地排到一起。 她几步走出去,念叨赵民:“我桌子上的东西都是整理好的,与我工作有关,说不定什么时候派上用场,你借电脑就借吧,他们又碍你什么事?真是添乱。” 赵民看了她一眼,抽回视线,扫着头说:“知道了知道了……” …… 周芸跟着李晋成应酬回来,脸色阴沉难看,刚进家门,就指着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李晋成一如既往地笑:“什么什么意思?” “今天应酬,怎么着都和企宣部扯不上关系,就算是别上了,那么多人也不该我去,你让我去,是什么意思?” 李晋成点了根烟,狠狠抽了一口,面无表情地说:“应酬嘛,再怎么是男人之间的生意也得有一两个女的跟着,阴阳协调,不然多没意思,兴致都提不起来。” 周芸红着脖子说:“别当我傻。” 李晋成弹了弹烟蒂,摆手说:“你这么敏感做什么?难道葛天亮是你女干夫?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应该更高兴才是啊,这样见面多尽兴?光明正大,也不用偷偷摸摸。” 周芸垂下眼睛,咬牙否认:“我没女干夫,你倒打一耙,你有女干妇才是,早晚有一天,我饶不了她。” 李晋成掐灭烟,走过去,蹲到她跟前,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柔声说:“你没有最好,可是你病的越来越厉害了,我不该心软放任你,不行咱们去精神科看看。” 周芸甩开他的桎梏,扭身上楼。 第二天。孙并州还为怎么停车发愁,赵念舟犹豫了下才把事情说了。 李晋成很意外,亲自播号码打给钱东临,这边了解的情况说给他,他说:“你们说的不明不白的,让我怎么确定?小伙子,你们描述不精准。” 赵念舟想了想,灵机一闪,突然想起一件事,从李晋成手里夺过来手机,“李总,我想和钱老师傅说两句……” 李晋成点头同意,便听她说:“老师,您不是说技术工人对机器真到炉火纯青那步时,听听声音也能大致判断,您以前不也试过?” 那边说:“那是,我当年在沈阳,就是因为贴到机板上一听出名……不过这也是有运气在里头,该着你老师运气好。手机肯定不行,从手机里噪音大。” 赵念舟说:“那您就听听,毕竟是透着手机,听不出来也说明不了什么。”那边怕听错了对声誉有损,连说不行,赵念舟不管不顾,把手机放到机箱慢慢地地饶了一圈。 那边沉默良久,最后才迟疑地建议他们把哪哪打开检查一下是不是轴承老化,如果不是就只能全停车。 孙并州一查,忍不住竖起一根大拇指,连连说“神了,真是神了”。 李晋成掀眼去看赵念舟。 这几天,李晋成都没去找她,她该做什么做什么,丁点没有异常,还真存得住气。 公司组织度假的事筹划了好长一段日子,这回终于是盼到了。 一大早,公司楼下就停了几辆大巴和商务车,大巴载普通职员,商务车自然是准备给高层。 一大早便出发,乘着寒风,一路往西南走。东津的几个临近市里,有两个市景区附近有几家名声不错的温泉酒店。今年度假下来的迟,天气渐渐冷下来,去海边晒日光浴已经不行,所以便另选了去处。 ☆、第40章 车子走高速,路程虽然远点,但是不堵车,这样子下来时间短了不少,约摸着两个小时就到了市里,穿过市里直奔郊区,又过了半个小时才到山脚下。 司机要停车加油,他们也想在山脚下置办点东西,便约好过个把小时在原地集合。 汪行云拉着赵念舟买纪念品,挑挑捡捡也没选到中意的,赵念舟觉得现在选早了点,说不定山上有更有意思的东西。 她却说:“山上和山下,一样的东西不一个价,浪费那个钱干嘛。” 赵念舟觉得有理,有钱也不能浪费,能省则省,又觉得纪念品什么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多拍几张照片,这才有纪念价值。 跟着她跑来跑去就被人群挤散,赵念舟在原地等了等,也不见她的身影,一个人在周围转悠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往回走。 街口遇到两个乞丐,一个衣衫褴褛,全身看不到皮肤的自然颜色,脚丫子前头放了个破瓷缸,趴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缸子里头尽是一块五毛地票子或者钢镚,顶多二三十块。 另一个与他相比衣着略微妥帖一些,脚边也放了个瓷缸,不同的是,他端坐在小马扎上,不紧不慢地拉二胡。 赵念舟听了一会儿,她对这东西没天赋,听不出曲调的好坏来,倒是觉得大冷天地让人同情,遂从兜里摸出两张十块的票子,一人扔了一张。 前面的乞丐感激地磕头,后面的对她抿嘴微笑之后点了点头。 她正想离开,就听身后有人嘲讽:“就是因为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才让那些有胳膊有腿的人没有顾虑地继续偷懒。” 赵念舟回过神,瞧见李晋成站在她身后不远,低头看她。 李晋成说完,从上衣兜里抽出一张红票,扔到拉二胡的人缸子里,那人立马放下二胡,站起来表示感谢。 李晋成转过身走到赵念舟身边,又说:“知道我为什么给他钱不给对面那个吗?因为给前面那个让我觉得自己吃亏。后面的就算换了种偷懒的法子,那也是动了心思了,有时候文艺的方式不值钱有时候却更能赚钱。你得明白一点,钱要靠本事赚的,要么是靠手要么是靠脑,旁门左道不值得提倡。” 赵念舟看过来,抬头说:“我掏钱之前没有想太多,我只求自己心安。” 他笑:“富人有很多,穷人比富人更多,这么着下去,你倾家荡产都没用,况且,这种求心安的方法,只会让乞丐更多。” “或许你是对的吧,不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也没觉得你的做法多高明。” 李晋成说:“是不高明,其实好坏也没什么界限,你个人认为好就觉得它好,它本身好不好也不一定。我只知道,授人渔这种事还轮不到你我这种人操心。” 赵念舟说不过他,干脆闭上嘴巴,盯着他皱眉。 他继续说:“哦,对了,你看我记性不好差点忘了,你最近估计不大想见我,可我就是想让你不痛快,谁让你让我不痛快呢。” “……” “我闺女特别喜欢童话,我没事翻看她的书,觉得有个人物跟你很像。一位豌豆公主突然说睡觉硌得慌,掀开床垫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二十层床垫下面放了颗豌豆……你听听,多矫情,像不像你?做都做了,再清高也是装给外人看。” 她瞪着他,厉声说:“对,我就是既想当biao子又想立牌坊!” 他掏着兜,默不作声地瞅着她。赵念舟眼眶有些发红,转过身往加油站走,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提脚跟上,俩人走到集合地点,大部分人已经赶回来。 陈斌和周芸一直都认识,见了面能说上两句话,他们正谈笑,瞧见李晋成和赵念舟一道儿回来,俩人脸色立马变得不一样。 过了十来分钟,人全部到齐,陈斌突然对李晋成说跟个老朋友说两句话,让他们先上山,五分钟后陈斌回来,车子正准备出发,他想了想,随即上了大巴车。 赵念舟身边坐着张玲玲,陈斌在隔着过道儿的地方坐下,扫视一圈,抬抬下巴对张玲玲使眼色,她虽然不够伶俐,这种显眼的事还拎的清,立马走到前面空座,对旁边同事说:“我坐这成不成?后面太颠了,有点晕车……” 男同事自然不会拒绝,不仅让她坐下,还把靠窗的位置让给她。 陈斌站起身,坐到赵念舟身旁。她情绪不高,一直贴着车玻璃往外瞧,感觉身旁动静有点大,这才扭过头,他正笑眼盯着她。 他问:“一个人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她否认:“没有,在看外面的风景,我以为会爬上去,没想到要坐车上山。” 陈斌跟着她的视线往外瞧了瞧,这个时候没有花,连叶子也发黄,唯一清脆的除了道路两旁的冬青就是远处山腰的松树,实在没什么好看头。 他静坐半晌才说:“你似乎没把我的话放心里。有时候人就是犯邪,别人说的不信,非得自己载个大跟头才明白过来,然后又开始后悔当初怎么不听话。” 赵念舟却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却不知道别人站在桥下看你。有些时候,经验这种东西,别人说的再多也没有概念,反而会挑起好奇心。” 二十分钟车程转眼就过,陈斌抿着嘴也没再说出别的,众人纷纷下车。酒店房间汪行云已经提前预定,员工两人一间,高层一人一间,她知道周芸身份,自然要把她安排在李晋成屋里。 赵念舟张玲玲领到一张房卡,进电梯恰好遇到李晋成,他提着小型行李箱,后面跟着周芸。 张玲玲先看见他们,拉住赵念舟的胳膊低声说:“咱们等下一趟……” 赵念舟这才松了口气,正担心着她会不会非要挤进去。 李晋成往赵念舟那边看了两眼,见她低着头没有上来的意思,他掏出手随即按楼层键。 电梯到了十一楼,李晋成把周芸送到地方,行李房卡一并递给她,“我今晚不住这。” 周芸攥紧手里的房卡,似笑非笑:“是原本打算住,结果跟我一屋所以不想住?这么厌恶我,昨晚不也……” 李晋成摸着下巴笑了笑:“男人□□上来,嫖chang的时候都只看脸、胸、大腿和屁股,这几样满足了什么样的女人关了灯不能睡?我每个月给你这么多零花钱,睡你一两次怎么了?养这么好,不睡也白便宜别人。再招人恶心,比卖的还强一点不是?难道你比卖的更脏?” 周芸指着他的鼻子骂:“滚!” 李晋成笑说:“动什么气啊,这就滚。” 李晋成说不在这住就真没住,临走让郑特助又安排了两间房,下午就回了东津。 一大帮子员工上司都撂在这,因为预约的晚上的温泉,从明天也才有娱乐项目,下午午觉后都无所事事,喜欢玩的去附近瞎逛,不喜欢跑的就留在酒店,男人聚在一块打扑克,女人聊天上网。 第28节 陈斌觉得没意思,跟汪行云商量:“好几个屋打牌,有人赢钱有人输钱最容易闹不愉快,我看女同事兴致不高,不如把人都叫出来做些小游戏。” 人太多,别的屋装不下,在大厅酒店经理又不让,商量来商量去便决定去李晋成屋里头,因为只他一个住的是豪华大套房。陈斌不知道李晋成转头又回了东津,只猜着他不会不让,毕竟出来玩不能总摆总经理的架子。 打电话找他商量,他说行。 陈斌便领着人去了,敲开门才知道,公司有事李晋成带着郑特助打道回府了。李晋成都许了,周芸再不同意,只会让别人觉得她难相处,摆架子,所以只好开门让人都进来。 赵念舟起初是没多问,现在走到人家门口不进也得进,幸好李晋成不在,不然,这可要热闹了。 男人身边跟着女人,兴致不高也高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玩什么,陈斌说了几个,女同事要么说不会,要么说不想玩。 汪行云说:“别说那些稀罕的了,名字都没听过,咱们返璞归真。” 最后拍板,选了个老掉牙的游戏——天黑请闭眼。 周芸刚开始看不上眼,可是人一多就显得热闹,渐渐觉出味来,坐到赵念舟对面,也想试一局。 无巧不成书。这一轮最后就剩下三人,一警一匪一平民,赵念舟是匪,周芸是警,陈斌是平民。要把陈斌换成第二人,谁输谁赢也就定了,毕竟周芸是李晋成的老婆,不同级别的人就算是玩游戏也暗藏计较,无论周芸好坏,他们自然要捧周芸,周芸高兴了这一轮的游戏目的便达到了。 周芸盯着赵念舟,抿嘴笑了笑,指着她说:“我是警察,她是杀手,刚才我验证了,她很聪明,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所以从一开始就隐藏起来,杀同伙时也没有辩驳,我们指谁她就跟着指。坏人就是坏人,好人就是好人,干着下三滥的事装的再生动,隐藏的再深,也有暴露的一天,耍心眼儿谁都会,别把别人看的太傻。” 一干人听了,脸色都有些不自然,毕竟是游戏,话说的有点过。 赵念舟脸色白了白,听出她意有所指,有些事瞒不住,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陈斌换了个姿势,转眼去看赵念舟。 ☆、第41章 众人也去看赵念舟,等着她说话。 有人问:“游戏结束了吧?李太肯定是警察。” 赵念舟略微有些惊讶,扫视众人,低头思索一番,不咸不淡地说:“我知道陈经理是平民,因为我刚才验证的是他,可惜李太抢了我的台词,因为我才是警察,还记得汪经理昨天被投出局的情形吗?我确定她是狼,因为我验过,汪经理很厉害,弃帅保车,把最后一匹狼保留到最后,我直到刚才还怀疑陈经理是最后的黑手。现在很明显,我与李太两个一正一邪,我也有几句场外话想说,花非花雾非雾,让人眼花缭乱,装好人的不一定是好人,被指责是坏人的也不一定是坏人。” 周芸气笑,不紧不慢地说:“这匹狼终于不沉默了,不过全是在胡说八道,睁着眼睛说瞎话。” 赵念舟早就觉出来火药味,不想跟她纠缠,微微一笑,提醒她:“按照规律,我俩只能发言一次……我看李太你太激动了。” 周芸愣了愣,对大家抱歉一笑,大方地说:“不好意思,带入太深,没忍住。” 其实不光赵念舟一个人觉出火药味,众人也看出不妥,一个人打岔:“赶紧投票吧?” 还有人提醒:“对对对,别耽搁了,大家都等着开新局呢,陈经理你这一票至关重要,赶紧投吧?”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陈斌身上,在最紧要的关头,他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陈斌走到外面接电话,回来便抽出来手里的扑克说:“李总让我去接人,不玩了。” 大家说投完再走,他摆手摇头,只留下一句:“她俩真会玩,我弃权了。” 汪行云跟出来,问他去接谁,他抬嘴往周雷屋里努嘴。汪行云之前一直纳闷,周雷外派,不能一块来,为什么郑特助下午临走还要把周雷单独安排出来,照这么看,是周雷的老婆要来,周雷携家带口的行为也不稀罕,毕竟和李晋成的关系摆在那,公费旅游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陈斌走后众人也没当回事,毕竟只有心知肚明的人才往心里放。 接下来几局周芸都有参与,赵念舟不想再出类似刚才的事,只好借口去洗手间,回来后也没再玩。 场子临近晚饭饭点才散,众人兴致提的很高,多少有点意犹未尽。 赵念舟吃了晚饭独自一人回去,汪行云打电话吩咐说一会儿能泡温泉,让赵念舟准备准备等着她一块去。 小道儿植了一片枫树,长势不错,山下的枫叶才有点要变色的势头,山上的竟然差不多红透。 赵念舟往外又走了段路,绕过小桥就是红亭子,她想进去坐坐,好巧不巧正遇到周芸和两位面生的女人坐着说话。 也恰巧撞进周芸眼里,她想转身走已经来不及。 周芸站起来,盯着她一番审视,赵念舟看也没看,回身便往酒店方向走。周嫂看出来不对劲儿,跟着站起来,“那是谁啊?” 周芸没说话,她看出来周芸眼里的怨恨,想了想才明白:“就你说的,晋成公司的那位?” 周芸这才微微点头,闭上眼睛舒了口气,转身又坐下,另一个女人脾气火爆,拍桌子发火:“你就这么看着?过去给她两巴掌她也不敢怎么着,闹大了她更丢人。” 周芸低下头说:“我妈已经知道了,方才还打电话劝我说,要是还想把日子过下去就得忍着,越闹只会把他推得越远,我打了她,李晋成只会觉得我是疯子,毕竟没根没据的。” 周嫂也被气的不轻,倒是顺着周芸的话对另一个女人说:“打人毕竟不行,现在是法治社会。” 女人冷笑,指着周芸的鼻子说:“别傻了,妹子,晚了!自打李晋成知道你跟葛总扯不清那天起,你就没有回头路了……李晋成他前妻就是活生生地例子,他们感情不比你深,你瞧李晋成把闺女看这么重,当初离婚的时候眼睛眨一下了没有?你看的过去,我看不过去,我不是替你出气,我是打小三,谁也拦不住。”说完便冲出去,朝赵念舟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赵念舟往回走了老远,已经看不见她们,刚松口气,就听后面有人叫她站住,一转身便瞧见个女人,挽着袖子气势汹汹地过来,她退了两步,还没站稳,头发一把被抓住…… 李晋成还在东津谈生意,客户托人介绍,想与他合作,诚意很高,他起初看不上眼,郑特助一查,说:“这人与葛天亮关系不浅,费尽心思找到这里,他提的合作,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故意设套让咱们钻,另一个是想和咱们设套让葛天亮钻。” 李晋成眼睛一亮,但又觉得不妥:“还不能得罪他,以后用得着。”犹豫了下又说,“先笼络着也没坏处,葛天亮这孙子处处想着挖我的墙脚……” 郑特助伸拳头抵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后面的话装作没听见。 正在这时,李晋成的电话响起来,他看了看来电人,调成震动又放回兜里,吩咐郑特助:“你安排安排,我这就过去。” 郑特助出去,电话仍旧一个劲儿地震动,他失去耐心,掏出来接了,语气生硬:“有什么话尽快说,没事少打……你撇得真清。” 周芸说:“我不说你也会知道,从她嘴里知道不如我自己坦白,简晴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我心里很感激她,一直以来我都是虚张声势,今天算真的解了气,其实老早就想打她了。” “其实我老早也想打你了,就你跟葛天亮那档子事……你该庆幸,我现在的脾气比以前好多了。” “我觉得咱们俩算是走到头了,早晚有这一天,以前都提心吊胆,现在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了……她伤的不轻,你不来看看?” 李晋成笑了笑:“我在外面的女人多的是,小病小灾的就要到场,哪看的过来,你想打就去打,只要打的过来。” 周芸眼眶微红,鼻子开始酸涩,她抑制半天,脖子上的青筋都凸出来,好半天才说出话:“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他说:“先挂了,我这边有事。” 她抽泣起来:“我问你话呢。” 李晋成沉默良久,淡淡地说:“我好好说话的时候你不当回事,现在再说这个有屁用?我没什么好说。” “我们离婚吧。” 他丝毫不犹豫,点头说:“成。” 她问:“你是不是就等着这句话?忍了这么多天,对我不阴不阳,就想让我忍不住自己先提?” 李晋成只说:“离婚之后你总比现在自由,在外面爱找谁找谁,我就提一点,赶紧从家里搬出去。” 周芸冷静不下来,对着李晋成这边哭喊:“就因为她挨打了吗?所以一刻也不想我多待?她有什么好,让你这么稀罕,你说说吧,让我死……” 李晋成没有兴致听下去,果断地收起电话,她又追着打过来,他实在无法,只好关机了事。郑特助敲门进来,催促李晋成赶紧过去。 郑特助瞧见他脸色不好,随口问:“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他摇头说:“没事,忙完这边再说。” 俩人不紧不慢地下楼,司机取出车等着,郑特助上前开门,请李晋成上车,他又站住不动,郑特助正摸不着头脑,他却突然说:“这人越想见我,按理说我就越得拿乔,什么时候胃口吊足了才更好办事……打电话通知一下,就说我这边有私事,去不了了,明后天也都推了,全公司都在度假,没理由我俩在这忙活,郑特助,其实你老早就有意见了吧?只是不敢说。” 郑特助忙否认,死活不承认,其实李晋成一说不去,他就乐得不行,只是没表现在脸上。等到打电话通知下去,李晋成满意地上车。司机问他是不是回家,他却说想去泡温泉。 郑特助忍不住提醒:“大晚上的过去,到那边都得后半夜了,您还能有那个精神头?” 李晋成笑说:“到了地方给你找两个姑娘按摩按摩,什么头都有精神。” 郑特助了然一笑,还真当李晋成这是兴致来了,想去做大保健。就连司机也忍不住往后看了几眼。 车子一路不停也要两个小时到山脚下,司机熬点开了一路,保险起见,上山前郑特助主动换下来司机,山路不如平地好走,再加上天黑下来郑特助又对地形不熟,所以只能减速慢行。 李晋成在路上打了几通电话,郑特助整理了一下,觉得信息量很大,找了汪行云,没有谈公事,隐晦地让她安排住处,郑特助回来前他吩咐再订两间房,这次不知道又是给谁订,除了汪经理似乎还给吴秘书打了,最后一通又好像是找销售部地小秘书。 ☆、第42章 李晋成到了酒店也没去泡温泉,毕竟大半夜谁都没那个爱好,他简单洗漱之后只歇了三四个小时天就亮了。天亮后李晋成给赵念舟播了两个电话,一直都没人接听。 周芸起来没多久就收到葛天亮的短信,他说真巧,我也在度假,更巧的是我俩好像在同一个酒店。 她毛骨悚然,脊背上一阵凉意,赶紧打电话说:“说好了咱俩没关系了,往后别再缠着我!” 葛天亮听她声音这么激动,在那边笑得趾高气昂:“瞧你吓得,我就发个短信问候你一下,纠缠什么的,你见我做了?” “这样最好。” 那边说:“我这几天想你想的紧,你真是个小没良心的,跟都跟我了,说甩掉犹豫都不带犹豫,他就那么好?我是心疼你才不计较,要是我把咱俩的事捅露出去,保准他看都不看你一眼。” 周芸态度松动,柔情了几分:“我知道你不舍的,你对我好我也记着……葛总,我有家庭,我们好聚好散,好吗?” “不好。” “你到底想怎么样?少威胁我,我手里也不是没有你害怕的东西。” “我还想问你想怎么样?打算和李晋成破镜重圆?别说李晋成,就是我,也不要你这么个玩意儿……你少整威胁我那套,有能耐拿出来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这句话别人对我说的多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不也好好的没出事?” 周芸说:“行啊,那你等着。”她说完便挂,留葛天亮那边去猜。 赵念舟被打的事,出来的员工里除了汪行云和周芸再没有知情的,天亮后大家该怎样怎样,组织着上午怎么玩。 陈斌在人群里没瞧见赵念舟,便打听她的室友张玲玲,张玲玲说:“她扭脚了,说是昨天一个人出去散步,小桥边因为前两天一直下雨长了一片苔藓,她没注意不小心摔了一跤,我瞧着也不是太厉害,不过脸上还有点擦伤,早晨我叫她,她说想多睡一会儿,反正来了也不能走路,只能妨碍大家的兴致。” 简晴捂着嘴笑了笑,声音不高不低地添油加醋:“这么大的人了说什么好,点儿可真够背的,昨天我和嫂子还有小芸从那走都没事,偏偏只摔她一个,老天总算长眼了。” 周芸低着头抿嘴一笑,只有周嫂尴尬地拉拉简晴,让她不要多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外边一片等着看丑事的。 三个人里面,一个没主意一个不省事再加上一个不怕事大的还真让汪行云头疼,她之前和简晴共事过,对她有些了解,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个半吊子,想起来一出是一出。 吃早餐时李晋成才收拾干净出来,周芸第一个看见他,原本的好心情消失殆尽,他昨天说的那些不在乎赵念舟挨打的话,看样子也只有她这么蠢,信了一两分。 温泉再好一个劲儿地泡也会觉得寡淡无味,酒店经理安排了场比赛,彻底激发男同事的肾上腺,几个最开始喊没劲的,不由地拍手叫好。下午,男男女女干脆泡在一个大池子里,来了一场酣畅淋漓地泼水游戏。晚饭后大家都有些筋疲力尽,晚上的即兴节目取消,推迟到了明天。 李晋成不是旁观就是做裁判,这一天对他来说只强了一点,那就是比在公司清闲。这一天,他都没瞅见赵念舟。 第二天出去晨跑,挑了条僻静的羊肠小道儿,刚跑了十几米,竟然遇见葛天亮,他临场经验再足也禁不住要意外一番,“葛总也来度假?” 葛天亮拽着毛巾擦汗,故意显出几分惊讶:“是啊,李总也跑步?” 李晋成点头,嘴上敷衍:“真是巧了,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把葛总吸引来了?” 他哈哈一笑,意味不明地说:“李总说呢,我突然感觉咱俩兴趣爱好差不多,没准都一样。” 李晋成跟着笑,云淡风轻地说:“那可不一定,我只对自己的东西有兴趣,别人沾了的我不要,而且吧,扔出手说不要的东西就是不要,再好也不要。” “我也是啊,好马不吃回头草嘛。” 李晋成脚步顿了顿,眯着眼睛散懒地打量他,“是吗?那还真是巧。” 第29节 俩人各怀心思地说了两句,葛天亮才转方向往回跑,李晋成顺着小道儿继续前行,等姓葛的没影了,才冷脸掏出手机:“郑特助,他没再来找吗?嗯,那就好……你安排安排,我想见那人……”他挂了电话,没心思再锻炼。 李晋成回到酒店,没回自己的住处,径直去了赵念舟的房间,敲了半天门,张玲玲顶着一团乱七八糟的头发睡眼朦胧地开门,瞧见门口站着李晋成还以为自己眼花没睡醒。 “公司有急事等着处理,赵念舟呢,通知一声。” 张玲玲让了让,“她在里面,起来没多大会儿,正在洗刷。” 李晋成推开门,踏了一步又退回来,笑问:“方便进吗?” 她猛点头,说能进能进。李晋成一进门便听到浴室有哗啦哗啦地水声,抬眼看了看张玲玲,她会意,敲了敲浴室地门,催促说:“小舟,李总说公司有急事找你。” 那边模模糊糊答应了一句,水声随即停了,张玲玲转回身,笑说:“李总,那一会儿出来你们谈,我先出去吃早餐。”她说罢顺了顺头发,拎着外套出去。 张玲玲那句话没说明白,赵念舟还以为李晋成打电话找她,没想到一推门他就站在外头,视线转过来好整以暇地看她。 “我今天回东津,载你一程,你赶紧收拾行李,一起回去吧。” 赵念舟垂下眼,“我正打算今天回去,车票都订好了,还是不麻烦李总,我自己能行。” 李晋成沉默半晌,捏着她的下巴把脸抬起来,仔细看了看,脸上的确有些擦伤,伤口很浅,擦破层皮而已,已经结疤。除此之外似乎还有点淤青红肿,米分底擦了很厚一层,不知道卸了到底是什么样。他扯开赵念舟的领子,又看到脖子上还有些手印、抓痕,下手明显比脸上重,再往下的衣服遮着看不到,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赵念舟起初没觉得怎么样,挨打受痛时眼睛红都没红一下,这会子倒有些复杂地情绪涌上来,忍了半天也没忍住,鼻子一酸,眼前开始模糊。 李晋成皱着眉,唇线抿的很紧。 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什么也没说,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你想和她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除了那晚……我现在都搞不清我是不是受害者……你不如回去管好她,或者管好你自己……你不是嫌我矫情?看到了吧,这就是为什么,难道我不管不顾地做二奶才是正常吗?我风情万种地勾引你才正常吗?这简单啊,夜店里多的是,一抓一大把,你可以一天换十个……” 他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夜店的女人比?真把你当她们倒好了,直接按倒了了事。” 赵念舟抹了把泪,提声说:“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女表子!”她带着泪笑了笑,嘲讽说,“你太太还算客气,没去学那些扒衣拍照的人,我是不是应该谢天谢地感激她?就算这么做了,又有几个人同情,大家只会认为我无耻,我破坏别人家庭,我人尽可夫……其余的谁会关心?李晋成,你看不懂吗?我害怕,我有正常的生活,我有家人,他们不在千里之外就在东津,你老婆万一带着人闹到我家,外人的风言风语指指点点他们要一并承担……我害怕,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李晋成笑问:“你说这些什么意思?想让我脑子一热打回去还是觉得我现在喜欢你,干脆趁热打铁,撺掇着让我离婚了好方便你?哎,我好像记得你不怎么待见我,昨天打电话接也不接。”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赵念舟皱着眉看他,沉默良久才继续说:“李总,我就是希望不要牵扯太多,你清楚,在这种行业女员工基本不受青睐,可能对你来说只是公司少了名员工,你眼前少了个用着顺手的……” 李晋成若无其事地答:“谁说要开你?” 赵念舟垂下眼不说话。 “这会儿怎么不说了?” “我说多了就是不怀好意撺掇你。” 他摇了摇头,坦白说:“你不撺掇也要离了,无所谓。” 赵念舟惊讶,抬头看他,以为刚才没有听清,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李晋成没搭话,看了看时间催促她:“赶紧收拾吧,九点走,越早越好。”说完拉起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捏了捏,赵念舟皱了皱眉,他摊开她的手,就见她手掌有块青紫,估计是推搡的时候摔倒碰的。 李晋成不由地想,三个打一个,的确有点卑鄙,就周芸那脾气,撇的再清,说破嘴皮否认自己没动手恐怕也没人会信。李晋成之前总想给她点颜色瞧瞧,也想让葛天亮吃点苦头,现在想想,反正都出轨了,又何必斤斤计较在意个谁前谁后?离就离吧,都不是好东西,自个不是,她也不是,谁也别说谁,谁也别嫌弃谁。 ☆、第43章 李晋成跟着赵念舟上楼,进了门把小型行李包搁下,他这是头一回来她家里,推开厨房卧室瞧了瞧,地方虽然挤巴,摆放布置还算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赵念舟接了杯水弯腰递给他,李晋成说:“不渴,”往四周打量了打量,若无其事地问,“你弟弟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他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厂子工作辞了,好像自己又找了个。” “挺有门路的。” 赵念舟不由地想,什么门路,不惹事生非就不错了。她正入神,一边的沙发下陷,李晋成贴过来不由分说地箍住她。 她挣了挣,红着脸说:“别……” “别什么?” “小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 李晋成不慌不忙地说:“那就抓紧时间。” 整个上半身压在她身上,凑上来亲她的嘴唇,赵念舟先一步扭开头慌张地说:“先等下,我,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瞧见她愁眉紧锁犹豫不定,他放开手,把她凌乱地头发拨弄到耳后,轻声说:“别这么有负担,保证没下次……你身上不是有伤,那今儿不碰你,成不成?” 赵念舟脸上还在发烫,赶紧站起来捋顺衣服,他喝了口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慢悠悠地说:“这会儿饿了,总得喂饱一样吧?” 她眨了眨眼,听前半句,这意思是想留下吃中午饭,赵念舟手艺一般,不上不下的水平,大菜不会做,小菜会一堆。她简单炒了几个菜又拍了根黄瓜凉拌了一盘,端上餐桌时就瞧见李晋成笑了下,多少含着些无奈,没等她会意他就发话:“左右今天在这不许我动荤腥是吧?” 赵念舟脸红,解释说:“没食材了,这两天不是出去度假,冰箱里的东西没来得及补上。” 话音刚落地,就听见门口有动静,赵念舟出去一瞧,原来是赵民回来了,问他吃没吃,他摇头反问:“穷的叮当响,吃谁家的去?” 赵念舟低声嘱咐他家里有客人,又进厨房给他添碗筷,赵民这时候才跟过来,拉住她偷偷问:“屋里那位有些贵气的男的谁啊?” “公司里的同事。” “呦,同事都穿阿曼尼,你们公司里员工待遇真不错,要是我也能进就好了,咳,学历是硬伤。” 赵念舟笑了笑,“眼神这么好使?” 他拍拍胸脯,得意洋洋地说:“那可不,”想了想眯着眼盯着她,逼问:“第一次见你带男的回来啊?不是我八卦哈,是不是我得叫姐夫啊?” 她有些心虚,伸手便往他头上打,否认道:“人家来送文件,赶上饭点了,我总不能撵人吧?” 赵民信了,出了厨房,坐到餐桌吃饭,刚拿起筷子就问:“你能不能喝啊?要不来点酒?” 李晋成笑说:“开车来的。” 他有些遗憾,只能说:“那咱们改天……”往嘴里扒了两口饭,盯着李晋成打量,等李晋成抬眼看他,他才嘿嘿一笑:“你不知道我姐带男的回来多稀罕,除了你我也就见过田睿,他到我家也就在屋里坐了坐就走了。” 赵念舟垂下眼,让赵民赶紧吃饭,李晋成却搁下碗,往赵念舟那边看了一眼,作出几分好奇,打听他:“田睿是谁啊?” “我姐……同事,跟你一样。”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以前的同事。” 李晋成点头,笑着对赵念舟说:“你还真热情,就喜欢往家里带同事。” 赵民凑近李晋成,眨了下眼,认真说:“你觉得我姐怎么样?” 赵念舟隔着桌腿往赵民腿上踢了一脚,赵民呲牙咧嘴了一番。赵念舟让李晋成不用理他,李晋成挑起嘴角又笑。 李晋成吃完饭离开,赵念舟端着碗碟去刷,赵民过来帮忙,想起来才有说:“不是说走了要一周回来,怎么提前了?度假结束了?不能吧,这才就几天,还都耽误路上了。” 赵念舟手上停顿了下,不自在地往上扯了扯衣领,随口说:“公司里有事,回来加班,这几天双薪……那里没什么意思,挺无聊的,就主动申请回来了。” 赵民又不懂他们公司的规章制度,自然是她说什么就信什么。 …… 晚上,李晋成回到家,发现李晓不在,打电话给她她也不接,他心里攒着火,又打给她的同学,连着好几通也没寻到她的行踪,他一脚踢开书房的门,心想,这他妈一个姑娘,还得逼着我把她系到裤腰带上才消停?别人家的女孩子怎么就这么可心,这是随了谁?能随谁,他一时把罪责都归咎到李晓妈妈身上。 他站在阳台上吹着冷风抽了半晌烟,火气下去多半,才想起来进书房有事,郑特助办事效率很高,李晋成查看了下,他已经把起草的协议传真了过来。 李晋成拿起来大致浏览了下,调理清晰,没什么问题。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一周的时间快的很,眨眼间就到了上班的日子。公司很快步入正轨,大家也不得不收起来玩心,一心一意地工作忙碌。 赵念舟进门时,李晋成正拿着电话在教训人:“你要是个男孩子,我早就一巴掌抽过去了……喂?李晓!”他拿起电话一看,那边生气挂了,他心里也有气可还借口着可能是自己刚才说话重,又打过去,先是不接,后来又说关机。 李晋成觉得自己就是劳碌命,一天清闲日子也得不了。 赵念舟见他愁眉不展,忍不住说:“我十五六的时候,最喜欢跟父母反着来,他们越不让我怎样我越怎样……你下次不如换个方式,别说不要那样那样,直接说要这样这样。” 李晋成叹了口气说:“说起来容易……你不懂。” 她笑了笑,把文件搁到他眼前的办公桌上,点头说:“我的说法多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这个年龄段的姑娘也没有多难猜,无外乎学习、生理、生活上的问题。或许喜欢上学校里哪个男生,你们关系再好,有些话她也不能对你说……她不好意思告诉你,她妈妈那边也不是从小带大的她,自然也会有隔阂,爷爷奶奶更是有代沟,这么想的话,亲人里头,没有她说体己话的人,娇惯让她成这样是一方面,她心里一直藏着小秘密又是另一方面。” 李晋成听她这么一说,倒是真觉得是那么回事,盯着她说:“继续说。” “从小管教才有用,你现在半路出家她当然不会害怕,要是管的严了她离家跑了怎么办?一个姑娘在外面更不安全,不管怎么样都得稳住她,不能逼她。就算早恋,只要不乱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李晋成好半天才说:“我就怕她乱来,小毛孩子,懂什么感情。” 赵念舟说:“成年人不懂的也多的是,小孩子的感情有时候比成年人更纯粹。在学校里遇到个对自己好的男生,喜欢就是喜欢,出了校门再遇到这样的男人,不一定是喜欢自己,也可能是想上自己……” 李晋成掀开眼百无聊赖地看她,抿着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叹了口气,也发觉自己说的太多,“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说说。” 他说:“想上也是出于喜欢,你看,不管是想上还是喜欢,到最后不都是因为喜欢?” 话音未落,他一拉赵念舟,趁她脚下不稳,把她困于两臂与办公桌之间,低声说:“我得趁机表个忠心,我现在就都是。”说话时滚烫的呼吸洒在她脖子上。 赵念舟刚有些情动,吴秘书就在外头敲门。她赶紧撑着胳膊推他,他也顺势起来。 李晋成早回去堵李晓,一进门就瞧见周芸,她气色不好,形容憔悴,她看见他,张嘴便说:“协议我看了,我不同意。” 李晋成没心思解释,质问她:“不是你自己提的吗?怎么又出尔反尔了?” “你逼我的!以前说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你当回事。” “假话说多了,就成真的了,不当真也不行。” “我说什么都不离!” 李晋成被气笑:“这又不是闹着玩,你说离就离说不离就不离,三天两头地折腾,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和你耗着玩。” 周芸擦了擦眼泪,也没心情哭下去,咬牙说:“我没地方住。” 李晋成坐到她对面,一本正经地说:“写着你名字的都归你,房子啊车子啊都是你的,我就希望闹得动静小点,你不声不响地搬出去,我们不声不响地去民政局离婚,至于责任尽管往我头上推,省的大家看我李晋成的笑话。” “本来就是你不是东西!” “是是是,男人有几个是好东西?这些名声我不在乎,只要别人不知道你干的好事就成。” ☆、第44章 周芸索性撕破脸皮:“我干了什么事?你说啊!你越想要脸我就越让你丢脸。” 李晋成盯着她厉声说:“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反正往后咱俩两清,传出去你能有什么好处?你的脸又不长我身上,我顶多戴了顶绿帽子,你可不一样……难听的话我就不细说了。” 她突然沉默下来,良久之后才幽幽地说:“要不是孩子没了,咱们应该也走不到这一步……不对,你那时候就心怀不轨了,难道精神出轨就不叫出轨吗?说到底,也怨不得我一个人,你死抓着我出轨的事提,不就是不敢细想?不敢承认自己做过的事?你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想一想没有?” 李晋成的眉头锁起来,突然觉得头痛起来,伸手捏了捏鼻梁,打断她:“明天去民政局,我下午开车接你。” 他说完就上楼,也没心情再去管李晓的事。周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泪水涟涟。 等到李晓回来,家里只余下周芸一人,她一看周芸神色不对,打听到:“出什么事了?这么好啊,我爸竟然没在家……” 第30节 周芸没搭理她,她觉得古怪,瞧见桌子上一沓纸,捡起来瞧了瞧,忍不住说:“瞧吧,我以前怎么对你说的,让你别得意,我爸就喜欢小的……我爸也太过分了,你别伤心,不是你不好了,是你变老了。” 周芸大骂:“滚开!” 李晓赶紧放下文件,嘟哝:“怎么这么凶啊,亏我还觉得舍不得你,真是的,现在情况要滚也是你啊……” 说完怕周芸气急扑上来,撒腿跑上楼。 李晋成不喜欢拖泥带水,第二天果断带着周芸去民政局,离婚统共也就几十分钟的事,从里头出来也没觉得哪里不妥,既没觉得喜悦,也没觉得难受。结婚不是头一次,离婚也不是头一次,次数多了,干什么都会熟门熟路平淡无味。 周芸的确是漂亮,脸蛋身材都是一顶一的,就算现在让李晋成来看,也是这么着。他当初娶她,就因为漂亮,难道漂亮这一点还不够?别说什么内在美,只要你外在不美谁去关注你的内在美? 可现实往往是这么回事,在外头摆着可能新鲜,百看不腻,让人想要据为己有,藏的严严实实,可一旦放到家里,柴米油盐酱醋茶,各种调料揉拌进去,免不了要变味,一年两年能相安无事,三年五年就说不准了。 家长里短闹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再美得东西也会让人审美疲劳,更不用说,周芸走了前妻的路,结结实实给了李晋成一巴掌。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几天公司就尽人皆知,私下里纷纷议论李晋成离婚的事,再加上周芸突然辞职,更加确定了传闻。公司员工都说李晋成如今是黄金单身汉,别看结过两次婚还有个半大的孩子,指不定有多少姑娘只等他点个头就愿意上赶子倒贴呢。 李晋成坐到车里,等了好半晌赵念舟才悄悄开门进来,他心里有些烦,忍不住说:“你做贼呢,偷偷摸摸的,我就这么见不得光?” 赵念舟看了他一眼,“你装什么糊涂?” 李晋成没说话,收回视线启动车子,走了好大会儿才把晚上的安排说给她听:“一会儿吃饭,吃完饭去你那去我那,或者住酒店也行,你选一个?” 赵念舟面红耳赤地问:“你什么意思啊?” 李晋成笑说:“呦,这会儿你又跟我装什么糊涂?” 她抿着嘴不好意思再说话,听他又说:“跟你实话实说,我向来对那方面很注重,可不是跟你儿戏。” 说完半晌也没见她再说话,李晋成挑了挑眉毛,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又要问那方面是哪方面?床上的事,男女间的□□,英语叫makelove,古代人□□笫之欢,总有一样你知道吧?” 她咬着嘴唇,更不知道说什么,李晋成愉悦起来,拍着方向盘说:“好了,你不用选了,今晚住外面。” 李晋成开着车停在一家饭店,在这一片高楼林立的地界还挺显眼,进门是一片古香古色的中式格局,一排假山,一座小桥,涓涓细流从假山而下,绕过小桥流入独立的水池,赵念舟跟着他走过小桥才进了包厢。 服务员上菜单,李晋成递给她,打眼一看,一溜排全是鱼,烤鱼糖醋鱼水煮鱼麻辣鱼之类,图文并茂花里胡哨,看的她眼花缭乱。 翻到最后来看,才找到几个没有鱼的菜,不过全是素的。 赵念舟点好单,服务员又问是自己钓还是直接去大厅选,她没拿主意,扭头看李晋成,他想了想,问:“饿不饿?” 赵念舟老实说:“有点儿。” 他这才解开外套站起来,让服务员领他去前面挑鱼。他走了没多大会儿便回来,手里拿着个正方形的红绸缎盒子,坐对赵念舟对面,把盒子推到她跟前,说:“给你上的第一道菜,打开看看。” 赵念舟笑说:“我可没点。” “我替你点的。” 服务员这时又进来,把一旁的纸糊的窗户打开,清理干净炉子里的东西,点了些香料。烟雾弥漫,散到她身边,立时觉得周身都有些暖洋洋地舒爽透彻,心旷神怡。 等服务员下去,赵念舟才伸手开盒子,其实开一直大概也猜到了,这样的形状大小,多半是项链或者手镯。 里头果然是条项链,白金镶钻,闪闪夺目,吊坠在灯光照射下璀璨剔透,让人移不开目光。 李晋成挪过来,捏起项链就往她脖子上戴,戴上之后仔细地打量了两眼,满意地说:“不错,别摘了,就戴着吧。” 赵念舟低着头看了看,摸着它问:“从哪变出来的?” 李晋成笑说:“回来路上在后院捡的。” “在哪啊?我再去捡一条。” “你可不见得有我这么好的运气。” 服务员上菜,规整地排放到桌子上,等菜齐了两人才动筷子,赵念舟不太喜欢吃鱼,不过看这鱼做的很新鲜,便夹了块鱼肉一尝,入嘴细腻柔滑口齿生香,真是色香味俱全,不由地食指大动。这才明白鱼不好吃不是鱼肉不好,而是以前做鱼的师傅厨艺不行,一旦厨艺到家了,再不爱吃的东西,也能让你满意。 李晋成看她样子就知道这是合胃口了,捏着餐巾擦了擦嘴,挑了块鱼肉放到她盘里,笑:“我还知道附近有几家有意思的餐厅,吃没吃过会跳钢管舞的鸡?改天去那家看看,菜名字都很有意思。” 赵念舟喝了口水,猜测:“是不是空有好听的名字,菜并不怎么样?” “总要有一样吸引人。就像你做销售,变着花样的说话才能哄住别人,要是什么都实打实的就没有底牌了。” 赵念舟故意曲解:“照这个意思,对女人是不是也得虚虚实实地,不能让别人摸太清?” 李晋成说:“那得看是谁,也得看对谁,我对人就像吃鱼一样,看上了不急着吃,喜欢摸清楚了解透,最好能自己挑自己做,蒸熟煮烂了再慢条斯理地去皮挑刺,最后慢慢地吃进去,仔细地咀嚼品味。” 他眼睛紧盯着她,略微低沉地声音别有意味地笑语,赵念舟就是再沉稳,还是忍不住羞涩,虽然他没指清是谁,可就是莫名地让她有些面红耳赤。 赵念舟此刻低头不语媚眼含羞,看的他有些荡漾,起身站到她身后,贴着她的身子用力把她带起来,赵念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往后退了两步,碰到支窗户的支架,啪嗒一声,窗户落下来。 李晋成扳过她的身子,贴着她的嘴唇啃咬,手掌贴着她的腰臀游弋,用力揉捏了两把,胳膊一用力,把她抱到窗台上。 赵念舟小声叫了一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李晋成说:“你今天穿的真方便,方便人犯罪,是不是故意的?嗯?”顺着她的脖子往下,呼吸不由地粗重,稳了稳又说:“每次都说不行不行,跟我出来吃饭还穿成这样,你能不知道我的心思?我看你不是不行,其实心里比我还想!” 说罢撩起她的裙子,手指探进去,一路往上直到满握。 赵念舟想松开他的脖子,有害怕一个不小心掉到外面水池里,不松开他的脖子又等于把自己往他怀里送,窘迫加慌张,一时间只能盯着门缝,怕外头有人进来。 李晋成关了两盏灯,只留下最后一盏靠门近的,下身重重地贴她。 赵念舟泪光点点,咬牙说:“真是疯了,有人来……” 李晋成说:“怕什么,就抱抱你。”手上意犹未尽,还是从里面抽出来,再次寻到她的嘴唇,好一番缠磨。 ☆、第45章 晚上放学,李晓躲过司机,挽着男孩子的手进了林荫小道,笑眯眯搂上他的脖子,问:“你说你爱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抱住她,认真点头:“当然是真的,半个字也没有假话。” 她开心地笑起来,两个脑袋越凑越近,最后贴到一块,正如胶似漆地时刻,后面脚步声传过来,有人吆喝:“转过身来,哪个班的?” 男孩子吓了一跳,推开李晓,拉住她便往外面跑,两个老师见情况立马围追堵截,嘴里喊着站住,越喊他们越往前跑。 树林里黑灯瞎火,地面又坎坷不平,李晓穿着坡跟小皮鞋,没跑多远就被绊了一脚,上一刻还柔情蜜意说爱她爱她的男生,下一刻就被吓破胆子,扔下她撒丫子就跑。 李晓呆呆傻傻地坐地上,死盯着他逃走的方向,老师跟上来,一左一右地把她架起来:“说吧,跑的那个叫什么?” 李晓咬着牙不吭声。 老师吓唬她:“给你爸妈打电话,让他们赶紧来一趟,至于那个男同学,你要是说出来就不处分你,不说就让你家长直接收拾东西拎你回家吧。” 她一听,果然被吓到,嘴唇和脸都吓得发白。想的是,要是家里知道,估计是日子到头了。 老师拽着她往级部主任办公室走,经过校长办公室,里面的门突然打开,校长笑容满面地握手送人。 李晓往那人身上打量了一眼,看清楚人,松了口气,转了转眼珠,抬手拉住他的衣袖,甜甜地喊:“叔叔。” 那人朝她看了一眼,对她的称谓显然不太满意,不准备理她。李晓犹豫了一下,改口叫:“哥哥……” 老师问:“这位是?” 李晓忙说:“这是我哥,我亲哥。” …… 李晋成买单结账,载着赵念舟就近开房,他神色行动,似乎是一匹饿极的狼,守着美食忍了半晌,耐心已经用尽,更提不上克制,要是可能,立马拆解来开,就地正法。 她被他粗鲁地推倒在床,还有些头冒金星,一口气也没等她缓,彻底把她逼疯。 两人搂抱着又亲吻了一会儿,他才伸手脱她的衣服,外套褪下,套头的毛衫卷到胸口,半抱起她从头顶扯去。她头发胡乱地铺了一片,脸上胸上尽是凌乱的发丝,他盯着水润米分白地一张脸,边拨开发丝边往下亲吻。 赵念舟微微发颤,胸口起伏不定,期待又紧张,稍微抬头,垂眼看他。 不等前面的人适应,下巴抵在她光滑的背脊,手上按紧动作了一回,她伏在床头,低语凝噎,又觉背上因他的胡茬搓磨地火辣辣一片,上下不得安宁,却无力反抗。 (……微博见……加以上790字……) 屋里归于平静,只剩粗重地喘息。赵念舟耳边尽是他扑通扑通地心跳,明明瞧不见,却能感觉到急促地似乎要跳出来,她缓过劲儿,从他身上下来,感觉累极,拉被子遮住身子挨枕头侧躺。 失神发愣之际,他坐起来,撸下套子甩到垃圾桶里,从沙发捡起浴袍披上,回身看见赵念舟盯着他,他笑了笑:“洗洗走吧?” 赵念舟神色暗了暗,垂头不做声,艰难地坐起来,翻找自己的衣服。 他又说:“很累?” 她默不作声。 他仍旧笑,接了杯水递到她眼前,赵念舟这次倒是接过来一口气喝完,她有些口干舌燥,喝完还有些不过瘾。 李晋成又给她接了一杯,等她喝完又接过来放到床头,瞧她两眼,“要不今晚住这?” 赵念舟这才说:“算了,没有换洗的衣服,回去吧。” 他点了点头,让她先去洗澡。赵念舟不习惯陌生地浴室,随便冲了冲便涂上沐浴乳,还没冲洗干净,李晋成就推门进来,她动作一顿,背过身去。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解开浴袍,跟她抢花洒。他从后面抱着赵念舟,时不时地揉捏两下,水温不变,人却慢慢来了兴致,越洗越觉得热,到最后双双情不自禁,挤在浴室里又来了一回。 赵念舟不知道怎地从浴室到了床上,醒过来时正窝在李晋成怀里,他还睡着,摊手摊脚占了大半张床,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两点,手机里有两个未接来电,全是赵民打的,自从刘局那事之后,她每逢晚归都会收到他的电话。 晚饭明明吃的不少,这会儿竟然饥肠辘辘,又渴又饿。她开了瓶水,一口气喝去大半瓶,喘了口气,这才舒服一些。 李晋成听到动静,睡眼惺忪地看了她一眼,闭上眼又缓和了半刻,撑着床往上靠了靠,问她几点了。 赵念舟说三点,他揉了揉眉头,喊她趁天亮过来再睡几个小时。 她坐到床边,看了他半晌,问:“你为什么离婚啊?” 他有些意外,眯着眼笑了笑:“你觉得呢?” “反正不是我想的那个样。” “你想的是什么样?” 赵念舟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但我就觉得不对。” 他又笑:“那就不要想,不要胡乱猜测。” 赵念舟点了点头,上床睡觉,他靠过来,从后面抱住她,用力往怀里拉了拉,深吸了口气。 第二天。 葛天亮对校长提了提,就把李晓这事摆平,带着她吃了顿饭,又把人送回学校,临走嘲笑说:“什么破男朋友,遇到点事把你扔下自个跑了?这种毛都没长齐的毛孩子你看上哪了?” 李晓不想说话,心头有些不服气,却不得不承认,真是丢人,瞎眼遇到个胆小鬼,想起一件事来,反问他:“你昨天那么晚怎么在学校?” 葛天亮想了想才说:“谈生意,”怕她再问,只好又补了一句,“说了你也不明白。” 第31节 李晓心想,你不想说我还不想听呢,谁稀罕你。 葛天亮表示要好人做到底,开车一直把她送到家里,李晓问他和她爸关系是不是超级好,他反问说都是商场上的合作伙伴,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说好不好,李晓听了这才对他没了戒心。 李晋成在客厅等李晓,从早晨回来,公司也没去,大有守株待兔的意思,还从来没这么有耐心,不急不躁地坐着。 李晓推门进来,差点没吓晕,站在门框上磨蹭了一会儿才小步地挪进来。 李晋成面无表情地问:“你是不是早恋了?整夜不回来,跟谁出去了?” 李晓摇头否认。 他笑了笑,想起来赵念舟之前的劝解,不由地放轻语气,笑着说:“谈恋爱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总要给我说说,你看人肯定没有大人看的准。” 李晓想也没想,顶嘴说:“不一定吧,爸爸……奶奶说你看女人从来没准过。” 李晋成脸色难看,皱着眉看她,她不知天高地厚,继续说:“我都遗传的你,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晋成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训斥:“你是不是无法无天了?越宠你越蹬鼻子上脸了!” 李晓眼眶红红地,扭头就走,李晋成心烦意乱,见她这样还真怕像赵念舟说的似的,不声不响跑了,赶紧一把拉住她,把人又拉回来。 李晓抽噎着说:“我就是谈恋爱了,你一点都不咒我点好,现在好了吧,闹掰了!我伤心着呢,你要是关心我,就别骂了!不然我就出去,不在你跟前碍眼。” 李晋成顿了顿,问她:“分了?” 李晓呜呜哇哇地哭,他却松了口气,一个劲儿地想,分了好分了好,分了我就省心了,谈他妈什么恋爱,尽出洋相。 李晋成守着她向来雷声大雨点小,三言两语就解了心头火,这才有心思上班,早晨接到电话,说李晓彻夜未归,他是又火冒三丈又担惊受怕,赵念舟都没顾得上送回去,脚不沾地地赶回来,刚才她推门进来,虽然让他再次蹿火,可是一颗心总算落地,李晋成想,这个法子不行,总要找个人看着,或者送到那些封闭形式的学校,什么时候管乖巧了什么时候算完。 李晓以为交代了便没她什么事,没想到李晋成穿戴好就要拉着她去公司,任凭她怎么说也不妥协。 她被逼无奈,在办公室玩了大半晌的拼图,李晋成出去开会,她一个人正想跑,就见那个送鸡汤的赵秘书进来拿文件。 她对赵念舟招招手,问到:“秘书,这次又有鸡汤喝吗?” 赵念舟笑了笑,放下文件说:“有,心灵鸡汤行吗?” 她摆手,脸上满是不屑,“切。” “那就没有。” 她拿起文件要走,又听李晓感叹:“一下午除了我爹和吴秘书就遇到一个活人……” 赵念舟往办公桌上扫了扫,“你们这个年龄不是爱玩手机电脑,打些海岛奇兵什么之类的游戏?” 李晓摊摊手,“禁了。” 赵念舟笑:“你爸常用一句话教育下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李晓眼睛亮了亮。 ☆、第46章 她来了些兴致,凑近赵念舟问:“我爸身边是不是围了一群聪明女人,你说过几天会不会又娶家里一位?依我看,你和吴秘书都挺会办事。” 赵念舟笑着问:“你从哪看出来的?”歪着头想了想,又说,“吴秘书结婚了。”思索一下又补一句,“李总身边围着一群女人也不是什么坏事,你该替他高兴。” 李晓嘟着嘴说:“有什么好高兴的,我就想他围着我一个,不想他再去围着别人。” 赵念舟没当回事,只说:“想是这么想,你总要长大离开,到那时谁又真心照顾你爸呢。” 李晓拍着胸脯说:“我照顾啊。” 李晋成这时开完会回来,半个身子进来,见她们聊的热乎也就没出声,李晓背对着门口,没有瞧见,赵念舟却看见他听了李晓的话神色明亮许多,她低着头弯嘴笑了笑,又去看李晓,随口到:“你爸能为你一辈子不结婚,你能为你爸一辈子不嫁人?到最后,恐怕还是他火急火燎……” 她没再往下说,有些话说了她未必能懂,需得到了某个年纪,自个才能慢慢体会。 李晓这时也瞧见李晋成,不过她心里还存着些气,哼一声撇过头,不愿意理他。 李晋成这会儿再见她这样,也没方才在意,只觉这种率真耍脾气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 李晓留下两人去休息室继续拼图。李晋成看了赵念舟几眼,问她:“刚才聊什么?” 赵念舟说:“你都听见了啊。” “没听见那些呢?” “没听见那些没有听见那些重要。” 李晋成点着头笑,“你觉得晓晓怎么样?” 赵念舟愣了愣。他又说:“客观评价一下。” 赵念舟看他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我没办法客观。” 知道他要问原有,便主动坦白:“公司里我是下属,不能说老板的对错,更何况老板的心头肉,私下里,私下里也不方便。” “公私不要提,刚才说的很明白,让你客观点,随便说说。” 赵念舟咬了半天唇:“子不教,父之过。” 他没生气,反而笑起来,感叹:“怎么和老爷子说的一个样,你要是见他,肯定聊的来。” 赵念舟又说:“她也没差在哪里,成绩好,品行端,至于养成的那些坏习惯大了总会自个变,不过,同学朋友还是要慎重筛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李晋成赞同,说也是怀疑交了些狐朋狗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何况三两棵长歪的树。 说完李晓,他又拉着她说了些别的,气氛正好,陈斌敲门进来,看见李晋成和赵念舟,顿了顿,手里的文件递给李晋成。 赵念舟识趣地出去,和吴秘书打声照顾,往电梯走,按下楼层门正要关,一人挤进来,是陈斌。 他对她一笑,与她并肩而立,电梯门又合上,两人一时无言。 陈斌侧目瞟她几眼,终是忍不住先开口:“你这两天比前两天气色好,感情这东西还真能滋养人。” 赵念舟抬眼看他:“感情也分很多种,友情、亲情、爱情,你指的什么?不过,最近气色确实好,不用出差奔波,再加上一周小长假。” 他又说:“我早看出来,我这样的人入不了你的眼,不过除了身份地位,别的也不差,要是我俩换换,谁比谁能耐还说不准。” 赵念舟低头想了想,认真说:“有一种观念叫先入为主,大家接受了先来的,后面的做的再好,那也是效仿,我想人人都有这种感觉。” 陈斌看了看她,摇头笑笑,不知道是自嘲还是笑她。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赵念舟让他先行,随后又出来。 晚上又是公司应酬,赵念舟跟去。李晋成请了刘局,刘局依旧是没出面。李晋成之所以三番五次地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实属无奈,有能力帮你递话的人,也有能力煽动别人踩你,一旦不是友那就只能是敌。他虽然给刘局下套,但还想着大家相互利用,寄生虫和宿主,谁也离不开谁,怎么说也不至于翻脸,不过刘局这一阵子的态度,倒让他有些不安心。 酒被灌得不少,心情不好也容易醉,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是真糊涂假糊涂,酒劲儿上来就开始耍脾气,非要司机送赵念舟,到了赵念舟住的地方,他又硬跟着下来。 赵民在家里,她自然不敢往回带男人,无奈之下司机载着两人去了李晋成另一套房子。 伺候他到半夜,才醒了酒,李晋成睁开眼左右看看,见不是在家里头,一时又担心李晓。 想打电话天又太晚,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也没睡意,额头一阵紧接着一阵地发痛。 赵念舟旁观着也不说话,等他折腾完才倒下睡。 李晋成心不在焉地抱住她,好半天才说:“最近真不让人舒心。” 赵念舟翻身对着他,定定地看了好久,瞧见他眼角细微的鱼尾纹,岁月沉淀,里头藏的都是智慧。李晋成问:“你看什么?” 她眨了下眼睛,笑说:“这里也没有旁的人。” 他笑问:“还想看旁的人?看谁?” 她愉悦一笑,想起重要的事来,忍不住问:“刘局这根线是不是不行了?” 李晋成点头,“不行了,也不准备再拉拢,行就行不行就算,我要是刘局,也不会给机会。” ☆、第47章 赵念舟收了笑,没再言语。 李晋成吐了口气,一手搭在她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她困意上来,迷迷糊糊睡过去。 李晋成低头看她一眼,换成平躺,闭眼酝酿了一会儿。想起来头回见赵念舟时她那倒霉的小模样,蓬头垢面,倒是没让他觉得倒牙。一个女人漂亮不漂亮,就看头一眼看着顺眼不顺眼,李晋成自个想,他当时是什么感觉来着?那么大半年的事了,谁还记得。不过,后来再见的感觉,他倒是有那么点印象,那么个大热天,燥热难耐,瞅见她一瞬间,突然觉得清凉,再想想,又觉得大抵是那身衣服的颜色作祟。 睡意没培养出来倒是生出来一些别的冲动。他平复了几分钟,越压抑越汹涌,干脆坐起来,轻轻拍她。 赵念舟睡得很安稳,只皱着眉翻了个身。 李晋成躺下去,身体贴紧她,一腿使了点劲儿,塞进她两腿之间,压在她光滑的大腿内侧磨蹭,后又往上走,来回没几下就觉得自个腿上有些热乎。 赵念舟幽幽转醒,神智还有些不清,眼睛无焦,盯着他看两秒才缓过来。 她嗓子还有些哑:“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李晋成抱住她,用手指抚了抚她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根子说:“来一次吧。” 这样求爱让赵念舟有些害羞,脸慢慢红起来,在他的撩拨下,身子也跟着红起来,又红又烫。 他剧烈地喘息声回荡在房间里,与她的闷叫交织在一处。 “不用拘着,没人……一个人也没有。” “……” “下来试试,地板上……”又说,“扶好。” 良久才完事。 赵念舟很累,沾到枕头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李晋成理顺她的头发,想起她那天说他老胳膊老腿的话,心里还记恨着,忍不住提醒她:“你看,我也没那么老,就算老胳膊老腿,这种事也是熟能生巧。” 赵念舟笑出声,“我随口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故意顿了顿,继续打击他,“说明你对这种话很敏感很在意,潜意识里也认同。” 他也笑,伸手去摸她的脖子,用力握了握,赵念舟皱着眉头喊疼,他这才松手,“我多大?不管多大,不还是把你这种小姑娘搞到手了?” “也不算大,四舍五入四十岁了。” 李晋成哈哈笑起来。赵念舟纯粹嘴上说说,其实并未觉得他老,男人这个年龄,事业有成,稳重成熟,权势会玩,手段也不弱,可不正是黄金期。 正说着,李晋成的电话响起来,赵念舟看看表,凌晨五点,时间过早,也不知道谁打的。 李晋成没避着她,直接接了。 那边声音嘈杂,不过手机音量很大,她听的很清:“李总,出了点事……” 第32节 李晋成问:“大惊小怪的,出什么事了?” “现在也搞不清楚什么事,我听到点风声,对咱们不太利,现在还在打听。” 赵念舟这才听出来说话的是郑特助,没等李晋成回话,那边自顾自又说:“葛总昨天喝的不少,您吩咐我把人送到家里,他一路上风言风语说了几句醉话,说什么有人往上递了点东西,往哪递,递给谁,还说有人手段比他高明,都没等他推您下水。” 李晋成沉了沉脸,“往哪递?递什么?” 郑特助说他没问出来,也不知道葛天亮是不是说的醉话。 李晋成又说,总要防着点,天亮去公司,等我回去处置。说罢挂了电话,皱眉思索,半点头绪也没有。 赵念舟虽然不该插手,但还是隐约担心,葛天亮这个人她不清楚,可是他不是刚得罪了一个刘局,毕竟是官场上的人,弄一个人还是简单的,“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 李晋成说:“什么把柄,我又不当官,没那么多小辫子可抓,这些事你别管。” 她点头,“我知道,我又不懂,总觉得不太好,你要小心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指不定想诬赖人。” 李晋成又说:“刘局不能,他没好处,姓葛的也没大仇,就是上次药厂的合同没谈拢,让他损失了点,也不排除他心眼小。” 赵念舟说:“不是他也是他认识的,不然他怎么知道。”突然想起来度假那次做游戏的事来,便又说:“你会不会天黑请闭眼?” 李晋成看了她一眼。 她笑说:“陈斌有一次做卧底,一个人三刀三警,后来再玩,只要是平民,不是第一个被狼杀的就是第一个被大家投出局,为什么?因为太会玩,只要不是盟友,那对别人来说就是敌人。” 李晋成说:“你是说葛天亮整我也有可能?因为他害怕我?” 赵念舟没答话,他心里却暗暗有些想法。其实这事还没查出子丑寅卯,也不知真假。与其在这乱猜,不如探清楚。 转眼十一月中下旬,除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别的依旧风平浪静。这两天忽冷忽热,早晨气温零下,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左右,公司进入年终总结。 李晋成在会议上说明年开春公司准备开展“安全生产月”活动和《事故应急救援预案》演习,提高员工们的安全意识,又说今年按照iso14001环境管理体系要求,公司加大了环保投入,环境纠纷赔偿额比上年下降了25%,这样的结果也不是最好,公司通过iso9001—xx质量管理体系和iso14001—1996环境管理体系认证后,从年初就着手两个体系的整合工作。明年中质协还会对公司质量环境管理体系监督审核,希望大家在此之前继续重视。 总经理讲完,各部门经理也要进行汇总,此外,还要按照规矩对个别优秀员工进行奖励。二厂忙完,李晋成又赶去一厂。 一天忙碌碌,到了晚上才得空闲。下午就开始疲累,但他并未放在心上,真歇下来才觉出不对劲。 他给赵念舟打电话是带了一点鼻音,她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只说累。 晚上打算吃饭,最后也只得取消。他躺在床上睡了一觉,朦胧间听到手机震,接了才知道赵念舟找了过来。 他一时有些嫌弃,说不清缘由,大概是和周芸那几年李晓都不消停,他渐渐知道李晓除了她亲妈以外的人都心怀忌惮,所以这次离婚,一时半会不想再让李晓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惹她不开心或是怎样。又有一小部分原因,他还在观望。 他草草应付两句,让她在门外等着,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捡了件外套,李晓抱着画板追出来,瞧见他神色匆匆,问他要去哪,他说公司有事便驱车到了大门口,果然见赵念舟提着大包小包。 外头天冷,气象预报今天有雨雪,吹了一阵北风,赵念舟这会儿手脚有些失去知觉。 他下车接过东西,又开副驾让她上车。 赵念舟说:“又是要去哪?” “李晓在家,不方便。” 她沉默良久,说:“我带了些药,送到就走。” 他只说:“来怎么也不说,赶紧系上安全带,去那边。” 赵念舟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来了脾气,推开车门跳下来。 李晋成不知道她闹哪样,只好跟着下来。 她埋头往前走,走到路旁招手打车。 李晋成紧走两步拉她,她用力甩开,他又拉住她,攥着手腕连拖带抱用力拉回车上。 摸了把脸,因为感冒,微微喘起来,头也有些晕,盯着她说:“你这是干什么?” 赵念舟撇开头,又要下去,他先一步锁上车门启动车子,走了没多远见她仍旧是不消气才又说:“有完没完?” 她满脸怒色,“我不该来,自取其辱,别人好赖我插不得手,我都说了,送了药就走,既然送到你手里了,也没我什么事。” 李晋成侧头看她,勉强笑了笑:“谁辱你?” 她冷着脸不说话。 他又说:“哦,来找我是给我脸色看的?” 赵念舟这才抬眼,干净利索地说:“自找的。” 李晋成收了笑,又看她一眼,解释说:“我可没说别的,你这又是何必,自己跟自己生什么气。” 赵念舟冷静了冷静,淡淡地说:“是,你嘴上没说,心里不等于没想,也怪我没想太多,招呼也没打就来了,咱们现在关系也不明确,说成什么都成,你要是考虑到自己刚离婚不久传出去名声不好,这次胡乱发火错全在我,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是想以后好撇清……左右你也没逼我,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李晋成抹嘴,半天才说:“你这样子和周芸有点像,我还真怕你学她,学她别的还算了,要是……”顿了顿,把后半句收回去,伸胳膊去摸她的手,抓在手里安抚。 ☆、第48章 赵念舟没注意他的表情,心里仍旧不舒坦,忍不住辩驳:“你只觉得别人有错吗?你对感情抱的态度就没错?或是,你抱态度没有?” “有没有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先犯错。” “我只知道感情不能像菜市场买大白菜,随随便便,买的不好,随手扔了,明天还能再买。” 李晋成说:“你懂什么,行外人非要说些行内话。” 她抽回手,“我不懂,你什么都懂,你是百科全书,把自己的长处想得太多的人,就是要别人想及他的短处,这种人往往不明白,自负是安抚愚人的一种麻醉剂。” “有些人开始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赵念舟不再理他,他脸色也不好,紧接着又说:“你无非想指责我,用意何在?上一段感情的事,你没资格指手画脚,你当自己是谁,离不离都不干你的事,更何况已经离了。我对女人抱什么态度,那又是我的事,是女票是认真,全凭自己心意。” 赵念舟咬着嘴唇看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不是谁,周芸的今天,指不定又是谁的明天呢……也说不定,你还能再换几顶新帽子……” 李晋成疾言厉色:“滚下去!” 她抖了一下,心沉到谷底,一时觉得今天抽风矫情何必跟个病人计较,一时又觉得和他的牵扯哪里都不正常,不像正常男女交对象,更没有和田睿一起那种踏实安心,那种感情是奔着结婚去,这种感情总觉得是镜花水月。 静默半晌,她什么没再说,推车门下来。 外面冷空气压下来,细碎的雪花飘散,她刚刚暖和过来,走了没两步又冻透。 李晋成调头回去,走了一个路口,又把车子停在路边,他有些急躁地往兜里去掏烟,烟盒打开才知道没了,在座位前翻找一番,重新开了一盒,烟盒上面有几个烫金大字——“吸烟有害健康”。 赵念舟不提,他还没怎么往心里去,这么一说,还真觉得自己被下了降头,他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估摸着也没谁比他窝囊,李晋成倒不在意结几次婚,只觉得别人指着鼻子骂他出轨也比别人背后点着他说老婆跟别人劈腿好听。 跟钟锦闹翻那会儿,李晋成是真他妈伤心,所以别的能忍,就忍不了这个,等到周芸这样,他郁闷大过伤心,婚姻需要经营,可他只会经商。 他慢悠悠地往嘴里送,这会子雪已经改成了雨,路上行人稀疏,个个是落汤鸡。还有几个站在路边打车,半天也见不到出租车的影子。 李晋成想,这个地段都是私人别墅,私家车遍地是,能打到车才怪。 几个人还站着,冻的脸颊通红,他突然心软起来,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吵架嘛,说的都是气话,谁会去计较,更不能跟个小自己老多的女人计较。 想到这里又调车头回去,沿着路边一路慢慢地往前开。刚过了瑞贤大厦就瞅见赵念舟的身影。 他追过去,跟在后头鸣笛,赵念舟回头,认出是他的车子,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也没有方才那会儿难受,可她又不想上车,毕竟是被个“滚”字赶下来的,心里头面子上一时半会儿也过不去,干脆不理他,省得上去了一言不合又吵起来,再让“滚”下来。 李晋成见她衣服湿漉漉地,头上沾着水珠,再一细看,嘴唇也不像刚才红润。 单向道换双向道,赵念舟毫不犹豫往人行道走,他跟不过去,咬牙提速开到前面的路口,调头横在那,副驾的门打开,坐在里头等她走过来。 雨水打进来,湿凉刺骨,可惜了一副好好的毛皮坐垫。 “上车。”他冲赵念舟喊。 这时正有一辆空出租过来,没等她招手,就稳稳停到一摊水洼旁,落下窗问赵念舟:“姑娘,是你叫车吗?” 赵念舟看了李晋成一眼,说:“是,是我几分钟前打电话叫的。” “那赶紧上车,这大冷天的。” 赵念舟有些抱歉,她这人见台阶就下,李晋成这会儿低头,她更觉得方才有些无厘头,看了看李晋成,走到师傅跟前刚说:“不好意思,我……” 雨大风大,李晋成听不清她说什么,只见她往那走,以为她要上司机的车,脾气上来,骂了句:“不识抬举!” 随即关车门调头,开了几米停下,又倒车回来,经过出租车前故意打了个弯,溅起一片泥水,撩了司机前车头一大摊,顺便带着赵念舟一身。 赵念舟和司机都愣了,等车子几米开外,赵念舟脸色又难看几分,司机说:“啐,开的车怪贵,里头装的不是个东西。” 她听的又尴尬又哭笑不得。 听他又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赵念舟往远处看了看,知道李晋成这次真走了,垂眼漫不经心地说:“本来想说这么大冷天真不好意思麻烦你这趟……” 司机瞧她一身污秽免不了抱怨,说昨个刚换座套,载你这一趟不当紧,又得洗。 赵念舟也觉得抱歉,再加上怅然若失便任凭司机数落,那司机看她也没脾气,只好把罪责又牵引到李晋成身上。 汪行云去大连追尾款,连着几天都没回来。赵念舟忙完年终总结,偷的浮生半日闲。 她跟李晋成僵持着,几天都没联系。今天倒是听说天津那边来了个女老板,自打大前天起,和李晋成不远不近关系暧昧。 中午又有动静,副经理说晚上让她去应酬。 赵念舟理智这方面想估计是有什么合作,他去逢场作戏,感性这方面又想,像他这个年纪,如今又是单身,花团锦簇左右逢源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 凯瑞大酒店。 门口下车,赵念舟跟在一群人最后,远远瞅见李晋成,他和女老板走在最前头,李晋成过人行道时一手悬在对方背后。 赵念舟虚打量了眼,女老板穿着成熟干练,从气势来看,年龄不输李晋成,也是保养得益,并没有太显。 他们走的慢些,她隐约听到李晋成笑说法律上的事我不太懂,这个咱们回头找律师沟通。 她问分红能分多少,李总又能得多少。 李晋成自然不肯交底,露出一抹不易觉察地微笑,推说多少我无所谓,大家都是朋友嘛,又说今天是出来玩的,工作上的事没那么急。 大家一一落座,女老板挨着李晋成坐,赵念舟与他俩隔了一人。 因为对方老总是女人,不能摆白酒宴,酒喝的不多,话就聊的多起来。 赵念舟从厕所回来,瞧见这边说的正嗨,她与其余几个,都插不上嘴,赵念舟忍不住想,就李晋成一个就对付的了又何必叫来这么一大帮子。 旁边敬茶的碰了下桌子,她的手里蹭点地上,对方还不自知,正有说有笑,她弯腰去捡手机,无意瞧见一只鞋子,寻着鞋子找过去,就见一只白皙的脚丫子,顺着李晋成的脚脖子往上磨蹭,来回勾弄了几下,钻进他的裤腿。 赵念舟赶紧直起腰,动作太大,引来李晋成的注意,她若无其事地摆弄手机,头也没抬。 女老板的声音也传过来:“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彼此都得有诚意。” 他呷了口茶,笑说:“项目上、价格上、年底的返利上,我能照顾的肯定照顾你,这个你放心好了。” 第33节 女老板摇头,抿嘴一笑又说:“就这些?” 李晋成不为所动,眯着眼懒洋洋地说:“你还是急性子,酒桌上不谈生意,每次到你这里就破例。” “你应该习惯了。” 他笑起来:“是啊,准备着呢,”他看了看赵念舟,“汪经理临走给的交代呢?赶紧念来听听。” 赵念舟还有些鄙夷,听他点名才反应过来,递过来一份文件,“除了合同上的,还附赠3%的干股,这3%就不像那些股份,只能年底拿分红。” 对方不大乐意,这才坐正,李晋成笑着安抚:“这是合同外让利,我也是争取了好几次,旁人我能费那个劲儿?” 女老板心情缓和一些,接了文件看也没看,说这样就这样吧,我还能说什么,合同都签了。 工作上的事聊完,她才说笑起来。赵念舟打量两人,心里暗暗想,桌子上正襟危坐,桌子下面又是怎样一片光景。 李晋成微低着头应付女老板,眼角余光却在注意赵念舟,见她似乎坐不住,没大会儿又开门出去。 他没急着跟上去,聊了半支烟的功夫才借口上洗手间。 出门后四处张望,洗手间也没见人,站到玻璃窗后面往后院瞧,见赵念舟靠着护栏吹风。 ☆、第49章 李晋成下楼走过去,背靠着护栏,别有意味地盯着她说:“有些人不识货,拿宝当草。” 赵念舟抬起头,回看他,问:“把你当宝的那位,知不知道你离过两次婚,家里还有个半大的孩子?真别以为在图钱的女人眼里你比七八十的老头子抢手,毕竟他们年龄大,熬不几年。” 他看她,“你不就知道我离婚两次,还有孩子,结果呢?” 她胸口起伏,正要说话,李晋成却突然俯身亲过来,啃咬吸吮,锁住她的舌,好一番纠缠。 末了,两人都有些喘息不定。 “想没想我?” 赵念舟不搭话,他却抱住她不松开,“我可是想你了。” 赵念舟觉得别扭,又怕一会儿有人出来瞧见,挣扎两下,“想我还是想女人?” 李晋成笑:“你不就是女人。” 她故意说:“你忘了,你让我滚来着?” 他摸了摸下巴,胡茬一天刮一次,怎么仍旧是扎人。 赵念舟见他不说话,挣开他的胳膊,退了两步,绕过他往里走。 “你怎么这么小心眼?让你滚就真滚?” 她摆出认真地表情,说:“我年纪小不懂事,比你闺女才大几岁?是你非要跟我一般见识。” “是,是,你年纪小,是我猥xie未成年,我就喜欢。” 赵念舟忍不住脸红,说:“知道就好,不然去告你。” 他说:“去吧,去找刘局。” 赵念舟皱眉,不声不响地往里走,李晋成笑着跟过来,说:“怎么?这次不敢了?” 赵念舟停下来,侧着头回他:“你不赶紧进去,再不进去,人家脚往哪搁?” 李晋成点头说差点忘了。 亦步亦趋走到走廊尽头,李晋成握着门把站定,微微思索了下,回头笑,赵念舟不知什么意思,也跟着停下。 李晋成说:“待会儿散场,你去搞定女老板。” 她疑惑:“合同不都签了?” 他点头,故意说:“我最近精力不足,没兴致应付,你也知道我的爱好,要是年轻姑娘,说不定还能凑合。” 赵念舟立时便明白他指的事,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我做事不够圆滑,就怕太明显,女老板不高兴,李总不怕我得罪她?” 他笑起来,对她摇摇头,不等她再说话,直接推门进去。 李晋成和赵念舟先后归位,她刚坐定,又听那边轻声软语问李晋成出去这么大会儿,回来也闻不着烟味,到底做什么去了。 李晋成对赵念舟笑笑,张嘴便来,说后院瞧见个漂亮姑娘,上去套了半天近乎,结果姑娘觉得他是流氓,说要去警察局举报他。 越说的轻浮,女老板越是不信,最后李晋成才坦言说在外面遇到熟人,多聊了两句。 他们说的热火朝天,外人轻易插不上嘴。 临到散场,李晋成出去接电话,电话接了半天也没见回,后来有人传话,说李总有事先走,改天再给她赔罪。 她自然心里不满意,言辞有些不爽,赵念舟听了,看似随口地赔罪:“您千万别计较,李总这么急匆匆地出去,肯定是私事,家里事多也没办法。” 她自然顺着话头问什么事。 赵念舟低声笑说:“听说李总他闺女跟我年纪差不了多少,性子娇惯了点,指不定又惹了什么事。” 她有些诧异,好半天才说知道他有闺女,没想到这么大。 赵念舟表示多了也不清楚,也是道听途说。 寒暄两句便到宴尾,赵念舟这边是主,主得送客,便先离座出席,女老板撑着桌子要起来,身体晃了晃又坐下,脸色尴尬窘迫,一只脚在桌下不停地试探,愣是找不到那一只高跟鞋。 那边经理凑过来问她状况,她颈着脖子不知道怎么说。 赵念舟温婉一笑,问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又疑惑地说也没喝多少酒,难不成不胜酒力。 经理嘱咐助理秘书过来扶她,公司这边也都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女老板脊背发凉,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正在这当口,只觉得脚趾被撞了下,点踩着试探了试探,这才松了口气,她胡乱套上,顺着力道站起来,解释说刚才头晕,坐下缓了缓,现在没大碍了。 孙并州却不放心,硬安排了休息室让她进去休息,也好醒醒酒。女老板没多说,顺着台阶下。 这边留了三两个人,剩下的都回去,赵念舟出来的晚,门口已经没人,她左右看看没车,径直往停车位那边走,刚上了坡,就听见引擎声,路旁的车灯亮起来,朝她鸣笛。 赵念舟往那车里面瞧了瞧,看不清楚,轮廓倒是像李晋成,她回头锁上车,走到路旁敲车窗,玻璃窗落下来,李晋成不满地说:“怎么才下来?在这等你半天,别看了,上来。” 赵念舟也没矫情,开车门上去,不在意地说:“女老总说她头晕,订房间耽误了些事。” 李晋成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 她侧头看了看他,没说话。李晋成认真开了会儿车,红灯时手随意搭到她腿上。 赵念舟看了眼,神色有些柔和。天虽然冷,今天出门还是花了些心思,下面包臀裙,只在里面套了条肉色薄丝袜,从酒店出来沾上凉意,他宽大粗糙的手放在腿上,轻易便能感觉到手掌的热度,慢慢熨帖,让她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 自打今天瞅见她,李晋成心里早就痒了,忍了这么半天也没耐性,开车直接到公寓,拉着她急步上楼。 这个小区都是独门独户,每层只有一大套房子,所以轻易没有旁人,他无所顾忌,刚出电梯便把赵念舟挤到旮旯里,一手扣着脖子亲吻,一手从她后面探进去,隔着丝袜揉捏。 她有些不安,细声细气地求他进屋。 李晋成喘了口气,头从她脖颈里出来,分开她的两腿跨到他腰上,面对面抱起来。 她骨骼小,人看起来不太瘦但是斤两少,李晋成拖着她还能轻松开门。 没等赵念舟缓气,她就被丢到床上,床垫上下弹动,让她有些眩晕。 李晋成褪下裤子压上来,直接用那里抵住磨蹭,等到外面水润,一送到底。 赵念舟娇软无力,软下身子呜咽,丝袜只褪了半只,另外半只还挂在腿上,禁箍着她的细腿,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撕拉扯动。 一浪高过一浪,迫她沉浮,赵念舟已经搞不清楚,是这个人让她迷乱,还是这种事让她迷乱。 恍惚间,李晋成已经倒在她身侧,赵念舟动了动身子,只觉黏腻不舒服,他休息了两分钟问她要不要洗澡,她没说话。 李晋成看她一眼,自己去洗澡间冲了个澡,裹着浴袍出来,见她已经睡过去,只好翻出来湿巾,帮她胡乱擦了擦。 大雪随着寒冬而来,户外的柳树粘满霜雪,像根根银条,格外壮观。 小区外面有家早餐店,赵念舟打包了些豆浆油条,回去才见李晋成起,她把东西腾到碗里,喊他出来吃饭。 李晋成套了个毛衫,边整理袖口边出来,她摆好筷子,见他还愣着,不禁笑起来:“没吃过早餐?” “在哪买的?” “小区门口,你不知道?” “没怎么在这住过。”他说完盯着她的衣服一个劲儿地看。 赵念舟这才想起来,赶紧解释:“衣服不能穿了……衣橱里有吊牌剪也没剪的,回头买了补给你。” 李晋成无所谓,说:“前妻的,反正没用,”顿了顿又说,“李晓她妈买的,有几年了。” 说罢坐下吃起来,赵念舟跟着坐下。 两人一道儿去公司。李晋成一路上电话不断,私事公事忙个不停,路上也没聊几句。 …… 酒吧。 影影绰绰进来几人,李晓这才打起精神,跑过去拦住领头的人,掐腰说:“你是不是来找我?” 葛天亮笑笑:“对不起,这位小姐,你是哪位?” 李晓沉下脸,嘟着嘴不说话。 葛天亮又笑,指着后面跟着的人说:“小姑娘,我没空陪你玩,后面是你赵哥哥,跟着他,今晚随便玩。” 她的脸哭丧着,扭头跑了。 助理往李晓那看看,忍不住说:“我还当你真看上那小姑娘。” “我调情的女人多了去了,十五六岁的奶娃子,胸脯还没拳头大,我能看上她什么,还真没这个福气,不过,她可是李晋成的宝贝疙瘩,要不你去试试,比在我这做助理有前途。” 助理尴尬一笑。 葛天亮又吩咐姓赵的过去,让他把李晓看紧点,这边有正事商量,别过来烦人。 他说完带着人往楼上走。 几个同学拉着李晓去跳舞,她不愿意,嫌闹,一个人坐着玩手机。 人影一闪,旁边坐了个人,正是葛天亮指派的那个。 李晓看不上眼,又低下头。 ☆、第50章 第34节 他也不见尴尬,主动开口问:“高几了?” 李晓不动声色,继续低着头摆弄手机,她点开游戏,地方被侵占,岛被夺走了五个,刚才又被葛天亮羞辱,正心烦,谁也别惹她,谁惹她跟谁急。 他来回打量她,对她莫名好感,这姑娘又好看又有气质,白白净净的很入眼,不像这里头的女人,就怕自己米分不够厚妆不够浓衣服料子不够少,从她的衣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小姑娘。 她不理他,他就自顾自地说:“这地儿还是少来,要不我送你回去?” “……” “你还有同学吧,怎么一个人坐着,她们呢?” “……” “你家在哪,我送你,往后别来这地方,还有刚才那个葛总,你要是非亲非故也离他远点,他呀,名声不咋地,有钱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男人有钱了变坏……” “你是从事思想教育工作的?” 他愣了愣,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老脸一红,挠着头说:“你不说我还没觉出来,怪不得我姐守着我就喜欢教育人,人呐,守着年纪比自己小的就爱装成熟。” 李晓紧闭上嘴巴,继续不理他。 他照旧一个人说,今晚也有些反常,就想说多点,多交流交流。 扯了半天没用的,李晓的态度丁点没变,只以为他脑子有病。 他也口干舌燥,点了杯啤酒,一口气干了,擦擦嘴继续说:“刚才说到哪了?哦,对对……我这个高中哥们不仅爱打架,上学的时候还早恋,他跟我关系特别铁,因为他我才认识的葛总,想一想,我那些哥们个个都有门路……他爸是个土老板,在我们那没人敢惹,他有个女朋友跟你差不多年纪,不小心怀孕了,跟我同学要钱打胎,你猜我同学怎么办的?直接拉到操场上,朝肚子上就是一脚……” 李晓目瞪口呆,一时忘了看手机,这才有了些兴致,好奇问:“结果呢?” “孩子一脚没了,女的没事。” “……” “原来你喜欢听重口的?” “……” 他准备再说些,兜里的手机响,那边声音嘈杂,对他喊:“赵民,没你事了,自己回吧,葛总还有事要去办。” 赵民挂了电话,看了李晓一眼,收起来手机说:“我走了。” 她这才又说话:“葛天亮呢?” “姓葛的有事走了。” 李晓把手机啪地拍桌子上,眼眶立马红了。 赵民原想跟她要个手机号,往后没事出来玩玩,被这一下子生生闷回去。 …… 车子拐了个弯,还没走出花园,最后上了油漆路,两旁都是合抱粗的梧桐树,这地方果然大,赵念舟忍不住赞叹。 李晋成停下车,开门让她下来,赵念舟顿了顿,抬头问他:“我还是在外面等吧,进去方便不方便?” 他笑一笑,“该方便的时候就方便。” 他在前面领路,赵念舟跟上去。 门口换了鞋,李晋成宽衣解领带。保姆赶忙倒咖啡,招呼妥当才下去。 李晋成让她随意,自己去楼上拿文件,上去没大会儿,急匆匆跑下来,朝保姆屋里喊:“秦姐!秦姐!!” 保姆小跑着出来,赶忙问什么事。 他说:“李晓人呢?怎么不在屋里?” 保姆说司机去接了,他大呼小叫,说他妈的去哪接了?接两个小时还不回来?赶紧给他打电话,我要亲自问问。 保姆去拿电话,他嫌动作慢,掏出手机拨过去,那边唯唯诺诺,说李晓早退了,他来了没接着,这会儿正满学校找。 李晋成骂了声操,挥手摔了手机,甩了又后悔,一这么着司机找到人也没法回电话。 赵念舟还是头回见他发这么大火,抿唇看着,不敢多问。 公司那边等他签字盖章,汪行云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到她手机上。她没办法接了,解释说李总现在在气头上,公司的事顾不上,那边说顾不上也得顾,你把电话给我我说,赵念舟做事小心,只说那你打他家座机,我可不敢,李总手机都摔了。 汪行云笑,你的面子还不够?李总有什么气也能化成绕指柔。 赵念舟让她别胡说,赶紧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过去,李晋成打了一圈电话,仍是没找到人,着急忙慌地拎起车钥匙,提着外套要走。 保姆低头站着,大气不敢出,赵念舟也不知道怎么好,只能跟上去帮忙。 他急打弯调头,还没出自家院子,便提起速,刚出大门,就有一辆出租车迎面而来,靠边停车,里头下来的正是李晓。 李晋成急刹车,赵念舟差点被甩出去,还没稳住,他已经推车门下去,把门甩的整个车都颤了颤。 李晋成一把拽住李晓的胳膊,拖着就往别墅走,赵念舟把车来进去停稳,他们已经走出好远。 他气急之下也不管手上使劲不使劲,又拖又拉,往屋里去,李晓脚力不行,自然跟不上,一来二去鞋子都掉了一只。 赵念舟小跑着跟上,实在看不下去,劝他:“你慢点,这是干嘛。” 李晋成脸色阴沉,闻言瞪了她一眼,继续拖拽李晓。 赵念舟被镇住,沉默无言,仔细一想,毕竟是他管教孩子,自己也没资格插手,说的对了还好,说不对了又给自己惹事。 李晓也从起初的惊吓中回神,挣扎着让他松手,最后哭哭啼啼,语不成句。 李晋成大声说:“立马擦干净泪,你他妈还有脸哭?今天哭死也没用。” 李晓哽咽,眼泪直流。 到了客厅,李晓眼睛已经哭肿,抽噎不语。 李晋成扔下外套,捏着她的下巴,冷吭:“今天不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谁都别想安生,李晓,我纵着你不是管不了你,好听的不中用,那咱就来硬的,不论闺女儿子疼的时候一个样,打的时候也一个样。” “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打就打,又不是没挨过打!” 李晋成恨得牙痒痒,一凑近又闻到她身上酒味烟味,不想也知道她去了哪,话说的狠,心却不够狠,一把夺过来她攥着的手机,挥手摔的四分五裂。 李晓抖了抖,撞着胆子颈脖子发横。 赵念舟不好参和,这么看着也不好,拿起包轻声说:“李总,那我先回公司,汪经理还等着。” 李晓突然扭过头,指着她对李晋成说:“你天天想着找年轻漂亮的,有没有问问人家老爸同意不同意,要都像你这么不近人情,天底下就没这么好的事了,你又到哪去耍威风。” 李晋成说:“你闭嘴,你还有理了!” 她哭闹:“我就是有理,你的心思都在女人身上,什么时候关心我,反正我早有心里准备,自从上次,你和周芸合起伙冤枉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你也别指望我听你的……”她啜泣一声,又说,“你要是真为我想,就不会跟我妈离婚,我妈求你的时候就不该打她,你应该跟她复婚,你心里谁也没有,只有你自己!” 赵念舟诧异,下意识去看李晋成。 李晋成怒目而视,显然对她忍耐到极致,抓着她的肩膀按住,翻过去就往她屁股上打,李晓还以为他下不去手,被打了两巴掌才想起来反抗。 赵念舟束手无策,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只好去喊保姆,让她赶紧拦着。 呜咽着喊妈喊奶奶,骂他心狠,说自己不是亲生的,说他有了女人就不疼她。 弄的李晋成心里烦躁不堪,丢开手去,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眉头皱的死紧。 保姆去扶李晓,李晓踉跄着站起来往楼上走,嘴里嚷着要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李晋成双目通红,又气又心疼。一会儿觉得下手太重了,毕竟自己是个老爷们,手上没轻重,一会儿又觉得打的太轻,还没打的她哭爹喊娘地求饶,向他保证不再胡来。 赵念舟慢慢走过去,顿了顿,把手放到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李晋成回头看她一眼,让她走。 赵念舟说:“你脾气也太暴躁了,”又捏着他的手端详,“手不是用来打人的。” 他说:“我就是听了你的劝,才姑息她这么多天,有些事说不通,就得动手管。” 她叹气,“你舍得吗?狠心打就狠下心别心疼。” 他沉默良久,理顺她的头发,又摸了摸头顶,说:“走吧,不是我撵人,你见了,现在家里太乱,我回头去找你……她年纪小,说什么你都别上心。” 赵念舟说我明白,不会跟个孩子计较。其实她根本就没当回事,他不说都忘了。知道他不能送,自己挎上包便走,刚走两步,里头传来慌乱的喊叫。 保姆嗓子破音,穿过客厅传到两人耳朵里:“李总!李总!!晓晓她……她不好了!” 赵念舟僵住,回头就见李晋成从沙发上站起来,手忙脚乱往楼上跑,她来不及想,也跟着往上跑。 ☆、第51章 保姆哆哆嗦嗦地絮叨:“她边哭边收拾东西,也不知怎地,突然喊肚子疼,我这还没到,还没到她就倒了,疼地要死要活……李总,你赶紧看看这是咋了……” 李晋成快步走到屋里,就见李晓靠在床沿上,脸色像白纸一样,嘴唇也呈青灰色,他赶紧搂住她,话都说不稳:“晓晓,你,你这是怎么了?” 李晓出了一身冷汗,额头上的刘海儿已经湿透,捂着肚子虚脱无力地答:“我肚子疼,肚子……肚子疼……” 李晋成附上去按了按,她叫的更惨,立马收回手,又问她:“左边疼还是右边疼?” 她摇头,含着泪呜呜地小声哭。 李晋成急了,说:“等着,等着,我去开车,咱们去医院!” 赵念舟刚进门就与李晋成碰上,他催促她去扶李晓下来,他去车库提车,赵念舟还摸不着头脑,他又说:“愣什么,快去,她疼的厉害,恐怕是急性阑尾炎。” 赵念舟不敢耽搁,赶紧进屋。就见李晓弓着身子,头靠床沿费力地呼吸。 赵念舟蹲下安慰她:“是不是疼的喘不动气?别怕,你爸爸去提车了,咱们赶紧下去。” 说罢一手架着她的胳膊,另一手伸到后面拦腰往上提,保姆在一边帮衬,刚挪了没几步,她腿一软便昏过去,赵念舟拖住她的臀踉跄了两步,手上一阵温热,赵念舟觉出不对劲儿,抽出来一瞧,一手鲜红,一颗心也跟着砰砰直跳,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 保姆紧接着瞧见,“哎呦”一声就要大喊,赵念舟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训斥:“瞎叫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扶下去!” 人失去知觉就扶不住,赵念舟让保姆拿衣服裹紧李晓,蹲下让李晓趴到她背上,咬牙用力,快步往楼下跑,保姆跟在后面累的小喘。 李晋成取了车已经拐回来,赵念舟犹豫着说:“怕不是阑尾炎……” 李晋成接过李晓抱着往车里走,这时才发觉不对,木着脸把她抱上车。 李晋成要开车,却被赵念舟拦住说:“你现在这模样,开车也没人敢放心,你去后面,我来开。” 李晋成想也没想,弯腰坐进后面,把李晓揽起来,她这状况,真是让他又恨又怕。 一路紧赶慢赶,也不知道闯了几个红灯。寒冬腊月,到医院时,俩人都热一身汗。 医生护士在门口等着,见人下来,赶紧拉出推车,李晋成和赵念舟跟着他们往手术室跑。 第35节 直到门口,护士把他俩拦住,李晋成关心则乱,非要跟进去,护士说不能进,这会妨碍医生救治,让他保持安静。 李晋成大骂:“操,妨碍,什么他妈的妨碍!” 护士脸色铁青,护着门不让。 赵念舟拉他,也不说话,只用力握住他的手。 过了两秒,李晋成缓过劲儿,闭眼捏了捏鼻翼,才又对护士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太急……” 赵念舟跟着赔罪,笑说他刚才吓坏了,头脑不清。 拉着李晋成坐到长椅上,等手术室的消息。 李晋成枯坐几分钟,跑出去抽烟,在院子里彻底冻透,脑子清楚,理智也回笼,渐渐冷静下来。 他手脚冰凉地回来,见赵念舟还是那个姿势坐着,后背沾了不少污渍,额头的刘海儿一缕一缕,乱七八糟,模样狼狈。 他慢慢走过去,又见她一手血,想到那血是李晓的,额头的青筋又嘣嘣乱窜。 他走到一旁角落里,给李晓他妈拨电话,那边被吓哭。 刚才的护士又出来,手里拿了份文件让家属签字,李晋成收了手机,问里面什么情况,她说小姑娘宫外孕急性大出血,幸好送来的及时,医生正在里头,没有生命危险。 李晋成字还没签完,手一抖,签字笔掉到地上,他弯腰去拣,捏了几下都捏不起来。 赵念舟伸手捡起来,递到他手里,转身去了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李晋成没坐椅子,靠着墙蹲在那。 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哑着嗓子说:“你别这样,护士都说了,没有生命危险。” 李晋成沉默地看她。 她又说:“跟打不打没关系,是宫外孕引起的……” 走廊那头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上,两个人寻过来,年轻的妇人推开跟着的男人,三步两步走到李晋成跟前,扯着领子捶打他。 赵念舟不明所以,从她张口闭口地说李晓便猜着这是李晓的妈妈,钟锦。 李晋成任由她闹,这次拦也没拦,等她闹的没了力气,又问李晓到底出了什么事,李晋成一说,她又哭起来,险些昏过去。 她责怪李晋成,说他一心扑在工作上,说他不知道关心孩子,说他为人自私只顾自己享受,还说都是他不许她频繁见孩子才出了这事。 李晋成自始至终都没辩解,也没心情去争个谁是谁非。 钟锦却不满意,非说等李晓康复了,要带李晓回她那里,说他没有管教孩子的能力。 李晋成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冷眼说:“当初是谁不负责,但凡有今天一点觉悟,也不至于离婚,更不至于这样……钟锦,这次的事错全在我,要回孩子,你想也别想。” 钟锦瞪着他咬牙切齿地哭。 赵念舟不声不响地避到一边。暗道:虽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是李晋成家里的,又比别人家的晦涩难懂,一波三折这些事,不知道该怨谁。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打破僵局,李晋成和钟锦跑上前问状况,医生摘下口罩说,幸好送的及时,也幸好情况不严重,人没事。 钟锦又问以后对生育有没有影响。 医生说切了一侧,当然会有影响,但也不是不孕,只不过怀孕率降低50%,往后再孕一定要及时产检。 钟锦低喃,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赵念舟该做的做了,这时候也只能回去。 李晓被转到单人病房,保姆带了换洗衣物过来,钟锦在里头守着,李晋成晚上睡在外面。 第二天。 李晋成没来公司,项目只能又往后拖,汪行云被拖的眼急,可也不敢没眼色去惹事。 听说了李晋成闺女住院的事,没敢声张,打听到赵念舟那里。 赵念舟抬头说:“送什么花篮?” 汪行云说:“我跟几个高层也商量着。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去看看。” 赵念舟又低下头,拿出来笔记本,启动电源,翻着文件慢吞吞地说:“又不是李总病了,送什么送,你们高层就是钱多,什么时候像我们这个工资了,就什么讲究没有了。” 汪行云盯着她观察半天,小声问:“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你又不是心疼那一百两百的人,平时讨好上面,你比我差不哪去,看样子不是光鲜的事,所以你觉得不该去?” 赵念舟没多说,顾左右而言他:“不小心一点也不行,别问光鲜不光鲜,没有谁家住院当喜事的,所以最好不去凑热闹,说不定拍马屁拍马蹄上最后还是花钱的不好受。” 汪行云说:“你不去看看?” “不去。” “你都不去,我们还去什么。” “你又乱说。” “哪乱说了?” “我跟李总没可能。” 汪行云笑了笑,“你一提他眼神都不一样。” 她不自在地低下头,“哪不一样了。” 汪行云却说:“想抓就抓紧了,要不就躲干净,办公司恋情吃亏的总是女人,李总人也不错,虽然家里琐事多了一些,工作上还挺有魄力,人无完人,哪有十全十美的。” 赵念舟抬头玩笑:“这么好,你怎么不去。” “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啊,我没那福气,不然怎么轮到你。” 这样过了一周,赵念舟煮了些鸡汤,私下去医院探望。 钟锦家里有小孩子,不可能一直守着,熬了两天两夜,等李晓病情稳定,便回去看儿子,只白天来守半天。 赵念舟去时钟锦刚回家,屋里只有保姆照顾,她反倒松了口气,她其实也不该来,只是想起来李晓那天问她要鸡汤,现在她病着正需要补,再加上隐隐对她同情,便不吱一声来了。 李晓还睡着,她放下保温盅去刷碗,前后没耽搁两分钟,李晋成已经进来,三言两语地交谈。 她在卫生间听不清,出来时听见他问:“好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说话了,谁把你整成这德行?” 李晓垂眼,抿着嘴不说话。 瞧见她黄皮寡瘦,心软不少,语气缓和,诱哄她:“说吧,我什么也不干,我就想听你说说,你之前说你失恋,是不是那小子?” 李晓泪汪汪地扭开头。 他火气上来,提声说:“不说?行,我打电话问你们班主任,你不嫌丢人我也不嫌!” ☆、第52章 赵念舟见这状况,又瞧见李晓招人疼的模样,平白想起自己弟弟出狱那会儿,忍不住劝李晋成:“能等人好了再问吗?” 李晋成冷笑:“等?我他妈等不了!” 赵念舟说:“你不能等那就问,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伤口刚结疤,你再把它揭开,揭成血淋淋的,顺便洒一把盐。” 李晋成闷不吭声,皱眉看她。 赵念舟把人拉出去,低声细语地劝解:“事情都到这里了,你非要让她再说一遍?她做了错事差点把命丢了,难道就不害怕?你那么多人脉,想查个事还不简单?你情我愿的事,知道了也不能怎样,顶多雇几个人套上麻袋揍一顿……你想解气就去解,又何必逼她。” 李晋成摊上李晓的事就犯糊涂,听她这么说觉得有理,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非要那样,非要惹她哭,非要让她害怕。 他在外面坐了半晌,叹息:“我真后悔,真他妈后悔。” 赵念舟说:“现在小孩子早恋怀孕稀罕吗?不像你们那会儿了,毕竟年纪小,办糊涂事,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再打再骂也没用……得看开一点。” “看别人家的姑娘看得开。” 赵念舟想让他别那么难受,想起县城里的小事,添油加醋地说给他:“我一个发小,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去外地打工,看上工地上的小伙子,家里人嫌远嫌穷,怎么都不同意,她也没声张,回头跟着对方跑了,十六岁生了个孩子,十九岁回来要二胎,头胎儿子跟小舅子一般大,说起来丢人,她父母丢不丢人?后来不承认也得承认,还是成了一家人。我知道你不是嫌丢人,你是心疼,觉得自己闺女被别人……我其实不想说,这事,你和李晓,谁的责任更大?你的确太忙,对于家庭过于疏忽……有些东西再多的钱也换不来,你有时间,不如自个反思反思。” 李晋成继续沉默,后又说要出去冷静冷静,让她别跟来。 赵念舟这才想起保温桶的鸡汤还没喝,拿着碗又进了病房,李晓眼神黯淡无光,呆愣愣地坐着。 赵念舟把鸡汤倒出来,香味扑鼻而来,比赵母亲手做的逊色了点,但是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把碗递给李晓,她眼睛眨也不眨,不知道是惊魂未定还是不领情。 赵念舟犹豫了犹豫,拿起来勺子,舀半勺鸡汤吹凉送到她嘴边,她抬眼皮子看赵念舟,语气犀利:“你不用讨好我,没有用。” 赵念舟又尴尬又生气,镇静下来,笑说:“我没想讨好你,我讨好你干嘛,你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你爸爸的?真刨根究底地说起来,我不是讨好你,我是通过你讨好你爸。你身边围的那些人,也没几个不是这么想的。” 李晓瞪眼说:“我不点头,我爸不会娶你。” 赵念舟被气乐:“你还知道是你爸,我以为你都忘了,只记得仗着你爸的宠爱耍大小姐脾气……” 李晓愣了愣,突然撇嘴哭起来。 赵念舟也愣了,赶紧拿纸给她擦泪,嘴里说着:“吵不过别人也不能哭啊。” 李晓呜咽着辩解:“才不是……”擤完鼻涕又哽咽两下,指着她说,“出去,你出去,我不想见你……” 赵念舟忍不住笑起来:“上次不是你问我要鸡汤?要不是觉得你病着我还懒得做,做完还亲自送过来。” “上次是我瞎眼!” “你不瞎眼,是我瞎眼。你知道外面现在零下几度吗?早晨一大早赶早市,亲自挑亲自选,炖了三四个小时,自己没顾上就送来了,结果没落好,人家当我居心叵测。” 李晓收住泪,像个小刺猬似的逮谁扎谁,“你就是做给我爸看的。” “好,”赵念舟点头,故意又说,“你爸在保姆也在,反正又剩不下,不想喝就不喝,你千万别喝,我下毒了。” 赵念舟话刚落地,她又撵人。 赵念舟只好提包出来,李晋成正要推门进病房。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他低声说:“我送你。” 赵念舟说:“她什么也没喝,回头让保姆买些别的吧……” 北风刺骨,她说罢被凉风呛了一番,皱着眉裹紧衣服。 李晋成在前头走,回头正见她缩着肩膀背过身躲风。 他脚上停下,等她追上来伸手把她揽进怀里,风大衣裹住她半边。 赵念舟有些意料之外,脸贴着他的胸口抿嘴一笑。 他的声音传过来:“明天过来顺便带着汪经理催的文件,不能拖了。” 她低头说:“她瞧见我不高兴,刚才又哭了一回。” 李晋成说:“这么能哭说明恢复的也差不多了。” 第36节 走到地下车库,赵念舟跟着上去。李晋成不想多说,她也理解这段时间没有什么比沉默更合适,高大的霓虹灯广告牌照亮整个广场。这个冬天冷的比往年快,也比往年更狠,路上行人稀少,道路两旁鲜少碰到一抹青翠,还被霜雪打压地呈几分颓败之意。 赵念舟收回视线,抬眼盯着他仔细打量,他感觉到她的视线,侧着头回看,这样安谧的时候不多,她也很少这么有胆量直视他。 赵念舟说:“这几天一直在医院守着没回去?” 李晋成说:“怎么?” “你气色不太好,眼窝有些发青……她妈妈不是也来守着,白天大可以回去补一觉。睡不着就假寐。” 车多分神,他没再说话,过去良久他才突然说最近干什么都没兴致。 赵念舟想,没兴致才正常。 他又拉着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说那天出状况幸好她在,幸好争分夺秒把李晓背下来。 赵念舟低头轻笑,说没想那么多,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 他又看她几眼,跟着笑了笑。 赵念舟被送回住处,他又往医院赶,这时候李晓什么还没吃,他也没带。 盛了汤端到李晓面前让保姆喂她,她撇过头不搭理。 李晋成盯着她看了半天,吩咐保姆出去吃饭,让他来。保姆只好拿着羽绒服出去,留下父女两人。 李晋成说:“要么喝鸡汤要么饿着。” 李晓慢慢钻到被子里,蒙着头不说话。 他拍桌子说:“我他妈欠你啊!” 李晓不说话,抖着身子不出来,他被气的原地转了一圈,又低声下气地问:“你想干嘛?” 李晓用被子蒙住头,瓮声瓮气地说:“我想见奶奶……” 他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到床边,两手握紧又分开,咬半天牙才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说:“李晓,你可能还没搞清楚状况,爷爷奶奶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住院,为什么呢?因为太丢脸,他们年纪大了,知道了这事非被你气死……你更该庆幸,要是再晚十年,你爹我说不定一口气上不来也能被你气死……我死了你就真的自由自在了。” 李晓突然哭起来,从被子里爬出来,跪着挪到李晋成这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呜呜地哭,她说:“我不要你死,你不要死……” 李晋成赶紧拉开她,嘴里喊着:“刀口!小心刀口!”一手拖着她的屁股,另一手撑着她的肩膀,把人轻轻放下,她还搂着李晋成的脖子不撒手,李晋成却担心她正挂水的手会淤青。 这么折腾了一番,李晓才稳住情绪,李晋成什么火也发不出,这么一会儿功夫哭了三场,对个刚手术的小孩子怎么忍得下心再训斥。 他重新乘了一碗鸡汤,一勺一勺地喂她。 她喝了几勺委屈地说:“赵秘书让我千万别喝,说她在里面投毒了。” 李晋成看了看她,咧嘴笑起来,笑完才说:“赵秘书现在不是秘书,她降职了。” “她是你女朋友?” 李晋成抬眼皮子看她,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又去观察她的神色。 李晓打了个哈欠,推开碗说不吃了。 保姆这时候吃饭回来,给李晋成带了一份,挽袖子收拾桌子,拿碗筷去刷。 李晋成随便吃了点,也喝了点鸡汤,又盛了一碗给保姆,说这几天都跟着忙前忙后,大家都补补。 秦姐赶紧擦干净手去接碗,眼神闪着光,笑容满面。 李晋成的电话紧接着响起来,他看了看李晓,出门去接,只“喂”一声,那边说了好半天,他的脸色冷下来,愈加难看,不声不响收了手机,照着墙就是一拳头。 没几时,郑特助又来电话,“李总,出事了!” 李晋成说:“还有比刚才更糟的事?不会他妈一次说完?” 郑特助沉默几秒,“李总,不是我不一次说完,是我刚知道……质监局派人暗访,这会儿都访到年初就关门的那个小化工厂去了,这事神神秘秘,捂得很严,我也是刚……” “周雷人呢?” ☆、第53章 郑特助说,周雷去天津培训没回来,又说,孙经理已经连夜赶过去,怕就怕排污管出漏子。 李晋成这会儿冷静不下来,从兜里摸出根烟,点燃深吸了两口,才缓缓道:“管子早就处理了,当初调查做的也很谨慎,没几个外人知道……打电话给周雷,让他个怂蛋赶紧回来,都这个时候还他妈培训个鸡,巴。” “咱们善后做的好,水质基本恢复,就怕有人翻旧账。” “翻旧账手上也要有东西……就怕他妈的有东西。这样,把那个什么什么厂长,派大连那个,通通召回来,得问问清楚。” 又思索了半天,问他:“死者家属找到没?说动他们揭发那事没有?” 郑特助说:“那边塞了不少钱封口,他们也害怕,就想拿些补偿息事宁人,不过有几家不甘心,已经松口,说愿意站出来。” 李晋成心里这才好受一些,说:“帮衬着把官司打了,给他们点钱,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等到捂都捂不住的时候,咱们再把手头的证据交到省里,管他妈官二代富二代都一锅端了。” 郑特助说这个节骨眼我会盯紧的。李晋成点头让他去办。 郑特助那边收线,李晋成又靠在墙上把半根烟抽完,幽幽地吐了个烟圈,抹了把脸才进病房,朝李晓打了个招呼便火速往公司赶。 李晋成忙活到天亮也没有头绪。八九点又去了学校,找校长问情况。 校长了解之后解释说:“孩子早恋的事,班主任找她谈过心,后来级部又堵过一次,主任当时就让李晓往家里打电话,正好碰见她哥,这个哥之前也几次三番帮她掩护……” 李晋成追问:“哥?哪个哥?谁家的哥?” 校长擦了擦汗说,那次事闹大了,葛总,葛总第二天一早找来,说他有个侄女,性子娇惯,早恋不是什么稀罕事,施压不许插手,孩子早恋的确不是稀罕事…… 李晋成冷笑,所以问也不问,通知也不通知,这事就算完? 他赶紧说不是。李晋成哪容他插嘴,大发雷霆,说他给学校投资,我他妈就睁眼看着了?你当老子钱多烧的,给你投资就是为了让你特别照顾,你他妈拿了钱不办事……你当你是谁!你牛逼什么?老子要撤资,你盖实验楼还是图书馆那是你的事,停工也是你的事…… 说完摔门出去,等到心里平复,又给学校打电话,那边好话说尽,他才说:“撤资的话不过是玩笑,给都给你了,怎么会要回来……可我有口恶气出不去啊,都是做父母的,你懂吧?可不是……嗯,你这样做不为难吧?开除学籍就够了?什么档案不档案……行,您看着办。” 李晋成飙的飞快,说话间就到医院,他在车上调整了下情绪才顶着满头水汽进门,抬头便瞧见赵念舟。 李晓还睡着。她放下手里的毛巾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倒了碗鸡汤递给他。 李晋成接了没喝,一直看她。 她神色自然,悄声说:“我让秦姐到外间睡一会儿,她熬了一夜,年纪也不小,肯定吃不消……哦,对了,我刚才给李晓擦了脸和手,怕她醒来不好意思,所以没擦身子,等秦姐醒了别忘了吩咐她擦身子。” 李晋成说:“你做这些干嘛,没必要。” 赵念舟愣了愣,说:“出去说吧。” 赵念舟说罢提包出去,李晋成跟上来,她背对着他沉默半晌,才说:“你说这种话真让人尴尬……” 李晋成说:“你别多想,没别的意思。” 她勉强笑了笑,转过身看他:“是不是我领会错了,你昨天让我再来,是单纯送文件?” 李晋成看她半天。 她自嘲地笑:“我很认真,要是不认真,又何必跟你缠磨,李晓就足够让人却步……”想了想又说,“我走了,我要去上班,鸡汤就当喂狗了。” 李晋成拉住她,扬眉问:“谁是狗?” “喝我汤的就是。” “你没喝过?” “我除外。” 李晋成沉默着,突然笑起来,“我是,你也是,怎么都逃不出被我骑的命。” 赵念舟听的面红耳赤,转身往外走。 李晋成没再追,在外面转了转,抽完烟掏手机打给她,“走了还来吗?” “去干吗?没事找不自在?” “喝完鸡汤保温桶总要拿回去吧?” “不要了,你扔了吧。” “别啊,多浪费,来拿吧,我瞧着是新的。” 赵念舟这才笑说:“看我心情,心情好了就拿。” 他开玩笑:“你几时瞧见我心情不好?” 那边骂他不要脸,他说已经有脸了,再要就成二皮脸了。 李晋成下午去公司,孙并州已经从小工厂回来,说没碰见暗访的人,现在完全摸不清。 周雷随后也到,风尘仆仆,家都没来的及回,拉住李晋成就喊妹夫。 李晋成甩开他,皱眉说:“你糊涂了吧,谁是你妹夫?瞧你那出息,还没出事就这德行了。” 周雷说:“妹夫……不是不是,李总,这次你真要听我说,我什么都不计较,你千万别把我撇下,我不想坐牢……” 李晋成合上文件,盯着他说:“看样是真糊涂了,出了事你怎么不去找葛总?当我不知道?我是懒得管。” 周雷面子挂不住,只说咱们现在是一条船,我不找李总找谁。赶紧绕过桌子,火急火燎地说:“我回来路上也托人打听了……我在葛天亮手底下也有个把熟人……是姓葛的想搞你,他手里有小工厂的水质分析报告,一份真材实料,一份改过数据作假的……” 李晋成神色凝重,对他的话仍是半信半疑,打量他半天。 周雷说:“李总,这事真金白银地真,您就信我吧,真闹大了我首当其冲,骗你一丁点好处也没有……我起初是打算找他对付你,可没想到他比我阴险,翻脸不认人,这次还要把我拉下水!您想想,小工厂一出事,二厂撇的清吗?” 李晋成问:“从哪得的水质分析报告?” 周雷摇头,说这没打听到,姓葛的办事谨慎,文件都是亲自递上去的,没假别人的手。 李晋成仰头沉思。 他又说,葛天亮这个人心眼小,当初跟李总合作,原本想沾点便宜最后却被将了一局,上次合同谈崩,他损失不小,更何况,过年后市里就要选投资对象,多少人眼睁睁地盯着,他上头有人,自然想拿下,拿下前首先要做的,不就是先打压比他有优势的公司。 李晋成说,他一个卖药的,不在考虑范围。 周雷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个名儿。李晋成问这和他什么关系。 周雷说:“孝敬丈人啊,元旦前后两家父母就碰头吃饭了,估计项目拿下来就趁着把婚事办了。” 李晋成却想的更深,什么孝敬,他这个竞争对手就一个女儿,自个又是个肺痨,撑几年还说不定,孝敬来孝敬去不还是入了葛天亮自己的腰包。 周雷这么一番交代,李晋成心里大约有谱,他想整葛天亮,葛天亮也想整他。 都不是吃素的,就看谁胃口大。 一晃半月过去,李晓被接出院,李晋成早出晚归没时间照顾,钟锦抱怨一番只好接回自己那里。 第37节 李晋成其实也嫌弃她,她家里连个保姆也无,大的小的正需要人手,忙活起来,吃的住的很可能照顾不周,想了想还是让保姆跟过去。 如此一来家里就剩下他一个,吃饭没点儿,在哪吃也没讲究,不到一周就上了火,嘴唇上起了个水泡。 市里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不过是暴风雨前夕的寂静,李晋成试着上下活动,都没起上大作用。 这天,他带了副吴冠中老先生生前的油画去看东津连任两届退休的老市长。 去前打电话提了提,那边婉拒了,说什么也不见,李晋成无奈,只好搬出来李晓他爷爷攀了攀交情。 对方犹豫良久,说见就见了,千万别带钱带礼。 李晋成找了好久才找对门,入门便是曲折游廊,下了台阶又是石子漫成的甬路。两边是竹林,间或见几株干芭蕉。这景致他一时欣赏不了,一会儿好奇车子怎么开进家,一会儿又想夏天蚊子多不多。 院子里头还有院子,他胳膊下夹着个圆筒,来来回回又找了半天,幸好遇见个修花圃的老大爷,让了颗烟,让他引路。 客厅倒是正常了点,瞧见点现代的家具家电,害他白担心,还以为又要整把木桌子木板凳再点盏煤油灯。 刚喝了两口茶,老头就从里间出来,瞧见他胳膊下面夹的东西,张嘴要送客。 李晋成赶忙说:“一副破画,不值钱。”说着扔到桌子一旁,继续,“别人送我的,我家整个欧式,没地方挂。” ☆、第54章 老头没说话。 李晋成也不再跟他客气,直截了当把事说了,老头笑着摇头,他说我下来都两年了,你找我也是白找。 李晋成说:“您下来是两年了,可是您当了十年啊。别的我也不难为您,就帮我探探上头到底是怎么个态度。” 老头点着他说:“小子你是知法犯法啊!” 李晋成只笑:“大爷,我就来看您一趟,什么也没带,除了这副画,这画是我爸的意思,知道夫人好这口,只是感激您几年前帮衬,没别的。” 老头说:“小子,我给你说吧,打媳妇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你回吧,我就帮你问问,往后别再找我。” 李晋成出了院落,腿走的都有些酸,坐上车还没走起来,郑特助就来电话说检察院立案了。 他吓了一跳,说立谁的案啊? 郑特助说葛天亮卖假药的命案啊。 他张口就骂,你小子不知道说清楚,操,还跟我玩你说我猜? 那边有些憋屈,嘴上没敢说。 李晋成心里平静了些。坐在车里想了又想,一时不知道去哪好,回家里吧,一个人没有太清冷,回公司吧,赶一摊子事太烦心。 又过了会儿,从新拿出来手里,快速播过去,“干什么呢?” “公司上班啊。” “收拾收拾,一会儿去接你。” “下班还早着,请不下来假。” “就和汪经理说跟着我去下面厂子……这两天有些上火……” 那边沉默一会儿,“找别人去火吧。” 李晋成反应过来,忍不住低笑:“你整天想什么,我这两天上火,嘴上起水泡……找谁啊?你倒是给我介绍一个?” 她脸有些热,说那是你的事。 李晋成驱车去公司,接她回别墅。路过菜市场采购了些东西,近下午才到家里。 她还真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做了几个菜,又煮了个苦瓜汤给他去火。 李晋成强忍着喝了一碗,再吃别的就都剩下苦味了,一顿饭吃的不太尽兴。 吃过饭,李晋成上楼洗澡,洗完澡下楼,瞧见她又是刷碗刷筷子,又是清理厨房打扫卫生,不禁有些享受。 依在门框上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天,忍不住问:“我要是没钱了你会怎么样?” “多没钱?”她头也没抬,继续忙活。 李晋成想了想,假设:“揭不开锅,沿街乞讨的叫花子。” “哪天路上遇见你,要是给别人一块钱,我就给你两块钱。” “你真大方。”说罢这话,只觉什么情调也没了,转身去书房。 赵念舟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他:“这次事情是不是挺严重?” 他没答。 她笑笑又玩笑着安慰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就算成了乞丐,也是丐帮帮主。” 李晋成回身看她一眼,以前还没发现她这么幽默,虽然并不怎样好笑。 进书房打开电脑,汪行云发来邮件,说尾款的事彻底办妥当,项目启动正需要资金,已经向财务部申请,等着他审批。 李晋成看完汪行云拟的方案,沉着脸关上电脑,他起初对这个项目确实很上上紧,现在却又犹豫不定,如今不知道前方坎坷坦荡,可能一笔钱下去会打水漂,收回来遥遥无期。 也不知道事情闹到最后谁输谁赢,又或许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老市长那边有动静,说这事不好插手,让他再往别人那里打听。 李晋成不慌不忙地挂了电话,在书房待了许久,想了许多往事,几年前刚离婚,说从南方回来就回来,说改行就改行,从来不想退路直往前冲,只知道摔倒了就从原地爬起来,相比之下,这几年的确不行,没有那时的魄力,要是再倒退十年,葛天亮算个屁。 从书房回来,赵念舟已经忙好,裹着浴巾坐在床边梳头,香肩半露。从灯下看,头发黑亮又飘逸,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让人总想伸手摸上一摸。 李晋成走进又看了一眼,见她脸颊被浴室里的热气蒸的红扑扑的,这会儿还没恢复,忍不住想,肯定又香又滑。 兴致提上来,手指搁在她□□在外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有顺着肌理往脖子画圈。 她缩了缩脖子,回过头看他,嫌他捣乱,推开他的手。 李晋成说:“你煮的苦瓜汤到底有用没用?喝了大半天,我到现在嘴上还疼。” “又不是止痛药,你这两天着急上火,想好哪有这么快。” 李晋成笑笑:“对,就是上火了,这两天不光嘴上不安生,晚上一想你,那儿跟着也不安生,可能是肾火太旺,我估摸着,得想个治本的法子才成。” 赵念舟又要脸红,推开他说:“我瞧着你肾虚还差不多。” “那更严重了,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肾,你得赶紧给我治治。” “怎么治?” “能怎么治,泄火呗。” …… 她半推半就着来了一回,李晋成才安生。两人相继睡过去。 到了后半夜,她困得不行,李晋成抱住她又要来,赵念舟不依。 他却说:“大半夜地想起来你说我肾虚我就担心地睡不着,你要知道,男人都在乎这个,今天我就是破着半条命,也要让你知道知道,就是真虚了,第一个先让你满意……” 她赶忙说不用证明了我相信你。 他又低笑,说咱俩谁跟谁,你有什么直说,不用客气。 紧接着云里雾里,到了天亮也不知道是做了个羞人的梦还是真的又折腾了一回。 早晨她做了早餐,两人围着桌子吃了个热乎乎地家常饭才去上班。 赵念舟以前不做早饭,因为赵民不起,她一个人吃,再加上时间又赶,便觉得路上随便买点怎么凑合都行,如今两个人,她觉得新鲜,突然变得颇享受做饭的过程。 这样又过了几天,他时不时地接她来这里过夜,日子也算滋润。 老市长这天突然来电话,让他去一趟。 李晋成这才又往他那里跑了一趟。这次熟门熟路,很快找到正厅。 换老头喝茶等他。 李晋成还没坐定,老头就不把上次的画推倒他面前,沉脸说:“你糊弄谁呢,这是什么?你嘴里的破画?真有这个能耐,又何必来找我呢?” 李晋成忙说:“您老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敢糊弄您。” 老头瞪他,指着画说:“上个月刚在香港拍卖,2.36亿港币,折合一下,怎么也有2亿人民币!欺负我不识货?” 李晋成笑说:“不是您不识货,是我不识货……画是我一个香港的朋友托我办事送的,我在家扔了一个月,知道夫人喜欢就顺手带来了,哪想到这么值钱。” 他脸色缓了缓,低声说:“东西拿走。” 李晋成索性说,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往回收的理儿,也就是一幅故去人的画,除了我那个朋友没人知道转手到我这了。字画这种玩意儿,行内人看着值钱行外人眼里就是张纸,您就给夫人说,不喜欢尽管自己处理了,在我这俗人手里才是牛嚼牡丹。 老头到底没收,临走才指点他:“这边咬的太紧,那边自然也咬的紧,真没什么过节,不如松松嘴,事情自然好办了。” 李晋成收回笑,沉默半晌才说:“我原本跟他没仇,是他非要跟我过不去。” “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三分心平气和。你到今天也不容易,过完年,要是不出意外,市里投资那事,你也在列。” 李晋成心里惊涛骇浪,难以言表,这事要是提前两个月知道,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现在这境况真是让人又喜又忧,他没光顾着高兴,还存了大部分理智,自己平复许久,才平缓地说:“我还是回去卖药吧。” 他叹口气,说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再想想。 李晋成一路往外走,方才的谈话一遍一遍回放,他想了又想,终是坚持最初的决定,一个二厂,值了。 李晋成直接回公司,汪行云追问项目启动资金的事,他只吩咐往后拖。 她刚出去郑特助又进来,交代了一下那边进展,又说已经移交法院。 李晋成早就猜出跑不了葛天亮,自然不太惊讶,思索一下才问:“我只想知道他们手里的东西是真是假,又是谁故意给他们的,让你查,你查出来没有?这么多天,总要查出来一点蛛丝马迹。” 郑特助低下头思索好一会儿,才说:“李总知道赵民吗?” 李晋成眯着眼看他。 “赵念舟进总公司前,调查过小工厂,这还是孙经理听你吩咐后授意的,那一真一假两份文件,你手里也有。” 李晋成慢慢坐直,笑问:“什么意思啊?” 郑特助没答,李晋成刷地一下把一桌子文件都扫地上。 ☆、第55章 第38节 打发郑特助出去,李晋成也冷静了一些,他心里不信,遂又往外打了几个电话,打完电话批了两份文件,越发心不在焉。 甩了手里的钢笔,两腿搭上办公桌,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目养神。 …… 赵念舟这一天都不怎么得劲儿,或许是昨天吹了风,总觉得浑身像要散架。 汪行云上午让她送文件,她应了一声,回头就给忘了,拖到下午才想起来,拎着文件赶紧往楼上跑。 进办公室前敲了敲门,里头没人应,她擅自推门进去,就见满地狼藉没人收拾,李晋成闭着眼半躺半靠,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怎么了?” 李晋成掀开眼皮子看她,语气自然地吩咐:“都捡起来。” 还没等赵念舟反应,吴秘书紧接着敲门进来,也瞧见地上一堆文件,很自然地认为是李晋成对赵念舟发火扔的,先好奇地偷偷打量一眼赵念舟,后又二话不说弯腰捡文件。 赵念舟没搭手,只等吴秘书整好桌子理好文件出去。 吴秘书走后,她才问:“跟谁发这么大火?” 他又闭上眼。 她笑笑:“想什么呢?” 李晋成盯着她,沉吟道:“想……想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你觉得……你觉得自己是里头哪一位?” 她又笑,“那些是畜生,当然不懂知恩图报。” 他附和:“可不是,养不熟的东西。” 赵念舟听出不对劲儿来,收了笑去看他。李晋成收回腿站起来,走到办公桌一边的书柜旁,从兜里掏出来一大把钥匙,来回翻找,找出来专门放文件的书柜钥匙,打开书柜又找,最后拿出来一个包装完整地羊皮纸袋。 他拿出来里头的文件,递给赵念舟,笑说:“这东西眼熟吗?” 她想也没想:“我写的,有问题吗?” 李晋成点点头,又说:“难不成自己还留了一份做纪念?” 赵念舟咬着唇没说话,她还云里雾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李晋成冷笑:“事情到这一步了,都不肯交底?” 赵念舟皱眉说:“交什么底?” 李晋成被气笑:“什么底?你搁我这装什么傻。” 赵念舟坦白:“我是留了一份,害怕周雷反咬一口。不知道谁嘴巴碎,添油加醋地说了什么……那是为了自保,现在还锁在我家卧室柜子里……” 李晋成打量她,问:“周雷反咬,你打算怎么办?交质监局?” 赵念舟没吭声,他笑:“你还挺有手段魄力。” “……” “回家给你那宝贝弟弟说,周雷害他进牢那次是我顶着压力捞他。再问问他,为了报复周雷拉恩人下水这种事,和畜生比,谁上谁下。” 赵念舟眼眶微红,抬头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晋成说:“你他妈问我,我还想问问你。” “你能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别胡乱发火吗?” 他笑,“我他妈搞得不能再清楚……我顶多在床上搞搞你,你倒好,一开始就对我下套留心眼。” 赵念舟撇过头,半晌才说:“你不用说的这么难听,我不知道他拿着文件做了什么事,至于小工厂,难道不是公司昧着良心赚黑钱?别用不知情撇干净,那是你有意纵容周雷才造成今天的局面,你骂我弟畜生,那他比个畜生也不如……” 李晋成从钱夹里拿出来一张卡,拽着胳膊塞到她手里,冷哼:“你要是这么说,我就当拿钱女票个高级女支女了,趁我还有钱,赶紧拿着滚蛋。” 她气急:“谁piao谁还不一定!” 李晋成听了,扬眉:“还不滚!” 赵念舟头也不回,提脚往外走,走到销售部才发现手里还攥着他的卡,心想,有几个钱就了不起,谁又稀罕。 想罢随手扔进垃圾桶,气冲冲地走了两步,还没拐进去就停下脚,愣了愣又找回去,把卡从垃圾桶里捡起来,转念想,这么段日子,做饭不要钱?买菜不要钱?刷碗打扫卫生不要钱?这是我应得的。 她憋着气提包下班,先去高档餐厅大吃大喝了一顿后又去各大商场逛,鞋子衣服包,喜欢不喜欢的买了一大堆。 外头风很大,天空白茫茫一片,和脚下的水泥地相对应。赵念舟突然觉得天黑的再快些也不错,起码霓虹灯一照,天空就成米分红了,管它好看不好看,心里是暖和的。 逛到九点多钟,脚丫子上一边一个血泡,她望着摩天大楼,不由地想,我真是傻,这么花钱怎么过瘾,等到明天她再买个车,哪边的房子贵就在哪边整个一两套,光买公寓还不行,得整栋别墅,进了大门开五分钟才到屋里这么大的! 打的回到家里,只觉筋疲力尽。鼻子喘不动气,心口也有一把火在烧。 她勉强站起来,把包装袋里的东西倒了一床,边剪吊牌边哼歌,高兴的不行。 越到最后眼前越模糊,她脚底一软,坐在床上默默地垂泪。 自顾哭了一会儿,外头有动静,她慌乱地擦泪。 赵民喊了一嗓子,没听到回应,只看见她这屋亮着,他敲门进来,就见赵念舟背对着他坐在床沿上。 赵民绕过来,这才看清楚,她眼眶红肿,似乎哭过,他蹲下问:“咋了,姐?” 赵念舟叹了口气,看着赵民,许久才问:“你最近在忙什么?” “没忙什么啊?” “从我这拿的东西呢?” 赵民眼神闪烁,抿嘴不语,赵念舟再三追问,他才说:“上次坐牢,都是周雷下套,我是跟他有私仇,可是周雷他也咎由自取,小工厂那事,本来他就该被抓……我新认识一位姓葛的老板,有些人脉,给他了。你不知道,姐,我这么一弄,津南那些小板厂也跟着关门大吉了,不出两年,河水一干净,就见不着死鱼烂虾了,听说市里还要重点治理环境……” 赵念舟垂下头,没再说话。很多事上,谁是谁非好像也分不了那么清。 李晋成把手里的证据交上去,法院那边相继立案。于此间隔没两天,上头也来人查他。 公司上下都知道二厂被牵连进去,一时间人心惶惶。 孙并州做了评估交上来,李晋成大致浏览了下,又向律师咨询,律师说判怎么也要判十年二十年。 李晋成叹了口气,说贵了点。想了想笑起来,又说,贵是贵了点,心里舒坦,二十年,够他要死要活了。 ☆、第56章 葛天亮卖假药发生命案,事后威胁受害者保守秘密的事被捅出去,舆论影响越来越大,各方声讨之下,法院很快进行公诉庭审。 与此同时,环保部门直接插手了小工厂的事,二厂受牵连停止作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检测完恢复生产。 李晋成早就想到这天,内心还算平静,听完电话去看李晓。 钟锦给她请了家教,连着补课,她端着课本一板一眼地很认真。 李晋成仔细打量她,气色红润,人也精神,只是还是瘦了点。他想,等忙完这一段日子,得接回去好好调养调养。 在外间瞧了两眼就匆匆离开。还没回公司孙并州就打电话说小工厂被封了,二厂正在停车,下午也要关门受检。 李晋成笑笑,说知道了。 孙并州隐忍半天才说:“不怕检查,就怕查起来没完没了。” 他说:“德国那边有技术支撑,二厂不知道停多久,你不如出国学习一段时间。” 孙并州叹了口气,“我这么大年纪出门不容易,陈斌比我合适。” 李晋成想也没想:“他太有想法,我怕留不住人才给他人做嫁衣。” 孙并州说你担心也不是没道理,那我再挑选几个靠得住的人。 李晋成收了线,开车回公司开会。企宣部说一厂新药正做二期宣传,需要资金。财务部说资金周旋困难,现在调动不开。企宣部又说这笔钱早就申请了下来,现在怎么又说资金周旋不开。财务部说这事我们决定不了,得高层拿主意,不然就开董事会。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争得不可开交,李晋成真觉得这帮子人是唯恐天下不乱。 他们争执不下,纷纷逼李晋成拿主意,他沉默不语,众人又分派争论。 李晋成心烦意乱,甩本子走人。 刚出会议室,就跟吴秘书撞在一处,她端着杯咖啡要送进去,这么一来,十成有八成都浇到了他身上,重点部位好大一片。 吴秘书吓得不行,赶忙道歉。幸好冬天衣服够厚,不至于湿透烫到他。 赵念舟这时也在会议室外头坐着,瞧见这情景只抬了抬眼。 办公司还有两套他之前留这的西装,吴秘书提醒他去换。 李晋成却笑:“这会儿凉嗖嗖地,还挺爽。” 吴秘书脸红了红,说下午还要见客户,他点头说那你先取出来吧,我呆会儿过去。 打发了吴秘书,他走到赵念舟跟前坐下。 赵念舟敷衍笑笑:“李总好。” 李晋成说:“我不好。” 她低下头看文件。李晋成笑了笑,拉椅子凑近两步,说:“抬头说话。” 赵念舟一脸恍然,跟着笑:“李总说什么?”说罢看了看时间,不好意思地:“李总您先坐着,汪经理让我这个点替她给客户打个电话。” 李晋成见她站起来要走,皱眉说:“回来!” 赵念舟顿了顿,转过身看他。 李晋成说:“我还有话。” 赵念舟等他说,他却又说:“没话就不能坐坐?” 她回:“我看还是别说,省的说不两句又让滚。再一再二不再三,我怕触霉头。” 李晋成板着脸,“别人给台阶,你得学会顺着下。” 赵念舟低头想了想,看着他说:“你说的我已经问清楚,故意泄露公司资料的黑锅,我不背……”她沉默一会儿又说,“小民他不是有意牵连二厂,这些都是葛天亮从中作梗,他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小孩子懂不了那么多,所以才听信了葛天亮的话,不管怎么解释,都是他造成的……二厂停工,拖一天多一天损失,我不知道李总你有什么打算,我倒是联系了上次那个老师,他在天津认识些人,有意买厂子里的那些先进设备,钱的事没提,对方的意思是面议……你要是撑不下去……”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便利条,放到桌子上,推到他眼前。 李晋成垂眼看看,上面写了一串数字。 她又说:“我能力有限,别的也做不了,对这事……”眼眶微红,抿嘴看他。 李晋成笑起来,说:“别费劲了,我不稀罕他。” 眼泪终于下来,她害怕别人瞧见,赶紧背过身擦干净,咬牙说:“你到底想干嘛!就算是我又自不量力,你就说话非得这么横?我还懒得管,反正不是我的公司我的钱。” 李晋成沉默看她,低声笑说:“你就是自不量力,你懂什么,胸大无脑。” “那你就等着机器烂成废铁,按斤卖废铁。” 第39节 “不按斤,烂成废铁也不卖。” 赵念舟喘口气,甩手走了。 李晋成坐到会议室里的人出来,又等他们走完。 过了两天,郑特助总算传来点好消息,说姓葛的被判了,十五年,不过他不服,要上诉。 李晋成无所谓地说:“上诉去吧,越往上越好,省里他都摆不平,别说上面了,他的手还够不到那么高。” 郑特助又说,周雷被拘留了,过几天就会放出来,因为后期治理妥善,只没收非法财务和违法所得。 李晋成笑笑,说:“这事本来也不大,是有人故意要往大了整,小工厂本来也停产很久。你没瞧出来吗,姓葛的那边咽不下这口气,就想用二厂把公司拖破产。” 郑特助担忧,“那怎么办才好。” 李晋成说:“不怎么办,不要了,重点再回到老本行,安生卖药吧。”思虑一番,又说:“郑特助,我家里有些古玩字画,你找个懂行的给我鉴定鉴定,看看哪个值些钱。” 他忍不住提醒:“太急着出手卖不出好价钱,不如等等。” 李晋成说留着没用,药厂新药上市急着二期宣传,宣传不好也是赔钱,没什么好等的,赶紧去办吧。 李晋成晚上应酬,微醺,司机开车来接,他上了车没少折腾,车里开着暖气他说热,关上还是不成,最后把后车窗降下来,大冷的天就这么趴在那吹冷风。 油漆路冻成个,前几天的雪还没化尽,一到晚上再次结成冰,来往的车都走的很慢。 他嗅到汽车尾气的味,还有尘土飞扬的味,突地想起来老头子那座院子,茂林修竹,曲径通幽。虽然简单,却幽静雅致,在东津市也是个少有的好地方。 什么时候他也整一座这样的老宅,住不住的摆着看也舒心。 回家睡了一觉,李晋成酒醒几分,下床从冰箱拿了罐啤酒,一气喝了大半又摸出手机来,晃了两下才把电话播过去,闷声说:“喂,你今天怎么没过来?” 那边没有回音,李晋成等着,最后没了耐心,声音提高几度:“问你话呢,你哑巴了啊?我问你今天怎么没过来。” 隐约听那边叹气,又过几分钟才说:“你醉糊涂了吧。” 李晋成打了个哈欠,打开免提,自顾自地说:“你过来,我没醉,我刚才醉了,现在又醒了。” “我以后都不去,大半夜的,别再给我打。” 李晋成开门出去,客厅里空荡荡地,也没有开灯,他心里也跟着一阵空荡,好半天他才又说:“我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我想你了,特别想。” 赵念舟顿了一下,语气柔和了许多:“你别这样,我不去,天太晚了……” “我去接你。” “不用,咱俩还是冷静冷静,省的见面了又要吵架,你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那去的快来的也快,我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想怎么样?到底想怎么样?” “我什么也没想。”她说完停顿了一下,然后挂上电话。 李晋成捏着电话,嘴里的话还没说,那边就挂断,他扔了电话,把剩下的半罐喝完,攥在手里捏扁,朝着垃圾桶扔过去,不小心失了准头,茶几上的玻璃托盘砸去半个角。 李晋成看也没看,搁下电话往楼上走,也不知到底哪里不合心意,躺下怎么睡也不舒服。 折腾到三两点,躺在床上看着电视广告抽了两根烟才迷糊着睡过去。 六点多听到一阵鬼哭狼嚎,他翻了个身,反应了半天才辨识出来是手机铃声。 李晋成看也没看,对那边喊:“老子在睡觉!” 喊完挂了,这才得片刻清净,钻进被子里蒙住头,又头疼欲裂死活再没睡意。他猛地坐起来,拿出手机看了看,是吴秘书。 打过去:“这么早最好是有大事……去找孙并州商量,我今天不舒坦,不去上班……什么叫又,没事挂了。” 收了线起身去厕所,提着裤子出来时发现床单上破了几个洞,贴过去一闻还有股子烟味。 他一时有些后怕,真这么烧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差点见不到今天的太阳。 ☆、第57章 九点多孙并州又来电话,说这事必须他出面,让他赶紧去公司一趟,舒坦不舒坦都得来一趟,这个节骨眼其实也没几个舒坦的。 李晋成挂了电话,慢悠悠地收拾。十点多到公司,德国人已经等的不耐烦。 下午事情敲定,孙并州还有疑虑,李晋成说:“知道现在跟以前的区别是什么吗?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他满脸担心,往德国人那边轻瞅一眼,低声说:“我就怕破罐破摔。” 李晋成笑了笑,“你为什么非要往不好了想,把这想成背水一战,心里就透彻多了。” 没等孙并州再劝解,又吩咐陈斌:“安排安排吧,晚上请对方吃个饭。” 陈斌说:“不请也行,德国人没那个传统。” 李晋成不赞同:“这是中国,老外到了这就得入乡随俗,让他们见识见识酒桌文化,多学学也没坏处。” 到了晚上,一行人前后到了凯瑞。 包间不至于奢华也不至于不入流,室内光线柔和,不明不暗,李晋成到后面厨子那边亲自嘱咐了几句,说这次都是德国人,上点心,又安慰他们也别太紧张,德国人厨艺普遍不行,随便做做就够他们回味。 郑特助停好车进来看见李晋成坐在灰色印花地沙发上,一手捏着电话单手拨弄,一手拿了张扑克,在四指间熟练地来回倒换。 孙并州唤了一声,说德国人已经到饭店门口。 李晋成站起来出门去迎,后边跟着几个高层以及高层助理。 李晋成到底会顾忌对方身份,菜上来之后就按他们喜好上红酒,根本没安排劝酒的人。 德国人尝了菜赞不绝口,说果然是舌尖上的中国,李晋成笑说你们不知道,最近有个很火的做菜节目就叫舌尖上的中国,对方说见过见过,可惜语言不通,看起来跟不上趟。 气氛正好,李晋成却来了个电话,他低头看了看,固定电话,不是家里也不是公司。 接也没接便挂了,对德国人说抱歉,随即把手机调成震动。 过了个把小时,出来吹风,拿出手机来瞧,那个号码竟然锲而不舍地又打过来,他接了,对方说是医院,又说两句,他脸色一白,赶紧问地址。 李晋成从外头回到包厢,心绪不定,德国佬不知说了什么,孙并州提醒他端杯碰酒。 他收回神,集中注意力去拿酒杯,凑到嘴边又停顿了下,然后一饮而尽。对德国人连说抱歉,又吩咐孙并州好好陪着。 孙并州面露难色,拉住他说:“李总,这个节骨眼你要是走了,多怠慢客人。” 李晋成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提着外套下楼,直奔地下车库。 路上给赵念舟播了两个,一直无法接通,医院说小伤,他却想,小伤怎么连个电话都接不了? 一路疾驰,到了医院边走边问,奔着急诊室去,急诊室问了病患名字,又让他去ct室等。 李晋成走到ct室门口,汪行云也在,除了他还有一对陌生夫妻,一男一女面红耳赤不停地和汪行云争吵。 汪行云瞧见李晋成,这才松了口气,急急忙忙地说:“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招架不住了。” 李晋成侧头看了看那两人,问她:“他们又是谁?到底怎么回事?” 汪行云说:“小舟被他们倒车时刮蹭了一下。” 李晋成扭过头,皱眉说:“伤哪了?” “膝盖撞到地上的棱石,豁了个口子,刚才在急诊室医生缝了针,还说可能有点脑震荡,正在里面做检查。” 对方男人说:“你这么说可是诬赖人,两个女人又不是三岁小孩,大晚上走路竟然不看道儿。” 女人帮腔:“一个ct四五百,这个钱算我们倒霉我们出,你们人伤了我们车还刮蹭了,咱就是说说这个理儿,知道这车多少钱吗?保养一次我们就得一两千,今天真是晦气……” 男人又说:“我可没瞧见她碰到脑袋,膝盖磕了一下给头做ct,这不摆明要讹人。” 汪行云说:“讹人就讹你们四五百,我们是多没见过钱?” 男人说:“四五百不算钱,你给我个四五百试试。” 李晋成笑:“兄弟,你想钱想疯了?” “疯了的是这两位吧?” “哪两位?” “外面这位还有里头那位……不至于,真不至于,往后走路还是长长眼,自己想不开不能害我们啊,命搭进去,四五万也得不偿失啊。” 李晋成看他一眼,“临过年的,这么说不大好吧?” “是不大好,您就说是不是吧,万一不小心,这过年的红对联就得换白的。” 李晋成沉声问:“你说什么?” 对方尴尬一笑:“哥们,别较真,我这是大实话,实话难听。” 李晋成点头笑了笑,轻声说:“你知不知道,一般说大实话……”他停顿了一下,把外套递给汪行云,慢慢解开袖扣挽上去,后面半句声音提高几度,“容易他妈的挨揍!” 话音没落地就挥起拳头抡了一拳,对方没防备,往后退了一步倒在地上。 刚才一直不停嘴的女人愣了愣,捂着脸开始尖叫:“来人啊,打人了……” 李晋成蹲下身子,回头说:“嘘——医院禁止大声喧哗。” 又伸手攥住男人的领子给了一拳,一拳过后还不消气,提脚往他肚子上给了两脚。 比划这么两下李晋成已经出了一身汗,女人跑过去扶男人,两人不知嘀咕了什么,男人抱着肚子喊疼,倒地不起。 李晋成从皮夹里掏出十几张红票子甩到男人身上,说:“真他妈看不起你。” 男人心头不服,笑着说:“受这么几下两千块钱到手,值了,看得起看不起也轮不到你看,你他妈算老几。” 李晋成脾气上来,往地上啐了一口,点着头问:“值了是吧?”围着他转了一圈,又说:“还有更值的。” 掏出皮夹打开点了点剩下的钱,走上前揪住男人的领子,打一拳数一下。 男人哎呦地叫,骂骂咧咧:“你他妈有钱了不起,老子要报警!” 李晋成只说:“报警也先等我打完……这个皮夹是真皮的,算你半价。”说罢又挥了两拳。 汪行云见李晋成真刀真枪地下手,一时也吓住,赶忙去拉他,女人也扑过来推李晋成,趁机往他脖子上挠了三两下。 男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也没有一直挨打,慌乱中倒也捞回来几下。 ct室的门这时候从里头打开,护士拿着病例单,瞧见这情景,提声说:“干嘛呢!这是医院,要打出去打!真是,一帮什么人啊……” 李晋成收手,手背擦了擦嘴角,把皮夹里的证件拿出来真就甩手给了男人。 男人拾起来钱包,朝李晋成那边啐痰。 赵念舟被汪行云扶出来,抬头便看见李晋成。 第40节 模样稍微狼狈,衣衫不整,头发微乱,嘴角有点渗血,脖子也有几道红痕。 她正不解,就听汪行云说:“李总,您今天也太冲动了。” 赵念舟再去看那对夫妇,见他们样子也狼狈,尤其是方才说话最不客气的男的,这会儿鼻青脸肿坐在角落里盯着李晋成,她这才明白,刚才李晋成动手了。 李晋成没理汪行云,回头冲那对夫妻说:“还他妈不滚。” 然后头也不回往走廊走,赵念舟腿伤走不快,汪行云扶着她好半天才磨蹭出来。 医生看了看检查结果,建议住院观察一夜。李晋成什么也没说,交钱安排病房。 汪行云跟着到了病房,看了看赵念舟,笑说:“李总在这就用不着我了,那我就先走了。” 赵念舟拉住她也笑:“今天多亏了你,改天请你吃饭。” 汪行云说:“客气什么,走了啊。”对李晋成点点头,拿着包出了病房。 赵念舟下床要送,李晋成一胳膊把她按下,扶着她躺倒,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本杂志,一页页翻着看。 赵念舟瞧了他一会儿,默不作声地躺下,闭上眼休息。 又过了不久,李晋成突然扔了手里的杂志,凑过来看她。 赵念舟虽然闭着眼,仍旧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装了一会儿,实在挨不住,轻轻睁开眼,正对上他的视线。 赵念舟说:“你不准备走?我一个人在这能行。” 李晋成笑看她,又去拿杂志,漫无目的地翻看。 赵念舟又说:“是行云给你打的电话?我让她不要多嘴……你,你脖子上不去处理处理?” ☆、第58章 李晋成笑说:“睡吧,我在这守着,别管那么多。” 她侧着身子看他,他却把兴趣都投到杂志上的插图上。病房内安静地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清,她腿上还在隐隐作痛,不过疲惫的感觉更甚。 没多大会儿,困意上来,挣扎了两下,慢慢闭上眼。 李晋成见她睡着,房间的灯调暗,脱了外套搭在自己身上,打算在沙发上凑合一夜。 早晨半梦半醒地时候,裤兜里的手机把他震醒,李晋成收腿坐起来,来电是陌生号码,他往赵念舟那瞧瞧,见她还睡着,拎着外套出去。 那边说:“我昨天在医院瞧见你了,我也在医院。” 李晋成听出来是谁,手机从耳朵边拿开就要挂,那边猜到,急促地说:“李晋成,我有事得给你说一声,你不听也行,事后后悔了别怨我。” 李晋成笑:“说,看你还能弄出点什么花样。” “我怀孕四个月了。” 李晋成顿住。 那边笑笑又说:“我也惊讶,前两天刚知道,纠结着要不要通知你一声。” 他回过神,被她逗笑:“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可我不明白你找我干嘛?难不成忘了?” “是你的。” “这跟是不是我的没关系,咱俩离婚了。” 周芸那边安静下来,半晌才说:“我想生。” 李晋成点头,平静地说:“想生就生啊。” “你不反对?” 他笑:“我没权反对。” 那边小声哭起来,哽咽着说:“怎么办?生下来像李晓一样单亲吗?” 李晋成面无表情,“李晓有人疼,少拿这个说事……想生就生,不想生就打掉,不可能的事也不要妄想。” 她提声说:“真的是你的,不信你做dna!” 李晋成皱眉:“少他妈恶心我。” 他挂了电话,心想这他妈都什么事。干脆没回病房,下楼去外面买早点,李晋成不知道她的喜好,样样来了点,打包了一大兜子提回来。 赵念舟已经醒过来,从厕所挪步出来,瞧见他脸上还有些意外,以为他嫌看脸色一早走了。 李晋成洗洗手,叼着烟眯眼摆早点,赵念舟看不过去,伸手给他掐了。 他顺势拉她一把,赵念舟脚下不稳坐到他腿上,她双手放在他胸口抵住,听他笑着说:“小姐,你摸我干嘛。” 赵念舟收回手,他却低头要亲她。 “我看你满腹心事,出去买个早餐,至于这样子?” “你又看懂了?” 赵念舟低下头,淡淡地说:“我不懂,我一直看不懂你。” 李晋成笑起来,松手放开她。 赵念舟从他腿上下来,把袋子里的吃食扒拉了一遍,喃喃自语:“没喝的……” 李晋成听见,回她:“没买。” 赵念舟没再挑剔,两人面对面坐着,随便吃了一些。 到了医生上班的时间点儿,又来给她瞧,事后说人没事,他问什么时候出院,医生说现在就可以。 李晋成去办出院手续,忙前忙后好一番折腾。手续办完回病房部接赵念舟,好巧不巧遇到周芸。 他装作没瞧见,低头往前走,周芸后面跟着周嫂,眼尖看见他,张口叫住。 她说:“李总难道不认人了?不指望你做什么,可是既然瞧见也不能当没瞧见吧?” 李晋成笑笑,“不指望我?不指望的话,给钱怎么拿了?人不能太贪心,得了钱还想得人。” 周芸说:“以后孩子绝不让他姓李。” 李晋成抬眼看她:“那我得多谢你。” 周芸胸口上下起伏,扶着腰要吐,李晋成又看她一眼,低声说:“你想生就好好养着,别跟我斗心眼,自个想清楚,二十岁多点,不想受拖累打掉也没人说你什么,我说的够明白?” 周芸咬牙切齿:“你真不是个东西……” 李晋成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点头赞同:“是,你说的对。”缓了缓又蹲下看她,“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跟你复婚?不是我说话难听,我真觉得你脑子有病。” 周芸拉住他的领带,往他脸上打过去,李晋成躲开,抓住她的手把人提起来,毕竟不是路人,瞧见她这样不可能不心软,这才对她缓和几分:“想通了给我电话,我帮你联系医院,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生的时候找我也行,我认识些人。” 李晋成说完便走,赵念舟已经收拾妥当,看见他随口问:“怎么这么长时间?” 他提着包敷衍:“排队的人很多。” 赵念舟没多想,跟上他。 李晋成送赵念舟回住处。这会儿正是半晌午,赵民闲在家里没事做,刚起床给自己鼓弄了点吃的。 赵念舟被李晋成扶着一瘸一拐地进来,他还吓了一跳。 嘴里的东西赶紧咽下,跑过去扶她,“姐,昨天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不通?把我担心的不行,腿怎么了?” 赵念舟说摔的,又觉得他们两个见面似乎不好,便催赵民赶紧出去上班。 赵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又失业了。 他说完看向李晋成,挠头说:“李总,谢你送我姐回来,”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给客人倒茶的事,赶忙拿起杯子接了杯水,“李总,您喝。” 李晋成不理他,眼皮子抬也没抬,绕过他往赵念舟屋里走。 赵民略微尴尬,问赵念舟:“他今天心情不好?” 赵念舟没说话,跟着去了卧室,只听赵民在后头喊:“我出去溜达一会儿,给你俩腾空。” 她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估计到现在他还摸不清状况。看样他也没说假话,的确不知道李晋成也跟着受牵连,不然不会自己前几天刚惹了大麻烦今天又厚着脸皮在这笑嘻嘻地帮人端茶递水。 年关将近,越随着忙碌过年的气味越浓,赵念舟请的病假正好和假期连着,她腿刚能正常走路,便打算回津南过年。 李晋成头几天还来瞧她,后来公司重新步入正轨,他事物渐多,忙的顾不上,走这天他倒是挤出空来送。 赵念舟被他送到车上,到底是年纪轻少离别,想着这一回去半个月照不上面,眼里突然泛起水汽。 她怕别人瞧见,低着头赶紧上车,刚踏了一步,被他拉回来,大庭广众之下轻轻抱了抱她。 她又开始脸红,眼里还带着水光。 李晋成说:“女人真是水做的。”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过完年早回来。” 她笑了笑:“我可不打算回来太早。” 他凑过来,满不正经:“不回来怎么行,我还等着你回来喝牛奶。” 赵念舟瞥他一眼,推开他往车上走,李晋成提着行李在后面笑。 赵民小跑上来,笑着去接他手里的行李,他却好似没瞧见,放到地上转身便走,赵民搓搓手,难掩尴尬。 一路奔波到了家里,没几时,莫名觉得压抑,老两口也比从前话少,追问半天才知道,赵父近来身体不好,吃了饭总是胃疼,上个月去医院瞧了瞧,医生讲了一通他们也没听明白,只知道交钱买药,天天像药罐子似的大把大把地吃。 两口子是老花眼,也不知道药治什么病,那天吃了药翻出来老花镜,想看看到底治什么病,前面一大堆专业术语看不懂,只看见最后写着“胃癌”俩字。 这一下子差点要了命,赵母血压刚稳,熬了几天也跟着病殃殃地吃药。 知道赵念舟在外面很忙,原想先瞒着,两人自己去医院检查,真查出什么再做打算。可是赵母血压持久不下,需要天天打针挂水,今儿有事明儿有事,就这么耽搁来耽搁去,就耽搁到了今天。 她和赵民听了,自然也吓一跳,行李里的东西一件没往外掏,拉着两口子坐车去市里。 到东津头天,家也没回,先去医院看诊拍片子,给赵父赵母都瞧瞧,赵母病症明确,赵父的具体情况医院还没确诊,明天要继续检查,赵念舟拖熟人争取了个病房,安顿好赵父赵母。 她晚上还要盯着俩人挂水,便打发赵民回去,赵民不乐意:“一个人熬不行,干脆你上半夜我下半夜。” 赵念舟想,他也不是小孩子,是该承担责任,于是没再说别的。 六点多提了两个暖水瓶去水房打水,经过锅炉房,一阵热气扑过来,身上立马觉得暖和。 水房内没暖气,气温也不低,一是连着锅炉,二是一整天不间断供应热水。 她提着水往回走,刚到病房部门口,迎面过来两人,她心里一惊,不知做何反应。 第41节 ☆、第59章 赵念舟回到病房仍有些魂不守舍,赵母看她一眼,悄悄凑过来,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你爸爸嘴上不说,我跟他过了这么些年也能猜出来……老了都有这一天,他心里害怕也不为别的,就是想趁自己还睁着眼的时候把子女的终身大事都操办完……” 赵念舟猜出来后面要说什么,要是平常肯定不耐烦,扭头走了,可是如今状况,她也做不出这事。 赵母看看她,接着说了一些劝解的话,无非是问她在外面有没有,有的话赶紧带回来让他们瞅瞅,把量把量,也好安心,要是没有,听父母的安排见见别人,喜欢就处着,不喜欢就拉倒,别人家都这样,也没什么丢人。 赵念舟没有立马拒绝,想着能拖就拖一拖,毕竟两位老人家身体都不大好,不能再让他们着急上火。 可她心里又想,就是因为婚姻是大事才不能仓促,现在有多少人,随意结婚又随意离婚。 她心里还装着别的,这事慢慢发酵,憋的她心里难受。 第二天,赵父的检查结果出来,原来是虚惊一场,至于那些吓人的药,也并不是只能给癌症患者吃,因为赵父胃病不轻,所以医院给下了点猛药。 一家人都松了口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尽管没大碍,赵念舟也没急着让他们出院,毕竟一个高血压一个胃病,时间拖得长了都不是小事,索性就住上十天半个月治利索了再回家。 李晋成听说赵念舟刚回家就折回来,还不大信,打电话向她确认。 “怎么也没知会一声?” “你日理万机,我怕耽误大事。” 他捏着电话倒腾了一只手,听出她语气奇怪,笑问:“理万机是谁?” 赵念舟不耐烦,又有些脸红,咬牙冲他喊:“你自己都不知道别人又怎么会知道。” 他低笑,声音喑哑:“我只知道你。” 赵念舟不答话,他顿了顿又说:“晚上有个应酬……用不用我去瞧瞧?” “不用,你一堆事要管,还能顾得过来别的?来了医院,真要看谁也说不准。” “我能看谁?” “你问谁?” “我问你。” “我还想问你。” “你问我什么?” “没什么。” 他烦了,问:“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 又叹了口气,低声说:“别胡思乱想,见面再谈?” “我不想见你。” “我想见你行了吧?”吴秘书进来,指着时间给他看,轻声提醒他,他摆摆手让人出去,垂眼又说,“晚上我过去,”她又听到催促声,抿嘴没说话。 他停顿几秒,似乎还要说话,赵念舟啪地扣上电话,安静片刻,那边再次打过来,她不肯接,连着又响几次才消停。 她仍旧恍惚,一天下来都没精神,到了晚上似乎又好一点,往门口望了又望,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怎么想。 扫了一遍地又拖两遍,赵母看出来不对头,问她怎么了,她笑说积食难受,坐不住。赵母让她去外头走走,她却摇头。 九点多钟,赵父赵母要睡,赵念舟低着头出去,只觉心里火苗熄灭。 这时,门口突然有动静,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赵念舟集中注意力听了听,脚步在门口停住,敲门声紧随其后。 她动作利索,唰的一声打开门。 “叔叔阿姨好!” 赵念舟脸色煞白,盯着门口的人不说话。 来人不请自来,一手花束,一手提着水果篮,对赵念舟抿嘴一笑,绕过她继续说:“我是小舟的同事,听说两老在这就想着来看看。” 赵父赵母不知情,笑着接过东西,热情地问:“这么晚还让个姑娘跑一趟……年纪大了不中用,没大病,”赵母顿了顿,拉住她的手,“怎么称呼……” “周芸,阿姨您叫小芸就成。” 赵母连连说好,皱眉吩咐赵念舟:“这孩子,傻站着干嘛,赶紧给同事倒水。” 赵念舟似乎受到惊吓,抖了一下,假装若无其事,拿杯子倒水,手上却颤个不停,水洒得到处都是。 周芸笑着去接,端在手里没喝。 赵父打量半天,发现她外套里面穿着淡蓝色病号服,试探着问:“我瞧着……你也住着院?” 她尴尬一笑,往小腹上抚了抚,轻点下头。 两老会意,赵母更是热情,拉着她的手说道半天,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嘱咐一堆,末了觉得说的多,让周芸别嫌弃。 周芸笑说:“就是头一个没主意,这一个才不太稳,所以才一直住院。” 赵母给她讲头三个月多重要,又说自个不知等多久才能有个外孙抱…… 赵念舟提心吊胆,脸色铁青,瞪着周芸不错眼。见两人越说越没完,三番两次提醒她们时间已经不早。 周芸站起来要走,赵念舟刚松口气,她却又转身停住,说叔叔阿姨都是好人,赵念舟有福气,可是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有福气。 赵母捂着嘴笑起来:“这是哪里话,你也有福气,年纪轻轻就当了妈。” 周芸看向赵念舟,扬了扬嘴角,苦笑:“我这孩子,他爸爸认不认还要两说,什么样的感情,也抵不住一时新鲜。” 赵母略微狐疑,听她说这种话又看这姑娘年纪也就在赵念舟上下,摸不清状况也不敢多说,收了笑,闭嘴不言语。 赵念舟听不下去,对上周芸的视线,声音沉稳,不轻不重:“出去……我送你。” 周芸不搭理,继续说:“叔叔阿姨身体不好,我不该多说……刚才阿姨这么关心我,让我一下子失态了。”哽咽两下,两眼泪汪汪。 赵父忙说:“没事没事,姑娘你别哭,怎么也得顾忌肚子,哭坏身子不好……” 赵母递过来卫生纸,她擦了擦泪,松两口气,泪水却仍旧往下流,赵母把人拉起,年纪大了心软,见个晚辈这样,眼眶也跟着通红,“真是可怜孩子,实在难受就说说,说出来就好了。” 周芸突然推开赵母,推的她一个趔趄,赵念舟赶紧伸手扶住,侧身拽住周芸的手腕,低声下气:“你能换个地方闹吗?周芸,你不该来这里闹,就算没我他还有别人,你应该去找李晋成,你们想怎么样那是你们之间的事。” “我不去,你怕了?嫌丢人了?”说到这里缓了缓,突然提声又说,“天这么晚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可是有口气我就是咽不下……叔叔阿姨都是好脾气的人,好人总有好报,你们还是当我没来……” 赵念舟额头青筋蒙跳,又似耳朵失聪,嗡嗡低鸣。 …… 赵念舟从外头回来,头发上染上湿气,她抿嘴进屋,又觉屋里气氛压抑,让她透不过气。 赵母默默坐在床沿,垂着眼不说话,赵念舟试着喊了一声,她背过身去,没答应。 赵父深深叹了口气,看她几眼:“快过年了,不能一直住,有病回家养也一样,小舟,明天赶紧把手续办了,回家。” 赵母望赵念舟那看一眼,又低下头,面无表情地说:“这个节是过不痛快了。” 赵父拉了拉她的袖子,让她不要多说。 赵母紧闭上嘴巴,牙齿暗暗用力。 赵念舟沉默良久,推门出去。 夜色很深,瞧不见星辰,寒风钻进怀里,冰冷刺骨。她伴着路灯往远处打量,只觉得这座城市无比陌生,窗外下起了雪,地面很快铺上一层白毯,就像一场假象,表面再干净漂亮,也经不起踩踏打击。 雪越来越大,她心头愁绪越多,似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手机在震,她不再躲避,拿起来接,那边说已经到了医院。 她闭上眼又睁开,仍有泪珠打转,稳了稳才说:“别来了。” 李晋成问:“怎么了?” “你别来。” 他笑:“我凭什么不能来。” 赵念舟没说话。 “哪个病房?赶紧出来接我。” 她眼泪掉下来,哭着说:“你凭什么能来?你想找多少没有,爱找谁找谁,就是别找我!你连自己屁股都擦不干净,又凭什么找我?你配吗?你配得上我吗?” 他顿了顿,内心不安,咬牙说:“等着我,我这就过去。” 赵念舟擦干眼泪,一屁股坐到地上,语气软下来,求他:“你别来,行吗?我爸妈身体不好……就当我求你,这段时间也别再联系……” 他低哼:“周芸找你了?” “……” “倒是说句话,别让我瞎猜成吗?” “咱们都冷静冷静,我好好想想,你也好好想想,或许你们该谈谈……” “我没什么好想,跟她也没什么好谈。” “你们的事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要想一想。” “你……” 赵念舟抢先挂断,怕说的多了又不坚定,她也不知道自个要想什么,只觉得心烦意乱…… ☆、第第60章 赵父赵母毕竟是上代人,生活在小县城,民风淳朴,这么一闹,双双都要出院,赵念舟不敢反驳,一早办了手续,赵民不知内情,直问为什么走这么急。 雪下的太大,高速路被封,他们无奈,在东津又逗留两天。 头一天,赵母一整天没对她说话,傍晚听到赵父赵母在屋里小声嘀咕,她心虚不敢凑近听,也怕听了心里难受。 到了晚上,赵母来游说,劝她:“这里工作辞了吧,收拾东西一块带回去,小县城也没什么不好,生活节奏慢,不像这里让人吃不消,女孩子嘛,本来也不用太要强,回头在家里找个不上不下差不离的,守着我们还能照应你,将来有了孩子也有人带。” 赵念舟措手不及,摇头说:“公司有规定,不是说辞就能辞,我签着雇佣合同,得先提交辞职报告,报告审批下来也要做好交接工作……年前太赶,年后再说吧。” 赵母听到一半脸就冷下来,到最后拍桌子说:“怎么着?家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你别找借口,你是我生的我养的,你心里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就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人突然暴躁起来:“我什么也没想,求您别问了,别问别管!” 第42节 说着眼泪簌簌而下,哽咽道:“具体的事也不是她说的那样,她不怕事大,什么脏水不往我身上泼……你真为我好,就别时时想着让我将就……” 赵母盯着她看了半晌,高声呵斥:“不就是个离过两次婚的男人,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迷的脸都不要了?好的不学,竟学些歪心思,”说着攥拳揣了她两把,心里又生气又心疼,抹泪又说,“别说他不是个东西撇下前妻的孩子不顾,就冲着比你大十岁我就不愿意,现在没差别,往后就没差别?你三十他四十,你四十他五十,等到你六七十他已经没了!再有钱有什么用?咱们不稀罕!” 赵念舟呜呜地哭,死活不给痛快话。 赵母扬声问:“你辞不辞?” 她不答应:“我在公司走到今天也不容易……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两者没牵扯……我天生就要强,那也是随你!” 赵母一阵头昏脑涨,捂着头后退几步,趔趄着坐到床上,她被吓坏,赶紧跑过去扶,赵母推开她:“最后一遍,辞不辞?” 她说:“您别这样,我又不是小孩,我知道分寸。” “你这样还叫知道?不管你多大,在父母眼里都是孩子,你要是还听话,就乖乖回家……不用你求我,我求你成不成?” 她沉默良久,眼泪默默流淌,半晌,咬牙说:“我辞,我保证辞……等到年后行不行?这几天是公司一年中最忙的时候,我辞了也批不下来,年后还是要再回来一趟……” “年后再说年后的。” 赵母又抚着胸口吓她,赵念舟到底妥协,定了后天回津南,赵母催促几次,她提着包早早去公司,时间早人不多,认识的人打招呼,问她不是请了病假,怎么又来上班。 赵念舟一律笑称病好了闲不住。 她往上递申请,汪行云倒是吓了一跳,问她开什么玩笑。 赵念舟说:“不是玩笑。” 汪行云不傻,知道她和李晋成的关系,前几天还好着,现在不知道是不是黄了,一时也不敢接:“你,你这样吧,还是按流程走,要真想走,手头的要赶紧交接,上次那个策划还没签,我下午可能用,你总要负责到底。” 赵念舟低头说:“我手上业务并不多,今天一天差不多能搞定,明天就不来了。” 汪行云愣了愣,又忍不住提点她,“没人开口撵,就脸皮厚一点,不能跟前途过不去,能忍就忍,不能忍再想法子,这么走了,实在可惜。” 赵念舟点头“嗯”一声,汪行云具体说的什么也没听进去。 她又说有会,不能多耽搁,让赵念舟冷静下来再想想,需要帮助尽管找她。 李晋成在会议室外瞧见赵念舟,时间赶,并没说上话。 孙并州针对一厂做了来年的评估,又发表了些个人看法,瞧见李晋成皱了下眉,还以为哪里不对,赶忙问:“李总是不是还有别的看法?” 李晋成回神,抬眼看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心不在焉地说:“没意见。” 散会后赵念舟已经不在,汪行云说她有事请了半天假。 李晋成一句话没说,甩手离开。 中午。 赵念舟上楼找李晋成,把文件递过去让他签字,他紧紧盯着她,沉默几秒说:“你……” “这是下午要讨论的方案,汪经理还等着。” 他眉头皱了皱,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支外形简单的黑色钢笔,文件签完字却不给她。 赵念舟面无表情地问:“李总还有什么吩咐?” 李晋成掀眼皮子瞧她,低声道:“今天早上怎么不声不响走了,你……” “哦,对了,孙经理说德国那边数据出了些问题,等不及您回来,他带着吴秘书先过去了。”她再次打断他的话。 李晋成脸色不悦,却是把文件递给她,平静道:“以后这种事郑秘书转达就行了,你没别的要说?” 赵念舟避开他的视线,脸色白了白,握紧手里的文件,问:“李总有别的要说?” 李晋成盯她看了半晌,突地一笑,摇头说:“没有。” 赵念舟不再看他,低头往外走。 他看她的背影,柔软又纤细,等人走到门口,才拿出抽屉里的东西,挥了挥:“这是什么?” “上面写着。” “我不识字。” 赵念舟看他。他仍是问:“这是什么?” “辞职信。” “你遇到什么破事就只会撒手跑?” 赵念舟不说话。 “我不找你是不是就准备悄默声地算完了?” “是。” 李晋成站起来,走到她跟前,又问一遍:“你就只会撒手逃跑?” “就像你吃鱼一样,得看什么人什么事,要是值得的人刀山火海我也往前闯,否则,我又凭什么不管不顾上赶子贴呢。” “我不值得你往前冲?” 赵念舟沉默半天才说:“至少现在看来仍是这样。” 他皱眉。 她又说:“我跟你缠磨够了,你说她不关你的事,我却觉得你在自欺欺人,一个鲜活的命,怎么能置之不理?你家琐事太多,我还年轻,不想再蹚浑水,这么不清不白实在没有盼头,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头拉磨的驴,起初被爱情冲昏头脑,蒙蔽双眼,卯足劲儿往前跑往前冲,等到大梦初醒,才觉得一切都是徒劳,我一直在原地转圈,并未跑出很远。” 李晋成说:“那就挣开枷锁,别再瞻前顾后犹豫不定,老是原地打转。” “我不是不想打转,我是不想围着你转。” 赵念舟转身要走,被他一手拦住,推倒在桌子上,夹在两臂与桌子之间。 他不顾推拒,浅吻她的嘴唇,慢慢探进去,仔细描绘。她呜咽一声,侧头躲开,又被伸手捏住下巴,强迫转回来,再度附上。 他放开她,盯着她的脸,在她耳旁喘粗气:“随便找个乡下的男人就能让你看上眼?就能征服你?就能配的上你?我倒想长长见识。” 赵念舟终于哭出来,抱着他的膀子说:“你们夫妻没一个好东西……” “谁好你找谁去吧。” 李晋成放开她,摔门出去。她愣了半天,从里头出来。 吴秘书瞧见她今天在公司里忙进忙出好几趟,笑问是不是等不及要回家,所以想把工作一口气做完。 赵念舟笑笑,等她走远才回身等电梯,有几人下来,她自始至终低着头,错了错身子往里面走。 电梯合上不久,兜里手机响,那人发来短信:六楼咖啡厅,在那等我。 赵念舟颤着手把短信看了数遍,深深叹气。 怕避之不及,到七楼就下了电梯,走楼梯出了公司。 她神智恍惚,到家才发现手机不知丢在哪里,又或许是挤地铁太大意,遇到扒手。 …… 赵母逼她相亲,她再没脸拒绝。男人多的就像养在泥坑里的泥鳅,高矮胖瘦什么样的都有,让她眼花缭乱。少的时候隔两天见一个,多的时候一天见两个的也有,她觉得工作都没这么忙碌。 介绍的男人里,十有八九都对她满意,想要进一步发展,可赵念舟自己总也不满意,总觉得哪里不行,至于哪里不行又说不上来。 赵母责备她敷衍,强逼她约会吃饭。 赵父偶尔劝解:“这种事得慢慢来,不能赶鸭子上架。” 赵母说:“我有胆子慢吗?我害怕,你就不怕?” “瞧你说的,怎么也是名牌大学,那些哪能比?在个小县城也不是事,你还是别强迫她……” “哪小了?怎么也是县级市。” 赵念舟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越发难过,就好像怕她跑了、私奔了,所以天天守着,巴不得早早把她这个累赘嫁出去,省的哪天又让家里人丢面子…… ☆、第61章 终章 终上 车子在门口停下,郑特助不再往前,李晋成看他一眼:“继续往前开。” “到门口了。” “他家后院大。” “您啥时候来过?我以为一直是死对头。” “我没来过,我猜的。” 郑特助又往前走了二十米,这才真的熄火,回头喊李晋成:“李总,您瞧,车子不让进,门口有人守着,你还是拿着请帖进去吧。” 李晋成慢悠悠地解开领带抽下来,低着头整领子:“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郑特助开车门,“我看钱总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招募你。” 他笑笑:“招赘。” 拿着请柬下车,往门口走,郑特助在后边开玩笑:“我在这等着,您进去别忍不住动手。” 他说:“我会跟半个身子埋土里的老头计较?” 说罢甩手进门。院子里灯火通明,花团锦簇,一座喷水池立在正中央,美酒佳肴丰盛多样。已经不少来人,除了些过于年轻的新面孔,基本脸熟,他从侍应盘里端了杯威士忌,往人群里走。 一路上遇见几个老朋友,爽快地干了几杯,酒喝太猛,有点上头。 他心里想,什么破酒,兑水了吧,不然怎么这么醉人。 有人取笑:“老李,不行了吧?这才几杯下肚,就脸红脖子粗了。” 他笑看对方手里的酒杯,“谁不行,伙计,你这端的什么?香槟?” “我那是知道自己不行,人嘛,要能拎清自己斤两。” 李晋成听着刺耳,眯着眼笑了笑:“所以才织了三十年布?” 那人脸上难看,指着他:“你……” 有人笑哈哈地解围:“多亏三十年兢兢业业,不然咱们都得衣不蔽体。” 李晋成听到这话愣了愣,心里突然想起一人来,更加心烦。 “钱总。”“钱总好。” 他回过神,看向姓钱的,笑笑:“老寿星总算舍得出来了。” 第43节 钱总学着他的语气:“小李这回算是给我面子来这一趟,往年也太忙了,年轻人到底跟我们这样的不同,有干劲儿。” “这还是第一次收到钱总的请帖,往年也想来,就怕被门口的人拦下来脸上无光。” 钱总随着他说:“原来这么回事,那可能是请帖没送到,回头我得好好管管那些佣人。” 钱瑶正走出愿意,一眼瞧见李晋成,“怎么才来,等你半天。” 他还没搭腔,钱总无奈一笑,故意说:“你们年轻人有话题,我人老了遭嫌弃,赶紧去吧。” 有人附和:“真是郎才女貌……” “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喜酒?” 李晋成只笑,放下杯子跟着她进屋。 钱瑶说:“给你看点东西,想不想看?” 李晋成摊摊手。 她领着李晋成上楼,穿过走廊继续往里走,最后停在一间最靠里的屋子,推开门,让他进来。 他左右看看,笑着打趣:“这里一个人没有,你不怕我?” 她眯着眼睛笑问:“怕什么?” 他问:“你多大?” “21。” 他点头,故意说:“比我闺女大几岁。” 她收起笑:“我知道。”又拉他的胳膊,非要人进来,李晋成盯着她,好像看见李晓,小姑娘都是一个模样,爱撒娇。 他顺势进屋,四下望了一眼。 她坐下来,扶着望远镜,问他:“要不要试试?” “天文望远镜?” 她点头。 “真烧钱。” 她自顾自地摆弄,拉着李晋成坐下,又说:“我喜欢星星,天上的东西似乎总是那么神秘。” 他看一眼:“这玩意儿挺洋气。” 她咯咯地笑起来,头枕在李晋成肩膀上,轻声问他:“你能养得起我吗?” 他说:“我破产了,一个月打一次高尔夫都嫌烧钱。” 钱瑶盯着他看半晌:“我觉得你很有魅力,比这些东西给的视觉效果更神秘……” 李晋成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他松了口气,拿起来接。 “记得顺道去精神科……她不是被你逼走了?”他看了一眼钱瑶,笑说,“更小,雏儿……” 那边又说几句,他避也不避,直接说:“怀孕有什么了不起?是个女的就行……对,你就算是会下金蛋我也不稀罕。” 他收了手机,脸色阴沉。 她问:“你有多少女人?” 他抬眼看她。 “是不是数不清?” 他只笑。 钱瑶叹气:“你说爱情是什么?” 他有些意外,认真想了想,这才说话:“王八看绿豆,对眼了就成。” 她又咯咯笑起来,就是个小孩子,一句话能生气,一句话也能开怀大笑。 他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说:“高级的东西瞧完了,是不是该出去了?” 钱瑶扑上来,踮着脚搂住他的脖子,脸贴上他的脸,气息不稳:“你还没瞧我,我比这些东西更洋气。” 她说罢褪下自己的礼服,露出白生生地年轻身体,拉低他的脖颈,张嘴含住他的嘴唇,生涩描绘。 李晋成被晃眼,反应过来立时起反应,攥住她的腰按在墙上加深这个吻。另一手往上摸索。 他有片刻恍惚,觉得这白润润滑腻地肌理不是一般地熟悉,等到附上胸口,人才醒了几分。 钱瑶心里乐开花,刚开始欣喜,他却突然松开手,低笑:“你知道男人什么样吗?尤其像我这种?别说在这亲你,就是上了,也不会负责……你们这种年纪的小姑娘最好上手,三言两语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还以为征服了别人,其实是被别人征服。你也不想想,你做了什么?凭什么让我另眼相看?” 她脸色难看,咬唇说:“你起反应了!” 他点头,说:“那只说明你皮相不错……” 他转身往外走,兜里手机又响,刚摸出来却被她夺过去接了,大声骂:“你要不要脸,到这个份上还纠缠!” 说罢手机塞给他,眼泪哗啦啦地掉,李晋成不由自主又想起来李晓,她是不是也这么盲目?轻而易举被葛天亮迷的神魂颠倒?也觉得自己非同一般世界得围着她转? 他心里翻涌,心疼又悲愤,觉得自己和葛天亮没什么区别,只是他糟蹋别人姑娘,而葛天亮糟蹋自己姑娘。 他啪地摔了手机,指着钱瑶的鼻尖骂:“你他妈长不长心眼儿?你亲爹把你往火坑里推,你就乐呵呵地跳?” 钱瑶愣在当场。 他却推门出去,径直下楼。 郑特助在车里抽烟,百无聊赖。一眼瞧见李晋成大步出来,他掐了烟下车,表情有些疑问:“这么早散了?我还以为玩到很晚。” 他开车门上去,叹了口气才说:“走。” 郑特助启动车子,看他神色倦怠,试探着问:“跟钱总没谈拢?” “没谈,再想别的法子吧,二厂里的都是好东西,不愁没人要,只是项目合作不可能了。” 车子往市里走。 “李总,咱回哪?” 李晋成低着头想了想,突然说:“去监狱,见见老朋友。” 郑特助赶紧安排。等这边到了监狱,已经通融妥当。 李晋成隔着玻璃打量,瞧见那人穿着宽大地囚服,面容消瘦,满下巴地青胡茬。 他心里得到一两分安慰,拿起电话放到耳边。 “稀客。” 他开怀笑,“还要继续上诉?” “关你什么事?哦,对了……怎么说也差点成了你女婿。” 李晋成胸前起伏,脸上却仍是笑:“希望十五年后出来还能继续当我女婿,好好保养,别到时候心有余力不足……对了,你还没结婚,一出来就赶紧结,五十岁之前还有点指望。” 那边拍桌子,大声嚷嚷:“你他妈别得意,得意忘形,小心自己也栽进去。” 他斜靠在椅子上,摇头:“不得意不行,你老丈人最近总把我跟钱瑶凑到一起,我还真看不上这么清汤寡水地身材,脱光了也没兴致看一眼。刚从那边回来,老头子大寿。” 葛天亮盯着他看半晌,先松口:“咱俩扯平了,成了吧?” “平不了。” “是平不了,十五年。” 李晋成瞪着他,厉声说:“你该待一辈子!” “可惜你说了没用。你来这里为了什么?你这人就是有病,你不想见我,我他妈也不想见你,赶紧滚。” 李晋成又说:“来这里就想看你这落魄模样,现在看了,心里别提多舒坦。” 那边苦笑。 狱警催促,李晋成亲眼看见他被拷上手铐带走才搁下电话出来。 从监狱回到家里,李晓正在书房写字。 李晋成在她身边陪着坐了半天,才说:“天太晚了去睡吧,明天起来再说。” 李晓瞪他:“你干嘛老是拆台?” 他说:“我怕你累。” 她笑,想了想说:“我明天要去游乐园,我妈带着我和弟弟……”说到这里停下,小心翼翼地,“行吗?” 他说:“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后跟你妈那边我不插手。” 李晓突然说:“最近没见那个赵秘书。” “她不是秘书。” “哦,对,降职了。” “辞职了。” “……跳槽?” “谁知道。” 她看看他,犹豫半天,才像以前那样,伸手指抚平他皱起的眉毛。 ☆、第62章第 终章 下 李晋成很累,睡得很不安稳,隐约觉得身旁有人,想睁开眼瞧一瞧,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正当他辗转呓语,手机铃声打破静寂。 他幽幽转醒,才知道被梦魇住,摸索一阵,从桌子上拿起来,那边说了良久,他才坐起来:“好,我帮你□□……去美国之后也别再找我,我又不欠你……你凭什么怨我?我一开始就说,要不要生下来你做决定,真要生自个就要负责到底……六个月?九个月我还是这句话。昨天是谁?这跟你没关系,看样你还没有搞清楚自己什么身份。” 那边说要送他份礼。 他没当回事:“你自个留着吧。” 李晋成挂了电话也没有睡意,下床穿衣,拉开窗帘通风。 外头仍旧有些凉,天刚破晓。他吹了会儿风,鼻头冻得通红,等到天彻底亮了才给郑特助打电话:“她改注意了,你赶紧安排医院……还有,她想出国……什么时候走?身体恢复了就让她赶紧走。” 李晋成收拾利索去公司,刚到总办不久,孙并州就找过来,说天津来了几个人,想见他。 第44节 李晋成说:“想见我的多着呢,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要见?我们和天津那边没有业务往来。” 孙并州笑笑:“李总不如去见见,上次厂子出问题还是人家解决的。” 他抬头:“什么人?” “他们说有意合作新项目,小赵向他们引荐过您。” “什么时候的事?”他愣了愣,突然想起来,她给他号码,说对方有意面谈,他没当回事,一是觉得靠女人没脸面,二是心头还有余怒未消,三是,他原本想在钱总身上打算。 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钢笔,问:“人呢?” “接待室等着。” …… 赵父不知托了什么人,过年没几天就在一家小企业给她找了工作,对方一听她之前的工作经历,面试都没面试,直接录用。 还是做销售,只不过薪资待遇大大不同,赵父说:“你妈气头上你先顺着,回头这事过了,你想干什么工作就自己去找。” 她就这样暂时安顿。 晚上又让她见个人。 厂子临时有事,她耽搁了片刻,到餐厅已经迟到将近二十分钟。她连连道歉,对方嘴上没说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对方来了两人,她还是头回见年轻人之间见面还要带着家里长辈。 家长里短问了一大堆,又说:“我儿子学历高,读的建筑,建筑清楚不清楚?工程师,设计高楼大厦的……” 她点头笑:“盖房子的。” 对方脸色一沉,撇嘴又说:“你条件也不算差,那么好的公司说走就走是为了什么?你别嫌弃伯母多嘴,现在的女孩子都什么样子,我们别的没要求,一定清白才成……谈过几段恋爱?发展到什么程度?” 赵念舟听不下去,打断她:“阿姨……我恐怕不能让您满意……” 她听了大声说:“那还说什么说,走走走,什么人啊,刚才那句话我就不爱听,没一点礼貌!什么叫盖房子的,不懂别说。” 男的拉住他妈:“姑娘挺好的,吃了饭再说,您急什么啊……” “好,哪好?长的就不像安分的,不然怎么急赤白脸往外嫁,谁不知道谁。” 男的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着出去。 相亲次数多了,什么情况都会遇到,她越发淡定,叫来服务员点餐。 回到家里已经九点多,赵母给她开门,往她身后望了又望,没见到人,不由地绷紧脸。 她往屋里走,电话响起,赵母接了,解释半天才挂,跟上来拦住她:“你到底想干嘛?” “我没干嘛啊。” “那你故意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她回过头,叹了口气:“您下次能找个靠谱的吗?介绍的什么人啊!你去看看,个子矮长得胖,这些都算了,他妈眼高于顶,一个专科建筑说的就像我要高攀,当我傻吗?还谈清白不清白,你让她去幼儿园预定吧!” 赵母拉住她,“你别走,你怎么说话呢?我看你就是不死心!” 她眼睛红了红,闭上眼说:“我就是不死心,您也少逼我,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出来什么事……” 赵母愣了愣,问她:“什么意思?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她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胸口上下起伏,半天才冷静:“我从今天起不去相亲了,结婚了是我过日子还是你过日子?鞋合适不合适只有脚知道,这事,您着急也是干着急。” 赵父又出来打圆场,说闺女说的对,又说孩子也不是多大,没必要逼那么紧。 赵母嚷嚷,让他闭嘴,问他向着谁。 他笑笑,把赵母拉进屋:“这是怕你们生嫌隙,往后孩子怨你一辈子,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终身大事没有父母硬拿捏的,又何必找不痛快。” “她要是回头去找那人,吃亏了怎么办?” “人还没见,也不能一棒子打死……田睿那回你嫌远嫌穷死活不愿意,闹了一回厉害的,她多久没回来?如今又要闹,姑娘没嫁出去,心已经离你十万八千里了……” 赵母想了想,又把火引到他身上:“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都是我唱白脸你□□脸,得罪人的我去做,好人都让你当了!” 赵父一个劲儿笑,也不敢犟嘴。 偌大会议室里只有两人。 李晋成沉默着听他说了半晌才笑:“我给自己干习惯了,恐怕不会屈于人下。” 钱东临递上来文件,说:“不给别人干,你自己给自己干。” 他也没打开看,似乎不太有兴趣:“你不是说合伙?那总有一头大一头小。” 钱东临点头:“是啊,我给你干。” 他挑眉,打开文件仔细看,半晌才说:“钱师傅能投资多少?” 对方摇头:“我没钱,我有人脉,不知道李总觉得人脉值不值钱?你也知道我那边竞争很大,所以我才准备回来,我一把老骨头,没打算当领导,还是不操心得好。” 李晋成不急不缓地说:“那真巧,我也没钱,启动资金都没有,怎么开厂子?” “穷人往银行里存钱,富人从银行里借钱,李总比我有经验,这不用我教啊。” “再往后,拉投资?你提供人脉?” 他点点头。 李晋成扔了文件,双手扣住,盯着他看:“怎么听着像个套?你图什么?我记得赵念舟给我说的不是这样,她是让我转手设备。” 钱东临摘下来眼睛,哈了一口气,又用袖子擦了擦,这才戴上说:“刚得消息,那边要进行严格地环境治理,我在的那个厂子,光搬迁就耗费二百多个亿,你说吓人不吓人?所以选地方得慎重,人口不能太密集,东津市符合条件的地方多的是。想来想去,还是得找李总。” “然后呢?” “我还有个项目,厂子盈利后得支持部分研发经费。” “研究出来东西呢?” “公司想投入生产得给我一部分分红。” 李晋成沉默,又拿起文件看。 “李总,这事互利互惠,你一点儿不吃亏。” 李晋成说:“这事我得开会讨论。” 他说:“应该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说罢站起来跟李晋成握手,李晋成笑了笑,站起来。 他又开门送人出去。钱东临顺口问:“小舟呢?从来了没见。” 他顿了顿,说:“休假。” 钱东临笑起来,玩笑着说李总赚钱后可别忘了给她加加薪。 他表示成了当然不会亏待。 钱东临赞叹,是块璞玉,得有人雕琢才行。 李晋成心里突然想,我不就是个巧匠? 下午宴请钱东临一行人,照旧选了凯瑞大酒店,点菜的姑娘图新鲜,特地要了一道菜,黑松露。 还说:“这东西在法国,是最名贵的食材。” 跟来的两个男人跟她玩笑,说:“黑松露又叫猪拱菌,不知道你这么爱干净的吃不吃的上来。” 姑娘立时花容失色,抿嘴说不信。 李晋成远远瞧着,心里一动,又想起来那人。那人当时也被哄住,除了花容失色还多几分无奈,眼里透着骨子不甘。 东西上来,众人拿起筷子,纷纷说这东西稀罕,一定要尝尝鲜。 李晋成却半天没动筷。 孙并州瞧见,问他怎么了,他摇头说没事。 酒场散的早,他统共没喝几杯,却有些醉。 …… 赵母思量了半宿,还是认同了赵父的话,这几天消停下来,没再来回折腾,不过她也没有白折腾,一着急上火就吃不下饭,血压反倒降了下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赵念舟早晨去上班,没在家里吃早饭,路上买了豆浆油条,带着早点去办公室。 主任嘱咐她今天接一下售后服务的活儿,之前接了一批老外的订单,让她打电话问一问,把反馈意见整理上交。 她忙活到饭店,拿着餐盒去餐厅打饭,去的晚了一点,剩下些残羹冷炙。 她吃不习惯,又跑到外面小超市买吃的讲究,回来的时候听几个女同事扒着窗户议论。 她笑了笑:“你们看什么?” “大门外面停了一辆好车。” 有人问:“是跑车吗?” “不是……” 她正想凑过去看看。主任刚好走过来冲她问:“小赵,弄完没有?弄完给刘经理送过去。” 她点头,收起来资料往外走,路过厂子大门侧头看了看,的确停了一辆价钱不菲的车。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这时,车里下来一人,偏头点了根烟又蹲下身弹了弹裤腿上沾染地泥土,低骂:“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 他随便找了个旅馆停车,掏出身份证开房,老板看一眼,收罢钱递出来钥匙。 找到房间号,开门进去。 把人抵到门板上,推上去她的衣服便亲上来。 她去解他的衬衫,搂住他的脖子回吻。 他笑起来:“热情如火啊?” 她突然抱住他,脸藏进他的脖子里,半天,肩膀一抖一抖地默默落泪。 他感觉脖子里有温热地泪水流过,烫的他心尖发颤。 推开她,盯着她仔细地看,拇指去擦她的眼泪,等她冷静下来,重新附上去,蚀骨缠绵。 第45节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