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同萌会》 第1节 本书由（1213）为您整理制作 =============== 天师同萌会 作者：竹宴小生 文案 听说除妖这个职业现在好像很流行？ 不过方简似乎倒霉了点，遇到的对手一个比一个棘手！ 讲真，你们这些老妖不好好待在戏文小说电视剧里，都跑出来捣乱是闹哪样？ 信不信爸爸分分钟教你做人？ 还有那个冤家路窄的同行，你什么时候从我家搬出去？穆姐姐等、等一下，先别拔剑，有话好说嘛~ 被蹭光家底的方简泪流满面：哥心里苦，但是哥不说。 排雷指南： 1、女主深山老林出来，不谙世事。 2、现代版“爸爸去哪儿”，女主要被男主一步步教起来，别指望她一开始就开智otl 内容标签： 悬疑推理 时代奇缘 主角：方简，穆晓桐 =============== 第1章 夜遇美人 月圆之夜，北斗星移，鬼门大开，乃是一日之中至阴之时。 江州地处繁华，即使午夜已至，仍是一片灯火璀璨，但还是有些角落笼罩在黑暗中，不见天光。 几条人影在摩天大楼间闪转腾挪，飞快地从一个楼顶跃到另一处楼顶。 最后他们停在一处废弃的厂房外，这里曾经是本市的工业区，但近几年工厂陆续迁走，这里便荒废了下来。 “臭娘们！你追了我们一路到底想怎么样？！”一个尖细的嗓子响起来，在这样的阴暗中显得格外刺耳。 “不过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料理你们罢了。”少女自暗处现身，月光落在她身上，只见她长眉秀目，肤色瓷白，容貌甚美，只是神色冰冷，不怒自威，“不然的话，你们怎能活到现在？” “口气真大呀小姑娘！”另一个声音发出一声怪笑，“我见你能认出我等五通神，想必也有些道行，只是你以一敌四……” “四？”少女蹙眉，“还有一个呢？” 那自称五通神的妖怪桀桀怪笑：“原来你惦记着我们大哥呢，不过他今晚没空，还是让我们兄弟四个陪你玩玩吧！” 说着四怪便一拥而上，向那少女攻去。 那少女却不闪不避，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而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 ………… “哎呀，已经有人先出手了啊……啧啧妹子好漂亮，哎呦身法也不错。”方简隐在厂房楼顶的一个阴暗处，暗搓搓的点评着。 他也是循着那五通神的踪迹而来，本来自然是要对付他们的，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持着的木牌，那上头雕着一个狰狞的妖鬼，周边印刻着一圈符文。 “主人，这姑娘怎么不躲啊？”他的身侧漂浮着一团虚影，形态与木牌上的妖鬼如出一辙，方简弯起唇角：“她当然不用躲。” “为啥……”妖鬼正一头雾水的时候，却忽然全身颤抖起来，其实它已经没有了实态，这不过是对于恐惧最本能的体现。 “那、那把剑……”妖鬼瑟瑟发抖，方简也屏息凝神地注视着那少女手里的剑刃。 剑三尺来长，通体漆黑，在夜色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浑然无迹。但没有人可以忽视此剑的存在，它的剑刃萦绕着散不去的恶气，时间愈长，恶气愈盛。 “这是……”对于那把剑，连方简都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而他的妖鬼以及五通神这样的妖怪，对于那把剑的危险程度有更加直观的体会。 在少女毫无预兆地一剑劈下之时，四怪急急散开，它们完美地避过剑锋，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其中二怪却骤然失色，因为它们看到身体不知何时已经血如泉涌。 剩下的二怪见此情形亦是惊恐万状，想逃，却已经来不及，几乎是在瞬间便身首异处。 这就团灭了？ 方简看的触目惊心，却不是因为那四怪，而是因为那剑。 这样的威力，绝对错不了，是胜邪剑无疑。 那这个手执胜邪的少女，莫非是天师道门的传人……方简心情十分复杂。 “主人，这些杂碎您盯了好几天，就这么被人ko了？”他的妖鬼躲在他身后有些不服气地念叨着，只是声音里仍带着惧意。 方简笑了一下：“是啊，慢了一步，真是不爽啊……” 说着他面色一凛：“这些杂碎连连犯下□□命案死不足惜，只是还想跟它们打听一下最近出现的那剥皮凶案……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人干掉了。” 妖鬼忽然一个激灵，连话都来不及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方简手中的令牌。 方简一怔，继而发现那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过身了。 她面容冷峻，长发随风而动，缓缓举起手中长剑。 而那剑锋所指之处，竟然是他的位置。 “卧槽被发现了……死老鬼！逃的真快！”方简心中迅速权衡起来，很快就有了计较。 胜邪之威难以应付，而且同是道门中人，他也不想和此人起冲突，再加上……她的师门也许与他有些渊源。 “算了，走为上计！”方简抱着那快木牌站起来就要跑路，没想到那少女纵身跃起，借着那些废弃的脚手架，她几个起落就上了楼顶，堵住了方简的退路。 感受到胜邪剑上愈发厚重的恶气，方简面上还是带着笑：“这位姐姐的身法真是轻灵敏捷，一跳就是这么高，真是令人佩服……” “原本以为会有漏网之鱼，没想到却是一网打尽。”少女一声冷笑，手中胜邪斩落，“受死吧！” 方简没想到她竟然把自己当做五通神中的最后一位了，我闪！ 少女一击不中，再出一剑。 情急之下方简把手中木牌掷出，与剑刃碰撞在一起，竟然使那一剑偏斜了少许，方简一个翻身，勘堪避过了那一剑。 只是他的脸颊还是被剑气割伤，破了一条口子，渗出了鲜血。 “喂，你看清楚了，我是人。”方简也来不及去擦血，只是靠着墙，有些无语，“我也是来收拾那伙妖怪的，你可别错杀好人。” 那少女有些惊讶，她这会儿也感觉到了此处是还有妖气残留，但并不是出自这人身上。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剑刃，又低头去看那落在地上的木制令牌，刚刚这东西居然挡下了胜邪的一斩，她定睛一看，上面题着几个朱红大字：敕令五雷号令。 “五雷敕令？！”少女一惊，却没想到忽然伸出一只手迅速地把那五雷敕令给捞走了，她冷冷地看着那人，月光落在他身上，她这才看清，原来是个少年，容貌清隽，只是侧颊上鲜血蜿蜒而下，应该是刚刚被她伤的。 “喂，我要是破了相，你要怎么负责？”那少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唇畔勾起不经意的笑，“打人不打脸知不知道？而且这么完美的脸，你居然下的去手？！” “五雷敕令是怎么回事？”少女蹙眉，很是不解。 方简却正直的望着她：“法器啊，难道你看不出来？” “法器？”她目中寒光大盛，“那这妖气是怎么回事？” “咳咳。”方简掩饰性地咳了两声，继续正直回应，“以妖为器，难道你没听说过么？” “豢养妖物，乃是旁门左道之法。”少女满是不屑之色，“罢了，我瞧你这些手段，也是我辈中人……” “呵呵，我怎么敢和您相提并论，您比我强多了。”方简陪笑道，“看您刚刚斩妖除魔的风姿，真是令人倾倒……” “交出妖物，由我来处置，”她眼角微挑，打断他的话，“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它们不是为非作歹之辈，而是作为我的法器而存在……”方简的话还没说完，那少女忽然一剑劈了过来，“交出妖邪！” “你听不懂人话吗？”方简眼疾手快地翻身一躲，虽然有些狼狈，但是顺利避过了。 只是那堵墙硬生生被劈出了个缺口，那少女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一剑威力至此，她又一心追杀方简，于是毫无防备地被一块砖砸个正着，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 方简对这个神转折也毫无防备。 “什么情况……”方简走过去，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少女，她的额头好像出血了，他嘴角微抽：这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啊…… 要不要管她？方简大概纠结了三秒钟，之后收起四块令牌，转身离开。 “她自己把自己搞晕的，又不是我伤的她，她还要砍我来着……”方简嘀咕着，他给自己找了好几个理由，每一个都很站得住脚，但在走出十步之后，他忽然叹了口气，之后转身往回走。 “算我倒霉好了！”方简回到她晕倒之处，然后俯身将她抱起，路过那“五通神”的尸体旁边的时候，瞥了一眼，心说这种废弃之地出现几具畜生的尸体也不是很奇怪吧？算了，留给别人善后吧。 之后他把那少女送到了医院，经过一番包扎之后，算是没什么大碍了。 方简在交了医药费之后，之后又瞧了一眼那尚在昏睡的少女一眼，心中满腹牢骚：“都是因为这货，今天倒霉到家了……原来还想找那几只□□打听一下那桩案子，结果被她一剑砍了，最可恶的是还差点被破相……” 他后怕地摸了摸脸，不过又想到五通神虽然死了四个，但应该还留着一只，找到它的话，或许还能得到一点关于那剥皮凶煞的线索…… “痛……”方简正想的入神，忽然听到背后病床上的人发出一声□□，他转过身：“要喝水吗？” 那少女下意识地往头上摸，方简急忙按住她的手：“别乱动啊。” 她听见声音，竟然慢慢地睁开了眼，方简见状，便微笑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你若不交出妖物……”那少女怒目而视，“我穆晓桐跟你没完……” 放完狠话之后可能是气力用尽，她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方简觉得一言难尽极了：“狗咬吕洞宾……既然如此，麻烦你先把住院费还给我行不行？” 第2章 血光之灾 方简是被饿醒的。 第2节 “几点了……”他拿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原来已经十二点了……难怪我这么饿。” 他说着从沙发上起来，一阵腰酸背痛袭来，他顿感心酸：为什么我在自己家里还要睡沙发？！ 叹了一声之后，他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门，找出来的却不是食物，而是五快令牌。 方简将令牌依次散开，闭上双目，随手捏了个法诀，那令牌悬于半空，环绕在他身畔。 “统统给我出来！”他睁开眼，屋子里异光闪现，随后一群妖鬼出现在他面前。 “主人！”“好几天没见了，好想念您啊！” 妖鬼们抱住方简的大腿痛哭流涕地诉说着相思之情，只是方简却是面无表情：“我问你们，那位大姐哪儿去了？” “好像一大早就出门了。”一个妖鬼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人，那位神仙姐姐还要住多久啊？” 方简叹气：“我哪知道……再说了，她佩着那把剑，也算是我半个同门了……我也不好就这样把她赶出去。” “可是，您也不至于把我们藏到冰箱里啊！”另一个妖鬼咬着小手绢，“哥儿几个快冻死了！” “不这样哪儿藏得住你们的妖气。”方简挥挥手，“少罗嗦了，赶紧分工，你们俩去放水，剩下三个做午饭。” “那，您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啊？”妖鬼请示道。 方简伸了个懒腰：“一起。” 众妖鬼交换了一下眼色，接着就很有默契的分了工，做饭的做饭，放水的放水。 只是分配到煮饭的那位很郁闷地问方简：“主人，怎么电饭煲不见了？那玩意儿我用的可顺手了。” “别提了。”方简扶额，“被那个二货给烧坏了……是有多蠢才会直接把电饭锅放火上烧……这智商还不如你这妖怪呢。” 那妖鬼不高兴了：“您这是搞种族歧视啊！” “我就随口一说。”方简耸耸肩，“总之今天没有电饭煲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妖鬼泪流满面地领命去了。 过了一会儿，两位小弟过来报告：“主人，水放好了！请问需要按摩吗？” “需要的时候会喊你们。”方简一边走一边脱衣服，两个妖鬼在后面把丢了一地的衣服捡了起来：“得令！那我们就先把衣服给洗了？” “还是你们懂事啊。”方简说着进了浴缸，温度适宜的热水漫过身体，他满足地叹息一声，“那位大姐不在，感到空气都自由了许多啊。” 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会儿之后，他拿出手机开始看今天的运势。 “今日有血光之灾啊……不会吧？” 方简正要细看的时候，这时候门忽然被暴力推开，他右眼皮忽然跳了一下，然后他静静地看着来人。 她昨天总算出院了，方简算了一下，自己整整为她垫付了几千块的医药费，两个月的花用就这么去了。 但因为不想跟宗支的人发生瓜葛，所以他很大度地不计较这笔钱，没想到那穆晓桐却仍然纠缠不休：“豢养妖物乃是旁门左道的路子，一旦妖物反噬，必然为祸人间！你早早将那令牌交与我，待我斩尽其中妖邪……” “神经，谁理你啊。”方简转身就要走，谁知她又拦着他：“念你也看顾了我几日，所以不想跟你动手，但你这妖鬼之事，我也不能放任不管！” “不能放任不管”的结果就是，这货硬是跟着他回了家，然后堂而皇之地住了下来，还霸占了他的床，他被迫沦落到睡沙发的境地。 “本座必须监督于你，若是你敢利用那妖鬼胡作非为的话，就立即砍了你。” 方简默然半晌，然后说：“其实，您就是想蹭吃蹭住吧？” 可能是被他这样讥讽了，那穆晓桐放话说自己绝对不会白吃白住的，当时方简也只是听听就算了，毕竟在送她进医院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也不知道她怎么来到江州的。 谁知今天她真的一大早就出门“赚钱”去了。 妖鬼应该躲起来了吧？方简往厨房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无奈开口：“什么事？” “帮我算一下这个帐。”她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一进来就直接甩了两张纸过来，方简接了过来，一看，是两张欠条。 虽然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 “你能先出去吗？”方简很无奈地看着她，“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的隐私？” “世俗之见。我们修道之人，肉身都是浮云，何必拘此小节。”穆晓桐面露不屑，方简被她气乐了：“罢了，你想看就看吧。” 之后他又看了看那两张纸：“我帮你算了一下，一共53455块。” 穆晓桐眼前一黑：“这、这么多？” “所以，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他托着腮，懒懒地看着她，穆晓桐面如死灰：“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吧。”方简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 “事情是这样的……”穆晓桐刚起个头，浴室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本台消息，有网友微博爆料称，今日上午，本市南区有一奇怪少女出现在一公交车顶上。据目击者称，该名少女身着异装，闭目盘膝，在车停后，竟然从车顶一跃而下，但好在并没有受伤。记者了解到，该少女疑患有精神病……” 方简关掉了新闻视频：“恭喜啊，上电视了。” “一派胡言！”穆晓桐面色铁青，“这个什么记者，也忒无礼了……” “喂，”方简打断她，“你没事爬到车顶上干嘛？一路兜风，很爽啊？” “我一早就出了门，却不知往哪里走，后来有个热心大妈指点我坐公车到xx站。但我要上车，那司机却不让！”穆晓桐气愤不已。 方简懒洋洋地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他说要投币，我没有。”穆晓桐一脸晦气，“这尘世，没有钱还真是寸步难行。” “……”方简无语，“所以，你就到车顶上了？” 她颌首：“我见那公车确实速度快，于是便登了上去，寻了一处开始练功打坐。可笑那些凡夫俗子，竟然以为本座失心疯！” 方简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很可笑。” “下车之后，我便沿街前进，谁知一路上听见许多议论，说什么‘穿越’、‘中二’，还有什么‘考斯普泪’，”穆晓桐疑惑，“那是何意？” 方简微笑：“那些细节就不用放在心上了……总之是夸你的话。”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之后我便想寻个地方打短工换点银钱，也免得被你这势力小人小瞧。” 方简朝她伸出手：“既然如此，就把欠的房租拿来啊。” 穆晓桐被踩到痛脚：“……我自然会还的！等我赚到钱……” “得了，还是先说说你那第一张欠条是怎么来的吧。”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本来我正在看街边的招工告示，忽然听到一阵喧哗，原来不远处有个老太倒下了。很多人围着旁观，但却无一人施以援手。我先时极为气愤，想着师父说尘世中人心不古果真不假，一边想着便走了过去，谁知有个人却劝我不要多管闲事。我那时不明所以，只当他居心叵测，没想到……” “没想到忠言逆耳啊。”方简笑了，“啧，这集我看过，知道大结局了。” 穆晓桐一脸悲愤：“我刚扶起那老太，就被她反手扣住，力道之大，根本不是有病之人！之后她便闹将起来，硬是一口咬定是我撞了她，要我赔偿。我想走，她就撒泼耍赖，之后还来了巡捕，我脱身不得！师父说过，在尘世中行走，最好不要与官府中人打交道……之后我就签下了这甚是屈辱的欠条……” “太狠了，连警察都叫来了。”方简感叹，“不过，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摄像头吗？” 穆晓桐一脸茫然：“那是何物？” “这真是……不讹你讹谁啊。”方简摇头，“所以呢，你被那碰瓷老太讹了多少钱？” “就是那零头。”穆晓桐很郁闷。 “哦，这么说那五万块才是大头？” “不错。我从老太那里脱身之后不久，又被一位大叔拦下，这一次我有了警惕之心，问他有何贵干，那大叔却掏了一张小纸片给我，还问我有没有兴趣去试镜。” “哦？”方简来了兴趣，“什么纸片？” 穆晓桐伸到袖子里抽出一张小卡片，方简接过去一看，原来是张名片。 “哇，原来还是个星探。”方简抬起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女，虽说脑子有些瓜，打扮也很土，不过光看颜和身材……还是很不错的。 说起来，本市有座著名的影视城了，很多电视剧都在那里取景。这瓜女娃遇到个星探倒也不奇怪。 “然后呢，你去了吗？” “本来不打算去的，我问清楚了，他想让我去做伶人，但我又没学过唱戏，怎么能做这种事。”穆晓桐不以为然，“再说了，本座也志不在此。” “这么说，后来还是去了？” “这……因为那大叔说能赚大钱，于是我便想着试试也好。谁知，到了地方之后……” “之后怎么啦？”方简好奇，穆晓桐面色一冷：“没想到他们竟想害我！” “不就是试个镜吗？能怎么害你？”方简觉得好笑，“难不成还能把你卖了？” “他们竟敢用那勾魂摄魄的妖物害人！”穆晓桐义愤填膺，“在场的还有好几个女孩，若不是我一剑斩了那妖物，还不知道要送多少条性命……” “等一下。”方简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又拿着五万块的那张欠条看了一下，接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说的摄魄妖物，不会是……” “就是那个黑盒子！”穆晓桐一脸冷厉，“那妖物也不知是何来历，我竟然看不透它的底细，竟能摄人的元神，若不加以阻止，后果不堪设想！好在我的宝剑无坚不摧……” “那个妖物，学名应该叫做摄影机，市价一般都在三万块人民币以上。”方简抖了抖那张欠条，“你那一斩，可真烧钱啊。” 穆晓桐跪了：“……明明只是个妖物，为何如此值钱？” “说起来，”方简托腮，“既然口口声声说那是妖邪之物，怎么又有了这张欠条？” “因为……他们又招来了巡捕……”少女满脸不忿，“若不是师父的嘱咐……” “啧，智商感人啊。”方简直摇头，“你说什么？”穆晓桐怒不可遏：“落井下石岂是君子所为！方简！你虽是个落入钱眼的小人，但我也当你是同道中人，一直对你忍让有加，你不要太过分了！” 见他没有回应，她又怒道：“你起来，穿好衣服跟我打一架！” 方简微微一笑：“好了好了，不要这么暴躁，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啊。你之所以下山，不也是为了历练吗？” “这……倒也有理。”穆晓桐点点头，他嘴角微弯：“还真是好哄。” 穆晓桐瞪他：“你再说一遍！” “唉。”他忽然叹了口气，接着朝她伸出手，“把手给我。” “做什么？” 他微笑：“给我就是了。” 穆晓桐便半信半疑地伸过手去，方梧捉着她的手指开始在盈满水汽的镜面上写字，她不明其意：“你在写什么？” “嗯，你念念看。” 穆晓桐照着念了出来：“我-是-傻-瓜？” 等到她反应过来并且勃然大怒的时候，方简已经抓了个浴巾一边裹一边从浴缸里跳了出来：“很有自知之明啊！” “你给我站住！”穆晓桐要炸了，“你姑奶奶自小在深山修行没来过城市这种事也要跟你说吗？！本座今日要是不好好教训你这个旁门左道一顿我就跟你姓！” 本来方简是要跳窗跑路的，但是听到“旁门左道”几个字之后他停了下来，眼神冷峻起来：“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是……啊！！！”话才说到一半，脚下却突然一滑，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在彻底摔倒前，她往地上看了一眼…… 第3节 竟然是块肥皂！ 还没帅过三秒的方简淬不及防地被踩到肥皂的少女扑倒了，而且更不幸的是，他在眼冒金星的同时，鼻子还被她的头砸中了。 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他伸手摸了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果、果然是血光之灾啊……” 第4章 他很有名 见穆晓桐还在发呆，方简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别发呆了，这一场戏好像结束了。你还想不想赚钱，想的话就赶紧去找那个大叔吧！” 穆晓桐这才回过神，正好听到一个宏亮的嗓门，接着就看到胡子大叔拉着一个女演员唾沫横飞地说着：“你刚刚那个踢腿力道太弱了！一点力度都没有，还有啊，整套动作都很不流畅！这么简单的几招，连做个样子都不会吗？这场打戏必须重拍，你好好想想之前我是怎么给你演示的……” “我就是记不住啊。”那女演员撇撇嘴，又撒娇道，“对了，您不是说要替我找个替身的嘛？” “这位大叔。”穆晓桐走到他们旁边叫了一声，在影视城里，身着古装的人到处都是，穆晓桐反而不抬起眼，她进到拍摄现场的时候也没人在意，大家都以为她也是个演员。倒是方简被剧组场务拦住了。 胡子大叔和那个女演员听到声音都抬起了头，胡子大叔愣了一秒之后认出了她：“哦！是你啊，小姑娘！” 穆晓桐略略颌首：“不错，我依昨日的约定来了。” “真是巧了！”胡子大叔一拍掌，然后对身边的女演员笑道：“晴晴啊，你不是要替身吗？这不就来了！”接着挥手招来一个人，“去告诉导演一声，就说我给晴晴物色的替身来了。” “她？”晴晴瞥了一眼这个身材纤细容貌姣好的少女，显然是不大相信她能做武替。 这时候方简也不知怎么摆脱场务凑了过来：“这位大叔，你能不能给我也安排安排？” 胡子大叔瞅了一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又是张生面孔，长得嘛，倒还不赖，就是那双眼睛实在有点影响整体形象。 “这位小哥你是？” 方简指了一下穆晓桐：“哦，我是跟她一起的。” “你想当群演？”胡子大叔问道，方简眨了眨眼：“大叔，您仔细看看我。” “看啥？”胡子大叔又看了看他，一脸的疑惑，方简见状叹了口气：“大叔，难道你不觉得我很有男一号相嘛？” “噗嗤！”之前那女演员晴晴闻言笑出声来，胡子大叔也笑了：“小兄弟别开玩笑了，你先等着吧，如果有合适的群演角色的话，我会向导演推荐你的。” 方简摊摊手：“眼光不行啊……算了，人生处处是挫折，退而求其次，群演就群演吧。” 穆晓桐奇怪地看着方简：“你为什么要做男一号？” “因为男一号赚的比较多啊。” “原来如此。”穆晓桐恍然大悟，然后转头对胡子大叔说：“大叔，我也想做男一号。” 胡子大叔和女演员都石化当场。 方简又叹了口气，然后拉过穆晓桐：“别丢人了好不好？” 穆晓桐面色不虞：“何出此言？” “说你傻，你真傻。”方简摇头，“你一个女的，做什么男一号啊。” 胡子大叔和女演员都点头：就是就是。 “要做也应该做女一号呀。”方简语重心长地教导穆晓桐，后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倒也有理。”而后又看着胡子大叔：“大叔，我……” 晴晴看着穆晓桐忽然笑了起来，然后凑到胡子大叔耳边悄声问道：“元指导，她就是昨儿个在隔壁剧组弄坏了一台摄影机的那位？” 胡子大叔笑着点点头，然后说道：“不过你可不要小看人家，我瞧这小姑娘是真正的练家子。” 晴晴含笑打量着穆晓桐，目光中满是讥削：“那是当然的，毕竟，人家一开口就要做女一号呢。” “大叔啊，我们是来打工的，不是来被围观的。”开口的人是方简，他的目光掠过晴晴，接着微微一笑，“至于女一号……反正你又不是女一号，她做还是不做，好像也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穆晓桐有点意外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般开口维护自己。 那晴晴面色变得很难看，也丢下了之前伪装的笑容，冷冷地看着他们俩：“不知天高地厚！元指导！你让她走，我不想看到他们！”丢下这句话之后她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元指导看着她的背影直摇头：“也不小了，还跟小孩子置气……” 虽然跟晴晴闹得不太愉快，但在导演和动作指导都同意的情况下，穆晓桐还是留了下来，预备替晴晴完成下一场打戏，原因很简单，因为晴晴自己做不到。就算再不喜欢穆晓桐，在导演的压力下，她还是不得不接受，况且她也没有红到可以说一不二的地步，她甚至不是这部戏的女主角。 穆晓桐去上戏妆了，方简仍然留在片场。 他当然不是为了等妹子这么贴心的理由，而是因为别的。 “元指导，”方简从胡子大叔那里得了一根烟，他们一齐蹲在片场角落谈笑风生，聊的还算投缘，在听完元指导吹的牛皮之后，方简指着某个人，“那个人是谁？” 那家伙换上古装打扮之后比之前还要英俊，站在人群里实在太显眼，元指导只看了一眼就告诉了方简答案：“他是何夕啊，你小子都不看电视的？” 方简在他那里借了个火，然后咬着烟含糊不清地说道：“不怎么看……他很有名？” “一看就是没有女朋友的，”元指导嘿嘿笑着，“如果有女朋友，怎么可能会没有看过去年那部大红的《来治猩猩的香蕉》呢？” 方简吐出一口烟雾：“一听就不好看。” “小女生喜欢就行。”元指导耸耸肩，“所以说，本来这小子应该很有前途的。” “哦？”方简抓住了重点，“难道他现在没有前途了？” “也不是。就是他之前不是一炮而红嘛，所以很多剧本都来找了，他这么年轻，本来应该好好规划一下自己以后的路的，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昏了头，什么垃圾剧本都接下来了。听说一口气接了十几部剧，现在一天要赶三四个剧组。”元指导摇头，“简直疯了。” 方简往片场里看过去，看到穆晓桐已经换好戏服上场了，她还是一副臭屁脸，不过还好，反正不用拍她的正脸。 之后他的目光又落在那个何夕身上，他的人缘似乎很不怎么样，开始拍戏之前一直是独自坐着，身边只有一个助理陪着，但他也不怎么跟助理说话。 “那家伙这么拼，不会没有理由的吧？”方简忽然问道，元指导瞅了他一眼：“你对他很感兴趣啊？” “刚刚我不小心撞了他一下，结果被他大骂一顿，喷了一脸口水。”方简笑，“有点不爽啊。” “嗨，那你还真是倒霉，何夕他最近脾气是不太好，听说最近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元指导拍拍他的肩，“好像是他老婆得了病。” 方简有些意外：“他有老婆？” “对呀！像他这样年轻长得又帅还有前途的小鲜肉居然这么早就结婚了，很惊讶吧？”元指导笑道，“不过对外也是不公布的，都说是单身，听说是经纪公司的要求，怕会影响米分丝。” “哦。”方简点点头，“那他老婆得了什么病？” “这就不知道了，我跟他也不熟，这不也第一次合作嘛，而且那小子老是阴沉沉的，又不爱跟人说话。”元指导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不过我猜应该是很难治的病。” “为什么？” “如果不难治的话，他有必要这么拼命吗？”元指导扔掉了烟屁股，然后站了起来，“要开始拍戏了，我得去忙了，你自便啊。” “好。”方简笑着应了一声，之后拿出了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了一组关键词。 “江州，凶杀，剥皮，挖心。” 第5章 古怪少女 “喂。” 何夕一开始没有反应，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跟他说话，但就算是他也不想搭理，因为身份的关系，他经常能遭遇这种莫名其妙的搭讪，通常是来自热情的米分丝。直到对方又重复了一次，他才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少女，她背着光，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什么事？”他皱着眉问，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也是戏服。也是剧组的演员吗？ “我有问题要问你，”那少女刻意压低了声音，“你近来……” “小何，那边导演说准备一下，马上开始下一场戏了！”一个工作人员匆匆忙忙地跑来传话，又瞥见了那少女，也说了一句，“小姑娘，你也准备一下。” “哦。”穆晓桐愣愣地点点头。 何夕站了起来，也没看她，而是径自往片场的方向去。 “且慢，我问你，”那少女忽然挡在了他面前，何夕一怔，又听到她说，“你近来是否接触了什么怪异之人？” 听到这个略有些耳熟的神棍调调，何夕终于认出来这女孩好像是和之前那个神经病少年一起的。 难怪，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小姐，我很忙。”何夕面色冷淡，“所以请你不要再骚扰我。” “骚扰？！”穆晓桐怒了，“我见你周身邪气萦绕，必定遇见过什么妖孽之物！这才前来询问，谁知你竟如此无礼！” 何夕冷笑一声：“好吧，要说怪异的人，最近确实遇到过。” “究竟是何人？”穆晓桐听他这么说了，便也不再计较之前的事，急急地催问着。 “这个嘛，”何夕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而且一次遇见了俩，你说我倒不倒霉？” “呃……”穆晓桐把这番话在脑子里梳理了一番才明白过来他是在绕着弯子骂自己，顿时勃然大怒，“你这不识好歹的家伙！师父说世人皆愚昧，果然不假！” 何夕干脆不再理她，直接绕开她往前走，穆晓桐还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却被人扯了一把。 “夯货，都说了这一套行不通的。”穆晓桐一看，原来是方简，她赌气地一扭头：“那你说要怎么办？那个人，我看他已经……” “好了。”方简打断她的话，“你先去拍戏，晚一点跟着他，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来。” 穆晓桐也觉得目前也只能这么打算了，但方简那命令一般的语气莫名让她不爽，她柳眉一皱，正要反驳他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灯光、摄影机就位，演员……替身演员呢？！赶紧的，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穆晓桐还没反应过来，方简却拍拍她的肩：“穆姐姐，赶紧上吧，人家在催了。” “呃？”穆晓桐终于想起了今天自己来这里的真正来意，于是提起裙裾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蠢死了。”方简不住地摇头，“应该不会再出别的状况了吧？” 何夕没想到自己还要跟这个精神不正常的少女打交道，而且是不得不——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是对手戏女演员的武替。 他有些无奈，生怕她又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但这一次她虽然还是目光灼灼地瞪着他，却没有再说话。 何夕被这样看着仍然感觉很不舒服，但还是要打起精神与她对戏。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个看起来纤弱的小姑娘竟然能把一柄道具剑舞的虎虎生风，那劈过来的力道还真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之前一直在旁边抱着双臂看戏的正牌女演员晴晴见状大声嚷嚷起来：“这丫头怎么回事啊？要杀人啊？！” 导演面色不悦地喊了停，胡子大叔赶紧上去把穆晓桐拉到一边说了她几句。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尽量放慢放轻了动作，”穆晓桐也不满，“只是没想到这城市里的男人如此孱弱！” 胡子大叔哭笑不得，又告诫了一番她待会儿吊威亚的戏可要把握好分寸，穆晓桐想到钱便耐着性子应了下来。 何夕摸着自己的胳膊，又不禁去看那个古怪的少女，她正皱着眉看着工作人员把钢丝绳往她身上绑，又问了动作指导一堆“这是何物”之类的问题。 他觉得有些好笑，这姑娘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但又好像身手不错的样子。 第4节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在吊威亚悬在半空中，和那古怪少女又对了几招，她的力气真的很大，几回合下来，他手里的长剑竟然被她手里的道具剑给震飞了——是真的飞了，就像是电影里的特技效果一样，飞出了几米远，夸张的很。何夕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直发呆，其实他自己没什么感觉，但旁观者却是一片哗然。 在他落地之后，他的助理围了过来，关切地问道：“何夕，你没事吧？”晴晴也在一旁很紧张地看着他。 何夕摇摇头：“我没事……”只是话音未落，就发现自己的整条手臂软软地垂着，想要动一动胳膊，却完全抬不起来了，一检查，原来是右臂脱臼了。 之后穆晓桐被何夕这边的助理一顿埋怨，本来就看她不顺眼的晴晴也在一边发怒道：“我早说了，不能让她来，结果现在把何夕弄伤了，真是个祸星！” 动作指导赶紧过来打圆场：“哎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送医院去吧！” 但少女本人还没弄清楚状况：“我伤了他？我什么时候伤了他？我已经很轻了啊。” “行了穆大姐，你还是别说话比较好。”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方简见状也跟了过来，他扫了一眼何夕，发现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穆晓桐，这家伙八成以为穆姐姐是在故意报复他来着。 不过这一回，她真的是无心的呀。 方简一边暗自感慨一边冲何夕扬扬下巴：“坐下来，我帮你把关节复位。” 何夕十分怀疑地看着他，元指导也不太相信他，把他拉到一边：“小兄弟，你可别打岔了，我们要先把小何送到医院去。” “送什么医院啊？”方简一脸严肃，只是他的眼睛使得这种严肃的效果大打折扣，“脱臼就是个小伤，我分分钟就搞定了，保证休息半个小时就恢复正常了！送医院多麻烦啊，浪费时间……而且，那医药费谁出啊？”他说着瞟了一眼尚在闷闷不乐的穆晓桐，心说真要去医院了，你那点报酬还不够人家做一次检查呢。 元指导一看方简的眼神就明白了，这两个人如果不是囊中羞涩的话，也不会来这里了，他干咳一声，正想再试着打个圆场的时候，方简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转到何夕背后去了。 他拉下何夕的衣领，一手托起何夕的右臂，一手按着他的肩膀处：“我现在帮你复位，忍着点，会有点小痛哦~” 接着元指导他们只听见“喀拉”一声，然后方简就一脸轻松地拍了拍手：“好了！是不是很快啊？” 这时候反应过来的晴晴才怒吼道：“谁允许你这样做了！你又不是医生，要是出问题的话你负责啊？！” 元指导也觉得方简有些拿大了，便板起脸：“小兄弟，你也真是鲁莽……” 方简却只是看着何夕，微笑着问道：“痛不痛啊？” 何夕一怔，然后嘴唇动了动：“……有点。” “是吗？”方简笑容不变，“那让我再检查一下，看看你肩膀那边有没有肿起来。” 何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元指导看着他香肩半露的模样已经忍不住吐槽了：“卧槽！太基了吧？！” 方简有些惊讶地看着大胡子：“这位大叔，没想到你这么跟得上潮流啊？” 胡子大叔自豪一笑：“那是，老夫可是出了名的时髦值高……” 不过方简没再听他继续吹，而是横了一眼不远处的穆晓桐：“哎呀呀你这个罪魁祸首，又在一边围观了，也不主动过来关心一下伤者！” 穆晓桐正要说话，却瞥见在所有人都把责怪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瞬间，方简已经咬破了自己右手中指，随后便蘸着中指血在何夕的背上涂涂画画，而何夕竟然没有任何反应。方简一边画还一边说：“我给你推拿一下，这样会恢复的更快一点……你看，现在感觉好多了吧？” 感觉到穆晓桐的视线，方简冲她笑了一下，穆晓桐看着那些鲜血一点点渗入何夕背上的皮肤然后消失不见，她扭头冷哼一声：“是他自己太虚弱，日后最好多多强身健体才是正理。” 何夕助理和晴晴都怒目而视，而何夕试着甩了甩自己的胳膊，发现确实能动了，便开口道：“算了……我没什么大碍了。” “哦？！”元指导惊呆了，他挺佩服地看着方简，“没想到小兄弟你还挺有一手的啊！” “过奖过奖。”方简腆着脸笑道，“元指导，看在我帮了男一号的份上，中午能不能给我发个盒饭啊？” “没问题没问题……”元指导一口应下，接着他看到何夕站起来要走，便殷切地关怀道：“小何啊，待会儿没有你的戏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何夕点点头，瞥了方简一眼，之后转身要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他低声说了一句：“我之前说的，可不是玩笑话啊。要注意身体啊，何先生。” 何夕停顿了一下，之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方简却只是微微一笑。 穆晓桐走了过来，垂下眼看了一眼方简的手，先是皱眉，之后却忽然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方简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穆晓桐看着何夕远去的背影，然后问道：“你刚刚做了什么？” “哦，那个啊，”方简耸耸肩，“一点小手段……也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穆晓桐的神情有些复杂，她沉声道：“不知为何，那个人的情况……让我想起了一样东西。” “哦？”方简挑眉，“说说看，是什么东西？” “你是不是，”穆晓桐目中光点游移不定，“也想到了？” 方简莞尔：“啊？你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想到啊。对了，你不如去问问剧务什么时候发盒饭啊，我肚子早就饿了！” “……” 这混账，竟敢愚弄本座……穆晓桐强压下暴揍他一顿的冲动，冷哼一声，“要问你自己去问！顺便跟他说，我要双份食物。” “……”这回轮到方简无语了。 第6章 不知廉耻 傍晚的时候，穆晓桐终于从胡子大叔那里得来一个信封，方简凑过去兴冲冲地看着：“有多少有多少？” 穆晓桐正要打开信封看，却被方简一把拉走：“笨蛋！财不外露知不知道啊？” 之后他们到了个隐蔽的角落，这才打开信封看了一眼，穆晓桐捏着三张纸币问方简：“这是多少？” “才300啊。那胡子大叔还真是小气，说了300快就300快，一点都不肯加。”方简立刻开始吐槽元指导，穆晓桐却很是挫败：“300……那离五万岂不是还很远？” 方简惊喜地看着她：“不错嘛，还不是完全的数学白痴啊！” 穆晓桐大怒：“你是不是又在暗讽于我了？！” “我哪敢啊。” “你……” 穆晓桐正要发作的时候，方简却忽然指着某个方向：“先不说这个了，你看，他要走了。我们跟上！” 穆晓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辆黑色汽车缓缓地开过来，她皱起眉：“这个东西我之前在街上见过，速度极快，我们怎么跟得上啊？” 方简又露出了那种看傻瓜的眼神：“大姐，你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出租车’吗？赶紧的，我们现在找一辆还能跟上呢！” 穆晓桐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之后又被他催着跟上了，方简很快拦了一辆车，在穆晓桐笨拙地钻进车厢之后，对出租车司机说道：“师傅快！跟上前面那辆黑色的奥迪！” “没问题！”师傅信心满满地应道。 然而，十分钟之后…… 穆晓桐看着无力靠在路边电线杠上的方简，满脸的不解：“你刚刚不是说要跟着那人吗？怎么现在又……” “别提了！”方简一脸悲痛，“他娘的那个出租车的表也跳的太快了！按照那个跳法，这个月剩下几天我们都要喝西北风去了！妈的！穷逼没人权啊！” 穆晓桐不是很明白他话里的具体含义，不过大概听得出来中心含义就两个字——没钱。 “那现在要怎么办？”她皱着眉，“那人情况如此特殊，绝对是遇上了什么妖物，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又没说不理。”方简重新振作起来，他看了看四周，发现附近有个公车站，便朝那里走去，“不过现在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我们先到另一个地方去看看。” “可那个人……” “你放心，我找得到他的。”方简偏过头冲她微微一笑，“你忘了，我在他身上做了记号的。我想找到他的时候，任何时候都可以……当然，没钱的情况另算了，咳咳。” “那我们要去往何地？”穆晓桐问。 方简一边看着公交牌上的路线一边应道：“先去一个……凶杀现场。” “东区某宾馆？”上了公交车之后，穆晓桐问他，方简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还记得挺牢。不过我们不是要去那里。” “什么？那是要去哪里？”穆晓桐很是意外，方简正色道：“你没听到那新闻里说，类似的案子，总共发生了三起吗？我们先去第一起的案发地点看看。” “为什么先去那里？” “因为……”方简一脸的高深莫测，“那里离这边近一点。” “所以？” “所以，花的车费少一点嘛。”方简鄙夷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穆晓桐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了那个信封，“不行的话，我这里还有300……” 方简轻声笑道：“刚刚那只是第一个理由而已。你想想，东区的那个案子是昨天才发生的，现在案发的宾馆肯定被封了，也一定会有警察，哦，也就是巡捕守着，我们进不去的。所以呢，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到第一起案件的发生地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那你又如何知晓第一起案件的发生地在哪里？”穆晓桐又问了个很二的问题，方简连连摇头：“不是我说你啊，穆姐姐……你真的要早点融入现代生活了。” 穆晓桐不悦道：“又干我何事了？” “不关你什么事，就是你太笨，老是给我添麻烦。”他说着偏头躲过穆晓桐的一个爆栗，继续淡定地嘲讽，“总之呢，你攒点钱买个手机吧，天天给你解说这些，我也很累啊。” “你可恶！你站起来，跟我打一架！”穆晓桐开始捋袖子，“你尽管把你的妖鬼祭出来，本座的宝剑无坚不摧……咦，今天好像没带出来？！” 方简忍无可忍，一把扯过她，然后捂住她的嘴：“又发什么疯？非要让全车人都来围观才好吗？” 穆晓桐“呜呜呜”的挣扎个不停，方简看着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夯货……方简扶额。 他们在某个街区下了车，又拐了几个弯走过一条街之后，方简对着手机上的地图看了半天，最后终于在街角看到了他要找的目的地。 “终于找到了。”他长长地出了口气，“裕隆旅馆……够小的。” “又是旅馆？”穆晓桐也看了看街角的那栋有些破旧的建筑，二楼的外墙上挂了“裕隆旅馆”四个字的标牌，现在天黑了下来，标牌上的彩灯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猛地看过去，有些刺眼。 方简没说话，只是往前走，穆晓桐跟在后头，走近了才发现一楼原来是间发廊，不过此时店里的生意有些萧条，两个发廊小哥聚在店门口聊天，见他们经过便多看了几眼，但很快失望地发现他们是要去楼上的旅馆。 “哟，这么小就会带着女孩子开房了啊？”一个小哥故意大着嗓门，另一个则嘿嘿笑道：“现在的小子……嘿嘿，后生可畏啊！” “不过……他们怎么要去楼上啊……”先前的发廊小哥忽然压低了声音，“那里之前不是出了人命案嘛……” “估计是外地的嘛……”另一个说道，“不过楼上那家最近生意差得很，所以价格压得很低，附近那些站街的不也都会趁着便宜带客人来嘛……也没什么奇怪的。” “说起来，都怪楼上的，害得我们店的生意也变差了……” 纵使他们的声音变小了，但方简和穆晓桐还是听的清清楚楚，穆晓桐听到之前他们那略带猥琐的调笑，便皱起了眉：“何为开房？” “咳咳咳……”方简咳嗽起来，“就是很纯洁的字面意思……你别多问啦，这不是重点。” 穆晓桐怀疑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很可疑？” 方简无奈地看她一眼，接着走到了二楼，裕隆旅馆的前台正在打瞌睡，方简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现在还不到八点，这么早就打盹儿了……这生意是有多差？” 不过想想也正常，这发生过命案的地方，还闹的这么大，还有几个人敢来。 听刚刚那两个发廊小哥话里的意思，这家旅馆目前的客人仅限于附近的流莺和她们的客人了。 “喂，醒醒。”方简伸手敲了敲桌面，值班的小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要什么房间？我们这里价格很优惠的……” “呃……来个单间吧。”秉着能省则省的原则，方简选了个最便宜的，不过值班小妹怀疑的眼神飘过来，看了看方简，又看了看穆晓桐，总觉得这少年少女应该跟平日里的那拨客人不是一类人。 那怎么会来我们这儿？值班小妹有点懵了，但很快又摇摇头：怎么可以自己这么否定自己呢？！经理说过的，这低谷只是暂时的，所有的困难终究会过去…… “喂，房间还没开好吗？”方简不耐烦地催促道，值班小妹鄙视地看他一眼：年纪轻轻就这么猴急…… 第5节 “要住多久？” 方简从值班小妹的眼神里总觉得她好像误解了什么，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便看了一下时间：“三个小时。” “那是要一间钟点房？”前台小妹问道，方简点点头，值班小妹便低下头一边往电脑里输信息一边问道：“身份证。” 方简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前台小妹看了一眼，接着又盯着电脑：“客人方简，18周岁，身份证号xxxxxxx……要一个单间钟点房，房号……” “我们能不能自己选一个房间？”方简忽然问道，“反正你们现在空着的房间很多吧？” 这话显然让前台小妹很不爽，但本着顾客至上的服务原则，她还是脸色很难看地问了一句：“你要哪一间啊？” “2037。”方简给出一个房号，前台小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这间不行！” “哦？为什么？”方简明知故问。 “……不方便。”前台小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说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啊，不会是来找茬的吧？之后她又生硬地补上一句，“在装修。” “这样啊。那就随便开一间吧。”方简笑了笑，他拿回了身份证，然后前台小妹向他伸出手：“先交押金一百块。” 方简的眉头一跳，他瞅了一眼穆晓桐，那丫头正好在看别处，他只好肉痛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百块钱，递给前台小妹。 小妹麻利地把钱收好，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张房卡：“单间，房号2011，三个小时，超过时间要续费。” 方简接过房卡，然后拉着穆晓桐往前走：“走啦。” 穆晓桐要甩开他的手：“你做什么……” “小声点，既然大家都以为我们是来开.房的，那就表现的像一点嘛。”方简叹气。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什么是开.房呢！”穆晓桐很不满。 方简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么想知道啊？那我们先去一趟2011吧，反正房间开都开了，不用的话反而浪费资源了。” “故弄玄虚！”穆晓桐鄙视他。 “唉，其实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不过你好奇心如此旺盛，一直来烦我，”方简笑，“那我就言简意赅地跟你解释一番。” “什么？”穆晓桐见他终于肯告诉自己，便拉长了耳朵。 方简微微一笑：“其实就是四个字——合体双修。怎么样，有兴趣吗——” “啪！”他话音未落，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穆晓桐拂袖而去：“不知廉耻！” 方简摸着自己肿起来的左脸：“说好了不准打脸的！还有，你不要乱推好吗？！” 穆晓桐的手已经触到一扇门了，听他这么说，便停住了，她皱眉问道：“怎么？” 方简走过来：“万一有人在里面双修呢……啊不是，其实我想说没有门卡很难打开的……” 但他的解释已经晚了，他的右脸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他捂着两边的脸：“说了不要打脸的！” “哼！”穆晓桐重重地哼了一声，接着又瞪他，“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那案发现场看看！” 第7章 官府中人 方简一边揉脸一边往前走，也顺便看了看旅馆内部，很明显是一家私人开的小旅馆，装修的相对偏简单，地上铺着的红色地毯很久没有清洗过了，看起来有点脏。可能是因为生意不好的缘故，服务员也很少。 走廊里的灯光有点昏黄，他一路走一路看，才渐渐看到3字打头的房间号。 “2034、2035、2036……”方简在经过2036号房间的时候，忽然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人的关系，这一段有点阴森森的啊。” “你好歹是个修道之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没出息啊？！”穆晓桐一脸恨铁不成钢，方简耸耸肩：“按照新闻里的说法，那受害者死的多惨啊，死的这么惨的人肯定怨气很重，容易变厉鬼啊。我今天什么法器都没带，要是真遇到了，很难应付的好吗？” “别胡说八道了，我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厉鬼的气息。”穆晓桐不以为然，“虽说这一段阴气确实重了一些……” “哎呀呀，穆姐姐你不要吓我嘛，人家很胆小的。”方简终于看到了那2037号房间，穆晓桐也跟着停下。 “我们要怎么进去？”她有些忧虑，“你刚刚不是说没有什么房卡进不去吗？” “没有房卡确实很难进去。”方简冲她笑了一下，“但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嘛。现在就让我给你展示一下我的绝活……咦？” 他的手刚碰到2037号房门，门竟然自动开了，这下方简和穆晓桐都有些出乎意料。 “谁在里面？”方简在门外喊了一声，穆晓桐有些不耐烦，直接推开了房门迈了进去：“真受不了你这般优柔寡断……”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纵使是她也有些心惊。 方简更是直接喊了起来。 “有鬼啊！” “有鬼啊！” “有必要说两次吗？！”穆晓桐被他的叫声刺得耳朵疼，但仔细一听，却发现那是两个声音——屋子里也有人在喊叫？ “配合一下气氛嘛。”方简面无表情地说道，“一般来说，剧本演到这里都是要有人尖叫的。” 穆晓桐却没空理他，因为屋子里的人还在鬼吼鬼叫，她不胜其烦，猛地一推门：“吵死了！” 方简在后头随手开了灯：“这位大哥别叫了，大家都是人，没有鬼。您要是再叫的话，说不定真把鬼招来了。” 房间里亮起来之后，他们终于看清了对方，屋子里抖得像筛糠一样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如果不是抖的太厉害，其实还算个剑眉星目的型男。 “你、你们……”大概光亮充满了房间，他总算从恐惧中缓过来一点，“原来你们是有影子……那应该不是鬼……” “你是何人？大晚上的莫名其妙出现在这种地方，还满口疯话……若不是见你身上没妖气，本座早就一剑砍了你！”穆晓桐凶巴巴地问道。 “这个……你好像也是莫名其妙出现的……”那人眨巴眨巴眼睛，逐渐镇定下来，“说起来，你大晚上的穿成这样，真的不是在cos女鬼吗？” “一派胡言！”穆晓桐气结，方简在一旁煽风点火：“不要跟他废话了，直接弄晕算了。” 那人急忙警告道：“我告诉你们，袭警可是犯法的……” 方简本来就是在吓唬他：“这么说，你是警察？” “没错！”那人一脸正气，“你们最好客气点。” 穆晓桐有些吃惊：“竟然是官府中人？” 方简却是朝着那人伸出一只手：“口说无凭，先把证件拿来看看。这位大哥，冒充警察也是犯罪哦。” 那人闻言愤愤不平地在衣兜里翻找了一番：“看就看，我还怕你不成……咦，好像没带诶？” “果然是招摇撞骗的货色。”方简摊摊手，“还是把你打晕算了。” “你们这两个小东西，还真是胆大包天。”那人忽然笑了出来，“算了，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家去吧。” “可是，我倒看你很可疑啊。”方简忽然走到那床前坐了下来，懒洋洋地看着那个人，“我说……你不会是凶手吧？” 那人一愣：“这是倒打一耙啊？你倒是提醒了我，还是应该问一下的——你们俩什么人？大晚上偷偷摸摸地跑来这里干什么赶紧说说说！” “呃……”方简与穆晓桐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想如果这货真的是警察那还真是有点难办啊。 这时候穆晓桐忽然转身往外走去：“罢了，既然他自称是巡捕，那此处就不可久留了。我们走吧。” 警察上前一步拦住她：“这就想走？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们的身份呢，说出来你也不会信的。”方简耸耸肩，“不过呢，我们不是坏人。” “少年，你说这种话很没用说服力啊……”那警察先是摇头，随即又一笑，“算了，本来就是跟你们开个玩笑。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干嘛，但这种事可不是你们能掺和的……” “警察蜀黍，”方简忽然打断他，“难道你一点都不怀疑我们是凶手吗？” 那警察面色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有！我没那么老！不要随便喊蜀黍！” “开个玩笑嘛，别当真。”方简说着冲穆晓桐努努嘴，“走了走了，回家吃饭。” 穆晓桐犹疑地一眼这个房间，欲言又止的样子。 方简瞧了她一眼：“再不走的话，待会儿赶不上3路汽车咯。” “方简。”穆晓桐忽然出声，方简看了她一眼，她低声说道，“我觉得这里有古怪。” “当然古怪啊，毕竟是死过人的地方……” “不对。是你之前说的。”穆晓桐锁眉，“按理来说，这里发生过如此惨案，就算是有怨灵生成也毫不意外，但这里却太过干净了……连个普通的阴灵都没有。” “确实很奇怪啊……”方简也扫了一眼这间屋子，“不过，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啊？” “马后炮！”穆晓桐怫然不悦，方简却耸耸肩：“所以一进这间屋子我就看出来了，这里其实没有什么价值了。那死者的魂魄消失的太彻底，要么是被高人给收了，要么……” “要么是被更厉害的邪物给吞噬了。”穆晓桐面色凝重地接过话头，“不过前者的可能性不大……” 方简一笑：“不错。我本来想找到那阴魂，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所以这地方也没必要待下去了，我们走吧。” “说的也是。”穆晓桐点点头，“这就离开吧。” “等一下！” 方简和穆晓桐同时顿住脚步，齐齐回过头去，不解地看着那警察：“还有什么事啊？” “你们刚刚说的……”那警察面色煞白，冷汗直流，方简见状便轻笑一声：“哎呀，刚刚说的太投入了，忘了还有旁人在场了。” “你们也觉得是这样对吧！”那警察急急地打断他的话，“犯下这一系列凶案的凶手根本不是人！而是……” 方简依旧笑着：“而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警察低垂着眼，“我只是有一种直觉，但是说出来，刑警队的那些前辈们没有一个信我，反而……” “反而被被取笑了是吧？” 那警察愣愣地点点头：“是这样的……”方简摇头：“二逼，这话说出来谁信啊，不笑你笑谁啊。年轻人，不要迷信啊。” “喂！你这小神棍，有资格这么说我吗？！”警察怒道。 “你为何会有那种感觉？”穆晓桐忽然插了一句，那警察一怔，随后目光变得古怪起来：“那天，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大概就是半个月前，局子里收到报案，在这间裕隆旅馆里发生了命案。我们队长带着几个人连夜出了警，我也在其中。只是我没想到案发现场那么血腥……”警察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我刚加入刑警队没多久，还没怎么见过这么重口的现场……所以当时有点忍不住了，找了个借口想出去透透风，结果我就在走廊看到了一个女人。” “哦？那女人什么样？”方简问道，“是全身血污飘在空中的那种吗？” “不是，是很正常的人……”那警察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她只是旅馆里的其他客人，还提醒她不能随便乱跑。她、她还冲我笑了一下，之后就离开了。” “目前听起来，好像很正常啊。” “我当时也以为是这样的。”那警察眉头纠结，“后来我们收拾了尸体回警局，那尸体的状态你们也知道，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来确定死者的身份。在好不容易终于查到身份之后，我发现……那个死者她……” 方简微微蹙眉，穆晓桐等不及了，催问道：“那个死者怎么了？” “那个死者竟然和我那天晚上在走廊见过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骇人，显然还沉浸在当时的恐惧之中，“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跟队长反应了这个情况之后，我们讨论过会不会是死者的孪生姐妹之类的，但调查之后却发现死者是独生女，连姐妹都没有，更别说孪生姐妹了……后来就没有人再相信我的话，都说那是我吓坏了所以胡说八道……” 第6节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激动：“可我是真的看到了啊！” 方简拍拍他的肩：“放轻松，别太激动，你们做警察的，心理素质可是很重要的。” “你肯定没有看错。”穆晓桐突然发话，方简微笑问道：“此话怎讲？” “你忘了吗？这一系列案件中的死者，她们有什么共同点？” 第8章 世外高人 那警察略略皱眉：“都是女人。” “除此之外呢？” 他的脸色沉重：“都是被剥了皮的女人。” “不错，”方简看着那警察，“蜀黍，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二者之间可能会有点联系呢？” “我也有这种感觉，虽然听起来很可笑。”他低声说道，“尤其是后来继而连三地发生了类似的案子，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因为案发现场根本找不到任何能显示凶手身份的线索，作为一个谋杀现场来说，是在太完美了。完美到……我怀疑人类根本做不到。” “你说现场毫无线索吗？”方简挑眉，“据我所知三起案件中有两起都是发生在宾馆之类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应该会有摄像头吧？难道凶手一点都没被拍下来吗？” “拍是拍到了，”警察眼神及其复杂，“但一点都看不清。我们截取的所有监视录像里所显示的那个人的影像，全部是一团黑影，无论技术人员怎么试图还原，都是徒劳。” 方简活动了一下脖子：“那就更可疑了，对吧？” 警察没有搭话，但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对了，现在几点了？”方简突然问道，警察低头看了一下手表：“九点多了……” “那差不多也过去两个小时了……”方简把玩着手里的房卡，“也差不多该去退房了。” 警察点点头：“确实，既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必要呆在这里了。” 方简看着他：“说起来，这个房间宾馆应该是不开放的，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这个嘛……”他笑的有些尴尬，“以前当片儿警的时候抓过不少小偷小摸的，所以跟他们学了几手。” “哦哦——”方简看了一下完好无损的门锁，然后冲他竖起大拇指，“手艺不错哦！” “过奖过奖。” “这种事有什么好炫耀的？！”穆晓桐鄙夷道，“一个堂堂巡捕，行事如此鬼祟，成何体统？！” 被她这么严厉地一批评，警察也有点羞愧了：“呃……因为我私自来的，所以……” “别理这个二货。”方简熟门熟路地躲开了穆晓桐扔过来的枕头，“对了，还不知道蜀黍尊姓大名呢。” 警察笑道：“我叫吴双。你们呢？” “我是方简，”他微笑着又指了指穆晓桐，“那位大姐叫穆晓桐。” “你们是？”吴双试探性地问道，穆晓桐抱着双臂轻哼一声：“像你这样的凡夫俗子，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方简失笑：“她的意思是，我们的身份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随你们吧。”吴双对这两个人很有好感，既然他们不肯透露自己的来历，他也没再问。 这时候方简又出声了：“蜀黍。” 吴双很无奈：“你直接叫我名字不就好了吗？” “那第二起案子，好像是唯一不在宾馆发生的对不对？”方简问道。 吴双点头：“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没错，第二位死者，是死在她的住处。我正打算找个时间去看看。” “好巧，我们也打算去，不如一起吧。”方简笑道，吴双愣住了：“你们也去？” “当然要去。”穆晓桐开口了，“若这些案子是普通人所犯也就罢了，若不是的话……那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而且，”她瞥了一眼吴双，“若真是那样，光靠你们凡人的力量，也处理不了。” 方简意外：“你不是不想跟警察有瓜葛吗？” “话是这么说，但师父也说过，要见机行事。”穆晓桐双手拢在袖子里，“跟着这人，行事似乎能方便一些。” “你也不是那么死脑筋嘛。” “喂……”吴双无语了，“我好像还没答应吧？” “放心吧，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方简诚恳地说道，“再说了，你这么怕鬼，要是真遇到了什么妖邪之物……还有我俩顶着嘛。” 吴双面色一白：“你、你别乱吓唬人啊！” “我说的是真话啊。”方简继续危言耸听，“你跟那东西有过一面之缘，很容易被缠上的。” “别说了！”吴双猛地打断他的话，接着背过身去，“要跟就跟吧，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之后他们去退了房，那前台小妹见订房间的时候只有两个人，退房的时候却变成了三个人，看着他们的眼神顿时更加鄙视了。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吴双擦了把汗，穆晓桐不解地看着他：“误会什么？” “你没发觉她刚刚的眼神有点不对吗……”“没有。” “呃……”吴双想着自己是不是要解释一下，方简忽然撞了一下他的手肘：“这种话就不要跟她说了，否则挨顿骂都是轻的了。” “……那算了。”吴双偷偷地瞟了一眼穆晓桐，虽然打扮的怪异了些，不过看外表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而已，还有那个叫方简的少年，真有那么流弊吗？又不是岛国的高中生…… “天已经很黑了。”穆晓桐忽然出声，“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方简叹气：“晚上的公车很难等的说……” “跟我来吧。”吴双的手□□裤袋里，“对了，看你们好像很流弊的样子，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想问那个东西是什么对吧？”方简问他，吴双一怔：“是，那到底……” “老实说……”方简掏着耳朵，双眼无神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 吴双差点栽倒：“喂……说好的世外高人呢？” “世外高人也不是神仙啊，连面都没见到，很难判断的。”方简耸耸肩，“妖物也是分很多种的……不信你问穆大姐。” 吴双望向穆晓桐，穆晓桐却只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前方，而后开口：“这不是公交车站的方向吧？” “……这是停车场，”吴双又无语了一下，“我开了车来，可以带你们一程。” 方简有些意外：“看不出啊，你这警察还挺土豪。” “这车是我爸的，我只是借用一下而已。”吴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你再废话就自己坐地铁过去吧！” 方简扭过头去对穆晓桐说：“你说的还真没错，跟着这警察果然能方便不少，至少车钱省下来了。” 吴双找到自己的车，然后解开了车锁，进了驾驶座，顺便吐槽了他们一把：“但我现在可是很怀疑你们俩能不能派上用场。” 方简和穆晓桐上了车，方简正在教穆晓桐系安全带，但她听见吴双的话却有些不高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会唬你不成？” 不知为何，吴双下意识觉得这个姑娘不好惹，所以也不敢轻易得罪她，见她面色不虞，便赔笑道：“不敢不敢……我开玩笑的。” 他说完之后就发动了汽车，第二位死者的住所在南区，离他们所在的东区还是有一段距离，所以吴双一开始就加快了速度，希望能早点到达目的地。 “两位大仙，”开出一段路之后，吴双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那个东西……应该是个男妖怪吧？” 方简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死掉的不都是妹子吗？”吴双开始发挥他身为警察的推理技能点，“加上案发现场除了宾馆就是死者自己的住处，这么私密的地方，如果不是妹子自愿的话，一般人很难进去吧。而且……” “什么？” 吴双叹了口气：“说真的，能把女孩子带到宾馆甚至是带回自己家里……这里头性暗示的意味很明显吧？你应该不会觉得这是女人做的吧？” “好像有点道理。”方简点点头。 “咳咳，不是有‘采阴补阳’的说法嘛……所以综合各方面的疑点来看，很明显是男妖怪做的。而且应该是个帅哥啊，要知道，现在的妹子都看脸，这么迅速就能把姑娘拐到宾馆去肯定颜值不低啊……”吴双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有据，之后他充满期待地问道，“你们觉得我的猜测对吗？” 穆晓桐瞅了他一眼：“你可知道，有些妖物可以化形，外貌变换自如，你不可用常理来度之。” “诶？”吴双顿时哑口了，这时候方简又补了一句：“还有，你听过‘为虎作伥’这个词吗？” 吴双还没来得及回答，穆晓桐却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方简看着她：“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形吗？” “自然记得，我循着那‘五通神’的妖气而来，然后就……”穆晓桐说到一半忽然停顿了，片刻之后，她眯起眼睛，“你是说那最后一个……” “嗯。”方简颌首，“不过那些玩意儿的本事你也见到了，我不认为它有这么大的能耐，不过勾引女孩子倒是它的看家本领。” 第9章 邪门妖物 “你的意思是，它只是在引诱猎物，就似那‘伥鬼’一般……”穆晓桐面色微变，吴双也听得目瞪口呆：“虽然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但好像还隐藏着一个幕后黑手的样子？” “目前只是一个假设而已。”方简耸耸肩，“没打照面之前，一切都不好判断啊。而且，还可能涉及到一种很麻烦的东西。” “什么东西？”吴双连忙问道，方简却是一脸深沉地敷衍着：“那东西太逆天，你一介凡夫俗子，还是不要知道这些比较好啊。” “……你下一秒是不是就要给我算命了？”吴双无力吐槽，“拜托不要整的这么神棍行不行？” “前面是红灯哦。”方简忽然指了一下前头，吴双一眼瞥去，前面果然是个十字路口，此刻红灯明晃晃地闪着，他急忙踩下刹车，但仍然没有忘记之前的话题：“你不要故弄玄虚了……” “既然如此，那我问你，”穆晓桐忽然开口，“你可相信有人能够起死回生？” 吴双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当然不信。”开玩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穆晓桐也不意外，而是又说了一句：“那你自是也不信这世上有能够令人死而复生的灵物了。” “所以我才不想跟你说啊，”方简接过话头，“因为说了你也不会信。” 前方的绿灯亮了起来，吴双重新踩下油门：“这种话放在21世纪，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好吗？”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感受到了四道灼灼的视线袭来，只好干咳一声：“嘛，两位就不是普通人，那自是另说了。” “我觉得你这个人很矛盾啊。”方简抱着手臂说道，“既然你相信有妖的存在，那为何不相信死而复生这种事？” 吴双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我只是觉得，死了就是死了，人只能活一次，也只能死一次。如果死了之后又活了过来，那也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方简和穆晓桐都愣了一下，随后穆晓桐的神色变得凝重：“他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那个何夕……” “何夕？”吴双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惊奇，“你们说的是那个演员何夕吗？” 方简点点头：“对啊，你也知道他啊？” “知道啊，”吴双转动方向盘，车子拐了个弯，“我们警局里就有女同事是他的米分丝，有事没事就挂在嘴边念叨。” 第7节 方简笑：“他好像真的还真的挺有名的。” “所以，”吴双问，“他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现在不好说啊。”方简又是这句话，吴双都气乐了：“你小子真是……” 这两个家伙说起话来一个比一个神棍，云里雾里的存心就是要把我绕死……吴双正在暗暗地扎小人的时候，忽然听到穆晓桐略有些不耐烦地问：“还没到吗？” “快了。”吴双借着路灯的光线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已经到了南区的某条街，而第二位死者所在的小区就在这条街附近。 只是这个区域已经远离了市中心，所以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有些清冷。 “南苑小区。”在左拐右拐一阵绕之后，吴双把车停在一个小区前，方简看了一眼，见这小区门口还立着一座雕像，不由得感叹道：“看起来是个高档小区，这大门修的可真气派。不过，”他看着门亭里的保安，“我们进得去吗？” “嗯，这样进去是有点麻烦，主要是浪费时间。” “那要怎么办？” “所以，我们只能翻墙了。” 在吴双语气肃穆地说出这句话之后，方简和穆晓桐不由得都投去了鄙夷的目光：“你这家伙真的是警察吗？” “形势所迫，大丈夫能屈能伸，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回轮到吴双耸肩，“你们先下去踩踩点，我先找个地方把车给停了。” 下车之后，穆晓桐望着远去的汽车尾灯，一脸不爽：“跟着这巡捕，总有种在行鸡鸣狗盗之事的感觉。” “翻个墙而已，不至于不至于。”方简安慰道，之后他们研究了一番，终于找到一个最黑最隐蔽的落脚点，等到吴双到了之后，三个人很轻松地翻过了南苑小区的外墙，落在里头的草坪上。 借着绿化带和阴影的掩护，他们很快找到案发所在的七栋1507室，方简靠在墙上，腿有点酸，毕竟他们刚刚爬了十五楼的楼梯，那警察坚持走楼梯，理由是这样才不会撞见这里的居民，毕竟他们进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要是被当成可疑分子那就麻烦了。 “要是被局子里知道了，我肯定要受处分的。”吴双如是说。 “现在地方找到了，要怎么进门啊？”方简摊手，顺便看了一眼07室的对门，那里也是房门紧闭，看不出里头有没住人。 “你不会又要撬门吧？”穆晓桐皱眉，吴双有些尴尬：“怎么会呢，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我有钥匙。” “哪来的？”方简问，吴双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上面还挂着一个小标牌，他把钥匙□□锁孔里，然后门真的开了。 方简和穆晓桐跟着他进了07室：“原来真的可以开门啊！” 面对方简的惊叹，吴双关上门顺便得意一笑：“当然了，这可是我从证物室里拿出来的原装钥匙……” 他猛然闭上了嘴，穆晓桐鄙视道：“你这巡捕不如趁早改行得了。” 方简却不以为意：“他也是为了查案嘛，不如我们哪能这么顺利地进来，所以这种细节就不要在意了。” 穆晓桐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吴双挠挠头：“我们要快一点，这钥匙我得在明天上班之前还回去。” 不愧是高档小区的住宅，这套房子很宽敞装修的也很好，就是一段时间没有人息，屋子里灰尘不少，空气也变得凝滞。 “这妹子也是个有钱人啊。”方简扫了一眼那些精致的陈设，又打量了一下房子的格局，“哪一间是案发现场？” 吴双指了一个房间：“她的卧室。” 方简打开了门，一股刺鼻而浓重的异味扑面而来。 他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穆晓桐也走了过来，她蹙眉道：“是干涸了许久的血腥味，果然是在这里死的。” 方简伸手在里头的墙面上摸索了一番，终于找到了电灯开关，光线照亮了这个房间之后，饶是他，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不同于之前的宾馆，那里的老板为了自己的营生在警察结束勘察之后第一时间把现场清理的很干净，而这里是私人住宅，又发生了凶案，根本没有人愿意来触这个霉头，因此这个房间里依旧保持着死亡发生时的景象。 床上、地上和墙壁上那些呈喷射状而四溅的血渍因为时间的关系已经有些发黑，但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像吴双这样的警察甚至能想象出当日受害者是多么痛苦而悲惨地死去的。 这让他的胃有些抽搐，但在两个十几岁的少年人面前，他却不愿表现出自己这种软弱，硬撑着查看着这个骇人的现场。 不过方简和穆晓桐对于这些死亡的痕迹并不怎么在意，查案本就是公安的事情，他们会插手这件事也是因为这个案子出现了非人类的因素。 “也没有。”方简冲穆晓桐摇头，他说的自然是死者的阴魂，和上一个案发地的情况一模一样，这里虽然骇人，却没有怨灵生成。 “那妖物，着实邪门得紧。”穆晓桐也摇头，他们都有些一筹莫展。 不过吴双身为一个普通人兼警察，他的注意力也跟那两个神棍不一样，他本来就是带着要证明自己的目的来查案的，因此他更多的是注意这个现场所有的物件和痕迹——虽说痕迹被破坏的差不多了，有价值的物证也都被当时的勘察人员带回警局了，但他还是抱着一点侥幸的心理，希望能够找到被前辈们遗漏的重要线索。 但他在这个房间里观察了半天，甚至趴到地上去查看床底，但仍然一无所获。也是，刑侦队的那些老手们怎么会漏掉线索呢？ 吴双有些丧气，他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然后转头去看方简他们，他们俩正皱着眉头说话，不过他却没听清，吴双正打算走过去却隐隐听见了电视播放的声音。 他愣住了，这个声音很耳熟，是每周天晚上某台的黄金档综艺节目，吴双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只要有时间，他都会陪着母亲看这个节目。 但是……今天不是周日啊？ 难道是重播吗？吴双纳闷着，但很快他有了更大的疑惑——是谁开的电视？电视机在大厅，刚刚进门的时候他就观察过了布局，而重点是，这当中，他们仨并没有谁出去过。 这个发现让吴双冷汗直流，他大声问道：“谁开的电视？！” 但没有回答他，他还想再说话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方简和穆晓桐不见了。 第10章 人皮幻觉 不、不见了？！这让吴双觉得惊悚异常，那两个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难道是被这个凶案现场吓跑了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了吗？不会这么没义气吧？！ 那电视节目的嘈杂声仍然若隐若现地缠绕在耳边，这让吴双焦躁非常，他干脆大喊起来：“方简！穆晓桐！你们俩滚哪儿……” 他的声音像是突然卡壳的磁带，突兀地收了起来，因为吴双发现房间里那些可怖的血迹忽然消失了，很突然地就消失了，就像那少年和少女一般。 吴双看着这个变得整洁优雅的房间，全身都在颤抖，他无法形容他心中的恐惧——这个房间，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他甚至能听到门轴转动的声音。 “你叫宋霏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低沉。 “对啊，‘霪雨霏霏’的霏霏，好不好听？”女孩子的娇笑声银铃般悦耳，一圈圈荡开在房子里。 宋霏霏，吴双记得很清楚，第二位死者就叫做宋霏霏。 可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他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很美的名字，就像你人一样。”男人的声音愈发的低沉，女孩子又笑起来：“那你叫什么？”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来到了他身后，吴双依旧瑟瑟发抖，他不知道他身后到底有什么，他不敢回头。 那个男人又开口了：“你不会想知道我的名字的。时间不早了，我们应该抓紧时间。” “你怎么这么心急，一点情趣都没有。”那银铃般的笑声又回响在屋子里，她走到床前，正好与吴双面对面。 吴双想闭上眼睛，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于是他看到了“她”，和照片上血肉模糊的肉块不同，这个宋霏霏时尚美丽，此刻她正媚眼如丝地看着吴双的身后，那目光缠绵又炽热，散发着最原始的诱惑。由此，吴双得知那个和宋霏霏一起回来、很可能是凶手的男人就在他的身后。 宋霏霏开始脱衣服了。她本来就穿的少，上衣脱去之后，露出了线条优美的上半身，这本来是很香艳的画面，但吴双这时候绝没有欣赏的心情，他只觉得诡异，诡异的无法形容。 宋霏霏脱的很慢很诱惑，直至全身□□，她的面上都挂着浸满□□的笑容，吴双不敢再看，他竭力迫使自己的目光转向地面，然后就看见宋霏霏那双白净的脚在一步步地朝他走来。 这让吴双毛骨悚然。 她不是朝着我来的，她不是朝着我来的，她不是朝着我来的……他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但她仍然在慢慢地走近他，最后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吴双能够很近地感觉到她的呼吸，粗重又浑浊，带着酒气，他心中警铃大作，也不愿沾染她的气息，便不得不仰起头来，接着就直直地对上了她的眼睛，他骤然一惊。 那是一双令人胆寒眼睛，黑色的瞳孔像是两个漩涡，正在不断地扩大，占据了所有的眼白，似乎要溢出眼眶。 吴双几乎要叫喊出来，但嗓子却像是被堵塞了一团棉花，一点声音都出不来。 宋霏霏甜腻一笑，露出了白生生的牙齿，如果可以，吴双只想拔腿就跑，但他做不到，他甚至连转动自己的眼珠不去看这恐怖的一幕都做不到——他看见“她”的两根手指硬生生地进了太阳穴，鲜血顺着白皙的手指流的到处都是，而吴双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那是很难形容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坼裂的声音，也许是丝绸……但很快这个猜测就被否定了，因为他看到“她”正抓着自己的脸皮，顺着面部的轮廓一点一点的撕扯下来。 那是剥皮的声音。 吴双几乎要吐了，他的胃在不住地痉挛着，他甚至能看见皮肤与血肉之间将断未断的血丝。而宋霏霏的那张脸，就像是面具一样被剥离了。 被她自己。 眼看着宋霏霏那张血糊糊的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还不住地发出吃吃的笑声，吴双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要断了，他眼前一黑，心说就这样昏过去也不错。 “喂，醒醒……”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直至他不胜其烦，睁开了眼，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张清秀的脸，而侧颊上的红痕终于让他意识过来这张脸是方简的。 什么情况？这个没义气的家伙又回来了？吴双的思维断了片，他直愣愣地盯着方简的脸看，顺便琢磨自己的脸还在不在？ “喂，你没事吧？”方简见他眼神呆滞，嘴角一抽抽的像是随时要吐出白沫，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不会是吓傻了吧？我擦万一以后警察局的人找来了我要怎么跟人交代？还是现在把他丢在这里然后跑路？” 吴双听到这句话忽然一个激灵，他蓦地大吼起来：“你休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方简一愣，然后笑起来：“还好嘛，至少没被吓成白痴。” “我操！！！”那一吼之后，吴双的知觉终于恢复了，他挣扎着动了一下，然后喘着粗气问道，“刚刚我撞鬼了……” “那不是鬼，是幻觉。”方简说着地上一座，吴双定睛一看，他们已经没有在那恐怖的房子里了，而是在楼下的草坪上，这让他安心了许多。 “幻觉……？”吴双不敢相信，方简也难得地出现了窘迫的颜色，他抓了抓头发：“我跟穆晓桐也大意了，当时我们发现这里跟上一个案发现场太过相似，因而觉得毫无价值，降低了戒备心，却没想到让那孽障钻了空子……” “那、那个到底是什么……”吴双结结巴巴地问道，他不知道他们刚刚是否也遭遇了和他一样的境地，但看方简这般淡定的模样，吴双觉得倒霉的只有自己。 “你先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方简并不急着回答他，反而追问他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于是吴双不得不强忍着恐惧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给他听。 方简听完之后，眉头微皱，吴双迫不及待地问：“你有没有头绪？” 他笑了一下：“你没发现有人不在吗？” “呃，穆晓桐？”吴双这才反应过来，从他恢复意识起，就没看到穆晓桐了，“她去哪儿了？还有，我们怎么又会在这里……” 方简捶了锤自己的手臂：“你还问，还不是我一路把你弄下来的，大哥你也太重了……至于穆晓桐啊，她追杀那个妖物去了。” “什、什么？”吴双顿时感到阴风阵阵，“那怪物出现了？！” “没出现的话你以为它是怎么搞你的？”方简无语，“不过真没想到那孽障能循着我血的味道一路找过来，啧，有点本事。” “话说……”吴双还是心有余悸，“穆晓桐她一个人能应付吗？” “我也有点担心她，今天她也没带什么法器出来……” “既然担心你怎么还在这里？”吴双非常奇怪，方简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如果不是因为你在这里，我早就一起追出去了好吗？” “……”吴双无言以对。 “所以说，添麻烦的到底是谁啊？”方简火上浇油，吴双不服气，要争辩的时候却瞥见他们面前多了个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穆晓桐。 她的头发有些乱，面上满是怒容，她一挥袍袖：“可恶！” 这一挥不要紧，吴双居然看到她手上拎着一把雪亮的菜刀，那刀刃的反光差点让吴双吓尿了：“这这这……” “这个？”穆晓桐看了一眼手里的菜刀，随后又气冲冲地瞪着方简，“还不是因为他！说什么宝剑太招摇让我不要带出来，所以我才顺手取了这把刀，否则的话，那妖邪怎么可能从本座的手里逃脱！” “那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方简反驳道，“不也是因为你，我都不敢把我的五雷号令带在身上，否则的话，那孽障早就死在我手里了！” “你敢把责任推到我身上？！”穆晓桐大怒，她“咣”地一声丢了菜刀，捋起袖子就要去揍方简，方简也不甘示弱：“打就打！别以为平时我忍着你就是怕你了！” 第8节 眼看两个人剑拔弩张，斗殴一触即发的时候，一直盯着草皮上某样物事的吴双突然崩溃地大喊：“都他妈晚点再打！先告诉这玩意儿是什么？！” 那皱成一团的东西是刚刚穆晓桐扔菜刀的时候一起丢下的，但吴双对它就是有种莫名的恶心感。 “哦，那个啊。”穆晓桐捡起了那东西，然后手一抖将它展开，“是人皮。” “……”吴双看着那惨白的人皮，嘎的一声，又抽过去了。 穆晓桐和方简终于暂时和解了，“他怎么了？”穆晓桐问道，方简扒开吴双的眼皮看了一下：“好像又吓昏过去了。” “真胆小。” “确实。” 第11章 聊斋志异 吴双无语地看着对面那两个狼吞虎咽的家伙。 “喂，你们胃口很好啊？”他摸了摸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人中，刚刚他就是被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弄醒的，受了一顿奚落还不算，他气都还没喘过来，又浑浑噩噩地被拉去了附近的大排档，被诓了一顿夜宵。 方简吃完一个烤肉串：“饿呀！今天追查的太忘我，连晚饭都没忘了吃。” 吴双又瞥了一眼正在喝水的穆晓桐，摇了摇头：“我只是奇怪，在……那样之后，还能吃得下东西。”其实吴双也是胃里空空，但他现在看到肉就会反射性地想吐。 “所以穆大姐要你趁早改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方简擦擦嘴，“对了，你可以去结账了。” 吴双看着他们手边一大摞的竹签，并没有动，方简警惕地看着他：“说好的你请客的，当警察的可要言而有信啊！” 吴双白了他一眼：“钱我会付的，不过，我有些事情想弄清楚。” 方简和穆晓桐面面相觑，他们自然猜得到吴双要问的是什么，想想刚刚他也算是亲身经历了一回，现在再想糊弄过去也不容易了。再说了，吃人嘴软啊…… 于是方简就爽快地点了头，吴双也不含糊，立刻起身付了账：“时间也不早了，边走边说吧。” “刚刚，”吴双一边开车，一边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个……那个人皮……”一说到这个词，他又有点反胃了。 “哦，你说那个人皮啊？”方简提起来的时候毫无压力，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看着他，“都化成一滩血了，你不是看到了吗？” 吴双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有必要再提一遍吗？” 原本那张人皮是他是要带回警察局当证物的，如果没有猜错，那应该就是第二位死者宋霏霏的。只是他没想到，那张人皮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腐烂，最后在他们措手不及的时候化为了一滩血水。 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吴双在恶心的同时，也有些沮丧，辛辛苦苦跑一趟，好不容易找到的物证现在又没有了。 “为什么那人皮……这么快就腐烂了？”沮丧之余，他也很是好奇，一旁的方简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没有滋养了。” “什么滋养？” “血肉的滋养啊。”方简挑眉，“你以为，那些死者的心脏是为什么被挖去？” 吴双说不出话了。 “对了，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片刻之后，他又问了一句，吴双楞了一下才回道：“啊？什么？” 方简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对穆晓桐说：“你看我都忘了，当时他正晕着呢，自然是没有看到的。” 吴双见他再三嘲弄自己也有些怒了：“你别忘了刚刚的宵夜是谁结的账！” “咳咳咳！”方简干咳了几声，“穆大姐来说吧，毕竟她是亲手碰过那张人皮的。” 穆晓桐倒是没有嘲讽他，而是很干脆地开始说了：“她手臂的位置，有一处刺青。天很黑，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是一个人的脸。” 吴双有些惊讶：“什么人？” 穆晓桐看了一眼方简的方向，然后说：“我不是很确定，不过那个轮廓有些眼熟。” “是你认识的人？”吴双眯起眼，穆晓桐颌首，不过吴双看不到，于是他又追问了一句：“是谁？” “何夕。” 这个名字让吴双怔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转过眼去看旁边的方简，后者微笑了一下：“怎么？” “你之前提过这个名字吧？”吴双敏锐地察觉到了些什么，“他真的跟这个案子有关系？” “目前看来就是有个死者把他的脸刺在了手臂上，”方简耸耸肩，“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定死者是他的米分丝……而且，证据现在也不在了。” 方简说完之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吴双，吴双略有些心塞：“好像是这样……不过你们把这个线索告诉我，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吧？说起来，你好像又回避了我的问题。” 方简狡黠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答案，不过你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去查嘛。” 吴双鄙视他：“太狡猾了吧？” “你比起我们方便很多啊。”方简笑道，“放在小说里，简直就是主角光环啊。” 吴双摇头失笑。 “对了，”在拐过一个弯之后，吴双忽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方简正低着头看手机，听到吴双的话，他抬起头，然后笑道：“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吴双一愣，他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只是潜意识里不敢相信而已。 “你看过聊斋吗？”后座的穆晓桐忽然问了一句，吴双傻乎乎地应了一句：“看过电影。” “‘一狞鬼，面翠色，齿巉巉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方简缓缓地念出这句话，吴双一开始没太听明白，但很快，他的脸就变得苍白。 “知道这是什么吗？”吴双满脸的不可置信，手指紧紧地抓着方向盘，惊的说不出话来。 “没文化。这正是《聊斋志异》中的《画皮》一篇。”方简说着挑了挑眉，“怎么样？吓到了吗？” 吴双明显是被骇到了，但他还是死撑着：“你是说那东西是画皮里的……怎么可能啊？！” 方简只是看着他：“为什么不可能？” “那明明是……明明是书里的……怎么可能？”吴双语无伦次，但他就是不相信，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那你能找出更好的解释了吗？”那个少年的冷静与他对比分明，“关于剥皮、挖心、还有那张人皮？你要怎么解释它们的存在？” 吴双想要反驳却无话可说，因为他确实想不出更好的解释，这时候方简苦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太能相信，这种活在传说中的妖物……我也是第一次见。怕是连我家那老头子都没见识过。” “你家那老头？”吴双还沉浸在震惊中，倒是穆晓桐问了一句，不过又是她一贯的风格，跟主题毫无关系的问题。 方简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然后微微一笑：“哦，就是我师父。” 穆晓桐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反应，似乎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她接着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刚刚那段画皮的原文，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简摸了摸下巴：“我学识渊博，不可以吗？” 穆晓桐怀疑地看着他，显然是不相信的。 方简轻咳一声，心说百度这种神器我怎么能随便告诉你，他正要继续装逼，忽然车身猛的一震，他猝不及防地往前倾了一下：“什么情况？！” 原来是刚刚吴双心神太过恍惚，以至于没注意手下的方向盘，车子刚刚差点和护栏撞上了，好在他终于回过神力挽狂澜，最后只是堪堪擦过。 “还好公路上没有别的车。”方简擦了一把冷汗，吴双很是抱歉：“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方简看着他仍然有些怔忡的眼，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对于这个普通人来说太具有冲击力了，大概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时候穆晓桐却忽然开口：“其实你也不是非要说服自己相信不可，或许不相信比较好，和那些东西缘分结的太深，对你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并不是好事。” 方简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子，他倒是有点意外她会说出这种话，不过显然这话对于吴双来说作用不大，方简见他苦笑连连，心说也是，不见到还好，既然亲眼看见了，哪有这么容易就当做没看见。 吴双把两个人送到，临走前想要跟他们交换号码，穆晓桐抱着手臂一脸高冷：“我没有那种东西。” 方简在一边揭穿了她：“其实是因为根本没钱买手机。”顺便把自己的号码报给警察。 穆晓桐扭头哼了一声，吴双笑了笑：“有你的就够了。” “那我先走了。”吴双说着发动了汽车，“如果之后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可以找我。”汽车的引擎声盖过了他的声音，于是他又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方简微微一笑：“希望不是你来找我们帮忙啊。” 吴双正担心要是自己又被什么缠上了就来找他们，结果被方简一语中的，面上顿时有些过不去：“……少罗嗦，总之，关于这起案子，如果有什么发现的话，记得告诉我！” 方简和穆晓桐对视一眼，接着穆晓桐说：“能说的，我们会跟你说的。” 吴双觉得这话很敷衍，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挥挥手：“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然后掉头离开。 目送吴双离开之后，方简和穆晓桐开始上楼，这栋居民楼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修建的，有些老旧，而且没有电梯，他们只能一层一层走上去。 “喂，今晚可以把床还给我了吧？”方简想到前两天睡沙发腰酸背痛的经历，不自觉地捶了捶腰，穆晓桐面色不虞：“那我睡哪里？” 听她这语气，方简都气乐了：“我这两天睡哪里你就睡哪里啊！” 穆晓桐果断摇头：“不行！” “为什么？！” “影响我的修行。” “这是什么烂理由！” “哼，要怪就怪你家太小了，连两张床都放不下。” 第12章 何门何派 方简正要反驳，却忽然拽着穆晓桐往旁边一甩，他的力道非常大，穆晓桐的背重重地撞在墙面上，但她居然没有生气，只是目光冰冷地地看着那个慢慢从黑暗中显现的影子。 方简也看着他，脸上带着笑容：“胆子真大啊，居然敢到我的住处埋伏。” 这个老式楼道里的灯光非常昏暗，看不清对方的脸，不过看身材是个高大的男人。 “胆子大的是你们，没想到你们居然敢对那位大人做这种事。”他的声音很低沉，方简微微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来：“哟，看来你还真是对那个到处剥人皮的怪物推崇的很啊，都甘愿当人小弟了。” 他没说话，只是一步步走出来，他们逐渐看清了他的脸，居然是何夕。 方简微微一笑：“挺像的么。” 何夕的面色微微一变，但很快也笑了：“被你看出来了。” 方简摇摇头：“没办法，你身上的味道太重了。”他说着捂住鼻子扇了扇，“五米之外就闻到了，让我猜猜你的原型是什么，猪还是马？哎呀，这么臭的味道，八成是前者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恼羞成怒的“何夕”伸出手向他挥去，方简仍然没有停止嘲讽的话语，但躲的也很快，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已经不是人的手了，而是一只兽爪的形状，那上头的每一根长指甲，都锋利的似匕首一般。 “怎么？这就是那‘画皮’教你的化形术？”方简一边躲一边问，“你就靠变成何夕的样子去帮它诱骗猎物？” “何夕”并没有回答他，但在攻击的间隙，他的脸像是被融化了一般，五官逐渐坍塌模糊，何夕那张英俊的脸变得扭曲，但很快又像是俄罗斯方块一般重新排列组合，一张新的脸出现了。 “看着好像有点眼熟啊。”方简躲得有些狼狈，但笑容却很轻松，“想起来了，长得有点像前几天被砍死的一只妖怪啊！” 第9节 爪子划过墙面，在墙壁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痕迹，碎屑夹杂着灰土簌簌落下，躲过这一击的方简看着墙壁上的爪痕皱起了眉。 那丫头还没好吗？ 再看那个“何夕”的脸又变了，这一次方简就更确定了，这家伙的确是上次的漏网之鱼。 等到那张脸再一次变换的时候，方简就没耐心了：“喂，你这是要把你那四个小弟的脸都变一次给我看吗？可惜我只对美女有兴趣啊。” 他的面上浮起愤恨之色：“你杀了我的四个兄弟！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方简缩在墙角，抬起头看着他：“果然是你啊，‘五通神’里的大郎……那天你居然不在，还真是幸运。” 大郎咬牙道：“可惜你今天不走运，没有法器傍身，你也不过如此！” “原来我没带法器这种事你都知道了，是不是你新认的老大告诉你的？” 大郎没有回答，只是挥着爪子就往方简的头劈下，方简没有躲，只是笑望着他：“说起来，我有没有告诉你，那天干掉你四个兄弟的人，不是我呀。” 大郎一惊，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背后有一股凌厉的剑气袭来，又听到方简在一边笑道：“总算来了，跟你说了半天话，口都干了。” 大郎骇然，他想躲，但已经来不及，剑刃的嗡鸣之声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接着这死亡之音就穿透了他的身体。 方简看着被一剑劈成两半的大郎，很无奈地看着执着剑的穆晓桐：“你下手总是这么快准狠哈。” 穆晓桐挥了一下手中长剑，把剑刃上的血甩掉，收剑入鞘，负在身后，接着才居高临下地看着方简：“如果不是我够快的话，现在变成两半的人就是你了。” 方简扶着墙站起来，摇了摇头：“第一，我还指望着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结果就这样被你结果了。第二，这么两大坨尸体，我们要怎么处理？而且这里还是居民楼！” 他越说越不爽：“还有啊，我知道你那把剑很拉风，不过以后在人多的地方能不能低调点啊，动静搞这么大……” 一直被他念的穆晓桐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如果不是本座的话，你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你不道谢便也罢了，居然还啰嗦个不停！” “你以为你不来我就对付不了那个战五渣了？”方简轻蔑道，又瞥了一眼地上妖怪的尸体，现在已经化为原型了，是一条身形巨大的狗。 不过看着那庞大的尸体，方简又暗叹一声，接着对一脸怒容的穆晓桐说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就匆匆上楼，穆晓桐有些意外，方简租的房子就在上一楼，因此他很快就回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穆晓桐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 方简在拿开瓶塞之前先捂住了鼻子，穆晓桐见状也连忙捂住了鼻子，方简往前一步，走到那妖犬的尸体边上，然后手里瓷瓶倾斜，里头有液体细细流出。 那液体落在尸体上很快冒起了浓烟，看起来像是某种化学反应，倒得越多烟雾越浓，并且即使他们捂住了鼻子，仍然被呛得难受。 方简把瓷瓶里的液体倒尽之后转身就跑，穆晓桐慢了一步，她回头看了一眼烟雾中逐渐溶解直至化成一滩浓稠液体的犬妖尸体处，又转头看着方简消失的方向，心里忽然有了些计较。 化尸水？ 这家伙，难道和分支有关系？ 不过刺鼻的味道越来越重，她也忍受不了，随着方简的脚步上楼去了。 一夜无话，两个回去之后就匆匆睡了，大概是太累了，方简也没再去跟她抢床，而是直接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倒是第二天，他醒的比较早，穆晓桐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床边站着一个人，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却发现那是方简。 他面带不满地看着她：“我的床，你睡的很舒服嘛。” 穆晓桐没理他，只是披了件外套翻身下床，方简在后面跟着：“抓紧一点，今天你还要去片场吧？” 穆晓桐掬起一捧水洗脸：“是答应了那大叔，再去一日。” “正好。”方简倚在浴室门框上，“我和你一起去。” 穆晓桐没说话，只是用毛巾擦了擦脸，方简看了一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真是不拘小节……那可是我的毛巾。” 穆晓桐转过头看着他：“昨夜，那妖物为什么会来袭击我们？” “你杀了人家四个兄弟啊，人家来报仇的。”方简漫不经心地耸耸肩，一边说一边走到她身后，“但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它是‘伥’？”穆晓桐秀眉微挑，见方简缓缓点了头，她的面上露出了不屑之色：“难道那妖邪以为，区区一头犬妖就能奈我何吗？” 方简笑了一下：“不，我想，只是投石问路罢了，试探一下你我的实力。” 听到这个，她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盯着镜子里那人脸上的红色纹路：“我且问你，你出身何门何派？” 方简对于她的问题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反问道：“既然你想知道我的师门，那也要先把你的师门告诉我。” 穆晓桐面色一滞，而后拂袖道：“我的师门，怎么能随便告诉外人。” 方简的笑容很轻松：“你不说，那我也不说。” 穆晓桐气结，却又无可奈何。 第13章 不是活人 再见到何夕的时候，他正在跟人说话。 走近一些，方简发现，跟他说话的人也是认识的，是那个叫做晴晴的女演员。她正面色焦急地跟何夕说着什么，何夕却是面色冷淡，他说了些什么，让晴晴的脸色变得很沮丧。 方简和穆晓桐走过去，他们听到何夕说了一句：“我已经结婚了，请你离我远一点。” 这句话显然刺痛了晴晴，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你到底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何夕的脸上出现了不耐烦的神色，“我早说过了，之前只不过是和你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么？” 晴晴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她忽然一把攥住他的手：“你说谎！你明明说过你爱的人是我……” “别碰我！”何夕全身一震，像是触电一般用力地将她的手甩开，晴晴被推得一个趔趄，她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对她，呆呆地看着他，面色惨白。她看起来很有些可怜，先前的张扬高傲全都不见了。片刻之后，她忽然转身跑开，背影有些狼狈，像是逃窜一般。 而何夕背过身去，他同样也很不平静，方简注意到他的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另一只手，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不过他很快也看到了在旁边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方简，他面色一变：“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简咧了咧嘴：“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何夕看着他皱了皱眉：“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方简微微一笑：“当然是有事才来找你的。” “找我？”何夕的脸色不太好看，方简哂道：“你好像很不想见到我嘛？” “不好意思。”何夕并没有直接回应他的问题，而是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我没时间了，还要去化妆。” 他说着就要走，但手却被拽住了，他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方简。 “只耽误你一点点时间，不会很久的。”方简笑容满面，他紧紧握着何夕的手，故作惊讶地问道，“哎呀，何先生，你很冷吗？手怎么这么冰？” 何夕面色铁青，使劲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这少年的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于是他放弃挣脱，冷冷地盯着他：“你想怎么样？” “我啊……”方简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却忽然面色一变，“晴晴怎么回来了？！” 何夕一惊，他下意识地转身，但却感觉到胸口一凉，他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少女，又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插着的匕首。 穆晓桐目光淡漠地看着何夕胸口处往外渗的血液，但心底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那一刀的力度她很清楚，整个匕首的刃都没入了他的胸腔之中，按理来说这伤口是很深的，但血液渗出的速度缓慢的仿佛只是擦破了皮一般，而且那血液非常浓稠，与其说是鲜血，不如说是血浆。 方简走到何夕的面前，仔细地观察着何夕的面部表情，但事实上他并没有什么表情，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没有痛苦，没有惊慌，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方简笑了一下：“得罪了，我们只是想做个试验而已。” 何夕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有好几种情绪在他眼睛里纠结然后一闪而过，但最后他只是闭了闭眼，然后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那效果怎么样？” “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方简说完这句话之后露出了抱歉的表情，“不过我还是要道歉。” “没关系。”何夕却反而平静下来，他甚至看了看周围，笑了一下，“反正也没有旁人看到。” 穆晓桐皱了一下眉，然后伸手把他胸前的匕首拔了出来，虽然感受不到痛楚，但在那锋利而冰冷的薄刃透过血肉的时候，何夕的身体还是瑟缩了一下。 “你果然……”穆晓桐看了一眼匕首上沾着的半凝固状态的血液，一字一句道，“是个死人。” 何夕再一次颤抖起来。 方简看着这个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人，心里很有些感慨，之前在来的路上，昨天遇到的警察吴双打了电话过来，把他连夜调查到的东西跟方简说了。 “之前你们提过那个刺青的事情，我很在意，所以回局子之后，我又去查看了那几个死者相关的物品，不过没看出什么来。后来我又找了技术人员帮忙，然后发现了一些情况。”吴双的声音很有些兴奋，“顺着宋霏霏的提示，我们登录了那些女孩子的一些网络账户，她们平时经常访问的网站很多也很杂，爱好很不一样，彼此之间也看不出她们是相互认识的，但我花了几个小时研究了她们的社交网络账号，终于发现了她们唯一一个的共同点。” “哦？什么共同点？” “她们都是那个人的米分丝。”吴双的声音很肯定，“也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明星，何夕。三个死者里，有两个都在网上发表过类似的留言表达了自己对他的电视剧的欣赏。而还有一个，也就是第二位死者，那个宋霏霏，她是何夕狂热的米分丝，从她的微博痕迹来看，她甚至是何夕米分丝后援会的成员。” “嗯，所以呢？” “在挖掘到这个信息之后，一开始我很兴奋，”吴双说着叹了口气，“毕竟看似毫无干系的三个死者有了交集，而这唯一的交集就是何夕，她们都是他的欣赏者或者说米分丝，而且我结合了一下前因后果，如果把他放进整个案情之中，很多事情就能解释了。” 方简在电话那头笑了，但没有继续发问，因为有些事情是显而易见的。比如三个女孩子为什么都会跟着一个陌生人去宾馆甚至是把他带回家，就算是再怎么有魅力，有点理智的女孩也不至于第一面就直奔主题了。除非那个人足以让她们失去理智——甚至就是她们倾慕的偶像。 “但还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比如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以及他是怎么做到的？”果然，他听到吴双苦笑的声音，“还有最重要的——证据。后来我又去查了一下他在案发那几日的行程，你知道的，他是明星，工作行程表很好找，而且不在场证据也很充分，很多人都能证明这一点——所以我完全没有证据证明他跟这些案子有关系，只除了三个死者都是他的米分丝之外。” 何夕不是杀人凶手这一点，方简很清楚，只是他没有办法告诉吴双那是为什么，因为说了也很难让他相信，虽然经过昨晚，吴双大概不信也得信，只是方简嫌说明起来很麻烦，尤其是那只能够变化成何夕模样的妖怪已经被穆晓桐给料理掉了。以及，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吴双这样的普通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其实我更关注的是另外两件事情。”他开口道，吴双在那头有些疑惑：“什么事？” “宋霏霏跟何夕。”方简说了这两个名字，吴双更加奇怪了：“什么意思？” “何夕本人以及宋霏霏的照片。”方简说的言简意赅，但吴双却是一头雾水：“何夕本人……你是想了解他的生平吗？这个我也了解了一下，可以跟你说……不过宋霏霏的照片是怎么回事？你想看她长什么样？” “不是。我想看她的手臂。会很难找吗？” 方简的话让吴双一怔，当很快他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说：“不会，她是那种喜欢晒自拍的漂亮女孩，所以网上照片很多。” “其实范围很小，要近照，时间越近越好。”他又嘱咐了一句，吴双在那头应了一句：“好，你稍等，我现在去找一下。” 很快吴双给了他答案：“我翻了能在网上搜集到的所有宋霏霏的照片，有几张符合要求的近照，而巧合的是，最近的一张照片就是死者宋霏霏死亡当日在微信朋友圈所发。时间大概是她死前三个小时，一张在酒吧的照片，光线有些昏暗，但还是看得出来……没有。” 方简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符合要求自然是指露了手臂，现在还是夏天，宋霏霏露着手臂拍照并不稀奇；而“没有”的意思，应该是说她的手臂上并没有先前穆晓桐所见的那处刺青。 “会不会……”吴双犹疑地开口，“那张皮，不是宋的……？” “有可能。”方简并没有排除这个可能性，只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性，“但也有可能，那处刺青是在她死后才被弄上去的，又或者……” “或者什么？” “那根本不是刺青，而是被画上去的。” 方简的话又让吴双沉默了，吴双不知道该说什么，方简的猜测很合理，尤其是联想到那个传说——“画皮”的传说。 画皮画皮，不就是在人皮上作画吗？ 只不过…… “为什么？”吴双还是艰难地问了出来，“为什么要在人皮上画何夕的脸？难不成是要栽赃他么？” 方简笑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啊……你看被选中的三个死者都是何夕的米分丝，是不是很巧合？” 方简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吴双还是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一个妖怪在费尽心思陷害一个人？这只是揣测，可很难让人相信，因为听上去太荒诞了。 第10节 “既然提到了何夕，那就跟我说说他的生平吧。”方简算是换了一个话题，吴双勉强从自己大开的脑洞里脱离出来，然后说起了何夕的生平。 第14章 不情之请 他说了很多信息，但其实有些东西方简之前在网上就搜到了，姓名年龄自不用多说，还有家乡籍贯，毕业院校，成名的经历之类的，再加上他是公众人物的关系，甚至连身高体重血型都一清二楚。 不过，还是有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何夕半年前曾经遭受过一次车祸，那是一起很重大的交通事故，当时他乘坐的汽车都被撞飞了，车身也被毁的很厉害。我看过那时候车祸现场的照片，说实话很惨烈，我几乎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从这场车祸中幸存下来。”吴双似乎有些费解，“而事实上，那汽车里坐着的人也几乎都死了——只除了何夕。那小子真是非同一般的幸运，不仅活了下来，而且竟然没受什么打伤害，他只在医院里养了一阵子就出院了，之后继续拍戏。我一直觉得那是奇迹……当然，有人能幸存，其实是件好事。” “他确实很幸运。”方简听完之后印证了先前的一些猜测，但他没有跟吴双说，而是催问道，“还有别的吗？” “还有就是他的秘密婚姻了。” 方简对此也很感兴趣，其实他之前就从别人口中得知何夕已经结婚的事情，所以他关注的不是八卦本身，而是……他结婚的时间。 “他是半年前结的婚……说起来，正好是出车祸之后不久。”他感慨了一声，方简还在琢磨着那个时间点，吴双又透露了一个重要的讯息：“还有一件事……其实应该算是个八卦，是我那个喜欢何夕的女同事跟我说的……听说何夕之前是有女朋友的，但结婚对象却并不是他的女朋友。对了，你知道他的前女友是谁吗？就是那个晴晴，现在也小有名气的女演员。她全名是梁初晴，她跟何夕都是某戏剧学院的学生，大学期间两个人就在一起了。这段关系并不隐秘，他们班上甚至是同院校的有不少人都知道。在何夕毕业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们都还保持着这种关系，只不过那时候两个人都不怎么出名，所以圈内知道的人很少。但在去年，何夕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和梁初晴分了手，然后火速与另外一个女子结了婚。” “原来如此。那和他结婚的女人叫什么？” “叫明雨，不过关于她的信息却很少，只有一些很基本的资料，还是和何夕办理婚姻登记的时候留下的。而且何夕结婚的消息也是完全保密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 “那照片呢？” “有一张，你想要的话，我直接发到你手机上。” “好。” 最后吴双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问了很多关于何夕的事情，别告诉我你只是随便问问。” 方简沉默了一下，因为他原本的确是打算这么说的，既然吴双这么说了，于是他只好换了一个说法：“其实……我真的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死神棍！编个谎也编的这么不要脸！” 吴双最后那句咬牙切齿的话让方简担心了一下，但之后他还是收到了吴双发过来的照片，叫做明雨的女人看起来似乎比何夕大了几岁，但非常美丽，并不比身为女演员的前女友差，甚至还多了一些成熟的风韵。 是因为这个，何夕才放弃晴晴跟明雨结婚的吗？ 想到这里，方简回过神，正好听到穆晓桐冷厉的声音：“你再不说的话，本座便一剑斩了你！反正你本来就不该再留存于世。” 方简插了一句：“我提醒你一句，这位大姐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何夕似却并不以为然，反而还笑了起来：“如你所说，我本来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 穆晓桐怒形于色，她的手里仍然握着之前那把匕首，方简冲她摇摇头：“你忘了，之前你不是捅过他一次吗？他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穆晓桐一怔，随后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何夕的胸口，他的外衣上沾着一点血迹，但因为颜色深，并不明显。 方简的目光也在他胸前停留了一会儿，而后说戏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死之身吧，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啊。” 没想到这句话却让何夕十足地变了颜色，他看着方简动了动嘴唇，最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这么觉得吗？但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却是死去。” “那为什么不去死？”方简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问出这个残酷的问题，何夕沉默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我死不了。” “为什么死不了？”方简追问道，何夕这一次没再回答他，方简却笑起来：“你不说？那让我来说吧，是因为有人不让你死。” 何夕闻言面色晦暗，却仍然抿着唇什么都不说。 “其实你半年前就该死了，只是你遇上了贵人，她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得来了一样极珍贵的宝物，硬是让一个已经在车祸里丧生的人死而复生。后来重新活过来的你，也许是因为惶恐，也许是因为报恩，总之你跟那个人结了婚。我说的对不对？” 何夕低垂着头，谁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穆晓桐却是面色一凛，她喃喃道：“错不了……有这等起死回生之效的……只能是那返魂香！” 她说罢，一贯刻板的脸竟然露出了一丝激动，她随后目光灼灼地盯着何夕：“是返魂香……！是不是？” 何夕在听见“返魂香”三个字的时候，双肩抖了一下，随后抬起头来，与穆晓桐对视，只是目中满是讥嘲：“是又如何？看样子，你也想得到它？可惜啊，那宝物换了我一条命，已经被燃尽了，你恐怕要空欢喜一场了。” 闻言，穆晓桐和方简解释面色一变，他们自然都是听过那灵物的传闻的——“返魂香，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 “你说什么？竟然被燃尽了……”穆晓桐面色煞白，但却无法不信，因为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就站在她面前，这是最有力的证明。 但方简却只是看着他的胸口，接着忽然说了一句：“恢复的很快。” 穆晓桐心神恍惚，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什么？” 方简冲着何夕笑了一下，那笑容让何夕有些发寒，他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然后听到方简对她说：“没什么，感叹一下那宝物的灵效罢了。” 这时候剧组里有人过来了，是来催何夕这个男主角的，顺便也提醒了一下穆晓桐这个小替身，而后者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其实是来打工的。 她看了一眼方简：“那我……” “去呗，不然这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了。”方简叹了一声，等到穆晓桐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之后，他又叫住何夕：“何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何夕的脚步停滞了一下，随后回过头笑了一下：“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是一心要抹杀我这样的怪物，没想到你却有求于我。” “这不是杀不掉么？”方简一挑眉，随后又一笑，“各人有各人的定数，你虽然不该再停留在这个世上，但源头却不在你身上……所以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带我去见她吧。” “谁？” “那个不让你死的人。” 第15章 我是怪物 “抱歉，不可以。”何夕很干脆地拒绝了，方简似乎也不意外，只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何夕沉默了一下：“我的妻子病得很重，不方便见外人。” “哦？那还真是遗憾。她得了什么病？” 何夕语气冷漠：“这应该跟你没关系吧？” 方简粲然一笑，露出招牌式的神棍表情：“说不定我能治呢。” “想不到你除了算命之外还会治病。”他的笑容有些嘲讽，“不过她已经在静养了，不劳你费心。” “真的不能见见尊夫人吗？”方简收起笑意，然后看着对方的眼睛，“我在想，能够弄到返魂香这等宝物的，想必是个高人，也许还是我的前辈呢。” 何夕扯了扯嘴角：“你想多了，我的妻子只是个平常人。”他说完低下头看了看时间：“我该走了。” “平常人？”方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的妻子，她还是人吗？” 何夕霍然抬头：“她当然是人！” “你那满身妖气是怎么来的？” “妖气，那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何夕一声冷笑，“我居然会花时间陪你在这里说这种废话。” “费这点时间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方简也笑了一下，眼睛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反正，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吧。” 何夕面容阴郁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走，方简在他身后说道：“你最近看新闻了吧？你知道已经有三个女孩死掉了吧？” 何夕的脚步停滞了一下，但紧接着又加快脚步迅速离开。 方简没有追上去，他站在原地思考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有些事情他可以确定，但有些地方他还是想不通。 “你今日倒是大方了。”出租车上，穆晓桐斜睨着正呆呆地看着空瘪的钱包的方简，方简痛心疾首地摇头：“别提了，如果不是为了跟踪那家伙，我哪里至于把我钱包里最后一张一百都给花了。” 他说着又抖了抖钱包，不死心地想再从翻出一枚硬币。 穆晓桐看不上他那副样子，嘴一撇：“哼，瞧你这幅形容，简直不堪入目。” “花的不是你的钱你当然不心痛了。”方简白了她一样，“说起来，我身上是一点钱都没有了，剩下几天的开销，你负责。”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看着办吧。”穆晓桐不耐烦地偏过头去，往车窗外一扫，却无意间看到了一个人，不由得脱口而出：“咦，她怎么也在往这个方向去？” 方简原本正在嘱咐司机千万不要跟丢了前方那辆车，听到穆晓桐的自言自语便转过头来：“什么？” “那个女人。”穆晓桐指着车窗外，方简看过去，一辆轿车与出租车在同一车道，在他们的右前方，而开车的人是晴晴。 “是她？”方简立刻想起晴晴跟何夕之间的感情纠葛，而且今天早上她还被何夕很粗暴地拒绝了。 也是跟踪何夕去的？ “我靠，早知道她也跟的话，就跟她搭个顺风车好了，还能省笔车费呢。”方简一个人嘀咕起来，穆晓桐却看着晴晴的车皱起了眉头：“莫非她也在……” 还有出租车司机在场，她没有把话说明白，方简自然是知道她话中所指之意，他点点头：“应该是。” “为什么？”穆晓桐并不了解何夕跟晴晴之间的情感纠葛，方简也不打算解释给她听，估计她也不会感兴趣，他摇摇头：“看样子她之前也发现了一点异样。” “什么？” “关于何夕的。”方简回忆着，“她之前无意中碰到了那个人的手，大概察觉到了一点什么。” 穆晓桐面色一凛，晴晴是个普通人，老实说，他们并不希望这种事情里牵扯进普通人，吴双也就罢了，他毕竟是个警察，但晴晴…… “既然发现了不对，她就应该躲得远远的。”穆晓桐不悦道，“这种事，是她能掺和的吗？” “如果是旁人的话，她大概会躲得远远的。”方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前方十几米开外何夕所在的汽车上。 而穆晓桐听了他这话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何夕的车停在一处别墅区，位置有些偏，但风景很好，看起来是有钱人的聚集地。 “又是这种高档的地方，很刺激人啊！”他们在一座假山后停下来，方简在下车的时候有些感慨，穆晓桐却一言不发地四处看着，方简见状便问道：“你东张西望地看什么呢？” “我在找那个女人。”穆晓桐正说着，忽然面色一变，“糟糕……” 方简皱起眉：“又怎么了？” “被发现了。”穆晓桐看到从车子里走出来的何夕忽然转过头往他们这边看，她一怔，但随后又觉得没必要，被发现又如何，逼急了她就直接踹开他家门，看那妖物还往哪里躲…… 她正想到发狠处，方简却碰了碰她的肩膀：“被发现的不是我们。” “嗯？”穆晓桐呆了一下，然后看到何夕抱着手臂站在那里，一脸阴沉地看着朝他走来的一个人。 是晴晴。 虽然多了帽子和墨镜，但方简和穆晓桐还是认了出来，方简松了口气：“那位小姐的stk技术有待提高啊。” 穆晓桐皱着眉问了一句：“‘stk’是什么？” “……就是跟踪的意思咳咳。”方简解释了一句之后，又去瞧另外一边的何夕与晴晴，这情形倒有点像上午那般，只是何夕的面色比之前还差，而晴晴却更加激动。 不过隔得太远，他们什么都听不到。 方简想了想，忽然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面蓝底红字的木牌，经历了昨晚被埋伏的事情之后，今天两个人都带上了各自的法器。 他口中念念有词，很快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就从木牌里钻出，漂浮在他面前。 “主人！”妖鬼见到方简先是激动，但很快又发现了他旁边的穆晓桐，又立即畏缩起来，“主人……” 第11节 方简瞅了穆晓桐一眼：“你别轻举妄动哈，我召唤我家小弟出来是有正事的。” 穆晓桐一声冷哼：“什么正事？” “去听听那两个人在说什么，然后报告给我。”方简指了何夕他们那边的方向，那妖鬼原本就畏惧穆晓桐和她的“胜邪”，便立即敬了一个礼：“得令！”接着一溜烟地飘过去了。 “你放心，寻常人是看不见我那妖鬼的。”方简怕穆晓桐又不分青红皂白拿着胜邪去砍人，于是又加了一句，“你可别冲动啊！” 穆晓桐没理他，只是望着那边，见方简的妖鬼漂浮在何夕跟晴晴身侧，而他二人确实无知无觉。 不过她背上负着的胜邪却极不安分，在剑鞘里嗡鸣不绝，显然也是感应到了妖气。 穆晓桐无声地叹口气，然后伸手覆在剑鞘上，那颇有灵性的古剑才渐渐地安静下来。 方简把穆晓桐和剑的情形都看在眼里，心里有了计较：这古剑还真是野性难驯，穆晓桐看来还没能完全控制它。不过以胜邪之邪，能够控制到这个地步也算是难得了，还有，这穆晓桐年纪轻轻就能佩着这柄剑行走人间，看来也是当做未来接班人培养的。 想到这里，方简弯了弯唇角，心说看不出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比他这个闲云野鹤强多了。 穆晓桐自然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她的心思全都在何夕那边，他看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问方简：“他们说了什么？” 方简心不在焉地说道：“目前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一些儿女情长的话，你想听吗？” 穆晓桐脸一黑：“那就算了。” 方简暗笑，不过他倒也没诓她，目前为止，晴晴跟何夕说的也不过是早上的升级版，追忆了一下他们当年相恋的往事，又追问何夕为什么突然和别的女人结了婚。 方简听着也有些想睡觉。 “是不是因为你受伤的时候我没能赶到你身边？对不起，我那时候……我很后悔！早知道的话，就算不拍那部戏的话我也……” 何夕看着这个泣不成声的女人，眼中平静无波，他摇头：“不，那部戏对你很重要，我不怪你。” 晴晴抬起头含泪望着他：“那你为什么……” “和别的事情无关。”何夕笑了一下，“只是我……爱上了别人而已，你不用责怪自己，应该怪我才是。” “你真的……”晴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和她才认识多久？怎么抵得过我们几年的感情？！” 何夕别过脸去，不让她看到自己目中复杂的眼神：“明雨为我付出了很多……我永远都没办法报答她。” “我知道那时候是她在照顾你！但你怎么能因为这个原因就……”晴晴满面泪痕，“我可以和你一起报答她的！” 何夕苦笑了一下：“来不及了……”他说罢又侧过脸看着她：“晴晴，以后离我远一点……我是说真的。” 晴晴听着他这句话，又想起早上的事情，忽然问道：“何夕，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话让何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什么？” “你……”晴晴看了他的手一眼，又望望他没有血色的脸上，“你是不是生病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她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早上他的手上，迟疑了一下，“没什么……我只是，看你脸色不太好，所以，随便问问。” “是吗？”何夕沉默了一会儿，居然笑了起来，“真的只是随便问问吗？” 晴晴看着他的笑容忽然说不出话了，她胡乱吧地点了点头，却不防被他抓住了手。 她一惊，抬头望着他。 “感觉到了吗？”何夕抓着她的手腕，面上的神色有些凄凉，“我的身体没有温度。”他说着把把她的手按在了他的心口上，“也没有心跳……” 晴晴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等她意识到什么之后，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何夕看着一脸惊骇的她，淡淡地笑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吧？那场车祸里，其实我已经死了，但是后来……明雨又让我活过来了，也许你没有办法相信，但是……我永远都不能离开她了。” 晴晴只觉得骨寒毛竖，她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直通过妖鬼听着现场直播的方简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何夕会选择跟晴晴坦白自己的情况，莫非何夕这么相信她，都不担心她会说出去吗？ “所以，”他又听到何夕开口了，“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 一片沉默。 这阵沉默维持了相当一阵子，不过也已经出乎方简的意料了他原本以为晴晴在听到死而复生这种事的时候会吓得落荒而逃的。 何夕看着她叹了口气：“晴……” 他刚发出一个音节，晴晴忽然冲过来抱住了他：“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是怪物！” “我不管！” 何夕浑身一僵：“你……说什么？”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晴晴的脸埋在他的肩上，“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了也没有用。”何夕感觉着她身体的温度，更感到心底的荒凉，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深渊。 他们回不去的，从他重新活过来那一刻，从他变成不死不活的怪物开始，就回不去了。 他狠下心推开她：“你走吧！” “是因为她吗？”晴晴面若死灰，“她救了你……我比不过她……” 何夕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第16章 奇葩妖怪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祝你们幸福。” 艰难地说完这句话之后晴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方简想了想，还是没有收回自己的妖鬼，而是吩咐它跟着晴晴回去。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之后何夕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许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方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然出声：“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穆晓桐原本看何夕跟晴晴又抱又哭的觉得无聊，正盘腿坐在草地上闭目静坐，听到方简这么问，也不睁眼：“什么？” “我们现在是怀疑画皮化身成何夕的妻子，那你觉得，何夕他自己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不重要。”穆晓桐淡淡地说道，“若他妻子是妖，我只管拔剑斩妖。其他事情与我无关。” 方简笑了：“话是这么说，不过，等到除了那妖物之后，何夕要怎么处理？他现在与其说是个死人，不如说是一具活尸……还真是有些麻烦呢。” 穆晓桐睁开眼，目若寒星：“他不能留在这世上。” 方简龇了龇牙：看来她已经有了打算。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事情发展到现在，还有几个疑点我仍旧想不通。” 穆晓桐看着他：“什么疑点？” “我猜那画皮之所以会接近何夕，九成九是为了那返魂香，所以第一个疑点就是，何夕的妻子明雨，她是何处得来的返魂香。”方简摩挲着下巴，“说实话我很好奇明雨的身份，直觉告诉我她肯定不会是个寻常人……甚至有可能是你我的同道中人。” “若是我等同道中人，就应当知道生死有命，强行令死人复活之事，乃是逆天而行！”穆晓桐面上满是不屑，“连这等浅显之事都堪不破，如何能称得上有道之人？” 方简摇头失笑：“是人就会有私心，何况得到了返魂香这等宝物……就算是修行之人，也无法完全堪破红尘情缘啊。”如果真的堪破了，那就成仙不用做人了。 “只要心无旁骛，又怎么会受到迷惑。”穆晓桐完全的不以为然，方简觉得有些好笑，心说原来宗支就是这样培养接班人的……也不过如此嘛！ “罢了，我今日可不是来跟你论道的。”方简摇摇头，然后把话题带回原处，“我想不通的第二处疑点是，何夕的妻子究竟是不是画皮？何夕是复生之人，这一点我们已经证实，而明雨愿意拿出返魂香来救回他的性命，必定是爱他至深。若假设何夕之妻明雨皮下确实为妖邪，那么基本可以确定，它的出现，一定是在明雨救回何夕之后的事情，否则以妖性之霸道贪婪，怎么可能舍出珍贵的返魂香去救人类的性命呢？” “不错。”穆晓桐点点头，显然是赞同他的说法。 “如果这个假设成真的话，那么结合那三起剥皮惨案的时间，大概可以判断出画皮现身的时间。” 穆晓桐蹙眉道：“我看不用假设，他的妻子肯定就是那妖物，不然他身上的妖气从何而来？哼，我看那何夕不过也是个为虎作伥的货色罢了。” “没那么简单。”方简叹了一口气，“如果那假设是真的，那么又有第三个我不明白的地方了。” 穆晓桐疑惑地看着他。 “关于这系列凶案里的三个死者，先前吴双跟我说过一些她们的情况，她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她们都是何夕的米分丝。”方简的手指在假山石上敲个不停，“身为三个陌生死者之间的唯一纽带，很容易会给人何夕跟这件事有关甚至就是他干的这种感觉。但你也知道，那三个女孩死后连魂魄都不在了，那不可能是何夕这样的凡人能做到的。而且还有五通神中的那头犬妖，他的作用很可能就是引诱那些女孩，昨晚你也见到他的化形之术了，变成何夕的样子，要诱惑他的米分丝，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可惜他死的太快，不然应该可以问出来更多的事情。” 他说着瞥了穆晓桐一眼，后者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方简暗自摇头，又继续说道：“还有你看到的宋霏霏人皮上的刺青，我也让吴双帮忙找了她的近照，照片显示一直到她死亡那天，她的手臂上都没有任何刺青或纹身，所以有相当大的可能性那是她死后，被认为地加上去的。而刺青的图案，恰好就是何夕的脸，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总不会是何夕自己弄上去的吧？” 穆晓桐听得脑子有些糊：“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有人在有意识地在引导、制造各种跟何夕有关的线索，想要给别人一种这一切都是何夕所为的错觉吗？”方简不慌不忙地说道，穆晓桐愣了一下：“似乎……确实是这样。” “但设计这一切的家伙大概没有考虑到何夕职业的特殊性，毕竟身为一个明星，他的曝光率可以帮他制造出大量的不在场证据，要诬陷他没那么容易。”方简嘲讽地笑笑，但笑完之后又苦起脸来，“但这也是最矛盾的地方。” “又怎么？” “如果何夕的妻子真是画皮所化，那么它想要害何夕也不奇怪，只是，它为什么不直接下手杀了何夕，而要用这么迂回的方法？我可不相信一个妖怪会追求犯罪的艺术。”方简的眉头紧锁，“何夕身上沾染的妖气，足以证明他们有过接触，那期间，如果要妖物想要动手杀了他的话，那何夕早就已经挂了。想要害他，但真正有机会的时候又不下手杀他……这个妖怪，很矛盾不是吗？” “也许是因为杀不掉，”穆晓桐扬了扬秀眉，“何夕因返魂香之灵效而返生，几近于不死之身……” “返魂香的灵效？”方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起来，你真的觉得，返魂香发挥出它的灵效了么？” 穆晓桐又懵了：“你想说什么？” “古籍上说，‘燃此香，病者闻之即起，死未三日者，薰之即活。’你想没想过，这个‘活’字，到底是什么概念？按照从古至今断断续续的记载，如果发挥了完整的一块返魂香的效用，那死人必定复活，而这个复活的意思，是指恢复跟生前一模一样的状态，能呼吸，有心跳，有体温。”方简面色凝重，“你觉得何夕那个状态，能叫做复活吗？他充其量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可……如果不是返魂香的话，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东西能让死人再活过来！” “我没说不是返魂香，我的意思是，也许返魂香在何夕身上并没有完全地发挥出效用。”方简微微一笑，“所以我的猜测是，之前何夕说返魂香已经燃尽，很可能是欺骗我们的。” 穆晓桐吃惊：“他在说谎？” “很有可能，”方简点点头，“你刚刚说他近乎不死之身……看来你也注意到了，他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强，这也从侧面说明，返魂香确实在他的身上发挥着灵效。” 穆晓桐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一个矛盾之处么？我已经弄不明白了。” “这倒不怎么矛盾，很容易就可以解释。”方简站起来看了一眼何夕，他仍然背对着他们，“虽然一般来说是把返魂香点燃，用它的香气来救人，但如果不点燃，而是直接吞服或者放进身体里呢？” 穆晓桐一惊：“你是说……” “这只是我的一个揣测而已。”方简的手指又无意识地敲着假山石，“但我觉得，那样应该也能起作用，只是没有办法完全发挥作用。” 穆晓桐默然，方简苦笑了一下：“所以现在又是一个假设，倘若这个假设成真的话，那之前我说的那个最大的矛盾就更扑朔迷离了——假如返魂香还存在的话，那只能是在何夕的身体里，既然如此，画皮若要取他的性命就更容易了，只要取出返魂香即可……但它并没有那么做。” “所以说，为什么它既想害他，却又不下手杀他，”方简摊手，“你不觉得这个奇葩妖怪，简直是个精神分裂患者么？” 穆晓桐自然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被方简这么一说，她也觉得奇怪得很，到底那画皮打的什么主意？ 方简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蓦然发现何夕不知何时回过头来，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 方简先是皱眉，很快又舒展开，他碰了一下穆晓桐的胳膊：“出去吧，早就被人发现了。” 第12节 穆晓桐自然也毫无被跟踪发现之后的心理负担，她和方简一前一后走到了何夕面前，何夕见了他们亦是满脸苦笑：“真是阴魂不散啊。” 方简耸耸肩：“我只是想拜访一下尊夫人……”他话才说到一半，忽然瞥见了何夕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她不在这里……你故意引我们来的？” 何夕只是微笑，只是笑容里带着满满的嘲弄，穆晓桐面色一沉：“什么意思？我们被耍了？” 方简叹道：“他早就知道我们跟着他了。”一边叹气一边心痛打车费，这混蛋太不厚道了，故意引着他们来了个这么偏远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帮着那妖物？！”穆晓桐厉声问道，“你可知你在助纣为虐？你的妻子早就已经死了，她的皮下是……” “她没有死！”何夕突兀地打断她，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明雨还在。” 方简闻言不禁与穆晓桐对视一眼，何夕这般肯定的语气，让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起自己先前的推断。 他正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多了一个气急的声音：“主人！你刚刚让我一路跟着的那小妞出事了！她家里潜伏着个厉害角色，她一进门就被开膛破肚了……” “什么？那你呢？” “我势单力薄的打不过呀！那又是个狠角色，只能先逃了……”妖鬼有点心虚，但方简已经没有时间跟它废话，他直直地看着何夕的眼睛：“晴晴出事了。” 何夕脑子里轰的一声，只余下一片空白。 第17章 她的恩情 他们赶到晴晴住处的时候，吴双正好和一个警察从公寓里走出来。 方简在赶来的路上给吴双打了电话，但此刻吴双见到他神情却有些复杂。 “怎么了？”方简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就知道有情况，果然，吴双还没说话，他旁边那个中年警察就面带不满地瞪着他：“你就是那个报假警的？！说什么出了人命案，害的我们饭都没吃就跑过来，结果屁都没一个！你知不知道报假警是要追究责任的？！” 方简先是一愣，随后心中一叹，面上却做出一副悔恨的样子：“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咳咳，王队，你看他年纪也不大，估计也是无聊了……”吴双看了方简一眼，也没为他辩解，而是对着另一个警察陪笑道，“您看您这晚饭也没吃，要不……就这么算了？” 那王队余怒未消，又把方简骂了一顿：“现在的小年轻不好好念书，整天游手好闲到处生事，你小子吃撑了是吧？你以为这110是可以随便打的么？浪费警力资源多大罪过你知道吗……” 方简一边唯唯诺诺地点头一边试着召唤他的妖鬼，最后王队骂够了，又在吴双的劝说下，才大手一挥：“念你是初犯，这次就算了！要是有下次的话，看我不把你关个十天半个月的！” 之后王队总算上了警车，吴双却找了个理由留下来：“我再去教训那小子几句！” 等到其他警察都离开之后，吴双走过来，面色有些沉重：“我之前接了方简的电话，就急忙和王队他们一起出警了，但是我们到达梁初晴住处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任何尸体。而据她邻居的证言，在我们到达不久前，他们还看见了梁初晴。”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活着的梁初晴。” 何夕的脸上浮现出了惊喜的神色，他看着方简：“难道晴晴她没有……” “它逃走了。”方简淡淡地说道，“杀了梁初晴之后，把她的皮披在身上，然后变成她的样子，堂而皇之地离开的。” 何夕面色一白，又听那个警察吴双长叹一声：“不错，这个脱身术，我之前也在某个案发现场无意中撞见过。不过……” 他疑惑地望着方简：“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死者家里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别说尸体了，连个血迹都没有……” “尸体大概是被吃掉了。至于一点痕迹都没有……”穆晓桐忽然开口，“你可是忘了上一回中的幻术？” 吴双一惊，接着便是面如纸色，那一次恐怖的幻觉着实让他心惊胆战，他低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在你们来之前，那妖邪就已经布下幻术了，你们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不过幻术是有时间限制的，等时间一过，一切都会恢复原状。”方简说着摊了摊手，“其实如果你们多个心眼，用相机之类的拍一下的话，就会真相大白啦。” 吴双有些窘迫：“是我们疏忽了……” “罢了，它本就是要迷惑你们这些凡人。你们这些巡捕不介入也好，反正也不是你们能处理得了的。”穆晓桐说完之后又转头斜睨着何夕，她的声音透出寒意，“你呢，你还是要继续包庇那妖物吗？！” 何夕一直都是心神恍惚的状态，乍然听到穆晓桐的声音，他目中有迷蒙之色，片刻之后才喃喃道：“晴晴她……不在了？” “不错。”方简也在看他，平时空泛无神的一双眼睛此刻却精光矍铄，“她死了，而且死的很惨，连皮都被剥了下来……” “我带你们去。”何夕忽地转身，方简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听来他的声音略有些麻木，“我带你们去就是了。” 吴双也跟了去，他负责开车，而在路上的时候穆晓桐忽然问方简：“对了，你那妖鬼呢？” 闻言方简沉默了一下，随后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我和它之间的联系已经断了。”在赶来晴晴住处的路上，他就已经无法再和妖鬼建立起联系了。 穆晓桐一怔：“莫非……” “应该是吧。”方简闭了闭眼，“否则的话，画皮之后做的那些事情，它不会不跟我报告的。” 穆晓桐瞥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方简也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而是转头望着何夕：“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这一切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何夕的表情有些木然，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我从小就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在福利院里度过了六年，终于有一天，一个女人来把我带走了。” “她很美，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雅漂亮的女人，而且温柔耐心地照顾着我。我受宠若惊，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家，也把她当做自己的母亲一般看待。”何夕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一切，“她将我养大，我们相依为命地一起度过了十几年，我很尊重她，也很感激她。我发过誓，一定要做个有出息的人，赚到很多钱，然后回报她。直到有一天……她向我提了个奇怪的要求，她想要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我一直知道她身上有些不寻常的地方，但没想到……她会想要我做她的丈夫。” 穆晓桐和吴双俱是一惊，随后都皱起了眉头，显然对于这种近乎乱伦的关系不能接受，而方简却是不动声色：“什么不寻常之处？” 何夕看了他一眼，而后垂下眼睑：“从我遇到她开始，她的容貌，在接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 方简眯起眼睛：“你说的女人，是明雨？” 穆晓桐和吴双更加惊讶：“什么？收养你的人就是你的……” 何夕点点头：“是的，明雨就是把我养大的女人……也是我的妻子。”他说着惨然一笑：“我第一次听到她说要嫁给我的时候吓坏了，我整整半个月都不敢和她说话，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将她视为母亲，根本无法接受……亲情之外的感情。后来她见我如此，便不再提这件事，但我却无法再与她自在相处，考上大学之后，我逃一般地离开了家，之后几乎没有再回去过……说实话我不想见到她。” “在大学里，我遇见了晴晴，她的出现让倍受压抑的我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我很喜欢她，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我知道这是和对明雨不同的感情……那是真正的爱情。”何夕的脸上出现了一点微笑，他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但很快他的面上又重新布满了阴霾，“但有一天，明雨却来学校里找我了，也许是我太久没有回去见她，她的眼里满是哀怨之色，而这也将我拉回了现实。我没有告诉她女朋友的事情，但她还是知道了晴晴的存在。” “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但我知道她会一些异术，我担心她会对晴晴不利，也不敢跟晴晴透露她的存在。但她却没有做什么，只是在离开之前对我说，‘你是我的，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何夕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无意识地浮现了一抹厌恶之色，“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在恐惧、不安和愧疚中度过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当时的状态。” “你对不伦的感情感到厌恶，潜意识里又对明雨本人感到恐惧，”方简忽然接口道，“而前二者又令你感到愧疚，因为那个女人对你的养育之恩是你难以报答的。我说的没错吧？” 何夕一愣，随后面色黯然地点点头：“对，就是这样。那段时间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也影响到了跟晴晴的感情……但她还是没有离开我，而是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以为我们会顺理成章地走下去，直至结婚生子，却没想到我出了那次车祸……” 方简看着他：“车祸之后，是明雨用返魂香把你救活的？” “我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只知道我醒过来之后，自己的身体变得很奇怪，而明雨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而且整个人变得很虚弱。我想，那都是为了我。”何夕摇摇头，“她对我的恩情，我似乎永远都回报不完了，所以后来我跟晴晴分手了。我如她所愿，留在她身边。只是……” “只是到底还是意难平吧？”方简淡淡地说道，“所以你借口赚钱拼命地接戏，对别人说是你妻子生了重病需要钱，但其实是不想与她相处吧？” 何夕闭上眼睛：“没办法，我做不到……做不到把明雨当成妻子，所以我用工作填满自己的时间……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确实在逃避她。” 方简感慨道：“老女人真可怕……我要是你我也崩溃。” 何夕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我没想到晴晴对我仍不肯死心，她想尽办法进了我现在这个剧组，但我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第18章 她会死么 “你乃是已死之人，跟她不会有结果的。”穆晓桐冷冷地插了一句，“若不是因为你，梁初晴也不会死。” 何夕眼中满是痛苦：“我知道，所以我再三要她远离我，可是……” “我倒觉得，晴晴是迟早要死的。”方简摇着头，“你啊，一点都不知道女人的嫉妒之心有多可怕，你当时说明雨没用对晴晴做什么，那是因为她一直在忍着，她当时有多隐忍，对她的恨意就有多深。” 穆晓桐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方简嘴角一弯：“人之常情嘛，有点脑子的都想得到。” 穆晓桐被他噎了一下，又没好气地问道：“那我问你，那个明雨，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是都知道的啊。”方简看了一眼何夕，然后说，“不过你也听到了，她驻颜有术，又通异术，还能搞到返魂香……肯定不是普通人了。” “我想了想，她以前跟我提过她来自南方某省的一个少数民族部落，不过她很早就离开那里了。至于是多早，她就不肯告诉我了。”何夕告诉方简，方简点点头：“南方有些地带曾经盛行过巫蛊之术，或许明雨是这些精通巫蛊之术之人的后人吧。” 接着他话锋一转：“说起来，我先前问过你，明雨是否还活着，当时你给了我一个很确定的答案，但在知道晴晴的死讯之后，你还这么肯定吗？” 何夕的脸色忽然变得难以形容，过了半晌，他仍是颌首：“她还活着……至少，有一部分，还活着。” 这回轮到方简变了颜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早就察觉出她不对劲了。”何夕面色复杂地讲述着，“大概是半个月之前吧，她开始变得很奇怪，一开始我没有注意，她在救了我之后一直很虚弱，我以为那只是她的病症之一，直到我发现她时不时会用一种凶狠冰冷的眼神盯着我，她的目光里满是杀意，有时候我会觉得她想把我给撕碎了。但这种嗜血的目光往往是一闪而过，更多的时候她是在哀求着我不要离开她……而这时候她似乎又变得正常了。” “你说的那几起命案，我也有注意到，只是一开始我没有与她联想起来。直到有一天深夜，我正在睡觉，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很焦躁地在喊着‘又烂了又烂了，要赶紧弄到第二张才可以……’，我被惊醒了，起来一看，是明雨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当时她披头散发，手里捧着一样东西，她没有开灯，我没看清，只是被她的模样吓到了……但现在想想，应该就是受害者的……皮吧。” “之后她也看到了我，而她看我的眼神立刻让我的腿软了，下一秒她的手已经卡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注意到她的指甲变得很长，锋利的像刀，因为我的脖子被刮破了。那一瞬间我以为我会死，但她忽然又抽回了手，然后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哭着让我快点跑！” 何夕说到这里的时候显然还是心有余悸，他面色煞白，几乎说不下去了，穆晓桐蹙眉道：“听起来倒像是鬼上身的症状。” “没这么简单。”方简摇摇头，之后又看着何夕，“你自己也察觉出来了吧？” “什么？”何夕一愣。 “她明明很想杀你，但又一直克制着，甚至还让你远离她。”方简微微一笑，“我似乎有点理解你说的，她还有一部分活着是什么意思了。”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穆晓桐追问道，何夕也在等着他的答案，开车的吴双也在聚精会神地听着，见状，方简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开口：“穆晓桐，你修行多年，应当知道为什么人的鲜血可以祛邪吧？” “那自是因为鲜血之中承载着人的精魄，对于妖邪之物有一定的克制作用。”穆晓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方简点点头：“没错，人的精魄依附在血肉发肤里，这也是为什么巫蛊之术，包括一些道术能够以这些东西为媒介去加害甚至控制一个人了。而这其中，又以血肉之中附着的精魄最盛。若明雨真的是异术传人，那她的灵性必然大大强于寻常人，而她血肉之中蕴含的精魄也肯定是非同一般的。” “所以？” “现在我揣测是，返魂香现世，引来了那‘画皮’，而明雨确实是被那妖物给吃了，只是她并非常人，在被妖物吞食之后，她血肉里的精魄反而聚集起来，形成了一股属于她的意志，在‘画皮’的身体里占得了主导权。所以，某种意义上，明雨确实还‘活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或者说形态。”方简面色凝重地说着，“只是这股意志并不太稳定，所以她无法完全控制画皮的身体，所以才有了那一系列的惨案的发生。而随着他们相融的时间长了，我想明雨的意志也会被妖物本身的戾气和嗜血所同化，从而与妖物化为一体。” 何夕听到此处，禁不住握紧了拳头：“那晴晴她……” “不用怀疑，晴晴就是因为你而死的。”方简的语气有些冷淡，“要说明雨有什么没有改变的话，那就是对你的执着。因为对你的执着，所以不管‘画皮’如何想杀你，都被她阻止。还有你身体里的返魂香，她也不允许那妖物把它取出，因为她要你活着。” 何夕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嘴里喃喃念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他不是不知道明雨爱他，只是这样的爱，比枷锁还沉重，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令他避之不及。 “也正是因为对你的执着，所以晴晴才会死。即使只剩一股意识在，她还是想要杀死情敌。”方简肃然道，“所以说，爱情这种东西，沾惹上了……多么可怕。” 听了这话，穆晓桐没什么反应，倒是吴双忍不住咳嗽一声：“说的好像你这个神棍谈过恋爱似的……咳咳咳目的地好像到了。” 方简问何夕：“这里是你和她住的地方？” 何夕看了一下不远处的某座公寓楼，点头又摇头：“是这里，但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这里……我有一阵子没回来了。” 方简忽然笑了一下：“你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 何夕一怔，方简笑的意味深长：“你的电话，明雨不会不接的。” 他说的是明雨，而不是“画皮”。 何夕听出来他的意思：“你是要我，引她出来？” “算是吧。”方简摊摊手，“不然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穆晓桐忽然出声：“你就这么确定那妖物一定会出来？” “妖怪的话不会，明雨的话，会的。”方简笑道，然后耸耸肩，“所以我也只是赌一把而已。” “既然如此，”穆晓桐挑挑眉，看着何夕，“那你就打吧。” 第13节 何夕踯躅了一下，还是拿出了手机，他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号码拨出去。 他打的是家里的电话，其实他真的不确定这个电话会不会被接起来，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居然很快就被接起来了。 何夕的心提了起来，随后他听到明雨那温柔低沉的声音：“小夕。” 他一时间竟然发不出声音，恐惧紧张和愧疚几种情绪在他心底交织在一起，他觉得自己要崩溃了，片刻之后他才哑着嗓子说道：“是我。” “你什么时候回家？”这句话是明雨最常问他的话，要是平日里何夕一听就会想挂电话，但今日却……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方简他们，然后答道：“我这就回去了。” “太好了！”那头的明雨喜出望外的感觉，“那我现在去做饭……” “不，不用！”何夕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口，但很快又加了一句，“你在……家里，等着我就好。” 明雨笑了一声：“好，我等着你。” 之后何夕挂了电话，然后面色苍白地看着方简。他几乎要站不稳了。 “怎么样？”方简把他的情状都看在眼里，何夕虚弱地点点头：“她说，她在家里。” “那就走吧。”方简拍拍他的肩，“你带路。” 何夕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问道：“你真的有办法……对付她么？” “有办法。”方简干脆地应道，又指了一下穆晓桐，“再说了，还有穆大姐在呢，她可是很厉害的。” 穆晓桐却并不领情：“溜须拍马，居心不良。” 方简摇头失笑，却是看向吴双：“小双子，你就别上去了，在底下接应我们吧。” 吴双一怔：“小双子是个什么鬼？！还有为什么我不能上去，我可是警察啊喂！” 方简笑了笑，没说话，穆晓桐却是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会拖累我们。” “可恶！你们不要看不起人啊！”吴双大怒，方简却按住他的肩：“我知道你正义感爆棚，但接下来的事情已经脱离了警察能管辖的范围了……交给专业的来吧。” 于是最后警察吴双还是被迫留守在楼下，目送着他们三人进了一幢楼。 进电梯的时候，何夕忍不住问道：“她……会死吗？” 方简瞥了他一眼，然后回答他：“会。”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没什么波动，但就是很肯定，毋庸置疑的肯定。 而何夕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 “不管是她，还是它，都必须死。”方简又补了一句，穆晓桐用眼睛剜了何夕一眼，言下之意自然是：你也一样。 “既然这样的话，”电梯升到尽头的时候，何夕微笑起来，“那我就陪她一起死好了。反正现在这条命本来就是她给我的，现在，正好还给她。” 第19章 人就是妖 何夕的公寓在最顶层，刚到门外，穆晓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方简也捂住了鼻子：“好重的血腥气。” 何夕五感已失，但听到方简这么说，他的心蓦地一沉，他找出钥匙正要开门，却发现门自己开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迈了进去，方简和穆晓桐对视一眼，然后跟在后面。 进屋之后，血腥味愈发的浓重，如果吴双在场的话，大概又会想吐了。 “你回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柔柔地响起，像是从另一个房间传来的，何夕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又听到她在说，“正好，晚饭已经摆在餐桌上了。” 何夕下意识地转头望向餐桌，方简的视线也跟着看过去，那里正是血腥味的源头。 穆晓桐先走了过去，在看清了桌上摆着的几盘东西之后，不禁勃然变色：“孽障竟然如此大胆！” 方简看过去，餐桌上摆着的四个碟子，里头盛着分别四团血糊糊的肉块，依照形状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些内脏。 “这是……”何夕扶着墙几乎要站不稳了，那个声音咯咯笑着：“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晚餐……你喜欢吗？” 何夕慢慢地跪在了地上，他呆呆地看着餐桌上的四盘东西，他的精神完全崩溃了，嘴里只不住地念着爱人的名字：“晴晴……晴晴……是我害了你……” 方简不忍再看那些脏器，如果没有猜错，它们原本应该是梁初晴的一部分，他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凶残至此，也许，那已经不是明雨，而是完全的妖魔。 又或者，人就是妖，妖亦是人，人妖早已混为一体。 他闭上眼睛，为梁初晴默诵了一遍往生咒。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带着极为愉悦的笑意，这让早就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穆晓桐更加无法忍受，她走到那唯一紧闭着的门前，用力地踹开，她拔出胜邪，怒斥道：“孽障！出来受死！” 方简早知道她性格如此，也并不意外，他原本也并不担心她的安危，毕竟有胜邪这样的神器在手，她的装备比他好多了。 只是在穆晓桐冲进去的一瞬间，他忽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异样的感觉令他脱口而出：“先别进去！” 但为时已晚，他听到一阵短促而嘈杂的声响，接着穆晓桐发出一声闷哼，他一惊，也跟着冲了进去，接着一个东西向他的门面飞来，方简一偏头，躲过了这一击，那东西倏地一声竟然插入了墙中，方简扭头去看，竟然是支笔。而就在他躲闪的一瞬间，他背上忽然一轻，他背着的包消失了。 方简心一沉，那包里装着五雷敕令。 随后他看到了被钳制着的穆晓桐，她正微微抽搐着，她受伤了，她的额头上有一个伤口正在往外渗血，但那不是她最重的伤，一支粗狼毫插在她的右肩处，硬生生地将她钉在了墙面上，鲜血汩汩地从她的右肩处流出，染红了半面墙。而她的胜邪也不见了，只剩剑鞘还被她死死握在手里。 方简凝视着她因失血而惨白的脸，眼中出现了一丝愧疚之色：“抱歉，是我的错……” “别管我……去杀了……它……”穆晓桐的声音很是微弱，她话音未落就昏过去了，方简愈发的歉疚，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穆晓桐失血有些严重，但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如果拖久了的话…… 他冷冷地看着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身影，而后开口道：“怎么，还不打算现身吗？” “你这不是看到了吗？”“她”仍然没有转过身，却又咯咯娇笑起来，方简不耐烦地说道：“我说的不是你，而是……”他说着忽然侧过身，面色阴沉地盯着半空中的某个方向：“你还不出来？要我请你出来吗？” 他话音刚落，半空中忽然显现出一团灰蒙蒙的雾气，逐渐化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漂浮在空中，方简静静地看着它，而后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对不住了，主人。” 方简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啧，放你出去才多久就叛变了。真没想到啊。”他是真的没想到，先前他以为这个妖鬼被“画皮”给灭口了，怎么也没料到他的妖鬼竟然会背叛他，不仅与他要消灭的对象勾搭在一起算计他，甚至害的穆晓桐被偷袭受伤。 “我也不想，毕竟有契约在，而且您对我不薄。但这位大人说，它可以给我一具身体。”妖鬼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怨怼，“这种无形无体任人差使且永不入轮回的日子，我过够了。” “你就这么相信它？”方简挑眉，他的手□□外衣口袋里，似笑非笑地望着它。 “有了返魂香，我的肉体就能重生，”它的声音变得狂热起来，“不，不只是这样，一旦拥有了返魂香的力量，我能得到的远远不止是一具肉身，还有永生不死……” “那也要你有命享用才行啊。”方简阴测测地开口，妖鬼不屑地笑了笑：“我跟你之间的契约已被那位大人阻断，而你现在也无法驱使别的妖鬼……您能奈我何呢？” 方简闻言笑了一下，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手一翻，掌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妖鬼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片白骨，在妖鬼诧异的目光里，他用那根白骨在自己的左掌上迅速地划了什么，随后骨片猛地插了进去，再□□的时候，吸满了鲜血的白骨竟然变成了一把三尺来长、通体雪白的剑刃了。 “骨剑？”那妖鬼很是意外，他跟随方简时间不算短，但也只见过一次他使用这骨剑而已，原因是这骨剑虽然威力不小，但消耗也极大，而以方简的功力，至多能维持一刻钟而已。 它下意识地往那个背影身边飘去，却仍然不忘揭方简这前主人的短：“您果然是穷途末路了，连骨剑都祭出来了，可惜只能维持一刻钟。况且，我本就没有形体……” 方简看也不看它，随手掷出骨剑，那妖鬼的声音戛然而止，它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渐渐消散的身体，而那柄骨剑穿过它的身体，转了一个弯，然后回到方简的手里。 “忘了告诉你，我这骨剑可是什么都能破坏的，哪怕你没有实态。”方简阴测测地开口，“不是只有你知道我的弱点，我也知道你的弱点啊。” 那妖鬼苦笑了一下，随后彻底地消弭在空气中。 “很厉害啊。我倒是低估你了。” 方简低头看了一眼穆晓桐，她的胸口还有些微微的起伏，他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听到“她”的声音。 他笑了一下：“你也不差，上次折损了一个小弟来试探我们的实力，还是很值得的，对吧？”摸清了他们的法器甚至是习性，设下有针对性的陷阱来等着他们踩进来……这个妖物的智商一直都在线啊。 “可惜你还是留了一手啊。”“她”始终没有转过身，似乎在忙着什么，不过屋子里的灯光本就昏暗，方简也看不清“她”到底在做什么。 “你都把我的小弟策反了，我也只能甘拜下风了。看起来，你对收服人心，啊不对，是妖怪心，很有一手啊。”他提着骨剑慢慢地朝“她”走过去，妖鬼说的不错，骨剑维持的时间确实有限，再加上穆晓桐的伤势，他必须速战速决。 “她”笑了一声，没有再回答，而方简走到“她”的身后几步，终于看明白“她”到底在做什么。 但他刚靠近，就听到“她”出声警告：“不要再往前了，不然我就杀了你的同伴。” 方简只得驻足。 其实也不算太意外，毕竟小说里对“她”这点爱好都记载了，只是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略有一点冲击性——一个美丽的女子提着画皮，在一张铺平的人皮上细细勾画。 “她”神情之专注，似乎完全没注意方简的到来，“她”扔掉了笔，然后揭起人皮，抖了抖，对着灯光细细欣赏着。 方简也不由自主地注视着那张人皮，那原本就是年轻女子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尤其剔透晶莹，似一张光滑的白纸，但又隐隐又光泽流转。 妖异的很。 而“她”却似乎并不满意，她的指尖蘸了一点鲜红色的颜料，轻轻地抹在人皮的嘴唇处。 方简分明闻到了一股黏腻的血腥气，而“她”只是轻轻拂过那抹猩红：“得到她的皮之后，我很仔细地研究过她……但她的五官，怎么看也只是平平而已，连皮质都不算上好……真不知道他到底爱她哪里？” “你想知道么？”方简忽然笑道，“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哦？”“她”的手一顿，然后转过身来，兴致盎然地望着他，“你说。” 直至此刻，方简终于看到了此妖的庐山真面目——倒是和之前吴双传给他的照片差不多，确实是明雨的脸，只是不知道它用了什么法子，现在这张脸似乎又比照片上年轻了些许。 竟是个爱俏的妖怪，只可惜…… 方简看着“她”那张已经腐烂了一角的脸皮，微笑道：“因为他是人，所以他爱的人。他永远……都不会爱上像你这样又老又丑的怪物。” “啊！！！”“她”忽然尖叫起来，她伸出不知何时变得长长的指尖，指着他的鼻子凶狠地问道，“你说什么？！” 她的面皮因为她的扭曲的表情而撕裂的更加厉害，甚至已经掉落一角，露出了一块青色。 “难道你不是怪物吗？”方简继续刺激“她”，“我问你，你到底是谁？你是明雨，还是那披人皮吃人心的妖？” “我是……我是……”“她”喃喃念道，忽然又抱着头高声尖叫起来，“我不是！我不是怪物！不是！” 她面上的皮肤愈掉愈多，几乎露出了本体那张青面獠牙凶狠可怖的脸。 方简冷冷一笑：“是吗？那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忽然面色一凛，红色的眼珠子中凶光大盛：“我要杀了你！”甚至“她”的声音也不再是单纯的女声，而是混入了一个尖锐难听的男声。 “卧槽，原来本体是个大叔啊！”方简紧紧握着骨剑往后退了一步，但仍然不忘吐槽，“还是个非美女皮不要的异装癖变态啊！就你这幅尊容，还指望人家帅哥会看上你吗？真是可笑啊！” 那妖被他三言两语撩拨的怒火更甚，挥着匕首一般锋利的爪子要来杀他。 其实方简现在摸不准现在控制这个身体的到底是明雨还是画皮自己，但事实上这二者已有兼容的迹象，分清楚是谁似乎也没有多大意义，他不停地刺激它，只是想找机会救出穆晓桐而已。 她失血愈发的厉害了。 见那妖再次袭来，他这一次没有躲避，而是一挥骨剑，剑刃虽然没有直接砍到它，但它身上人皮却哗的一声，自伤口处裂开，即如衣裳垂地，整个脱落，立时显出青面獠牙的原形来，它彻底地现了形，号叫声似猪一般。 它像方简冲过去，恨不得立刻将他生生撕裂，方简提着骨剑，也正要朝它挥出，这时候却有一个声音响起来。 “明雨，你到底还要造多少孽？” 第20章 那个东西 这个声音让对峙的两方都停滞了一下，方简看过去，何夕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他目光忧伤地看着那个形容可怖的妖：“明雨，你听得到我说话，对吗？” 第14节 “喂！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不想死的话就快点逃！”方简大声喊道，何夕朝他笑了一下：“你忘了，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而画皮听了他的声音之后就呆愣楞地立在原地，片刻之后忽然掩着面尖叫起来：“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何夕一怔，随后缓缓地朝它走近：“没关系的，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 画皮，或者说是暂时恢复意识的明雨，“她”又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忽然拿起之前被她抛在一边的人皮，抖了抖披在身上，旋即化作一位美貌女子，正是已经死去的晴晴的模样，只是嘴唇处猩红如血。 何夕乍然见到晴晴的脸恍惚了一下，接着又继续朝她走去：“你不用变成别人的样子，我……” “你说谎。”“她”冷冷地看着他，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目中露出凄然之色，“既然你爱她，那我就化作她的模样……这样的话，你会不会也爱我一点？” 她的最后一句话里满是殷切的祈求之意，何夕怔忡了一下，随即生硬地笑了一下：“会，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会在你的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你。” “她”怔怔地望着他，表情先是惊喜：“你说的是真的？你终于明白这世上唯有我一人爱你入骨……”她絮絮地说着，面上表情开始改变，她看着他的眼神变的怀疑起来：“不，你先前也说过不离开我，但你爱上了别人就心心念念地要离开我……” “不会，不会的……”何夕试图安抚“她”，没想到“她”却突然爆发：“你说谎！你说谎！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连最珍贵的返魂香也给你了，你为什么要辜负我？！为什么……” “离她远一点！”方简见情况不对，便出声提醒，但何夕反而伸手抱住了“她”：“不，这一次不会了，我会和你一起，绝不分……”他的声音忽然卡住了，他低下头看着穿过自己胸口的手，目光复杂地看着怀里的“她”。 “何夕！”方简提着骨剑正要冲过去，却不防这时候被钉在墙上的穆晓桐发出一声惨叫，他全身一震，不得不停下来。 “她”的眼珠又变得血红，恶狠狠地盯着何夕，甚至发出的声音也变成那个尖锐刺耳的男声：“那个愚蠢的女人！她终于不再对你抱有期望了，这一回终于是我占了上风！我要趁现在杀了你取出返魂香！” 说着它的手从何夕的胸腔里□□，就要□□他心口的时候，何夕忽然很温柔地问了一句：“明雨，你真的要我死吗？” 那妖的动作忽然停滞了，接着就见它抱着头号叫着：“你这个疯女人！你休想再控制我的身体！”随后声音又变成了明雨的，“不可以，我不准你杀了他……不准！” “画皮”身体的控制权的争夺正在激烈地进行着，那妖大概死都想不到，吃了一个女人，会给自己招来这么大的麻烦。 何夕走过去再一次抱紧了“她”，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方简，方简一怔，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请求他：杀了“她”，连他一起。 方简没有时间再去犹豫，穆晓桐还在流血，而他骨剑维持的时限也即将到头。 于是，他高高地举起剑，然后斩落。 之后的事情似乎变得简单许多，那一剑斩落之后，骨剑消失在他手里，方简走过去，将穆晓桐肩上的画笔拔掉，又简单地为她止了血，然后他将她拦腰抱起，看着那被认为只存在于志异小说中的奇妖“画皮”在那一剑的威力下，不甘却迅速地枯萎、死去，直至化为一股青烟，彻底地消弭，连同明雨那最后一抹意识。 也许是返魂香的作用，身体已经被劈为两半的何夕却仍然有意识，他甚至看还能发出声音：“她死了？” “死了。”方简扶着穆晓桐坐好，然后面色复杂地走到何夕的身边，何夕看着他笑了一下，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光彩：“太好了……你们说得对，已经死去的东西就不该留在这世上……她早就应该得到安息了。只是我最后还是骗了她……” 方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只得保持沉默。 “明雨也好……晴晴也好……希望她们来生不要再遇到我……”他说着忽然自嘲一笑，“说起来，我应该不会有来生了，对不对？” 方简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应该是不会有了。” 何夕苍白的脸上又露出一点笑意：“那我算是，彻底的自由了吧……” 方简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他想起先前背叛了他的妖鬼，不入轮回，要么是永恒的枷锁，要么是永世的自由。 “那个东西，就在我的身体里，把它取出来吧。” 这是何夕说的最后一句话，方简的理智没有让他犹豫太长时间，很快他剖开了何夕那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然后把返魂香取了出来。 而何夕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他的身体就像是燃尽的火柴，迅速地失去了那仅有的、虚假的生气，方简的手指刚刚触碰到他，他的肉体就和灵魂一起化为了灰烬，最后一点一点地消失干净。 方简呆呆地看着那空空的地方，那里似乎从来没有人出现过，接着他低下头去看手里的返魂香，它果然如同传说中描述的那般，大如燕卵，黑如桑椹，表面泛着黑紫色的光泽，触感光滑冰凉，隐隐透着异香。 这就是传说中的灵物么？ 发了一会儿呆，方简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拿着返魂香急急向穆晓桐走去，穆晓桐伤的不轻，而这返魂香除了令人返生之外，也有救治伤患的效用。 果然，他只是拿着返魂香让她闻了闻，她就睁开了眼睛，虽然看上去还是虚弱的模样，但眼睛里有了一点光芒。 “坚持一下，我这就打120送你去医院。”方简安慰道。 而她只是环视了一眼这个屋子，最后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打完电话之后方简抱着她往外走，她忽然就出声了：“我刚刚都看到了。” 方简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仍是紧闭双目的模样，便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到什么了？” “你的……骨剑。”穆晓桐的声音不大，却让方简一个激灵：不是吧？她刚刚不是昏过去了？！ “我的怀疑没错，”少女睁开了眼睛，虽然面如纸色却目若寒星，“你果然是那旁门分支的传人。” 方简闻言差点有把她扔地上的冲动了，不过他看了看她的伤口，又想到她这一次受伤自己脱不开干系，便忍了下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等治疗吧。” 穆晓桐似乎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就纠缠这个问题，只是目光凌厉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就又闭上了眼睛。 但没安静多久，方简又在走廊上遇到了气喘吁吁的吴双。 “我在下面等了好久，实在等不下去了！”吴双一开始没顺过气，“你们怎么样……哎，穆晓桐怎么了？” “如你所见，受伤了。”方简自顾自地钻进了电梯，吴双一惊：“那没事吧？你的手好像也流血了……” “我没什么。” “还是去看看比较好。”“已经打了120了。”“哦哦……对了！怎么就你们俩？那个何夕呢？” 方简瞥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死了。” 吴双一愣：“怎么会死的？” “人都是会死的。”“啥？！”吴双愈发的弄不清状况了，不过他总算弄清了一件事，“那你们这死的死，伤的伤，那、那妖怪……应该解决掉了吧？” 方简点点头：“是啊。” 吴双见他反应这么平淡，又开始挠头了：“那……这一次的事情……就这么完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方简说着看了他一眼，“话说，后续的事情就不是我能管的了的了，那是你们的任务了，小双子。”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 “只是又多出了一宗悬案而已。”方简看着电梯上不断变化的数字，轻声笑道，“反正你们警察破不了的案子多了去了，多一起两起……也没什么。” 他话音刚落，外头忽然想起来救护车的铃声，正好电梯也到底了，方简抱着穆晓桐走出去，吴双连忙追上去。 “好吧，到时候我跟上头提交一份报告就是了……但我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你得一句不落地跟我说了！” 方简叹了口气：“要我说几遍，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较好，而且你又这么胆小。” “可是……” “别可是了，这么有空的话，你去帮我找点东西回来。” “什么东西？”吴双疑惑道，方简微微一笑：“一个背包，还有一把长剑。” “帮你找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必须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我！” 方简苦笑：“我之后还有很大的麻烦要处理，哪有那个美国时间给你讲故事。”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昏睡着的穆晓桐，还有口袋里放着的返魂香，忽然有了一种很坏的预感。 返魂香现世，必将引起大乱……而他身上恰恰就有一块返魂香！ 这已经是个天大的麻烦了，但现在首当其中的麻烦却是……他怀里的这个少女。 “唉。”方简最后长叹一声，“我是不是应该趁现在跑路？” 谁知那女孩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眼中凶光大作：“你若是敢，本座现在就剥了你的皮！” 方简手一抖，穆晓桐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第21章 谁要告状 “给。”方简把一枚猕猴桃递给病床上的少女，她没有接，而是皱起眉：“这样怎么吃？” 方简垂下眼看了一下手里的水果，又看了看穆晓桐包着绷带的右肩，叹了口气，然后拿起水果刀开始削皮。 片刻之后，他把削了皮的猕猴桃递给她：“娘娘，满意了吧？” 穆晓桐咬了一口，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个太酸了，不要。” “医生说这个对伤口愈合有好处，我才给你买的，”方简不满地看着她，“你知道多贵吗？赶紧吃了别浪费钱！” “很贵吗？”穆晓桐拿着猕猴桃研究了一会儿，“可是真的很酸。” “娘娘你可真难伺候啊。”方简无奈道，“又不是让你吃苦药，至于吗？” “我难伺候？”穆晓桐一听这话就怒了，她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我是为什么会躺在这儿！” 方简语塞了，穆晓桐之所以受伤是因为他的妖鬼叛变了帮着画皮偷袭了她，所以他多少还是有责任的。 为了避免她又老生常谈让他交出妖鬼，他只好赶紧又拿起个苹果削了皮，之后递给她，顺带讨好地笑道：“这下可以了吧？” 穆晓桐瞥了一眼，依然板着脸，手却很诚实地接过了苹果，咔擦咬了一口，方简心说这家伙还是口嫌体正直，顺便为了不浪费，也拿起刚刚她嫌酸的猕猴桃吃了一口，结果差点吐出来：还真是很酸啊！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会跟穆晓桐说，不然很没面子啊。 “对了，那返魂香……”穆晓桐苹果吃了一半，貌似不经意地提起了这个话题，方简把玩着手里的水果：“哦，那个啊，我先保管着。” 穆晓桐看了他一眼，然后偏过头去：“哼，那你可要看好你的狗啊。” 方简知道她的意思，也不生气，只是笑了一下：“前车之鉴，我会看好的。” 说完他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你休息吧，我也该走了。” “又去打工？” “不然呢？”方简懒洋洋地看着她，“你住了半个月的医院，还有房租和生活费……如果我不去打工，难道这些钱都是风刮来的吗？” 穆晓桐撇了撇嘴，没说话。 “说起来，你恢复之后也要跟我一起去，”方简想起了什么，“你应该没有忘记吧，你可还有一笔五万块的债呢！” 穆晓桐眉心一跳，脸垮了下来：“我……我自然记得！” “记得就好。”方简笑，“还有啊，以后每个月房租水电你都要负责一半，不然就自己找个地方搬出去，别老是赖在我这里了。” 穆晓桐斜睨了他一眼：“想都别想，我是不会搬出去的。” “啧，”方简一声轻笑，“原来你这么舍不得我。” 穆晓桐瞪着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方简很明智地闭上了嘴，然后挥了挥手就走出了病房。 穆晓桐非要赖在他身边，当然不是因为他，而是为了返魂香，虽然不知道她入世行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方简基本可以确定跟返魂香有关系。 不过……穆晓桐她身为天师道的嫡传弟子，还配上了胜邪这样的神器，那她的师门……就不能多给她一点经费吗？！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也敢出来闯荡社会啊！到底知不知道人间疾苦啊？！ 第15节 还是现在天师道也家道中落了？那一定要跟师父说一声，想必老头子会很高兴的。方简幸灾乐祸地想着。 但很快他又笑不出来了，穆晓桐现在的一切支出全部是他负责的啊！方简一想到这个差点要哭出来了。 “小方？真巧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方简抬头一看，原来是吴双。他提着一兜子的水果和一个花篮，看见他很惊喜的样子。 “是小双子啊。”方简走过去，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你这是去看穆晓桐？” 吴双笑着点点头：“对啊，好几天没来了……你刚从她那里离开？她情况怎么样？” “她啊，挺好的，中气十足。”方简微笑道，“骂人很有力气。” 吴双摇头失笑：“你们还真是欢喜冤家。” “切。”方简也摇头，又指着吴双买的花，“哟，还给她送花，不如买点吃的实在。” “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花吧？” “呵呵，穆姐姐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啊。” 吴双有点郁闷地看了一眼花篮：“那这个……” “买都买了就拿上去呗。”方简笑了笑，“只怕她不解风情啊。” 吴双有点无语：“什么风情啊……我这只是礼貌好不好！我看她一个小姑娘，受了那么重的伤……” “我开个玩笑而已。”方简笑道，“行了，你上去看她吧。” 吴双点点头，本来转身要继续走，却忽然又回过头叫住他：“对了，方简，之前那件事……” 方简也停下来看着他。 “我已经写了报告交给上面了，之后的上面的批复是——关于这件案子的一切都装进绝密档案袋里封存起来了。”吴双说着面色有些复杂，“至于那些受害者，包括何夕、梁初晴，还有明雨……犯下这一系列凶案的凶手被认为是个穷凶极恶的家伙……警方怀疑此人很可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而目前仍然没有他的下落。警方将会继续追捕这个在逃的凶犯——这是官方预备公布的说法。” 方简没有对这个后续处理发表任何评论，这已经不是他能置喙的范围了，事实上，他不能也不想干涉人间社会的秩序。 吴双则是心情沉重，他不知道那些受害者能不能安息，但按照方简和穆晓桐的说法，那些人，连魂魄都不在了，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但有一点，无论是吴双还是方简都感到难过，大概是对于那些活着的人，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凶犯”，是永远追捕不了的。 “你上去吧。”方简并没有表露出他的情绪，他只是微笑着挥挥手，“你上去吧，我也要抓紧时间打工去了。” 吴双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也笑着与他告别：“好。再见！” “回见。” 方简离开医院之后，坐了一路公交车来到了市中心，这里是江州市最繁华的地方，现在正好是华灯初上的时刻，街上车水马龙，热闹得很。 方简走进一个名叫“断桥”的酒吧，那门口的穿着旗袍的美女迎宾见到他不仅没有热情欢迎，反而掩着嘴笑道：“方简你又迟到了，小心老板扣你工资。” 方简咧了咧嘴：“千万别，我本来就已经欠他钱了。” “那还赶紧换衣服去，前面的人都在等着交班呢！” 方简连连点头：“这就去这就去。” 等他进去之后，另外一个旗袍妹子走到先前那美女迎宾的耳边悄悄问道：“姐姐，他真的是……” “是呀！” “我怎么看着不像啊？哪有……给咱们打工的？” “所以这方简是个怪人呀~”美女迎宾慢悠悠地说道，“也难怪，咱们老板跟他关系不赖了。” “像他这样的……还真是稀奇得很呢！”旗袍妹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方简的背影。 方简换了一身侍应生的制服之后，便走到吧台里，里头的人见了他便故意去看手腕上的表：“今天居然只迟到了五分钟，进步了嘛。” “这个时间段很容易堵车的嘛，体谅一下啦！”方简拿起一个酒杯，一边擦拭一边陪笑道，“千万别跟他告状，免得……” “哟，是谁要告状？”方简正说着，却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那笑声里不乏戏谑之意，他苦笑着看着来人：“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第22章 妖物来袭 “所以说别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啊。”先前要交班的服务员冲方简挤挤眼睛，又恭敬地冲来人点点头：“那我先走了，老板。” “去吧。” 那人说着也走进了吧台，他一路行走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方简放下一个杯子，又拿起一个开始擦：“你没事干嘛跑出来，待会儿一堆女的跑过来，我的工作量又要加大了。” 那人含笑望着他：“生意兴隆不好吗？说起来你居然敢抱怨老板，到底想不想混了？” 方简又擦完一个杯子，然后抬起眼看了眼前的人一眼，随后摇头：“你看你看，又来了。” 他们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这个u型的吧台已经被围满了，大多是一到夜晚就寂寞空虚的女人，但此时她们的视线全落在他身边的那个人身上，那目光既热切又痴迷，一群女人围着酒吧主人不停找话：“东方老板好久没来酒吧。”“就是啊，看来我今晚还真是幸运。”“不知道东方老板能不能赏脸陪我喝几杯？” 被称作东方的男人一一笑着应对：“这些日子有些忙碌，所以消失了几日……贵客临门，我自然是要陪的。” 他说着又转过头去对方简说：“这样吧，今天这些女士的单都免了，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方简一下子就忙起来了，好在他在这间酒吧里打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这种情况也算是司空见惯，虽然忙得团团转，但也算有条不紊地把上酒任务一一完成了。 方简一边弯下身在储酒柜里找酒水的时候，一边有些郁闷地想这家伙是不是在故意折腾他。 东方在陪着那些女人喝酒，他的酒量极好，即使好几杯红酒下去也依然面色不改，倒是那些女客们渐渐有了些醉意，也不知是醉酒还是醉人。 “拜托，你顶着这张妖孽脸，没事就不要出门了好吗？”方简找了个空子忍不住在他耳边吐槽，东方挑挑眉：“你这是在嫉妒？呵呵，我这张脸，可是天生的呀。” 就算是方简也忍不住要翻白眼，这家伙居然比他还自恋，但是……人家确实也有那样的资本。 这个人自称东方，方简也不知这到底是他的姓还是名，来历嘛，神秘的很，而这间断桥酒吧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的，总之在他三年前来到江州之前就已经在了。 东方很美，其实用“美”字来形容男人一般是被认为不恰当的，但如果用在东方身上的话，大概没有人会有异议。方简之前说他长着一张妖孽脸……其实就是字面意思，正常人是长不出那样一张脸的。 此时东方正用他那双美丽的眼睛看着他，他的眼尾略微上翘，睫毛修长，眼波里似乎蕴含着道不尽的脉脉深情，但方简知道，即使他没有任何情绪，他的眼神也依旧是这么深情。 这么一双桃花眼，不知道蒙骗了多少无知少女啊！方简痛心疾首地想道。 “怎么？自卑了？”东方笑着拍了拍方简的肩膀，“其实也用不着，你看看我这酒吧里的平均水平，如果不是你颜值还算过关的话，就算咱俩有交情，我也不会让你进来的。” 方简扯了扯嘴角：“我就当是在夸我好了。” “这是在夸你啊！”东方笑着眨眨眼，“虽然你只是达到及格线而已。” 方简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太过分，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就怎样？” “你借我的钱，我就不还了！” 东方不由得失笑：“这年头，还真是欠债的成了大爷了……不过本来也没指望你能还，看你平时那副穷样。” 这又戳到方简一个痛处：“你懂什么……我这是修行，酸甜苦辣，都要尝尽。” 东方一只手撑在吧台上托着他那形状优美的下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起来，最近江州市……好像出了大事啊。” 方简把那些用过的酒杯都收拢起来，然后拿到水槽下，拧开水龙头冲洗，然后才开口：“看来你听说了。” “新闻不都在报吗？”东方白皙的手指轻轻在台面上扣着，“好像还死了两个知名的演员……影响很大啊。” “可惜是宗悬案啊。”方简忙碌地冲洗着那些高脚杯，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东方瞥了他一眼，然后笑道：“别人也就罢了，难道你也不知道凶手是谁？” 方简笑了：“我又不是办案的警察，我怎么会知道。” 东方闻言叹了一声：“你这装傻的功夫，越来越精了。” “不敢当。”方简把洗好的杯子一个个摆好，顺便责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么闲的话，就来帮帮忙啊。” “使唤老板你使唤的很顺口嘛。”东方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也帮忙擦起了杯子，顺便斜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回避话题。” 方简弯起唇角：“你比起寻常人消息总是要灵通一些的，有些事情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东方的手顿了一下，随后也笑了：“可我知道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比如……”他停顿了一下，“你捡了个使剑很厉害的小姑娘回去。” 他说着语气又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说起来，你这次跑来跟我借了这么一笔钱，应该也是为了她吧？” “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么崇高的人啊。”方简笑，“不过你最好别碰上她，不然性命休矣，不是谁都跟我一样脾气好的。” “你越是这么说，我倒是越想见见她。”东方低低地笑，“听说她手里的那把剑……很了不得啊。” 方简闻言扫了他一眼，然后耸耸肩：“随便你吧，到时候可别来求我救你。” “你若是不救我，谁给你发工资？”东方眼中笑意更深，“再说了，不知道是谁求谁呢，你现在的一举一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方简看了他一眼：“你也是其中之一吗？” 东方勾起嘴角：“我这不就在盯着你吗？” 方简一愣，随后失笑摇头，然后目光扫过酒吧里形形□□的人，这里头光线本就幽暗，谁知道混迹其中的，有多少是人，有多少是似画皮那般，披着人皮的“非人类”呢？ “你这里，倒是越来越热闹了。”方简淡淡出声，东方依旧微笑着：“我这里从来都是想来就来的，只要付得起钱，谁都可以进来……自然就热闹了。怎么你在担心吗？放心吧，有您坐镇在这里，还怕出什么乱子吗？” “我为什么要出手，这可是你的地盘。”方简好笑地看着他，“有什么乱子，也该你自己出手料理啊，我可是爱莫能助。” 东方目中光芒流转，笑着反问了一句：“那如果出了我这地方呢？” 方简直觉他话里有话，谁知这家伙却放下杯子转身走了：“来了这么多厉害角色，看来这江州市以后可有趣得紧了。” 方简面上也带着笑，只是他的心情并不轻松，尤其是刚刚东方那句有意无意的话，现在他身怀宝物，确实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觊觎，他想起先前背叛他的妖鬼，不正是垂涎返魂香的强大力量吗？ 连朝夕相处已经完全为他所用的妖鬼都经不住诱惑，那其他妖物呢？方简闭上眼睛，他不用想也知道答案。 这也是他继续收留穆晓桐的原因之一，老实说，他一人并没有信心能在众多虎视眈眈的妖物中护住返魂香。虽然不清楚穆晓桐以及她背后的师门对于返魂香是什么态度，但总比落在那些妖物手里好。 一旦被妖邪得了去……方简实在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何况，返魂香并不只有一块…… 他正想得入神，却不防背脊一凉，他心惊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头四望。但他什么也没看见。 虽然只有一瞬，但方简有一种像是脱光了一般从头到脚毫无保留地落在某个人的眼中，这种感觉很糟糕，但他居然确定那目光到底是从哪个方向投来的。 他想找东方问个明白，却发现那家伙早就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方简握着杯子边沿的手一紧，随后又放松了，罢了，本来就是来替人打工的，总要做好本分才行。 于是他收敛心神，又应付起客人的点单。 这样的工作，他一直做到凌晨五六点，天都要亮了，酒吧打烊了才离开回家。 “方简，路上可要小心哦~”先前的美女迎宾在房间离开的时候又笑眯眯地打了招呼，方简也冲她微微一笑：“多谢关心。” 之后他就往地铁站走去，他确实把那美女迎宾的叮嘱放在心里了，一路上看似悠闲但实则是注意力高度集中，不过除了之前在酒吧那一瞬间的异样，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状况，譬如妖气之类的。 第16节 但他却无法完全放松下来，大概是之前那一瞬给他的感觉太强烈，方简发现自己想起当时的感觉的时候竟然有些后怕，而恐惧这种情绪，已经许久都没有出现在他身上了。 可一直等到他回到住处，都是风平浪静的，而这种平静，不禁让他怀疑起来，之前的恐惧是不是他生出来的幻觉。 关上了门之后，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脱下衣服准备去冲个澡，只是他走进浴室前没忘记把从衣服的贴身口袋里拿了样东西出来。 随后他进了浴室，花洒里的水顷刻间洒落，热水的温度稍稍有些高，但正适合现在他这幅疲惫的身躯，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任由热水冲刷着身体。 狭小的空间里逐渐被蒸腾的水汽所充满，浴室里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方简睁开眼，准备挤点洗发水的时候却蓦然发现爬满水雾的镜面里模模糊糊地多出了一个影子。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那正是他身后的位置。 他不敢贸然回头，只是一只手悄悄地放在了洗漱台上。 镜面盈满水汽，他根本看不清身后那东西到底什么模样，只能隐隐约约从身形判断出来，似乎是个女的，而且身量高挑，几乎和他齐平了。 怎么会？怎么会一点妖气都察觉不到？难道不是妖物？ 方简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脑子快速地运转着，思考着应对的方法，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他感觉到背上搭了一只手，是实体，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触碰的感觉。 那只手沿着他的背脊一直往下，最后停留在他的腰间，随后他听到一个碎玉般的低沉清雅的声音：“大人年纪轻轻，耐性倒是极好。” 第23章 九尾妖狐 方简浑身都是僵硬的，但还是勉强笑了笑：“过奖了，不过在别人洗澡的时候闯入，是不是太失礼了？” 那动听的声音笑了起来：“请大人见谅，是妾身心急了些，只是因为……妾身找大人有些重要的事。” “既然是重要的事情，那我这般赤身露体的，想来很是不该……” “不必，妾身要与大人做的事情，衣物反而会成为障碍。”一双手臂竟然从身后绕住了他的腰，而方简自然能感觉到背后是一具玲珑浮凸的身躯，只是此刻他半分心猿意马也没有，只感觉到寒意顺着脊骨一寸一寸往上爬。 什么没有妖气？只是这妖的妖气已经强大到了早就将他二人所处的空间隔离了出来，此妖以自身妖气凝结成了一层结界，他的周身不是没有妖气，而是早已被妖气所充斥，而他却被麻痹的完全没有任何知觉。 好可怕的妖物！ 花洒里的热水依旧在不停地冲刷着，但方简却觉得自己如同身处冰窖之中。 “大人请放心，妾身没有任何恶意，若是妾身想要大人的命，那么方才便动手了。”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气息在他耳边萦绕不去，方简的心跳逐渐加快，却仍旧故作平静：“那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大人被妾身这般抱着，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么？”那声音逐渐变得娇媚起来，落在耳中极为勾人，“妾身心中仰慕大人，愿以蒲柳之姿侍奉大人，望大人不要嫌弃才是……” 方简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过身，直视着这妖，而他惊讶地发现，即使他们几乎是面贴着面，她的脸上也似乎是蒙着一层雾气，无论距离多近，他仍然看不清她的面容。 此妖道行深不可测。 方简的心中警铃大作，他的心跳的更快了，他知道这是名为恐惧的情绪主导的，但他无法控制，他也是人，他一样会害怕。 而这个化作女子形容的妖物，虽然面目模糊，但那绰约柔美的体态仍然令方简生出了一种美艳绝伦之感，而这种恍惚便化作了一种蛊惑，引诱着他想一睹她的绝世姿容。 在某种意义上，这个没有露脸的妖怪，给他的惊艳之感甚至超过了东方的那张妖孽脸。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往上抬，有一个声音疯狂地在他脑海里，诱惑着他去触摸她的面庞，似乎只要摸到了，她面前的那层云雾便会散去。 方简咬着牙，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手。 那妖也似乎看出了他的挣扎，便嫣然笑道：“想来大人对妾身也有意，所以才……” 她碎玉般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倾洒而下的热水将方简手掌的鲜血冲淡而后又重新溢出，他的手里握着一柄三尺来长、通体雪白的剑刃，剑锋已经没入了那极为动人的胴体之中。 先前方简带进浴室里的，不只是返魂香，还有骨剑。今晚他一直心神不宁，以防万一，他一念之间便将骨刃随身携带。 方简的胸膛起伏不停，他的呼吸有些紊乱，但还是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对老女人不感兴趣。” 在那一瞬间，那种冰冷的惧意再一次袭来，方简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怒火，但又很快消失无踪。 她笑声泠泠如泉：“大人真是心狠……只可惜，这东西对妾身没用。” 方简一惊，他原先对可以斩断任何东西的骨剑自信无比，现在才惊觉这妖的身体不仅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他的骨剑还在一点点继续没入她的身体……不是因为他，而是这妖的身体竟然在吸收他的骨剑！ 方简试图拔出剑刃，但完全是徒劳，剑刃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拔不出。 方简心一沉，心说我今天大概要死在她手上了…… “何方妖孽？！” 就在他几近绝望之时，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不由得精神一振：是穆晓桐！ 虽然不清楚她怎么会在家，但在见到胜邪的剑刃破开那妖气结界，少女的脸出现在他视野里之时，他差点感动哭了！ 穆姐姐简直是闪耀着圣光的小天使啊！ 那妖对于自己的结界被破坏似乎也有点出乎意料，不过瞥了一眼那通体漆黑的长剑之后又笑了：“原来是胜邪剑，难怪妾身的结界抵挡不住了。不过……” 但穆晓桐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她再一次挥动胜邪剑，向那妖砍去！ 方简正要提醒她小心点我也在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眼前一黑，似乎有什么东西遮天蔽日一般挡在了他们身前，而穆晓桐的那一击，就这样被挡了回去。 方简的心又是一沉，这只妖果真……深不可测。 而穆晓桐却比他还要震惊，她瞠目结舌地看着挥舞在空中的几条毛茸茸的尾巴，也正是这些尾巴，刚刚硬生生地挡住了胜邪的一击！ 整整九条尾巴。 方简望着在空中慵懒晃动的蓬松狐尾，心中又是诧异又是叹气，难怪他和穆晓桐都奈何不了她，原来是这般鼎鼎有名的大妖。 九尾妖狐。 光是站在他面前，那恐怖的妖力波动就已经让他喘不过气，而人家根本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手，只是动动尾巴就将凶剑胜邪的攻击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去。 穆晓桐心中的惊讶亦是非同小可，她自然也判断出出了眼前的这个化作美人形态的妖物八成就是传说中的九尾狐，只是仍然有些难以置信，居然……居然像这样的大妖也出现了吗？ 是因为返魂香么？ 穆晓桐惊疑不定地盯着九尾狐，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对于胜邪的威力她向来都是深信不疑的，但经过刚刚那一挡……她却不那么肯定了。 九尾妖狐那藏在虚幻雾气之后的眸子也在打量着这个少女，随后吃吃地笑：“姑娘年纪小小，却这般耐不住寂寞，竟然夜半三更与男子共处一室……” 穆晓桐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你这妖孽还敢说我，你自己不也……” “那如何能一样呢？”九尾狐抬起玉手，掩嘴一笑，“妾身是狐，本就是以狐媚男人为生的。” 见她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穆晓桐怒极反笑：“这么说，你果然是那九尾妖狐？” “妾身不过是青丘一尾野狐罢了。”九尾狐来回地摇晃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给这个狭窄逼仄的空间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她这么说就是承认了，穆晓桐和方简虽然早有猜测，此刻却又是出了一身冷汗。 野狐？方简苦笑起来，心说这狐妖还真是谦虚，古今上下几千年，恐怕也没有哪只妖能比她更有名了。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华阳天？玉藻前？还是……苏妲己？”听着方简的声音，那狐妖款款侧过脸来，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称呼又有何重要？大人喜欢哪个，便叫哪个吧。” 闻言方简失笑：“也是，这些名字不过是你的一重掩饰而已，无论哪个都不能完全代表你。” “姓名乃是你们人类施加于自身的束缚，妾身不过是狐，却也图个逍遥自在，不愿被束缚。” “既然如此，那就不叫了。”方简应对的同时注意到原先他的那把骨剑已经完全消失在她的身体里了，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九尾狐似是察觉到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不禁掩面轻笑：“妾身早就说过，那东西对妾身无用的。” 方简皱了皱眉，随后听到穆晓桐肃然问道：“你找上门来，究竟有何目的？” 狐妖风情万种地扫了她一眼：“妾身乃是为了倾慕之人而来。” 穆晓桐疑惑地看了方简一眼：“你倾慕的人……难道是他？” “是我怎么了？”方简懒洋洋地笑道，“像我这般青春年少的美男子又这么活色生香地站在她面前，她动心，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九尾狐闻言便咯咯娇笑起来，而被他这么一说，穆晓桐也注意到他现在是□□的状态，顿时飞了个眼刀过去，啐道：“好不要脸。” “关我什么事？”方简无奈极了，“我好好地洗我的澡，谁知道……” 会引了个狐狸精进来。 穆晓桐不再听他胡言乱语，而是垂下眼蹙着眉，想着应对的办法。 该怎么办？穆晓桐手握胜邪，却头一次生出了无力之感，她不知道若自己再次举剑，会是什么后果，是否会激怒九尾妖狐，毕竟……方简还被她钳制着。 “放下剑吧。”这个声音是方简的，穆晓桐意外地看着他，方简一叹：“反正你我都不是这妖狐的对手，又何必以卵击石呢。” 穆晓桐沉默片刻，手慢慢地垂了下来。 “还是大人识时务。”九尾狐又是娇笑，随后又怅然道，“只是被这位姑娘一搅，妾身与大人的好事便……” “这种话就不要说了，”方简不愿再与她虚以委蛇，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实话实说吧，你可是为了那返魂香而来？” 狐妖但笑不语，穆晓桐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乃是修炼数千年的大妖，本座不明白，这返魂香对你有何用处？” 这短短时间，她也看明白了一些事情，如果这千年大妖真的要杀了她与方简，就他们目前的实力，穆晓桐心里清楚，他们根本不是此妖的对手，她若有杀意早就可以下手了。而且她听九尾跟方简那一来二去的对话，充满了戏谑之意，不像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倒像是在作弄于他。 只是那返魂香……她还是不明白，返魂香确有起死回生去腐生肌之奇效，但这对于九尾狐这样修为已臻化境的妖怪来说，连受伤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却要返魂香有何用？ 第24章 身体发肤 “不瞒姑娘，这返魂香确实对妾身自己没有多大的用处。”九尾狐福身袅袅娜娜地向她行了一礼，又抬起头来媚眼如丝地望着她，“但妾身识得一人，却心心念念地想着这返魂香。” 穆晓桐虽是女子，但被这妖狐这样盯着看，也有些脸热心跳，她一边惊讶这狐妖媚术厉害一边微红着脸转了头：“咳咳，你说的是什么人？” “能让妾身放在心上的，自然是个男人。”九尾狐嫣然一笑，“妾身苦苦追寻了他几千年，他在哪儿，妾身就在哪儿，可他眼里只有返魂香，却没有妾身……妾身自是意难平。” 听了这狐妖的话，方简和穆晓桐都有些意外，谁也没想到，九尾妖狐魅惑之名流传上千年，况且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所见，其风流妩媚确是浑然天成，世间少有，但居然也有她诱惑不了的男人？ 九尾狐似是看出他二人心中所想，又娇笑道：“妾身自诩美貌，而世间男子也大多爱妾身如珠如宝，唯有那人……竟将妾身视为草芥！妾身自然不服，费了千般解数，要让他成为妾身裙下之臣，谁知……” 她忽然顿在这里不说了，方简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 “谁知，诱惑了他数回，他不曾动心，反而是妾身……”狐妖幽幽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一颗心丢了去。” 方简咧了咧嘴，心说这可是大八卦啊，连穆晓桐都有些不解：“连你的狐媚之术都对其无用，想来这男人不是常人。” 九尾狐盈盈一笑：“妾身看上的人，自然不会是凡夫俗子，只是……唉，他为什么一心只想着那黑黝黝的死物，却不愿多看妾身这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一眼呢？” “说不定他喜欢男人吧。”方简笑道，见九尾狐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又连忙摆手，“开个玩笑而已。” 狐妖风情万种地横了他一眼：“他若是喜欢男人，妾身变作个男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简嘴角抽了抽，不说话了。 第17节 “你说他想要返魂香？”穆晓桐抓住了重点，“所以你……” “那人总是躲着妾身，妾身寻他已久，却奈何他有脱身之法，妾身上一次找到他亦是数百年前的事情了。姑娘你说，那人是不是狠心至极？”九尾狐神色幽怨，而后又掩唇一笑：“既然那狠心人将这死物看的比妾身重要，那妾身若得到了它，他自会来寻妾身。” “原来如此。”方简笑了笑，“你倒是痴心。” “旁的得来都太容易，唯有那狠心人……”狐妖自嘲一笑，“他越是躲着妾身，妾身便越是要见到他……却不曾想，这兜兜转转，竟也过了上千年。若不是他，想来妾身的日子会难过许多……这么一想，妾身对他的执念就更深了。” 方简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想知道你那意中人究竟是谁。” “这个嘛……”九尾狐幽叹一声，“妾身也不知他如今相貌身份是何。” 方简与穆晓桐对视一眼，心里都想着定是那人投胎转世了。 “但若有机会相见，妾身定能将他认出。”妖狐说着尾巴忽然一卷，竟然将方简卷了起来，方简故作诧异地问道：“干嘛干嘛？难道……我就是你的意中人？” 九尾狐咯咯娇笑：“大人年少俊美，妾身对大人自然是倾心的，只是……”她的尾巴像是滕蔓一样缠绕着他的身体，方简已经感到胸腔隐隐作痛，又听她说：“那返魂香对妾身极为重要，还请大人交与妾身。” “方简！”穆晓桐见她突然对方简出手，既惊且怒，她举起胜邪向她砍去，不料一条狐尾直直向她袭来，穆晓桐敏捷地跃起，躲过了这一击，但她这一剑也斩了个空。穆晓桐再次举剑，却不防狐尾卷起她的一只手臂，硬生生将她拖倒在地，穆晓桐本就旧伤未愈，被这么大力地一拉一扯，剧痛之下，一张脸便苍白起来。 “别管我了，你自己逃……”情急之下方简对穆晓桐叫道，但禁锢着他的尾巴又收紧了不少，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全身骨骼作响，他几乎要昏厥过去，再也出不了声。 “可恶……”穆晓桐一只手被钳制着，但依然挣扎不停，她看准了时机，又将胜邪掷了出去。 九尾狐轻易避过，不由掩面笑道：“姑娘身上有伤，合该好好休息，这般拼命，妾身看在眼里可是会心疼的。再说了，那胜邪虽然厉害，妾身却也不放在眼里，何况……”她嘻嘻笑道，“姑娘还失了准头。” 穆晓桐微微一笑：“失了准头？你可要看清楚……” 狐妖一愣，随后转过头去，却见到那胜邪剑落到了方简的手中，她一惊，正要用另一条尾巴去阻止方简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他手起剑落，九尾狐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条尾巴被砍了下来。 方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但那条被他斩断的狐尾却依旧紧紧地缠着他，像是有生命一般，方简先前挥那一剑已经用尽气力，现在无力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穆晓桐见方简一击得手，心中先是一喜，随即去看九尾狐，她正瞧着自己被方简砍断的那条尾巴，她面目模糊不清，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表情。 但穆晓桐还是感觉到了九尾狐的妖力波动更加厉害，那气息也更加可怕。 激怒她了吗……穆晓桐心下有些惴惴，又着急地看着方简，然而此刻自己也被狐尾卷着，根本动弹不得。 而这时候，那狐妖也有了动静。 她慢慢地弯下身，然后伸出手去抬起方简的脸。 方简被她捏着下巴，被迫仰起头看着她，他弯起嘴角，笑望着她：“你可是要杀了我？” “妾身真心倾慕大人，又怎么舍得杀了大人。”九尾狐轻笑一声，又瞥了一眼自己的断尾，“既然大人喜欢妾身的尾巴，那这条尾巴送给大人便是。” 方简的手里仍然握着胜邪，只是有些勉强，不只是因为他现在全身乏力，也是因为胜邪在排斥他，剑身不住地颤抖，似乎要挣脱他的控制，最后方简终于握它不住，掉在了地上，方简苦笑，这凶剑果真野性难驯。 难怪穆晓桐她…… “真是得罪了。”方简虚弱地笑着，“不过那返魂香，我是不能给你的……” 九尾狐似乎是被这句话激怒了，尖尖的指甲划过他的脸庞，鲜血溢了出来，方简有些无奈：“能不能不要一个两个都冲着我的脸来？” 穆晓桐听他这么一说便想起之前自己好像也伤过他的脸，不过如果只是脸被伤了，也算不了什么，比断胳膊断腿好多了。 “大人稍安勿躁啊。”狐妖嬉笑着开口，她伸出指尖沾了一点方简的鲜血，而那血珠竟然没有散落，而是颤颤巍巍地凝在她的指尖上。 方简刚要开口说话，又见一条狐尾过来，卷走了他手边的胜邪，穆晓桐见状又惊又怒：“妖孽大胆！你竟然敢……” 她话音未落，那剑已经落入了九尾狐的手中，她握着剑柄似乎是掂量了一番重量，而后一笑，款款地向穆晓桐走去，穆晓桐全身被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妖狐走向自己，心里哀鸣一声，没想到我穆晓桐今日就要毙命于此了，而方简亦是大惊失色：“喂！你有本事冲我来……” 九尾狐似笑非笑：“大人真是关心这位姑娘呢，放心吧，既是大人心上的人，妾身不会伤害她的。” 但话虽然这么说，她却举起剑，剑刃对着穆晓桐的脖颈缓缓落下，穆晓桐既躲不开，只得看着胜邪的剑锋渐渐靠近自己，有些自嘲地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死于胜邪剑下，而方简冲着九尾狐大喊：“九尾！你要杀就杀我吧！你的尾巴是我砍掉的！” 但九尾狐恍若未闻，漆黑的剑锋迅速而利落地划过，穆晓桐的脖子已经感觉到了冰冷的剑气，便闭上眼睛打算受死，却不曾想，并没有想象中的痛楚和鲜血，而方简见到的则是在剑锋掠过之处，一缕乌黑的发丝轻飘飘地落下来，九尾狐伸手接住了它。 “你这妖狐……”穆晓桐没想到她并没有下杀手，而是只割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实在是不明白这千年老妖到底在想什么。 而九尾狐嫣然一笑，她的玉手一握，再张开的时候，方简发现穆晓桐的那缕头发竟然已经成了细细的碎屑。 随后她双手平放，像是魔术一般，她右手掌心里的碎发和左手指尖的鲜血都慢慢地腾于空中，像是被驱使着一般，融在一起。 “俗话说的好，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狐妖娓娓而笑，而在她言语间，那血发混合物竟然散出一团光芒来，“两位不妨猜猜，若是二位的血液头发融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变化。” 穆晓桐不耐烦地开口：“你到底要说什么？” 方简也很好奇这妖到底要弄什么幺蛾子，那混合了他的鲜血和穆晓桐头发的东西光芒愈盛，而妖狐的手在光芒中虚晃了几下，那光球竟然在渐渐变大。 “姑娘为阴，大人为阳。”九尾狐兴致勃勃地伸出一根手指逗弄着那光球，而那光球似有生命一般，轻轻晃动，似乎很得趣的样子，“姑娘的发，大人的血，此刻正是气血相合，阴阳相融，这般，不是正好凑成了‘身体发肤’四个字么？” 方简只注意到她手里的光球已经停止变化，正缓缓地从虚空之中落在了她的手心中，便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而九尾狐妩媚地剜了他一眼：“男人都是这般迟钝啊……竟然还不知自己即将初为人父。” 第25章 天生异象 “啥？！”方简吃了一惊，九尾狐笑嘻嘻地说道：“天地之变，阴阳之化，刚刚两位不是看见了么，我手中的这胚胎，就是两位阴阳相合的化物呀！”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个光球，而随着她的动作，那东西竟然散去了光芒，渐渐地化为了一样实物。 方简看的目瞪口呆，又见穆晓桐复杂的目光投向自己，便慌了神：“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么荒谬的事情你也信吗？？？” 穆晓桐冷哼一声：“不必说了。”那是狐妖的障眼法，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本来狐族就最擅长以幻术迷惑他人，何况是九尾狐这样的大妖。 而且她想看看这妖狐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姑娘不必这么看着妾身。”九尾狐掩面而笑，“小心吓坏了这孩儿。” 喜当爹的方简看了半天她手里托着的东西，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了：“如果……我眼睛没出毛病的话，那应该是……” “是个蛋。”喜当妈的穆晓桐观察了半天，终于确定了。 方简默然片刻，随后吐槽之魂再也抑制不住，熊熊燃起：“是个蛋！真的是个蛋啊！你随手变个戏法就敢说是我跟穆姐姐的孩子你哄鬼啊！就算我俩真有孩子那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是一只蛋吧？！尼玛就算是喜当爹也没有这么憋屈的好吗？！你敢不敢再假一点？？？” 九尾狐掩口娇笑：“大人真是激动呢，这是天生异象，说明这孩子很有福气呢。” 福气你妹啊！我特么的还是哪吒他爹吗？方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妾身这就要走了，”九尾狐忽然俯下身，把那个光溜溜的蛋放到了方简的旁边，意味深长地望着他，“还请大人和姑娘好好照顾这孩子。” 方简一怔，随即又瞥见她手里把玩着的东西，不禁又是背脊一凉，她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拿到了返魂香！ 狐妖显然也注意到他的目光，又是一阵轻笑：“虽然大人藏得很隐秘，不过这返魂香妾身从前也见过几回，自然是认得出味道的……这东西妾身不问自取了，还请大人见谅。” 方简着急道：“你不能……” “妾身无意伤人性命，所以若是大人和姑娘有能力将妾身留下，这返魂香，妾身定当奉还。”九尾狐眼珠一转，“但若是留不住妾身……” 方简和穆晓桐很无奈地面面相觑，他们现在都被她的尾巴捆得紧紧的，哪里留得下这千年大妖。 不说这个，就算是放他们自由，全副武装地与那妖狐斗，他们也没有多少信心…… “既然二位都不说话，妾身就当二位是默认了，”九尾狐嫣然一笑，“那这东西，妾身就带走了。” “你……”方简和穆晓桐才刚发出一个字音，就见她摆动狐尾，蓬松的尾尖扫过来，两个人便立即眼前一黑，不省人事地晕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极安静，只能听到花洒里水珠低落的声音，方简全身□□地趴在浴室的地砖上，即使是夏末，也感到有些寒冷。 他原先还有些迷糊，但地砖冰凉的温度很快让他清醒过来，他想起之前的情形，便连忙爬了起来，想看看那九尾妖狐究竟还在不在。 不过等他撑着浴缸站了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禁锢已经解除了，而九尾狐也消失不见了，像是从来没有消失过。 “喂，穆晓桐，醒醒。”他看到穆晓桐倒在不远处的地板上，想起她旧伤未愈，便有些过意不去，正要走过去摇醒她，眼角余光却瞥见装满水的浴缸里泡着一颗蛋。 方简怔忡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好像是九尾狐变出来的那颗蛋，我靠，她真的把这个蛋留在这里了啊。 难不成是要我把它煎成荷包蛋吃了吗？方简一边想着却是一边神情肃穆地打量着那颗蛋，它看起来圆溜溜的，大概有三个鹅蛋这么大，但表面并不光滑，反而有些粗糙不平，此刻正在水中上下沉浮。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方简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轻易去触碰它，于是只得睁大眼睛看着。 “那妖狐呢……”他正看得出身，却听到穆晓桐的声音，便转过身去：“好像走了。不过她把那个蛋留下来了……” “不成体统！”他话说到一半却发现穆晓桐看着自己皱起了眉头，他顺着她目光瞧到自己身上，才发现自己还没穿衣服。 “我说怎么这么冷。”方简略有些尴尬，他顺手捡起先前被他斩断的那根狐尾挡在身前，“真是不好意思哈……” 不过穆晓桐倒没什么反应，反而走到他身边来，低下头看着浴缸里的那颗蛋。 方简有点无语了：“穆姐姐，你就这样站在我旁边，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 “你有何感受？”穆晓桐侧过脸不解地看着他，方简一愣，而后失笑：“你还真是……”他原本想说傻的可爱，不过临了又改了口，“不拘小节，在下佩服。” “哼。”穆晓桐轻哼一声，“你若是觉得冷，去把衣服穿上就是。” 方简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尴不尬的，于是便裹着那毛茸茸的狐尾，到外面去拿衣服穿了。 换好衣服之后就看到穆晓桐双手捧着那个蛋，对着光亮处观察着。 “哇，你胆子还真大啊！”方简笑道，“有没有看出是什么蛋？” “看不出来。”穆晓桐摇头，“那妖狐把它留下，也不知有何用意。” 方简心说所以我才不敢去碰它……不过见穆晓桐碰了也没什么事，也就放下心了。 只是想到好不容易得来的返魂香就这么被那九尾狐抢走了，心里多少还是不舒服的。 穆晓桐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而她的情绪要外露得多，她心烦意乱地把那颗蛋丢回水里，溅出一大朵水花。 穆晓桐一甩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水珠：“这下好了，返魂香被那妖狐夺走了，也不知道往后要生出多少乱子来。” 方简垂下眼，九尾妖狐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大乱子——虽说她似乎也没对他们做什么，只是拿走了返魂香，留下了一颗奇怪的蛋，甚至还被他砍断了一根尾巴。 “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要找到那妖狐，拿回返魂香！”穆晓桐捡起地上的胜邪，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她想起之前面对九尾狐之时的无力，心中懊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们实力相差太大。 虽然穆晓桐知道自己年纪尚轻，而那狐妖已经修炼了几千年，但心中还是堵着一口气，毕竟她夺走的返魂香是他们辛苦得来的。 “要找到九尾不难。”方简看着手里提着的狐尾，苦笑起来，“难的是找到她之后，怎么拿回返魂香。” 穆晓桐握着胜邪的手愈发紧了，而她手中的长剑似乎也感应到主人心中的愤懑，剑身忽然嗡鸣起来。 方简听到那动静，便难得严肃地望着穆晓桐：“这把剑，你还没有办法完全驾驭吧？” 穆晓桐面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我有说错吗？”方简依旧是严肃状，“先前你出手斩妖毫不留情的时候，我以为是你莽撞，但后来才发现，其实也是因为这把胜邪剑。这凶剑周身恶气萦绕，一旦出鞘必见血……剑虽然握在你手里，你却无法完全遏制住它的杀意。” 穆晓桐咬着牙，却无可辩驳，她虽然不愿承认，但方简所说，确实是事实。 第18节 方简见她这样便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胜邪有自己的意志，他先前握着胜邪的时候感受尤其明显，这意味着，胜邪剑很难被某个人完全掌控。而方简不禁担心起来事情是不是会变得更糟糕——或许有朝一日，这把凶剑甚至会反过来控制着主人的神识。 方简想到这里，又打量了这少女一回，但她道心坚定，意志清明，想来应该不会的…… “喂，你以后可不要忘了。”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出言提醒。 穆晓桐奇怪地望他一眼：“忘了什么？” “不要忘了，”他望着她的眼睛，“自己是谁。” 第26章 并非凡物 “说起来，你怎么从医院里出来了？”方简这时候才想起这个问题，穆晓桐脸色不太好看：“还不是因为你一直念叨什么住院费的，我看我也好的七七八八了，索性就从那医院里出来，谁知道会在家里遇上那九尾妖狐。” 方简听完有些无语，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咳，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也不用太当真……” 说完又看了看她右边的肩膀：“刚刚是不是又伤到了，算了，你还是回医院养着吧。” “不必，反正我也闻不惯医院里那股子怪味。”其实穆晓桐的右肩处在隐隐作痛，之前那一次伤到了骨头，刚刚与九尾狐那一番搏斗中也碰到了伤口，虽然对方并没有下狠手，但也够她受的了。不过穆晓桐生性高傲，自然不愿跟方简说这个。 包括方才他的那句警告，穆晓桐也不是没有听懂，她身为胜邪剑的主人，对于剑与自身的状况都很清楚，但无法完全掌控胜邪的事一直令她感到挫败并难以启齿，虽然师父也曾安慰过她现在年纪尚轻，来日方长不必着急，但穆晓桐还是拼命修行，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驯服这把剑。 但现在看来，收效甚微。 穆晓桐一想到这个就甚是心烦，加上返魂香的事情，她此刻焦虑不已。 “是吗？那也好，省点钱也不错啊！”方简欣慰地拍着穆晓桐的肩，穆晓桐没忍住“啊”的一声，整张脸都痛得扭曲了。 “哎呀，不好意思，听你那么说，我还以为你好透了呢。”方简很没诚意地道歉。 她甩开他的手，怒目而视：“你故意的是不是？！” “谁让你逞强的。”方简摇摇头，“罢了，回医院去吧，钱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搞定。” 穆晓桐一怔，心里正想着这人怎么今天转性了，就又听到他慢悠悠地补了一句：“记得还我就是了。放心，我不收利息。” 穆晓桐顿时就翻了个白眼：“不用了，我欠的债已经够多了。” 方简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她略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你没有想过返魂香的事情要怎么处置么？虽说我们对付……不了那妖狐，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返魂香落到妖孽手里。那妖狐说的那一番缘由也不知是真是假，万一她要拿着返魂香兴风作浪……” 方简自然也是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的，九尾狐就算没有返魂香已经是祸国殃民级别的大妖孽了，有了返魂香那岂不是如虎添翼吗？ “这还不简单。”方简摊手，“既然我们自己搞不定，那只能请人帮忙了。” 穆晓桐愣了一下：“请人帮忙？” “对啊，相对于现在道教传承衰微，你们天师道已经算是人才济济了，随便喊一两个出来帮把手，总比咱俩现在孤军奋战有利得多吧？” 方简说的唾沫横飞，却没想到穆晓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怎知我乃是天师道的门人？” 方简一滞，心说坏了，一时嘴快没留神居然说出来了…… “快说！”穆晓桐厉声喝道，甚至右手已经按在胜邪的剑柄上了。 方简无奈地叹了一声：“要不要这么认真啊你？你那把剑那么高调风骚，我想不认出来都难好吗？” 少女握着剑的手一僵，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看着胜邪，心说真的有那么高调吗？ 她又蓦地抬起头，斜睨着他：“那你呢？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出自天师道，那你又是来何门何派的？” 这个问题在她养伤的半个月里不知道问过多少遍，只是每一次都让这狡猾的家伙给避过了，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直接开溜，把穆晓桐气得不行。 果然今天也不例外，方简笑嘻嘻地瞅着她：“我之前说过了，你想知道我的师门，那就先说出你自己的师门……” “你这不是已经知道了么？”穆晓桐没好气地说道。 “那是我猜到的，又不是你自己跟我说的。”方简一本正经地说道，“所以呢，你这么想知道我是哪一派的……也可以猜猜啊，猜对有奖哦~” 听他一番推脱之言，穆晓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想拔出胜邪一剑砍了他，方简见状也只是冲她莞尔一笑，转过身去挥挥手：“不说了，我要去补觉了，晚上还要去打工……” “神霄。”穆晓桐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吐出两个字，让方简顿在原地。 他没有回答，穆晓桐冷哼一声，然后绕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神霄派的，对不对？” “神霄派修习五雷之法，谓行此法可役鬼神，致雷雨，除害免灾。”穆晓桐皱眉，“早先我见你那五雷敕令，便有些怀疑了，只是神霄派虽然以五雷号令敕令鬼神，但也是正道，却没见过用来驭使妖鬼这般不伦不类的……后来我又见你那把骨剑，终于确定了八分。” “哦？”方简饶有兴趣地问道，“骨剑怎么了？” 穆晓桐皱眉：“我听长辈说过，神霄派有一支系修行的术法甚是古怪，尤其门内代代相传的一种骨制法器甚是邪门……” “邪门？”方简挑挑眉，“要说邪门，哪样东西邪得过你手中那把剑？” 穆晓桐一愣，随即大怒，正欲发作的时候又瞥见他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又强自按捺了下来，冷笑一声：“你这么说，就是承认了？” 方简笑：“我是神霄派的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要吃了我吗？” “你……”穆晓桐有些语塞，其实她也没想过怎么办，只是怀疑而已，但被他几句话一堵，心里头的火气蹭蹭蹭直往上涨。 方简见状，便摇摇头：“我大概猜得到你师门长辈是怎么说我们那一支的，不过没关系，反正现在我们这个支系人丁凋零……也就剩我和我师父了，那骨剑和五雷敕令不传给我也没人接收了。至于你，只要你不说什么邪门法器交由你处置的话，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和平相处的。” 穆晓桐被他这么一说，登时就拉下了脸，她原本还真打算这么说，只是他先说出来了，搞的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方简看她这一次不似上一次态度坚决非要追着他喊打喊杀，便继续循循善诱：“你看，日久见人心，你跟我也相处了好一阵子，也没见我拿这些东西做什么坏事吧？你再看看我这张脸，这么纯良无辜的长相，一看就是个好人啊……” “别说了！”穆晓桐被他说的头晕，便粗暴地打断了他，“总归现在要与你联手，再加上我在一旁监督于你，我就不信你敢如何放肆！” 方简笑着摊摊手：“就是这个理啊，穆姐姐你终于想通了真是可喜可贺……说起来，我刚刚让你猜，没想到你真的猜出来了……这样吧，我去买点东西让你进补，权当是奖励了，怎么样？” 穆晓桐扭过头去：“哼，随你。” 方简咧了咧嘴，而后躺到了沙发上：“对了，晚一点我召唤妖鬼出来做饭，你把胜邪放远一点，别吓到它们了，否则中午就没饭吃了。” 没办法，自己现在一身算痛懒得动，那位穆姐姐则是根本不会做，上一次把他一只电饭煲给烧坏了，他严重怀疑，真的让她下厨做一顿饭，他的厨房会保不住。 想来穆晓桐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也没吭声，算是默认了他的意见。 只是在方简快要睡着的时候，又听到穆晓桐的声音：“还有，那个奇怪的蛋要怎么办？” 方简困意十足，便声音含糊地应了一句：“扔了……要不就煎了吃了……” 穆晓桐的声音略有些讽刺：“哼，那可是你的‘孩儿’啊，你居然要吃了它么……” 方简翻了个身，穆晓桐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不过他都没有听到，因为瞌睡虫袭来，他很快便沉沉入睡。 只是这一觉睡得够久，但也够香甜，他醒来的时候天光都已经暗了，他从沙发上爬起来，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目光一转就看见穆晓桐坐在椅子上闭目喝茶，而他的妖鬼则缩头缩脑地躲在墙角，离穆晓桐和胜邪剑远远的。 方简见状一笑：“没想到都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你倒是会享受，给我留了饭没。” 穆晓桐放下茶杯，瞥了他一眼：“在冰箱里，自己去取。” 方简还是懒得动，于是又让妖鬼代劳了，穆晓桐见状，嗤笑一声：“你口口声声说是法器，却是当保姆用了。” “法器也好，保姆也好。”方简微微一笑，“总归没做坏事，你说呢？” 穆晓桐又捧起茶杯，浅啜一口，没再说话。 吃完饭之后，方简洗了个脸之后又要出门，穆晓桐在看电视，她拿着遥控器很新奇的样子，不停地换着台，最后定格在某个法制栏目上。 “你又要去打工？” “当然啦，我不去打工的话，谁来养家？”方简一边系鞋带一边嘱咐道，“你就在家里看电视，困了就去睡，没事别乱跑。但也不要太松懈，要是又跟昨晚一样有妖怪找上门的话……” “难道我还怕了不成？”少女很傲娇地回了一句，方简不由得失笑：“说的也是，反正你有胜邪在手，而且返魂香也不在了……” “说到这个，”穆晓桐之前就要跟他说的，只是他那时候一头睡去，估计他也没听见，“你先前说，要我报信给师门，让人帮忙……那你呢？你也是有师门的人，难道只有我们这一边出人吗？” 方简一怔，随后耸耸肩：“你们那边人多啊，我这边那老头子常年搞失踪，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穆晓桐忽然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插手了，到时候拿回返魂香，就归我们天师道所有了。” 方简嘴角抽了抽：“看不出来，你也有精明的时候嘛……罢了，那我就通知一下老头子吧。” “你也要写信吗？” “写信？”方简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你该不会是要搞个飞鸽传书吧？” 方简的嘲讽让穆晓桐有些恼怒：“……谁要飞鸽传书了，只是普通的书信传递而已！” “噗！”方简没忍住笑了出来，“那你就好好写吧，我就不奉陪了。” “那你怎么……” “我啊，在微信上跟他说一声就是了。”他微微一笑，“不过想来你也不知道微信什么，我也懒得跟你解释，所以你也别问了。” 穆晓桐气鼓鼓地瞪着他。 “对了，你刚刚提到师门，”方简打开门之后忽然又回过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穆晓桐余怒未消，没好气地应了一句：“什么事？” “你应该知道的，我们神霄派跟你们天师道是有些渊源的。” 穆晓桐自然是知道的，神霄派是从天师道演化形成的一宗，两派确实有渊源，而且渊源不浅，神霄派在某种意义上是天师道的一个分支，而且因为某些原因，两派之间颇有些恩怨。 “是又如何？”穆晓桐挑眉问道，方简嘿嘿一笑：“这样一来，咱们俩也算是半个同门了你说是不是？依照辈分年龄和入门时间，经过我严密的推算……你应该喊我一声师兄。” 穆晓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又见到他嬉皮笑脸地望着她：“来来来，好师妹，喊声师兄来听听。” 穆晓桐终于从怔忡中回过神来，她拿起胜邪就要追过去：“你……你这个混账！算是我哪门子师兄！” 只是方简脚下抹油，人影早就不见了，穆晓桐看着摇晃不停的一扇门，又见他留下的妖鬼畏畏缩缩地看着她，一跺脚，坐在沙发上生了一晚上闷气。 方简一路狂奔上了地铁之后才松了口气：“还好逃得快。” 他说着又拿出了手机来，登了微信之后，给一个人发了条微信，之后也不等回复，又退了微信看起了微博。 刚刚他跟穆晓桐说的倒不是假的，他确实打算联系一下师父，除了返魂香之外，还有就是跟那个老头子真的很久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他又跑到哪里去吃喝玩乐了。 也不知道老头子变成什么样了，是不是头发又白了些……他就不信这一次返魂香加上九尾狐的名头，还不足以让他现身。 他又来到了断桥酒吧，一进门连制服都来不及换，直接找到了东方，那家伙又被一堆女人围着，看到他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不意外，反而笑眯眯地招了招手：“哟，今天很准时嘛，值得表扬。” 方简挤进女人堆里把他揪了出来，那样子活脱脱像个怨妇，惹得众多妹子投来了奇怪的视线，东方理了理衬衣领子，慢条斯理地问道：“懂不懂企业文化？会不会尊重老板？” 方简冷笑一声，刚要出口讥讽他，又觉得人太多，于是压低了声音：“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存在？” 东方一脸茫然：“谁啊？” 方简白了他一眼：“你再给我装！” 东方笑出声来，然后指了一下角落的卡座：“到那边去说吧。” 等到侍应生给他们一人上了一杯鸡尾酒之后，方简指着那杯点缀着柠檬片的冰蓝色液体问道：“收不收钱啊？” 第19节 东方恨铁不成钢地瞟着他：“看来我真是不能指望你还钱了。” “还是要还的，就是时间拖久一点而已。”方简耸耸肩，“我可是很信守承诺的。” 东方悠然一笑：“没事，反正我等得起……说起来，我以为今晚能见到那个使剑的小姑娘呢。” “你这么惦记着她。”方简拿起酒杯晃了晃，“真的不怕一剑被砍了？” 东方冲他眨眨眼：“我更想看的是那把‘胜邪’……要不你偷偷把那把剑偷出来让我看看？” 方简瞪他：“你是想让我死是吧？” “开个玩笑而已，”东方笑的很开心，然后对着他举起酒杯，“说起来，你居然还活着，值得庆祝一下，干杯！” “干你个头啊！”方简怒道，“你他娘的明知道那老妖怪盯上我了也不提醒我一声……说好的义气呢！” “啧，你忘了，”东方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我也是妖啊，当然是站在她那一边，做什么要提醒你。” “呵呵。”方简皮笑肉不笑，“那我现在收了你算了。” “虽然我的修为比不上那一位，但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东方那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深情地望着他，“而且，你狠得下那个心么？” 方简被他看的一阵鸡皮疙瘩：“你再这样看我，我就真的把你收了。” 东方轻笑一声，然后起身：“罢了，不逗你了。去换衣服吧，时间不早了，赶紧去工作！” 他说着就变了脸，方简把那杯鸡尾酒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是是是，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之后他又在东方的酒吧里打了一晚上的工，临到要下班的时候，方简又看见那妖孽在酒吧里晃来晃去，跟一些老客户喝酒聊天。 似乎是意识到方简的视线，东方很快找了个借口脱身，走到他旁边懒洋洋地问道：“又怎么了？” “还是有个问题想问你。”方简的手□□裤兜里，“你跟那九……有关系吗？” “像那种级别的大腕儿，我怎么会认识。不过是她光顾了一次我这小店罢了。”男子俊美的面孔上笑意盎然，“说起来，她似乎放了你一马啊，这可真稀奇。” “你就这么小看我？” “难道你打得过她？” “……还真打不过。”方简摇摇头，“既然跟你没关系那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免得给你惹上麻烦。” 东方有些好奇，但见他不愿多说也没有再问，方简一个人离开断桥酒吧，又沿着原先的路线坐地铁回去，比起昨晚的诡谲，一直到他回到家躺在沙发上，都是风平浪静的。 只是第二天睡的正香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尖叫，听声音像是穆晓桐的，他一下子惊醒了，他与穆晓桐同处的这些日子，什么时候听到过她这般失态，就算是受伤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类型。 他担心她遭遇危险甚至是九尾妖狐重返，便急忙翻身下地，这时候穆晓桐又发出一声惊呼：“方、方简……快来！” 听声音是从浴室传来的，方简急忙跑了进去，却发现穆晓桐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双手撑在浴缸的边沿上低着头地看着什么。 “你怎么啦？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的……” 他松了口气，然后一边抱怨一边走过去，只是他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却自己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浴缸里，“这个蛋……” 穆晓桐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浴缸里那颗壳上不知何时布满了裂痕的蛋，而此刻，那些裂缝愈来愈宽，而且有白光隐隐从缝隙里透出。 方简仍是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穆晓桐喃喃道，“只是这光芒……绝不是凡物……” 像是要印证她所说的，那颗圆溜溜的蛋开始自己在平静的水中上下浮沉，因此同时一小片壳也开始脱落，这让方穆二人皆是一惊，他们都意识到了一件事——蛋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从第一片壳脱落开始，那一处的裂缝也越来越大，透出的光芒也愈盛，方简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景象，不由得语无伦次起来：“这这这……那九尾狐究竟留了个什么东西给我……” 穆晓桐亦是心惊胆战，她的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腰间的胜邪上，若是壳里真的钻出了什么怪物来，她一剑斩了便是。 结果那蛋里的东西真的很快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先从壳里出来的是个毛茸茸的头，方简第一眼还以为是只狗崽，但很快又发现这小东西额头上还不伦不类地长了一对长角，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认识这个怪东西是什么。 然而下一秒，他二人几乎都要惊叫出声，因为他们看见，在冲天而起的白光中，那东西终于完全从壳里出来，而它细长的身体上，竟然长了一层金色的鳞片。 小家伙刚出世，眼睛都没睁开，自然没有看见浴缸边上的两个人是多么的震惊，它钻出壳之后自顾自地在水里游了一圈，金色的鳞片在水下，仍然闪闪发光。 “这难道是……”方简盯着那在水里游得很自在的小东西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转过头去对穆晓桐说，“龙身豺首……” 穆晓桐同样难以置信，但想了想，似乎并没有别的答案了，她点点头：“应该是那个……” 那只狐狸怎么会留下这玩意儿在这里？ 而那奇形怪状的小兽在水里游了几圈之后，似乎终于过了瘾，它沿着浴缸的边缘往上爬，似乎是那陶瓷质地太滑了，它的小爪子扒了好多次才勉强爬了上去，然后尾巴攀成一圈，趴在浴缸的边沿上。 而方简和穆晓桐则是十分警觉地盯着它，只要它一有异动，他们就会出手。 但那小兽却没有想象中的异动，而是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接着便睁开了眼睛，而它的瞳孔却是苍金色的。 它转动眼珠，先看了一圈周围的景象，最后竟然定格在了方简身上，他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防范之心更甚，却没想到那小东西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竟然张口吐出了人言。 “父亲！” 方简眼皮一跳，第一反应是我靠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萌好像个萝莉？随后在穆晓桐嘲讽的目光下才意识到那小兽喊的是什么。 难、难道是在喊自己吗？方简忽然想起来昨晚九尾狐的戏谑之语，她那时口口声声说这是他的“孩儿”。 不、不是吧…… “一出生就会说话了，你的孩子还真是早慧啊。”穆晓桐不知是打趣还是挖苦，方简刚要反驳，却又听到那声音像萝莉的小家伙又欢快地冲穆晓桐喊了一句：“母亲！” 这一次轮到穆晓桐倒退三步了。 第27章 我肚子饿 “母亲！！！”声音清脆悦耳，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疑。可是却像平地一声雷响，震得穆晓桐眼前一黑。 “别、别这样叫……”她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兽手足无措，她试着用手去拨开它的爪子，“下、下去……” “母亲不喜欢人家吗？”小家伙的两只眼睛里瞬间盈满了泪水，欲掉不掉，穆晓桐简直要抓狂了：“你你你……你这妖兽……” “喂，人家可不是妖兽，是货真价实的神兽好吗？”一直在旁边捧着脸看热闹的方简幸灾乐祸地提醒了一句，见他落井下石，穆晓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怪你！招了那狐狸回来……” “我什么时候招她了，明明是她自己贴上来的……”方简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他挠了挠头，“我怎么觉得这对话好像哪里不对？” “别废话了！”穆晓桐崩溃地望向他，“你快点把这个……这个……小东西给弄走！” “怎么弄啊？”方简歪倒在沙发上一边啃着薯片一边懒洋洋地看着往穆晓桐腰间爬去的小兽，继续雪上加霜，“别忘了，它可是喊你母亲的。” “那你还是父亲呢，它身体里还有你的血呢！”穆晓桐反唇相讥，只不过说完之后连她自己也觉得哪里怪怪的。 “罢了！”穆晓桐懒得去想哪里怪这种问题，她直接伸手捏住小家伙的尾巴，把它倒提起来， 那小兽眨着一双苍金色的眼睛看着她有些好奇，穆晓桐心一横，直接把这小怪兽扔向了方简。 方简猝不及防，见小兽飞过来便下意识地丢开薯片伸出手去接了个正着，那小东西一开始有点懵圈，但很快居然笑了起来：“真好玩，还要~” 方简瞬间一头黑线，心说这小东西心还真大，还以为是在玩游戏。 然后又去瞪穆晓桐：“如果不是我眼疾手快的话，把它摔坏了你负责啊？” “哼，若它真的是……那东西的话，”穆晓桐抱着手臂说道，“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摔坏。” “话是这么说啦，”方简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它闭上了眼睛，一副很受用的样子，“但你也太粗暴了，人家毕竟还这么小。” 穆晓桐撇撇嘴，冷嘲一声：“你这父亲，当得倒是上心。” 方简正要说些什么，却不防那小兽忽然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他惊呼出声：“你你你……你恩将仇报啊？！” “父亲！”它又干脆利落地喊了一声，方简耳根子一跳，他发现自己的承受能力也没有想象中的高，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咱还是换个称呼好不好？”他一边打着商量一边试着把自己的手指抽出来。 其实它倒没有真咬，不过它虽小却是牙尖齿利，方简感受到它那非同凡响的牙口，不禁后背一阵发麻，他急忙抽出自己的手指，有些无奈地擦着口水：“就算饿了也不能啃我的手指啊……啥？你饿了？那薯片给你吃？” 他说着就把一整包薯片递过去，穆晓桐无语地看着他：“你觉得这样它会吃这个吗？” 仿佛是要打她的脸一般，那小家伙的爪子很灵活地伸进包装袋里，抓了一片出来，送到嘴里，方简得意地瞟了穆晓桐一眼：“怎么着，它还真吃了……” 可他也很快被打脸，那小东西咔擦咔擦嚼了两口又吐了出来，还呸呸了两声：“不好吃！” “呃……”方简顿时没话可说了，穆晓桐轻哼一声：“你看吧。” 那这小东西到底要吃什么？它出世不过几分钟而已，按照常理来说，应该还是个婴儿，难道要吃奶米分？！不过，它这物种吃奶米分也太奇怪了吧……方简心有余悸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想起它那一口利牙，心说还是算了吧…… 不过，若是依着民间传说，这东西要吃的……莫非他还要摆个案台，献上三牲六畜吗？ 这也太夸张了吧？？？ 方简现在就是一个大写的懵逼，毕竟神兽这玩意儿，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幸能遇见的啊……尤其还是个幼年版的。 “肚子饿！”那小家伙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方简顿时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了：“那、那你到底想吃什么？” “我要……”小东西哼哼唧唧的，然后抬起爪子指着穆晓桐，穆晓桐一惊：“什么？” 方简一拍大腿：“我知道，这小东西肯定是想喝……” 他话还没说完，穆晓桐反手一掌，他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叹了口气跟那小家伙商量道：“要不，你还是换一下吧？” 穆晓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抱着手臂背过身去。 那小兽哭的更厉害了，整个身体一抽一抽的，晶莹的泪珠子从眼眶里不停地溢出来，滴在方简的手心上，虽然这情形让他十分想吐槽这传说中的猛兽好像画风不对，但见它这般确实怪可怜的，于是又放缓了语气：“这样吧，我去给你弄点牛奶来，也是一样的，好不好？” 小兽却仍是委屈的模样：“人家不喜欢喝奶。” “啊？”方简有点意外，“那你刚刚指着穆姐姐……” 眼看穆晓桐的眼刀又飞了过来，他明智地换了一个话题：“所以，你到底要吃什么东西？”他的声音有些无奈，也有些讨好，毕竟眼前的这小东西，虽然小，却也不是他可以随便得罪的。 “母亲身上的味道好闻，人家……想要母亲抱……”小东西又转过头偷偷地瞥了一眼穆晓桐，方简有些心软：“喂，既然这样，你就抱抱它呗，又不会折寿。” 穆晓桐气咻咻地回过头，刚要开口斥责他，却对上小兽水汪汪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罢了，那就抱一会儿吧……只有一会儿！” 小家伙听了这话很快乐地扑了过去，它体型尚小，但动作却很灵活，穆晓桐很无奈地让它落在自己身上，但它却很不安分地动来动去，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腰间。 方简则是在一旁嘀嘀咕咕：“她身上有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到……”不过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止住了，因为他忽然发现，那小东西在穆晓桐怀里反而变得更加躁动了，而它似乎一直试图往她腰间爬去？ 穆晓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有些不耐：“你到底要做什么……” “胜邪。”方简忽然出声，他的目光落在穆晓桐腰间悬着的长剑，“它是为胜邪剑所吸引。” 穆晓桐一怔，不由得也低下头去看胜邪。 而那小东西更是四爪并用，心焦却笨拙地往穆晓桐的腰间爬去，穆晓桐本想阻止它，却被方简阻止了：“别慌，先看看它要做什么。” 穆晓桐的手一僵，慢慢地垂了下来，她按捺了性子，和方简一起静静地观察着这小兽。 小家伙好不容易爬了过去，一碰到胜邪的剑鞘它便立时兴奋起来，四个爪子紧紧地抓着剑鞘，静静地在上头了伏了一会儿，方简和穆晓桐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目中看见了惊讶之色。 第20节 但它的平静只维持了一会儿，没几分钟，它变得更加焦躁，在剑鞘上打了几个转儿之后，它竟然张开嘴要去咬剑柄，穆晓桐这下忍不了了，她一只手护着胜邪，一只手又提起那小兽：“这小东西真是大胆！” 小家伙在空中扭个不停，与此同时，眼睛里的水龙头又打开了：“人家肚子饿，肚子饿嘛……” “肚子饿？”方简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把小兽从穆晓桐手里接过，然后温言问道：“莫非，那把剑上的气息……能填饱你的肚子？” 小东西含着眼泪点点头，方简侧过脸去看着穆晓桐：“穆姐姐，把胜邪□□一下。” “不行！”穆晓桐一口拒绝，方简还没说什么，那小家伙又哇哇大哭起来，这回不用方简说了，穆晓桐自己唰的一下拔出了剑丢给方简，接着寒着一张脸：“叫它别哭了！” 方简龇了龇牙，然后把胜邪放在了茶几上，而小家伙见了胜邪，眼睛猛地放出光来了，不由分说，一下子扑了过去，它那布满金鳞的身体与胜邪漆黑的剑身形成了分明的对比。 穆晓桐终究担心胜邪有闪失，有些紧张地看着，但她的表情很快变得诧异起来，因为她看见胜邪剑刃上那丝丝缕缕挥之不去的恶气竟然渐渐被那小兽吸收了去，而每吸一点恶气，那小东西的身体就长大一点，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那小兽的身体几乎已经是原来的一倍大了。 穆晓桐心中不胜惊讶，她转过头去看着方简：“它……它果然是……” 方简面色肃然地点点头，要说原来只是怀疑而已，但从注意到小兽对胜邪的气息情有独钟开始，他已经完全确定了。 只是……为什么九尾狐会得到那尚是胚胎的神兽？而且还将它留在了这里。 方简当然不会相信九尾狐那个唬人的把戏和那一套鬼话，但他觉得，九尾狐把这小家伙留在这里总是有什么目的的。 只是他实在摸不透那妖狐的念头，便摇摇头干脆不想了，他又去看那小兽，它的身体明显变大不少，而往日里那些萦绕在剑身上的恶气竟然无影无踪了。 竟然以剑之煞气为食，不愧是神兽，吊炸天的节奏。方简暗暗地点了个赞。 那小家伙填饱了肚子之后便有些懒洋洋的，尾巴盘成一圈趴在胜邪上，渐渐地打起盹来。 “难怪它对你这么亲近。”方简笑望着穆晓桐，“原来都是因为你那把胜邪。” 穆晓桐则是有些犹疑地看着吃饱喝足的小兽，又瞧了瞧不再有恶气萦绕的胜邪，她心情有些复杂，她和她的师门一直以来的目标之一便是想要摆脱胜邪剑与生俱来的恶气，但她师父说过，若是那些恶气不在了，怕是胜邪的威力也要减半。 但现在，这些恶气都被这小兽给吃了…… 方简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放心吧，过阵子那些恶气又会重生的，胜邪之恶气自铸剑之始便生出，每铸一寸，便更恶一分，哪有这么容易消散。” 穆晓桐被他猜透心中想法，有些懊恼，并不作声，方简也不在意，他只是看着那酣睡的小兽，目光有些复杂。 虽然不知九尾狐留下它究竟有何用意，但目前看来这小家伙还是蛮好养的嘛，方简心想，只要有胜邪在，就不愁它饿肚子…… 但大概过了三个小时他又被狠狠地打脸了，那小东西一觉醒来，又开始哭闹着饿肚子，方简和穆晓桐都傻眼了，因为胜邪剑上的恶气还未恢复，根本不足以令它进食，但它又哭闹不休，折腾的两人头痛不已。 “它怎么……怎么这般爱哭？”穆晓桐听着小儿啼哭之声甚是烦躁，方简苦笑道：“它还小嘛，你这般大的时候，可能哭的比它还厉害哦。” 穆晓桐面色不虞地瞪他：“少罗嗦！这小东西哭个不休，你赶紧让它闭嘴！” “为什么是我啊？”方简耸耸肩，“你别忘了，它的‘身体发肤’里也有你的一部分啊。” “你……”见他把当时狐妖唬人的那一套搬出来了，穆晓桐大怒，正要说话的时候又被那小东西的哭声盖过去了。 “算了，出门吧。”方简见状摇摇头，然后拿起外套要出门，穆晓桐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出门躲着？那它要是饿坏了……” “你还是挺关心它的嘛。”方简一笑，穆晓桐拉下脸：“胡言乱语！” “这小东西以剑的煞气为食，但现在胜邪没有煞气了，只好出门找点代替物了。”方简正要关上门，忽然又听到屋子里哭声大作：“父亲母亲要丢下我了！” 方穆二人皆是僵在原地，见穆晓桐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方简只好走过去温声安慰道：“你乖一点，我们是出去给你找吃的……一会儿就回来，乖啊。” 那小兽仍是不依：“不嘛不嘛，我也要出去玩！” 方简嘴角一抽：“你这样……出门不是很方便啊。”其实他想说怕是会吓到别人。 那小兽闻言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后欢喜地喊了一声：“父亲等我一下！” 方简一愣，只见那小兽周身忽然被一团淡金色的光芒包裹着，而光芒中渐渐有个人影浮现出来。 化、化形了……这下不只是方简，连穆晓桐都惊得瞠目结舌，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出世不过几个时辰的幼兽就有化作人形的能力了。 这是……种族优势啊！羡慕不来的！方简感慨着，随后他定睛一看，不想却愣住了。 那小东西化成人形竟然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娃，梳着两个团子头，苍金色的瞳孔滴溜溜地直打转，看上去也就两、三岁大小，米分白的手指含在嘴里，煞是可爱。 “我、我擦……”方简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只觉得自己被萌的一脸血，“竟然真的是个萝莉……还这么长得这么可爱……” 穆晓桐显然也是出乎意料的样子，但她还是强撑着冷笑一声：“哼……不过故意化成这般模样迷惑人心罢了……” 她话音未落，那小萝莉已经欢呼一声扑到了她身上，脸埋在她胸口：“母亲！最喜欢母亲身上的味道了！” 穆晓桐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最后没办法，他们只得带着这小兽化成的萝莉一起出了门。 “应该是你长期佩着胜邪，也沾染了它的气息，所以这孩子很喜欢你的味道。”方简逗弄着那萝莉肉呼呼的下巴，她被逗的眉开眼笑，张开手要方简抱。 方简急忙接过，先前这萝莉黏着穆晓桐，后者只好不情不愿地抱着她出了家门，方简有些嫉妒，但现在总算轮到他了。 “你刚刚说，要给她找吃的？”穆晓桐双臂环于胸前，面色漠然地看着方简和那小姑娘，“去哪里找？莫非这附近有铸剑铺？” “脑洞太大了你。”方简吐槽了一句，“这个时代哪来的铸剑铺……而且知不知道什么叫刀具管制啊。你以为这刀剑是这么好买的？” 穆晓桐一怔：“那你还说……” “正经的刀剑是不容易搞到啦，”方简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过有一种刀还是可以买到的。” 几分钟之后，他们在附近某超市的厨具区域停下，穆晓桐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你说的就是菜刀啊？” “不然呢，除了菜刀就只有水果刀了，我看菜刀的煞气还强一点。”方简放下萝莉，有些得意地从裤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我还有这家超市的会员卡，可以享受特价哦~” 穆晓桐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而那萝莉看到满满一下子的菜刀，双眼又开始放光了，方简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而后冲穆晓桐大喊：“快快快，多拿几把菜刀回去！” 穆晓桐无可奈何，想到那小东西的哭声她实在是头大，于是她立时手脚利落地拿了好几把菜刀。 第28章 小拖油瓶 只不过等到付账的时候，周围皆是一片难以言喻的目光，与此而来的还有各种窃窃私语：“这两个小年轻怎么回事？才多大就有孩子了？！” “这不是重点吧喂！重点难道不是他们不仅带了个孩子还买了一堆菜刀吗？！” “就是啊买这么菜刀五十年都用不完吧？这俩人不会是什么逃犯准备凶器要谋财害命吧？？？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方简和穆晓桐的心情十分复杂，而那小萝莉被方简捂着嘴，却仍然欢天喜地看着那一堆菜刀。 “竟然被人误会至此，可恶！”在一片围观中走出超市之后，穆晓桐终于忍不住了，方简也是无奈：“没办法啊，谁让这小东西口味这么独特……”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了那女娃一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萝莉一愣，接着便含着手指冥思苦想起来，看来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穆晓桐轻哼一声：“她不是叫……” “那个平时喊出去会吓到别人的好吗？”方简打断她，“而且也不像是女孩子的名字。” “那你说叫什么？” “就叫……”方简瞄了一眼怀里的女娃，眉毛一扬，“就叫丫丫吧！” 穆晓桐眼神复杂：“你居然让一个威名在外的神兽叫这个名字……” 但萝莉却欢欣喜悦地高呼起来：“人家喜欢这个名字！人家以后就叫丫丫了！” 方简闻言得意地冲穆晓桐挑挑眉：“看吧。” 穆晓桐表示自己再也不想跟这两个人说话了。 在吸进那些菜刀上的煞气之后，丫丫果然又陷入了睡眠，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身体没有再长大，果然这普通的刀剑没法像胜邪一般给她提供滋养。 方简看着那孩子睡去，长叹一声：“总算不闹了。对了，你说，你那胜邪上的恶气，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 穆晓桐一怔：“我不清楚。”因为之前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方简点点头，也猜到了这一茬，没有说话，倒是穆晓桐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丫丫眉宇间有些苦恼的神色：“说起来，你还真打算一直养着她？” 方简摊摊手：“不然呢，你放心把她一个人都出去？” 穆晓桐蹙眉不言，方简的意思当然不是生怕丫丫会有危险，要是这把她放出去，怕是有威胁的是别人，这也是他们不得不看顾着她的原因。 这样一头凶兽，若是没人看着在江州城里乱窜，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篓子。 于情于理，他们都必须留着丫丫。 “唉。”方简忽然长叹了一声，穆晓桐一怔：“你叹什么气？” “我能不叹气吗？”方简一张苦瓜脸，“原本已经有了你这么一个大负担，日子已经过得捉襟见肘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小的拖油瓶……这日子还怎么过？” 穆晓桐翻了个白眼，方简又掰着手指头算道：“你养伤要钱，那孩子吃‘饭’也要钱，还有房租，水电费……” “你还有心思惦记着这些鸡毛小事。”穆晓桐被他念的耳朵疼，“九尾妖狐现身，返魂香又被夺了，现在这……这凶兽也现世了，这些事一桩连着一桩，你还这么悠闲！” “穆姐姐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方简淡淡地笑着，“要是没饭吃，你还有力气找返魂香么？” 穆晓桐被他这么一说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方简也不理他，兀自闭目养神，其实他返魂香的事情一直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他心头，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穆晓桐已经够焦虑了，他就不要火上浇油了。 而且这两天师父仍然没有回信给他，搞的他也不好贸然去找到九尾狐，毕竟单他和穆晓桐两个人，实在没有信心能对付那个大妖。 “罢了，你在哪里打工，我也去。”半晌的安静后，穆晓桐忽然说了一声，方简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确定要去我打工的地方？” “当然。” “唉，我怕你接受不了。”方简故意叹气，穆晓桐秀眉一挑：“你去得，我自然也去得。” 方简哈哈大笑：“既然这样，那过两天你伤好透了就跟我一起去呗，顺便帮补一下家用。对了你还没有身份证吧？真是麻烦……还好认识一个警察，就让他帮个忙好了。” “随便你。”穆晓桐又开始打坐，方简瞧了她一眼：“我先提醒你哈，到了那边你可不许胡闹，否则的话，要是连累我也丢了工作，咱们就一起睡大街去吧。” “啰啰嗦嗦的，让我如何清净修道？！”穆晓桐怒道，方简耸耸肩：“你不答应我就不带你去。” “罢了罢了。”穆晓桐很不耐烦地应了下来，“我答应你就是。” 但是三天后，穆晓桐万万没想到，方简领着她来的地方——居然是个妖气冲天的地方！ 放眼望过去，从门口的迎宾到里面的服务员，全都是妖怪。甚至连来来去去的客人里，也混杂了不少妖物。 穆晓桐那叫一个愤慨啊，她习惯性地去拔剑，摸了个空之后才想起来临出门之前为了哄丫丫，乖乖让她待在家里，方简劝说她把胜邪留下了：“你说你去打个工还带上武器让人家老板怎么想？” “可要是遇上什么妖邪……” “放心吧，我把我的五雷敕令放在包里就行了，我的法器可比你的低调多了。”方简拍着胸说的信誓旦旦，穆晓桐看了看抱着胜邪一脸陶醉的小丫头也只能无奈地点头了。 “说来也奇，原来这胜邪剑上的恶气恢复的时间是有规律的。”方简也新奇地打量着胜邪剑，通过三天的观察，原来剑身散发的恶气在被丫丫吸收干净之后，隔了十二时辰，也就是二十四小时会恢复。 穆晓桐喃喃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这样的话，就少了一天的口粮供奉了。”方简抓了抓头发，“总算还能少花点钱……不，其实最折磨的是到超市里一次买一打的菜刀啊……！” 第21节 穆晓桐摇摇头：“走吧走吧。” 之后，便同他一起来到了这间叫“断桥”的酒肆。 “快把你的五雷敕令拿出来！”没带武器而后悔不已的穆晓桐一连声地催促着方简，后者却是相当的从容不迫：“拿出来干嘛啊？” “除妖啊！”穆晓桐睁大眼睛，“难道你没见到……” “我见到了。”方简露出一个迷之微笑，“不过忘记告诉你了，这里就是我们要打工的地方。” 穆晓桐愣了一下，接着便勃然大怒：“原来你跟这些妖物是一伙的！” “喂。”方简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在这里工作而已，怎么就一伙了？” “你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妖孽光天化日地出现，还大摇大摆地聚众出现，居然坐视不理！”穆晓桐冷冷地看着他，“你这是纵容！” “若他们其中有人犯了忌讳，我自会出手。”方简淡淡地说道，“但如果他们只是像普通人一样工作生活，又何必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穆晓桐怒极反笑，“你居然说这些妖物是无辜？” “如果他们没有做什么坏事的话，自然是无辜的。”方简摊手，穆晓桐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做什么坏事？” 方简反问：“那你们怎么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坏事？” “自然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那你要回去杀了丫丫吗？” 穆晓桐目中怒意丛生，方简静静地对视着，两个人正僵持着，却忽然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两位站在这里争吵，莫非是要把我的客人都吓跑吗？” 方简转过头，笑嘻嘻地看着那人：“喏，你相见的那位姐姐，我今天把她带来了。你自求多福吧。” 穆晓桐带着怒气也转头望着来人，原来是个容貌出色的美男子，只是他还未走近，她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妖气，而且看样子，颇有道行。 没有胜邪在手，穆晓桐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只是警觉地盯着那个男人，又暗恨方简那个巧言令色欺骗她的家伙！ 那个妖邪竟然直直地朝她走去，穆晓桐见状怒喝一声：“妖孽！你再靠近一步，我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妖孽停在原地，摸了摸鼻子，然后看着方简苦笑道：“还真是如同传闻中那般嫉恶如仇啊。” 方简微微一笑：“所以让你小心了。” 东方摩挲着下巴，又侧过脸打量着穆晓桐：“还好没带上那把凶剑，不然我今天可能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过，本人倒是比传闻中还要可爱呢。” 方简咧了咧嘴，然后转过身去当做没听见，果不其然，那姑娘似一只炸毛的猫：“你这妖孽胡说什么？信不信本座现在就收了你！还要那把剑，你怎么会知道的？是不是他告诉你的？！” 东方只是笑而不答，方简暗骂一声无奈地回过身来，迎着穆晓桐愤怒的目光，叹了口气：“我可没说，他们有自己打听消息的方式……总之，与我无关。” 东方含笑瞥了一眼穆晓桐，然后冲方简扬扬下巴：“你前日对我说，她也要来我这里工作，我还以为是笑言。” “是真的啊，她自己要求的。”方简故意提高了声音，“某人那时候我还答应过我绝不胡闹呢。结果转眼就忘了，真是……” 穆晓桐一滞，随后又怒道：“可你又没告诉那是妖物开的店！” “我要是说了，你还会来吗？”方简他们，“而且恐怕当时就提着剑杀过来了，我可不想失了这份工作喝西北风去呀。” “你这人果然眼里只有钱……” “好啊，你清高看不上钱，那你把欠我的钱还了，”方简又开始戳她的痛脚，“还有那五万块的债务，你也赶紧还了啊！” 少女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但你也不能为了钱就置大道于不顾啊……” “若是这家伙哪一天犯下不容于世的罪孽，我定会亲手斩了他。”方简语气淡淡，但其中的坚决却无法令人忽略，听他这么说了穆晓桐一时间倒是无言了，而东方始终只是浅浅地微笑着。 片刻之后，见气氛有些僵了，东方才笑着开口：“时间也差不多了，方简你是不是该去工作了？” 方简见状自然走为上计，趁机溜了，剩下穆晓桐就那么愣愣地站在就把门口，愤愤不平地瞪着他的背影，于是东方轻咳一声，然后出声询问：“那小姐您……意下如何？” 穆晓桐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东方轻笑一声：“我刚刚听说，您好像……欠了债？” 此话一出，穆晓桐的面色立刻就变得微妙起来。 “我这里，正好缺了个人手，如果小姐乐意的话……”大概是为了给方简面子，东方给了穆晓桐一个台阶下，而穆晓桐纠结不已，想走，但她确实还有笔债压在她身上；不走的话，又觉得为妖怪做工有失修道之人的面子。 东方倒也有耐心，一直笑眯眯地等着她的答复，穆晓桐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不想听到方简那三天两头的牢骚，咬着牙应了下来：“我去便是！不过你若是敢为祸人间的话，本座便立刻诛杀与你！” 东方的桃花眼微弯：“是。” 穆晓桐这才抬起脚，不情不愿地往酒吧里去，一边走一边想，没想到我穆晓桐也有为五斗米折腰的一日！ 方简认识了穆晓桐也将近一个月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脱去道服换上现代装的样子——虽然是身侍应生的制服，不过她身段好，穿着倒也漂亮。 “还挺好看嘛……”方简笑眯眯地围着穆晓桐走了一圈，“从来没看过你穿第二套衣服，还以为你从来不换衣服……” “胡说什么？！”穆晓桐瞪他，“我有几套换洗的衣服好吗？” “噗，莫非是几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吗？”方简笑着问道，穆晓桐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方简失笑：“还真遇到这种人了。” 穆晓桐懒得理他，穿惯了宽松的道服，她现在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只是之前那妖孽说了，要在这里做事，就必须换上这种服装，她也只好忍气吞声地换了。 换好衣服之后，穆晓桐被东方派来的一个女服务员带走了，说是要进行一番简单的培训，方简自然也看得出那个女服务员也是个妖精变得，怕穆晓桐又跟人起冲突，便再三叮嘱了一番，直到她不耐烦，才闭嘴。 今晚大概是东方一直没有怎么出现在酒吧里的缘故，客人倒是比平日少了一些，方简也有了些闲暇时间，他本来想打给吴双，让他帮忙给穆晓桐弄个身份证，只是想了想现在好像时间不早了，又改变主意发了短信过去。 只是没想到吴双很快回了一个电话过来，方简有点惊讶，但还是蹲下身躲在吧台下接了电话。 “哇，小双子，你还没睡啊？” “睡个毛啊！我在出勤呢！”吴双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方简禁不住问了一句：“又有案子？”、 “对啊，我马上要下班的时候，报警电话就接进来了，于是我就被派出去了！真是的，活该我倒霉啊！” “出了命案？”“也不是，就是有个年轻人很多天没回家，他妈打不通电话报了警，所以……” 方简有些不解：“可你们不是刑警队吗？” 吴双无奈地笑道：“那个人的父亲是市里的一位领导。” “哦——”方简有些明白了，“不过，如果那个人真的失踪多日，说不定就真的有遇上险了。” “我知道啊，所以才在找啊。”吴双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我以前也碰上过类似的，累死累活找了一晚上，结果发现那家伙喝多了在路边躺了一晚上……电话钱包都给人捡走了！现在的年轻人啊……”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也好了。”方简淡淡地笑了一下，吴双那边也笑了：“说实话，我也盼着这样，就算让我白累一场……我也认了。” “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方简自己也在工作，也不好这么一直说下去，那头吴双也笑道：“哎，我也就趁着抽支烟的功夫跟你聊聊……对了，你说的那事，我正好在户籍处有个熟人，我明儿个跟人说一声，你再帮着小穆准备些证明文件什么的，办张临时身份证应该没什么问题。” 方简一听就苦笑了：现在自己好像已经变成穆晓桐的专职保姆了啊……哦对了，还有丫丫的。 “那麻烦你了。” “没事！哥们忙着，先挂了~” “好，再见。” 第29章 龙生九子 等到下班之后，方简瞧着一脸郁闷的穆晓桐，忍不住取笑道：“听说今晚有人打破了七只杯子？” 穆晓桐瞪他一眼，抿着嘴唇没说话，方简摇摇头：“东方那家伙还真是区别对待，我平时晚了几分钟就喊着要扣我工资，你破坏了那么多公共财物，也不见他把你解雇。” 穆晓桐轻哼一声：“你待如何？” “不如何。”方简耸耸肩，“你要是真丢了工作没了收入，我才要比较头痛呢。” 他说着目光忽然被路边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吸引了，那是一块led屏幕，上面正不间断地播放着近期江州市一个模特大赛的广告，上头时不时就有巧笑嫣然的美女穿着比基尼的美腿特写，方简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穆晓桐见状便奚落道：“好色之徒！” “生活中需要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方简一本正经地说道，而后又扫了一眼穆晓桐，微笑道，“其实你也可以去参加一下，你看，获得第一名的话，奖金不少哦。” 穆晓桐看了一眼那些穿着泳衣的美好肉体，脸蓦地一红：“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方简笑了笑，没再说话。 回到住处，屋子里静悄悄的，方简和穆晓桐都有些意外，平时他们外出，丫丫那小东西一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都会撒着娇迎上来，今天却这么安静？ “难道是睡着了？”方简猜测道，但穆晓桐睡的小隔间的门忽然开了，然后一个高挑婀娜的影子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方穆二人皆是大惊失色：“九尾妖狐？！” 那个影子慢慢地从阴暗中走出来，体态曼妙，姿态妖娆，果然是上回打过交道的九尾狐。 方简和穆晓桐虽然早知道她的能耐，但见她来去他们的住处毫不费劲，还是有些惊惧。 而且她手里还抱着一个小萝莉。 “你放开她……”穆晓桐见到丫丫在她那边便下意识地开口了，但话说到一半又想起丫丫本来就是她带来的，说不定跟她是一伙的，又住口不言了。 方简有些复杂地望向趴在九尾狐肩上睡的正香的丫丫，接着又看着九尾狐沉声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有很多事要问你。” 九尾狐则是媚笑着看着穆晓桐：“姑娘真是关心这孩儿呢……不枉她一声声地喊你母亲呢。” 穆晓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九尾狐不以为意，又望向方简：“大人一开口竟然不是要回返魂香，真让妾身吃惊呢。” “开口要了你就会还吗？”方简无奈地笑道，“要说抢的话，我又打不过你。” “大人若不开口，又怎知妾身不会还？”九尾狐一张笼在云山雾气里的脸，但方简还是可以想象到她似笑非笑的表情，便笑道：“那好，我要你把返魂香还给我。” 九尾嫣然一笑：“既然大人开口了，妾身自无不从……不过，妾身现在却有些好奇，大人有哪些问题要问妾身？” 方简也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不过他也没指望这么轻松就能拿回来，便开口道：“第一，我那骨剑哪里去了？第二，你留下那凶兽有何目的？第三，你之前提过的那个一直在追寻返魂香的人……到底是谁？” “大人的疑问还真不少。”九尾狐掩面而笑，“前两个问题也就罢了，没想到大人对妾身那狠心的冤家倒是在意的很……莫非，大人吃醋了吗？” 方简失笑，虽然九尾狐说的是戏言，但他确实很在意那个人究竟是何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直觉，他如果要继续找到剩余的返魂香，肯定会跟那个人有关系。 “不过这第三个问题，请恕妾身现在暂时还无法回答大人。”九尾狐说着微微冲他一福身，接着抬起头，目光与他相接，“不过终有一日，大人会知道的。” 方简的心一跳，果然如此！ 穆晓桐不耐烦了：“那第一个和第二个问题呢？” “第一个嘛，”九尾狐妩媚地剜了方简一眼，“大人可知，那块骨头，是何来历？” 方简一怔，一开始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又想起当日她将自己的骨剑吸收进身体的情形，不禁面色一变：“难道说……” “千余年前，妾身曾经遭逢大劫，差一点就魂飞魄散。后来虽然侥幸保住了元神，”九尾漫不经心地说道，“但妾身的肉体却遭人碎尸万段，散落到世间各地……其中一块骨头，也不知被哪一位高人拾得，被制成了法器，说起来，也算是妾身的造化了。” 穆晓桐十分惊讶，没想到方简的那骨剑竟然是用九尾狐的骨头制成的。 而方简则是低声喃喃：“难怪……难怪……” 当初只以为是她道行太深，没想到还有这一段缘由。 第22节 九尾狐见他神不守舍的模样，不禁一笑：“说起来，妾身还真是不愿想起来当年那场劫难，一直到如今，妾身都没有完全恢复呢。” 方简和穆晓桐不禁满脸黑线，心说你这老妖烦不烦，这是有意无意地强调我们有多弱吗？ “至于第二个问题，想必二位也看出来了。”狐妖忽然话锋一转，“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孩子名为睚眦，虽未龙种却不成龙。这孩子乃是妾身一故人之子，因为一些缘故，无法亲自抚养，便拜托了妾身，只是妾身如今自己也身不由己，所以只得麻烦二位大人。”她说着又盈盈向他们行了一礼。 方简和穆晓桐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九尾狐没有说出的另一半——“睚眦者，龙生九子之一，虽为龙种，然貌似豺豹。其父嗔，欲弃之，幸而母亲哀求，得以苟全性命。” 而传闻中，这龙子睚眦豺首龙身，性格刚烈，好勇擅斗，嗜杀好斗，总是嘴衔宝剑，怒目而视，常被雕饰在刀柄剑鞘上以增加自身的强大威力。 所以，这丫丫才这么喜欢胜邪剑吗？ “而妾身之所以找上二位大人，也是因为这孩子跟姑娘的宝剑有些缘分。”果然，九尾狐娓娓而笑，“不过这对于二位大人也并不是全无好处，这孩子虽然脾气差了些，但对于姑娘的胜邪却有些助益。” 她说的意味深长，穆晓桐的心却猛地一跳，又见到那九尾忽然拍醒了丫丫，然后手一抬，原本在房间里的胜邪竟然自动飞了出来，落在九尾狐的手里。 穆晓桐忍下自己的焦急，耐着性子看那狐妖到底要做什么。 而九尾摸了摸丫丫的头，那女娃的周身忽然又泛起一道光芒，又变回了睚眦的原身，它已经长大不少，依稀看得出那上古凶兽的模样，它低吼一声，随后猛的咬住胜邪的剑柄，穆晓桐一惊刚要出声，却发现睚眦不见了。 原来它竟是整个消失在了胜邪里，而九尾狐一笑，那胜邪剑又腾空而起，这一次是朝穆晓桐的方向来。 穆晓桐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胜邪落在她手里，而她诧异地发现，这剑身竟然比原先重了不少，而再定睛一看，胜邪的剑柄处，竟然多出了一头张牙舞爪的睚眦凶兽的刻印。 她抬头惊讶地望着九尾，妖狐莞尔一笑：“这孩子喜欢胜邪的恶气，而它的存在也能增加此剑的威力，对于姑娘来说，可是一举两得了。” 穆晓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摩着那个多出的雕刻，方简则是定定地望着九尾狐：“你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 “妾身这几日，也想了一些事情。”九尾婷婷而立，“大人和姑娘志在收集返魂香，并且已经得到了第一块，说明你们和返魂香也有些缘分。只是大人可知道，若是这返魂香留在身边，会招来无数杀身之祸……” “我自然明白。” “既然明白，大人还执意这么做？” “不错。” 九尾狐掩唇娇笑道：“妾身就是喜欢大人这般冥顽不灵的男人。”说完她又敛了笑容，“既是如此，那妾身就将这块返魂香还给大人。” 这下方简和穆晓桐皆是一惊，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其实妾身也有些私心。”九尾狐叹了口气，“先前妾身想着，若有这返魂香在手，那狠心人定会来寻妾身，只是再三思虑，就算他得知返魂香在妾身手里，但妾身只有一块，他也未必会来寻臣妾，那人……一向喜欢躲着妾身又极有耐心。怕是要三块在手，他才肯现身。” 方简一愣：“所以你……” “不错，妾身现在将返魂香归还大人。”她说着手伸进袖笼里，然后真的掏出了什么东西，接着那东西又朝方简飞来，方简呆呆得伸出手，那东西轻轻落在他掌心，大如燕卵，黑如桑椹，隐隐透着香气，不正是返魂香么？ “不仅如此，妾身还要恭祝二位早日集齐三块返魂香。”九尾狐笑道，方简无语极了：“你的话外之意就是，等到我哪天找齐了三块返魂香，你再来夺走？” 第30章 全部失踪 九尾狐咯咯笑了起来，穆晓桐面色难看：“那这么说，你把睚眦放在我们这里，也是因为想要我们早日找到返魂香……” “正是。”九尾狐风情万种地理了理自己的鬓发，“若不是妾身现在还无法行动自如，这种小事万万不敢麻烦两位大人。” 穆晓桐听见这话气的不行，但方简却抓住了要点：“你说，你无法行动自如？” 九尾狐笑嘻嘻地看着他：“大人说呢？” 方简的后背顿时就汗湿了：原来眼前的这妖狐根本不是九尾本体，也许只是她的一部分……甚至只是个化身，但却已经有了如此了不起的实力，那若是九尾妖狐的本体，那该是如何的……恐怖！ 穆晓桐反应比他稍慢些，但也很快意识了过来，她蹙起眉：“那你的本体……” “妾身的本体还未从千年前的那一劫恢复过来，但……也快了。”九尾嫣然一笑，“话都说的差不多了，妾身也该告辞了。睚眦那孩子，就拜托两位了，前几日妾身同两位小小地开了一个玩笑，还请两位不要放在心上……” 她说着身形减淡，马上就要消失的时候，方简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喊道：“那你这几日莫非都躲在……” 九尾狐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大人英明。” 而方简立刻转身，走进屋子里，穆晓桐不明所以也跟了进去，看到方简打开一个木柜，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上一回他砍断的那条狐尾。 “怎么？”她疑惑地问道，方简捧着那条蓬松的狐尾双手有些颤抖：“那九尾……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这几日都躲在在狐尾之中。” “什么？！”穆晓桐亦是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我们怎么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九尾狐的尾巴，本来就是储存妖气的地方，况且那千年大妖，是在厉害非常……”方简有些颓然，“若有一日，她真的再来抢返魂香，那我们……” 只是一条尾巴都都不过了，更别说本体了。 穆晓桐怔怔地看着那条狐尾，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瞧着瞧着，方简手里的狐狸尾巴却无声无息地起了变化，等到方简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狐尾已经无影无踪，而他手里多了一截白骨。 穆晓桐之惊讶已无需多说，而方简握着那截白骨，目光定定地望着那九尾消失的地方。 ……………… 酒吧里一贯的光线幽暗，嘈杂喧嚷。 正在跟吧台外坐着的一位客人聊天的方简见到穆晓桐拿着空的托盘回来，脸色很臭。 “怎么，你不会是把酒水撒到客人身上了吧？”方简找了个间隙揶揄道了她一句，这位大小姐因为之前打破的玻璃杯实在太多了，东方没有办法，权衡了一下，让她从洗杯间到台前去，专门负责送酒水饮料。 “当然没有！”穆晓桐断然否认，只不过还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我刚刚居然给一个妖怪送了酒过去……真是丢人！” 方简往她回来的方向扫了一眼，就瞥见不远处的卡座有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诚惶诚恐地端着一杯酒，一脸不安地往穆晓桐这边看。见状他不禁失笑：“话说，你威胁人家什么了？” “什么威胁？”穆晓桐不屑道，“本座只不过教导了他几句，让他安分些罢了。” 方简咧了咧嘴：“我大概想象的出来……不过啊穆姐姐，你这样很容易让我们的客源流失啊……” 他话音未落，那大汉就一路小跑着到了吧台边，低眉顺眼地说了一声：“结、结账。” “今天这么早就要走了啊，熊先生。”方简斜了一眼旁边的穆晓桐，一脸“你看你干的好事”的表情，她面无表情，仿佛没有看到。 “嘿嘿嘿……今天……有点事……”那熊先生期期艾艾地开口，又偷偷地看了一眼穆晓桐，正好对上她寒光毕露的眼，又吓得赶忙低下了头。 方简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那好，我看看账单……您今天一共消费了399元。” 那大汉从屁股后头的兜子里掏出了一个钱夹子，然后也不数，直接一叠百元大钞塞到了方简手里，接着转身就要走人。 “请稍等，我为您找零……”方简急忙叫住他，熊先生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不用找了，剩下的给你……们当小费吧！” 他说完加快脚步要离开，却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传过来：“给我站住。” 他的身体蓦地一抖，不由自主地停下来了。 穆晓桐面色不善地一步步走近他，然后冷声道：“给我转过来。” 熊先生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哭丧着脸说道：“这位姐姐，小的我真的很安分呀，我天□□九晚五按时上班，从来不迟到早退，过马路的时候从来都走斑马线还帮忙扶老奶奶……” “闭上嘴，伸出手来。”大概嫌他太吵，穆晓桐皱起眉，那熊先生立刻就噤若寒蝉，他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穆晓桐面若寒霜地把一沓钱放在他手中，随后一扭头：“你的钱忘拿了，你可以走了。” 很酷地甩出这句话之后她自顾自转身往吧台走去，不过走了两步又想起就把的规定，于是停了下来，不情愿地回过身去，生硬地说了一句：“客人请……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那大汉原本正在愣神，乍然听到穆晓桐这咬牙切齿的一句又差点吓尿了，他惊恐无比地望了一眼这个传说中身怀胜邪出手狠辣的少女，一转身“嗖”的一声跑得没影了。 方简看着那落荒而逃的妖怪不禁摇头叹道：“今晚的小费就这么没了，回头客也少了一个，唉。” “哼，不义之财不可取，你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穆晓桐回到吧台边上，正好听到了方简的这句牢骚，她不悦地出口反驳，方简怨念地瞪她：“你懂什么，这也是我们收入的一部分好吗？不然光凭服务员的工资，那点钱哪里够啊？！” “拿了不该拿的，无形之中便是欠了别人的，便是种下了因，有因必有果，这因果纠缠，迟早是要报应在自己头上的。”穆晓桐抱着手臂斜睨着他，“你这贪小便宜的性子，可真应该改改了。” 没想到今晚还被她讽刺了一回，方简哭笑不得，正要开口反驳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阵悦耳的乐曲声响起，那琴声淙淙如泉水流过，瞬间把那些嘈杂之音给盖过了。 穆晓桐也被这琴声所吸引，她侧头望去，只见酒吧一角摆放的那台三角钢琴边上坐了个女孩，她纤细的十指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优雅轻快地跳跃着，似是舞蹈一般，她微低着头，神情很专注。 “这曲子还真好听。”方简赞了一声，穆晓桐也看着那女孩，很没有重点地吐槽了一句：“看来这妖怪窝里做工的，倒也不全是妖怪。” 方简的嘴角抽了抽：“……你我难道不是人？别忘了我们也是在这儿打工的，穆姐姐你要摆正心态啊。” 这就是把刚刚她的那句嘲讽还回去了，穆晓桐白了他一眼，方简暗自好笑，而后指着新送过来的一盘摆放的很精美的果盘：“这个，送到三号卡座去。” 穆晓桐心里再不爽还是端着果盘走了，方简正在暗爽，却忽然给人拍了一下肩：“哇塞，原来你真的在酒吧工作啊！” 方简光听这一惊一乍的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了，他转过头去冲他挑挑眉：“不可以吗？倒是你，一个警察跑到这种娱乐场所来，一看就不是正经警察！” 吴双在吧台边上的一个位置坐下：“我很正经好吗！哪条法律规定警察不准去娱乐场所了？而且……”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表，“现在是下班时间！” “我又不是你领导，不需要跟我汇报。”方简笑，“不逗你了，说起来你帮忙让穆晓桐办了临时身份证，我应该谢你一下……择日不如撞日，我请你喝杯酒吧。” 他说着就指了后面的酒柜：“想喝什么随便点……不过别太贵哈！” 吴双失笑：“看起来，你跟小穆的关系很好嘛。我帮的是她的忙，又不是你的忙。” 方简一怔，然后耸耸肩：“本来应该是她自己请的，不过那货比我还穷，所以我先代替她请，之后让她还我。” “别说了，解释就是掩饰。”吴双笑的一脸的意味深长，之后又摇摇头说道：“你随便给我来杯啤酒就得了，我酒量不好。” 方简闻言放了心，然后倒了一杯啤酒给他：“客人，请慢用。” 吴双十分享受这种待遇，眉开眼笑地接过酒杯：“辛苦了啊。” 方简手一伸：“客人，请给小费。” 吴双握着酒杯的手僵了一下。 “哈哈哈，开玩笑啦。”方简笑着摆摆手，吴双这才放心地喝了一口：“你小子可真是钻到钱眼里了。” “废话少说。”方简拿起一个杯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你跑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事？” 吴双又僵了一下：“我……听说你在这里工作，来……参观一下下。” 方简的笑容如六月春风一般和煦温暖：“这样啊，那人你也看到了，喝完这杯酒就走吧。” “……”吴双嘴里含着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他好不容易咽下去还被呛了一下，“咳咳咳……” 方简只是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吴双咳完之后放下了酒杯，然后叹了口气：“好吧，我来找你是有点事。” 方简一手撑在吧台上，托着下巴开口道：“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前几天，我不是跟你说过，那天晚上我在出勤，因为有个少年失联了，他的父母报了案。” “嗯，我记得。”方简点点头，“你还说那个年轻人的父亲是市里的领导……对了，他，没事吧？” 方简的意思是他是否活着，因为一般来说，一个人若是失踪超过72小时，那生存的概率就不太大了。所以方简才会有此一问。 吴双自然也是听得懂的，只是他的表情有些古怪，他看着方简，眼神说不出的复杂：“有事……也没事。” 方简先是蹙眉，随后又舒展开：“那就是遇上怪事了？” 其实也是，如果不是遇上怪事，吴双也不会特地跑来找他。 果不其然，吴双点点头：“是的……很奇怪。我们前天找到的那个年轻人，当时距离他失联已经过了60个小时，老实说是一个生死边缘的危机时刻，不过还好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活着，而且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外伤，只是长时间没有进食，有些虚弱憔悴。” 第23节 “你们在哪儿找到他的？”方简忽然问道，吴双一愣，随后表情变得略有些疑惑：“在江州市的某著名风景区，云象山，你听过吧？” 方简颌首，云象山是江州西北郊的一座著名的山峰，景致优美，海拔也不算太高，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景观，很受市民的喜爱。 要说现在正值盛夏，云象山上正是繁花似锦的时候，去游玩也很正常，不过…… “那个年轻人为什么会在云象山？而且居然失联这么长时间……难道是迷路了吗？”方简也有些迷惑，而且云象山景区开发的时间并不短，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地方。 “我们找到他的地方是云象山的后山，要知道那里因为地势险峻所以从来还没有正式开发过，平时也几乎没有人烟出没，我们根本不明白那个年轻人怎么会跑到那里去的……”吴双摇摇头，“至于为什么他会在那山里滞留那么久，主要原因不是因为他迷路了……而是他昏迷了。” 方简一挑眉：“昏迷？怎么回事？” “那边长着一片曼陀罗花，你知道那种植物是有毒性的，现在这个季节，正好是花开的最旺的时候，可能是他吸入太多花米分了，总之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再加上我们的推论，他因为曼陀罗花大概昏厥了超过24个小时的时间。” 方简皱眉：“我知道曼陀罗花有毒，但只要没有直接摄入到身体里的话，就算是一大片，也不至于让人昏迷这么长时间。” 吴双深吸一口气：“按照他的说法，他昏厥的原因不只是吸入了曼陀罗花的花米分，还有……心理上的原因。” “心理上的原因？” “跟他一起去云象山的同伴，全都离奇消失了。”吴双语气无比沉重地说出这句话。 第31章 一条巨蛇 “离奇消失？”方简的眉头皱的更深，“具体什么情况？” “那个人是江州某艺术学院的大学生，学的美术。”吴双解释道，“这不是到了夏天嘛，云象山风景优美，他们班上有人组织了一次到云象山写生的活动，不少同学都报名了，我们查了一下失踪名单，包括那个年轻人在内，有18个学生，他们包了车，于四天前进入了云象山。” “可怎么会到后山去？”方简问道，“你说过后山没有开发，风景管理区应该也不会让人随便进去吧。” “还不是因为这些学生，年纪小，胆子大！”吴双看起来颇为不满，“他们嫌风景区里都是些看惯的景色，想要到风景更新鲜的地方，所以就有人提议绕到后山去，之后他们就真的都过去了。” “所以呢？怎么后来就失踪了？”方简对于那些学生也很无语，但他更关心那所谓的离奇失踪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吴双甩出了很干脆的三个字。 方简一愣：“什么意思？” 吴双抓着自己的头发很头痛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啊，因为那家伙醒来之后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话，他一直说，‘他们被吃了’。” 方简的惊讶不是一点点：“什么被吃了？” “对。”吴双很无奈地点点头，“我好像还没告诉你，那个年轻人，在醒来之后精神就很不正常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调养身体，但是等他恢复了，我们预备让他去做一个精神鉴定。” “莫非是被吓傻了？有这么夸张？” “就是有这么夸张。”吴双的表情很严肃，“因为按照他那几句话的意思，那些学生在云象山的后山遇到了怪物。” “什么怪物？” “巨蛇，一条无比巨大的蛇。” 听了这话，方简面容一凛，然后追问道：“他是说，他的那些同学都被那条巨蛇给吃了？” “对。”吴双的眼神又变得很复杂，“他是这么说的……‘蛇，好大的蛇……它把人都吃了……吃干净了……’这是他的原话。” 方简听完半晌没说话，倒是吴双耐不住性子追问道：“你说那会不会是……” “服务员，我要一杯‘血腥玛丽’。”不巧的是，这时候正好来了一个客人点单，吴双话说到一半也只能闭口不言，方简也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连忙堆起笑容替客人调酒去了。 不过客人接过酒之后就在吧台边上喝了起来，完全没有要走开的意思，还时不时地拉着方简聊天，方简给了吴双一个无奈的眼神，吴双苦笑着也只好端起自己先前的那杯啤酒，闷闷地喝了起来。 穆晓桐今晚倒是忙得不可开交，被领班指挥的团团转，大概是因为领班也是妖变的，穆晓桐对她一直没有好脸色，所以那领班心里也不爽，故意利用职权变着法子折腾她。 方简在被那客人缠住之后倒是分出了空来，注意到了穆晓桐的窘境，不过穆姐姐脸色难看归难看，让她做的事情还是一丝不苟地都完成了的。 看方简悠闲地跟人唠嗑的模样，吴双却是愈发的纳闷，他心里有一肚子疑惑想跟方简他们说，无奈他们俩现在都分不出身来，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继续喝闷酒。 在方简请他喝的那杯酒喝完之后，他又要了一杯。 “这杯可要你自己付账了哦，”方简半开玩笑道，吴双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 “那你干嘛还喝啤酒，可以点贵一点的酒嘛。”、 吴双顿时就无语了。 又消磨完一杯啤酒，总算是等到他们收工了，穆晓桐也换了衣服过来找方简，见到吴双显然有点意外：“吴巡捕你怎么也来了此地？莫非你也来这里做工？” 吴双一直以来的苦瓜脸总算舒展了一些：“几日不见，小穆你还是这么冷幽默哈……我是来找方……哦不对，应该说是你们，有点事的。”说着他看了一眼方简：“不过刚刚事情说到一半，又不得不停了下来。” “你所为何事？”穆晓桐直觉有些不对劲，便问了一句，吴双叹了口气：“这里不合适说事……出去再说吧。” “等我换个衣服。”方简拍拍吴双的肩，然后摘下腰间的围裙，穆晓桐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但也知道这里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 一直到他们离开断桥酒吧，吴双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停车场：“我开了车来，让你们坐个顺风车。” 方简笑着问道：“你真的和我们顺路吗？” 吴双无奈一笑：“反正我要找你们说事，就顺便送你们回去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到上了车，吴双一边开车一边要接着之前断掉的部分继续往下说，却让一头雾水的穆晓桐打断了：“等一等，到底是什么事，你完整地跟我说一遍。” 吴双一怔，随后苦笑起来，方简也笑：“那你就简单地再跟她说一遍吧。” 于是吴双又言简意赅地跟穆晓桐叙述了一番前情摘要，最后问她：“小穆，以你世外高人的眼光来判断，那条蛇是妖怪吗？” 穆晓桐蹙着两道秀眉：“不好说……我的意思是，那个人的说法未必是完全真实的。” 吴双有点意外地看着她，而方简也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方才说，他曾经中了曼陀罗花的毒，据我所知，那种花的毒性能令人产生幻觉。”穆晓桐面容肃然，“他的描述如此离奇古怪，说不定那是他身处幻觉之中的所见所闻。” 方简闻言微微一笑：“最近是不是营养跟上去了，智商见长啊。” 穆晓桐斜睨着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方简笑嘻嘻地敷衍道，但很快又敛起了笑容，神情略严肃地看着吴双，“正如穆姐姐所说，那个人的说法，还存在很多可推敲的地方。” 吴双也点点头：“不错，其实刑警队内部的意见也是跟小穆一样的。他们也觉得是那个年轻人因为曼陀罗花米分特有的毒性从而神志不清，产生了幻觉……可是。” 他的面容蓦地一凛：“那另外的十七个人，也确实是失踪了的。” 方简闻言亦是背脊一僵：“我刚刚也在想这个问题……你们确定那些人都失踪了？” “确定。”吴双很肯定地说道，“找到那人之后，我们按照他说的地点，派出了不少警力，连同风景区的一部分工作人员，云象山的后山进行了一番大规模的搜索，但是……什么都没有。” 方简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沉声问道：“什么，都没有？”连尸体都没有？ 吴双像是看穿了他的所想，坚定地摇头：“没有，连尸体都没有，还有那人先前所说的，他们包了一辆车……连那辆车都不见了。” “那会不会是……”穆晓桐想到了一个可能，“连人带车，掉到山崖下了？” “我们先前也考虑到了这个可能，”吴双还是摇头，“但我们特地派了专业人士吊了绳子到山崖下搜寻……还是没有。” 方简和穆晓桐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样看来……确实很诡异。 “那会不会是……”穆晓桐几乎要忍不住怀疑了，“那个人在说谎，根本是他一个人进的山……” 方简打断她的话：“小双子之前说过了，那十七个人是确确实实地失踪了。不过，”他说着抬起头，看着吴双，眼沉如水：“如果他们真的遇上了什么怪蛇，被吃了的话……为什么那个人幸存下来了，为什么只有他的父母报警了……其他人也同样失联，他们的家里人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我先前说过，那些学生是学美术的，在他们专业，去外面写生几天是家常便饭，而且又是住校的大学生，就算一两个星期没跟家里联系也不奇怪。”吴双解释道，但方简还是皱着眉：“那为什么只有那个人的母亲察觉到不妥报了案……” “他在昏迷之前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他母亲接的。不过因为山上信号差，所以他的话只说到一半信号就断了，而且他母亲听得也不是很清楚，只听到了‘失踪’什么的，情急之下就报警了。” 方简沉默了一下，把吴双给出的解释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似乎并没有漏洞，于是他又重复了之前的疑问：“那为什么只有这个人逃过一劫？” “他说那个时候他们的写生已经结束了，正准备开着车要下山，但他突然尿急，所以又下了车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方便去了。”吴双一手转着方向盘，一手无意识地轻轻敲着驾驶台，“但等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他们的车子面前多出了一条巨大无比的蛇，它正追逐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学生，他说，他亲眼看到那条蛇把一个学生吞噬入腹。” 方简和穆晓桐对视一眼，而后方简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戛然而止了。”吴双耸耸肩，“那家伙吓晕过去了。他再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见了。” “什么都不见了，你是说人？”“对，除了他之外的所有其他人，都不在了。”吴双斩钉截铁地说道，“现场只留下了了他们租的那辆大巴车。” “巨大无比的蛇……”方简念叨了好几遍，忽然又问了一个问题，“一口就能把一个人吞下去的蛇，究竟有多大？” 第32章 全是女生 穆晓桐一惊：“这么说来，那条长虫还真是够大的……我从小在深山里长大，却也从未见到这般大小的巨蟒。” 方简却是缄默许久，半晌之后忽然笑起来：“说起来，你之前说过那人被吓得精神不正常了对吧？” 吴双点头，方简轻笑一声：“虽然是吓傻了，但说出来的东西还是很完整嘛……该有的细节一个不落。” 吴双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话说，难道你们没想过，什么妖物，什么幻觉，全都是他编出来的。”方简面上带着笑，眼神却无比认真，“也许，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干的呢？” 这回轮到吴双默然，片刻之后他才开口：“刑警队的每一个人，包括我在内，都对他的话，充满了怀疑……但是，十七个人，一夕之间消失，我们都不认为是一个普通人能办到的。” 吴双说到这里，看着方穆二人：“所以我才来找你们。” 方简面沉如水，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显然这个问题他也想不通。 一直到吴双把车开到他们住的楼下，他才摇摇头：“有些东西，我要亲自调查过才行……首先，我要见那个人一面。” 吴双答应的很爽快：“我会安排……不过估计时间不会很长，毕竟我是瞒着队长他们的。” 方简理解地点点头，他明白，除了吴双之外的警察，大概都不会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之后他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打开车门的时候又发现穆晓桐还在手忙脚乱地解着安全带，他摇摇头，又过去帮着她解开了安全带。 “对了！我居然有个很重要的信息忘记跟你们说了！”就在他帮穆晓桐解开的一瞬间，吴双的声音猛地拔高，他还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那些失踪的学生，全都是女的！” 方简一边想着吴双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一边心不在焉地掏出钥匙开门，当时吴双的解释是，学艺术的本来就是女生偏多，尤其他们那个美术班，包括那个精神失常的年轻人在内，也不过三个男生。 但这一次的写生活动除了一个男生之外，其余的全是女生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的安排，谁也说不清楚。 方简推开门，忽然一个身影扑到他怀里，两只圆滚滚的胳膊扒着他的脖子，软糯稚嫩的声音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父亲！” 又转过头冲穆晓桐甜甜一笑：“母亲~” 就算这龙二代已经在自己家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方简还是无法适应神兽萝莉的那句“父亲”，穆晓桐亦是同样的面部表情僵硬。 “……叫、叫哥哥姐姐就行了。”方简摸摸丫丫的小脑袋，又掂了一下她的重量，笑道，“丫丫又重了啊。” 第24节 丫丫虽然小，但也不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小嘴一撅：“父亲比丫丫重多了！” “是哥哥。”方简头痛极了，他无可奈何地又纠正了一遍，虽然知道并没有什么卵用。 而丫丫只是睁大眼睛，似乎有些疑惑，为什么父亲变成了哥哥。 方简表示自己真的很心累不想说话了。 不过一转眼又看到角落里堆的那些菜刀，他有些心惊，心说不知不觉都买了这么多菜刀了，这几天他跟穆晓桐差点把附近哪家超市的菜刀都给买光了，搞的人家差点要报警，最后他们只能换一家买。 而且重点是，现在睚眦兽越长越大，胃口也越大，这些菜刀上的煞气根本只能给她当零食啊！ 尼玛，养个孩子真不容易，她的花销比他们两个大的加起来还要大！ “这么多菜刀，要不咱们转行去做菜刀批发吧，还能收回点本。”方简不住地苦笑，穆晓桐瞥了一眼，然后摇头：“这刀刃上的锐气已散尽，之后不管怎么磨砺都无法再变得锋利，只能沦落为钝器了。” 方简笑：“你还真有研究……不过由此看来，你的胜邪剑果然是神器啊。” “那是自然。”穆晓桐轻轻抚了一下剑鞘，眉宇间流露出少有的自得之色。 方简一笑，又歪着头打量了那角落里的菜刀，摸着下巴想了想，又开口道：“过两天喊个收废品的卖了得了。” 穆晓桐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从他怀里接过了丫丫，小丫头已经困意十足，但挪了位置还是睁大了眼睛看着穆晓桐：“母……” 穆晓桐连忙捂住她的嘴，想了想又把腰间的胜邪解了下来塞到她怀里，丫丫一把抱住，穆晓桐犹豫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她的背：“去睡吧。” 丫丫抱着胜邪的剑鞘很快就睡着了，穆晓桐把她放在了床上，随后回到外间，方简已经打着哈欠在沙发上躺下了，见穆晓桐又返回，便勉强睁开眼睛望着她：“穆姐姐你还不睡啊？不早了，都四点多了，天都要亮了。” “刚刚吴双说，”穆晓桐显然还在纠结那起神秘的失踪案，“失踪的人，都是女子，你怎么看？” “你问我，我也不知啊，又不是我干的……”方简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打呵欠，明显是困得不行了，但是见到穆晓桐不满的眼神，他又睁大了眼睛，勉力打起精神，“不过十几个女孩子同时失踪确实很奇怪，要么是超自然现象，要么就是有人预谋的……当然啦，后者的可能性要比前者打多了。” 穆晓桐不解：“何为‘超自然现象’？” “……”方简沉默了一下，然后摇头，“你真的应该多读读书啊。” 穆晓桐恼了：“废话少说！” “一般来说，就是人类依靠目前所有认知，包括各种技术手段都无法解释的问题，通通都会归类为超自然现象。”方简双手枕在颈下，看着日光灯眼神有些空泛，“你知道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总是会有一部分事件超出绝大多数人的认知……” “那也包括鬼神精怪之事？”穆晓桐挑挑眉，方简一笑：“现在可不要在外面随便说这种话啊，这是传播迷信思想……不可取的。” 穆晓桐来到江州市也有一阵子了，对于现代人的思想观念自然也了解的更加透彻，她不耐烦地说道：“这种事我自然知道……不过，你刚刚说，预谋的可能性更大？” “嗯，因为你我都是修道者，所以这件事如果真的妖怪干的，不算什么奇事，但落在普通人眼里，那必然就属于超自然的那一类了。”方简垂着眼睑，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但如果是那个人说谎，与别人合谋甚至是他自己，带走了那些女孩，这个可能性可是很大的。”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方简懒洋洋地瞥了穆晓桐一眼：“这个我怎么知道？要知道人心是这世界上最为复杂难解的东西……一个人要去做一件事情，总是可以找出千百个合理或者不合理的理由。” “那现在根本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啊……”穆晓桐苦恼起来，方简忍俊不禁：“本来就是啊，如果有了头绪，吴双又何必巴巴地来找我们……何况，这件事也未必归我们管啊。” 穆晓桐看着他，他摊开两手：“假如只是一起普通的刑事犯罪，那我们不就管不了了吗？那就让吴双他们自己头痛去吧。” “但你怎么知道……” “所以才要去问问那个当事人啊……好困，睡了，晚安。”方简说完就合上了眼睛，穆晓桐本想再问，见他似乎是睡着了只好放弃。 只是等她走开之后，方简又睁开眼睛，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头上的电灯，嘀咕了一句：“真是的，灯也不给我关了。” 他自己起来关了灯之后又躺回沙发，不知道是不是睡的时间长了，倒也不像一开始那样腰酸背痛了，反而是渐渐地适应了。 方简摇摇头，心说人就是贱啊。 本来床被穆晓桐占了拿回来的希望已经不大了，现在又多了个小萝莉……那估计就是有生之年系列了…… “唉，人生啊。”方简翻了个身，决定为再租个能多放两张床的房子而努力！ ………… “我知道那个人有可能在说谎。”吴双今晚第二次光顾酒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苦恼，“可你知道，凭空让十七个人失踪，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如果那些人是昏迷着甚至是死亡的呢？”方简猜测道，他一边擦着桌子，“你说过，事件发生地可是长着大片的曼陀罗花，那可是天然的迷药，而且那个人不也因此昏迷很久吗？” “那你说他是怎么把人弄出去的？”吴双还是疑惑，“十七个人，就算是尸体，也不好搬运啊……呸呸呸！我怎么能诅咒她们！” 第33章 嫌疑最大 方简觉得有些好笑：“只是个假设而已你不要太认真。” 随后他的语气又严肃起来：“可除了天然的迷药之外，现场不是还有一辆车吗？那家伙声称自己晕了十几个小时，这可并没有别的人可以证明，如果他说了谎，在那段时间里，可是可以利用那辆大巴车干很多事情的。” “话说，你这次怎么好像一直在怀疑是那个人啊。”吴双半开玩笑地说道，“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神棍，肯定会想着到底是什么妖怪干的呢。” “我又不是穆晓桐。”方简笑了笑，他说着偷偷瞥了一眼依旧被使唤的团团转的穆晓桐，确定她不可能听到自己说的话才放心。 “而且……”他耸耸肩，“我是站在是实事求是的基础上来怀疑的……那家伙的那番说法，漏洞实在太多了。” 他又看了一眼正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吴双，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对了，你还没点东西呢？还是啤酒？” 吴双连忙摆手：“不要了不要了，今天开了车来的，唉昨天也开车来着，结果……还好没遇到有交警的路段，不然咱这知法犯法，身为执法者的形象往哪里搁……” 方简正要嘲笑他一两句，却见吴双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说到这个，你前面说的那个，其实我们队长也想到了，他也怀疑那个沈云从来着……” “沈云从？” “哦哦，就是那个大学生的名字。”吴双告诉他，“今年21岁，本市某知名大学艺术学院美术系大三的学生。” 方简点点头，然后又问：“你们队长怎么了？” “我们队长是老刑警了，对于沈云从那番话他是一百个不信。”吴双摊了摊手，“他拜托了交警部门的同事帮忙查了一下，就是那辆大巴车，他跟你一样，怀疑这起案子根本是他自导自演的，所以他一开始就去查了那辆车。” “结果呢？”方简也很好奇，吴双的神色却有些无奈：“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在下山的必经之路的路口上的摄像头没晕拍到那辆车离开的影像……包括江州市所有安装了摄像头的路段，都没有关于那辆车的踪迹。” “那如果那辆车套了牌或者用了假车牌呢？”方简提出一个假设，吴双略有些自豪地一笑：“这个我们队长自然也想到了，所以他让全市的租车公司都调出数据，然后全部排查一遍。” 方简一下子就明白了：那辆旅游大巴确确实实是从某租车公司租的，既然如此，那么车牌号肯定是记录在案的，只是如果真的套了牌或者用了假牌，光是依靠租车的公司提供的数据还不够。因为云象山是本地知名的风景区，每天出出入入的旅游大巴数量估计不少，而那些车的型号又都差不多，假牌车很可能就混在其中。但如果是全市所有的租车公司提供的数据那又不一样了。毕竟假的真不了，只要调出那段时间所有在云象山进出的旅游大巴的牌号，再对照所有记录在案的牌号，如果其中真的有那辆车用的是假牌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 只是这项工作听着简单，但做起来肯定很累，因为数据不少，一对一地进行比较的话，方简可以想象出有多苦逼。 他再看看吴双，果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少血丝，想来他这么积极，他队长肯定也不会放过这枚苦力的。 “只可惜，”吴双叹了一声，而方简听见他这么说，就大概猜得到结果是怎样了，果不其然，吴双很遗憾地摇摇头，“我们并没有从那些目标车辆里找到一个假牌的……全都是记录在案的正规车辆。” “那会不会，是那个沈云从他手眼通天，搞了一块真牌照。”方简继续假设，“毕竟你说过的嘛，他老爹是领导来着……” 吴双略有些无语地打断他：“我们并没有接到任何关于牌照失窃的报案。” 方简耸耸肩，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假设有点勉强。 “所以说，失踪者乘坐的那辆大巴车，在失踪到案发的时间里，并没有离开云象山咯？” 吴双点点头：“至少没有证据能证明它离开过。” 方简苦笑了一下：“那还真是回到你之前问的那个问题——那他是怎么把人弄没的？” 吴双也笑了：“你好像笃定是他干的了。” “我没有啊，我也没有完全排除……嗯，真有那么一条蛇的存在。”方简说着忽然瞪了一眼干坐着的吴双，“说起来，你既然进来了，就不能这样白坐着！就算不喝酒也得点点别的东西啊！” 吴双干笑了一声：“忘记了忘记了，不好意思……那你给我来杯饮料？” “还是来个果盘吧。”方简挑挑眉，“我这还提供了陪聊服务呢，你消费这么低好意思么？” 吴双很无奈地摇摇头：“我们当警察的工资也不高啊……算了那就来一个吧。” 方简这才算是满意了，回头正要招呼人去端个最贵的果盘上来，却看见东方在吧台另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来你还会想着替酒吧创收，我真是欣慰啊。” “我靠！”方简则是收到了一些惊吓，“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无声无息的，偷听我们说话啊？” “只是正好路过而已。”酒吧老板耸耸肩，“正好看到你在跟这位小哥‘推销’果盘来着。” 吴双也注意到他们的对话，询问地看了一眼方简，方简指了一下东方：“我老板。” 吴双见到东方的容貌显然晃了一下神，见东方满面笑容地冲自己点了点头，他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回应道：“哦，我叫吴双我是……”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不能说自己是警察，是跑来跟一个神棍做咨询工作的吧。 “我朋友。”方简适时地补了一句，他还是说的言简意赅，东方也没多问，只是依旧含笑开口：“幸会幸会，难得吴先生光顾小店，又是我们员工的朋友，理应由我们做东。” 吴双一怔，方简笑道：“老板你还是这么慷慨啊，什么时候给我加点工资呗？” 东方那双自带风流的桃花眼温柔多情地看着他：“忘了说，吴先生的那份账单就在你工资里扣了。” “啊？为啥？”方简大惊失色，东方眨眨眼：“因为是你的朋友啊，当然应该由你请。” 说完他跟吴双又一颌首：“不好意思，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吴双傻愣愣地跟着点头：“好……” 方简气呼呼地看着自家老板的背影：“尼玛，我辛辛苦苦为他创收，他居然这样坑我！慷他人之慨，真好意思啊！” 吴双笑了笑：“算了，那钱我还是会付的，我哪好意思占你便宜。” 这下方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轻咳一声：“话说，你刚刚的眼神很不对劲啊。” “什么？”吴双有些摸不着头脑，方简挑起一边的眉毛：“你刚看到我们老板，整个人都傻了，别以为我没看出来。” “胡说什么呢你？！”吴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只是你们老板也太帅了吧，比之前那个电视演员还……” “不然他怎么好意思雇佣我这样的美少年~”方简自恋了一把，吴双鄙视道：“我看你才怎么好意思……” 他话音未落，忽然响起一阵钢琴声，吴双转头望了一眼，弹钢琴的是个女孩子，长发白裙，露出的半张侧脸很秀美，他顿时就忘记生气了：“你们这里逼格还蛮高的嘛，还专门请个人来弹钢琴。” “怎么样？弹钢琴的妹子是不是很漂亮？”方简逗他，“要不要我帮你要个联系方式啊？” “你很烦啊。”吴双白他一眼，“我可不是来跟你开玩笑的。” 方简笑着挥挥手：“好了好了我们继续……之前说到哪里来着？” “车牌。”吴双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还有，你刚刚说，其实你也并不完全排除真有巨蛇的存在。” “是这样的。”方简点点头，“但你也不能否认，这件事那个沈云从的嫌疑还是很大……就算他们租来的那辆车没动过，那说不定是另外一辆车，说不定他还有同伙，也许他根本不用自己动手，迷晕那些女孩之后，自有别人把她们弄走。” “我知道。可什么证据都没有……”吴双又变得愁眉苦脸，“如果真是沈云从干的，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虽然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他干的，但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他干的，你说对不对？”方简轻描淡写地说道，“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跑来问我，我特么又不是神算子，我哪知道……动机这种事，不应该由你们警察去查吗？” 吴双有些讪讪的：“我们倒是想好好查查沈云从那个人，不过他父亲是市政府里主管经济的副市长，连我们局领导都被压着，而且现在他是幸存者的身份，也完全没有法律上的依据可以开启对沈云从个人的调查程序……最多问他几个常规性的问题罢了。” “既然他这边问不到，”方简淡淡道，“那也可以从失踪的那些人身上找啊。她们的老爹总不是市领导了吧？” 吴双一怔，虽然刑警队内部并不相信沈云从的说辞，但毕竟没有正式把他摆到嫌疑人的身份上，所以现在进行的调查其实都很粗略，包括那些失踪的女孩的资料，也只是了解个大概，至于一些深入的地方，则完全没有开始。 第25节 “那我回去查查看。”吴双做了决定，只是仍有些为难，“但我不确定能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目前这只能是我自己一个人进行……毕竟沈云从并不是嫌疑人，我必须暗地里调查他，不然的话……” “其实你也可以跟你们队长透露一下你的想法嘛，”方简劝道，“我觉得我跟这位队长英雄所见略同，他肯定也赞同的！如果有了他的支持，你调查起来会方便很多吧？” “我怕被削……”吴双咧了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过还是试试吧。” 方简拍拍他的肩：“要升职就得立功，要立功就得冒险，年轻人不要怕失败……” “去去去！”吴双拍开他的手，面色变得有些肃然，“那如果查出来，跟沈云从没关系呢？” “那不就是在帮他洗清嫌疑嘛。”方简笑了笑，“总之不会一无所获的。” 吴双想想也确实是这个理，他看了一下时间觉得自己该走了，只是…… “我点的果盘怎么还没上啊？” “你那个比较贵，制作比较麻烦……”方简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接着就闭口不言了，吴双很无语地看着他：“我看你才是实力坑人啊……算了，那我等到那果盘上了再说。” “其实你赶时间的话，可以先走啊。”方简好心地劝道，吴双眼睛一瞪：“那我的果盘怎么办？” 方简笑容可掬地说道：“我可以帮忙你解决啊……哦，还有穆姐姐！” “……”吴双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你小子真当我是二傻子啊？！” 从酒吧下班之后，穆晓桐问他：“今夜吴巡捕又来了？” “对啊。”方简半开玩笑地说道，“那个案子还是没有头绪，所以他跑来借酒消愁了。” 穆晓桐皱眉：“我看不像吧？你和他谈了许久，不是么？” 方简无奈地看着这货，心说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随后耸耸肩：“是跟他讨论了一些细节……不过很多东西现在完全无法确定，他回去查了，有结果之后会告诉我的。” “那……” 方简知道穆晓桐要问什么，她最关心的不就是妖怪的事情吗，尤其现在返魂香在手，她变得更加敏感了。 方简摇摇头：“现在还没有迹象表明跟妖有关。” 穆晓桐闻言没再说什么，只是在走到楼下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声：“希望那些人还活着。” 方简笑了笑，他知道穆晓桐也不是除了妖什么都不关心的人，否则那时候就不会被人碰瓷了。 “希望吧。”他附和了一声，虽然他们都知道这样的失踪往往生存的概率并不太大。 只是尘世的事情，并不是他们能干涉的。 第34章 事发地点 穆晓桐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极轻的脚步声，她自小修行，自然是五感清明，感觉到那人自己床边停下之后，她也没有做出反应，她想知道来人究竟有何目的。 一开始她还佯装睡着，一直到紧挨着她睡的丫丫突然不见了，她才猛地睁开眼：“你想干什么？！” 她目若寒星，抱着小丫头的方简吓了一跳：“原来你醒了啊？” 穆晓桐皱眉：“少废话，你不睡觉跑进来做什么？” “喂，这里可是我家啊。”方简听她语气不善，便挑挑眉，顺手开了灯，“我想在哪儿就在哪儿，还要你允许吗？你又没付房租。” “你……”一提起钱穆晓桐就底气不足了，她干脆跳过房租的话题，看着他臂弯里的丫丫，“你抱着她做什么？她还在睡。” “这个嘛……”方简支吾了一会儿，“我看她跟你挤得慌，帮你带一会儿。” 穆晓桐怀疑地看着他：“你是要让她跟你一起睡？” “对啊。”方简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指着门外，“所以你出去睡沙发，我跟她睡床上。” 穆晓桐冷笑一声：“你觉得我这么好骗吗？” “……被你发现了。”鬼话连篇的方简眨眨眼，“好吧，其实我只是想带她出去散散步。” “你这满口胡言的混账……” 方简一笑，然后抱着小萝莉往门外走：“好歹是个修行之人，戾气不要这么重嘛。” 穆晓桐忍了又忍，还是跟了过去：“你到底要干什么？” 方简笑：“不是说了，只是想出去走走而已。” “现在可是凌晨四点！”穆晓桐忍无可忍了，她指着一片漆黑的窗外，“你又在骗我！” “谁说凌晨四点就不能出去了？”方简微微一笑，然后他低头轻轻拍了拍丫丫的胳膊，她小小的身子动了一下，方简轻轻地叫了一声：“丫丫，醒一醒。” 穆晓桐实在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要做什么，便干脆抱着手臂，冷眼旁观他的一举一动。 小萝莉在他的呼唤声中醒过来了，只是一脸懵怔，揉着眼睛望着方简：“父亲……” “是哥哥。”方简反射性地纠正道，之后又说，“我们晚点再睡，丫丫现在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 丫丫一下子来了兴趣，满眼兴奋：“丫丫要帮什么忙？” “我现在想去个地方，不过嘛，”方简说着也瞥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露出苦恼的表情，“这会儿没有公车也没有地铁，出行很不方便，那个地方又有点远……所以，丫丫能不能帮帮哥哥？” 穆晓桐忍不住插话：“她能怎么帮你？还有，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谁知穆晓桐话音未落，丫丫却两眼放光：“要出去玩吗？！丫丫要去！” 方简很高兴：“好，我们一起去。” 穆晓桐还是云里雾里，却见方简放下了丫丫，然后拍了拍她，接着丫丫周身白光一闪，已经褪去了人形，现出了原身。 而穆晓桐这才意外地发现这睚眦兽竟然在这短短的几日内长大了这么多，这个不大的房间里的剩余空间几乎要容不下她了。因为平时丫丫要么保持人形，要么附在胜邪上，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竟然长大了这么多。 “还是多亏了你的胜邪啊。”方简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他笑着摸了摸睚眦的头，后者抬起头似乎想舔舔他的手，方简摇头失笑：“喂，你好歹是头神兽，不要学小狗啊。” 睚眦的喉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唤，似乎在回应他。 方简一笑，然后走过去推开了窗户，睚眦本就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待的不舒服，见方简开了两扇窗户，它的身体很灵活地腾空跳起，直接穿过窗户然后停在半空之中，一身金鳞即使在黑暗中亦是隐隐含光，它冲着屋子里的两人摇头摆尾，喉咙里发出呜呜声，似乎在说赶紧走吧！ 方简已经爬上窗台，他一只手扒着窗框，回过头对穆晓桐笑着：“怎么样？以上古神兽为坐骑兜一夜的风是不是很拉风？” 穆晓桐没理他，只是看着睚眦，它既是龙子，能腾空而飞也并不意外，只是听方简话中的意思，竟是要把它当做坐骑？ 这也太…… 穆晓桐的心情很复杂，虽然严格来说睚眦也是妖族，但人家的出身和血统都不是普通的妖类能比的，世人心中也大多带着敬畏，结果这小子…… 不过看样子，那小东西好像也没有排斥……穆晓桐有些无语，心说到底还是年纪小，心智未成。 她在默默吐槽的时候，方简已经爬到睚眦的背上去了，他又冲着穆晓桐说了一句：“喂，要不要一起来？” 穆晓桐一怔，然后问道：“要去哪里？” “我打算去云象山看看。”方简的头发被夜风吹乱，他伸手理了一下碎发，穆晓桐往窗边走去：“你之前不是说，没有迹象表明这与妖族有关么？” “所以才想去事发地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迹象。”方简微微一笑，“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就一起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穆晓桐对于以睚眦为坐骑还是有一点心理包袱，不过眼见方简那厮那么悠然自得地坐着，再加上她对这件事也多少存疑，心一横便也应了下来：“好，我也去。” 之后便是坐在睚眦的背上从这个城市的高空中凌空踏过，江州市在他们脚下变成了一座微缩的精致模型，这个时候方简的心境也有些复杂了：“平时都是抱着她走的，这才几天就能背着我们了……感觉自己好像老了五十岁。” 穆晓桐觉得好笑：“你倒真是真把自己当成是它父辈了。” 方简也笑了：“只是感慨一下嘛……”他说着摸了摸睚眦头上的角：“挺可爱的不是吗？” 穆晓桐却不说话了，方简以为她又高冷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想逗她几句，但侧过头后却发现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天空，面色也有些发白。 “呃……”方简有些困惑地观察着她，穆晓桐注意到他的打量，便有些不悦：“你看我做什么？” “穆姐姐……”方简忽然笑了，“你不会是恐高吧？” 话刚说完，方简就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僵了一下，而后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瞪他：“和你有关系吗？” “没关系。”方简笑眯眯地答道，“不过没想到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穆姐姐也有软肋……我只是觉得稀奇而已。” 穆晓桐瞪了他半晌，最后气恼地转过了头：“我既是人，自然会有不足之处。” “敢于承认自己的弱点，这样很好啊。”方简莞尔，“如果你怕的话，可以拉着我。” 穆晓桐听见这话倒是愣了一下，随后嘀咕道：“谁要拉你。” “我也是好心啊，要是待会儿不小心掉下去的话……”方简正在吓唬的时候，睚眦忽然凌空一跃，喉咙里还发出了兴奋的低吼，之后它加快速度，朝着一处光亮跑去。 谁知它这么一亢奋，却使得原本有恐高症的穆晓桐身子一个不稳，往后栽去，虽然不至于掉下去，但她还是吓得脸色苍白，还好方简眼疾手快地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多少感觉安心了一些。 方简这时候才分心注意睚眦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一看便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它奔向的是一座海上的灯塔，睚眦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只觉得新鲜有趣，一直绕着灯塔不停打转。 这下别说穆晓桐了，方简自己都被这小家伙绕的有些头晕，心说虽然身形不小，但到底还是个贪玩的小孩子，他无奈地拍拍睚眦的头：“乖，以后再带你过来玩，现在先往东边的那座山去好不好？” 睚眦嗷呜了几声，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掉头离去，速度也慢了下来，穆晓桐这才算是一颗心回到了原处，之后又觉得自己刚刚太过失态，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方简攥着。 “放开。”穆晓桐顿时觉得更加丢脸了，方简松开了手：“那你坐稳啊，要是再掉下去，我可不会再拉你了。” “我……我只是一不小心罢了！”穆晓桐嘴硬道，但其实她说的很没有底气，她还是不敢朝下看。 方简“啧”了一声，回过头去：“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穆晓桐怒了：“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们这样遨游天际虽然是很拉风啦，不过要是不小心被好事之人拍到，会不会被当成ufo啊？” 穆晓桐完全没听明白，又不想问方简，正在琢磨那个“ufo”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忽然听到他说了一句：“到了。” 她恍然一惊，抬眼望向前方，正是影影绰绰的几座山峰，在黑夜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白日里的美好风景是一点都见不到了。其中最高的那座就是云象山。 睚眦在云象山的后峰落下，穆晓桐从睚眦背上跳下来，一时间竟然有些站不稳，穆晓桐恨不得捶几下自己发软的双腿，却瞥见那家伙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又以为他看出什么了，要取笑自己，于是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不过方简并没有看她，反而是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忽然问道：“你闻到了没有？” 穆晓桐一怔，随后吸了吸鼻子，拧起眉头：“这是，曼陀罗的花香。” “对啊，好浓重的香气。”方简说着侧过头冲她挤了挤眼睛，“也难怪某个人会腿软了。” 第35章 山中精魄 穆晓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真被他看出来了……这奸猾小子的眼睛可真毒！ 不过方简倒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又细细地嗅了嗅花香，大致判断出了方向，然后皱起眉掩上鼻子：“这地方真的有不少曼陀罗花。” 他说着瞥了一眼穆晓桐：“你最好也捂上鼻子，这花的味道不是盖的，待会儿就更站不稳了。” 第26节 “……你闭上嘴会死吗？”见他一再戳自己痛脚，穆晓桐的白眼差点要翻到天上去了。 “不识好人心，我是关心你啊。”方简耸耸肩，接着就要往长着曼陀罗的地方走去，不过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了，那小家伙呢？” 穆晓桐闻言也愣了一下，转头四处寻找，可能是因为刚刚他们落地之后注意力全被空气中的曼陀罗花香给吸引了，所以谁都没注意到那睚眦兽竟然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估计是难得出来一趟，跑出去撒野了……”方简无力地扶额，穆晓桐却是皱起眉：“也不知道它认不认路……” “怎么，担心小家伙啊？”方简笑了，“看不出来，你挺关心它的么。” 穆晓桐偏过头去：“哼，我只是担心它在外头惹是生非罢了。” 方简转头看了看远处的某个方向：“放心吧，我在睚眦身上做了记号，不会找不到的。” 穆晓桐听他这么说了，也就放心了，当然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虽然是夏天，但由于海拔的缘故，山里的温度还是偏低的，尤其还是凌晨时分，夜露深重，而山间流动的缕缕雾气，在白天是缥缈悠远，但在这样的黑暗里却显得有几分瘆人。 “还真是有点冷啊。”方简只穿着一件单衣，他搓了搓手臂，而后拿出了手机，当做照明工具，细细地察看着这片曼陀罗花。 花是白色的，单瓣，看起来并不多么冶艳，但那散发出的香气却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钻，方简只得先屏住呼吸，然后蹲下身，摘下一朵。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选这么个时间来，”穆晓桐捏着鼻子，“就算想调查，现在也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喂，你在干嘛？” 她惊呼起来，因为方简竟然撕了一小片花瓣扔到嘴里，他又不是不知道，这花是有毒的！ 方简略略嚼了两口，很快就吐了出来，之后他感觉到舌头有些发麻，便咧了咧嘴：“麻痹的效果真的很强，我只尝了这么一点就舌尖就……” “那你还放到嘴里，你疯了吗？”穆晓桐快步走了过来，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说起话来似乎有些大舌头了。 “没疯，就是想看看这花有没有什么异样。”方简说着丢掉了那朵花，“尝起来就是普通的曼陀罗，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那你还想尝出什么不一样的味道么？”穆晓桐蹙眉道。 “是啊。”方简笑了笑，只是声音却有些模糊，“比如，人血的味道。” 穆晓桐惊了一下，随后挑眉：“你是怀疑……那些失踪的人被埋到这花丛下面了？” “只是怀疑而已。”他耸耸肩，“事实证明没有……而且如果真的有，估计那些警察也会发现的，毕竟要把一大批尸体埋到土里，留下的痕迹可是很难抹灭的。” “既然如此，那你还……” “帮吴双大爷确认一下下嘛。”方简说着站了起来，“不过明察秋毫这种事本来就是警察的任务啊……我到这里来，主要是确认别的事的。” 穆晓桐狭长的眼角微微扬起：“有关妖怪的事？” 方简莞尔：“变聪明了啊……那你有没有感觉到，譬如妖气之类的？” “没有。”穆晓桐答的很干脆，“除了一些山间精魅之外，我没感觉到什么别的妖异气息。” 方简苦笑：“真巧啊，我也是。说真的，那条蛇究竟存不存在，我一直很怀疑……不过就算真的来过，妖气也早就散了。” 穆晓桐无语了一下，接着又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不亲自走一趟，总是不安心。”方简自嘲一笑，之后取下背上的背包，然后从里头拿出了一块木牌，穆晓桐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看到这东西她面色还是有些复杂：“五雷敕令……原来如此，难怪是晚上来，原来是你要放它们出来。” “我之前说过了啊，我不是来查案的，只是来确认究竟有没有妖物的。”方简摊摊手，“那本来就不是靠眼睛可以找出来的东西，白天黑夜又有什么所谓……说起来，在这种风景区，晚上来还方便点，妖鬼的灵力也强一点。” 穆晓桐虽然还是看不惯他驱使妖鬼的行为，但目前确实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只得随他去：“罢了，我作壁上观就是了。” 方简摩挲着五雷敕令，不忘讽刺她一句：“难得啊，这一次居然没有胡搅蛮缠，真是多谢了。” 穆晓桐被他这么一刺，又要发作，却见他已经闭上眼默念法决，不好打断，便强压怒气，退到一边去了。 不多时，四只妖鬼从五雷敕令里钻了出来，穆晓桐记得他提过自己原本收服了五只妖鬼，只是上一次对付画皮的时候，被他自己亲手斩杀一只，现在只剩四只了。 “你们去帮我打听一下，”方简嘱咐那些妖鬼，“这山中最近有没有出现什么巨蛇？还有人类失踪的事情，能打听的话一同探听了。” 妖鬼领命而去，穆晓桐有些好奇地望着它们四散而去：“它们要去跟谁打听？” “当然是这山里的精魅啦。”方简弯起唇角，“虽说我瞧这云象山里也没有什么成气候的精怪，有些甚至连实体都没修成，但好歹也是个灵体，有了自己的意识。比起我们，妖鬼与它们更加容易沟通，毕竟也算是半个同类。说不定就能打听出什么来呢……”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穆晓桐神色肃穆，“这些魑魅魍魉，哪里是能轻易求问的。” 方简默然，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上策，人们向神佛祈愿，尚且要奉上贡品，何况是这些修行低微的精魅之辈。一般来说，修行低自然觉悟也低，自然不可能指望它们学雷锋做好人，要从它们口中得到些什么，通常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甚至有些贪婪的可能胃口更大。 只是，除了这下策，目前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试试吧。”最后方简这样说，“不行的话就打道回府呗。” 穆晓桐也不再说话，只是背过身去，望着一株老树的巨大的树冠，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妖鬼回来的时间出乎意料的快，方简与它们心意相通，自然能感觉到它们的沮丧之意，心知大概并没有打听出什么来。 于是他干脆直接问了：“没问到？” 四只妖鬼都是垂头丧气的：“小的办事不力……没问着。” “为什么？”方简不见怒意，反而是不动声色，但是人这般平静的模样，反而让妖鬼有些惴惴不安：“小的们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精魅见了小的们，不等小的们开口说话，就纷纷躲了去，刚刚兄弟几个动了手，硬是拦了一个下来，结果也是装聋作哑，一句话也不说。” 妖鬼们郁闷极了，只等着挨骂，却没想到方简眸中波动，反而露出了一点喜悦之色。 穆晓桐一直背对着他们，但妖鬼的话也一句不落地听了个明白，她便冷笑起来：“我早说过，那些精魅又岂是那么容易打交道的，你想的也太天真……” “不对，”方简却是微微一笑，“就是因为这一遭没有结果的打听，我反而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你什么意思？” “你刚刚也听到了吧，妖鬼说那些精魅一见它们靠近，就不约而同地躲起来了。”方简的目中有兴奋之色，“它们说的是‘躲’，这不是很反常吗？” “哪里反常了，想必那些山魈精魅修行低微，自忖比不过你的妖鬼，自然就退避三舍了……” “如果一只两只也就罢了，但是所有的精魅都退避三舍，这样正常吗？”方简瞅了一眼满脸懵逼的妖鬼，嗤笑道，“就这几个料，我还能不了解吗？又不是什么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水平，哪里就能引起一片的忌惮了。” “主人……”四只妖鬼都十分哀怨地盯着方简，就连穆晓桐都觉得方简这么说自家小弟有点过了。 她侧过身：“那你说，那些精魅为什么要躲……”她的问题正提到一半，忽然哑声了。 方简似笑非笑地瞥着她：“想明白了没有？” 穆晓桐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那些精魅为什么要躲，当然是因为遇到了比它们更厉害的角色，而刚刚方简说了，他的妖鬼绝对没有那么强的威慑力，那，能够威胁这所有精魅的东西……会是什么？ 虽然他们没有觉察到妖气或者别的什么更直观的证据，但这本身已经是强有力的证明了。 难怪那家伙说他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自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穆晓桐恨恨地想道，又因为方简察觉的比自己早，有些赧然。 第36章 你别哭了 后背传来剧痛，只是穆晓桐完全来不及感受痛楚，因为她看见另一侧的悬崖边上不知何时盘着一条巨大无比的蛇，它的两只眼睛像是两个巨大的灯笼，在黑暗中散发出淡青色的阴冷光芒，而刚刚推了她一把的方简，却被那巨蛇的蛇尾一扫，整个人像是纸片一样轻飘飘地落下了悬崖。 穆晓桐的脑子轰的一声，只剩下一片空白，刚刚是那个人推开了她，然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坠落悬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坠落的时候似乎还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她总觉得，那家伙仿佛还对她笑了一下，就是他平时那种、总是令她很不爽的笑容。 但此刻，穆晓桐却有些想哭的感觉。 那个人，那个人，怎么就突然这样死了？ 死……吗？穆晓桐想到这个字眼的时候，忽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那家伙，真的就这样死了吗？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的脑子像是停摆的时钟，手上却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胜邪，朝着那盘成一团、小山一般巨大的蛇砍去。 她现在脑海里只剩一个想法，就是斩杀这条巨蛇，至于是要发泄自己心中无意宣泄自责愤懑多一点，还是想要抚慰那个人在天之灵多一点，她自己也分不清，也不愿去想这个问题。 那巨蛇在胜邪剑锋落下的时候，摆了摆手巨大的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形庞大而导致行动迟缓，它的身体并没有移动，因而这一剑落在了它的颈部，不知道是不是正好砍到了七寸，穆晓桐十分诧异地发现，那巨蛇嘶鸣一声，巨大的身形居然渐渐散去，像是被一阵风吹过一般，最后居然消失不见了。 她的第二剑没能挥出去，而敌人却已经不在了。 她拎着胜邪剑，呆呆地站在悬崖边上，心想着既然那条巨蛇如此好对付，那她为什么还是没能救得了方简？ 像是失去了全身气力一般，她的身体瘫软下来，最后是依靠着胜邪才勉强支撑着，夜风吹来，她的长发被吹起，但却有几缕头发黏在了面颊上，她伸手拨开，却猛然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了。 而这些泪痕像是一个开关，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穆晓桐咬着牙迫使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但一个膝盖却终究没能支撑着她的身体，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她的额头抵在胜邪的剑刃上，无声却汹涌地流着泪。 那个人……死了啊……是因为她。 为什么……那家伙是多蠢才会用自己的命去换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命啊？！ 穆晓桐真的希望掉下去的人是自己，至少那样的话，她不会像现在这般悔恨内疚，整个人几乎要爆炸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这个问题在她心底盘桓无数遍，却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了。 她终于没能忍住，大哭出声。 “方简……你这个蠢货！这个白痴！明明是个势力小人，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命有多珍贵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欠你这么多……我之前还欠你钱没还呢……” 她哭的最伤心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声兽吼，她怔了一下，因为这个声音很熟悉，是睚眦的。 丫丫她……回来了么？她回来之后见不到方简，会不会…… 想到这里，穆晓桐更加自责，她索性丢掉了胜邪，捧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方简！你这个混账！谁要你救我的？！我穆晓桐不稀罕！不稀罕！！！” “我勒个去啊，我好歹救了你一命，结果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当这个带着一点慵懒和嘲讽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穆晓桐几乎怀疑自己是幻听了，她的身体僵硬无比，心底在期盼着什么，却又不敢抬头去印证，生怕真的只是一场幻象。 一直到睚眦的低吼再次响起，夹杂着那个人的笑声，她才敢缓缓地抬起头。 一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微笑着的熟悉脸孔。 穆晓桐只是有些呆滞地望着他，方简先是笑，但见到她未曾停歇的眼泪的时候，又有些过意不去：“放心，我没死，别哭了……” 他还没说完，整个人却也僵住了，因为穆晓桐的手忽然轻轻地覆在了他的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似乎在验证他是否真的还活着。 方简一时之间不知该作出什么表情，却不曾想下一秒她就扬起了手，再落在他面上的时候，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了。 顿时，他整个人也懵逼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穆晓桐已经背过了身，冰冷无比的声音传过来：“你没死，还真是走运啊。” “……”方简的嘴角抽搐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是啊，确实够幸运的。” 他却不知穆晓桐现在仍是无法平静下来，甚至又有点想哭了，但她死死地咬住下唇，说什么也不能在他面前显现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家伙的声音：“那什么，先前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但是没想到丫丫居然及时赶到，降落到一半的时候，它把我接住了，所以捡了条命。” 穆晓桐听他这么说，泪水还在流，但唇角也却禁不住弯了起来。 第27节 太好了…… 她用袖子抹去了满脸的泪痕，又深吸几口气，做出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这才转过身去，漠然道：“刚刚多谢你救我一命，但你没有必要这么做，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并不想欠你什么……” “有没有必要，我自己会判断。”方简笑，“不过呢，你可千万别想多，我原本只是想好心提醒你一下，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踩到蛇尾巴了。唉，早知道这样，我才不多管闲事呢。” 穆晓桐努力克制着自己要上翘的嘴角，依旧故作严肃地说道：“既是这般，那就最好。不过……你这次终究救了我一命……我会记在心里的。” “刚刚还听见你骂我蠢货来着……”方简摇头失笑，“我可不敢指望你怎么报答我，记得发了工资付房租就是了。” 穆晓桐这会儿又想翻白眼了。 片刻之后，她又打量了一下他，见他的上衣裤子都有些撕裂的口子，迟疑了一下才问出口：“你……没受伤吧？” 方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满不在乎地笑笑：“没什么，就是刚刚被山崖上伸出来的一些枝条刮了一下。” 穆晓桐的嘴唇动了一下，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方简又笑着补上了一句：“只是皮外伤而已，不碍事。” 穆晓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并不是在担心你……不过，既然没什么大碍，那是最好的。” 方简笑了一下，没说话。 之后他们又坐在睚眦的背上返回，路上方简不住地摸着睚眦的头：“这回真是多亏丫丫了，等回到家了，你哥哥我一定去屠宰场多收几把煞气十足的刀具回来给你享用。” “你倒是上心。”穆晓桐忍不住一笑，方简也笑了，自己也忍不住吐槽自己：“这个哄小孩的话……也太奇怪了……不过还好我们家的孩子不是普通的娃娃。” 睚眦啊呜了一声，摆了摆头，似乎在表达自己的欢欣之意。 方简和穆晓桐皆是失笑。 到了住处之后，虽说方简说过自己没什么事，不过穆晓桐还是坚持要看看他的伤处，方简无奈便脱了上衣，又促狭地问道：“裤子就不用脱了吧？” 穆晓桐狠狠瞪他一眼，不过见他胳膊上虽然有不少伤痕，但确实只是皮外伤，也稍觉安心了一些。 “我帮你上药。”她也不等他的回应，自己找出了方简平时备的一些伤药，只是消□□水、红药水什么的，她以前没有接触过，还是方简一边口头指点，她一边笨拙地帮他消毒涂药。 最后是用纱布裹伤口，期间他们也一直在说话。 “你刚刚说，你只斩了一剑，那巨蛇就不见了？”方简有些难以置信，但穆晓桐的语气却很肯定：“确实如此……虽然我也觉得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的地方不止一处。”方简的眉心纠结，“先前在山崖边，那巨蛇无声无息地现了身，你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没有妖气，一丝一毫都没有。”穆晓桐亦是紧紧皱眉，却一不小心没有控制好手下的力道，方简痛得龇牙咧嘴：“喂，你是要杀人吗？” “对……对不起……我分心了。”穆晓桐急忙把纱布松开几圈重新包，但注意力还是在之前的话题上，“可怎么会没有妖气呢……” “难道是像九尾妖狐那般强大的妖，能够把自己的妖气收放自如？”方简猜测道，又很快摇头，“不对，如果真那么强大，怎么可能你一剑下去就魂飞魄散了呢？”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不语。过了许久，穆晓桐无可奈何地摇头：“我想不通。” 方简重新找了一件衣服穿上，又看了看时间：“都要六点了……去睡吧，累了一晚上，我也要睡了。” “那……”穆晓桐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他的裤子，方简挑眉：“我拜托你赶紧进去好不好，我早就想换裤子了，还不是因为你在这里害的我不敢脱。” 第37章 作案动机 穆晓桐虽然知道他是故意赶自己去睡觉，不过他那语气神态还是令人不爽。 “罢了，腿上的伤你就自己包扎一下吧。”穆晓桐也不跟他废话了，直接进了房间关了门。 方简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唉，今晚还真是九死一生啊。希望明天能让我安稳些。” gtgtgt 但像是要打他的脸一样，第二天方简被吴双的电话吵醒，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又看了看时间，长叹一声：“大哥你又怎么了？你知不知道我才躺下多长时间啊？” “有大发现嘛！”吴双的声音很是亢奋，“你知道他们那个写生活动的组织者是谁吗？” “沈云从。”方简打了个呵欠，吴双有些扫兴：“你就不能猜一下？” “有什么好猜的……如果不是他你至于打电话给我吗？”方简懒洋洋地说道。 吴双有点悻悻的：“沈云从是他们少数的几个男生之一，长得也好，家世又好，很受他们班上的女孩子欢迎……不过据我了解的情况，其实不止是班上，整个系里追求他的女生都不少。” “你总是这么八卦哈。”方简吐槽了一句，吴双不满了：“你懂什么，我这是正式调查……这不就证明了沈云从他在班里很有号召力……不管那些女生是出于什么心态，总之因为是他组织的活动，才会有这么多人报名的。” “哦哦。”方简很敷衍地应了两声，“不过，就这么个发现就至于让你激动成这样？” “当然不止这个。”吴双又恢复成之前的兴奋的语气了，“我从失踪者那边入手去调查，结果还真的发现了一些东西。” “直接说吧，别卖关子了。”方简眼皮不住地打架，“我困着呢。” “就是他们那个艺术学院，你也知道的，妹子多，可能是学艺术花费比较大，所以……”吴双说到这里的时候轻咳了两声，“所以有些女孩跟一些社会上的富豪或者名流有来往。” 方简知道吴双这说法已经算是委婉了，不过他也发表什么看法，毕竟各人有各人的选择。 “沈云从那个班上，也有几个女孩子……像这样被包养。”吴双继续说道，“本来这也是她们的私事，不过……” “不过怎么？” “那失踪的十七个女孩里有一个，她的金主比较特别……” 方简听出一点不对，他追问道：“是谁？” 吴双沉默片刻：“是沈云从的父亲。” 方简笑了：这还真是有价值的线索啊，不过…… “你们没有证据吧？”他猜测道，那头的吴双苦笑一声：“我们是私下查的，哪敢去查副市长的底子……是那个女孩一个室友说的，不过不止她一个人知道，不少人都知道宋鱼，哦就是我说的这个女孩，她有一个嗯……年纪很大还有权有势的‘男朋友’。” “莫非都知道是沈云从的父亲？” “没有，沈的父亲平时应该都不露面，但是每个周末会派车来接宋鱼。”吴双告诉他，“所以大多数人基本只知道宋鱼有个金主，但不知道究竟是谁……除了她的那个室友。” “看来她们的关系很好啊。”方简的笑声里略带了些讽意，吴双不自然地咳嗽一声：“你别这么说，她也是因为我一直追问的缘故才说出来……还再三要求我为宋鱼保密来着。” “那好吧。”方简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那这么说，沈云从有了作案动机咯？” “也不好说，我们还不确定沈云从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吴双还是有些头痛，“就算直接去问他，那小子如果一口咬定他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而且说真的，”方简雪上加霜了一把，“就算沈云从真的知道他父亲跟宋鱼的关系，要弄死宋鱼，也不至于搭上其他十六个人吧？难不成那些女孩全是他老爹的情妇？” “就是因为你这种思路，他可能是为了摆脱嫌疑。”吴双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的脑洞开的可真大……”方简哑然失笑，“不过也许真相比你想象的还要夸张。” 吴双愣住了：“什么意思？” 方简沉吟了一下，然后把昨晚的事情简略地跟他说了一遍，吴双大骇：“这么说，果然还是跟妖怪脱不了干系……” “是脱不了。”方简叹了口气，“所以这件事我也不得不插手了，但你那边也不要放松，我总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沈云从……说起来，我真应该见见这个人。” “这个恐怕不容易。”吴双很是为难，“你知道的，沈云从的身份，他母亲找了很多人照顾他，还有专门的警卫值班。除了前两天跟他询问案情的时候，平时要进他的病房都不容易……你就更加难见到了。” “那就没办法了。”方简没睡够，现在更是头痛，“现在先这样吧，有关妖怪的事情我会继续调查，刑事案件你负责。” 他说着要挂电话，吴双忽然又说了一句：“对了，那什么……这次的妖……” “我不知道。”方简回答的很干脆，“不过我是亲眼看到那条巨蛇了，还差点被它弄死……不过那条蛇太过诡异，我自己都没弄明白，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他这样说了，吴双也就不追问了，只是还是有些犹豫地说道：“那你说，既然真的有妖怪，会不会……也许沈云从并没有说谎。” 方简沉默片刻：“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说我想见见这个人。” 吴双无言，这是目前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哎，你没什么事了吧？我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好，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哦，没什么事，你好好睡吧。” “那好，回见吧。” “对了，还有那个……”吴双忽然又在电话里小声地咕哝了一句，“宋鱼的那个室友……” 方简困意十足，听得不是很清楚：“大哥你到底还有什么要说，大声点行不？” “没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方简不耐烦的语气，吴双又不说了，“你睡吧。” 之后他就挂了电话，这回是真挂了。 方简拿着手机怔忡了好一会儿，直到穆晓桐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又怎么了？” 他抬头一看，穆晓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站在沙发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啊。”他看着她眼下的黑眼圈，“你也睡得不好？不过，你好歹睡的是床啊。” 穆晓桐的脸上出现了复杂而微妙的神情，方简顿时来了兴致，平时可是很少能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的。 “是……睚眦。”穆晓桐面色阴晴不定，“那小东西占了大半张床，还时不时地要翻身，又闹着肚子饿……吵得我不能睡！” “噗！”方简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就是报应啊……抢我床的报应！” 穆晓桐目光不善：“既然如此，我睡沙发，你去和那个小东西睡！” 方简权衡了一下，又摸了摸身下的沙发，还是很柔软的嘛，于是果断拒绝：“还是算了，我继续大人大量地睡沙发吧，床让给你们了！” 穆晓桐气呼呼地瞪着他，柳眉倒竖：“起来！我要坐！” “干嘛？我还想睡啊。”方简嘀咕着，但还是坐了起来，让出一块位置给穆晓桐，她一屁股坐下，然后熟门熟路地找到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你倒是学会看电视了。”方简摇头失笑，不过这穆姐姐真不是一般的刻板无趣，连电视节目也只看新闻和法制栏目那一类的。 果然，穆晓桐很快调到了一个新闻频道，然后那字正腔圆、抑扬顿挫的新闻播报声就响彻在这小小的屋子里。 “除了新闻咱还能看点别的吗？” “你不是要我多了解这座城市吗？”穆晓桐的理由很充分，“这新闻说的都是江州的事情，能让我了解很多东西。” 方简顿时哑口无言了，其实穆晓桐说的也有理，看新闻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就是……无聊了点。 “随便你了。”他叹了口气，然后起身，穿着拖鞋打算去洗漱，但这时电视里紧急插播的一条新闻却让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本台紧急插播一条消息，今天上午11点35分左右，沈南山副市长在本市下辖的广陵县大辉村调研时，不慎被毒蛇咬伤，情况危急，沈副市长现已送至当地医院进行紧急救治，目前情况不明……” 副市长？沈南山？ 方简很容易得出这个人的身份。 只是，他更在意的是…… “蛇，”方简低声喃喃道，“又是蛇……” 第28节 第38章 钢琴美女 “你最近很照顾我的生意啊。”方简笑嘻嘻地看着这个一脸苦逼的男人，“虽然你每次都消费不多，但好歹也补偿了一点被穆姐姐吓跑的那些嗯……客人的损失。” 吴双自然是不会懂他说的“客人”其实是妖怪化身的，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再给我来杯啤酒……哎，你们这儿怎么不卖烤串儿呢？” “出门左转三里地不送。”方简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吴双瞪他：“少废话，赶紧的！” 方简给他倒了杯啤酒，笑道：“话说，你这个执法者今晚怎么不怕酒后驾驶被交警抓了？” “今晚没开车来。”吴双耸耸肩，“心情不好，要借酒消愁。” 方简笑了一下，而后拍拍他的肩：“你太敬业了。” 吴双也摇头：“也没有，一想到还有十七个女孩子下落不明，我就……我真的很想把她们救出来。”他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又要说我正义感爆棚了……” “是正义感爆棚啊。”方简难得严肃一回，不带任何戏谑之意，“不过我真的很佩服你这样的人，因为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 吴双听见他这么一本正经地夸自己，有点适应不了：“呃，你这是在夸我？” “……不然呢？”方简略有些无语。 “那……你再多说一点吧？”吴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要不刚刚你佩服我的话再说一遍？” “呵呵。”方简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好话不说第二遍。” “切！”吴双很扫兴地撇撇嘴，随后拿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冰凉的酒液沿着食道慢慢滑入胃中，吴双总算觉得自己的焦躁稍稍缓解了一些，他把酒杯搁在桌上，擦了擦嘴，“沈副市长那个事情，你知道了吧？” 方简一心一意地擦着桌子，头也没抬：“新闻上一直在说，当然知道了。” “那你怎么看？”吴双果然问了这个问题，方简抬起眼望着他：“不好说啊，虽然这件事很敏感，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意外的可能。” 吴双白了他一眼：“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蛇！蛇！是蛇啊！” “小声点行不行？”方简停下抹桌子的手，很无奈地看着他，“我知道是蛇，你不用重复三遍吧？” “这么重要的关键词……”吴双压低了声音，“难道你一点想法都没有？” 方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然后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们最近还有在搜索那些失踪的女孩子的下落吧？” “当然，我们局里一直有分出一部分人在做这个事情。”吴双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表情变得很严肃，“老实说一下子不见了十七个女大学生，局子里非常重视，而且来自学校和亲属的压力也让我们不得不重视啊……” “这个案子还是不敢公开吗？”方简挑眉，吴双沉重地摇摇头：“这是上头的意思……你知道的，之前那桩案子已经成了悬案……局里不希望近期又来一起这么重量级的，所以希望至少等到有点头绪之后再向社会公开。” 方简也跟着摇头：“现在这种信息爆炸的时代……瞒不了多久的吧？” 吴双长长地叹气：“总之，现在上头的态度就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等到真瞒不下去的时候再说……但是这一次真的动用了相当一部分的警力去找人，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手底下的眼线全调出来问了一遍，居然一个线索都没有！我靠，真是日了狗了！” 看他一气之下连粗口都飚了出来，方简不得不轻咳一声，提醒道：“咳咳咳，你好歹是个警察，注意素质。” 吴双拿起酒杯又灌了一大口，结果灌得太猛被呛了一下，接着一串咳嗽爆发，后果就是一口酒喷的到处都是。 “我靠！”方简眼见不对，急忙灵活地闪了开去，顺便嫌弃地看着他，“还好你旁边没坐人。” 吴双扯了一把纸巾捂住嘴，声音含糊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喝的太凶了……” “没这个酒量就别学人家大口喝酒了。”方简先是挖苦了一句，随后又叹气，“算了，我明天去看看吧。” “诶？！去哪儿？！”吴双听他这样说，顿时精神一振，“你要帮我调查了？！” 方简一脸嫌弃：“自作多情，谁帮你了，只是术业有专攻，我不得不管啊。” 吴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是神棍，你说了算。” 方简不觉失笑。 “其实，”吴双忽然开口，“如果这个事情被公众知道了也未必是坏事，这样就可以大家一起提供线索了。” 方简笑了笑：“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呀。” 吴双也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对了，”过了一会儿，方简忽然问道，“沈南山还没挂吧？” “还没有。”吴双刻意压低了声音，凑近了方简，“不过听说也就是一口气儿的事情了，听说全身都是黑的，现在就是用药物吊着命，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过去了。” 方简皱了一下眉：“那沈云从呢？他老爹就剩一口气了，他怎么样？” “说到这个，”吴双的神情又变得略有些激动，“你知道那小子知道他爹快死了之后啥反应吗？！啥反应都没有啊！我就没见过这么漠不关心父亲的儿子！沈夫人知道之后第一时间赶过去照看沈南山了，倒是沈云从以自己还不舒服为由仍然留在医院里，根本没去看沈南山！” “哦？这么无情？”方简摸了摸下巴，“看来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不怎么样啊？” “就是啊！你是当时没看到他那副冷酷的表情啊……所以就算是沈云从要杀掉他老爹我也一点都不意外。”吴双很肯定地说道。 方简没再说话，他低着头试图把这些信息理顺，吴双见状也没有打扰他，而是一个人默默地喝起了酒。 这时候他又听到叮叮当当的钢琴声响起来了，他转过头去看弹琴的人，果然是她。 吴双有些出神地看着那个女孩子的背影，很是纤瘦，佩着披在肩上的绸缎一般的黑色长发，很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大抵是来到这种地方打工又外表清纯的女孩子，总是很容易让人生出很多联想，尤其是吴双这样怜香惜玉的男人。 “又在看我们的钢琴妹子了。”耳边传来方简的调侃，吴双有些脸红：“你又不跟我说话。” “都说了，你想认识的话，我可以介绍啊。”方简半开玩笑地说道，吴双照旧别过头去不理他，眼睛里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对了，你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吧？我告诉你，姑娘姓唐……”方简本来还想继续逗他玩，不过不巧正好来了客人，他不得不殷勤地招待客人去了，而吴双依旧端着酒杯，静静地看着弹钢琴的女孩。 等到她一曲结束，吴双一杯酒也饮尽了，明明是度数很低的啤酒，他却有些醉了。 “别看啦，再看就看出花了。”方简招待完客人，又不放弃地来骚扰吴双了，“喜欢就要主动出击啊……上上上！我支持你！” 吴双放下酒杯，无语地看着他：“结账。” 方简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之后吴双付了钱，又对方简说：“那就这样，明天正好轮到我休息，我到你家楼下接你，到时候给你打电话，你不要赖床哦。” “……说的好像我要跟你约会似的。”方简有点哭笑不得，“不过有名专职司机也不错，明天我让穆晓桐帮我请个假好了。” “那就说定了。”吴双说着冲他挥挥手，“我走了，拜拜~” 吴双走出酒吧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唐蕴慧就站在酒吧门前的台阶下，仍然背对着他，她的身上加了一件浅色的外套，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么瘦弱，仿佛风一吹就要倒。 方简总嚷着要把唐蕴慧介绍给他，但其实他不知道吴双已经认识她了——虽然也没多久吧。 吴双难得隐瞒了方简一次，他没有告诉方简，唐蕴慧就是失踪了的宋鱼的室友，也就是同他透露了宋鱼与沈南山关系的人。 他甚至比方简要更了解这个女孩，知道她是江州某大学艺术学院钢琴系的，也是大三，因为家里贫困所以经常在这间断桥酒吧里兼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方简隐瞒这件事……大概是觉得没什么必要吧。 毕竟唐蕴慧在回答他问题的时候说过希望他能保密来着。 吴双想着这些关于唐蕴慧零零碎碎的事情，又忽然觉得自己对她的了解还很少。 她已经在下面站了好一会儿，可能是在等出租车，风吹过来的时候她抬手理了一下头发，又紧了紧自己的衣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动作让吴双很心动，他犹豫了一下，也准备下楼梯，他是准备走过去和她说话，但具体要说什么完全没想好，不过他打算问一下刚刚她弹得那首曲子叫什么。 吴双刚迈下一阶，却看到一辆黑色的奥迪车慢慢地停在了唐蕴慧面前，接着车窗摇了一半下来，然后他看见了酒吧老板那张英俊的不像话的脸。 第39章 道行不浅 出于外貌和财力上的双重自卑，吴双停下了脚步，而后眼睁睁地看着唐蕴慧和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就上了车。 奥迪很快就开走了，剩下吴双一个人在凉风中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很心酸地发现自己怎么这么屌丝在风中凌乱了起来，又想着刚刚唐蕴慧到底跟那个高富帅老板说了什么，但酸溜溜地发现由于隔得远，他根本没听到。 人生真是残酷啊，他心想。 “我要出去一趟，有点事情要做，可能今天都不会回来，所以酒吧那边麻烦你帮我请个假了。”方简一大早就摇醒了穆晓桐，后者睡眼惺忪地勉强睁开一条缝看着他，目光涣散，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没有。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自从和他一起到酒吧打工之后，穆晓桐原本很规律的生活习惯就彻底打乱了，不像方简是熬夜熬惯的人，现在还不到早上八点，她睡了也才三个多小时，不过方简急着出门，也没办法了。 “还有啊，早餐我昨天已经买好，就放在冰箱里了，你起来之后不要忘记吃。”方简继续叮嘱，“至于午饭和晚饭，我给你留了点钱，在桌上，两餐够应付了，你不会叫外卖，就到楼下的小餐馆吃吧。还有啊，既然我不在，你自己要注意点，出门的时候带上胜邪吧。” 说完这一通之后，穆晓桐依旧是半睡半醒的状态，方简很无奈地摇摇头，又加了最后一句：“要看好丫丫，她有时候喜欢胡闹……不过毕竟还小，你多包容。” 说完这些他又摸了摸睡的香甜的小萝莉的头，之后才从小小的屋子里走出去。 “喂……”他正要掩上门的时候，忽然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小心一点。” 他一怔，随即一笑：“知道了。” 之后方简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果然是吴双，他一边打开门一边接起了电话：“喂……嗯，我马上就下来……” 而昏昏沉沉的穆晓桐在方简离开之后先是睁开了双眼，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片刻之后，又困倦地闭上了。 而睡在她旁边的小丫头似乎也有所感应，圆滚滚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然后翻了个身，伸手抱住了穆晓桐。 穆晓桐正困着，也就随她去了。 “在发生沈副市长下乡调研期间被毒蛇咬伤的事件后，当地政府已组织十数位村民对附近山林里的毒蛇进行捕杀，据悉，短短两天，这个捕蛇小组已消灭了二十余条毒蛇。对于这一做法，各方褒贬不一，网上有一部分网友认为毒蛇伤人，六月以来，本地居民被毒蛇咬伤咬死的例子也不在少数，毒蛇猖獗，理应受到控制。当然，也有网友认为这样大肆捕杀毒蛇是破坏当地生态平衡的行为，本市已有动物保护组织对当地政府的此举动提出了抗议……” 穆晓桐走进东方的休息间的时候，那个人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她，似乎在很专心地看着新闻，完全没听见她走进来的动静。 “咳咳。”她不得不发出了一点声音，她的老板才有了一点反应，他转过头来，见到是她，脸上露出了一点意外的表情。 但很快笑了起来：“真难得啊，您竟然会主动踏入到我的地方来。” “……我平日不就在你的地方打工吗？”虽然心情很微妙，但穆晓桐终究还是个耿直的人，顺便硬邦邦地解释了一下，“先前我敲过门了，不过没人应我。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 “无妨。”东方向她招了招手，这个动作让穆晓桐不悦地皱了一下眉，但还是走了过去，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东方的双腿原本是搁在茶几上的，她过来之后他就放了下来，但整个人依旧是没有骨头一般靠在柔软的沙发里，看起来有一种颓废的优雅。 穆晓桐却坐得笔直，东方笑吟吟地瞧着她：“您要喝点什么吗？” “不必了。”穆晓桐看不惯他那派懒散的作态，尤其是想到方简那家伙在家里的时候也是这幅样子，更让她蹙起了眉，“我是来替方简告假的。” “哦？”东方好看的眉毛动了一下，唇角依旧慵懒地上翘，“他又忙什么去了？” “与你何干？”穆晓桐目光微冷，东方自嘲一笑：“也是，是我多嘴了，见谅。”之后他顿了一下，又开口道：“我知道了，请转告他，今天的工资我会在他的薪水里扣掉的。” 穆晓桐似乎没听出他后一句那略带揶揄的语气，她站起来，面容严肃地点点头：“我会跟他说的。” 说着就打算离开，只是转身前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电视屏幕，忽然说了一句：“没想到你也看新闻。” 东方笑眯眯地问道：“莫非我看起来像是从来不看新闻的妖么？” 穆晓桐被噎了一下，然后偏过头去，嘀咕了一句：“妖看新闻才奇怪好吗？” 她说完转身要走，却听到那妖忽然问道：“很奇怪吗？妖去做人才做的事情，很奇怪吗？” 穆晓桐停了下来，回过头蹙眉望着他：“你想说什么？” 东方并没有看她，而是注视着仍然在播报着关于捕蛇事件之争论的新闻画面：“不瞒您说，我已经在人间生活了很长时间……至于有多长，我也不太记得清了，大概要在您的年纪上乘以一百。在刚修成人形的那段时间里，我对人间的一切，包括人本身，都充满了好奇。甚至在某一段时间里，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才让我明白，妖是不可能变成人的，不过……” 第29节 他说着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穆晓桐：“人却是可能变成妖的。” 穆晓桐一怔，人心本就复杂，一旦生了邪心，那更是叵测难言，且不说古往今来多少一恶生而万恶生的例子，单就他们自诩为世外之人的道门中人，亦有不少因一时之恶而步入魔障的旁门左道。一旦生出心魔，人却也与妖魔无异了。 她还记得下山前，师父唯一对她说的一句告诫便是：“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晓桐啊，比起妖鬼之辈，为师更担心的是人啊，你这一路，千万要小心。” 只是…… “这也轮不到尔等置喙。”穆晓桐横眉冷对，或许这是因为她从小被培养起来对妖族的敌对之意，或许是出于人本身的尊严，但她又加上一句，“不管是什么，若是自甘堕落，沦为妖邪之辈，一旦犯下罪孽，我必诛之！” “那您衡量的标准是什么？”东方一笑，“是不是只有人受到伤害的时候，才能称之为罪孽？”他说着指了一下电视屏幕，那里正好播出了那些被打死的毒蛇的特写，东方目光淡淡地看着那些毒蛇尸体：“这些蛇，不过是因为一群无知乡民为了讨好高官便痛下杀手，从而让这些蛇遭受了这些无妄之灾。” 穆晓桐又是一愣，东方的声音略带些嘲讽之意：“又或者在您这样的人眼里，蛇虫一类，根本连生灵都算不上。” “是……它们伤人在先。”说完这个穆晓桐自己都觉得有些词穷，果不其然，东方又笑道：“一条蛇伤了一个人，便要赔上全族的性命？那这些乡民捕杀了这么多蛇，那个村子，又该赔上多少条性命？” “这……怎么能……”等同。穆晓桐原本是要这样说的，只是还未完全说出口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有些懊恼，觉得自己不知不觉落入了这家伙的陷阱里。 再看东方，果然是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穆晓桐心说这妖还真会诡辩，偏偏自己又辩不过他，如果是方简那厮的话…… “罢了！”穆晓桐一甩袖子，“我说不过你，不过……他们那般做，自然也是不对的。只是……这事我管不了。”她说着声音逐渐变小，最后细微的几不可闻。 她有些气闷，从小到大，她也没遇到几回这般的状况。 东方静静地看了她半晌，一直到少女忍不住又要发火的时候才慢悠悠地开口：“您今天终于带上了啊。” “什么？”穆晓桐又愣住了，东方意有所指地看着她腰间的佩剑：“那就是鼎鼎大名的胜邪剑吧？今天倒是第一次见，果然名不虚传。” 穆晓桐下意识地握住了胜邪，有些防备地看着他：“怎么？” “没什么，”东方微微一笑，“只是这种先秦时代流传下来的名剑，总是会让人生出向往之意的。不过……” “不过？”穆晓桐挑眉，东方若有所思地看着胜邪剑：“不知为何，这把剑上的邪煞之气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么……” 穆晓桐有些吃惊，她没想到这妖连这个都察觉到了，果然是道行不浅。 第40章 小道消息 于是她冷着脸说道：“与你何干！”心里却在说胜邪的恶气刚被睚眦当做食物吃下去这种事本座怎么能告诉你！ “小姐今日可是第二次对我说这话了。”东方笑吟吟地看着她，穆晓桐又忍不住要吐槽，这有点当行的妖是不是都一个德性，想之前那九尾妖狐也是无论何时都一副笑模样…… 想到这里，穆晓桐有些警惕地打量着东方，心想这家伙不会是九尾狐的化身吧？ 东方见她眼神骤变，被看的怪怪的，便摸了摸鼻子，问道：“我脸上可是不干净了？” “我且问你，”穆晓桐懒得猜，直接发问了，“你的本体究竟是什么？” 东方一怔，随后又露出那招牌式的微笑：“小姐怎么对我感兴趣了？” “你老实交代了便是。”穆晓桐有些不耐烦，“不然的话……” “不然如何？”东方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然本座就一剑斩了你！然后不就能知道你的本体到底是什么了吗？”穆晓桐没好气地威胁道。 东方笑出声：“若是这胜邪剑真有传说中那般威力的话，您一剑斩了我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就此时这个状态的话，我虽然道行浅薄，但躲过几招还是没问题的。” 穆晓桐气呼呼地瞪着他，要不是今天起来丫丫闹着肚子饿的话…… “罢了！”穆晓桐倒也不是真的要砍他，毕竟她跟方简有过约定，若非妖怪作恶，便不会轻易下杀手。 她说着就要走，却猛然惊觉刚刚东方说的是“此时这个状态的话”？！ 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穆晓桐又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他，东方又是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我的脸上真的有脏东西？” 穆晓桐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也没有问出来，毕竟胜邪的事情都需要她慎重对待，只是这般目光不善地瞪着他，让东方有些不明所以。 一直到穆晓桐走出去，东方还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目沉变得莫测，仿佛是湖面上逐渐凝结起一层雾气。 “如果是她的话，也许会成功的。” 绕过了城市中心钢筋森林之后，方简才惊觉江州是座依山傍海的美丽城市。 在离开主城区转入相对偏僻的环山公路之后，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远处的海岸线，露出一角的海面并不是明信片里那种明亮的蓝色，反而是带点阴郁的深碧色。大概是因为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天空一直是灰蒙蒙的，看起来像是随时要下雨。 “想我来江州也有两年了，居然都没来过海边啊。”方简看着远方的海面，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正在开车的吴双却笑了：“看来你不知道啊，现在本地人都很少来海边了，也就一些外地游客喜欢到海边逛。” “为什么？”方简有些疑惑，吴双把车内的广播声调小了一点：“我们江州乃是河海交界处，是个港口城市嘛，所以时常有大型的货轮附近的海域来来去去。大概是四五年前吧，一艘装着原油的货轮不小心漏了，那原油把整片海域都污染了，当时海面上飘着一层厚厚的油，整个海都是黑色的，海里的生物、包括在海里觅食的海鸟，不知道死了多少。” 方简诧异：“这么严重？！” “对啊。”吴双点头，“所以那之后当地人都不敢再去海边了，江州的渔民也不得不到更远的海域去捕鱼。政府花了很多钱很大的力气治理了两年，才勉强把海面清理干净……但这件事已经在本地造成了很坏的影响，甚至影响了江州海滨一带的发展，所以政府也一直很头痛，这两年出台了不少措施，一直在试图恢复海滨旅游。” 方简又望了一眼那平静无波的碧海，现在已经看不出几年前严重污染的痕迹了，但谁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哎你看你看！”吴双忽然撞了一下方简的肩膀，下巴一扬，“看到那个模特大赛的宣传牌没有？” 方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立在公路边上一面硕大的牌子，上头那几个明眸皓齿身材颀长的比基尼美女让他一下子想起来了：“哦哦，这个我之前在市内也看过广告，怎么了？” “这个比赛的总决赛特地放在江州举办，到时候会在一艘超豪华的客轮上举行，也就是在海上进行啦。”吴双乐呵呵地说道，“听说这一次的活动得到了相关部门大力支持，其实就是在变相宣传海滨旅游啦。” 方简笑道：“那你到时候要不要去看？要去的话，捎上我啊。” 吴双失笑：“你以为那是谁都可以去的啊，除了媒体之外也只有一些名流权贵才有资格出席。” “看来只能看电视转播了。”方简先是可惜地摇头，随后又皱眉，“忽然想起来穆晓桐那货平时都要看新闻……我又抢不过她，真是的。” 吴双一听就笑了：“你对小穆很好啊。” “有吗？”方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过我一向都是这么善良的人，你不知道吗？” 吴双还待再取笑几句，却忽然听到广播里的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近日本台接到匿名者的新闻爆料，本市著名风景区云象山惊现巨蛇，并于五日前将十七名女大学生吞吃，而警方在接到报案后却仅以失踪处理，并对市民隐瞒了巨蛇的存在和十七名女生的死亡……” 方简和吴双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诧。 “这个消息怎么泄露了？”方简感到很奇怪，昨天吴双还半开玩笑地说如果公开了说不定会有更多人提供线索，没想到今天就…… “到底是谁干的？”吴双眉宇纠结，眼中的愤怒之意显而易见，刚刚那则电台新闻的口吻显然是对警方的行为添油加醋了，甚至是抹黑了，虽然警方确实隐瞒了这桩案子，但却是很重视的。 不过现在的媒体似乎都是这个德性。 “其实仔细想想，要推出来是谁干的也不是那么难。”方简托着腮若有所思的样子，“你看，这则新闻虽然对警方的行为有所扭曲，但对于案子的主体信息却是清晰的。这说明，爆料的人肯定是知道内情的人。” 吴双一怔，又听方简继续说：“这样一来，范围就很小啦，你们这一次保密工作做的这么死……你之前说过吧，不管是风景区的工作人员，还是后来在医院或者去学校调查时，都没有把关于蛇的讯息透露过，知道这些事情的不就是你们内部的人员……” “不可能！”吴双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队里不会有这种人的！” 方简笑了：“说起来……你不就把这事情告诉了我……还有穆姐姐？” 吴双一怔，随后结巴道：“我……我这不是怀疑这案子有内情嘛……而且你们是信得过的人……还是说，就是你们说出去的？”他瞪了一眼方简，没好气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方简一本正经地说道：“听你这么一说，这倒是个不错的生财之道。”接着又扼腕叹息：“可惜被人抢先一步了，下次一定要赶早。” 吴双很无语地看着他：“喂……” “算了，不逗你了。”方简一秒钟又严肃起来了，“我也没说一定是你们警察里的人干的啊……你忘了，还有个人对这些事情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啊。” “沈云从！”方简这么一说，吴双立即就想到了，他不自觉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我怎么忘了，他可是当事人啊！” “好好开车行不行……”方简扶额，之后又问道，“对了，现在沈云从怎么样？” 吴双摸出了手机：“我打个电话问问同事。” 他正在打电话的时候，方简也没闲着，他也拿出了手机，不过不是打电话，而是上网搜索了一点东西。 在输入了关键词之后，很快一大批帖子涌了出来，大概扫了一遍之后，方简的心中也有些计较了。 吴双的电话很快就打完了，挂机之后他面色复杂地看着方简：“沈云从今早离开医院了。” 方简似乎并不意外：“哦？” “理由很简单，沈南山病危。”吴双紧锁眉头，“于是沈夫人急急地派了人接他去看父亲。” 方简问他：“说到沈南山，他还留在出事的地方吧？” “对，还在那边的县医院治疗着，他伤得太重，医生不建议转院。”吴双告诉他，“不过第一医院已经往那边派了最好的医生和药品。” “这样。”方简不予置否，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说到那边，我刚刚上网查了一下广陵县大泽村的新闻，发现那边出了很有意思的小道消息。” “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吧？”吴双疑惑地问道，“什么小道消息？” “听说沈副市长下乡的时候，大泽村的领导设了一桌‘百蛇宴’，”方简的唇边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沈副市长被蛇咬了。” 第41章 芭比娃娃 “呃……”吴双抓了抓头发，“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是不是真的有联系我也不清楚。”方简依旧保持着那种笑容，“不过据说那个村子里的老人说，那个‘百蛇宴’里有一道蛇羹的原料用的可是当地的蛇王啊……沈副市长这么一吃，就是犯了大忌，所以蛇神降下了惩罚……” 吴双的嘴角抽了抽：“这种无稽之谈怎么能信？” “还不止如此，”方简继续说道，“据说之后村民大肆捕杀蛇的行为彻底触怒了蛇神，现在当地的蛇群疯狂地报复那个村的村民，现在那边传出了好几起被毒蛇咬伤甚至咬死的新闻，不过那些人就没有沈副市长那么好命，可以用最好的血清吊着命了。”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他们杀了那么多蛇，”吴双皱着眉，“那蛇群报复也不奇怪吧？” “还有呢，”方简微笑道，“甚至还有人声称，蛇神一怒之下，真身降临了大泽村……” “什么？蛇神？真身？啥玩意儿？”吴双小朋友表示很震惊。 “还没说到压轴的部分呢，”方简的语气依旧充满了玩味，“按照那个人的说法，那蛇神的真身，竟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蛇……怎么样？这个说法是不是很耳熟？” “我靠！那人谁啊？”如果不是在开车，吴双简直要拍案而起了。 方简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我哪知道啊……那文章里，也没说出个具体的名字，一律都是‘村里的老人’‘某村民’这样的词，谁知道是谁说的。” “也许根本没有那些人！”吴双一挑眉，“这些话跟沈云从说的那些不是如出一辙吗？难道是沈云从……” “你终于get到重点了。”方简弯起唇角，“我不知道沈南山被咬是不是偶然，不过这些突然出现在网络上的帖子文章，肯定是有心人刻意为之，有意把云象山和大泽村发生的两起事件往一个方向靠……至于是不是沈云从有关系，我也不确定。” “这家伙太奇怪了……”吴双百思不得其解，“如果真的是他干的，他搞出那么多事情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不是说，他跟沈南山父子关系不好吗？”方简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吴双仍是疑惑：“就算他跟他老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要整他老子还不容易吗？随便寄封举报信到纪委去，不说别的，光是沈副市长跟宋鱼那档子事情，就够他受了的。而且他们是父子，指不定他还知道他老爹什么别的黑历史……有必要搞这么复杂吗？还搭上了这么多无辜的女孩子。”这也是他一直如鲠在喉无法释怀的地方。 第30节 方简沉默许久，目光一直望着车窗外，一帧帧景物从他眼中滑过，最后定格在一座石碑上刻着的“大泽村”三个字上。 “所以，我们来到这里，”在吴双把车子缓缓驶进大泽村的时候，他忽然出声了，“看看到底能不能找到一点什么。” 江州市内，穆晓桐刚要出门，小丫头原本吃饱了正在打盹，听到开门的动静，忽然一下子睁开了圆圆的眼睛，苍金色的瞳孔望着穆晓桐：“母亲要去哪里？” “说了多少次了，不许这么叫。”穆晓桐无可奈何地纠正道，然后才回答她的问题，“我要去……‘上班’。”她用了方简常挂在嘴边的那个词。 不过丫丫是听不懂的，就像无论她跟方简要她改了多少次口都会被无视一样……不过这一次她还是抓住了重点，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穆晓桐：“母亲是要出门吗？” 穆晓桐眉头一跳，固执地又强调了一遍：“不准这么叫……不错，我正是要出门。” “丫丫也想出门！”小萝莉含着胖乎乎的手指，小脸仰起来，满是期待地望着她。 穆晓桐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你在家里安心睡着，我过几个时辰便回来……” “可是丫丫想出去玩嘛~”小丫头开始撒娇，她跑过来抱着穆晓桐的腿，圆滚滚的身子扭来扭去，“母亲带丫丫出去玩嘛~” “我可不是出去玩的。还有，不准那样叫。”穆晓桐俯下身，然后一根根掰开她的小手指，“你不许闹，乖乖去睡了，我……” “可是丫丫不想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丫丫的眼睛像是水龙头，瞬间就盈满了泪水，蓄积在眼眶中要掉不掉的，像只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穆晓桐。 少女十分头痛：“我真的有正事要做……”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小东西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小肩膀还一抽一抽的，穆晓桐也就说不下去了。 “罢了。”穆晓桐妥协了，她拍了拍胜邪的剑鞘，“你附到剑上来，我带着你出门就是了……” “那里头黑乎乎的，都看不到外面。”丫丫仍是一脸委屈，“丫丫想到外面玩，不想待在剑鞘里。” “你这小东西，怎地如此多事？”穆晓桐蹙起秀眉，“你身份敏感，随意在外头行走不知道会招来多少是非，还是乖乖待在胜邪剑鞘里……” “可是……人家都没出过几次门……”小萝莉绞着手指，声音渐渐低下去，“父亲母亲也没有时间陪丫丫……”说着说着又带上了哭腔。 那不是因为你出世之后不是在吃就是在睡的缘故么？为什么说的好像是我们从来不管你一样！还有，这对话的走向是不是越来越奇怪了…… 穆晓桐很想吐槽，但见她这幅装出来的可怜模样，又忍住了，只是转过身去：“不行。” 身后的小萝莉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抽抽噎噎地喊了一声：“母亲……” 穆晓桐简直要崩溃了！这小东西明明是龙族，却偏偏追着人类喊父母，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我说了不行……”穆晓桐回过身来，正要再次拒绝的时候，却正好对上小姑娘泫然欲泣的脸，忽然想起方简临走前说的话。 又想了想，除了在她破壳而出那日，带了她去了一趟超市之外，似乎平日里确实都让她闷在屋子里或者是胜邪的剑鞘里。 “罢了，”想到这里，少女叹了口气，声音也缓和了几分，“你想去就去吧，只是必须得跟着我，不准到处乱跑……” 她话还没说完，丫丫就欢呼一声，接着手脚并用地爬到她身上，穆晓桐无奈地伸出手抱住了她，那小丫头却攀着她的肩，随即忽然嘟起嘴在她面颊上啄了一下。 这让穆晓桐很是怔忡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丫丫又搂住她的脖子，很开心地蹭着：“多谢母亲！丫丫好开心！” 穆晓桐不知怎的脸颊有些发烫，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然后把她放到了地上，牵起她的手：“走吧。” 丫丫高高兴兴地跟她出了门，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穆晓桐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 真是……好奇怪的感觉啊。 穆晓桐的脑子一路都有点晕晕乎乎的，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神兽施了什么法术，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奇怪。 她一路的漫不经心，不过小萝莉却是兴高采烈，之前她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居住的那个小区，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时不时就拉着穆晓桐看这看那的，还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不过穆晓桐心不在焉的也就随口敷衍她了。 等到上了地铁之后，她还要乱跑，这下穆晓桐终于回过神了，把她按在位置上不准她乱动。 小丫头却还是安分不下来，一直缠着她问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问题：“母亲，为什么这个东西自己会动？”“母亲，那个人吃的是什么？”“母亲，她手里的是什么？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母亲……” 穆晓桐头痛欲裂，她那一口一个的响亮称呼已经让不少人瞩目了，想她一个修道之人，素来都是清心寡欲看破红尘的……为什么会突然多么这么一个神兽女儿啊！ 最关键的是……她问的那些问题，她也不知道啊！ 走出地铁站之后，大概是丫丫也感受到了穆晓桐的低气压，抬起头问道：“母亲你怎么了？” 穆晓桐无力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命运真是弄人……以及，不准那样叫我。” 丫丫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很快又把这回事跑到了脑后，开始观望起更加繁华的市中心了。 她一路蹦蹦跳跳摸过了路边的行道树，又围观了来来往往的汽车，还差点要爬到一块广告牌上，期间路过一家美发店的时候，穆晓桐还差点被店门口发传单的发廊小哥拉进去做头发，穆晓桐只当他是在跟自己乞讨，心说自己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钱，又牵着丫丫快步离开了。 只是没想到那小哥还不死心地紧追不舍。 “别急着走嘛！我们店里的发型师很专业的，小姐你的头发又黑又亮，发质很好啊！就是太长了有点显土哦~但是！只要来我们店里稍微打理一下就会很完美的，我推荐你做个梨花头，现在最in的发型就是这个啦！我们最近在打折，洗剪吹一套只要998，很便宜的啦！对了，你剪下来的长发可以不可以送给我们？现在发质好的长头发很少了，这样还可以再给你打个折……哎呀小姐你怎么跑这么快好讨厌哦！” 一番折腾之后，终于连拖带拉地把小丫头带到了酒吧附近的那条街。 “接下来我就要去上班了。”穆晓桐抓着小东西的手，因为一放手她就要去摘路灯的灯泡，她不得不板起脸，“你热闹也看了一路，现在该回到剑鞘里了，我之后没时间照看你了。” 见她的表情和语气都严肃起来，丫丫瘪了瘪嘴，又往旁边环视一圈，忽然眼睛亮了起来：“我到那边看一下！” 她毕竟是神兽出身，真要动的话还是很敏捷的，而且力道也不小，穆晓桐没能抓住她，见她一溜烟往街对面跑了，她也只得跟了过去。 “你这小东西……”穆晓桐好不容易追到她，却看到那小萝莉趴在一家商场的橱窗玻璃上，目不斜视地盯着里头的东西，脸上满是痴迷。 “喂，再不走的话我就要迟到了。”穆晓桐过去握住她肉呼呼的手腕，“快点，我可不想似方简那般每每迟到还厚颜无耻地狡辩……” “母亲……”丫丫忽然开口了，声音像是在梦游一般，“那个，好漂亮啊……” 穆晓桐一愣，然后看过去，那橱窗里摆的是个一尺来长的人偶，金发碧眼，做的倒是精致。 “你……都说了不要这样叫。”穆晓桐锲而不舍地纠正着，随后又问道，“你想要这个？” 丫丫仰起脸，苍金色的瞳孔变得更亮了，她充满期待地点了头。 “这个……”穆晓桐又看了一眼那个人偶，就算是她，也看得出这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娃娃应该不会很便宜，她身上的钱……应该不够。 不过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她还是没说出去拒绝的话，而是指着商场的大门：“我们进去看看吧。” 小姑娘喜笑颜开，只是进了商场问了价格之后，穆晓桐却是苦笑不停。 那个柜台的售货员见她衣着怪异，本就存了几分轻视，又见她这神情，便心知这个女孩今天是没法成为她的客户了。 “小姐，我们这一组芭比娃娃是正版的。”售货员露出程式性的微笑，“你看，做的很精致的，不是市场那些仿版的可以比的。所以，价格自然也……” 穆晓桐不是听不出她话里的那些隐隐的挖苦，只是她一介修行之人不会跟凡夫俗子计较这个，不过……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丫丫，她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里头的人偶，目中满是渴望。 她受着售货员意味不明的目光站了一会儿之后，忽然牵起了小姑娘的手往外走去：“我们先出去。” 丫丫对那个娃娃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穆晓桐有些无奈，弯腰抱起了她，快步离开了商场。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穆晓桐带着胖乎乎的小姑娘来到了断桥酒吧，酒吧门口迎宾的两个旗袍美女一见到那小姑娘就惊呼起来：“天哪，这不是……” 两个旗袍美女互视一眼，都是瞠目结舌的神情。 她们带着讶异，又看了一眼那个模样可爱的小姑娘，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娃娃，正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虽然还小，不过身上威压却已经隐隐显现了出来，由于种族压制的关系，她们的感受更强烈。 她们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又去问穆晓桐：“穆小姐，这……小妹妹是……呃？穆小姐？！” 结果她们的目光接触到穆晓桐的脸之后，面上的神色几乎可以说是惊骇了：“你……你居然……剪了头发？” 第42章 寻找蛇神 穆晓桐听了她们的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短到脖颈的头发，面色淡淡的：“是剪了。” “诶？！！！”两个迎宾的震惊非同一般，穆晓桐向来长发过腰，仙气十足……虽然与这现代都市格格不入。 不过那样一头漂亮的黑长直，剪了很可惜的啊！两个旗袍妹子都替她感到心痛。 “穆小姐，你怎么就剪了长发？多可惜啊？”其中一个忍不住为她惋惜起来，虽然穆晓桐对着妖族一直是冷冰冰的没个好脸色，不过酒吧老板东方一向礼遇她，再加上这段时间相处，发现她虽然总喜欢板着脸，但做事却挺认真的，也不是表面上那么难相处。所以旗袍妹子也敢同她说说话了。 穆晓桐又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刚剪过，发尾还有点刺刺的，她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剪了便剪了，有什么可惜的？头发不是还会再长么？”她说着又甩了甩头：“况且，剪了头发，我也觉得头轻了不少，之后若是动起手来，也方便一些。” 听她说“动手”两个字，两个旗袍妹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只要不是跟她们动手就好了。 “嘛，穆小姐天生丽质，”旗袍妹子笑眯眯地恭维道，“剪了短发也是英姿飒爽，也别有一番风味呢。” “只是那一头长发一定留了许多年吧？”另一个妹子还是不住地叹气，“要是我，肯定舍不得……” 穆晓桐没再说话，而是牵起丫丫走进酒吧里。 两个迎宾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丫丫身上，不过见到穆晓桐带着她走进去，她们也没胆子拦，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走进去。 “这穆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连睚眦这等凶兽都能驯服？” “谁知道呢……说起来，她跟方简，都很神秘呢。” “你有没有发现，老板对她好像很……” “谁知道呢？老板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能揣测到的。” 更衣间里，在穆晓桐的目光逼视下，丫丫总算回了胜邪剑鞘里，不过还一再要求穆晓桐保管好她的娃娃。 穆晓桐心说那还用你说，这可是用我的头发换来的。 之后她又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在这无人之处，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个村子，地形好像不太平啊。”方简观察了一下大泽村的大环境，发现这个村子地处山脚下，而且三面环山，四周都是山地。 “这里是以果树种植为主要产业的。”吴双告诉他，“我们市最有名的的蜜桔的主要产地就是这个村。”他说着又指了附近的一座矮山：“你看，这附近的山林种的全都是桔树，到处都是果园。” 踏入这边之后，空气里一直弥漫着的桔子的果香，方简自然早就注意到了，他转头望过去，那些桔树都已经瓜果了，每一株上都结满了青皮的桔子。 “看起来好像很酸的样子啊。”方简龇了龇牙，吴双笑着纠正道：“估计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变红……不过青皮桔也还好啊，我吃过，不酸啊。” 方简笑了笑：“那等上市之后你请我吃……先走吧，别忘了，我们到这里可不是来旅游的。” 吴双面色一凛，跟着方简往前走：“不过，我们初来乍到的……要去哪里调查？” “当然要去找从天而降的‘蛇神’啊，”方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这村子的人不是说见过吗？找几个来问问。” “可是你问了人家就会说吗？”吴双有些担心，方简笑着瞟了他一眼：“所以这时候你警察的身份不就派上用场了吗？我之前让你带上证件，你没忘吧？” 吴双有些无语：“带是带了，不过……” “不过什么？”方简拍拍他的肩，“你又不是假的警察，怕什么。” “可这毕竟是私下调查，这是违反规定的，如果传到局子里我肯定要写检查……” “也没让你一上去就亮啊。”方简笑道，“这不是有我呢，我先来，实在不行再亮出你的身份。” 吴双对此表示怀疑：“你行吗你？” “你不是说我是神棍吗？”方简挑挑眉，“放心，套话这种事，神棍很在行的。” 第31节 “……你还真承认自己是神棍了。”吴双彻底无语了。 方简没说话，却转身走到一个隐蔽处，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了符箓，吴双跟了过去，很是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画着奇怪图案的符纸，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方简却没空回答，他一手夹着四张符纸，另一手捏了个法决，低声默念了些什么，吴双侧耳倾听，却完全听不明白。 他念完之后，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吴双却发现他身边突然多了一个狰狞丑陋的恶鬼，吓得他往后退了一步：“卧槽……这什么鬼？” 罗刹回头，很不满地瞪着他，吴双一见，更是差点吓尿了。 “你差不多一点，这位哥哥胆子很小的。”方简笑嘻嘻地望着吓得腿软的吴双，后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方简挥挥手，在他面前聚成一排，他收起了笑容：“你看看这个村子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若是有，立刻向我报告。” “遵命！”罗刹鬼应下命令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吴双见它一转眼就无影无踪了，又眨眨眼：“你不是在跟我变魔术吧？” “你可以啊。”方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好几眼，“要知道，一般人是看不见罗刹的形态的。” “呃……你是想说我有阴阳眼之类的？”吴双一脸懵逼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方简不由失笑：“你以为阴阳眼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外挂吗？就算是我也是自小修行才……你最多是体质偏阴，能不能看见全靠运气。” “这算是什么外挂，我一点都不想看见好么……”吴双一想到要和那些孤魂野鬼打照面后背就满是冷汗。 方简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吴双郁闷地避开他嘲讽的视线，然后想起来这家伙说了一堆却完全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他本来还想再问，不过对上方简的目光之后，他又把那些疑问给吞回去了。 因为他有预感，这小子肯定又会拿之前“你一个凡人就不要知道那么多了”这种说辞来打发他。 大泽村虽然缺乏耕地，但这些年因为果树种植却也还算富裕，虽然是乡村，但村子了的房屋基础设施却是不错的。 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蛇的关系，村子里有些冷清，人并不太多。 “听说有人要在这边投资建一个桔子罐头加工厂，规模好像还不小，不仅解决了当地桔子的销售问题，还可以解决这一带的就业问题，”吴双看到两个半大孩子说笑着经过，“所以听说县里和市里都挺重视这件事，沈副市长来这边调研也是为了那个工厂。” “哦……”方简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他的目光也落在那两个小子身上，想了想，他走了过去，跟他们搭起话来：“喂，你们这儿的路，好像有点难走啊？” “你不认识路吗？”一个小胖子嘲笑道，“东西南北嘛，很简单的！” 另一个男孩插嘴道：“你要去哪儿？可以问我们啊。” 方简神秘地笑了笑，然后刻意压低了声音：“我是看了新闻，说你们这儿出了很大的蛇……我来看个新鲜，不过却不知道在哪儿看，你们能不能告诉我……” 他话音未落，两个孩子都变了脸色，那小胖子有些恐惧地问道：“难道你说的是……‘蛇神’？” “对啊！”方简拿出手机晃了晃，“我还想拍几张照片回去，跟朋友炫耀一下呢。” “你还真不怕死啊！”小胖子缩着脖子，“要是一口把你给吃了你连根脚趾都剩不下……你不知道，那些蛇可毒了，这两天，咬伤了好多人……” 方简的眉头微微皱起，又听到另一个男孩子大声笑道：“小胖你可真胆小！你老爹又没去捕蛇你怕什么？” “哦？”一旁听着的吴双抓住了重点，“你是说，那些蛇只咬参加过捕蛇行动的人吗？” 男孩点点头：“对啊，像我和小胖家里人都没去，没惹过那些蛇，自然没被咬。” 方简笑道：“这么说，那些蛇还会认人咯？” “当然会啦！我奶奶说过，那些蛇可是有灵性的。” “那蛇神呢？”方简一副好奇的模样，“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当然有啦！”小胖子抢着说，“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 方简还没来得及说话，另外那个男孩就不屑地反问道：“说的这么多，真的有谁见过吗？反正我是没见过。” “……我姑见到过！我听她说过，说光是头就有卡车那么大呢。”小胖子很夸张地比划着，那男孩子冷笑道：“你姑说有就有吗？搞笑！” “我姑可是在市里念大学的！她是有文化的人！”小胖子得意洋洋。 男孩不服气：“那也不是你看到的！” 小胖子气得面红耳赤的，刚要跟同伴继续理论，就听到旁边那人问道：“那你姑姑在哪里看到的？” 小胖子随手一指，方简转头望去，是西北方向。 “就是现在在盖的那个厂房嘛，这几天到处都是毒蛇，工程也停了，”小胖子的脖子又缩起来了，“姑姑说了，蛇神它老人家就在那里休息呢，让我们别过去打扰，不然它老人家要是不高兴了，就会一口把我们给吞了的……” 方简露出一个笑容：“这样啊，我知道了。话说，既然这两天蛇害频发，你们俩还是别贪玩了，早点回家去吧。” 两个小子对视一眼，男孩先开口问他：“你是不是打算去后山啊？” 他说的后山就是刚刚的西北方向，方简笑了笑：“我要是不去，没办法跟朋友交代啊。” “那你们……不怕啊？”小胖子畏畏缩缩地看着方简与吴双，吴双微笑道：“其实也有点怕……不过，来都来了，好歹去看一眼。” “看不出来，你们还挺胆大的，”另一个男孩有些佩服地看着他们，“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不过我爸妈不让我去后山……” “所以你乖乖回家吧，小心回晚了被打屁股。”方简吓唬道，那孩子的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我才不怕，我妈从来不打我。”他接着又说了一句：“对了，你们要上山的话可要小心点，山上有蛇。” 吴双感激地点点头：“多谢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之后两个小子就跑掉了，吴双这才对着方简露出了愁容：“看来这里的蛇真的不少，如果我们就这样贸然山上，要是被蛇咬了一口咋办？” 方简眨了眨眼：“所以我一个人上山去，你回车里等着吧。” “这怎么行！”吴双断然拒绝，“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上去？” “啧，说的好像你能保护我似的。”方简笑了，“你别成为我的拖油瓶就行了。” “喂……”吴双很不爽，“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的话，对付几条蛇，我也不比你差好吗？！” “既然如此，那就扎好裤管，小心蛇爬到你身上了。”方简吓唬道，吴双真的出了一身冷汗，然而还是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不过真的开始上山之后，吴双才发现方简是带了驱蛇米分的，他这才算是安心了一些：“我擦，你居然还带了装备，而且还不告诉我！” “来之前不就知道这里闹蛇害了吗？”方简耸耸肩，“哪像你啊，心这么大，什么都不带就裸.奔来了。” 吴双嘀咕道：“你才裸.奔呢。” 不过这山上确实有不少蛇出没，并且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些白色的蛇蜕，上面嗡嗡盘旋着不少苍蝇，就算山林间桔香四溢，却也压不住这些蛇腥气。吴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第43章 重要嫌疑 这些蛇中不少都是有毒的，它们似乎都很焦躁，一直在草丛里游来游去，方简的驱蛇米分还是有用的，只是偶尔从树枝上垂落一条，吴双几乎要惊叫起来，却也不见那少年如何惊慌，他出手总是很迅速，并且能准确地掐住七寸，但制住蛇身之后没有下杀手，而是随手丢了出去，那蛇便飞快地溜了。 “你这一手，可以啊！”吴双惊魂未定，但还是不忘夸奖，“都比得上那些专业的捕蛇人了……” 方简笑了笑：“还行吧，不过啊，小双子你真是胆小的可以啊，你看你嘴唇都发白了，好歹是当警察的人，有点出息行不行？” “我是抓罪犯的……又不是抓蛇的……”吴双嘴硬道，“为什么不能怕蛇？” 方简摇摇头，又继续拨开草丛，没走几步，他手里的树枝忽然挑起一条毒蛇，在吴双面前晃了晃，吴双又是面色一白，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个混蛋！要是老子被咬了你负责啊？！” 方简恶作剧达成，乐呵呵地把蛇丢掉了，吴双犹自胆战心惊，还想再牢骚几句，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却忽然看见方简面色一凛，然后他惊恐地发现原本那些焦躁的、漫无目的四处游走的毒蛇忽然齐刷刷地全都竖起了身子，吐出信子，朝着他们的方向，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而方简的耳边也响起了罗刹的声音：“大人！西北方向！发现了尸体……还有蛇！很多很多蛇！” 罗刹带来的信息很关键，但方简此时却无暇理会，草丛间细碎的窸窣声此起彼伏，上百条毒蛇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游过来，而空气里的腥气也越来越浓。 “我靠！”方简看着那些七彩斑斓的的蛇身和鲜红的信子，心里也有些发毛，他一把拉过吴双，“别乱动！” 吴双惊惧地看着迅速围过来的蛇群，声音有些发颤：“怎、怎么办？我们要被咬死了……” 方简没空回答他，他眼疾手快地用树枝挑开了几条已经袭到脚边的蛇，与此同时，将驱蛇米分在他们的脚边洒了一圈，之后的毒蛇似乎对药米分的味道有些忌惮，动作也迟疑起来。他们算是暂时地隔出了一小块安全地带。 “这样能维持多久？”吴双却仍是无法安心，他的直觉告诉他，那驱蛇米分的作用维持不了多久。 “大概不会很久。”方简比他更明白这个事实，因为那些驱蛇药米分本就是药房里的便宜货，他也不指望这样就能将那些蛇吓退，只是打算争取一点时间而已。 他的手里捏着一张符纸，那是一张火符，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会用掉这张符纸，引火去烧蛇群。但如果可以的话，方简并不想用这个办法，因为很可能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现在正是草木茂盛的时节，一点火星就可能变成一场山林大火。 因为如此，那张火符仍是捏在他的手里，当做是走投无路之时的后招。 “蛇越来越多了……”数百条蛇吐信子的嘶嘶声几乎要让吴双耳鸣了，他心底有些绝望，却反而苦笑起来，“该不会这一带所有的蛇都跑过来了吧……我们到底是什么体质啊？” “我想应该跟我们的体质没有关系。”方简望着越聚越多的毒蛇，皱起了眉头，手中的符纸也捏的更紧，“同时被上百条蛇围攻，这绝对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你是说……” “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些蛇。”方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之后又瞥了吴双一眼，“你别问我是谁哈，因为我也不知道。” 吴双原本被他气笑了，笑完之后又忧心忡忡地开口了：“那这么说的话，之前沈副市长的意外……也可能不是意外？” “有可能。”方简说着面上突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吴双见了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方简蹙着眉头：“不对啊。” “啊？”吴双一头雾水。 “你看那些蛇。”方简的手指出去，吴双眼角的余光瞄到色彩斑斓的一片就觉得头大了，实在不敢看：“有什么好看的……越来越多了，我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蛇是越来越多了，但我们还是安全的啊。”蛇群并没有如同想象中那般围攻过来，这让方简觉得有些意外，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驱蛇药米分，果然吴双也说：“那是因为驱蛇药吧？” “这种便宜药米分的效果真有这么好吗？几百条蛇都挡住了……”方简自言自语一般，吴双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那……不然呢？” 方简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一只脚到药米分围成的圈之外，这时候立刻有一条蛇咬了过来，方简急忙抬起脚，那条蛇咬了个空，它昂起脑袋，小小的眼睛似乎在盯着方简，泛着阴冷的光，让人感觉极不舒服。 “你看，”方简缩着脚，指着那条蛇对吴双说，“它进来了。” 吴双一怔，然后心情复杂地发现那条蛇确实已经突破了驱蛇药米分的限制，已经蹿到了方简的脚边。 而且他注意到不只是那条蛇，周围的蛇群都纷纷昂起了头，对着方简的方向。 “小心啊！”吴双下意识地想把方简拉开，方简却摆摆手：“没关系，我只是在做个实验。” “……实验？”吴双惊呆了，方简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把脚放到地上，那条蛇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并没有什么举动。 “这样没反应啊……那这样呢？”方简自言自语，忽然抬起脚又作势要迈出那个圈子，那条蛇果然有了很大的反应，张大了嘴两颗尖细的牙齿向他的脚追去。 吴双的心又蹦到了嗓子眼，方简却直接用树枝按住了它的七寸，那条蛇被钉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挣扎着。 “看来我们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方简看着那条扭动着的蛇，目光闪烁，“只要我们不踏出这个圈子。” “什么？！”吴双大惊失色，方简叹了口气：“或者应该说，应该是那个控制着蛇群的人，不想让我们离开。” “为什么？” 方简抬眼望着西北方向：“刚刚我派出去的罗刹鬼跟我报告说，西北方向有情况。” “啊？什么情况？”吴双也不由得看着西北方向，方简耸耸肩：“说是发现了尸体。” “尸体？！”一听到这个词，吴双整个人都敏感起来，方简摇摇头：“我也想去看看，但是你也看到了，现在根本过不去……” “难道我们要一直困在这里吗？！”吴双焦急地看着方简，“你有办法的吧？” 方简捏着火符的一角，无声地叹了口气，刚要说自己有办法，却忽然猛地扭头：“谁在那里？！” 第32节 吴双一惊，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橘子林里有个人躲在树后面，见他们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便转身快速地离开。 而吴双在瞥见那个人的身影第一眼起，就觉得这个人眼熟。 “奇怪……”他喃喃低语，“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正念叨着，忽然睁大了眼睛：“沈云从！” 方简听到这个名字，眉心跳了一下：“你没认错人？” “我好歹也见过那家伙两面，不会错的，那家伙是学艺术的，头发留的很长，还染成了灰白色，我不会认错的！” 吴双说着想追上去，可现在却是寸步难行，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沈云从消失。 “可恶……”吴双咬着牙，却无可奈何，方简见状直接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样东西，吴双看到了有些惊讶：“这是什么骨头啊？” “人骨头。”方简面不改色地说道，吴双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却见到他把骨片直接□□了自己左胳膊里。 “方简你……”吴双一脸惊恐地看着方简胳膊上渗出的鲜血，惊得语无伦次了，他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残。 “我还是不想做放火烧山这种罪过大的事情。”方简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有些抽搐，很快他又把九尾狐留下的骨器拔了出来，而吸饱了他的鲜血之后的骨片已经变成了一把通体雪白的骨剑。 “你做好准备，我们离开这里。”方简的脸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他把驱蛇米分塞到吴双手里，后者却还沉浸在自残之后搞出一把剑的震撼中，蛇群则是出于动物本能，感受到了危险，变得蠢蠢欲动。 在第一批蛇发起攻击的时候，方简举剑挥出，那些蛇顿时首尾分离，纷纷断成两截，蛇血四溅，吴双吓得到处躲，免得被那些腥腥的蛇血沾到。 “你还是小心点别踩到那些蛇头了，它们还能咬人呢。”方简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蛇群仍在前仆后继地围过来，他不得不连续挥剑，一眨眼的时间，又死了许多条蛇。 吴双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一边往旁边撒着驱蛇米分，一边弱弱地夸道：“你那个剑，好像有点厉害啊……” 手臂上的伤没时间去处理，虽然已经避开了要害，但血还是止不住，方简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头昏了：“如果不是没办法的话，我是不会祭出这骨剑的……大材小用不说，还让我失了这么多血。” “你没事吧？”因为方简穿着深色的衣服，血渍并不是很明显，而他在半开玩笑说出那句话之后，吴双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目光一扫，却发现方简走过的地上一直有断断续续的血迹，顿时被吓到了。 “所以我们要加快速度。”方简咬着牙，“血这么流，我也有些吃不消……” 他说着就狂奔起来，吴双来不及想太多，也跟在他身后闭着眼睛跑了起来，耳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还有方简手中长剑挥动的声响，他的脚下时不时会踩到点什么，但他不敢看，只能闭着眼睛往前冲。 一直到他突然撞到了什么，才茫然地睁开眼，接着就发现方简冲他怒目而视。 “怎、怎么了？”吴双摸着头，又转头看了看，惊喜地发现这边的蛇好像少了很多，虽然还在接二连三不怕死地冲过来，但都被方简砍成两段了。 “你这家伙，走路不看路的啊？血都快被你撞出来了。”方简佯怒，吴双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没敢睁开眼睛，所以……没看到你停下来了。嘿嘿……” 方简好笑地摇摇头：“别说了，趁现在蛇少了，赶紧去西北边看看吧。” 方简说完就要坡上爬，可没走两步身子就一个趔趄，吴双赶紧扶住他：“你行不行啊？” 而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的脸几乎没有了血色，他急忙从衣襟下撕下一块布条：“我先帮你止下血吧，这样下去不行。” 方简也确实有些虚弱了，他任由吴双简单地帮他包扎了一下，而后深吸了口气：“我没事了，现在出发吧。” “可是……还是再休息一下吧？”吴双看着他的模样还是有些担心，方简笑了笑：“这里是休息的地方吗？你屁股坐得下去吗？” 吴双扫了一眼徘徊在附近的蛇，头皮发麻：“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走吧。” 于是两个人又迅速地往西北方向去，途中吴双听见方简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便脱口而出：“要不要我背你？” 方简闻言嘲讽地瞥了他一眼：“算了吧，你也就比我高一点点而已。” “喂……哥好歹也是有一米八的人，不要小看我好不好？”吴双嘴上不满，心里却仍是担忧不已，不过方简的脚下的速度一直很快，虽然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说，那沈云从会不会就是那个操纵蛇的人。”吴双越来越担心他，于是故意找了些话想让方简放松一些，“我看很有可能啊，不然他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躲在一边偷窥我们……”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力气吗？”方简很无奈地说道，吴双登时有些赧然，方简的嘴角弯了弯：“是不是他操纵的我不清楚，不过……这件事肯定跟他有点关系……不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忘了，他去看沈南山了，沈南山住的医院就在这个县，离这边也不算很远。”吴双提醒道。 “也是。”方简点点头，接着翻过了这个山头，而这一边，终于没有什么蛇了。 “终于摆脱那些长虫了……”吴双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半弯着身体，手撑在膝盖上直喘气，但很快就振奋起来，他指着山脚下的一排高耸房屋：“那就是他们说的罐头厂吧？” 方简也看到了那些厂房：“应该是。” “那我们现在过去？”吴双征求方简的意见，方简点点头：“走！” 下山的路要比爬坡的好走许多，只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途中除了不好走的山路，偶尔还是会有蛇冒出来，吴双这会儿都对这些东西免疫了，反正有方简在，他也不是很害怕了。 很快他们就很接近那处厂房了，方简停了下来，他闭目凝神正要与罗刹建立起联系的时候，忽然听到吴双惊呼起来。 “蛇……”他的声音颤抖着，方简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刚想说还以为你胆子打了一点结果又被打回原形了，只是眼睛睁开之后他自己也愣住了。 一条硕大无比的蛇小山一般盘在厂房门前，在天幕暗下来的时刻，它的两只眼睛就像是两个灯笼漂浮在空中。 是上次的那条蛇吗？可是穆晓桐不是说那条蛇被她斩了吗？怎么又来了一条？ 而且……方简眉宇纠结，就算这条巨蛇就在他面前，他还是感觉不到任何妖力波动。 这是意味着它没有任何危险？ 方简绝对不会这样认为，况且…… 他的视线越过巨蛇，在它的身后，他隐隐看到了一撮灰白色。 “你这样一直躲在暗处跟踪我……难道是暗恋我吗？”方简挑眉，故意用挑衅的语调激道，“这么想见我的话，就出来光明正大地见一面啊，一直偷偷摸摸的，不累吗？” 吴双闻言一怔，接着就看见有个人慢悠悠地从大蛇身后走了出来，他定睛一看，果然是沈云从！ 而方简则是细细地打量着这个疑云缠身却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沈云从，他此刻正含笑与他对视，的确就像吴双描述的那样，很年轻，看得出来是个帅哥，那头灰白色的长发也的确很有个性。 “你就是沈云从？”方简沉声发问，沈云从微笑望着他，却是对着吴双说话：“小吴警官，又见面了。” 吴双乍然听到这个称呼，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后回过神来：“沈、沈公子。” 沈云从挑起眉：“小吴警官真是客气啊，我现在应该是犯罪嫌疑人了吧？” 方简一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啊。” 沈云从瞥了他一眼：“你是谁？” “哎呀呀，装什么装啊，偷窥了我一路，现在又说不认识？好没良心啊。”方简掩着嘴笑道，沈云从面色一滞，目中怒意闪现，随后又压下怒气：“我管你是谁，反正你马上就会是个死人了。” “这条大蛇看着确实挺吓人的，难怪口气这么狂啊~”方简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事实上一点没放松，反而很警惕，那条巨蛇一动不动地盘在沈云从的身边，如果不是那对发亮的阴冷双眼，方简几乎要怀疑它到底是不是活物。 “哼，多说无益！”沈云从说着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挥了挥手，巨蛇庞大的身体忽然动了起来，它看着臃肿，但游走的时候却很灵敏迅猛，方简握紧骨剑，往右侧的树丛里跑去，意图引开巨蛇。 “吴双，你躲远一点，自己小心一点，我现在顾不上你！”他一边往树丛里跑，一边叫喊道，吴双紧张地站在原地，想跟上去帮忙又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帮倒忙，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但很快，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他蓦地望向沈云从，后者正抱着手臂笑嘻嘻地看着正在和巨蛇缠斗的方简，吴双皱起眉，往他那边走了过去。 沈云从终于注意到吴双，他侧过脸，看着吴双眼中有些嘲弄的笑意：“小吴警官这是要来抓我？” “我问你，那十七个失踪的女孩，是不是你干的？”吴双走到他面前，目光灼灼地发问，沈云从耸耸肩：“不是啊。” “你还说不是你！”吴双指着那条巨蛇，“之前讯问的时候，你说有一条巨蛇出现，之后她们不见了……现在这条蛇就在我们面前，而且我没看错的话，它还是听你的指挥吧？你敢说，那个案子跟你没关系？” “我没说没关系，只是说，不是我干的。”沈云从眼睛微微眯起，“我嘛，最多只是帮了一个小忙，绝对不是主犯，至于这蛇……” 沈云从也看了一眼那边缠斗的景象，唇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这是别人暂时借给我用的道具。” “那沈南山呢？”吴双质问道，“他被蛇咬，也是因为你吧？”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沈云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厌恶之色，但一闪即逝，他懒洋洋地笑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反正小吴警官你也没证据指控我，对吧？” 吴双语塞，但更多是愤怒，他看着沈云从脸上那令人讨厌的笑容，抬起胳膊就往他脸上招呼了一拳，沈云从不算很壮实，被他一拳打的脚步有些踉跄。 他一边的脸肿了起来，嘴角也有血丝渗出，但还是带着那种肆无忌惮的笑容：“小吴警官，你这样随便打人，可是很重的违纪啊……你身为一个警察，知法犯法，这样好吗？” “你管得着吗你！”反正打斗打了，吴双心一横，又从腰间摸出了手铐，“反正你是重大嫌疑人，我要先把你带回去！” 第44章 傀儡之术 这就更严重了，吴双算是市里的一线刑警，平时也会配备器械戒具，只是他今天是私下外出，身上是绝对不能带着警械的，更何况是使用。 “劝了你你还不听，你这要是把我拷上了，可不是写个检查就能完事的。”沈云从挑眉，“再加上我的身份，你被停职都算轻的了。” “等你坐了牢，就算我停职也没关系。”吴双打开手铐，正要把沈云从拷上的时候，又听见他在笑：“真是热血又正直的警察，现在很少见了……只是，小吴警官，刚刚那小子跟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吴双怔忡了一下，沈云从微微一笑：“他说，要你小心一点……” 他说的意味深长，吴双还没有反应过来，却突然感觉到脚踝一痛，他下意识地低头望去，一条黑白相间的蛇刚刚从他脚边无声无息地游开。 蛇毒发作的很快，从手上的脚开始，他感觉到自己的下肢逐渐失去了知觉，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他再也站不稳，重重地栽倒在地上，而沈云从那张微笑的脸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不知道为什么，吴双总觉得在沈云从身上，他能够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感觉，或许是错觉，但总觉得现在的沈云从，跟他之前见过的那个沈云从，似乎有哪里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这个似乎跟另一个人的影子重叠了一部分，另一个他认识的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了方简隐隐约约的呼喊声，只是他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了，只是有些抱歉地想着，最后还是拖了他的后腿，真是对不住了…… 巨蛇庞大的身躯在山林间横冲直撞，附近的十数株橘子树倒的七零八落，它像是没有痛觉一般直直地追着方简跑，方简见状，也不祸害更多橘子树了，停了下来，一剑挥出！ 因为目标体积太大，不管那蛇怎么躲，还是被砍了个正着，挨了那一剑想来是很痛苦的，巨蛇张大了嘴，嘶鸣了一声，尾巴甩的很厉害，周围的还几棵树又这么被它弄断了，方简正想着要不要再补上一剑，却讶异地发现那巨蛇从伤口处逐渐消解，像是被撕碎的纸屑，渐渐被风吹散。 “就这样被搞定了？”方简犹自难以置信，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穆晓桐说的话，“莫非这么大的块头，原来是个空架子么？嘛，既然挂了就挂了，正好让我省点事。” 况且他现在状况也不太好，之前就因为手臂上的伤失了不少血，刚刚又是一场剧烈的跑动，他的身体更有些负荷不了了。 他正打算收了骨剑回去找吴双的时候，脊背上像是突然蹿起一股凉意，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回头，结果看到先前消散掉的巨蛇居然又出现在他身后。 怎么回事？方简眉头皱起，他几乎要怀疑这条蛇是不是幻象了，但随着巨蛇袭来，他挥剑斩下，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巨蛇是有实体的。 一剑落下——巨蛇消失——然后重现。像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即便它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但这样不断重复的过程也会让人感到焦躁与厌烦。 尤其是它还一直挡着他的路，硬是将他困在了这小树林里。 方简的愿意是想把它引得远一些，免得打起来，殃及吴双这个池鱼，顺便利用橘子林的地形限制住它的行动，却没想到是作茧自缚。 “你妹啊！你是属蟑螂的么？！”方简怒了，他举起骨剑又劈了下去，果不其然，再一次的，巨蛇消解在空气中，方简却根本没有获胜之后的轻松。他靠在一棵树上，不住的喘息着，然后麻木地看着巨蛇又一次出现。 没完没了了……方简咬着牙，正打算再一次挥剑的时候，手中的骨剑却忽然退回了原本骨头的模样，他有些无奈，虽然在九尾狐将骨剑还给他之后，维持的时间比之从前长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但现在却是时间到了。而他现在流了不少血，短时间也无法再使用第二次。 方简把骨器收好，正琢磨着要不要先跑一阵，却忽然听到不远处“砰”的一声，似是重物落地，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然后看见吴双倒在了地上。 他大吃一惊，又见沈云从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他到底对吴双做了什么，情急之下就要跑过去，但那巨蛇却又拦在了他面前。 “滚开！”方简没有时间思考太多，他拿出了先前弃用的火符，一手捏了个法决，另一手夹着符纸，冲着巨蛇一贴，手指凌空虚画了一套咒文，最后大喝一声“疾”，那符箓竟然自燃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小小的火苗，最后竟然星火燎原一般蔓延开来，越烧越旺，巨蛇的身体也着了火，它硕大的身躯开始疯狂扭动。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它的身体又开始消散，方简原本也没指望把这打不死的小强彻底灭了，只是想争取出一点时间去救吴双，但没想到这一次巨蛇的身体化成灰烬之后竟然一直没有再重生，他有些意外。 一直到灰烬散尽，一个轻飘飘的东西从空中晃晃悠悠地落了下来，方简扬了扬眉，而后伸手去接，那东西落在他手中，他才看清居然是一张剪纸，剪纸正是一条蛇的形状，他皱眉，又将剪纸翻过来，果然在另一面看到纸上附着一片青色的蛇麟。 “竟然是傀儡……”方简一下子心情很复杂，傀儡术他以前也有所耳闻，不过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或者说妖使用此术，之前花了那么大力气跟一个傀儡硬拼了那么长时间，却一点卵用都没有，最后误打误撞用火符破掉了对方的傀儡术，不得不说，他是有些挫败的。 但现在也不是反思的时候，方简把纸蛇和上面的青色蛇鳞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急急往吴双的方向奔去。 第33节 他不住地喊吴双的名字，但那家伙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没有丝毫回应。 等他赶回去的时候，沈云从已经不在了。 也许是看到他破掉了傀儡术，所以逃走了，方简现在也没时间去追他，他蹲下身，查看着吴双的情况。 他先试了一下他的呼吸，发现虽然微弱但还是有气的，这才稍稍安心，去检查他别的地方。 很快他就知道吴双是被毒蛇咬了，因为症状很明显，他的一条腿呈肿胀状态，而且卷起裤腿之后，发现他脚上的皮肤已经变成青黑色了。 虽然还没死，但吴双目前已经是处于全身麻痹的状态，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方简不敢随便移动他，只能自己先为他做一点处理。 他用骨片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他的被咬处的皮肤，挤出了一些毒血，用从衣服上撕下一些布条，扎在他的脚踝上。 方简目前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之后他背起吴双，急急地往山下村子里赶去。 他们还算幸运，因为这个村子最近遭受蛇害严重，所以几乎每家每户都备了蛇药，方简之前做的那番简单的处理阻止了蛇毒进一步蔓延，而上了村民家里的蛇药之后，吴双的情况总算没有继续恶化，方简又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一直把吴双送进急救室之后，他才一屁股在急救室门外的排椅上坐下。 他累极了，靠在椅背上几乎要昏睡过去，但这时候却有人拍了他的肩，他睁开眼睛，是个戴着口罩的护士。 “你也是病人吧？”护士瞧了瞧他左臂上的血迹，然后指了另一边，“要先去挂号才能看医生。” 方简怔了一下，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其实也很狼狈，不只是胳膊上的伤，之前跟巨蛇在林中的那一番缠斗，也弄得他灰头土脸的。 不过现在他无心去管自己的皮肉伤，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谢过护士之后，方简开始闭目凝神，之前他就想和罗刹建立起联系，只是突发情况太多，被迫中断，而现在他在县医院里，跟罗刹之间的距离就更远了，要建立起联系，也要耗费更大的心神。 其实像这样把罗刹鬼放在外面，自己却在几十公里之外，是很有风险的，之前姑获鸟已经给过方简一次教训，方简也不是真的那么自负，只是这一次……实在顾不上。 不过好在他还是很快联系上了远在村子后山的罗刹，方简也无暇说别的，直接问道：“我问你，那尸体还在吗？” “回大人，还在。”罗刹鬼恭敬地回答道，方简又问道：“你在那边之后，可还有人来过？” “有一个男人来过。”罗刹告诉他，方简反问：“是一个灰白色头发的年轻男人？” “正是。” “他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只是围着尸体转了一圈，之后又匆匆离开了。” “大概是什么时候？” “辰时一刻。” 方简换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就是他跟吴双赶到厂房外的时候。应该是听到他们来的动静之后，沈云从就从厂房里出来了。 “对了，”方简想起了重要的问题，“那尸体是什么人？” “一个女人。” “女人？一个？”方简有些疑惑，“只有一具尸体？” “不错，小的赶到那里的时候，只有一具女尸。”罗刹很肯定地说道。 “女人……哪个女人？”方简忽然想到了沈云从的那个同学，叫做宋鱼的女孩子，吴双曾经跟他透露过，那个宋鱼和沈南山有点不清不白的关系。 难道是她？ 可如果是她的话，那另外16个人呢？ 方简想不明白，他原本想让罗刹描述一下那女尸的长相，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宋鱼长什么样模样，无奈之下，他只得采用一个最耗心神的方法。 “罗刹，现在我要借你的眼睛一用，你做好准备。”方简对遥在远方的罗刹鬼发出了指令，它有些犹疑：“主人，您是要……” “是。” “可是，那极耗心神，用了之后您的身体……”罗刹试图劝说他，方简打断他：“我知道这是下策……但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的同伴受了重伤，我现在走不开，只能借助这个法子了。” 见他语气坚决，罗刹也不再劝说，而是依照他的命令，让自己与他心意相通，从而为他所用。 方简在一开始与罗刹建立起联系之时，疲惫的身体就有些勉强了，此刻又要更进一步，直接通过罗刹的眼睛来察看那边的情形，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打颤，而医院走廊上路过的人则会看到这个闭目假寐的少年在这样的三伏天却像是身处冰窖一般发着抖。 虽然难受，但方简还是坚持了下来，他虽然闭着眼睛，但眼前却不再是黑暗一片，他眼前有画面在晃动，那是罗刹的眼睛所看到的景象。 一开始是朦胧不清的，但逐渐的，景象清晰了起来。 “我要看那具女尸……”方简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罗刹，很快他就“看”到了黑乎乎的一团，似乎还在不停地蠕动着，一开始他没有明白，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那些黑乎乎的、在蠕动的东西，全都是蛇。 “这些蛇是怎么回事？”方简皱眉，“在吃她么？” “似乎并不是。”罗刹告诉他，“但小的也并不明白那些蛇究竟在做什么，不过，小的刚发现此地的时候，虽然女尸周边也聚集着蛇群，但并没有像这样全都爬到她身上。” “那是……”“是在那个男人来了之后，像是下了指令一般，那些蛇将女尸裹住了。” 这其中的道理，方简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不过现在他更想看看这具女尸到底是谁。 “罗刹，你想办法把这些蛇从尸体上弄掉……至少把脸露出来。” 罗刹依言照做，也不知道它使了什么法子，尸体身上的蛇减少了一些，而她也终于露出了真容。 是一张苍白也很娟秀的脸孔，只是因为缺乏生气，肌肤上又沾上了蛇的黏液，看着莫名有些瘆人。 不过方简此刻最大的感受却是震惊，因为这个女人居然是他认识的——竟然是唐蕴慧。 每天晚上来酒吧里弹钢琴兼职的女孩子，现在却死在了距离市区上百公里之外的一个偏僻荒山之中。 但让他不解的是，莫非唐蕴慧跟这件事也有关系么？ 可现在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根本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还有那傀儡巨蛇，方简可以肯定放出傀儡的肯定是纸蛇背面附着的那片青色蛇鳞的主人，至于那个幕后主使是谁…… 啊啊啊这种问题很复杂啊！方简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爆炸了，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没有妖气。这起事件中，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任何妖怪的气息，不管是沈云从还是那个傀儡，所以每次那巨蛇傀儡出现的时候都是无声无息，让人猝不及防。 “大人……”方简回过神来才发现罗刹一直在喊自己，他刚要回应，肩上却又被人拍了一下，很是突兀。 方简原本就处在高度的精神集中状态，再加上刚刚跟借用罗刹之眼的那一番秘术就相当伤神，此刻最忌外力打扰，被突然这么一拍，他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他与罗刹的联系霎时切断了，同时喉咙一甜，随后喷出了一口鲜血，把那个本意是关心他的小护士吓了个半死。 护士连忙接住这个突然吐血昏死过去的少年，她原本就是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她帮忙给他挂个号，却没想到他的病情已经危急到如此地步，于是她当机立断，直接为他挂了急诊。 在吴双还未从急救室送出来的时候，方简却被推进了另一间急救室。 ………… 修长的手缓缓张开，掌心里躺着一张栩栩如生的蛇形剪纸，原本纸蛇是一动不动的，但是在指尖轻拂过之后，似是为纸片注入了生命，小小的纸蛇自己动了起来，像是一条真正的蛇一般扭动，游走，甚至直起了半个身子，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纸蛇在手掌上不知疲倦地表演了许久，手的主人仍是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唇角微微弯起：“这样的小把戏，到底能玩多久呢？” 却不曾想，他话音刚落，那纸蛇上忽然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青烟，他的面上出现了一点惊讶的神色，那蛇形剪纸就这样在他掌中自焚起来，火炎甚至波及了他的皮肤，即使他将燃烧着的纸蛇丢掉，但手心里的皮肤还是被灼伤了。 剪纸很快就化为了一撮灰烬，他静静地看着，目光有些莫测。 片刻之后，他又抬起自己受伤的手，掌中焦黑一片，而灼痛的感觉像是细长绵密的针一样，深深地刺入了血肉里。他自嘲地笑起来：“威力挺大的么……我还是小看你了。” 但很快他面色一变，手也猛地握起：“既然傀儡术被破掉了，我也要抓紧时间才行！” ………… 穆晓桐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和芭比娃娃玩的不亦乐乎的丫丫，那小丫头终于不再闹着要跟着她出门玩了，大概是因为有了一个“小伙伴”，小东西也不那么缠着她了。 “你安心待在家里，我过几个时辰就回来。”穆晓桐嘱咐了一句，丫丫抬起头很乖巧地说了一声：“母亲再见~” “不许……这么叫……”穆晓桐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在生无可恋地说完了这句不知道重复过多少遍却从来没有被小姑娘听进去的话之后，她背过身去，正要带上门，却忽然听到丫丫奶声奶气地问了一句：“父亲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也不是你父亲……”穆晓桐有气无力地纠正道，随后神情变得有些微妙，嘴里却淡淡地回道，“我也不知道。”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陪丫丫玩呀？” 穆晓桐眉心微微一蹙，又很快舒展开：“应该，快了吧。” “我要走了，你待在屋子里别跑出去。”她匆匆说完之后就关上了门，然后快步下了楼。 只是走到街上的时候，她不由得抬起头望了一眼高悬在夜空当中的明月，秀眉皱起，都第二天晚上了，他怎么还没有回来？不是说今天就要回来的吗？可今天都要过了…… 他昨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并没有说过自己要去做什么，不过穆晓桐大概能猜得出来，八成是跟女孩失踪事件有关系。 如果他是去调查的话，会不会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穆晓桐想到这里的时候面色一变，随即又摇摇头：“就算真有什么意外，他这么大的人了，不会连一点意外都应付不了吧？”何况，那家伙虽然讨厌，但本事也是有一些的。 可是……他没有回来。 穆晓桐想到这里的时候脚下停顿了一下，她转头看了一眼街边立着的某品牌的手机广告牌，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个手机就好了。 那家伙，是有手机的，她观察过，虽然平日里他大多将手机当成是消遣的玩物，但那东西的正式用途其实是传话。 如果有手机的话……应该就可以联系上他了吧？ 不过……这一时半会，去哪里找手机啊……而且那东西好像不便宜的样子。 “罢了，他的事情，我才不想管！”穆晓桐冷哼一声，她加快步伐，轻车熟路地走近了地铁站。 第45章 青蛇出世 等到她走进断桥酒吧的时候，门前的迎宾妹子看见她原本想跟她打个招呼，不过感受到她一身的低气压之后，又吐吐舌头放弃了。 但穆晓桐见她们欲言又止的模样，反而开口问道：“怎么，你们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呃……”两个妹子表示压力有点大，其中一个陪着笑脸摆摆手：“没有啦……其实只是想和您打个招呼而已……” 穆晓桐看了看她，没说话，另一个妹子接过话头：“不过，今天您的心情似乎不怎么美丽啊……” 穆晓桐一怔，随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谁说我心情不好了？” “呵呵呵……”两个妹子讪笑起来，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谁说吗…… 不过这话她们是不敢当着她的面说的，于是便顾左右而言他岔开了话题：“哎呀，今晚的月亮好圆啊……说起来，这两天小穆姑娘你都是一个人来上班啊，小方呢？” 穆晓桐抱起手臂，扭过头去：“哼，难道我非要跟他一起来不可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双双吐舌：真是教科书一般的傲娇……还有啊，看起来方简是惹她生气了？ 不过这问题她俩是万万不敢问的，一直等到穆晓桐黑着脸进了酒吧之后她俩才窃窃私语地八卦起来。 “我觉得这穆姑娘跟方简关系不一般啊……”“我也这么觉着！不过穆小姐这种类型的，不知道小方能不能hold得住啊……” 只是还没来得及八卦几句，那穆晓桐忽然又倒回来了，搞的她俩魂都要吓掉了：“穆、穆姑娘，我们俩没再说你和方简……” 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穆晓桐无语了一下，随后又有些生硬地开口问道：“你、你们……有那个吗？” 见穆晓桐没有发飙，两个姑娘正暗自庆幸着呢，忽然听到她吞吞吐吐地开口了，而且问的含糊不清，不由得有些头大，于是小心翼翼地反问道：“那个……是指哪个？” 第34节 “就是……手机。”穆晓桐说出来之后长长地出了口气，但心里又觉得自己居然找妖怪借手机真是太丢人了！ 不过……反正都给妖怪打工了……她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着。 “哦，手机啊，当然有啊！”其中一个妹子拍拍胸口，笑了起来，“现在这个时代，还有谁会没有手机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妹子忽然撞了一下她的手肘，她不解地转过头去，看见对方一直在给自己使眼色。 之后她就看见了穆晓桐不太好看的颜色。 “呃呃呃……那什么……”迎宾妹子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干笑道，“要我说，手机这玩意儿就是个害人的东西啊！浪费时间不说，还耗流量，上个月我流量费超了快一百……” “够了。”穆晓桐蹙着眉打断了她，“我不是要问你这个。” “所以说，还是不要有手机比较好……”妹子怯生生地补完最后半句话之后，躲到了同伴身后去，她的同伴强颜欢笑：“那小穆姑娘你……是想问什么呢？” “我……”穆晓桐的眼睛别扭地看着另外一边，期期艾艾地开了口，“我想跟你……借一下……手机。” 两个迎宾姑娘齐齐张大了嘴，下巴差点惊掉了。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穆晓桐怒了，两个妹子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呵呵，呵呵，呵呵呵。” “别傻笑了。”穆晓桐无语地摇了摇头，又问了一次，“我能借吗？” “当然可以啊！”两个妹子忍着强烈的好奇与八卦的心情，都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递给穆晓桐。不过穆晓桐接过之后却是有茫然地握着手机不知如何是好，虽然之前不止一次看过那家伙玩手机，但具体究竟怎么用，她却是不知道的，只记得他的手指老是在手机上划个不停。 借她手机的姑娘很细心地注意到了她一脸懵逼的样子，于是忍着笑，很贴心地过来指导了，先是给手机解了锁，穆晓桐看到手机屏幕的背景照片之后有些诧异：“这不是东方么？” 那姑娘连忙夺过手机，面色有些赧然：“没、没有啊……穆小姐你看错啦！” “哎呀，原来你暗恋……”另外一个姑娘正要取笑她的时候，她却轻咳一声：“干嘛呢干嘛呢，赶紧把你的手机给穆小姐用，人家还等着呢。” 穆晓桐原本也对她们的话题没什么兴趣，听到她这么说，便微微颌首。另一个妹子见状，便白了同伴一眼：“那你怎么不借给人家啊？” 那姑娘的脸有些红：“我、我的手机坏了……” “啧啧。”妹子咂咂嘴，但还是拿出自己的手机大大方方地给了穆晓桐，还一边说着，“哎呀，我的手机屏保可没有用某人的照片哦~” 另一个妹子羞恼地瞪她，穆晓桐却没心情听她们开玩笑，她直接对人家说：“我不会用这个东西，你告诉我怎么用吧。” “哦，这个很简单啊……”迎宾妹子先是跟她讲解了一通，奈何穆晓桐的手握惯了剑，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的时候总是有些僵硬，无奈之下，那妹子只好说：“您是要给谁打电话？要不我直接帮你拨过去吧？” “呃……方……”穆晓桐深感丢脸，剩下一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不过那妹子在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情况下，反应变得异常敏锐：“哦哦！是方简吧！您要给他打电话么？” 穆晓桐盯着地板，但还是点了一下头：“……是。” “其实……您可以早说的嘛。”妹子掩着嘴笑道，但很快又收起笑容，“不过，我没有存他的号码诶……你报他的手机号码给我吧？” 穆晓桐这才抬起头：“号码？” “对啊，要知道对方手机号才能打过去的。” “我不知道他的号码。”穆晓桐摇头，妹子为难起来：“那这个……” “罢了。”这一回换成穆晓桐摆摆手，她道了个谢之后就匆匆进了酒吧，剩下两个姑娘大眼瞪小眼：“要说关系不一般的话……为什么她连方简的手机号都没有啊？” “因为她连手机都没有啊……他就算把手机号给了她，好像也没什么用。” “有道理啊……”迎宾妹子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不过……” 这两个人，真是谜一般的关系啊！ 穆晓桐送完酒之后回到了吧台，却见到酒吧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手持一杯酒跟一个女客人谈笑风生。 在听到她的脚步声之后，东方侧过脸，视线转到了她的身上，这让原本正与他聊天的女人有些不悦，但东方似乎并未察觉，他轻笑道：“听说您想给方简打电话？” 穆晓桐皱起眉：“你怎么知道？”不过说完她也反应过来了，毕竟这里是他的地方，他要知道什么事情，也不是难事。 “你敢监视我？”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冰冷，东方见状不禁哑然失笑：“小姐的反应不要这么大……只是她们觉得事情有趣，所以私下聊天的时候我不小心听见了几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吧？” 他说着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方简的号码我有，如果你想打的话，可以用我的……” “不用！”穆晓桐有些懊恼地拒绝道，“我打给他做什么？” 东方笑了笑：“既然这样，那就不打了吧……对了，您把头发剪了？” “明知故问。”穆晓桐嘀咕了一句，这时候吧台里的侍应生把两杯鸡尾酒放到了托盘里，然后对穆晓桐说了要送的位置，穆晓桐端起托盘正要走的时候，却听到东方叹息了一声：“真可惜。” “可惜什么？”她有些疑惑，东方一脸遗憾地看着她的头发：“你原来的长发很美，就这样剪了，真是可惜。” 穆晓桐不屑一顾：“头发而已，有什么可惜的，又不是不能长回来。” “难道小姐剪头发的时候没有一点不舍吗？”东方微笑，“我不信，我可是很了解女人的。” “身体发肤，不过都是皮囊的一部分，我怎么在乎这种细枝末节？”穆晓桐挑挑眉，眼中颇有些鄙夷之色，“倒是你，扭扭捏捏的，不像个男子汉！” “我可没标榜过自己是男子汉。”东方的桃花眼光彩煜煜，“我本来就不是人，您不可以用人的那一套标准来衡量我。” “这么说，你其实是个女人？”穆晓桐打量他一回，而后嗤笑道，“说起来，你也是有些道行的，化形之术对你来说想必也不算难事。” “我之前跟您说过的，我曾经很想变成人，一直到今天，我还是对‘人’很感兴趣。”东方莞尔道，“所以我可是花了大力气来学‘做人’的，所以，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尝试过。” “那现在你为何选择以男身示人？” “女人做腻了，就做个男人来玩咯。”东方轻笑，“不管是人是妖，活在这世上，最大的追求不就是要让自己如意么……我也不过是顺遂自己的心意罢了。至于男身女身，也许你们人类会在意，不过我一个闲云野鹤的妖，却是不放在眼里的。” “不错。”让他意外的是，穆晓桐对于他这番话居然赞同地点了点头，“世人确实太看重男女之别了。” 东方笑：“真没想到您居然会同意我这番谬论……”他还没说完，他身边那个女客人手里的酒杯忽然倾斜，里头的半杯红酒全都洒在了他身上，东方回过头，那女客略有些嘲讽地勾起红唇：“东方老板终于舍得回过头看我一眼了。”说完之后又扔了块手帕给他：“对不住了……擦擦吧。” 东方苦笑起来，穆晓桐则是面无表情地端起托盘转身要去送酒。 “请等一下。”东方给了一个泼了他一身酒的女客人一个抱歉的手势，然后从衣兜里拿出了手机递给穆晓桐，“他的号码我已经拨过去了……” 穆晓桐一愣，随即气鼓鼓地扭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打给他……”东方却见状微微一笑，直接伸出手去把手机贴到了她的耳朵上。 “如果方简接了电话的话，您会听到他的声音的。” “你……” “我说过，我可是很了解女人的。”他说完又转过去笑容满面地跟女客人聊起来了，穆晓桐恼怒之后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得讪讪地接过手机，只是手机里一直发出嘟嘟声，却没有方简的声音传来。 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难道真的遇到什么事了？穆晓桐忽然有些烦躁，等到手机里的声音消失之后，她深吸一口气，随后把手机扔回给东方，端起托盘走了。 东方拿着手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其实也有点意外，他也有点好奇方简到底怎么了，还是那个人做了什么？ 下班的时间一如既往，只是穆晓桐在离开酒吧之前又跟老板请了一次假，这次是为她自己：“明天我估计来不了了，你可以扣我的工钱。” 她声音冷淡，不过东方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耸耸肩：“那好，我会安排人代替你的……至于工钱嘛，还是不扣了，下一次您可没有头发可以卖了。” 穆晓桐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这个答案很容易就猜的到。”他微笑，“对了，您今晚是一个人回去吧，可要多注意安全啊。最近江州市有好些年轻女孩失踪了。” “你也听说了？”穆晓桐最近养成了看新闻的习惯，也知道那十七个女大学生失踪的事情被曝光了，现在公安局被媒体和公众逼问的焦头烂额的，时不时就会上新闻头条。 “您知道的，我也偶尔会看新闻的。”东方笑眯眯地说完这句话，又挥了挥手，“那么，路上请小心。” 穆晓桐看了他一眼，冷不丁地问了一声：“你的手怎么了？” 东方一怔，随后又是一笑，很自然地把手□□裤袋里：“不小心烫到手了。” 穆晓桐眼角余光扫过他放在裤袋里的手，没再说什么，而是走出了酒吧。她自然不会把东方的话放在眼里，若是真有人找上来，哼，那倒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不过回去的路上倒是平静的很，除了更安静一些，因为没有了那个家伙在她耳边聒噪。 穆晓桐到住处楼下的时候，反而比平时还要早一些，她一边爬着老旧的楼梯一边想着丫丫睡着了没有，今日应该没有胡闹了吧？甚至还想着，方简会不会已经回来了…… 穆晓桐正想的入神的时候，忽然耳朵里听到“扑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楼梯间的灯泡已经用了很久，亮度很低而且时明时灭，她一开始没看分明，只看到一团不停蠕动的黑影，直到看了第二眼，终于发现那是一条通身碧绿的小蛇。 是蛇？穆晓桐的眼睛微微眯起，接着她又听到了接连不断的掉落声，不过是一眨眼，又有好几条青色小蛇从顶上掉落下来。 穆晓桐目光一凛，她往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看着那些蛇吐着信子朝自己的方向爬来。而且还不止是这样，水管道上、墙缝里、几乎是每个角落，都爬出了青色的小蛇，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地面，无声无息地将穆晓桐包围起来。 “可恶！”穆晓桐被逼到了墙角，她拔出了胜邪，握在手里，凌厉的剑气似乎让那些蛇有些迟疑了，但她的心底其实在在打鼓，她知道怎么对付妖怪，但却不擅长应付蛇，胜邪的剑气或许能够让她暂时自保，可胜邪剑绝对不是对付这些蛇的上佳之选，加上那些蛇的数量如此之多，死了一些却又有一大批迎头赶上，穆晓桐咬紧牙关，不断挥剑，却也只能求得片刻喘息。 这样僵持了许久，穆晓桐已经不记得自己杀死了多少条蛇，她脚边的地面几乎被蛇的残尸给铺满了，而那些蛇对于这般僵持的局面也有所察觉，它们纷纷改变了爬行的方向，或者应该说，所有的青色小蛇都开始往一个方向游去，而那些蛇蠕动着、纠结在一起，说实话那画面着实令人有些反胃。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聚集在一起的无数小蛇竟然融为了一体，最后化成了一条体型颇大的青蛇。 虽然比不上之前在云象山遇到那般巨型，但也不小了，难道之前的所有的小蛇都是它的一部分？ 穆晓桐疑惑不已，但却没有时间想太多——因为那蛇张着大口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向她袭来，她冷笑一声，这蛇体型变大了对她来说倒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攻击的目标大了很多。 只是她没想到，她一剑斩落，那蛇居然没有躲，而是硬生生地受了这一剑——要知道胜邪的剑气可是非比寻常的，那青蛇尾巴拼命摆动，蛇身也出现了血痕，想来受伤不轻。 可穆晓桐却是懊恼不已，其实此刻的胜邪的威力比之平时已经减弱了许多，原因自然是因为在出门前这凶剑上的煞气全被那头睚眦给吸食干净了……不然的话，这蛇妖怎么可能受得了一剑！ 也因为如此，穆晓桐心中警铃大作，那青蛇刚刚迎头受了这一击，似乎是笃定自己能挨下这一剑，难道……它知道胜邪的事情？ 不过她却无暇去细想这个问题，因为那蛇并没有因为受伤就放弃攻击，它欺身而至，对于穆晓桐的第二剑亦是不躲不闪，生生地又挨了一剑，但也因为这样，穆晓桐再没有退路，青蛇整个身体冲撞过来，她的背重重地撞在墙上，而它的蛇尾开始缠上她的双足。 “可恶！”正当她举起胜邪要落下第三剑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后颈微微一麻，并不怎么疼痛，但在所有神经紧绷的时刻，这种异样的感觉却格外的明显，尤其是那股麻意顺着她的脊椎逐渐扩散，穆晓桐的动作变得迟缓了起来，而那条蛇也趁机缠上了她的身体。 而这时候，穆晓桐感觉到自己的勃颈处一阵冰凉，她低头去看，一条细细的青蛇正从后颈游至前胸，然后顺着脖子贴到了她的脸颊上。 原来……原来还有一条……穆晓桐深恨这妖蛇的狡猾，眼睁睁地看着那青色小蛇爬到大蛇身上，最后像是一滩被烧化的蜡一般融进了大蛇的身体里。 而大蛇将她越缠越紧，加上蛇毒发作，穆晓桐终于支撑不住，她头昏眼花，呼吸困难，不得不像一条濒死的鱼一般张开嘴地大口喘着气，但即使如此，她的手里依旧死死地握着胜邪。 就在她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她忽然嗅到了一股气味，这让处于强弩之末的她维持了最后一丝清明。 这个味道……这个味道是…… 而这时候，穆晓桐忽然感觉到身体一松，那蛇离开了她的身体，接着她已经混沌一片的视野里多出一个朦胧的影子，然后她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手臂抱起。 而那股若有若无的红酒香气也更加明显了。 是他，果然是他。 穆晓桐全身被毒素麻痹，心中却有了一丝计较，她阖上了双目，手一松，胜邪剑落到了地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抱着她的那个人低头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少女，忽然笑了一下：“似乎被发现了呢，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也没打算再隐瞒下去了……终于得到了，最有希望的试验品。” 第46章 吴双土豪 方简醒来的时候，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于是他又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再睁开，终于适应了光线。 只是他想转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的地方，却发现即使只是稍稍动弹一下，全身就痛得不行，他倒吸了口冷气，结果正在另一边病床照看病人的护士正好转头注意到了，有些惊喜地跑过来：“这位小哥，你终于醒了！” 方简定睛一看，认出来这是之前劝说过自己去排队挂号的护士，便虚弱地问道：“护士姐姐，我这是在……病房里？” “不然呢？”那护士皱着眉头看他，“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多危险啊？我就奇了怪了，你年纪轻轻怎么给搞的吐血了呢？我看你一身伤……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人约架斗殴了？” 第35节 “斗殴？”方简勉强扯了扯嘴角，“我倒是跟一条蛇打了一架……” “啥？” “没什么。”方简叹了口气，“其实我吐血主要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拍了我一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啊？害的我半条命都差点没了！” “呵呵呵，只是拍了一下不至于吧……”护士的嘴角抽了抽，眼珠一转，然后强行转移话题，“对了少年，你赶紧说一下你监护人的姓名，伤的这么重还是要通知一下的……” “我没有监护人啊。”方简懒洋洋地一笑，随后面色忽然一变，“对了，护士姐姐，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你朋友是哪个？”护士表示不明白，方简急急说道：“就是被蛇咬了的那个年轻人！” “哦哦，他啊，昨天抢救了好久，还好之前被咬的地方被处理了一下，正好我们医院里最近也住了个被毒蛇咬伤的大人物，所以有了最好的蛇毒血清，他的小命捡回来了。”护士告诉他。 方简听闻吴双活下来了，算是松了口气，他掀开被单正要下床却被护士按住了：“干嘛呢你？” “我去看看他。” “看什么呀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能乱动？而且那病人现在还昏迷着，你也别去打扰人家了。” 方简略有些吃惊：“他还昏迷着？” “对啊，虽然救回来了，但蛇毒很厉害，他又延误了一些时间，哪有这么容易就恢复。”护士熟练地帮他换了一瓶输液，方简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问道：“那他不会……” “别瞎担心了，虽然还没醒过来，但身体各项机能还是不错的。而且他年轻，身体底子好，很快就会恢复的。”护士安慰道，随后又瞥了他一眼，“倒是你应该关心一下你自己，你自己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就好好在医院里静养吧，不然后患无穷啊。” “咳咳。”方简心说这医院哪里住得起，一天的医药费就不知道要多少钱了，又没人给我报销…… “对了，”他想到护士之前说过的话，“你刚刚说有个大人物住在你们医院。” “对啊，就是沈副市长嘛，整个江州都知道，你不会没看过新闻吧？” “哦哦，听说过。”方简笑了一下，“那沈副市长最近身体状况如何？” 护士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不怎么样……最好的血清、最好的医生都从第一医院调来了，还从外省找了这方面的专家，但是沈副市长的病情还是没有起色。” “不会吧？还有这么毒的蛇？”方简故意问道，护士看了看周围，随后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不是都说他的病没那么简单么……说是下乡的时候得罪了那边的蛇神，被下了诅咒。” 方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没想到网上的帖子已经流传到现实之中了。 护士见他这么小，面上有些挂不住，她轻咳一声：“不过我们医护人员肯定是不信邪的啦……哎呀，我还有事要忙，你好好休息吧。” “啊对了，护士姐姐，”方简急忙叫住她，“那个，沈副市长的夫人和儿子……” “啊？”护士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他们怎么了？” “不是，我是在想，沈市长他老人家病的这么严重，他夫人和儿子肯定也很着急吧？” 护士有些无语：“跟你没啥关系吧？不过沈夫人确实很着急，天天没事就冲着医生护士发火，动不动就骂人废物，负责沈副市长的医务人员都对她意见很大。至于她儿子……好像只露过一面就走了。” “这样啊。”方简原本也没指望能打听出什么，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只是等到护士离开之后，他立即就挣扎着下了床，步履蹒跚地走出了病房，虽然护士说吴双现在没有大碍了，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对了，还有穆晓桐和丫丫……也不知道自己出来这么久，她俩会不会担心他？对了，好像给穆晓桐留的钱不是很多……她不会吃不上饭了吧？ 方简忽然发现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方简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吴双的病房号，令他吃惊的是，吴双居然住在一个vip病房。 “我去，这吴双大爷真是大爷啊……”方简好不容易找到这高档病房，看着那两扇橡木门，他都有点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医院了。 不过最后心一横还是敲了，总是要确认一下的嘛，他刚敲了两下，里头就有人来开门了，开门的是个容貌身材气质俱佳的美女，她看到方简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很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 方简怔了一下才回答：“哦我想问一下，吴双他是在这间……病房里吗？” “是的。”美女也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您是吴双的朋友吗？” “哦是啊……”方简抓了抓头发，接着又往门缝里看了一眼，“请问，我现在方便进去看他一下吗？” 美女礼貌地笑了笑：“请稍等，我要询问一下吴先生。” 吴先生？方简一开始没明白什么情况，直到病房里头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美女又回来了，笑眯眯地邀请他进去，方简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病服，龇了龇牙，然后走进门去。 一进去他就惊呆了：说好的病房呢？这简直跟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一样，跟他住的那个四人间病房简直天差地别啊！ 进去之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吴双，他的眼睛紧紧闭着，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血色，不过腿露出来的部分已经不是那种吓人的青黑色了，也肿的没有那么厉害了。 “你是吴双的朋友？” 听到这个文化之后他才注意到病床边上站着的人，那是一个身形发福，脸上写满了“我有钱”三个字的中年男人，不过还是看得出长相跟吴双有几分相像。 那家伙怎么没说过他有个能让他住得起vip病房的有钱爹啊……方简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吴双，然后朝对面吴双他爸点了点头，顺便看了一眼之前给他开门的美女，有点好奇她的身份。 美女似乎是看穿了他的疑惑，笑容可掬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吴先生的秘书。” “哦吴先生好、秘书姐姐好。我叫方简，算是……吴双的朋友吧。”方简这才记起来，还没有和人家打招呼，连忙补上。 吴先生对于对于这个自称是他儿子朋友的少年似乎有些疑虑：“你这么小，真的是我儿子的朋友？” “还好吧，你儿子也不是很老啊。”方简有些无语地笑了一下，他觉得寒暄用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直接开门见山了，“吴双现在怎么样？” “还没醒。”吴先生胖胖的脸上堆满了担忧，夹杂着几分不解，“我就是不明白这小子干啥玩意儿选这一行，一个月拿不到几个钱不说，还累死累活，逢年过节也不见人影，想让他陪我吃顿饭都难！这回倒好，命都差点赔掉了！”他越说越生气。 “这个嘛，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嘛。”方简陪着笑说道，吴双的父亲却仍是怒意难消：“他老子公司里的职位由着他选，他不想着为我分忧一下，偏偏要来当这小破警察，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絮絮叨叨地抱怨个不停，方简听得头都大了，他心想吴双现在也昏迷着，他再待下去也没啥意义，正打算找个借口告辞的时候，忽然听到病床上的人低低地□□了一声，这下方简和吴先生皆是一愣，随后双双转过头去看着吴双。 吴双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不过双眼无神且空洞，一直到他父亲在旁边惊喜地喊了他好几声，他的眼珠子才动了动：“……爸？” 吴先生欣喜若狂地抓住了儿子的手，方简见他有了意识也觉得欣慰不已，他微笑着看着吴双：“现在感觉怎么样？” “渴。”吴双下意识地回答道，他爸连忙招呼他秘书：“小李，赶紧去倒杯水来！” 方简却叫住她：“先去叫医生来比较好吧？” “也是，那你先去叫医生过来！”吴双的父亲说着站起来，自己去给吴双倒水。 吴双这时候清醒了许多，也终于注意到方简的存在：“方、方简……那沈云从……还有蛇……” 方简见他似乎要说出跟那天有关的事情，连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吴双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爸还在呢，于是及时地止住了。 方简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毕竟如果他父亲听到了追问起来，解释起来也挺麻烦的。 不过他的土豪爹忙着倒水，吴双声音又轻，他没听清楚。 “说什么呢儿砸？”吴双他爹乐呵呵地端了水回来，见他儿子能说话了便是满脸喜色，方简走过去帮忙把吴双扶起来，吴双就着他爸的手一口气喝了半杯水才又开口：“没，就是……感谢一下方简。” “哦？”他爹有点意外，吴双眨眨眼，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爸你还不知道吧？是他救了我。” “哎哟！”吴双他爸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方简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三步两步跑到他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看不出你这个小朋友小小年纪就这么一腔热血见义勇为救了我儿子的命，哎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饶是脸皮再厚，方简听到吴先生这么激动地表达着感激之情，也有点心虚了，毕竟是他没有保护好吴双，结果人家爹还这么感激涕零的，搞的他很是不好意思啊。 “没、没什么的……”方简一面陪着笑一面试图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也谈不上见义勇为啦……” “对了小方，我要怎么回报你呢？”无双他爹却完全没在听他说话，“你最近缺啥呢？要不你告诉叔一个账号我直接给你打过去？” “呃……叔叔你太实在了……” 身上还是没有什么力气的吴双看着方简难得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由得忍俊不禁，在方简给他使了好几个眼色之后，他才开口劝住了他爹暂时要给方简打钱的念头。 “我看你好像也不太好，那之后发生什么了？”吴双暂时找了个借口把他爸支了出去，“沈云从呢？你抓住他没有？” “我怎么抓他啊？我又不是警察。”方简无奈地摇了摇头，见吴双面色黯然，又说道，“总之沈云从不是普通人，我也大概有了一点头绪，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一切有我，你安心养伤吧。” “你能搞定吗？”吴双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方简挑眉：“我搞不定你就更搞不定了，所以你就乖乖待着吧。对了，我差不多该走了……” 这时候几个脚步声同时响起，吴双听到他爸在和医生说话的声音，便急忙抓紧时间问道：“先等一下！你之前说过那个厂房里有尸体，你之后有没有去看过？那是谁？是十七个失踪的女孩之一吗？” “不是。”方简见他们立刻就要过来了，便也压低声音加快语速，“死者是唐蕴慧，你应该还有印象，就是在断桥酒吧兼职的那个弹钢琴的妹子。我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已经报了警。对了，我还想要她详细的资料，你能不能帮帮忙？” 吴双在听到“唐蕴慧”三个字的时候就整个人呆住了，死的人是她？怎么会是她？ 他的脑海里浮现起一张清丽的面孔，吴双要承认，自己对那个女孩子是有一点朦胧的好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他到他们学校去探听失踪者信息的时候，那是他们唯一一次的对话，而之后他也不过是在断桥酒吧里见过她几回。 其实那算不了什么，吴双自己也不能说对她有多喜欢，但是乍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堵了一下。 方简察觉到他的神情有一点不对，而这个时候他父亲带着医生过来了，之后医生开始给吴双做检查，方简便退开，只是看着吴双的眼神还是有些怔忡。 方简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开过的玩笑，说要把唐蕴慧介绍给他，现在看他这幅模样，难道还真的…… 不过这话他现在肯定没法问，一直到医生做完检查，吴先生拉着医生问个不停的时候，他才有机会悄声问他：“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吴双摇摇头，之后又看了看方简，“唐蕴慧的资料我会拜托同事帮忙弄一下，到时候发给你吧。” “哦，好。”方简见他没有要说的意思，也不再问，“那你好好养伤，我要先走一步了。” “你要回江州？” “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方简叹了口气，“这事情要尽快解决，而且那边还要一大一小等着我照顾呢。” 吴双先是笑之后又有些疑惑：“一大一小？除了小穆之外还有别人？” “呃……”方简无意中说漏了嘴，不过他懒得多说，于是含含糊糊地带了过去，“一个小朋友……那不说了，我先走了。回头见。” “你如果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尽管打电话给我！”吴双说道，方简笑道：“放心，我会的。” 他说着转身要走，吴双却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于是急忙开口：“等一下，我之前还有些事情没跟你……关于唐蕴慧。” 方简有些惊讶地回头。 方简从吴双住的豪华病房离开之后，还在想着吴双刚刚说的那些话，原来他早就跟唐蕴慧接触过了，而且他没想到唐蕴慧跟这件事情还真有点关系，她是失踪者之一宋鱼的室友，还把宋鱼跟沈南山的关系告诉了吴双。 既然如此，那这个唐蕴慧会不会跟沈云从也有关系？ 方简皱着眉，心说吴双也真是的，为什么现在才跟他说这些……如果早点说的话，也许事态的发展会有些不同。 不过这种假设没什么意义。他自嘲地摇摇头，又想着吴双刚刚的那句话。 “方简，我不确定，但是关于唐蕴慧，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吴双当时说的很犹疑，方简有些无语，还用你说，我也觉得不对啊，但到底是什么不对，但再问他，他却摇头说现在还不知道。 “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吴双最后是这样说的，方简当时就哭笑不得了。 “算了，先回去再说。”方简现在身上其实还是不太好，但他不打算继续住院了，虽然吴双他爹说医药费完全没问题，甚至打算也给他搞个高档病房住一住，但方简还是谢绝了，一是问心有愧，二是他真的有事要做。 他有预感，这次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步伐打算回自己原来的病房，拿了东西出院去，走着走着却没看路撞上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方简连忙道歉，但抬眼一看身前的人，却愣住了，站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是沈云从！ “你……” 第36节 “看起来你很惊讶嘛？”身材高大一头灰发的沈云从看着方简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其实我也挺意外的，没想到你还活着。” “是挺惊讶的，你这人渣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方简虽然这么说，但对于沈云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很快就想明白了，这里是广陵县医院，之前就听吴双说过沈南山也在这里住院，而且这边是有钱有权的人专用的高档病房，沈云从打着来看他父亲的旗号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哎哟哟，所以你打算怎么样？”沈云从靠在了栏杆上，笑的一脸嚣张，“还是我们的高人要当场把我给灭了？” 方简凝眉审视他片刻，确认这家伙是人类无误，既然如此，他肯定不能把使在妖怪身上的手段用在他身上，这是规矩，不能坏。 不过…… 片刻之后，方简气喘吁吁地把人踩在了脚下，不能把他给灭了，揍一顿总没破坏规矩吧？其实他这下手还算轻了，主要是因为他现在状态不是太好的关系。 不过也没想到这个沈云从人长得高，却是个花架子，行动那叫一个迟缓，即使方简受着伤ko他也没有压力。 “喂！你这混蛋！放开我！打人是犯法的……”鼻青脸肿的沈云从在方简的脚下叫嚣着，但声音的底气却不是很足，方简冷笑一声，抬起脚，又重重地踏在他的背上。 沈云从闷哼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我告诉你，你现在最好放开我，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怎么样？”方简懒洋洋的问道，脚仍然没有拿开。 “否则的话……你的同伴就危险了。”沈云从咳了几声，断断续续地把话说了出来，只是变得没有什么威慑力了。 方简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吴双的病房，那里紧闭着，随即认定这家伙是在诓他，吴双有他父亲照顾着，能出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又重重地踩了他一脚：“你再多一句废话，信不信老子再抽你一顿？” “你以为我说的是那个小警察吗？”沈云从忽然笑了起来，方简一怔，然后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小姑娘，是叫做穆晓桐，没错吧？”沈云从继续笑，方简却是一阵心惊：“她怎么了？” 第47章 痴心妄想 穆晓桐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背对着她，一头乌黑的长发不似平时那般束起，而是长长地散开，在灯光下，如同一匹光滑的缎子。 她忽地想起了自己被剪去的那头长发，心想着一个男的要这么长的头发做什么…… 而那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慢慢地转过身来，面上一如既往地带着笑：“您醒了，之前真是得罪了。” 穆晓桐虽然恢复了意识，但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仍是动弹不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整个空间似乎有些轻微晃动。 既然动不了，她也就暂时放弃了制服他的想法，反而冷眼打量起这家伙来，他此时不似平时乔装成完全的人形，他的脸颊上多了几道妖纹，而双目也变成了碧绿色，瞳孔也变成竖状，妖异无比。 “他说过，并不是所有的妖做坏事，那个时候不让我下杀手。”穆晓桐盯着他，“若是他见了今日的你，想必会后悔的。” 他，自然说的是方简。 东方面色如常，只是眼中带了一点自嘲的笑意：“他说的没错，的确不是所有妖都做坏事。只是他倒霉，正好遇到了一只做坏事的妖。” “所以你可是承认了？那些事都是你做的。”穆晓桐目光冷寒，东方含笑点头：“如果你是指那些女孩失踪的事情，那的确是我干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厉声问道，东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负手望着某个方向：“我只是，想见一个人而已。” 他说完又立刻自嘲地笑了：“还真是在人间待久了，说话都沾上了你们人类的习惯……她不是人，是妖。不过，好像说‘我想见一只妖’这种话是不是有点奇怪？” “想见？”穆晓桐眼睛微微眯起，“只是这么简单？” “并不简单。”东方没有回过身，他的声音淡淡的，“相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所以我不得不大费周章地去谋划一些事情……” “你这么大费周章，”穆晓桐冷声问道，“莫非那妖已经死了？” “死了，而且肉身毁灭，神魂也几乎散尽。这么多年，我费劲解数，也不过只找到了她一缕没有意识的残魂。”东方依旧固执地盯着那个方向，穆晓桐也抬起眼，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幅画，挂在墙面上，画工并不如何精湛，而且看起来年岁已久，不过却是颇有意境。 穆晓桐一开始以为那只是一副山水风景画，但凝望半晌之后，忽然发现画里还有个白衣女子，不过只有背影入画，因为这画里的山巅被云雾缭绕着，那女子的身形反而不显，可一旦注意到她，却再也无法忽视她。 这就是……东方要复活的对象？她又是谁？ 片刻之后，穆晓桐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质问东方：“所以，你想利用那缕残魂，让那妖重现人间？简直是痴心妄想！” “活在这世上，若没有一点两点的痴心妄想，又有什么意思呢？”东方终于转过身，微笑着与她对视，“妖是这样，人更是这样。不说其他庸俗凡人，就算是穆小姐这样的仙子，不也抱着修仙成道的妄想么？” “修道怎么称为妄想？” “为何不是妄想？”东方淡淡道，“古往今来，修道之人无数，而其中得道者，不过寥寥而已。姑娘就这么笃定自己能成功么？” “我……”穆晓桐语塞了，她自然没有自信自己一定会成功，只是，她自小修炼至今，却也不全是为了修仙得道。只是这话，却也没必要跟此妖多说。 “哼，我不跟你诡辩，可你只得一缕残魂就想妄图复活一人，简直比东方夜谭还荒唐。何况这乃是逆天行事，会遭天谴的。”穆晓桐冷冷道。 东方莞尔：“的确很荒唐，也很艰难，但这样的先例……并不是没有，对不对？” 穆晓桐一怔：“你是说……” “昔日哪吒三太子因故自戕，临死前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以至神魂破碎，最后只剩一缕灵魂。后太乙真人以莲花莲藕为三太子重塑肉身，使其复活。”东方娓娓道来，“先例既开，我为何不能做？” 穆晓桐冷笑：“那是先秦传说，怎么能当真？何况，太乙真人乃是仙体之尊，他能施展仙法，复活哪吒，你区区妖身，也想效仿仙人吗？真是自不量力！” “不错，太乙真人乃是仙尊，我自然没有那么神通广大的术法。”东方叹了口气，“可这世上却有一样灵物，能够助我成事。” “……灵物？”穆晓桐一惊，“你是说……返魂香？” 东方勾起唇角：“不错，我在人间的这成百上千年，都在寻访此物，但总是求而不得……说实话我都有点不抱希望了，偏偏这时候它便出现在了江州城。既是如此，我又怎能放弃？” “原来是为了返魂香。”穆晓桐讥讽一笑，“果然是宝物，在哪里都有人觊觎。” 东方笑了笑，没说话，但穆晓桐却是面色一凛：“你既是为了返魂香，尽管冲着我二人来就是，又为何要将凡人牵扯进来，害人性命！” “我并不是特别针对谁……只不过正好你们成了我计划里的一环而已。”东方含笑望着穆晓桐，“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妖，做尽坏事也是正常的，您说对不对？” 穆晓桐不欲同他废话，直接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只剩一缕残魂，就算是点燃返魂香也不可能令那妖死而复生，你还是趁早放弃，放了那些女孩子……” “现在放也来不及了。”东方笑眯眯地打断她，“何况我马上就要得到返魂香了，不试试就放弃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现在放也来不及了……你什么意思？”穆晓桐本能的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厉声追问道，“你对那些人做了什么？！” 东方微笑凝视着她，伸手拂过她的眼睛：“不用着急，您很快就会知道的。” “你……”穆晓桐的眼皮立刻变得沉重起来，她极力抗拒但还是阖上了眼睑，她在彻底昏睡过去之前勉力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我乃是峨眉山下黑龙潭边的一条小小蛇妖，千年前在黑龙潭边修成人形。”东方的声音在她低柔地响起，“吾之名为……” 穆晓桐很想听个明白，但无奈她意识逐渐游离，东方那最后一句自报姓名的话，她还是没听见。 沈云从走进来的时候，东方手里正把玩着一样东西，他走近一看，是把乌木剑鞘，看着并不起眼，但上头雕刻着一头张牙舞爪的凶兽睚眦。 刀剑上铸刻睚眦这是常有的事，原本也没什么稀奇，只是沈云从只是靠近就能感觉到那把剑鞘上隐隐透出的煞气，很不安分。 “这剑鞘怎么回事？”沈云从不敢再接近，他自顾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凶神恶煞的，倒像是活了过来。” “你还真是说对了。”东方冲他微微一笑，他托起这剑鞘，“这剑鞘里头，确实住着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什么东西？”沈云从来了兴致，东方但笑不语，只是指了指剑鞘上的雕刻。 沈云从的脸色变了：“你开玩笑吧？” “我骗你做什么？”东方放下那剑鞘，浅笑道，“那晚我带了穆晓桐要走，结果没想到后头追来了一个凶霸霸的小尾巴……” “可是龙子睚眦……也太夸张了吧？”沈云从咂舌，东方摊摊手：“所以我才说那两位都不简单啊。” 沈云从一笑，随后挑眉：“不过看起来你并不意外？” “那二位先前在我的酒吧里打工，有一回穆晓桐带了那小东西来，被我的下属见到了。”东方也不否认，“我也意外的很，不过那小兽却也帮了我一个大忙。” “哦？”沈云从颇为好奇，东方看着剑鞘笑了一下：“如果没有那小兽的话，胜邪剑可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 沈云从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他也笑了：“既是如此，你怎么把它也带回来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东方叹了口气，“那时候它察觉到我的出现，便化作原形追了出来。睚眦兽虽然厉害，不过它到底还是头幼兽，我倒也还能应付……只是纠缠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无奈之下只好先把它封印在胜邪的剑鞘里。” 沈云从笑道：“看起来这凶兽还真是如同传闻中一般桀骜不驯啊，你可要小心点，别让它跑出来了。对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既然你把剑鞘都带回来了，那胜邪剑呢？” 东方的目中有了一抹怪异的神色：“带不回来。” “怎么？” “我碰不了那凶剑。”东方说完这一句之后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沈云从也没再问，虽然听他说的轻描淡写的模样，想来当时是吃了苦头的。 一时间屋内安静了下来，沈云从百无聊赖地转头四望，然后瞥见了挂在墙上的那副画。 “这画你还打算挂着吗？”他忽然出声，东方怔了一下，随后淡淡道：“都挂了一千多年了，要是拿了下来，我反而不习惯了” “画终究是死物，而画里的人，不是很快就能活过来了吗？”沈云从托着腮，懒洋洋地看着他，“到那个时候，这幅画，应该就没用了吧？” “你好像觉得一定会成功啊。” “有了返魂香，有了穆晓桐，还有我。”沈云从微微一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有什么理由不成功？” 东方的视线落到他身上，看到他脸和脖颈的样子之后，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看起来方简下手不轻嘛。” “哼。”沈云从面色冷了下来，“那个臭小子，这仇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他没杀了你，已经很仁慈了。”东方看着他脸上的青肿，笑道，“说起来，你这个新的身体好像不坏嘛，挨了这么一顿揍，也没什么大碍。” 沈云从斜睨着他：“莫非东方叔叔很希望我受伤？” “当然不是，只是单纯地感慨一下，毕竟你之前那具躯体，真的有点弱……”东方感慨完之后又问了一句，“对了，你先前的身体处置了么？” “我原本想让那些蛇把尸体给吃了，不过方简那小子来的太快，还留了罗刹鬼在那里，最后好像是报警了，估计被带走了。”沈云从耸耸肩。 “应该不会被查出什么来吧？” “你不要太高看那些人的智商啊。”沈云从笑道，“那种事，他们怎么可能查得出来。” “那方简呢？”东方挑眉问道，“他可不是普通人啊。” “就算被他看出来又怎么样？”沈云从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东方淡淡地笑道：“话不要说得这么满，我可没信心一定能杀了他。” “不会是下不了手吧？”沈云从问道，随后又摆摆手笑着说道，“好啦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是想说，他现在状况很不好。之前在大泽村的时候他就受了一点伤，之后似乎又使用了什么秘术，先前我与他共处的时候发现他现在虚弱非常，要说杀他的话，这真是最好的时机了。还有他手里的骨器，你也利用傀儡试探过了，虽然威力大，但维持的时间却是有限……” “你倒是算的很清楚啊。”东方笑了笑，“罢了，我自有计较，你不用说了。既然受了伤，就好好养伤去吧。你这张脸，都不能见人了。” 沈云从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撇撇嘴：“说真的，这张脸，我还没适应过来呢。” 东方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而是站起来往外走去，但身后的沈云从却忽然问了一句：“对了，那女人呢？她也……” “是，就跟其他人一样，灵魂被腐蚀，逐渐变成一个空的‘容器’。” 沈云从满意地笑了起来：“她可是难得一见的‘容器’。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东方闭了闭眼，之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第37节 方简赶回家中的时候，果然不见了穆晓桐，他在空空的屋子里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也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怎么那么不小心？”他责怪似的问了一句，随后又叹道，“罢了，我这就去寻你。” 他说完转身要走，却忽然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他一愣，还以为是有人闯进来了，谁知道进来的却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 方简吃惊地看着胜邪朝他飞了过来，他下意识地要接住这剑，却没想到那剑直直地停在了他眼前，一动不动地悬在了半空中。 “原来还有这种酷炫的技能……不愧是名剑哈。”方简冲着胜邪竖起了大拇指，不过他还是没有打算过多停留，“真没想到穆姐姐把你都丢下了，看来还真是遇到了□□烦，我要赶紧找到她……”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却不曾想刚走了几步，那剑嗖的一声又挡在了他前面。 方简愣住了，他试着绕开它，却无一例外总是会被拦住。 他无奈了：“虽然你很酷，但是这样挡着我的路是几个意思？” 胜邪依旧一动不动地拦在他身前。 方简瞪了它片刻，忽然问道：“你是想我带上你？” 胜邪像是听懂了一般，剑身晃了晃，似是在点头。 方简表示自己看的有点醉：“原来你还真听得懂人话……罢了，带上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可别像上一回那般刺我了。” 方简指的是九尾狐来造访的那一回，那次他用了一次胜邪剑，结果被排斥的很厉害。 胜邪安静片刻，随后又晃了两晃。 方简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剑柄，这一回胜邪很温顺，再没有被刺痛的感觉。 方简带着那剑出了门，他也不在意旁人围观的视线，要是有人问了，他就说这是cosplay的道具。 “奇怪，既然你还在，为什么你的剑鞘不见了？”在地铁上的时候，方简自言自语，“还有睚眦……怎地它也消失了？那家伙的道行真的深到如此地步？” 不过这些疑问却没有人能回答他，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正打算看一下时间，却发现正好来了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他有些疑惑，但还是很快接起了电话，他自嘲地想着，万一是那妖打来电话要他带着返魂香去换人质呢？ 不过打电话的人却不是那个幕后黑手，而是自称警察的人。 “是小吴让我打给你的，他之前拜托我帮忙查个人来着，说是直接把资料发给你就行了。你叫方简是吗？” “我是方简。”方简应道，“您已经查到了吗？” “哦，对，是叫唐蕴慧是吧？”“没错就是她。”“行，那我这就发到你手机上。”“麻烦了。” 之后方简收到了那警察发过来的关于唐蕴慧的资料，迅速地扫完一遍之后，他也明白看一些事情。 唐蕴慧今年21岁，是和沈云从宋鱼他们一个学校的，也是大三的学生，不过专业不同，她是学钢琴的。 这些都是不久前吴双跟他说过的，但吴双不知道的却是，唐蕴慧她居然就是大泽村的人。 方简看到这个的时候略有些意外，他想起之前去到大泽村的时候，那里有个男孩说村子里有人亲眼见过“蛇神”，而那个人正是他的姑姑，他还说过，他的姑姑是在城里上大学的。 想来应该就是唐蕴慧了。 除此之外之外，这份资料里还显示唐蕴慧与沈云从的关系非同一般，有人反映过沈云从曾经追求过唐蕴慧，用的是那种兴师动众的手段，据说当时唐蕴慧并没有答应，但之后如何，就没人知道了。 但不管怎么样，至少说明了他们的关系很不一般，对吧？ 而唐蕴慧这个女人，她在这件事里到底掺和了多少，又是为什么要掺和进来，这一切都无从知晓。 因为这女人现在已经死了。至于她为什么会死，是谁杀死了她，这又是一串谜团。 “真头痛啊……”方简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而这时候听到了地铁报站的声音，他站了起来准备下车。 他赶到断桥酒吧的时候发现酒吧依旧照常营业，只是他想找的人并不在。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方简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还真躲起来了……方简冷笑起来，能躲多久呢？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他在酒吧里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出门的时候两个迎宾的美女还不忘跟他打招呼：“方简，你总算回来啦~前两天去哪儿了？穆姑娘急的找你呢。” 方简晃了一下神，旋即停下脚步：她，在担心我吗？ 随后他微笑应道：“有点事在忙……对了，今天老板没有来吗？” “好像是没有。”一个妹子笑眯眯地答道，“不过他本来也不是每一天都会来的嘛。” “哦。”方简点点头，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你们可知道，他去哪里了？” “怎么，你找他有事？” “对啊。”方简笑眯眯地说道，“想和他商讨一下加薪的问题。” 一个姑娘捂着嘴咯咯笑起来：“你还是老样子啊……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啊，老板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们这些员工怎么会知道呢？” 方简依旧笑着，只是又问了一句：“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啊。”两个姑娘也是笑靥如花。 “这样啊。”方简笑了笑，“那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两位姐姐再见。” “哎，你就这样走了啊，你请假了吗？” “之后会补上的。”方简无所谓地摊摊手，“想来老板应该不会怪我的。”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满脸的无语。 方简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虽然有点奇怪，但我还是要再问一下……这件事情，你们参与了吗？” 两个美女一脸茫然：“啊？什么事？” 方简的目光在她们的脸上停留片刻，并没有看出什么来，他知道这些在人间生活久了的妖本就与人已经没有多大的分别了，它们学会了人类的行为处事，甚至是一些独有的特质，比如说谎。 方简自是看不透的，至于她们是不是在说谎，他也无从判断。 他最后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时间，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大脑几乎处于放空的状态，他说是要去找穆晓桐，却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一直到天完全暗了下来，他还是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街边的路灯全都亮了起来，那些广告牌也都播放着各种眼花缭乱的广告，整座城市都被点亮了。 方简站在一盏街灯下，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衬着路上车水马龙的景象，很是有点落寞。 不过此时的方简却并没有望月长叹，他的手伸进了口袋里，找出了先前那巨蛇傀儡被灭之后遗留下的纸片。 “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方简把纸片翻过来，其实这蛇形剪纸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附着的鳞片。 他咬破中指，挤出一滴鲜血，滴在了那青麟上，随后闭上眼睛，口中默念着一套古怪口诀。 这追本溯源之法也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一是距离过远，二是这蛇鳞上头依附的气息几乎没有。 方简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用了什么古怪的法子，但全程下来，他的妖气都被遮盖的一干二净……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话，他们也不会屡屡受袭。 只是他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想到底是什么缘故，只能先把希望寄托在这鳞片上了。 不过由于先前失血过多，他现在身体有些虚弱，施展此术来很是吃力。 不多时，他睁开眼睛，感觉胸腔内气血翻涌，他不得不靠在身后的路灯杆子上，胸口不住地起伏。 但令他失望的是，手中的青麟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方简摇了摇头，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却发现那纸蛇的蛇头悄无声息地改换了方向，正冲着的是东南方向。 方简有些错愕，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术法起了作用还是被风吹的。 “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他立刻就做了决定，毕竟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只是东南方向……他想了一下，才想起来，那边好像是……海？ 他又靠着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摇摇晃晃地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瞥见对面的广告牌上播放的画面。 画面很养眼，因为都是成群的美女，所以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但不止是这个原因，更多的是因为这个广告有些眼熟。 模特大赛？ 他记得吴双好像说过，那个比赛就是在一艘轮船上举行的，也就是……在海上。 方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模特大赛啊……那就意味着会有很多很多的女孩子。 到此为止，他终于想明白了沈云从给他留下的那个问题。 隐藏一片树叶最好的地方是哪里？ 当然是森林。 第48章 筹谋上船 方简现在倒是恨不得自己长出翅膀飞到那艘轮船上，但事实是就算他到了海边也没用，因为轮船现在停在海面上，他根本上不去。= 于是他先给之前那个帮忙查资料的警察：“不好意思，警察大哥，我是刚才的方简，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对方有些意外，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毕竟吴双说过这小子是他的救命恩人。 方简要帮他帮忙查的是模特大赛的资料，这事儿不算太麻烦，他很快就把方简要的东西发过来了。 方简看着手机，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有点出乎他意料，这次的模特大赛的主办方是当地的电视台，赞助商都是江州市里知名的企业，似乎跟那家伙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厚着脸皮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啊那个警察大哥，还是我，小方……呵呵，呵呵，呵呵呵不好意思还要再打扰你一下……就是那个，我想知道，举办比赛的那艘轮船……它是谁名下的？我想要轮船主人的信息。” 这一次等了一会儿，因为那警察说这个要打到另一个什么局去才能查到。 不过也不算太久，方简再一次收到了对方传过来的东西，很详细，包括游轮建造、出厂、被购买的时间，当然也有拥有者的信息。 不过方简并不关注那个人的姓名身份或是年纪什么的，反正都是假的，他看到了游轮拥有者的照片，正是先前和他聊过天的两个迎宾妹子之中的一个。 “果然是在骗我啊。”方简苦笑了一下，之后又开始打电话：“喂，吴双啊，是我方简。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哦不对，严格来说是请你爸帮忙。” 吴双在那头大感意外：“请我爸帮忙？他能帮什么忙？” “你之前说过吧，那个模特大赛的总决赛，只有名流权贵才可以去到现场观看，对吧？”方简问道，“你爸也是个资本家，帮忙弄到一份入场邀请证明之类的，不难吧？” “咳咳，什么资本家。”吴双轻咳两声，之后便有点云里雾里的，“不过，你要去看那个什么比赛？我去，你现在还有这心思啊……” “哎呀你懂个屁！”方简无语了，“能不能听我把我说完？” “好好好你说说说。”吴双忍俊不禁，结果一笑就是一阵咳嗽。 “让你笑……！”方简没好气地说完这一句之后，开始说正事，“是这样的，我怀疑那些失踪的女孩子……包括穆晓桐在内，应该都在举办模特比赛的那艘船里。” “诶？穆晓桐也失踪了？”吴双大惊，“怎么会？” 第38节 “我也不清楚，我赶回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方简叹气，“估计是被暗算了，那妖很狡猾。” “呃……妖怪？什么妖？”吴双一提起这个就心有戚戚，“难道是沈云从？” “不是。不过那家伙肯定跟妖有关系。”方简并没有说太多，“对了，我想请你爸帮忙把我弄进那个总决赛现场去……总之，让我登船就行了。” “好，我去跟他说。”吴双答应的非常干脆，“我让他给你弄份请柬什么的……不过那个总决赛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晚上八点。”方简告诉他，“但我们不能等到那个什么比赛开始，到时候船上都是人，根本没办法行动，而且很可能会殃及无辜……所以，一定要在明晚之前搞定。” “好，你现在先回家，弄到之后立刻让人给你送来。” “好。”方简答应下来，想了想，还是加上了一句，“一定要快点，不然我怕穆姐姐……会不好。” 吴双在那头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很担心她，你放心吧，我会求我爸尽快的……对了，你自己怎么样？我看你之前也不太好的样子。” “我？我能有什么事？”方简满不在乎地笑道，“你多关心你自己吧。” “哎……”吴双还想再说什么，方简却直接挂了电话，他收起手机，长长地出了口气，心说现在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不然……还真有可能撑不住。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先回住处，只是晚上睡得并不好，即使是躺在自己久违的床上，越是辗转难眠。 “我还真是被那丫头给虐出毛病来了，躺在自己床上都睡不着了。”方简苦笑了一下，随后翻了一个身，整个脸埋进枕头里，接着闻到了一股极淡的香气。 他一怔，晃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某人头发上的味道。 “真是……”他忽然笑了起来，“还挺好闻的嘛。” 大概是因为这股香气，他终于沉沉睡去，只是第二天很早就睁开眼了，之后他草草地洗漱了一下，电话就来了。 “话说，你醒了没？”吴双在电话里问道，方简笑了：“没醒怎么接你的电话？” 吴双也笑了：“那你准备好开门吧。” “啊？这就来了？”方简有些意外，没想到吴双他爸的动作这么快啊。 “你不是一直说要抓紧吗？所以我就让我老爸快一点咯。” 正说着，方简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对着电话那一头的吴双笑道：“别说，你们家派来的人速度还真快。” “是吗？”吴双在那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结果方简一开门，正好看到门外提着一个纸袋笑的像向日葵一样的脸。 “我擦，怎么是你？”方简惊呆了，“你好利索了吗就从医院里跑出来了？” “好利索了呀。”吴双走了进来，顺便拍了拍自己的腿，“你看我行动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我在病床上躺着都要发霉了。” 方简上下打量了他一回，有些怀疑地说道：“你爸居然会让你这样跑出来？” 果然吴双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方简见状，挑了挑眉：“吴双大爷你不会是瞒着你老爹偷跑出来的吧？” 吴双有些心虚地低头看着地板：“我……晚点就回去了嘛。” 方简无语地摇了摇头：“你多大了还这么叛逆啊……你知不知道你老爸可是为你操碎了心啊。”之后又叹了口气：“那好，你把东西给我，然后就回去吧。” 吴双看了他一眼，果断拒绝：“不行！” “不行什么呀你？”方简都被他气乐了，“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脸色有多差，站都站不稳了还要跟着我去蹚浑水……那浑水是你能蹚的吗？”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还不是面如纸色。”吴双反唇相讥，“而且我说了要跟你去除妖吗？我是去救人的！这可是我分内事。” 方简一时之间竟然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最后悻悻地说了一句：“我不管，反正我不能让你跟我上船去。” 吴双沉默片刻，最后妥协道：“那好吧，不然你又得说我拖后腿了……那我在海边等着，随时支援你们，总行了吧？” “随便你了。”方简无奈地耸耸肩，“对了，不跟你废话了，把你爸准备东西给我，我要出发了。” “别急啊，总要准备一下才能出去。”吴双眼睛亮了亮，把方简按在了沙发上，“你先坐下来。” “准备什么？难不成还要梳妆打扮？” 方简原本是挖苦，却没想到吴双嘿嘿一笑：“还真被你说对了，就是化妆。”他说着就从他带来的那个袋子里拿出了一套女装，一顶假发，以及一些化妆品。 “卧槽？！你想干嘛？”方简彻底傻眼了。 一直到上了车，方简才看清自己现在的模样，之前在屋子里的时候他没眼看。 他只看了一眼就转移了视线：“你这妆是不是化的浓了点啊？” “浓了好啊，这样才不容易被认出来。”吴双笑嘻嘻地看着他，沾沾自喜地说道，“我这个主意很高明吧？” 方简忍无可忍：“高明你妹啊！你看你把我弄成什么样？你故意的吧你？” 说着他又不小心在前视镜里瞥到了自己的模样，看着自己的脸上那个大浓妆，方简不忍直视地别过眼去。 “看你说的，我完全是为你考虑啊！”吴双一副委屈的模样，他歪着头瞧了瞧方简，然后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方简的嘴唇：“嘛，就是嘴唇涂得有点红，你自己擦掉一点就好了。” 方简白了他一眼，然后用手背擦着嘴唇：“所以这就是你的主意，假扮成参赛模特？” “是。你自己说过的，要在晚上比赛正式开始之前搞定这件事，那就算弄到请柬也没用，现在游轮是封闭状态，一般人上不去。”吴双告诉他，“但如果是参赛的模特自己的话，那就很容易了……正好我爸认识其中一个赞助商，所以我让我爸走后门帮你弄了份参赛证明……再说了，化个妆换身衣服，加上身高，扮成模特还是很有可行性的，尤其你长得跟姑娘似的。” “你才像女的。”方简斜了他一眼，但也觉得他这个计划也不是没有道理，就是…… “妈的，你的妆真是化的太难看了！” 吴双哈哈大笑：“我是个大老爷们，不会化妆才正常好吗！” 到了海边之后，方简才发现吴双真的很细心，他居然在码头给他雇好了一艘小艇。 第49章 称呼不对 “这也是你爸弄的？”方简指着那白色小艇问道，吴双点了点头：“我爸出的钱……我查过了，那艘游轮现在停在距离码头十几海里的地方，肯定是需要借助工具过去的……或者你也可以直接游过去，哈哈！” 方简翻了个白眼：“我本来也打算租一条渔船的……既然你准备的这么周到，那就多谢了。唉，要是丫丫在就不用费这么多事儿了。” “丫丫是谁？”吴双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便好奇地问了一句，方简摇摇头：“一个小朋友……哎先别说了，赶紧先上去吧。” 这时候还很早，海风刮的猎猎作响，还略带了几分寒意，不过这也让人清醒了许多。 方简戴着的假发被风吹的摇摇欲坠，吴双急忙按住他的假发：“注意点啊！风这么大，小心头发被吹掉了！” 方简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然后登上了小艇，对吴双说道：“我走了！” 吴双点了点头，随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假造的证件，扔了过去，方简伸手接住，看了一眼之后直接挂在了脖子上。之后他吩咐了小艇的驾驶者一句：“开船。” 小艇发动之后，捡起了很大的水花，吴双不得不后退了几步，方简冲他挥挥手，吴双冲他大喊：“你小心点！用得着我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方简笑：“知道了。” 小艇的速度还挺快，一路乘风破浪，方简很快看到了那艘游轮，他回过头问驾驶者：“大叔，你觉得我漂亮吗？” 那大叔瞅了他一眼，然后嘴角抽了抽：“这个嘛，姑娘这个脸好像有点花哦……” 姑娘……这个称呼让方简的眉头一跳，他随后干脆衣袖把整个脸都擦了一遍：“现在呢？” “这就干净了很多嘛。”驾驶者乐呵呵地笑道，“这样就好多了。” 方简长长地出了口气，随后指着越来越近的巨大游轮：“就是那边。” “晓得了！”小艇很快停在游轮旁边，方简登上舷梯，然后回过身喊道：“你回去吧！” 小艇很快又掉个头沿着原路返回了，方简整理了一下，顺着舷梯走了上去。 不过很快就被一个保安样的人给拦了下来：“你是？” “哦，我是来参赛的模特啊。”方简冲着他莞尔一笑，“今天不是要总决赛了嘛，我来彩排的。” 保安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他，方简眨了眨眼：“呵呵呵，大叔你这样看着人家，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保安大叔皱起眉：“你怎么回事？不是所有的模特都住在游轮上吗？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方简眼珠转了转，继续娇羞地笑：“是这样的……昨天，我觉得在船上太无聊了，就偷偷溜出去happy了一下下……结果喝多了，断片儿了，所以……” “真的？”保安还是怀疑地盯着他，“那你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证件。” 方简摘下脖子上戴着的证明，陪笑着递给了他：“您看您看。” 保安接过来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方简的脸：“我怎么觉得这上头的照片不太像你啊？” “呃……”方简语塞了一下，接着又笑道，“那个，女孩子嘛……照片肯定是……加工过的嘛。稍微有点不一样……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他原本只是情急之下的鬼扯，没想到那保安大叔竟然点了点头：“我知道，像你们这种吃青春饭的，脸上动刀子也是常有的事儿……不过这证件照下次别p那么狠了。” 方简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保安大手一挥：“进去吧，祝你晚上取的好名次。” “谢谢大叔！”方简松了一口气，在经过那个保安身边的时候，方简忽然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酒气，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点别的什么味道，他不禁多看了一眼这个保安，只见他低垂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该不会是这位大叔也喝多了吧。他在心里吐槽。 游轮很大，方简先是到了甲板上，偌大的甲板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身后是高达五层高的主体船舱，建造的美轮美奂，而且放眼望过去，最顶层还有许多娱乐设施甚至是游泳池，看起来倒像是座度假酒店。 方简很快从一扇门进了室内，而豪华酒店的即视感就更明显了，一楼是个大堂，分成了两部分，一边是餐厅，另外一边则搭起了一座t台，看来这就是举办比赛的场所。而四周分别修建了好几条楼梯连接着上面几层，想必上几层都是乘客的房间。 是因为现在还太早了吗？方简觉得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空旷的地方有些突兀，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太过寂静，连空气里都流动着一股诡谲的气息。 天花板上华美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昏黄色调的光芒，幽幽地照亮了整座大厅，而方简一步步地往前走，脚步声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在这过于宽敞的空间里甚至引起了一点隐隐的回声。 “刚刚那位大叔不是说，这船上是有住人的么？”方简走到t台下面，自言自语道，“可是为什么，我一点人气都感觉不到。” 难道全部都……方简猛地抬起头，盯着舞台上面。 片刻之后，他已经登上了t台，他走到t台的最尽头，那里摆着一个麦克风，他拿了起来：“别躲了，我找到你了，出来吧。”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扩散到整个大厅，一阵阵回声此起彼伏，倒像是同时有几个人在说话。 方简看着那个麦克风，笑了一下，心说这音效还真不错，这些妖也不知道在人间待了多少年，一个个都那么有钱，这种带星级的豪华游轮都可以随随便便弄到一艘。 相比他这个人类，倒是混的有点凄惨。在此之前，他还没来过这么高端的游乐场所。 “喂……”见没有回音，他正打算来句挑衅，结果忽然从话筒里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声音本来就大，他离得又近，耳朵差点没被震聋。 “卧槽……”方简揉着耳朵缓了好一会儿，才恨恨地骂道，“哪个王八蛋，你他妈发出声音之前能不能预告一下。” “哎呀，不好意思。”麦克风里传来还算耳熟的声音，带着一点嘲讽的笑意，“不过我听说有人穿着女装就来了，所以有点心急地想围观一下……嘛，女装造型不错嘛，看的我都有点心动了。” 方简皱了一下眉，他抓住了重点：“你怎么知道我穿了什么？你看到我了？” “不用我亲自看啊……自然有人报告给我。” 方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那个保安……难怪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的异味……他是个死人吧？” 第39节 “现在明白过来，也不算太晚啊。”那人笑嘻嘻地说道。 “你是用什么方法操纵他的？”方简问道，对方一声嗤笑：“这种看家本事我怎么能随便告诉你？” “那好。”方简笑了笑，“那这么说那大叔跟我说的那些话，也都是你的意思了？” “呵呵，可以这么说吧。”他也在那头笑道，“我发现你这个人不暴力的时候，还是比较有意思的……” “沈云从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否则的话，这次一定弄死你！”方简放着狠话，眼睛却在不停地搜寻着，结果麦克风里又传出了沈云从的声音：“别看了，你找不到我的。” “早知道就不扮女人了……被吴双那家伙给坑了！”方简翻了个白眼，随后顺手把头上戴着的假发摘了下来扔到地上，又脱去掩饰的外衣，同时问道：“我问你，穆晓桐呢？” “我不知道啊。”沈云从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过来，方简强压怒气，沉声说道：“你们不就是想要返魂香吗？告诉我穆晓桐在哪儿，我就把返魂香奉上。” “看来你对那个小姑娘是真爱啊……连返魂香都舍得。”沈云从轻笑一声，“不过你真的愿意给我？” “你出来，带我找到她，我自然就会给你。”方简淡淡地说道，沈云从“啧”了一声：“你干嘛非要我出来？我还怕你把我给弄死呢。” “你不出来，我怎么给你返魂香啊。”方简笑，而这句话像是戳到了沈云从的痒处，他安静了片刻，之后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他又沉默了一下，随后开口道：“我不信……你真的带了那宝物来么？” 方简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手心：“看到了没？如假包换。” 沈云从的声音有些变了：“……我看不清。” “那就走近一点看啊。”方简引诱道，“你放心，现在你还有用，我肯定不会弄死你。” 沈云从在那头低低地笑起来：“那好，我出来跟你见一面就是，你可不许打人。” “好好好，不打不打。”方简笑眯眯地应道。 之后麦克风里不再有声响，他转头四望，却忽然听到了一声钢琴响，他愣了一下，然后顺着音源的方向看去，一个人站在大厅另一边的一架钢琴边上，在冲他挥手。 正是沈云从。 方简正要走过去，却发现手机震动起来，他的脚步迟钝了一下，还是拿出了手机看，是吴双的来电。 方简蹙眉，他现在打过来做什么？不过见到手机孜孜不倦地震动着，他还是接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是称呼！称呼不对劲！那天在大泽村后山，沈云从叫我‘小吴警官’，可之前这个纨绔公子从来没问过我的姓名，我不认为他会知道我姓什么……反倒是另一个人这样叫过我，因为之前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我不止一次跟她解释过，我不是警官，只是小小的警察，但她总是那么喊……那个人是唐蕴慧。” 方简收了手机，面色平静地看着向他走过来的沈云从，忽然高声喊道：“唐蕴慧！” 第47章 个人 沈云从的身形微微一滞，大概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微弱的几乎让人忽略。 但方简还是捕捉到了他这个小小的反应。 一旦一个名字叫久了，听到的时候，总会有点本能的反应，对不对？ 方简盯着他，接着问了一句：“我该叫你什么好？沈云从？还是唐蕴慧？” 沈云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秘密似乎已经被对面那个人看穿了，他不禁反思起来，是不是自己哪里还掩饰的不够好？ 看来还是没有完全适应“沈云从”这个身份啊。他自嘲地笑起来，随后耸了耸肩：“随便你啊，喜欢哪个就叫哪个。不过，我现在好歹是张男人面孔，再叫女孩子的名字，是不是有点奇怪？” “看来你不打算否认啊。”方简也笑了笑一声，“原本我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心术不正的普通人，现在看来不止是这样啊……你到底是什么人？” “问对手这种问题会不会太傻了一点？”沈云从好笑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而且这也不是重点吧？你不是要去救人吗？” 方简直直地盯着他，这家伙说的倒是没错，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确实是救人，至于他……他眉毛一扬：这笔账之后再跟你算！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方简淡淡地说道，“前面带路。” 沈云从却没有动，只是看着他笑：“我带路可是有条件的，你不会忘记了吧？” “哎呀呀——”方简拍了一下大腿，“你瞧我这记性，说好了要验货的嘛……” 他说着又把另一只手张开，露出了手心里的东西。 沈云从的目光投过去，只瞥见紫黑色的一颗像石头一样的东西，不过也只是惊鸿一瞥罢了，因为方简很快又合起了掌。 “这么快？看都没看清呢！”沈云从不满，方简嘿嘿一笑：“我赶时间呢！再说了，你帮了我的忙，等我把这玩意儿给了你，你想从天亮看到天黑都没问题啊！” “说的跟真的一样……”他说的信誓旦旦，沈云从看起来却是不太相信的样子，方简呵呵笑道：“当然是真的。” 鬼才信啊！沈云从悄悄地竖了中指，方简假装没看到，不过中指竖完之后沈云从居然答应了：“那就走吧。” 方简有点意外，因为那原本就是忽悠那家伙的话，如果沈云从不从的话，他就以暴力强迫他服从，却没想到这家伙这会儿答应的这么快。 想也知道……他肯定会赖账啊！ 就这样还应了下来，莫非有什么阴谋诡计？而且明明只看了一眼他居然对返魂香的真实性没有表现出一点怀疑？方简带着疑虑，但还是跟着他走了。 “你是什么时候成为沈云从的？杀死唐蕴慧那天吗？”一边走方简一边问着，虽然这家伙八成不会说，不过他还是试图套取一点信息，不过沈云从果然装聋作哑，恍若未闻。 倒是方简自己忽然“哎呀”了一声，又拍大腿：“我弄错了！” 一直走在他前头半步的沈云从脚步顿了一下，但还是没做声，方简又说：“被杀死的人可不是唐蕴慧，而是沈云从。”接着一声嗤笑：“因为……唐蕴慧不就是你嘛！” 沈云从笑了笑，然后说：“说什么杀不杀的……那小子可是心甘情愿的。” “哦？”方简挑眉，沈云从心不在焉地说道：“沈云从很迷恋我……或者应该说是唐蕴慧这幅皮囊，迷恋的什么都可以不要，所以……” “唐蕴慧我又不是没见过，是个好看的姑娘但绝对称不上倾国倾城吧？”方简盯着他，“与其说是迷恋，不如说他爱着唐吧。说起来，我有个问题倒是很好奇，他爱上唐蕴慧的时候，那里头的人到底还是不是原装货呢？” 沈云从无语了：“你这是纯八卦吧！” “不止啊，这决定了你的无耻程度。”方简严肃地说道，如果是一开始就夺取了唐的身体，只能说沈云从瞎了眼痴心错付，如果是在沈爱上唐之后才夺走了人家的身体的话，那就其心可诛了。 虽然这厮本来就该死。 “哈哈哈！”那家伙居然大笑起来，“难道我就没有可能是唐蕴慧本人吗？” “不可能！”方简说的斩钉截铁，沈云从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我才不信像你这种厚颜无耻的家伙会是个软妹子的灵魂。”方简冷笑。 沈云从闻言又是一通大笑，不过笑完之后却说：“你自己慢慢猜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那沈南山呢？”方简不死心地追问着，沈云从摊摊手：“沈南山？那不是我的意思，是‘沈云从’的意思……我得了人家的肉身，总不好白拿，帮他完成这一点小小的心愿还是没问题的。” “那你为什么会选中沈云从这个人？”方简忽然问道。 结果那家伙又开始装哑巴了。 方简也没指望能从他这里得到答案，而其实他有更想知道的东西，比如这小子是怎么跟那蛇妖搭上线的，居然合谋搞出了这么一出戏。沈云从那小子对返魂香表现出了明显的贪婪，而目前看来，那妖似乎也是同样的目的。 就这样一大堆疑问纠缠在一起，几乎乱成了一团毛线，但方简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一根线头，抓着这线头，也许能把这团乱麻解开。 “前面要下楼梯了，走路看着点啊。”沈云从忽然出声，方简又是一怔，才发觉他们居然走下了第一层，似乎要到更下面去。 “要去底仓么？”他问道，沈云从点点头：“人都在底仓。” “那她们都……”“放心吧。”沈云从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都还活着，你那位穆小姐也是。” 方简心下稍宽，随后又听到沈云从低低地笑了一声：“不过，也只是活着而已……” “你说什么？！”方简觉得有些不对劲，沈云从却只是笑：“不急，你马上就知道了。” 方简那颗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还想再问，但转过一个弯，下了楼梯之后，他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惊了他。 那是什么东西？ 椭圆形的、乳白色的、差不多有半人高的物体，方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它……但它看上去的确很像某种生物的卵……一种巨型的卵。 底仓很空很大，在这个偌大的空间里，像这样的东西还有很多，方简一眼看过去无法判断出具体数量，但至少有几十枚，它们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那巨型的一串几乎填满了大半的底仓，看上去着实有点恐怖。 但更多的是恶心，方简强忍着胃部的不适走上前去，然而走得近了才发现，那些巨大的卵状物体里似乎装着什么，他定睛一看，那乳白色的壳上影影绰绰地映着一团黑影。 方简猛地回过头，大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这个我真不知道。”沈云从一脸无辜，“都是他搞出来的。” “他？”方简的瞳孔，“那蛇妖呢？” “他啊……”沈云从的笑容变得诡异，“他这会儿忙着呢，估计没法招待你。” “忙着？”方简的眼睛里满是狐疑之色，沈云从挑挑眉：“所以啊，我就是计算好时间评才特地选了这时候让你找到这里来的……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为你考虑？” “为我考虑？”方简忽然笑了，“你难道不是和他一伙的吗？” “我的原则是，谁能给我最大的利益，我就帮谁。”沈云从浑不在意地耸耸肩，“所以啊，方简同学，如果你想要救人的话，就趁早啊，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方简深深地望了一眼沈云从，然后拔出负在背上的胜邪剑，朝那些巨型卵走过去。 他一边走一边数着数，很快数出来底仓里总共有47枚巨型卵，47……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但他现在还无法完全判断，他走到其中一枚面前，握着剑，一剑刺入，那卵的壳看似并不厚，甚至有些地方是瘪进去的，但以胜邪之锋利，剑锋居然没有破开那壳。 方简皱了皱眉，又立刻刺了第二剑、第三剑……终于在三剑之后，那壳有了一丝裂缝，里头立刻有液体溢了出来。 方简见总算有了一点成效，于是再接再厉，剑锋顺着裂缝劈下，终于拉开了一个比较大的口子，大量的液体也缓缓地涌出，而和液体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只苍白的手。 方简顾不得恶心，他急忙伸手去拉那只手，那手冰凉滑腻，上头全是滑腻腻的黏液，感觉像是腐烂了半年的尸体。 方简把整个拉出来之后，还庆幸了一下，就算是尸首，里头也是完整而不是烂了半年的。 而他也终于看到了这巨型卵里装着的东西——是人，蜷缩起来的人形，所以之前看着很诡异。 除此之外，还是个女人，虽然脸被头发糊着，而且全身都覆盖着黏液，但方简还是看得出是个年轻的女人。 莫非……这怪模怪样的东西里面，全都是年轻的女人吗？ 方简忽然耸然一惊，这样一来，47这个数字就可以解释了，之前有17个女大学生失踪，而剩下的30个……根据之前他让人帮忙查的资料，这一次模特大赛的总决赛里正好有30名选手。 原来是这样吗……可是，那穆晓桐呢？直觉告诉方简他不在这47个人里……但究竟在哪儿他也不知道。 但即使焦躁的快要爆炸了，方简仍然没有停下救人的动作，因为他之前试探过那第一个救出来的，虽然很微弱，但她的确还有生命迹象。既然如此，那其他的人应该也活着，他不能坐视不理。 只是救出来的人越多，他越觉得不对劲，一直到他划开所有的巨型卵，那些女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那种视觉上的强烈冲击感让方简惊惧不已。 一般来说，方简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普通程度的诡异不至于让他如此，但是……如果眼前出现了47张一模一样的面孔的话，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其实那些女人的脸并不难看，甚至应该说是很美丽的大，但这美貌乘以47，再加上又是生在一张惨白略带肿胀的面孔上，你还能欣赏的下去吗？ 方简努力地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转过头，正好望见沈云从那家伙正一脸嫌恶地不断往后退，原因无他，正是方简之前划开那些巨型卵，导致里头的黏液全流了出来，现在整个舱底都没有一块干净地儿了。 第40节 “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好啊……”沈云从发现方简在看自己，便半开玩笑地开口，谁知方简却是面色凛然地问他：“我问你，这些女人是怎么回事？穆晓桐在哪儿？还有，那妖呢？”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你哪一个……”沈云从正嘟嚷着，忽然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的黏液里，方简皱起眉，因为他也站不稳，他感觉到了船身的剧烈震动。 可这是吨位数千甚至上万的游轮啊！ 方简面色一变，正好看到沈云从咧了咧嘴：“完了，他快回来了……真不巧啊！” 沈云从话音未落，方简又感觉到地面晃了两下，他本想跑出底仓去上层看看，无奈地板太滑，那些昏迷不醒的女人顺着晃动的幅度往他这边倾斜，横七竖八地铺了一地，阻了他的路。 方简无奈，又听到沈云从在那边嘀咕：“动静搞这么大，是不是想把整艘船都给掀了啊……哎呀，我可不想死在这里啊……” 方简面色阴沉地看过去，正好瞥见他在冲自己笑，心里知道他这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方简皱了皱眉，又低下头看了看那些女孩子，忽然勃然变色：“她们……她们的魂魄呢？！” 第51章 帮个小忙 之前一心救人，又被后来船身震动的事情分了心神，他没注意到这些女孩子的异样，这时候细细查看之后，才发现这些人看起来只是昏过去了，但三魂七魄已然不完整，甚至最严重的，魂魄基本都丢完了，身体几乎已经变成一具空壳。 一个人如果丢失了一部分魂魄，倒也未必会死，眼下的这些女孩子，她们的阳身生机未绝，因此仍算是活着的，甚至有些人还能醒过来，只是醒来后八成是不能像一个正常人那般生活了，痴傻、疯癫都是些最正常不过的症状。 而那一小部分魂魄消失殆尽的人，却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就只有那成为空壳的身体活在世上，等到阳身失去生机，她们也就彻底消失在这世上。 方简后背有些发冷，这手段实在是残忍，生不如死说的就是这个。 这两个混蛋到底要做什么？！方简狠狠地瞪了一眼沈云从，后者一脸无辜，这时候船身忽地又震了一下，他眼光一扫，正好看到沈云从身后有一扇通风气窗，于是他三步两步跑过去，透过那气窗往外看，海面上很不平静，翻起了大浪，海水甚至打到了气窗玻璃上。 方简倒吸一口气，他看到海浪翻腾间，隐隐有一抹青色夹若隐若现，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家伙，在海里吗？ 他还想再看个分明，海水仍在翻涌，那青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蓦地回头看沈云从，沈云从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听过蛇蜕皮吗？” 蛇蜕皮？这有些出乎方简的意料，而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那家伙都活了一千多年了，还会蜕皮？ “蜕皮是蛇的固有特性啊，只要活着，就会一直不断地蜕皮，就算是活了一千年的老妖怪，说到底，也还是一条蛇嘛。也没什么奇怪的嘛。”沈云从又是看穿了方简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只不过，一般的蛇是因为身体要长大所以蜕皮，他却是因为妖力更进一层，所以……” “所以什么？”方简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你是想警告我，他变得更强大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沈云从又站不稳了，双手抱着根柱子，看起来很有些狼狈，“不过，要是你来的早一点的话，那可能就不一样了……哎哎哎你能不能拉我一把？！” 他话音未落，砰地一声又摔了个狗□□，方简却怔怔站着，刚刚沈云从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话，他是明白的——如果早一点来的话，就能赶上他最脆弱的时候了。 不过…… 他转身匆匆往底仓出口的方向跑，不仅没拉他起来还雪上加霜地踩了他手背一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沈云从看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方简本没打算理会，但却在看到出口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影之后脚步猛地一顿。 “的确来不及了。”那个人微笑着说道。 方简站在那里，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与他四目相望，他冷眼瞧着这个多日不见的故人，他看起来似乎要比平时还要苍白一些，全身上下都在滴着水，看起来是刚从水里上来的。 但方简并没有被他这副憔悴的模样给骗到，因为此时他并没有隐藏他的妖气，方简能感觉到他周身笼罩着的那股妖力的波动，比之从前果然又上了一层。 终究是……没能赶上啊。方简面色凝重。 东方也在微笑着打量方简，就像沈云从说的那样，这少年果然受了伤，而且还不轻。 “把穆晓桐交出来。”最后还是方简先开了口，与此同时他的手已经暗暗地握住了胜斜的剑柄，他虽然这么说，但根本没指望对方能乖乖地把穆晓桐还回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动上了手，甚至可能还要先下手为强。 谁知道东方却是乐呵呵地一笑：“我就知道你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已经给你把人带来了。” 这有些出乎方简的意料，他愣住了，眼见着东方拍了拍手，接着从他身后走出了一个少女。方简震惊地望着站在他身侧的女孩，满眼的不可置信，她很美，美得出尘脱俗，是那种人间绝色级别的，但方简却完全没有看美女的心情，因为这张脸实在太眼熟了……另外一头还有47个差不多在那儿躺着呢。 我擦，这是批量生产的面具吗？！他忍不住吐槽道。 只是多看几眼方简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少女的眉目之间隐隐带着他熟悉的影子，似乎还没有被完全脸谱化。 穆晓桐……是穆晓桐吗？方简的双手收紧，穆晓桐的脸也变成了那样……莫非她也失了魂魄……？ “穆……晓桐……”方简想要喊她的名字，但最终出来的只是低低的一声。意料之内的，她并没有回答他，甚至连眼睑都没有动一下，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方简想起先前那些已经成为空壳再也醒不过来女孩，他不得不承认，此刻自己的心底是恐慌的，尤其是看着她那双眼睑低垂的木然双眼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甚了。 他猛地望向那只妖，喝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容器，在试验了很多次之后，终于寻到了。”东方说着揽过身旁少女的肩，她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十分温顺地靠在他的怀里。 方简心下愈加愤怒，说话的语气却是波澜不惊：“容器？你说她是容器？” “我想得到返魂香。一直都想，只是从前没这个机缘遇到。我原本都要死心了，却没想到被我的朋友得到了。”东方开口说道，却没有直接回答方简的问题，在说到“朋友”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看了看方简，发现后者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但东方却觉得这本身就是一种讥讽。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我也很有自知之明，在我对你动了算计的心思之时，就已经没有资格做你的朋友了。” 况且，人和妖，而且那个人还是修道之人，还谈什么做朋友，果真是很奇怪的事。 “都已经这样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方简淡淡道，“反正待会儿动起手来，我可是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心软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东方的笑容加深了一些，“那就不说这个了……对了，你好像还欠着我的钱？你打算怎么办？这件事能让你一会儿下手轻一点吗？” 乍然听他提起这个，方简不由得楞了一下，接着便是汗颜：“那什么……一码归一码，钱我肯定会还你，你这混账我也是要收拾的……而且，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嘛！” “不是，”东方莞尔一笑，“我只是担心之后就没时间再说这个了。” 方简看看穆晓桐，也是微微一笑：“你放心，就算一时半会还不了，等你挂了，我会记得给你烧纸钱的。” “真是无情呢。”东方叹了口气，然后松开女孩子的肩膀，“既然这招也没用，那我只好用一些比较卑鄙的手段了。” 方简挑眉：“哦？什么卑鄙的手段？”心下却是暗暗提防，毕竟穆晓桐就在他身边，他无法不担心。 “只是要你帮个小忙而已。”沈云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滑溜溜的地面爬了起来，带着一身的狼藉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方简和东方都望了过去，沈云从对上东方的眼睛，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是不是差不多了？” 东方点点头：“你说的是。” 方简见这两个人对暗号一般当着他的面公然商量阴谋诡计，不由得气打一处来，顺便鄙视了一下沈云从这厮果真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所以，你要帮你忙？”方简问道，东方颌首：“正是。” 他原本还想在说些什么，却没想到方简很干脆地应了一声：“可以。”他便有些意外。 “不过。”方简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有一个条件，放了穆晓桐。” 东方忍俊不禁：“说起来，我还没说我要你帮的是什么忙呢。” “既然指明了要我帮忙，自然是只有我才做得到的事情。”方简直接摊开了说，“只要放了穆晓桐，你要我做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要你的命也可以吗？”沈云从忽然插了一句，方简弯起唇角，却是瞅了一眼东方：“要我死这么简单的事情……应该不至于让你们费这么多事吧？” 东方笑了笑：“要你死我自己动手就好了，干嘛还要让你帮忙。” “就是嘛，这么简单的事情……”方简又笑了一下，随即却是收起了笑容，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所以，我的条件也很简单。” “真抱歉，你这个条件我做不到。”东方却也很干脆地摇了摇头，方简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东方很平静地说道：“我之前说过吧，这姑娘是我很重要的容器，我费尽心机才找到这么一个，是不可能放弃的。” 第52章 逆天而行 等到这句话之后，东方便也迅速地出手阻止了穆晓桐的自杀行为，少女仍然像是木偶一般任由他夺走了自己手中的匕首，只是先前刺出来的伤口仍是血流不停，东方便看了一眼沈云从：“云从，帮穆小姐处理一下伤口。” 沈云从微笑着拉过穆晓桐，方简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视线却是一直跟随着穆晓桐，一直到确认了沈云从确实给穆晓桐止了血，包扎了伤口，目光才重新落到东方的脸上：“制作聚魂灯，需要很多材料。” “别担心，我都准备好了。”看起来东方是有备而来，方简默然半晌，忽然问了一句：“你要复活的对象是谁？” 东方大概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这不重要吧，你按我说的去做便是。” “那你就说错了。”方简一脸严肃地说道，“这可是很有讲究的。” “什么讲究？”东方很怀疑地看着他，方简虽然是个好人，但不代表他不会耍心眼，而且自己这会儿是反派来着。 “不同的对象，制作起来花的功夫也是不同的。如果是普通人，那我就普通地做一盏灯，如果是特别的人，那就要用特别一点的方法。”方简摊手，“你至少得让我知道是人是妖吧？” 东方沉默了片刻，而后开口：“是妖。” 方简“啧”了一声，又问道：“那道行怎么样？真身是什么？还有，你既然要为此妖聚魂，莫非是它的魂魄已散尽？” 他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东方皱了皱眉，却只回答了最后一个：“不错，魂魄散尽，只得一缕残魂。” “哦，还有一缕残魂在手啊。”方简摸着下巴，“那成功的几率应该会高点。” 东方笑了笑：“那就借你吉言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方简却是又把话题转回了原处，“你以为我是故意套你话吗？我告诉你啊，这些可都是很重要的信息，没有这些东西，就算做了聚魂灯也是无用。如果是凡人的话，还要加上生辰八字呢……不把这些东西写在灯笼上，万一招错魂怎么办？到时候本人概不负责啊。” 东方无语了一下，出于对方简的了解，他觉得这少年百分之九十九是在糊弄自己，但他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或许是两者兼有之。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是修炼了一千年的蛇妖。” “哦——”方简不置可否的样子，又问道，“一千年的道行不低了啊，是怎么会落到魂飞魄散的地步的？” “这个也要写上去？”东方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了一句，方简笑眯眯地摆摆手：“这个倒是不用……是纯八卦。” 东方收起笑容，脸色不太好地盯着他看，方简摊摊手：“好好好，干正事了……聚魂灯的材料呢？” 之后方简看着竹枝、特制的宣纸及红绳，还有毛笔朱砂等等，心说这妖看来是费了功夫查了不少古籍的。 只是他看着那一堆材料却没急着动手，而是说道：“你应该知道，光靠这些是不够的吧？” “知道。”东方微微一笑，“还要以亲缘之人的鲜血为引。” “看来你研究的不少啊。”方简嘀咕了一句，接着又好奇地问道，“不过这只妖居然还留下了后代，挺少见的哈……对了，你也是蛇妖，你不会就是那个后代吧？” 东方的面色忽然阴沉了一下，他背过身去：“不是我。” “那是谁……”方简原本还要追问，只是问到一半，他自己就反应过来了，这家伙之前说过，那个作为血引的后代他已经准备好了，既然他说不是他，那难道会是……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去望着正在帮穆晓桐处理伤口的某人：“不会……是那货吧？” 被点名的“那货”沈云从抬起头一脸无辜，东方仍旧背对着他，但声音却变得有些生硬：“是他没错。” “呀……”方简很夸张地惊呼起来，他摸着下巴，“先让我捋捋这关系……也就是说，一只妖，它留下的后代——居然是个人？” “只是因为经过了很多代，属于妖的那部分血统变得很淡了而已。”东方淡淡地说道，“平时与常人无异，但多少还是保留着一点妖血之力的。” 方简这一回细细地审视着沈云从，后者冲他笑了笑：“沈云从的确是人妖之子的后代。” 是沈云从，而不是这个寄居在这副皮囊之下的灵魂，这个比起东方还要更深藏不露的家伙。 “沈云从是蛇妖的后代……”方简念叨着这句话，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定定地看着沈云从的脸：“我总算明白在大泽村，那些莫名攻击我们的蛇是听谁的指使的了。” 第41节 既然沈云从身上暗含蛇妖之血，那么有驭蛇的能力也不稀奇。 那个神秘的家伙，莫非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夺走了沈云从的肉身么？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就没必要再记挂着啦。”沈云从见方简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便赶紧加上了一句，“你那朋友，不也没出什么大事嘛。” 方简的目光冷冷地看过去，沈云从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这笔账也是要算的！方简暗暗地在心里记了一笔，手里却是拿起了竹枝：“既然材料齐了，那我就开始做了。” 他这么一说，东方也回过身来，不做声地注视着他把几根竹枝折弯叠在一起，再用红绳细心地打结，绑上，用不了很长时间便有了一个灯笼的骨架。 东方知道，这一串的动作看起来并不难，但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完成的，这些材料都是特制精选的不说，就算是方简打出来的绳结也是有讲究的。 宣纸糊上去，一盏白灯笼就成形了，不算精致，但这么短的时间也不能追求太多细节，这时候方简已经拿起毛笔，然后向东方伸出手，东方会意地递上了之前穆晓桐的那把匕首，方简看了一眼上头的血迹，接着用袖子慢慢地擦掉了。 刀刃上反射出一圈清光，方简往上头吹了一口气，然后笑嘻嘻地向沈云从挥了挥手：“需要你的时候到了，过来！” 沈云从看了看匕首上的寒光还有方简脸上的笑容，不禁面色一白，但还是在方简和东方双重施压的视线下，还是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他走到方简身前，后者依旧保持着那种微笑，他叹了口气，自觉地伸出了胳膊：“轻一点啊……” 方简没跟他废话，一手拿过盛着朱砂的碟子，另一手中的匕首飞快地划过沈云从的手臂，鲜血漫了出来，方简用碟子接着，血液滴到朱砂上，两种接近的颜色很快便融在一起。 这其间沈云从一直皱着眉，似乎很吃痛的样子，方简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鲜血流出，这让沈云从有点不寒而栗，又有些怨念，心说刚刚让穆晓桐伤了她自己的人又不是我，干嘛火都发在我身上…… 一直到鲜血几乎要漫过朱砂，方简才轻描淡写地发了话：“可以了。” 这时候沈云从几乎要失血晕了过去，而东方则是在一旁一脸云淡风轻地看着，完全没有任何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沈云从敢怒不敢言，还好之前给穆晓桐包扎伤口的药和纱布还有一些，他正打算走回去自己料理伤口的时候，却听到方简笑着说了一声：“你可别晕过去啊，待会儿还用得上你啊。” 沈云从这会儿是真的要晕过去了，气的！ 之后方简蘸着混合了鲜血的朱砂，执笔在灯笼行云流水一般写画着，东方依旧聚精会神地盯着看，只是到了这一步他能看懂的东西却是很有限了。他们道门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一般人理解不了，外行人看起来只觉得他是在鬼画符，但那些符文却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说实话，东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方法有多大的成功几率，但他不愿放过任何一丝希望。 哪怕是逆天而行。 “你不会使什么花样吧？”在方简认真画着符文的时候，东方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方简停下笔，含笑看了他一眼：“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是。”东方很肯定地答道，随后又淡淡道，“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如果失败了，我不会放过穆晓桐的。” 东方不是拿他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他，而是拿穆晓桐的。 方简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说的好像你计划成功她就不用死一样。” “是啊，如果我的计划成功，她只是会死而已。”东方耸耸肩，“但如果不成功的话，她却会生不如死。” 方简直直地看着他，东方微微一笑：“我不会杀她，但是你别忘了，她的魂魄在我手里。” 如果他不照做的话，外面站着的那个木然的少女，就会永远地成为空壳。 方简手下的笔又开始写写画画，东方心下稍安，到底这个姑娘是他的软肋。 “对了，我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忘记问你了，”在即将停笔的时候，方简忽然问道，“名字是什么？” 东方的神情一僵：“这也是必须的么？” “是啊。”方简唇角微弯，“所以你得告诉我。” 东方迟疑了片刻，随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正要开口的时候，却被他打断：“我问的，是你的名字。” 他苍白俊美的脸像是冬日里的冰棱，透着一股寒气，但片刻之后却是莞尔一笑：“这应该属于八卦的部分。” “是的。”方简竟然点了点头，“那你说不说？” “不说。”东方果断拒绝，“你别再拖延时间了，这对你没有好处。” 方简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威胁，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其实我早该猜到的。” 东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方简叹了口气：“‘东方谓之青’，你的名字不是东方……而是青。” 第53章 只欠东风 东方默然片刻，随之莞尔：“是，被你猜对了。” “最近遇上的妖怪一个个来头都那么大。”方简放下毛笔，有些无奈地摊开手，“我觉得我以后脑洞要开大一点才行。” “还好吧，我觉得我在你遇到妖怪里，也不算特别有来头的。”东方，哦，现在应该叫做青了，“你看，你连九尾狐这样级别的都遇到过了。” “是啊，你要救的那个来头比较大。”方简笑，“从古至今，有多少志异戏文小说电影电视剧地摊文学是说你们俩的。” “我吗？我不过是个配角而已。”青淡淡一笑，“而除此之外，其他就不太可信了……我看过一些，只瞥了前三行就不行了，不得不说，你们人类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 方简扬眉：“是啊，光是我听过看过的故事版本就有好多个，什么雷峰塔被雷劈了、什么儿子中状元啊、什么得道成仙啊……你说妖怪成仙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要是被塔压个二十年就能得道，我猜你们妖界个个都要转行盖塔了。哦！还有一个版本是说青蛇也找到相公嫁了……真是，原来我只是觉得狗血，看到你之后再想起这个故事真是心情略复杂。” 青哑然失笑：“原来连我的结局都安排好了……应该是近些年才新编出来的吧，我之前倒是没看到过。” “所以呢？结局是什么？”方简手里提着那盏由他亲手制作出来的聚魂灯，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总归不会是得道成仙了吧？” “若真是得道成仙，我又何必站在你面前？”青苦笑起来，“要说结局，哪有这么多曲折离奇，无非是‘魂飞魄散’四个字罢了。” “哦？”方简侧目，青笑容依旧：“其实故事本身就简单的很，女妖和书生的故事，你没听过一千也听过八百了吧？他们俩的故事，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后来凡人书生生了疑心，找了高人镇妖……就是这么俗套的故事。” “那你呢？”方简直视着他的双眼，“你在这个俗套的故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青笑出声来，“我不过是个看客罢了。” “既是看客，今日又何必掺和到这已经过了千百年的是非之中？”方简咄咄逼问，“你费尽心机，不惜铸下大错，逆天而行，只因为你是个看客？” 这一次青很久都没有说话，他低垂着眼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开口的时候，却已经回避了方简的追问：“说这些都没有用了，走到这一步我不能回头也不打算回头……聚魂灯既然已经做好，就点上吧。” 方简知道他说的点上是什么意思，若只是给寻常人聚魂，那么用一些秘制的灯油加上他在宣纸上画的符文就可以达到效果，但现在要聚的魂是妖魂，而且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大妖之魂，那就不是点灯油就能搞定的了……要点上的东西，自然是返魂香。 “拿出来吧。”青凝眉望着他手里提着的灯笼，心里完全不知道这画满了奇怪符文的灯笼能不能帮他实现心愿。而若是不能的话……还有返魂香。 方简闻言，一只手慢慢地伸进了自己的裤兜里，他的指尖接触到返魂香冰凉滑腻的的表面，手指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现在不是踌躇的时候吧？”青淡淡地说道，“那些话我不想重新再说一遍了。” 那些话？自然威慑他的话了。 方简不由自主地侧过头看着呆呆地站在不远处的少女，她的血是止住了，但脸色还是那么苍白。 他要交出返魂香么？如果交的话，那就意味着她很快就会死；不交的话，却是生不如死。 方简紧紧地握住返魂香，闭了闭眼，心说这什么垃圾选项……还能有第三种选择吗？ 半晌，他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把返魂香拿了出来，青伸出手，他却没有递出去，而是看着他：“给你可以，但我要看看她。” 青一愣，随后垂眸思索了几秒，之后忽然问道：“喂，你应该不是打算搞什么阴谋诡计吧？” 方简一听这话都气乐了：“就你还意思跟我说阴谋诡计？” “因为你实在是个很狡猾的人，我不得不防着你。”青也笑了笑，“不过也好，说不定这就是最好一面了。”他说着拍了拍手：“晓桐，过来。” 大概是他那句“最后一面”让方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随后穆晓桐便循着青的声音慢慢地走了过来。 方简目光复杂地看过去，穆晓桐面如纸色，双眼依旧无神，而且步伐有些蹒跚不稳，大概是因为之前受了伤。 方简见状连忙跑了过去，但青却拦在他面前：“返魂香给我。”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返魂香，但眼见这时候那少女脚下忽然一个趔趄，整个人栽在地上，他一咬牙，把返魂香扔给了那蛇妖，自己迅速地跑了过去。 青拿到返魂香之后，就细细地查看起来，这东西果然如同古籍中记载的那般，大如燕卵，黑如桑椹，看起来不大气焰，却隐隐透着异香。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着光滑的表面，心想着这传闻中的天地灵物到底能不能发挥出那般神奇的功效？ 方简把穆晓桐抱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而这时候他很清楚地感觉到这具身躯却单薄了许多。而他们，也只不过是几日未见而已。 此刻穆晓桐紧闭着双眼，眉宇纠结在一起，一直木然呆滞的脸上也透出了几分痛苦之色。 方简看着这张陌生的脸总是会忍不住怔忡，但眼瞧着她满面痛色，心里还是十分不忍。 “很痛苦吗？”方简探了探她的额头，而后查看了一下她肩部的伤势，看起来伤口很深，看来她之前那一下真的下手很重。 有没有必要这么狠啊……这是你自己的身体又不是在除妖！方简看着都替她觉着疼得慌，又见她呆呆傻傻如同傀儡一般，心说那蛇妖强行聚妖魂，想让白蛇复生，找上穆晓桐为容器也是因为妖魂较之人魂要强大许多，一般人的肉身根本负载不了，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的“失败品”。而大约是因为修道之人的缘故，穆晓桐的身体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暗暗咬牙，绝不能就这么让那蛇妖得逞，总得想出个法子来……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背上负着的长剑震颤了一下，他一怔：“胜邪？” 在这两个字脱口而出之后，他敏锐地注意到少女的眼睛睁开了，只是看起来却仍是空洞无比，像是两潭无波无澜的死水。 而之后他取下胜邪放到手中的时候，它也已经复归平静，方简有些失望，只是巧合么？ 不管是不是巧合，总是要赌一把的…… 方简将穆晓桐慢慢地放到了地上，之后他的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什么来，接着感觉到有人再看自己，他一抬眼，正好对上沈云从似笑非笑的目光。 方简的眼神没有一丝起伏，他与沈云从对视片刻，很快又垂下眼，专注地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而沈云从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 “看够了没有？”青的声音传了过来，方简一直背对着他，听到声音之后回过头望了他一眼，皱起眉：“要开始了吗？” “不错。”青的眼神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狂热之色一闪而过，但他刻意压抑着这种外露的情绪，“我觉得还是抓紧时间比较好……免得夜长梦多。” 方简的笑容有些苦涩：“我好像不能拒绝。” “确实如此。”青点点头，“我要点上返魂香了……之后怎么做？” “把点燃的返魂香放入聚魂灯之中，交给亲缘之人……也就是沈云从。”方简淡淡地说道，“由他来将白蛇的妖魂聚回。” “那我要做什么？” “你？你就负责护法好了，返魂香一旦点燃，香味会吸引大量阴魂。”方简看着青，“我知道你为什么选择这里……因为这处海域乃是气脉流动的汇集点，对于聚魂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不过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每年死在海里的人多不胜数，孤魂野鬼怕是也不少……所以，要有个人挡着它们，免得溜进来一个两个就是白辛苦一场为他人做嫁衣了。” 青听罢，忽然一笑：“我倒是觉得这件事，你干比较合适……你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吧？” 方简瞪了他半晌，方才愤愤开口：“你利用的还真彻底啊？” “你放心，我会帮忙的。”那蛇妖桃花眼一挑，接着提了聚魂灯转身向沈云从走去。 穆晓桐仍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看起来之前的血是真的失了不少，沈云从站在她脚边，似乎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青停在他面前，一手提着聚魂灯，一手拿着返魂香，还没说话，沈云从先笑了：“看来只欠东风了。” “是啊，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青的手里多出来一支蜡烛，点起之后，他将返魂香放在烛火上炙烤。 而返魂香紫黑色的表面慢慢地有了变化，渐渐地变成了暗红色，而那股异香也由淡转浓，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这返魂香，终于被点燃了。 第42节 在返魂香放进聚魂灯之前，方简又快速地以穆晓桐为中心，用朱砂画出了一个阵法，以聚魂灯为阵眼，等到聚魂灯点起来之后，阵法也跟着启动。 之后他冲青点点头：“可以了。” 蛇妖领会了他的意思，他伸出一只手，虚握着拳，而后缓缓张开，他的掌心里躺着一截白骨，他的指尖轻轻地抚过白骨，小心翼翼的模样似是在呵护着极为珍贵的宝物。 方简见状也猜出那是什么了，果然很快，青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朦胧的虚影，模糊一团，方简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出是个身着白衣的女子。 那缕魂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自动飘向了聚魂灯边上，受着返魂香的熏陶。 “你来喊魂。”方简吩咐着沈云从，沈云从点点头，然后接过灯围绕着阵法一圈圈地行走，那残魂则是一步不离聚魂灯，跟着沈云从绕圈。 而青在听到“白素贞”三个字之后，身体竟然颤抖了一下，但并没有人注意到。 。在完成这些步骤之后，他长出一口气，这才有空去感受返魂香那无可言说的力量。 返魂香，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 这是古籍之中的记载，原本这船舱里的诸位还对书中的说法表示怀疑，但在见识过短短时间见纷至沓来的大量阴魂之后，也不得不服了。 虽然这里没有死尸，但阴魂却着实不少，方简放眼望过去，简直可以用“魂山魂海”来形容，毕竟阴魂占用的空间比活人要少得多，地上站不下了，还可以飘在空中，要是它们有实体的话，那可是相当恐怖的一番景象了。 靠，这海里成年累月死掉的人真不少啊！方简忍不住吐槽。 好在他已经有准备，他把之前做聚魂灯剩下的红绳拉起来，把底仓中心的那一块圈了起来，又将一些符纸贴在红绳上，算是设下了一道结界，像是一张防护网一样笼罩着这一区域，暂时阻拦了那些阴魂一拥而入。 但即使如此，那数不清的阴魂依旧不愿离去，层层叠叠地挤在红绳外围， 只是返魂香的香气却不是他能挡住的，那些常年徘徊在冰冷海域的孤魂野鬼在闻到这股拥有着神秘力量的气息之后，无一例外全都变得无比亢奋。 它们似乎能感应到这里头的人知道它们的存在，便一个个都发出哀嚎来，鬼魂自然不能真的发出声音，它们所谓的“哀嚎”是通过某种特殊的形式，例如电波或者磁场之类，直接影响人的大脑，导致一些幻觉的产生。当然不是每一个灵魂都有这样的能力，但能够做到的，相对来说是比较强大的灵魂；又或者是被接收的那个人处在一个极为特别的环境之下，亦或是本身体质特殊。 所以这些鬼哭哀嚎的声音是直接传到方简的大脑里的，虽然他不至于受到什么影响，但是这么一大群噪音也实在让人很烦躁啊。 “喂！你不想影响做法效果的话，就让这些家伙安静点！”方简忍无可忍地冲蛇妖吼了一声，青瞥了他一眼，也不多说，直接上前，他的手段很是简单粗暴，就是用强大的妖力去镇压那些阴魂，于是挤在前头的那些鬼魂便集体失声了。 但由于数量太多，还是有一部分在鬼哭狼嚎。 青一皱眉，正打算用更暴力的方式的时候，方简却忽然叫住了他：“罢了，离得远的那些就算了，也没那么吵了。” 青闻言，倒也收了手，只是略带嘲讽地看了他一眼。 方简也是无可奈何，这些阴魂常年困在这片海域，无法投胎往生，也是挺可怜的，如果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而且若是一口气把人都消灭干净了，也是违背天到平衡的，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只是现在这么一大群聚集在这里，也很让人担忧，尤其是那些女人的存在。 那四十七个失了魂魄的女人仍旧毫无声息地躺着，那些近乎空壳的身体自然而然成为了那些阴魂们垂涎欲滴的目标。阴魂是死去之后的人，不管有没有意识，重新回到阳世几乎是它们的本能。 而这边却有一堆现成的肉身，对于阴魂来说自然是无比巨大的诱惑。要说返魂香的气味只是让它们亢奋的话，此刻肉身的诱惑却是令它们癫狂了。 虽然设下了屏障，但方简还是没法完全放下心，因为阴魂本来就没有了理智这种东西，现在有了返魂香的加持，更是不顾一切地开始冲撞起这道结界来。 不过结界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被冲散，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而这时候他注意到正在跟着沈云从转圈的白蛇残魂发生了一点变化。 先前还是模糊一团，此刻却是清晰了一些， 看来还真是残魂，虚弱的随时都会消失，不过此时燃起了返魂香，那缕残魂的身形渐渐地显现出来，而她的庐山真面目也露了出来，方简的目光看过去，却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张脸，他在过去短短的时间里，已经看过好多次了。 原来这才是原版。 那四十七个女孩，包括穆晓桐在内，全都是复制黏贴过来的。 妈的，这是什么恶趣味……方简鄙视地望向某妖，没想到他却是别过脸去，并不看那残魂，但在注意到方简的视线之后，却是瞥了他一眼目中满是警告的意味：“我希望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不怪他警惕心如此之高，这附在残骨上的残魂虚弱至极，就算现在方简手上没有什么法器，也镇住它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方简笑了笑：“怎么，你怕了？”青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 方简也不理会他，直接围着那白蛇残魂走了一圈，发现这残魂没有任何意识，面容眼神皆是呆滞，站在那里呆呆的跟木头没什么差别。 不过，即使看起来跟白痴一样……“你不敢看她呀？！”方简故作惊讶地点出了这个事实，蛇妖的表情一下子变僵了，他平日里如沐春风的微笑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看穿的窘迫和恼怒：“你胡说什么？！” “啧啧啧。”方简不住地摇头，“你这是近亲情怯还是害羞了？不顾一切要复活她，却连她的脸都不敢看啊……还真是意外的纯情呢。” 方简抓住机会，冷嘲热讽停不下来，青蛇却已经冷静下来，面色恢复如常，淡淡地看着他：“你爱说就说吧，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 方简见这招派不上用场，便冷笑一声，青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可方简也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转身走进了阵法之中。这让青有些意外，白蛇的残魂有多虚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勉强保住这缕残魂不散，原以为恨极了他的方简会趁机出手，没想到他却没有。 聚拢残魂的过程艰难而缓慢，何况，白蛇的魂魄散了这么多年，重聚起来又岂是容易的事情。 除了耐心等待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而方简此时却关注起了聚魂的进程来了：“沈云从，你感应到了么？” 提着聚魂灯的沈云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嘴里却说：“暂时还没有，不过跟在我身边的这缕残魂倒是比之前强韧了些。” “毕竟有返魂香的滋养。”方简说着，目光落在了躺在阵法中心的穆晓桐，她依旧无知无觉地躺在地上，方简的目中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之色。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要是再拖下去的话，穆晓桐恐怕就…… 他正担忧着，忽然听到耳边沈云从诧异的声音：“来了！” 来了？方简惊了一下，而青的反应比他更甚，他蓦地扭头，而方简也跟着看过去，那白色虚影的身边忽然多出了点点光芒，光芒很柔很淡，但这些光点却在缓缓地往白影上聚拢。 白蛇的残魂也在一点一点地强韧起来。 看着这情形，青蛇再也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甚至紧握起来的双手都控制不住颤抖，眼见他渴盼多年的心愿终于要实现，他又怎能不激动？ 方简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蛇残魂聚拢，沈云从则是先看看他，又瞧了瞧青，最后目光落在白蛇的妖魂上，嘴角弯起，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而这时候穆晓桐作为“容器”的效用也发挥了出来，不知道青蛇在她身上动过什么手脚，总之那白蛇的魂魄刚刚凝聚成形，就不受控制地漂浮到空中，她的姿势变得和躺在地面的穆晓桐一般，而后便缓缓地往下沉。 青的神色愈发地难以自已，最后一步了，只差最后一步了……虽然此刻白蛇的魂魄还没有完全寻回，但妖魂强大，已经足以主导一具属于人类的身躯了。 只是他没想到最后一步却出了岔子，就在白蛇之魂要进入穆晓桐的身体之时，却忽然停滞不动。 青蛇大惊失色，他猛地望向方简，心里明白一定是这小子趁他不备做了什么手脚！ “这是怎么回事？”他狠声问道，方简淡淡一笑：“你自己不会看啊？” 第55章 睚眦必报 青看过去，方才只是停滞不动，这会儿干脆是逐渐远离了穆晓桐的身体，是那丫头的身体在排斥？不，不对，看样子，是她的妖魂主动地离开……可这……怎么会？ “胜邪！”青蛇还没想明白，却又忽然听到方简大喝一声，便又是一惊，紧接着就瞧见那凶剑破空而出，横立在方简身前。 青骇然，下意识地护住白蛇的魂魄，只是虽然胜邪还没有直接攻击，那尚未稳定的魂魄被它的煞气这么一冲撞，又有散掉的迹象。 而青又怎么会再让这件事发生，他用自身的妖力勉强保持白蛇魂魄不散，之后才勉强测过脸问道：“你到底……干了什么？” 而趁着他手忙脚乱的时候，方简也施施然地抱起了地上的穆晓桐，沈云从也只是在一边看着。 “你不就是想借着穆晓桐的身体让白蛇复活么？既然这样，我也可以将穆晓桐的五感封闭起来。”方简眨了眨眼，随后露出一个微笑，“所谓五感，形、声、闻、味、触，与生俱来，而若五感皆失，人也就会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五感既封，与死人无异，又怎么去当妖魂的宿主？” 青蛇面色一变：“你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不重要。”方简这话说的很轻松，但其实则不然，他甚至一边说话的时候，一边拿起了穆晓桐的右手，而这时候青才发现少女的五根手指上各自扎着五根银针。 方简一根根地将银针拔出，算了算时间，差不多是极限了，要是再晚一点，穆晓桐就真的要过去了，那他就罪该万死了。 不过好在还是赶上了，不枉他一直尽力地加快白蛇的聚魂仪式！ “恭喜啊，从恶龙手中救出了公主。”沈云从笑眯眯地凑了一句热闹，穆晓桐还没清醒过来，方简心下正担忧着呢，但听到沈云从这么说了他也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哪里哪里，还要多谢你保密之恩啊。” 他二人这么虚以委蛇地一来一往，青又不是傻瓜自然听出来是什么意思，而且沈云从所做的不只是这些，他还把聚魂灯熄灭了，也就是返魂香不再是点燃的状态，阵法也不再继续发挥作用，所以白蛇的魂魄才会散的那么快。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沈云从，这个人一开始就是冲着返魂香来的，这一点他不是看不出来，但他别无选择，因为不管那副皮囊里的灵魂是什么，但沈云从那具特殊的身体却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人，之后一定要除掉！青的目光更加冷酷。 而成功拉了仇恨的沈云从面对青蛇要杀人的视线依旧淡定得很，反正这会儿他又腾不出手来。 至于返魂香……自然已经被他收入囊中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他得意地想着。 返魂香落入沈云从手里的事情，方简也一清二楚，因为返魂香熄灭之时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感应到了，而沈云从这个举动从某种意义上也帮到了他……否则青蛇此时不会那么狼狈。 但他现在也没空去找沈云从算账，因为穆晓桐仍然没有转醒。方简试了试她的呼吸，一开始几乎感觉不到好在过了一会儿还是慢慢地有了呼吸，虽然很微弱。 只是她的生魂还在那蛇妖的手里……方简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胸口有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着，穆晓桐的生魂一时没有拿回来，他就不得不投鼠忌器。 不过好在这会儿这家伙被胜邪牵制着放不开手脚，趁着他狼狈的时候，赶紧想个办法先下手为强，免得他缓过来得了空就要反扑了……方简正冥思苦想的时候，忽然听见“嗖”的一声，原本停在空中的胜邪自己飞了出去，这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青蛇先是戒备，却发现胜邪并不是冲自己来的，而是往另一个方向去。 怎么回事？这不仅仅是青，方简心底也是同样的疑问，甚至更加吃惊，因为这并不是他的指令，完全是胜邪自己的自作主张！ 不过也因为如此，青蛇那边的压力骤减，虽然不知道方简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但还是冷笑一声，然后立刻就把白蛇的魂魄收回到那截残骨之中，随即便是暴风骤雨一般的出击。 方简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抱着穆晓桐往后退，却不曾想，青蛇居然也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的目标是沈云从。 而方简定睛一看，沈云从那小子正揣着返魂香准备趁着这个混乱的局面悄悄溜走，可是青蛇也一直在警惕着他，毕竟返魂香现在是落在他手里，如果返魂香不见了，那他整个复活计划都要泡汤了。 因此在发现沈云从打算逃走的意图之后，青甚至无视了现在抱着穆晓桐而束手束脚的方简，毕竟他了解方简，在拿回穆晓桐生魂之前，他不会罢休。但沈云从现在已经达到了目的，必然是有多远逃多远。 孰轻孰重，他心里很清楚。 而沈云从也没计算到胜邪突然出了意外，导致青蛇得了转机腾出手来对付自己，逃跑计划宣布失败，而他那战五渣的身体对于青蛇这样的大妖怪来说真的不够看。 于是他左闪右闪，也就闪躲了两下之后就立刻被青追上然后一只手勒住了脖子，直接把整个人提了起来。 “返魂香交出来。”青看着这个人的时候，目中不只是愤怒和轻蔑，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 沈云从的脑袋被他用力地扣住，只有他稍一用力，就能把他的颈椎折断。 他知道自己此刻有多危险，但仍然笑着开口：“怎么？你要杀了我吗？” “你以为我不敢吗？”青冷冷地说道，双眼中满是冰冷的杀意，沈云从却是笑的更开心了：“哟，这还真是杀气满满……让我猜一下，是因为沈云从的身份吗？” 青的目中流露出了一丝很明显的恨意：“你想说什么？” “因为沈云从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后代，当年是那个男人间接地害死了她，所以你其实一直恨着他，而他早就入了轮回，你这份恨意也就转移到他的后代身上……是不是？” 青蛇的面部抽搐了一下，随即竟然也笑了起来：“是又怎么样？你们通通都该死！” 他说话间手下的力度已经变大了，沈云从甚至能听到自己脊椎骨咔擦作响的声音。 “杀了我很容易……但是你……想过吗？如果白蛇真的醒过来，她会让你杀了自己的后代吗？”即使已经在生死线边缘徘徊，沈云从却仍然没有闭上嘴，依旧艰难地放着嘴炮，而他这句话似乎真的刺激到了青，他的面色变得很复杂，嘴里却说：“你有资格说这种话，你根本不是沈云从！” “可……这具身体是啊！”因为呼吸困难，沈云从的笑容变得很勉强。 青蛇面色一变，随后却有些恍惚，心说如果她真的清醒过来，是否会由着自己对她和那个人的后人下杀手。 第43节 青只是晃了那么一下神，随后又冷笑起来：“那又怎么样？我会在她醒来之前就杀了你！” “交涉失败……那就……没办法了……”听完他说这话，沈云从却是怪怪地笑了一下，青蛇一怔，随即就看见他的嘴唇忽然开始一张一合，嘴里无声地念起了什么，青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他皱了皱眉，正要下杀手的时候，周身却开始有一种灼烧般的感觉弥漫开来，仿佛置身于烈火一般。 尤其是头部，一阵剧痛袭来，他忍不住大叫一声，身体竟然没抗住这痛楚，四肢一阵抽搐，手一松，沈云从摔到了地上。 一直处于看戏状态的方简却是一惊，原本青蛇一手掌控着局面，沈云从眼看就要红血了，蛇妖的周身却突然冒出了一层黑气，一转眼之间局面立刻颠倒了过来！ 不得不说，沈云从这小子真的深不可测！方简对于这个人的警觉之心又上了好几个层次。 虽然他听不到沈云从到底念了什么，不过心里也有点术，看青的模样，他大概猜得到这蛇妖可能是中了蛊一类的东西，而沈云从念的应该是驱动蛊虫的咒语。 沈云从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说怎么每次倒霉的都是自己，还每次都被掐脖子，真是……还好自己早早地做了防范。 而遭受着烈焰焚身一般的痛苦的青的意识却仍然清醒，他颤声问道：“是……是你之前给我的药……” 沈云从咳嗽了好几声，才得意洋洋地笑起来：“你现在才发现啊……晚了。我给你的那些药，的确可以让你的妖气隐蔽起来，不过……好像忘记告诉你了，也不是一点副作用都没有的。” 青咬了咬牙，却又是一阵剧痛袭来，这一回，他整个人都站不稳，踉跄着跪倒在了地上。 方简听得却是愈发的心惊，这个“沈云从”到底是什么来头，原来青蛇的妖气完全消失不见是因为他的……药？ 方简不得不心惊，他比谁都清楚那有多严重……如果不是因为青的妖气被屏蔽，那一系列的偷袭又怎么会屡屡得手？！ 他竟然有这个能耐？ 不过他那个药里显然加了一点什么别的料，看青现在这样子就知道了，这么大一只妖怪都抗不住了，可见那个料很毒啊…… 方简复杂的目光望过去，却又是吃了一惊，那青蛇竟然已经趴在地上了，沈云从却是慢慢地做了起来。 方简见形势不对，再这样下去的话，沈云从那小子真要跑路了，他不会真的让他就这样带走返魂香的。 正好趁他们现在两败俱伤…… 于是他将穆晓桐放下，正打算走过去收拾沈云从的时候，反转居然又发生了——一直在浑身发抖打颤的青猛地揪住了沈云从，一口咬在了他的颈部，同时一整只手贯穿了沈的腹部。 沈云从的腹部硬生生地被捅出了一个大口子，腹部瞬时血流如注，这一下，躺在地上抽搐的变成他了。 方简望着倒在血泊里的沈云从嘴角直抽搐——暴力，太暴力了呀……不过那厮真是活该啊！ 不过虽然看热闹看的很开心，但他并没有因此放松对那妖的防范之心，况且，沈云从现在血流成这样，再加上被咬的那一口，估计是不成了。 于是接下来，便是他跟青一人一妖的擂台戏了。 而这会儿蛇妖的状况却也没有好多少，沈云从虽然重伤垂危，但他所受的煎熬并没有减少。 “喂，你就这么把他杀了，怕是没人能解你这苦楚了。”方简慢慢地走过去，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青的脸上、手上沾满了沈的鲜血，看起来有些可怖，在听见方简的声音之后还是虚弱地笑了一下：“没关系，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能对付你。” “你哪来的自信啊？”方简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了，不如现在认输求饶，我说不定还能放你一马呢。” 青又是一笑：“一直说我……那你自己呢？据我所知，你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啊？我觉得，我应该还是能跟你拼一拼的……” “是吗？”方简也笑了笑，“那可不见得。” “哦？” “因为，我有秘密武器啊。”方简微微一笑，他话音未落，青看见胜邪又回来了，他心一沉，因为不只是胜邪，它还带回了剑鞘。 秘密武器…… 方简伸手握住剑柄，随后拔出剑，剑鞘在手中掂量了两下，然后笑：“这么急吼吼地跑出去原来是为了你的鞘啊……看起来，这里头好像封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你说是不是？” 青蛇的脸色更加苍白，随后他就看见方简握着胜邪往剑鞘斩落。 啪！ 那木质的剑鞘应声断成两截，而紧接着一声兽吼响彻整间底仓。 “啧。”方简挑挑眉，“睚眦必报……你听说过没有？” 第56章 执迷不悟 从封印里被解放出来的睚眦兽大概真的是被关的狠了，再加上那个把它封印起来的罪魁祸首又在场，本身又是个暴脾气，哪有不发飙的理由？ 于是直接咆哮着向青扑过去，凶猛把他扑飞了出去，张口要咬他的脖子，青没有躲，却也在空中现出原形，乃是一条巨大的青蛇，迅速地跟睚眦缠斗在一起。 方简第一次完整地看见这蛇的真身，却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因为它身上的颜色很是古怪，说是青色，背部却又隐约间杂了一些浅蓝色的纹路，那些纹路的走向同样是殊形诡状。 但更让他震撼的是，这青蛇脖子上的鳞片不太对劲，竟然隐隐泛着白，而且脑袋上有一处很明显的凸起，像个小包，占据了它脑袋三分之一的大小。 这孽障，莫非是要……方简看的触目惊心，虽然他知道青蛇蜕皮之后变得更强大了，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到这地步了。 这样的话，睚眦还能应付吗？他不由得担心地望了过去，没想到这时正好见到青蛇灵活地躲开睚眦的血盆大口，接着就迅速地摆动尾部，尾尖正好抽在睚眦的眼睛上，睚眦吃痛，它全身上下都是坚硬的鳞甲，就这一处弱点，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这么击中了。 睚眦愤怒的吼叫声震得耳朵隐隐发痛，方简揉了揉耳朵，心说这小东西还是太嫩啊，纵使实力上不输，论战斗经验也比不上这条老辣的千年蛇妖啊。 “哎，还是你哥哥我出马帮你一把吧！”方简说着把胜邪一丢，拔出自己的骨剑就要上前加入战局，却没想到暂时变成独眼龙的睚眦忽然转过头来冲他大吼了一声，方简被它吼的一怔：“你这是……要一个人搞定的意思？” 睚眦低低地“呜”了一声，接着又回过头与青蛇缠斗在一起，没有想到自己被无情拒绝的方简站在那里顿时风中凌乱了：这小东西，性子还挺倔…… 不过想想睚眦再怎么也是龙子，高傲乃是它性格中的一部分，只是平日里它都是以萝莉形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成天撒娇耍痴，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罢了！先看看再说！” 于是方简也就没有插手这场“龙蛇斗”，转而向沈云从走去。 沈云从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方简也不知道他到底死了没有，不过死不死都不重要，反正现在趁着青蛇被睚眦缠着，赶紧先把返魂香给拿回来。 之前被燃掉了一部分，已经是罪过了，而且由此招来了那么多阴魂，现在还虎视眈眈地堵在外头呢，伺机想冲进来。 之后还要收拾这个烂摊子啊……方简一想到这个就头痛，他的脚尖轻轻地碰了沈云从的肩：“喂，死了没有？” 沈云从没有反应，方简以为他死了，便蹲下身来，却发现这家伙的眼睛居然还睁着，他吓了一跳：“哇，不是死不瞑目吧？” 说着就要帮他合上眼睛，却发现他还有着极其微弱的呼吸。 “这样都没死？”方简诧异，单转念想想想想也就明白了，他身上还揣着返魂香呢，而且之前燃烧出来的香气也还没散干净，想来这会儿在帮他吊着命呢。不过看他这样子，不死也丢了大半条命，毕竟血还在流，方简也没想着要帮忙止血救他一命什么的，他本来就是过来取返魂香的。 但是这人现在全身血糊糊的，他刚一伸手就沾的满手是血，那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方简的胃部略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得硬着头皮把手探到他衣物里摸索着返魂香。 沈云从这时候已经说不出话了，但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方简有些无语：“你瞪我干嘛？又不是我把你搞成这样的……再说了，这返魂香，原本也是放在我这里的。” 不管沈云从怎么怨念，他还是毫无反抗之力，方简很容易就从他身上搜出了返魂香，返魂香被点燃过之后形状倒没有变化，只是原本紫黑色的一块现在分成了两个色块，烧过的那边变成了灰白色，大约占了三分之一，另外大半边还是紫黑色。 至于返魂香烧过之后的部分能有什么用，这个方简真不清楚。 他正拿着返魂香琢磨着呢，忽然又感觉到整个空间颤动了起来，他无奈地望过去，另外一边睚眦和青蛇正厮杀的激烈着呢，不过这会儿两边倒是谁也谈不上占了上风，算是势均力敌吧，不过方简很担心随着它们动静越来越大，会把这里给拆了，到时候海水估计就直接灌进来了。 而且这底仓虽然还算大，但毕竟还有四十几个不省人事的人躺着呢，外头又是一群饿狼般的鬼魂野鬼，真是四面埋伏……方简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现在顾不上那小家伙的自尊心了，先速战速决再说吧！于是收好了返魂香的方简就提着骨剑上场了，他一剑落下，谁知青蛇却是察觉到了，蛇身一摆，他这一剑只伤到了它的尾尖。 不过方简这一剑本来也不是打算一剑就置它于死地，而是令它腹背受敌——睚眦就趁着它这一分心咬住了它的背部。青蛇痛的一仰头，身体疯狂地扭动着，方简离它太近，不小心被波及到了，被蛇尾那么一甩，直接倒地上了。 没办法，人家有体型优势。 不过好在睚眦还是抓住机会了……方简正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忽然听见睚眦发出了一声惨叫，他一惊，连忙抬起头看，竟是青蛇从口里喷出了一口毒液，睚眦猝不及防被喷了个正着，想来是眼睛里也沾到了，现在是在满地打滚的状态。 可恶！方简见睚眦受了伤不由得怒火中烧，他用剑支撑着站了起来，这回不用他自己过去，青蛇摆动尾巴掉头直直地向他冲了过来，张着血盆大口冲他咬来。 方简一边躲一边大声质问道：“我看的出来，你这份修行不易，若是定下心来，安稳地再修炼段时间，入江成蛟也是指日可待！为何要这般执迷不悟？！就不怕身死道消到头来一场空吗！” 蛇化蛟，蛟成龙，不错，这青蛇经过一千年的修炼，已然是接近化蛟之身了，它身上属于蛟的纹路已经隐隐显现，还有头顶上的凸起，如果他猜得不错，它再花上一段时间静心修炼也许就能长出角来了。 蛇族成龙的希望太渺茫，但化蛟却是可以通过努力修行做到的。 “正果唾手可得，你为什么要这般执迷不悟啊！”方简也着实是可惜这青蛇千年的修行，能修到化蛟之身，说明这一千年里它没有干过什么坏事。但这家伙实在太固执了，为了一个镜花水月一般的目标竟然甘愿毁掉自己千年道行。 青蛇却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一般，它如离弦之箭一般冲撞过来，方简不得不闪避，但它的动作却是出乎意料的敏捷，又是一个摆头，蛇头重重地撞在他身上，意图接将方简顶飞出去。 但方简却反而伸手抱住了它的蛇头，青蛇拼命地甩头，想要把这家伙甩出去，却发现他甚至四肢并用整个人都扒到它身上了。 青蛇怎么甩也没能甩掉他，却反而让他得了机会爬到了它的背上，接着便是一剑刺下去，青蛇身上立刻血流如注，它发出一声嘶鸣，然后便似疯了一般向墙上撞去，而它庞大的身躯这么一撞，船舱又是一阵晃动，方简也重重地被撞在墙面上，接着弹了出去，摔到了地上。 “要命，动不了……”方简这下几乎是瘫在了地上，他一时之间竟然动不了，右臂和右腿都是一阵剧痛，他觉得很有可能是那边给撞骨折了。 不过他勉力抬眼看过去，发现青蛇也不太行了，它之前就被沈云从埋下的暗钉折磨的不行，周身的黑气仍是时隐时现的，而刚刚被骨剑捅出了个血窟窿，估计现在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青蛇竟然又昂起头，接着发出奇怪的一声嘶鸣，和之前那声吃痛的惨叫很不一样，而更让他心惊的是，他看见它周身的那些纹路泛起了光芒。 这不会是……方简心下惊疑不定，但令他极度不安的是，在嘶鸣声响起的同时，船身也开始震动。 这和之前的动静不同，这会儿是整艘船都在震。 方简几乎要坐实了心中的猜想……这孽障莫非是要把海水引到这船上来么？！ 蛟龙的能力之一便是兴洪起浪，而青蛇乃是化蛟之身，引水淹船也并非做不到。 他又想起“水漫金山寺”的传说，想来那白蛇亦是千年蛇妖，很有可能也修到了化蛟之身，所以才有那个能耐借了西湖的水去淹人家的寺庙。 不过……方简愤怒地看着这蛇妖，他真的要这么做吗？船上数十余人的无辜性命，如果他真的这么干了，那真是犯下了滔天的罪过啊！ 船身震动的愈发厉害，方简几乎可以想象到巨浪是如何撞击着船身，而那群苍蝇一样嗡嗡叫着不肯离去的阴魂也开始骚动不安，它们也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 “快停下来！”方简急切地喊道，“你本来已经是倒行逆施了，又犯下这等罪状，你想遭天谴吗？！” “你以为，我会在意这种事吗……”他不知何时又化为了人形，靠着墙壁喘息了一会儿之后，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他一边笑一边说道：“我花费了上千年的时间，等的也不过是今天这个机会罢了……我不会放弃……我没有再一个千年可以等了……化蛟成龙从来不是我的愿望……我的愿望只不过是，是……” 他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方简咬牙道：“我管你是什么愿望！总之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站都站不起来了，还要说这种话吗？”青仍在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对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天已经黑了。” “天黑了？”方简一怔，随即猛地醒悟过来：天黑了就意味着游轮已经开放了，说不定这时候船上已经有人登上来了…… “我猜，现在这艘船上的人不会少于一百个。”青微笑道，“说起来还真是可惜，本来我也不想牵连这么多人的，如果你能早一点解决掉我，或者我能早一点杀了你的话，这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可惜啊……只能说这些人着实不太幸运。” 方简听得全身发冷，原来船上已经登上了这么多人，这就意味着，如果船真的沉了，那么死的人会更多……他说的有句话没错，如果他能早一点收拾掉他的话，这个局面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现在…… 身体还是难以动弹，方简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力，现在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眼见着青蛇已经走到了他身前，他也只是目光麻木地望过去，但在看见他身后的瞬间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穆……”他只张口说了一个字，青就笑了：“你还真是很关心她啊，现在还想着她……放心吧，你死了之后，我会把她一起带走的，毕竟要找到比她优秀的‘容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就突兀地卡住了，一开始他只是感觉到心脏处一凉，低下头看了一眼从自己心脏处透出的还滴着血的剑锋之后，剧痛才后知后觉地蔓延开来，他闷哼一声，接着慢慢地倒下。 “穆晓桐……”方简震惊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少女，虽然脸色依旧白的吓人，身体也如纸片一般单薄，但此刻她的眼睛里不再是一片空洞，而是有着清醒的光亮。 她……恢复意识了？ 第44节 “你的魂……”方简瞠目结舌，穆晓桐看起来非常虚弱，她依靠胜邪支撑着才勉强站着，她看了一眼方简，然后低声说道：“在落到他手里之后，我察觉到不对，就自己分出了一缕生魂以防不测……原本是交给了睚眦，等到你把它放出来之后，我的生魂自然也就出来了，不过没想到那小家伙一出来除了打架其他事都忘到脑后了……” “你……”方简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番曲折，他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你，你怎么敢确定，我就一定会来？” 第57章 再见一面 “我……难道你敢不来吗？！”穆晓桐先是一愣，随后又凶巴巴地瞪他：“而且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赶紧先出去，然后让那些人离开！” 方简有些感慨，心说熟悉的人总算回来了，却也只能无奈苦笑：“我全身多处骨折，现在爬都爬不起来了，还是你出去吧。” “我也走不了啊……我现在还能撑着已经是极限了。”穆晓桐也摇头，方简默然，现在穆晓桐的身体里只有一部分的生魂，剩下的大多还在那蛇妖的手里，而且看样子她的魂魄并不稳，能保持意识清醒已是不容易，能动几下就真的是极限了。 “对了！那个谁，吴双他白天说会在海边等我……”方简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他顿时振奋起来，要马上打给那家伙，让他来救人！ 不过伸手想掏手机却是有心无力，因为这个动作对于此时的方简来说实在有点高难度。 “喂，你还能动吧？我手机在外套的口袋里，你找出来，然后打给吴双，让他报警，救人！”方简大声地对穆晓桐喊道，之后又迟疑了一下，“说起来……你会用手机吗？” 穆晓桐轻蔑一笑：“区区手机，本座有什么不会的？你等着！”说着她就艰难的俯下身把手伸进他的衣袋里摸索着，又听到方简好奇地问道：“哦？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穆晓桐一怔，好像是上次为了打听某人消息的时候拉下脸去跟女妖借手机的时候学会的？这、这种事怎么可以让他知道呢？！ “学什么学？我一直都会！”穆晓桐果断否认了，接着又把他的手机拿出来，又皱眉道，“这是什么？” 方简看了一眼，发现是锁屏密码，他轻咳一声：“呃这个……算了，你拿到我手边吧，我自己输。虽然手抬不起来，手指还是能动的。” 穆晓桐没说什么，直接把手机放到他手边，方简解锁之后，又顺便找出了吴双的号码拨了过去。 “拿到我耳边。”他指示道，穆晓桐依言照做，方简深吸一口气，然后等着吴双接电话。 吴双倒是第一时间就接了电话，而且声音非常焦急：“方简是你吗？！现在怎么样了？你还活着吧？！” “死了还能给你打电话吗……”方简略无语，不过还是语速飞快地把现在的情况大概交代了一遍，吴双也是立刻就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知道了。”他说完这四个字之后就立刻挂了电话，方简长长地出了口气，穆晓桐担忧地问道：“救援的人何时能来？” “我也不知道。”方简摇头，“不过我相信吴双，他一定会尽快地找人来的……希望船能撑到那个时候。” “能吗……”但穆晓桐实在无法安心，不只是船身震动的越来越厉害，他们甚至隐隐听见了惊惧的呼救声和慌乱的脚步声，这声音都已经传到底仓来了，说明上面的情况真的很糟糕了！ 而这时候她忽然听到有人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们以为……能逃的掉么？” 这声音其实也很虚弱，但还是让方穆二人止不住地心惊起来。 他们这才发现原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青蛇竟然还没死来，到底是妖族，恢复力非人类可比，他的心口处仍在不断地出血，但他完全不在意，任由那血淌着，方简冷冷地看着他：“穆晓桐，你怎么能忘记补刀呢？赶紧的！” 穆晓桐也想啊，但三魂缺了两魂的她，连补刀都变得那么困难，愈发摇晃的船舱让她寸步难行，但她仍是以胜邪为支撑，一步一步地往青那边挪过去。 但青也并没有躲，反而是一副从容的样子，他的目中满是嘲讽：“你可知道，这一艘游轮上，是没有备逃生艇的。” 方简面色一变，又听到他在那里笑：“何况，就算是那些人侥幸等到了救援，那船舱里这些动不了的呢？” 方简和穆晓桐皆是一怔，并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但青却笑道：“你们看看那些阴魂。” 他说的是那47个女人！ 像是要印证他说的话一般，船身忽然又是猛地一震，方简的心也跟着一跳，接着就发现他原本绑着的那些抵御阴魂的红绳已经岌岌可危，上头他贴着的黄符有些已经悄悄地飘落了。 而这道结界出现了一丝松懈，那些原本有了退却之意的阴魂自然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下又不走了，而是合力开始试图突破这道屏障。 靠，就算得到了肉身又怎么样啊，到时候海水涌进来还不是又要死一次！一群傻逼！方简在心中大骂，但是跟这些没智商的家伙是没法沟通的。 “你还是不肯停手吗？！”方简试着动了一下自己的左胳膊，结果便是一阵剧痛袭来，他一下子冒出了冷汗，却依旧疾言厉色地质问道，“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不了了你还不明白吗？” 青原本唇边还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听到方简这句话之后，他的脸忽然抽搐了一下，目中闪过一丝痛色，而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既是如此，那便一起死就是了。”青蛇又笑了起来，“还有两位大人与我陪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你……”穆晓桐气的声音都发抖了，“这上百条的性命，也要同你一起陪葬么？” “你有空对我说这些废话的时间，”青淡淡地说道，“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对付那些孤魂野鬼驱啊。” “你再不停止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你！”穆晓桐厉声说道，她用尽全身力气，举起了剑，抵在他的颈边，青却也只是不在乎地笑了一笑：“杀了我也没有用……若是江河之水我还有能力平息，这海水我能翻些浪起来，却压不下去。” 穆晓桐犹自不信，一咬牙，剑刃再一次刺进了他的身体里，方简却是全身发冷。 入江化蛟，入海成龙，蛟主江河，海却是龙的地盘，如果要压下这些浪头，也许只有真龙才能做到。 青的身上血流如注，却仍是笑吟吟地看着穆晓桐：“反正我也活不成了，姑娘不如直接给我一下痛快的。” 穆晓桐恨得咬牙切齿，却真的有些不知所措，而这时候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方简先前布下的红绳，彻底断裂了。 而那些阴魂霎时间一涌而进，穆晓桐大惊之下，直接拔出胜邪，然后挥出一剑，她与那边有些距离，但也本来也不是要用剑刃斩杀它们，而是以剑锋上的煞气震慑它们。 穆晓桐用尽全力挥出的这一剑，算是起到了一点效果，那些阴魂被胜邪极为厉害的煞气暂时吓住了，但她知道这样坚持不了很久。 方简也看出刚刚那一击也险些让她那不怎么安稳的魂差点震出体外，这一剑之后她自己也成了过江难保的泥菩萨，要是那群阴魂进来的话，穆晓桐的生魂说不定都会被冲撞而散掉。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方简的脑子在迅速地运转着，但不管怎么转都是空白一片，他觉得自己几乎要疯掉了。 但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嗷呜”一声，虽然不太有中气，但还是让他精神一振：“丫丫！” 穆晓桐也抬眼望去，正是先前被蛇毒所伤的睚眦兽醒了过来，它似乎是本能地感应到了危险，睁开眼之后，苍金色的瞳孔盯着那些不安分的阴魂，喉咙里又发出了充满警告意味的一声吼叫。 于是那些阴魂又被镇住了。毕竟凶兽的气场还是很强的。 “这孩子，来的真及时！穆晓桐也是面露喜色，但青蛇色却不太好看。 果然在成功地吓唬住那些阴魂之后，很记仇的睚眦仍然没有忘记两次被蛇妖暗算的痛，又大吼一声朝他这边扑过来。 青面色一寒，也在一瞬间现出真身，又再一次跟这凶兽缠斗起来。 “那蛇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穆晓桐观察战况，表示很乐观，“只要睚眦能拖住他，迟早能将他杀死。” 但方简却没有她这样的乐观。 不是关于这场战斗本身，而是……他看到海水已经漫进来了。 这船……真的快沉了。 方简发了几秒钟的呆，随后忽然开了口：“我不相信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方简突然出声让苦苦支撑的穆晓桐愣住了，但很快发现这话并不是对她说的。 方简直直地看着青蛇：“这样吧，你让这些人逃过一劫，我让你再见她一面。” 这话一出，不只是青，穆晓桐也是十分的意外：“你的意思是……” “丫丫，停下！”方简没有回答她，而是大声地命令睚眦，睚眦兽不解地朝他吼了一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方简无奈，只得厉声问道：“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了吗？” 第58章 生死与共 残魂在聚拢的瞬间，青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她回来了。 不是之前那个没有任何意识的残魂，而是一个清醒的、完整的灵魂。 而她这一声，却叫的他浑身震颤。 这样的情形，在这千百年里，他梦见过多少次？ 或者，这也是梦境，亦或是回光返照前的幻象，否则，为什么他总是看不清她的脸，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不过他能感觉到，她也是在看着他的。 四目相对之间，他仿佛又恍然回到了千年前的峨眉山。 那时候他还是个刚修炼成形的小蛇妖，轻薄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又因为迷恋凡尘之乐，是以三心二意始终未修成正果。但那时候在黑龙潭边上逍遥自在，却也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而那一日，她向往凡尘美景，意欲下山，却在途中偶遇了这个同族的小蛇妖。 但事实上，这“偶遇”并非真的偶遇，而是这小蛇妖故意出来挡路。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的仙山？” 她一双柳眉微微皱起，随后又舒展开，嫣然笑道：“你这小蛇又是何方神圣？怎的挡了我的去路？” 那时他初见她便是惊为天人，只不过当时风流惯了，不解心中真意，只当自己爱她美貌，故而轻佻一笑：“这位仙子，我见你仙姿玉貌，我呢，也算是一表人才，你我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不若听我一言，你我结为终生伴侣，就在这峨眉山中修真养性，他日一齐求得正果，岂不美哉？” 她听后，只是莞尔：“你这小蛇，口气倒是真大。” 这般轻描淡写的拒绝，他自是不肯罢休，之后青白二蛇相斗，只因白蛇多了那五百年的修行，几番打斗下来，青蛇不敌白蛇，终于败下阵来。 本来就是他厚着脸皮纠缠，白蛇打赢之后也不曾为难他，却是他自己不愿死心，又追了上去：“白蛇仙子果然道法非凡，望乞慈悲，饶恕我冒犯之罪！” “本就是玩笑一场，你又何必当真。”她淡淡笑道，他略有些失望，却抓住机会表了衷心：“仙子大量。我愿跟随仙子，侍奉左右，一同修炼，求得正果。我若口不应心，定遭五雷之劫。” 她掩口一笑：“你这小东西，方才还寻我麻烦，这会儿又赌咒发誓起来，倒真是有趣。” “那……仙子意下如何？” 她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道：“你可知阴阳有别，你我怎好一路同行？” 他一怔，随后笑道：“这有何难？我情愿化一女身，侍奉仙子终生。” 原本白蛇只当是笑语，却不曾想这小蛇却真的摇身一变，化作一名妙龄女子，对她口称姐姐。 白蛇有了这个新得的“妹妹”，却是又惊又喜：“你我既成姐妹，却还未互通名姓。为姐效仿世人，给自己取了个俗名，姓白名素贞。妹妹可有名姓？” 青蛇摇头，“他”在山间逍遥惯了，不欲学那些凡人用姓名来束缚自己，不过她这般问了，青蛇也就诚实点头：“并无。” “那为姐给你取一个，可好？”白蛇兴致勃勃，青蛇见状，便含笑颌首：“那就麻烦姐姐了。” “妹妹真身乃是一条青蛇……”白蛇沉吟半晌，“不若就以‘青’为名，如何？” “他”心说这名字可真没什么新意，但既是她取的，便也欢喜地接受了：“甚好。妹妹谢过姐姐。” “此后你我姐妹，相依相伴，生死与共，永不分离。”白蛇携着“他”朝天一拜，从此便以姐妹相城。 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青蛇听到这八个字的时候，内心激荡不已，幻化为女子，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他”本是妖，并不把人间的男女之别放在心上，“他”只愿能日夜与她相伴，其他的又有何重要。 当时他还年少，情窦初开而不自知，直至多年后，他才在人类的一本书里看到一句话，谓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只可惜，看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之后二人携手下山，“他”头一次离开这修行了五百载的黑龙潭，随她去了人间的大千世界。 再之后的故事，便都落入了话本之中。 第45节 青蛇得承认自己对那个许姓凡人的印象很不好，优柔寡断的庸人一个，也不知道姐姐看上了他什么？只因为他会念两句酸词么？青忽然后悔自己没有多看两本诗词文集了。 他样样都不如自己，可她却偏生为他着迷。纵使自己能呼风唤雨，在她的眼里也不过如此。 感情之事，本就无解，纵使有通天彻地之能，又能如何。 可无论“他”如何不喜欢，却仍然无法阻止白蛇与许生的邂逅，那是白蛇命中注定的劫数，而修行千年的她终究没有逃过这一劫。 而世人只知那是白蛇的劫数，却无人知那亦是“他”的劫数，而“他”，亦没能逃过一劫。 西湖断桥，人妖之恋，“他”只是看客；镇妖塔下，魂飞魄散，“他”亦无能为力。 “他”永远无法释怀，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白蛇被镇在塔下，却使尽了全身解数都救她不得。 青蛇头一次悔恨起当初没有刻苦修炼，以至于今日无计可施。 “青儿快逃！” “姐姐，说好了生死与共的，我不会走的！” “青儿，你这傻孩子……”白蛇在走投无路的一瞬间，却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送了出来，青仍旧不愿离去，却听见她说：“回峨眉山去吧，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去。” 我不想回峨眉山，我只想与你一起。 这句话青蛇永远没能说出来。 在无数次尝试施救白蛇失败之后，“他”能做的只有拼命地提升自己的修为，但心里装着太多心事，总是事倍功半，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不止一次地想杀了许生，可是一直等到那个庸人老死再入轮回，“他”到底也没有动手。 后来“他”又变回了男身，只因这样行走人间要方便一些。而他最后也没有回到峨眉山，而是独自一个在这个五光十色的凡尘俗世住了下来。 而这一住就是上千年。 他知道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沧海桑田，久到镇妖塔倒塌，久到白蛇魂飞魄散，消失在天地间，也知道自己现在的修为甚至已经超过了当年的白蛇。 但他还是弄不清自己到底在人间生活了多少年。 这些年下来，他多少理解了白蛇对人世的恋慕之情，因为这个花花世界确实光怪陆离，充满了诱惑，确实比清苦的山间有趣许多。而他对这个人间却有着难以言说的感觉，他在这里度过了最痛苦最孤独的日子，可他最快活的日子，也在这里。 而且，人间还有返魂香。 那个传说中可以令死人起死回生的灵物，一定也能救姐姐一命。 这一千年来，他在人间做过的很多事情，好事，或者坏事，也不过是为了再见她一面而已。 而等到他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一切，今时今日，他终于又再一次见到她了。 “姐姐。”他微笑起来，轻声地唤，如同昔日一般。 “青儿，多时不见，你长大了许多。”白蛇的声音仍然如同昔年一般温柔平和，令他止不住地想落泪，却仍是硬撑着：“我倒宁愿我还是当初的那条小蛇。” “过去的日子都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白蛇叹息道，随后目中又露出欣慰之色，“不过看见你的修为精进至此，姐姐很高兴。” “再深的修为，也无法再让姐姐活过来了。”青蛇惨然一笑，“又有何用。” “我当日造下业障，魂飞魄散是上天对我的惩罚。”白蛇摇头，“你又何必为我做下那么多傻事……” “我不在乎。”青蛇也跟着摇头，却是莞尔一笑，“能再见姐姐一面，不管是什么，都是值得的。” “你真傻，你真傻啊……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我，犯下这般罪业，你怎么这么傻啊！”白蛇语带哽咽，但她却无法流泪，因为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勉强凝聚起来的灵魂，她没有眼泪。 “要说傻，姐姐不傻吗？”青蛇淡淡地反问，“姐姐昔日为了那个背叛你的凡人，不惜舍弃千年修行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姐姐比我还傻呢。” “我……”白蛇的声音颤抖起来，“青儿可是在怪我么？” “我本来想说不怪的，但想了想，终究还是有些怨的……因为我不想对姐姐说谎。”青蛇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怨你爱上那个庸人，因为我知道，如果姐姐心里有我的话，在峨眉山的时候就有了，那时既然没有……那就一直不会有了。这一点，我早就看开了。” 他说完这话之后，白蛇虚幻的身形蓦地一颤，但其实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但青蛇这话却还是让她止不住的心痛。 “要说怪的话……”青蛇垂下眼睑，声音渐渐变低，“当初姐姐亲口说的话，你却不记得了……你最后还是丢下我了。” 不是说好了，生死与共，永不分离么？ 第59章 一起回去 白蛇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想去触摸他满是血渍的脸，只是她的手一伸出阵法外就不受控制地开始逐渐变淡。 “咳咳。”在一边默默围观了许久的方简同学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口提醒一下了，“那什么，这位姐姐你现在的魂是临时强行聚起来的，虚弱至极，一旦离开阵法，就会重新散掉的。” 青蛇听了这话面色一变，正要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见白蛇冲他摇头：“当日我水漫金山寺，导致众多无辜生灵丢了性命，我已是后悔至极，后来被镇在塔下，每日也在反思自己的过错，就算之后身死道消也无任何怨言，只觉得心安。只是遗憾，没能再看你和我那苦命的孩儿一眼……但如今……” 她的声音又一次颤抖起来，而她素白的手也慢慢地贴上他的脸，其实他们都感觉不到对方，但青的眼泪慢慢地落了下来。 “无论如何，姐姐还是很高兴……本以为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白蛇的眼中满是爱怜，她想要伸手拭去他的眼泪，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了。 青蛇满面泪痕，露出了一个凄凉的笑：“或许是我太狂妄了，总以为自己能逆天而行，但到头来终究还是抵不过天命……罢了，罢了，罢了。” 说着他的身体忽然一个踉跄，摇摇欲坠的样子，白蛇看着他心口处的伤口，只是连连摇头：“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呢……明明都快得道了……” “姐姐应该知道，得道并非青所愿，”青捂着心口，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他面色惨白却微笑起来，“青的夙愿，便是永远不与姐姐分开，就似从前一般，同姐姐朝夕相处，无论是什么身份，能在你身边青便满足了。” 白蛇深深地凝视着他，目中似喜似悲，最后整个人都脱出了聚魂阵法，伸臂抱住了他。 而她的身体也在迅速的地变淡。 “我也……快不行了……”青自然也注意到她的魂魄在逐渐散去，心中亦是百般滋味，但又隐隐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解脱感。 也罢，既然我无法将你复活，那便随着你一起去了吧。 “或许我当初……不该带着你下山……”白蛇叹了口气，青蛇却摇摇头：“别说了姐姐……过些时候，我们一起回峨眉山可好？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白蛇感觉到自己的最后一丝力量也被抽走，最后伏在他肩上，含笑点头：“好……一起回去。”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彻底变得透明，她的最后一缕魂魄也消散干净了。 事已至此，方简和穆晓桐也忍不住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唏嘘，只是同情归同情，这海水可是越漫越多了。 “青蛇……”答应他的事情已经做到，现在该轮到他来兑现自己的承诺。 青在原地静静地站着，感觉不到了，她又一次的离开了，而这一次，消失的更加彻底。 但这一回，他的心却很平静。 “我知道了。”听见方简的声音之后，他回头冲他笑了一下，“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 说完他从怀里掏了一样东西出来，然后放到方简面前：“还给你。” 方简一看，是个精致的小黑瓷瓶，那质地和瓶身上刻制的符文，一看就是拘魂用的。 “这里头是……”方简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而后青便点了点头：“是，这里头装着穆晓桐的生魂。” “那其他人的呢？”方简又看了一眼瓷瓶，追问道，青摇了摇头：“那些女孩的生魂并不在我手里……是沈云从收走了。” “被他收走了？”方简大惊，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躺尸的沈云从，满腹怀疑，“说起来，那家伙……我是说占据了沈云从身体的那个家伙，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他是什么人。”青说起那个人的时候同样神情复杂，“我只知道，这家伙很有本事，他第一次找上我的时候，是在你得到返魂香的消息刚流出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是唐蕴慧的模样。” “哦？” “他第一回找上我，就带了一样让我为之惊讶的东西。” “是能够隐蔽你妖气的药？”方简很容易就猜出来，毕竟现在青还受着那药的后遗症。 青面色难看地点点头：“是那个，你知道的，我那时候也在打返魂香的主意，虽然知道这个人很可疑，但那种药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我还是选择了与他合作。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的。” “何止是知道，分明是亲历者。”方简嘲讽完之后，又严肃地问道，“我问你，他要那些女孩子的生魂来做什么？”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听他提过，他想要那些带有怨气的生魂……”青皱眉道，“说是可以成为一味原料。” “什么？！”方简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青又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装着穆晓桐生魂的那个黑色瓷瓶，也是他给我的。” 方简倒是不怎么意外：“难怪，我说你一个妖怪，怎么会有这么阴邪的拘魂法器。不过我还是要多谢你，留下了她的生魂。” “我当时想着，既要留下她的肉身，那放了她的灵魂去转世投胎也好。”青自嘲地摇摇头，“毕竟我与她并没有什么过节。却没想到，她自己分出了一缕生魂……” “这船上的人，除了那个王八蛋，又有哪个不是无辜的。”方简说完便摇摇头，“你去吧，你说过的，要让他们逃过这一劫，可别忘了。” “你放心吧。”青蛇说完便拖着重伤的身体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而方简自己的状况也没有多好，现在海水已经漫进来，他躺在地上，海水已经快没过他的身体了。 穆晓桐躺在另一侧，也同样是整个人浸在水里，方简心说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瓶塞弄开，之后里头冒出了两团光芒，似乎是感应到阳身就在附近，光芒自己朝着穆晓桐的身体飞去。 之后方简便看见了两个容貌身材与穆晓桐一模一样的少女，她们都站在穆晓桐本体的身侧，接着两个人先后撞进了她的身体里去。 方简见状便是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在三魂总算全都归位了。 只是生魂离开身体有好些日子了，估计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那些昏迷着的女人可怎么办？要是海水再涨一点，她们估计全得溺水而死了……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穆晓桐□□一声，接着便慢慢地坐了起来，不由得大惊失色：靠，这女人的灵魂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大，难怪之前之前可以做出自己分出生魂的彪悍事…… 穆晓桐三魂归位，终于能够自如地主导自己的身体，只是好一阵子没活动过，身体变得不太灵活。而在白蛇的魂魄彻底消散之后，她的脸也恢复了原来模样，想必那四十七个女人也是一般。 “对了，那蛇妖走了？”穆晓桐扶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方简可怜巴巴地躺在地上，还要努力抬起头以免海水流进耳鼻之中，他羡慕地看着站起来的穆晓桐：“是啊，他要是再不行动，这船人，包括你我，估计都要葬身海底了。” “可他先前不是说，他没用能力压下这海浪吗？”穆晓桐缓缓地走到身边，伸手要扶他，“难道他之前是说谎……” “哎哟穆姐姐你轻点啊！我胳膊断了你知不知道啊？”方简的手臂被她这么一碰便是疼的龇牙咧嘴，但还是不忘答道，“他说的是真的。” “那他要怎么救这些人？”穆晓桐有些急了，“你说他会有办法，这返魂香也点了……” 方简的面上忽然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大约是……以他全身之力吧。” “这是何意？”穆晓桐没听明白，方简刚要解释，忽然又从上头原本就慌乱的声音中突兀地夹杂了一声特别恐怖：“好大的蛇啊！我刚刚看到海里有巨蛇！完蛋了我们都活不成了！！！” 穆晓桐满面狐疑：“这……”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方简深吸一口气，“那家伙应该是打算用尽力气来保这艘船不沉。” 穆晓桐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他已是濒死之身，能顶多久？” “你别小看他们这种修炼了上千年的妖啊。”方简笑道，“你看他中了剧毒还能和睚眦纠缠而不输就知道他其实能耐不小……至于这一次，终究是他自己做下的孽，理应由他自己来化解。” 他说完之后，船身忽然又强烈地震动了几下，连穆晓桐都没站稳，方简的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后脑勺一阵钝痛。 “喂，你怎么样？”撞击之后他头昏眼花，意识也跟着飘忽起来，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传过来的杂音越来越大。 甲板上的那些人，估计要疯了…… 第46节 第60章 这样好看 “不用管我……”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只是头有点晕，没事……你到上面去……去疏导那些人，免得他们发疯……还有那些女人……我怕她们被呛死……你去看看……” 他说着耳边的声音也离他越来越远，只感觉到他的身体被人推了好几下，他猜那个人应该是穆晓桐：“别动我……让我就这样躺着吧……还舒服点……”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之后再发生了什么，却是一点知觉都没有。 再睁眼的时候，是被人拍醒的，他勉强睁大眼睛：“穆晓桐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什么穆晓桐？她在上头忙着救人呢！”他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焦急地说道，“你还睡啊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被淹死啊！” 大概是在冰冷的海水里待久了，方简全身都麻木了，不过还是认出了来人：“吴双？你来了人？” 他一开始还有点呆，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来了？！救援的人呢？” “都来了，附近海防官兵都来了，开了船过来的，你放心。”吴双又拍了拍他的脸，“说起来，你难道不应该担心一下自己吗？你这是怎么了？哪里骨折了？” “具体哪里骨折了我也不清楚，但应该有好几个地方……”方简喃喃道，“对了，船还在下沉吗……” “之前刚登上来的时候倒是没有，但这会儿又开始沉了。”吴双挠挠头，“这游轮还真是邪乎……不说了，要赶紧把你转移走了，否则你就要跟船一起沉了！” 是吗……船又开始下沉了……是不是那家伙已经……方简的眼睛慢慢地合起来，他实在太累了，又一次昏睡过去。 这一次的昏迷维持了很久，这是他自己的直觉，因为他做了很多很多梦，关于很多人和事，而关键是，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有些事情实在太荒诞了，荒诞的他觉得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发生。 大抵是觉得自己迷糊了太长时间，他终于打算要清醒一些了。 而做了太多梦的后果就是全身酸痛，方简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不是自己的，再定睛一看，看得见的地方就有好几处缠了绷带和纱布，甚至右腿、右胳膊都打了石膏，放了夹板。 是在医院啊…… “你终于醒了！”他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头转了一下，接着就看见了床边上的穆晓桐，她似乎也是刚睡醒的样子，头发有些乱，人看起来也很憔悴的样子。 是因为我吗……方简这么想着，心里有些感动。 穆晓桐却是蹙眉道：“你可知道，你昏迷了三天两夜，我还以为……以为你……” “以为我醒不过来了么？”方简笑着接过了话头，“放心吧，我只是太累了，所以多睡了一会儿。” “你伤得很严重。”穆晓桐叹了口气，“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逞强。” “主要是皮外伤，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方简很轻松地说道，“倒是你，生魂离体，要好好休养吧？” “你还有空担心我？”穆晓桐没好气地说道，“什么皮外伤，你的内脏分明也受了伤……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没办法了，那个时候也找不到别人了。”方简也叹气，见穆晓桐脸色不对，又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吴双呢？丫丫呢？还有船上那些人，他们怎么样了？” “船上的人都救出来了，只是有些受伤了，因为乱跑推挤冲撞，发生了踩踏。”穆晓桐说到这个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我都说了，让他们排好安心等待，结果他们还是不听，横冲直撞的，最后酿出祸事……” “人就是这样啊，越到绝望的时候本性越是暴露……”方简笑，“而且那些非富即贵的，怕死程度要乘以二。” “那四十七个女子……也都被施救了。”穆晓桐的目中闪过同情之色，“只是回去之后，有些人怎么都醒不来了，有些人醒来了，却变得痴呆或是疯癫……她们的家人很伤心。” 方简默然，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却无法帮上忙。那些女孩子，实在太可怜了。 “睚眦也受了伤，我让它附到胜邪之中养伤去了。”穆晓桐继续说，顺便别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那小东西好像还在生你的气。” 方简忍俊不禁：“睚眦这种生物果然很记仇啊。” “不过也很担心你，我看得出来。”穆晓桐也没太打击他，方简含笑点点头：“我知道了，之后会好好跟它道歉的。” “至于吴双，他现在也在医院里躺着。”穆晓桐告诉他，方简有些惊讶又有些担忧：“他怎么了？” “应该是太过劳累了吧？那一日，他一刻不停地忙了许久，救了很多人。后来就突然晕倒了……送到医院去，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他也昏睡了许久。” “这样……”方简算是松了口气，穆晓桐也没再说话，病房里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又问道：“那……他呢？” “他……”穆晓桐明白他说的是谁，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死了。” 方简一怔，随后闭了闭眼：“还真死了啊。” “怎么，你还觉得可惜了？”穆晓桐挑眉，方简只是笑了一下：“没有，我只是在想……他还拖着咱俩的工资没发呢。” 穆晓桐愣住了，又听到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说起来，还是我欠他的比较多呢……他可亏大了，呵呵。” 她许久没发话，直到他又问了一句：“你怎么确定他死了？那家伙……可狡猾的很啊。” “我当然确定，”穆晓桐淡淡道，“因为是我亲手用胜邪斩了他的。” 方简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穆晓桐似乎没有察觉，她有些怔忡，方简有直觉，当时也许还有一番曲折，只是穆晓桐没有说，他最后也没有问。 有些事情，沉到海底会比较好吧。 “对了，还有一个人。”方简忽然想起了那家伙，他微微皱眉，“沈云从呢？他怎么样了？” “死了。”这一次穆晓桐回答的很干脆，“我再一次回到底仓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没气了。但也没什么奇怪的，他都伤成那样了，而且又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死了也正常。” “是挺正常的……”方简附和着她，但眉宇却仍旧眉宇舒展开，他总觉得，那个人，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死去的。 但关于这个人，他所知甚少，要揣测他，根本无从下手。 越想脑子越是一片混沌。 “对了，你昏迷了这么久，渴不渴饿不饿？”穆晓桐见他许久不说话，脸上又露出了疲态，便起身要出去，“我去叫……” 却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她自己的身体却是晃了一下，差点栽倒，方简吓了一跳：“你别管我了你自己怎么样啊？” “我好着呢……”穆晓桐说这话的时候还不住地按着太阳穴，一副随时准备倒下去的样子，方简有些无奈，伸过手想拉她：“你坐下好不好？” “你这只手能动了？”穆晓桐却是惊喜非常，方简自己也楞了一下，随后笑道：“左手原本也没有像右手一样骨折的，只是肿起来了，恢复的快一点也是常理。” “那你要不要喝水……”她说着又要张罗着给他倒水，方简忽然笑了：“说起来，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啊？”她不解其意。 “上一次，躺在病床上女王一样的人好像是你。”方简笑道，“这一次，也轮到你给我当奴才了。” 穆晓桐大怒，把水杯又重重地放回去了，回过身指着他的鼻子：“你说什么？！” “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方简嬉皮笑脸的，忽然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腕，穆晓桐一怔，随后双颊发烫：“你……你要干嘛？！” 方简握着她的手腕，忽然叹了一声：“你真的瘦了很多。” 穆晓桐一怔，随后把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也……还好吧？” 方简半天没有言语，她忍不住去看他，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又是一震莫名的心慌。 “你……” 她只说了两个字，却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忽然伸过手来轻轻地抚摩了一下她的齐颈的头发，问了一句：“头发怎么剪了？” “想剪……便剪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憋出这句话，“没什么理由。” 方简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又弄得她浑身不自在，却听他轻笑一声：“没关系，这样也挺好看的。” 好不好看的……又与你何干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唇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 “7栋501室……就是这里了吧……”方简看了一下门牌号，又低头对照了一下送餐地址，确认无误之后，对着号码拨了过去，又顺手敲了三下门， 这个小区和他住的那地方估计是同一时期建起来的，属于城市开发中比较落后的那部分，居民楼普遍偏矮，自然是没有电梯之类的东西，不过这一户人家真是格外的穷，居然连个门铃也没装。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电话没人接，房门也不见有人来开，方简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毕竟接下来还要到别处去送外卖，要是去晚了，肯定又是一堆电话轰炸。 “难道是我找错地方了？”方简有点自我怀疑起来，又看了一下地址，没错啊肯定是这里！ 他一面敲门一面又打了个电话过去，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忍不住嘀咕：“别是没人在家吧？那我可就倒霉了……” 结果他话音未落，门忽然就开了，方简一愣，随后看见了小半张脸，因为那门就只开了一条缝隙。 那人的一双眼睛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也不说话，就是用那种特别警觉的目光看着他，这让方简略有些尴尬：“呃，我是送外卖的……是你在xxx点了一份披萨吧？” 那人这才开了口：“……怎么是你？之前那个女孩呢？” 出声之后，方简才知道这人是个女的，因为这楼道里本来就光线昏暗，而这女的屋子里好像也没开灯，室内黑黢黢的，他愣是没看清这人长什么模样。 不过……既然在家，干嘛不接电话啊！真是奇怪的女人…… “哦你说之前的送餐员啊，她辞职了，所以换成我了。”虽然心里在吐槽，但本着身为服务业一员的自觉精神，他还是耐着性子地解释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是陈雪梨？” 方简见她点了一下头，便加了一句：“请报一下手机号码最后四个数字。” “0551。”她的语速变得很快，听起来有些不耐烦，这下方简也有些不舒服了，心说如果不是订餐的时候特意注明要送到门口我才懒得爬上来，现在又等了你半天，还没个好脸色，头一天上班就遇到个态度不咋地的顾客，也真是倒霉…… 但不爽归不爽，他到底也不能怎么样，毕竟客户是上帝，要是她一个投诉，他肯定要被炒鱿鱼了。他养了将近两个月的伤，这两天才刚从医院里搬出来，身上就剩几个钢镚儿了，房租都付不起。如果不是有吴双帮衬着，他和穆晓桐通通要去睡大街。 “这是您的披萨，请收好。”不仅不能发火，还要陪着笑脸双手奉上，方简心中颇有些唏嘘。 而那位上帝终于把门开大了一些，而在那一瞬间，方简感到迎面而来的一阵凉意，他居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家伙，舍不得点灯，竟然开了这么大冷气？而且这都晚上了，有那么热吗…… 方简还在出神，忽然感觉到自己手里的东西一沉，他一怔，发现对方已经接过了装披萨的盒子，结果他不撒手，现在人家在用眼睛瞪他呢。 第61章 古怪的人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松了手，赔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希望您享受我们的披萨。再见！” 他说完就要走，忽然听到后头传来的声音：“请你转告你们店长一声，明天开始，我这边的外卖要让女人来送。” 方简一听这话顿时就乐了，他回过身去，好笑地看着这姑娘：“这话我可以转告，不过我觉着实施起来的难度有点大啊。” 而这一回，他终于勉强看清了她的庐山真面目，是个很年轻的姑娘，估计年龄跟他不相上下，不到二十岁，头发很长，容貌还算清秀，但是太白太瘦了。 这对女孩来说本来应该是溢美之词，但放到这姑娘身上，却是字面意思。因为她的白是那种常年没晒过太阳的不健康的惨白，而瘦也不是普通的“苗条”，而是那种已经变成一种病态的瘦削。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也是瘦到了皮包骨头的程度，方简不禁担心这两条细细的腿能否支撑起她的上半身。 而且她还穿了一身黑，就显得身形更瘦弱了。 这妹子是减肥过度了吧……方简看的无语，又听到对方语气不甚好地问：“为什么？之前不就是女的送吗？” 这还问为什么？是宅过头脑子都瓦特了吗？ “可她不是辞职了嘛。”方简摊手，“现在那家店聘请了我做送餐员，所以这一带都由我负责，如果您一定坚持要女性送餐员的话，这不就等于我们店里还要专门为您配一名送餐员吗？这个真的不太现实啊……” 那妹子楞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方简见状，又笑了一下：“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的话故意留了一半，对方便狐疑地看着他，等了半天也没听他有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开口问：“什么办法？” 第47节 “您可以打电话跟我店的管理人员沟通，要求为您配备一名特殊的女性送餐员。”方简笑眯眯地告诉她，“当然，我估计那个价格应该也是特殊的。” 这话说完之后，她原本就略显阴沉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告辞了。”方简笑着挥挥手，然后转身离开了。 其实啊，她还有一个选择，就是不点他们店的餐，选一家有女性送餐员的嘛。 不过这话方简没敢说，要是被店长知道了，肯定要被炒。 虽然这女的要求又多又奇葩，但毕竟还是服务业的，要注意素质。 要下楼梯的时候，鬼使神差一般，他忽然又转过头去看了一下，501的门又紧紧地关上了，而这扇老旧的房门莫名透出了一种阴沉晦暗的气息，就像先前那个姑娘一般。 “真是古怪的家伙……”他这么念叨着，然后离开了这栋楼。 等送完所有餐点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晚上八点半了，方简一回来就瘫在了沙发上，穆晓桐抱着丫丫从房间里走出来：“你回来了？吃过了没？” “吃过了，店里管饭。”方简抬头瞥了一眼穆晓桐，又看见伸手要抱的丫丫，只好苦笑了一下站起来接过小萝莉：“还是你下班得早啊，羡慕你。” 穆晓桐也和他一起做了送餐员，不过她是个妹子，而且是个漂亮妹子，怜香惜玉店长自然把最近的一块送餐区域安排给了她，而方简，自然是离店远的地方。 “其实，你可以再休养一阵子，我一个人去工作就好了。”这两个月下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终于知道了柴米贵，她一个月之前就出去工作了，说起来，方简现在的这份兼职，还是她给引荐的。 “你的意思是，你要养我啊？”方简笑，顺便捏了一下丫丫的脸，穆晓桐环着手臂，傲然道：“养你也没什么，就当是还你人情了。” “我的人情你肯定要还。”方简继续笑，不过这一次笑意里带上了一点嘲讽，“不过我觉得你需要先还吴双的人情啊。” 说到吴双，穆晓桐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前阵子，她刚来江州时欠下的那些债的债主找上门来了，方简那时候还在医院都下不了地，最后是吴双知道之后，拿了钱先替她还上的，还借了一点给他们付房租。 于是，她目前最大的债主变成了吴双。 “不用你说，我自然知道。”她嘟嚷着，方简一边夹着丫丫的鼻子一边挖苦她：“说真的，就送餐员那点工资能养活你自己就差不多了，养我这种事你就暂时别想了，不过心意我领了哈。” 穆晓桐翻了个白眼：“既然你嫌工资低，为什么还干？” “应急啊。”方简放下小姑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但肯定不会长久地干，这种职业太没前途了。” “你既没有学历也没有资历，拿什么找好工作？”这其实是一个月前穆晓桐说要找工作时方简讽刺她的话，穆晓桐这下总算有机会一字不漏地还给他了。 方简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哟，真是要刮目相看啊，到底在这江州城里混了几个月没那么土包子了嘛。” “你才土！”穆晓桐大怒，来了几个月，也知道“土包子”是不好听的话了。 “好好好，我土我土。”方简举起双手投降，随后又问道，“说起来，这送外卖天天到处跑也挺累的，我刚跑了一天双腿就直打颤，你这一个月还真吃得消啊。” “这算什么？”穆晓桐不屑道，“从前我在山上的时候，每日修行，体力消耗不比这个小。” 方简看了她一眼，而后笑起来：“你还真是女汉子啊……要不明天我去跟店长说一声，然后你跟我的送餐区域调换一下？” “哼！”穆晓桐重重地哼了一声，“你有脸就去说。” 方简耸耸肩：“这有什么没脸的……不过这工作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至少现在不用熬夜了。之前在那间酒吧的时候……” “那酒吧已经倒了。”穆晓桐淡淡地说了一句，方简怔忡了一下，随后又笑了一下：“是啊，倒了。” 穆晓桐不置可否，起身往浴室走去，方简想起什么来，赶忙说道：“对了，我今天遇到个古怪的人……” 穆晓桐一听就停住了，回过身问道：“怎么回事？” 方简把那个女人的事情大概地描述了一遍，穆晓桐也皱起了眉：“确实有几分古怪。” 他连忙吐槽：“是吧是吧？你说这女的，是不是很奇葩，还不要男的送餐只要女的，难道她家是开尼姑庵的吗不能见男的？” 穆晓桐无语：“这不是重点吧？” “嗯，重点在后面。”方简的颜色收敛了起来，“这么诡异的家伙，我自然不能视而不见。所以送完所有外卖之后，我又绕回去找了住在那楼里的其他人打听了一下，结果还真是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穆晓桐有几分好奇。 “那个女孩在他们那一带，还小有名气。”方简笑了一下，“至于原因，听说是她有一身过阴的本事。” “过阴？”这下穆晓桐也有些惊讶，“下神之术？” “过阴”又称摸吓、摸瞎、驱鬼、下神、下阴、走了等等，称呼这么多完全是因为各地民俗不同，所以很多地方叫法也不一样，不过大意却是一致的——从阳间过到阴间。 这是一种民间巫术，传说掌握了这种术法的人可以在阴、阳之间自由穿越，沟通信息，因此总有不少人想从过阴人那里知道一些事情，前世今生，过去未来，人们对于未知总是带着强烈的敬畏和更加强烈的好奇心。 古往至今声称自己会过阴的人着实不少，但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骗子，要不民间的那些骗财骗物的神棍神婆是怎么来的？不过也不能一棍子全打死，的确有些人是真的天生会过阴。 而这些人天生就能知道自己的死期，更有甚者，能够预测到别人的死期，这就属于“窥测天机”的范围了，所以过阴者虽然天赋异禀，但作为代价，命数通常都不会太好。 严格意义上的“过阴”是体质异能者天生的本事，但也不意味着沟通阴阳两界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他们道门之中就有请“神”上身的术法，也就是穆晓桐说的“下神之术”。 而这个“神”只是一种统称，事实上“请”来的不只是神，应该说，很多时候都不是真正的神，更多时候是鬼或者妖。 毕竟请到真正的神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以很高深的修为做底子，但请来妖鬼之辈却简单得多。方简自己就能做到，有时候他也会请一些妖鬼之类的要帮忙做事。想来穆晓桐应该也可以，只是她应该是看不上这种方式的。 其实这种下神之术，说白了就是跟鬼神做交易，这种交易的范围非常广泛，可以是向鬼神询问一些玄机天意，也可以是借用鬼神本身的力量，只要付得起代价就行。自然，难度越大，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第62章 你那房间 “如果她真的会下神之术，那不就是我们的同道中人了？”方简略带调侃地说道，“不过我真是一点没看出来她像个修道之人了。” “还是要去看看。”穆晓桐沉吟着，“若她只是个骗子那还好说，若是利用邪术害人……那绝不可姑息！” “骗子啊……我先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问的那个大婶，却是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这姑娘却有几分神奇之处，一些吉凶运气之类的事情，还是说的挺靠谱的。”方简摸着下巴，“所以她这会过阴的名气也渐渐传了出去，也有些人慕名上门了。” “莫非，她是以此为生？”穆晓桐问道，方简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我听那个大婶说了，那个女孩是个孤儿，家里人都不在了。” “是个孤女么？”穆晓桐皱了一下眉，“不过听说过阴者天生命数不济，她孤苦一人……倒也并不意外。” 方简点了点头：“是有这个说法，不过还是要眼见为实。” 穆晓桐侧目：“那你的意思是……” “不是说过阴么？那亲自上门去测测吉凶吧，也顺便问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发财，把欠我的钱给还了。”方简摊手。 “为什么是我去？”穆晓桐斜睨着他，“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跟这些招摇撞骗的家伙打交道。” “因为我没法跟那一位打交道呀。”方简耸耸肩，“我之前就说了，那女的很排斥男人，而且那大婶也跟我说，她只给女人过阴，从来不许男的进到她家里。” 穆晓桐吃惊：“过阴还有这规矩？我怎么没听说过？” “过阴肯定没有这规矩。”方简的眼角眯起，“所以我才对这个人感到好奇。” 穆晓桐听他这么说了，也只好应了下来：“我去就我去吧……不过，什么时候去？” “明晚八点。”方简应答如流，面对穆晓桐疑惑的眼神，他狡黠一笑，“因为我已经拜托那位大婶帮你预约了。” 原来这家伙早就算计好了……穆晓桐彻底无语了。 “就是这里？”穆晓桐指着这栋破旧的居民楼，和附近一些高高矗立着的摩天大楼对比起来，这一处着实有些磕碜。 方简点头，穆晓桐看着这栋楼有些感慨：“这地方倒似乎比我们住的那边，还要老旧一些。” 方简忍俊不禁：“连你都看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方简那顿嘲讽起了作用，今天陈雪梨果然没有再在他们店里订餐，方简是送餐工作结束后和穆晓桐一起来的这里，为了不让人起疑，还特地让她换了一身现代装。 “那我现在上去？”穆晓桐问他，“是哪一间来着？” “501室。”方简说着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八点过了一刻，他抬起头对穆晓桐说，“差不多了，现在先上楼去吧。” 穆晓桐颌首，接着又不经意地扫过这栋夜色中的居民楼，便挑了挑眉：“看方位，那扇暗着的窗子，就是501吧？” 方简也一眼就注意到了，原因很简单，其他的窗子都是亮着灯的，对比起来很明显。 方简想起先前那姑娘那没有一丝光亮的屋子，倒也不怎么意外：“嗯，应该是那里没错了。现在我们上去吧，不要迟到了。” 随后他们便一起进了那栋楼，里头倒是不暗，楼道里有灯，而那昏黄的灯光倒是和他们住的那边很相似，看来这有了几十年历史的楼房都是一个德行。 “诶？大婶，又是你啊？真巧。”方简带着穆晓桐刚走到二楼，就意外地遇见了一个熟面孔，就是昨天他绕回来之后打听消息的那位大妈。 和昨天一样，她还是穿着那一身衣服，一看刚吃完饭要下去遛弯，甚至手上拎着一塑料袋的垃圾都跟昨天是一样的。因为如此，所以方简一眼就认出她来。 只是这位大婶的记忆力似乎并没有他那么好，听到方简的招呼声之后，定睛看了他们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开口：“哦……你又来了。” “对啊，昨天我让您帮忙预约那一位……您应该没有忘记吧？”看这位大婶的记忆力似乎有些堪忧，方简不禁有些着急，那大婶终于一拍大腿：“想起来了！没忘没忘！不过，小伙子你可不能进去，雪梨那个姑娘，自从她唯一的哥哥去世之后，变得很孤僻，从来不跟男孩子说话的。” “我知道。”方简笑眯眯地应道，“我不进去，在外头等着她。” “哟，这姑娘够俊的啊。”大婶打量了一下穆晓桐，随即八卦的目光扫向方简，“这是你的小女朋友？” 穆晓桐一怔，方简却是面不改色：“哪里，这是我妹妹。” 穆晓桐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方简却假装没看见，继续乐呵呵地跟大婶说话：“大婶啊，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上去了哈。” “哎哎哎，等一下，”大婶急忙叫住了他俩，“话说，你俩就这么两手空空地上去啊？不知道规矩？” 方简这下也楞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哦，我们赶时间来的，到时候直接给她现钱。” “这……香烛总要备的啊……”大婶犹疑着，方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急忙拉着穆晓桐上楼去。 “大婶再见！”方简随便挥了两下手就不见了，不过大婶又低估了几句，他没听清楚，但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她手里提着的那袋垃圾，那塑料袋是透明的，很明显看得出里头是一些剩饭剩菜，还有一个吃剩的鱼头，没有多少肉了，整个形状也不忍直视，但鱼的一个眼珠子还在，斜斜地挂在眼眶外。大概是错觉，方简总觉得，它一直在盯着自己。 可这怎么可能？方简摇摇头，然后跟着穆晓桐一起上楼。 到了五楼，方简停在走廊转弯的地方：“我就不过去了，你去敲门。如果她问你要问什么，你就说财运。” “我可不觉得真能问出来。”穆晓桐嘟嚷着，“况且一切气运早有定数，问出来又有什么用？” 方简无语：“只是告诉你这么说而已，你是去调查情况的，又不是真的让你去过阴的。” 穆晓桐面色一滞，随后两颊鼓起：“我知道了！” “那就去吧。” 穆晓桐转身就走，方简又连忙加了一句：“喂，小心点！有事就叫我。” “知道了。”穆晓桐还是那句话。 穆晓桐停在501室的门前，敲了两下门，也是等了一会儿门才有人来开。 就如方简说的那样，住在里头的人戒心很重，只翕开了一条缝，穆晓桐只能感觉到有双眼睛在打量她，不过对方显然看清了她这边的情形，兴许因为她是女的，所以门开大了一些，而穆晓桐也终于看到了开门的人。 光线太暗，看不清脸，只知道是个很瘦小头发很长的女人。 “你是李婶介绍过来的人？”她出声了，声音低沉而且沙哑，穆晓桐点了一下头：“是。” 对方又看了她两眼，又掩上了门，穆晓桐楞了一下，不知道这个人在搞什么名堂。 第48节 但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她淡淡地说了一声：“进来吧。” 穆晓桐跟在她身后，终于走进了这间神秘的屋子，里头果然和方简描述的一般，光线很暗，而且十分的阴冷，屋子里没有开灯，只点了一根白色的蜡烛，烛火幽幽地燃着。空气中还有很重的香灰的味道，她定睛一看，旁边还放了一个白馒头，已经变得干硬了，馒头上插着三柱残香。 这情形，若是落在普通人眼里，着实诡异的很。 “你坐吧。”那个女孩指了一下，穆晓桐看过去，那里放着一张椅子，而她自己坐在了一张藤椅上，两只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她看。 她的瘦削令她的眼睛显得格外的大，她眼窝又深，被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看，很容易令人觉得瘆的慌。 但穆晓桐只是皱了一下眉，随后便依言坐了下来。 她迅速地扫视了一眼这屋子的摆设，不得不说非常简陋，除了桌椅之外，还有一个架子，架子上放了一缸金鱼，几尾金鱼摆着尾巴游来游去，为这间阴冷黑暗的屋子增加了一点生气。穆晓桐这才发现这里之所以一点光都不透，是因为这房子里的窗户都用厚厚的黑布遮住了，连卧室门上都垂着一道门帘。而她进来之前，似乎是连蜡烛都没有点的，这女的又不是瞎子，难道一直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生活着吗？ “你想问什么？”她忽然开口，穆晓桐楞了一下，随即按着方简教的那样说：“财运。” 而她的回答似乎有些出乎这女孩的意料，她的眼睛眨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道：“今天你在这里看到听到的东西，都必须保密，绝对不能透露一分一毫，否则便不得善终……你照着说一遍。” 这与其说是告诫还不如说是威胁，穆晓桐弯了一下唇角，然后照着她的要求说了一遍：“……若是我透露一分一毫，便不得善终。” 那女孩见她应了，面色稍缓：“你叫什么？” “我叫……”穆晓桐迟疑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那女孩却突然站了起来，她掀开了那道门帘，推开了卧室的门，虽然很快又关上了，但穆晓桐感觉到这屋子骤然又冷了几度。 那里头有什么？穆晓桐也霍然起身，她正要走过去看个究竟，那女孩却走了出来，她的脸色变得很阴沉：“你出去！” 穆晓桐对于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却只是一声冷笑：“你那房间里，装了什么东西？” 第63章 阴魂缠身 “滚出去！”那女孩暴怒起来，她甚至伸出了干瘦的胳膊去推搡穆晓桐，只是她实在太瘦弱了，根本推不动穆晓桐。 反而是穆晓桐拂开她的手，硬是要往那个房间里去。 就在她撩起门帘的一刹那，忽然听到身后的人一身尖叫，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穆晓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那女孩竟然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你这是在碰瓷吗？！”穆晓桐也怒了，被碰过一次的她心理阴影不是盖的，但虽然这么说她还是俯下身去试探了一下女孩的呼吸，结果却是大惊失色，虽然不至于没气，但呼吸变得很微弱，可以说是气若游丝。 穆晓桐吓了一大跳，这会儿也想不起来自己原本是冲着卧室里的东西去的，毕竟要是死了人，她的罪过就打了，她急忙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方简！方简！” 方简原本就在外头的过道上抽烟，突然听到穆晓桐这么着急的声音，也是相当的吃惊：难道还真遇到什么危险了？ 于是赶紧掐了烟头往501室跑去：“怎么了？！” 穆晓桐开了门，惊慌地指着那女孩：“她、她、她……她快要没气了！” 方简来不及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借着屋子里幽暗的烛光，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陈雪梨，他皱着眉走过去，发现这女孩紧紧闭着眼睛，面色青紫，倒像是急症发作了。 他探了一下她的心口，没有感觉到心跳。 方简已经，又扒开她的眼皮看了一下，还好瞳孔还没放大。 是心脏骤停了吧？ 他来不及想太多，双手交叠放在陈雪梨的胸骨下，开始有节奏地按压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穆晓桐不懂这胸外心脏按压术，不过这当头还是忍住了没问免得打搅他，她相信他不会胡来的。 方简忙的满头大汗，穆晓桐却手足无措，看来这个陈雪梨好像真的很危险的样子，这让她觉得很自责。 如果不是刚刚自己硬要往里面闯…… “药！”她的脑海里忽然传来一个很轻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穆晓桐一怔，险些以为自己有了幻觉。 “药在那边的抽屉里，请喂给她吃下！”这个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穆晓桐猜到了这个声音是何方神圣，不过此时却也没时间去作计较，她按照那个声音说的，拉开了那个抽屉，里头果然放着一个药瓶。 穆晓桐抓起药瓶迅速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字，却发现都是一些奇怪的字，她不至于认不出但放在一起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西药吧？ 于是她把药递给方简：“你看看这个药！” 方简的胸外按压术也总算发挥出了一点作用，陈雪梨的的胸口略微有了些起伏，心脏也重新开始跳动，呼吸也粗重了起来。 方简抹了把汗，然后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才接过药瓶，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治心脏病的药……我看看剂量……来，我把她扶起来，你倒出一粒药片，然后喂到她嘴里，记得，放到舌根下面。” 穆晓桐赶紧照着他说的做，然后就心惊胆战地等着她的反应。 这药还是很有效的，大概一分多钟之后，陈雪梨的眼皮动了一下，眼睛睁开又闭上了。 这下方穆二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穆晓桐，愧疚之心稍减。 “刚刚我……”她刚要交待刚刚发生的事情，却见方简摆了摆手，然后冷笑一下：“还不滚出来？” 穆晓桐一怔，而后想起刚刚的那个声音。 接着在这光线幽暗的室内，她看到眼前缓缓地浮现了一个虚幻的影子。 看不清面容，甚至连身形都是模糊的，是个很虚弱的阴魂。 方简手里扶着同样虚弱的陈雪梨，冷冷地盯着它：“你这家伙，不继续躲了？还以为你要躲到天荒地老呢。” 穆晓桐也反应了过来，厉声喝问道：“你已经死了久了吧？为何还不投胎往生要滞留在这里缠着此女？” 那阴魂没有回答她的质问，反而双膝一跪，对着他二人拜了一下：“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救命倒算不上，毕竟她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穆晓桐有点心虚，方简却是继续冷笑：“关你什么事？这姑娘会变成这样，半分之八十的原因在你身上吧？” 他这后一个“你”指的自然是那个阴魂，那阴魂垂着头，沉默不语。 方简一声冷哼，然后把陈雪梨抱起来往门外走去，这女孩已经瘦的快没有重量了，抱在手里倒像是一副骨架。 “要去哪儿？”穆晓桐问，方简叹了口气：“医院啊，这妹子心脏病都重成这样了还不去治疗，天天窝在家里也不怕哪天就这么过去了。” “那，它呢？”穆晓桐回头看了一眼那远远跟在后头的阴魂，它似乎很忌惮方简，一直都远远地躲着他。 “呵呵，他？等我得了空就来收拾他！”方简的恐吓说的半真半假，却不想这句话让他抱着的陈雪梨立刻惊恐地睁开了眼睛：“你放下我……你们滚！滚远一点……” 她说着狠命地挣扎了起来，四肢并用，脚还好，手就直接划过他的脸，差点把他的脸给抓花了。 方简承担不起这个毁容的风险，只好把她放下来，但这女的却是歪歪斜斜地站都站不稳，一落地又要往后栽，这一次穆晓桐伸手接住了她，方简站在一边脸色不太好看。 “你们两个，倒真是不怕死。”方简抱着手臂冷声道，“那边的死鬼，你知不知道她再这么跟你混下去，也没几年好活了。” 穆晓桐则是皱起眉：“怎么？不是他缠着她么？” “看这架势，谁缠着谁倒是难说啊。”方简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又瞥了一眼陈雪梨，“喂，他既然已经死了，你干嘛不让他去往生？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他再想进轮回，可能就没办法了。” 陈雪梨面色一变，眼眶里溢出了泪水：“我……我……” 那阴魂也无声无息地跟了过来，站在她面前，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看来你这屋子常年阴冷无比，还要用黑布遮光，就是因为住了条阴魂在。”穆晓桐皱起眉，“你不见男子，也是害怕男子身上的阳气冲撞了他吧？至于那‘过阴’之事……哼，肯定也是无稽之谈了！必是这阴魂从中作祟帮了你！你们居然联合起来设下骗局，欺骗世人……亏我还以为是‘下神之术’……” 那俩没出声，方简却是听得相当无语：“穆姐姐，最近你的智商虽然有见长，但是情商还是一样的悲剧啊。” 穆晓桐怒了：“你什么意思？！” 方简摇摇头，然后看着那一人一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你的哥哥吧？” 穆晓桐怔住，忽然想起来之前那个大婶说过的，这个女孩确实是有个哥哥的…… 那这阴魂，便是她兄长？ 陈雪梨满面泪痕，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句：“哥……” 而那阴魂也跟着颤抖了一下，接着长长叹了一口气：“是我害了你。” “你是害了她，可她也害了你。”方简也叹了口气，“所谓人鬼殊途，阴阳相隔，你们倒好，倒是硬要纠缠在一起。你的阴气伤了你妹妹自不用多说，她现在就剩一口生气了……可她身上的阳气也会令你损耗，你看你现在虚弱成什么样了？我稍微靠近你一点就不行了吧？时间再长一点，你会魂飞魄散，她也会一命呜呼。说真的，你俩到现在都还没死，我很惊讶啊？” 这话虽然略有些刻薄，但其中的严重性不言而喻，穆晓桐也有点明白其中的曲折了。 “我叫陈雪峰，是雪梨的哥哥。我们的父母早逝，一直是我在照顾妹妹。没想到有一天我也死了，只剩下她孤苦伶仃一个。可是那时候她才十岁，她一出生就有很严重的心脏病，身体很弱，我实在放心不下她，所以就……留了下来。” 陈雪峰的声音里满是痛苦，“我那时候只打算留几天，等她不那么伤心之后就走，可是我没想到，我十岁的妹妹……竟然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她感觉到我还没走，时间久了，她居然还能与我对话……她哀求我不要离开她，我实在不忍心她继续哭，只好答应了下来，心想着，等到她长大了，我就离开……” “你没想到，她对你的依赖越来越深吧？”方简摇摇头，“十年，我从来没想过你们这样的情况还能一起生活十年……某种意义上，也算个奇迹了。” 陈雪梨泪流不停：“是我太自私，一直不让哥哥离开，是我拖累了他才对。” “你知道就好啊。”方简无奈道，“说真的，你们再这样拖下去，两边都很危险啊。这样吧，你们也算幸运，遇上了我，今天帮你哥哥引路，送他一程。” 第64章 有人死了？ 陈雪梨浑身一震，又是泪如雨下，但到底还是点了一下头：“好……多谢，多谢你……” 穆晓桐见她泪雨滂沱，不知怎的，也有些不忍，便背过身去，暗暗地叹了口气。 “他走了，你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方简说着开始行咒掐诀，接着一道光忽然罩在了陈雪峰身上，随着方简指诀变化，越来越多的光出现，最后铺成了一条甬道。 穆晓桐知道，这是方简为陈雪峰提供的方便，他沿着这条路走，到阴司的路途也会容易一些。 那陈雪峰站在光路中，却迟迟不见动身，而是一种留恋地望着自己的妹妹，而陈雪梨更是泪如泉涌，一直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 “要走就趁早！”穆晓桐出声提醒，“否则过了午夜，路上游魂变多，怕是要艰险许多。” 陈雪峰一滞，到底还是转了身。 他沿着光路走了几步，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痛哭：“哥！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啊！你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陈雪峰全身一震，呆立了几秒之后又迅速地原路返回，方穆二人皆是一怔，随后穆晓桐问道：“你这是何意？” “多谢二位大人好意，只是……”陈雪峰再一次跪拜下来，“只是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实在无法离开对方……” 陈雪梨也跟着跪了下来，却一直在哭，哭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方简和穆晓桐的面色都变得很难看，虽然他们不是不理解这亲情所在，但是这实在是有违天道…… 穆晓桐看了方简一眼，意思是问要怎么办，人家不肯走，总不能硬要送人走吧？ 方简眉头皱起又松开，最后冷笑一声：“反正其中厉害我已经跟你们说了，既然你们不听，我也没办法。我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你们愿意自杀也不关我的事。” 他说完就拂袖而去，穆晓桐看了陈家兄妹一眼，却是叹了一声：“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也走了。 之后她追上方简：“这事情就这样了？” “不然呢？”方简淡淡道，“我们道门一向主张道法自然，凡是皆要顺其自然，不要过于刻意地去干涉。他们既然做了选择，那也就是上天的选择，是命。是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穆晓桐很是惊讶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不学无术呢……没想到，也是懂一点道的嘛。” 第49节 “啧，我懂的东西多了去了。”方简的笑容里带了一点洋洋自得，穆晓桐却是见怪不怪。 “虽然亲情可贵，但今日所见，也有些唏嘘。”穆晓桐不知怎的想起来自己的师父，又叹了一声，不过很快又敛了神色，“但到底感情这东西是累赘，我等修道之人，还是应当避而远之。” “哦？这话怎么说？”方简来了兴趣，穆晓桐理所当然地说道：“所谓大道无情，若要修得大道，自然应该摈弃情感，不应为其所扰。” “太上忘情，并非无情。”方简莞尔一笑，“况且，这情之一字，岂是说丢就能丢的……哎呀，我干嘛跟你这个情商低的令人发指的家伙说这个啊？浪费时间！” 穆晓桐怒目而视。 方简凝神注视着手里的返魂香，在燃过之后，它已经褪去了原本的黑紫色，而变成了不起眼的灰白色，除了表面光滑些，它看起来跟路边的石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玩意儿，是不是已经变成废物了？”他把这东西在手里掂了两下，心情有些微妙，返魂香落到他手里之后，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最后在无可奈何的境地下，被迫燃尽了。 本来应该是压力山大的，因为方简并不是返魂香的所有人，最多是个保管人，虽然他这个保管人当得苦逼了点。除了妖怪之外，还有很多人的眼睛都盯着这东西，譬如穆晓桐背后的师门就对返魂香流露出了兴趣。 就这么贸然把返魂香用掉，其实存在着不小的风险，譬如当时在海面上引来的那群孤魂野鬼，后来穆晓桐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它们驱除。 不过方简不得不承认，在返魂香被燃尽的那一刻，他还是感到了一阵轻松，甚至有些庆幸——终于摆脱了这祸根。 之后，应该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吧？ “喂，饭好了。”穆晓桐招呼了一声，让他回过神来：“哦，来了。” 穆晓桐往他这边瞥了一眼，也瞧见了他手中的返魂香，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这天地灵物，就这么消失了……也不知是不是我等的罪过。” “返魂香，返魂香，本意是用来救人性命的东西，但自现世以来，人没救过几个，无辜的性命倒是害了一大堆。”方简苦笑着摇摇头，“这样的‘灵物’，消失了也好。” 穆晓桐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说起来，传说中返魂香不是一共有三枚么？落到咱们手中”这一枚燃尽了，应当还有两枚…… “不对。”方简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如果要按照传说来算的话，最多只剩一枚了。” “怎么说？”穆晓桐不解。 “返魂香是什么时候传到中国的，你忘了？”方简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李夫人死，汉武帝念之不已，乃令方士作返魂香烧之，夫人乃降。’这话的可信度已经不可考证了，不过既然史书上这么写了，想必不会是空穴来风，那汉武帝肯定跟返魂香是有什么纠葛的。” 穆晓桐怔住了，皱起眉似乎真的在思考返魂香到底用了几枚，方简见她这一脸严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哎，这剩下一枚还是两枚也跟我们没啥关系吧？我们能遇见一枚已经是堪比中五百万大奖的概率了，总不会那么幸运又撞见一次吧？来来来，吃饭！” 穆晓桐听他这么说，想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因此也就不再去想那个问题，和方简一起坐下来吃饭。 “唉，怎么又是白饭配老干妈啊？”方简看到桌上空空，只有一碗白米饭和一瓶老干妈，顿时就欲哭无泪了。 穆晓桐淡定地端起饭碗：“你不是喜欢这种辣酱么？” “可这么连续吃一个星期我也受不了啊……”他愁眉苦脸地扒拉着饭粒，穆晓桐淡淡道：“最近菜价涨的很厉害，我们要节衣缩食。” “……要节衣缩食的是你好吧？我又没欠人钱，干嘛让我陪着你一起吃老干妈拌饭？”方简吐槽归吐槽，却还是诚实地把饭往嘴里送，声音变得有些含糊，“不过从你嘴里说出菜价涨了之类的话……还真是奇妙啊。” 穆晓桐倒了一点辣酱到白米饭上，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本自己还鄙视方简斤斤计较，不过寥寥几日，自己也成了和他一般的人……但修道之人最忌沾染因果，欠下了就必须还，否则因果缠绕，后果难料。她这会儿欠着吴双这么一大笔钱，简直寝食难安。 唉，这欠钱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早饭过后，二人又各自休息了一会儿，差不多十点半的时候，他们一起出了门准备去工作。 公交车上，穆晓桐望着闷头玩手机的方简，踌躇了许久，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你这东西，要多少钱？” “什么啊？”方简忙着刷微博，头都没抬，穆晓桐清了清喉咙：“就是你手里那个。” “哦？”方简这下抬起头了，很是意外地看着她，“你是在问……手机？” 穆晓桐点了一下头，方简顿时就喷了：“呀，我们穆姐姐是打算买手机了？” “只是考虑而已。”她似乎有些赧然，别过头去，“……用来联络，似乎挺方便的。” “是很方便啊，这就是现代千里传音大法啊！”他笑道，接着又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过你有钱吗？” 穆晓桐郁闷了：“所以，我只是想想而已。” “哈哈哈！”方简忍俊不禁，之后又给她出了个主意，“说真的，反正打电话嘛，花个一两百块买个老人机完全可以搞定，说不定还能拿来砸核桃呢。” “诶？还有这么便宜的？”穆晓桐相当惊讶，方简笑：“因为功能简单啊！但是这个反而比较适合你，功能多了你也学不会……” 两个人正在闲聊的时候，忽然听到车里的报站：“下一站，江州市第一医院，要下车的乘客请准备……” 这距离他们的目的地还有好几站，他们并没有在意，不过车停下之后，有好几个人心急火燎地挤了上来，一边挤还一边大嚷：“开车开车快开车！” 有人被踩到了脚，加之那些刚上车的乘客又大声喧哗，便不高兴了：“吵什么呀吵？赶着去投胎啊？！” 这话其实很不客气，要是平时可能就吵起来了，不过此时那些人却是面色惶恐：“别提了！这医院里光天化日的闹鬼了！” 被踩了一脚的那位一下子忘了脚疼，八卦地追问起来：“什么闹鬼啊？咋回事？” “太平间里的死人又爬起来了，你说是不是闹鬼啊？！”那些人心有余悸地说道，“而且一见着活人就追上去，掐着脖子要吸血吃肉……不把人活活吸干就不放手呀！” “真的假的？”问的人分外吃惊，“有人死了？” “这个嘛，听到好多人惨叫，应该是有吧……” 方简和穆晓桐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喝道：“停车！” 第65章 活过来了 在他们的要求下，这开了没几米的公交车又紧急地停了下来，司机显然不太高兴，一边踩了刹车一边骂骂咧咧的，方简和穆晓桐却完全没听到，在车门开了之后，就急匆匆地下车了。 死人复活？刚刚听那些人说了一堆，唯有这四个字像炸雷一样蹦进了他们的耳朵里，炸的他们头昏目眩。 而他们此时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返魂香又出现了？ 不是吧？难道他们真的有中大奖的潜力？ 第一医院说起来他们都不陌生，因为都在这里住过，尤其是方简，从这里出院也没多久。所以太平间在哪里还是知道的。 况且不知道也没关系，听听哪边声音最嘈杂就判断出来了。 方简和穆晓桐循着众多惊叫惨呼声跑去，一路上遇见许多吓得魂不附体人一路狂奔，方简拉住一个面如土色的人问：“那些复活的死人在哪儿？” “到处都是啊！满医院的跑……哎呀你别拉着我了！要是被抓住咬了一口那还得了！” 那人说着就甩开方简的手就拔腿跑了。 方简面色惊疑不定，穆晓桐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先别发呆了，过去看看再说！” 方简点点头，和穆晓桐再次在逃跑的人流中逆行起来，不多时便见到了第一个复活的“人”。 但这个“人”却几乎在第一时间动摇了他二人心中的猜测——这家伙全身的皮肤里都透着一股毫无生气的青白色，一看就是在太平间里冻了几天的。瞳孔也依旧是死后放大的状态，且空洞无神，毫无灵魂，甚至他的身体上还有致命伤留下的痕迹，这一位大概是被人用刀子捅死的，胸腹上有好几个刀口，皮肉都翻了出来。 这样的家伙，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怪物。 而此刻这个怪物眼睛发红，嘴里流着涎水，循着人的生气，不断地追逐着活人，不过身体却并不灵活，一直跑的跌跌撞撞的，速度不算快。 穆晓桐很快赶到了他的面前，而他似乎也没有特定目标，只是随着本能行动，穆晓桐挡在了面前，他嘶吼一声朝她扑去。 穆晓桐蹙眉，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顺便躲过了那怪物的一扑，随后手握利刃，反手一划，匕首割开了那怪物的咽喉，之后又飞身一脚，那怪物往后栽去，穆晓桐趁机又将匕首扎进了他的心脏。 而后她抽出匕首，一股污血喷出，穆晓桐闪身避过，耳边却听到那家伙裂开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叫，接着竟然又爬了起来。 那怪物还没有死！ “这家伙本来就已经是个死人，这寻常的匕首怕是弄不死他。”方简过来帮忙，他一脚踹开那怪物，拉开穆晓桐。 穆晓桐懊恼地咬牙：“可惜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上胜邪！” “出门带着那么长的剑总是不方便。”方简也叹了一声，见那怪物又不知疲倦地扑了过来，皱起眉，手却伸到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拿出了一张黄符。 “这是？”穆晓桐也看见了，方简指间夹着符纸，朝空中一扬，那轻飘飘的符纸在空中飘荡两下，随后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落到了那怪物身上，方简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手上配合着结了一个繁复的手结。 穆晓桐这下倒是看明白了，他抛出去的这张黄符是一张火符，虽然她不擅长行咒掐诀的本事，不过还是能看得懂的。 很快随着方简大喝一声“疾”，那贴在怪物身上的符纸忽然燃起了火星，不久之后又变成了一簇火焰，最后变成了覆盖了那厮全身，变成了一个行走的火人。 方简的火符还是有效的，原本利刃刺进心脏都奈何不了的怪物，此刻被火烧的挣扎不停，声带已损，他发出的怪声也格外的瘆人，就算是那些忙着逃命的人们也忍不住往这边看过来。 方简皱着眉看着被烧得焦黑的怪物，之前他和穆晓桐一听到这类怪事，自然而然地会往返魂香的方向去想，但看这家伙这幅德行，怎么看也不像是被返魂香熏活的，这东西的身体里根本没有灵魂，一定清醒的意识都没有，有的只是追逐活人的本能。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诈尸？可这么多死尸集体诈尸么？ 方简正在冥思苦想，却忽然听见穆晓桐惊呼一声：“他嘴里飞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他一惊，也跟着看过去，正好瞧见一个黑色的东西从那怪物已经烧的只剩两排牙齿的嘴里飞出来。 他正想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却不曾想那玩意儿在空气中晃了两圈，迅速地消失了。 “那是……飞虫？”穆晓桐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一幕，她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语气亦是十分犹疑。 方简却是凝目望着那只剩一堆焦骨的怪物，他注意到了，自从那黑色的东西从他嘴里离开之后，这家伙就再也不会动了。 “你见过飞虫会凭空消失的么？”方简看着那焦骨上的火苗逐渐熄灭，面色更加凝重，“说起来，刚刚你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么？” 穆晓桐一怔，随后眯起眼睛：“刚刚那东西出现的时候，我确实感觉到了一股阴冷邪煞之气，但只是一瞬。” “这就是了。”方简点点头，“我猜，那东西应该就是让那些死人‘活’过来的诱因了。” “这么说，这一次所谓的‘死而复生’跟返魂香没有关系了……”穆晓桐喃喃道，方简“嗯”了一声：“不过，就算跟返魂香没关系，这事情也古怪的很，我们不能不管。” “这还用你说吗？”穆晓桐把满是血污的匕首一扔转身就跑，反正对付这些怪物这匕首也派不上用场，不如丢了。 方简跟了上去，只是二人还没跑几步，忽然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声响。 方简顿时停下了脚步，穆晓桐转过头看他：“怎么回事？” “是枪声。”方简神色复杂，“应该是警察来了。” “警察？”穆晓桐却是满脸疑色，“警察能对付这些东西吗？” 方简又拉了她一把，这一次的速度比之前还快：“对付不了！但是他们可以帮忙疏散人群。” 穆晓桐跑着跑着忽然问了一句：“你身上还有多少张火符？” 方简停了一下才回答她：“三四张吧，估计不太够。” “那怎么办？”他的语气听起来满不在乎的样子，穆晓桐便有些急了，他笑了笑：“放心吧，我还有骨剑啊，我那个可不像你那破剑，携带方便的很。” 穆晓桐沉默了，见过方简用那骨剑几回，她也明白他用这法器对他的损耗不小，不只是失血，还有心力。 穆晓桐又一次后悔自己没带胜邪出来。 很快，他们又见到了第二个怪物，方简以消耗了一张火符的代价成功地消灭掉了，而这一次，当那黑色的东西从尸体里离开的时候，他更加仔细地观察着，对于那究竟是何物心中也有了几分计较。 “走吧！”正当他们要去找第三个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方简？穆晓桐？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他们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其实方简在知道有警察在场的时候就猜到吴双也许也过来了。 “路上听到这边出了闹鬼的事情，所以就过来了。”方简停下来，转头望见吴双一身警察制服，手上还握着一把黑色的□□。 第50节 不过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你们在也好。”吴双跑过来，喘着粗气，“我们的枪打不死那些‘人’。” 这也是方简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只是点点头：“你和其他警察去把那些到处乱窜的人疏散干净，之后拉起警戒线不要让任何人进到这里来，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 吴双有些犹豫：“你们……能搞定得了吗？” “搞不定也要搞。”方简苦笑了一下，“不然，我们都搞不定的话，你们就更搞不定了。去吧。” 吴双也不再多说，之后冲着穆晓桐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之后他们又遭遇了好几个这样的怪物，方简一一都解决了，而这其间，人群也逐渐被疏散，吴双他们的效率还是蛮高的，等到方简身上的火符用光之后，这一带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方简掏出了挂在颈上的红线，那骨器悬在线上，看上去倒像个挂坠。 穆晓桐知道他打算用这个了，便开口道：“用我的血吧，反正只要是有灵力的血就可以了吧？” “啧，不懂就不要装懂啊。”方简鄙视道，“既然是法器，自然也是有灵性的，就像你的胜邪会排斥我一样，我这骨剑也只有我才能用。” 穆晓桐顿时哑口无言，方简也不理会她，直接把骨器取下刺进自己的胳膊里，变成骨剑之后立即向扑过来的怪物劈去。 只能袖手旁观的穆晓桐咬碎银牙，深恨自己没有武器在手。 而方简出手之后，一剑就将那家伙的手臂砍了下来，断臂处顿时许多青烟，骨器到底和寻常匕首不同。只是那怪物却是不知疼痛的，卸了一条胳膊也不妨碍他继续攻击。 方简眉头一皱，没了火符，果然麻烦许多。要这样下去的话，就只能将这怪物砍成一堆碎肉，让他无法行动为止。 可这样不仅费力而且有碍观瞻啊！到时候收拾起来也麻烦。 “刺他灵台试试！”穆晓桐忽然在一边大声说道，方简精神一振，恍然明白了过来，便不再攻击怪物的身体，而是直取灵台。 在剑锋刺进怪物额头的一瞬间，他的喉咙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接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从他长大的嘴里飞了出来，仍是一眨眼就消失不见。再看那怪物，也没了动静，重新变回了一具尸体。 第66章 颠覆三观 “这样就省力多了！多亏你的提醒。”方简握着剑冲穆晓桐挥了挥，后者却很是闷闷不乐：“这没什么，可恨我剑不在手，也帮不上你多大的忙……” 方简举剑又往另一个冲过来的怪物刺去：“穆姐姐竟然这么谦虚？明明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哎躲远一点，他往你那边倒了！” 说话间，又解决掉一个，因为骨剑维持的时间有限，所以之后方穆二人又是马不停蹄地到处搜寻那些怪物。那些怪物循着生气也在主动向他们靠近，毕竟其他人被疏散，对于怪物来说，目标也只剩下他们俩了。 搞定最后一个的时候，方简的体力有些不支了，他靠在一棵树上直喘气：“应该……应该没有了吧？我这骨剑维持的时间差不多了。” “算上这个的话，”穆晓桐看了一眼直挺挺躺在她脚边的死尸，“总共是十个，应该差不多了。” 总共十具尸体“复活”，这是之前他们从医院的工作人员那里确认的信息，应该不会错。 “你可别算错了……”方简说着他手里的骨剑就消失不见了，变回了原来的骨器。 穆晓桐见他十分疲惫便开口道：“你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于是他就一屁股直接坐在草坪上了，顺便拿出了手机：“既然搞定了，就让警方来处理这一地狼藉吧。” 很快吴双和另外两个警察赶了过来，三个人都是全副武装的样子，还转头四处警惕地打量着。 “放心吧，都被我解决掉了。”方简笑了一下，然后扶着树干站起来，“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事了，我们该走了。” 吴双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好，便上前扶了他一把：“你还好吧？” 另外两个警察则是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有些诧异方简一个人就能搞定那些丧尸一样的怪物，但也不算特别意外，毕竟江州公安局的刑警队也不是第一次和方简他们打交道了，虽然很多细节都是机密，但警队内部对于这两个年轻人的不寻常之处还是有所耳闻的。 “我没事啊。”方简还要逞强，但脚步却有些虚浮，毕竟他刚从医院里出来还没多久。 吴双看的无奈：“站都站不稳了，还嘴硬。” 方简刚要说话，裤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顿时苦笑起来：“我们真的要赶紧走了，店里打电话过来催了。” “你就别去了。”一直没作声的穆晓桐发话了，“请个假，回去休息吧。” 方简有些犹豫：“这不好吧，我上班才一个星期……” “我去跟店长说。”穆晓桐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之后又看着吴双，“他就麻烦你了。” 吴双笑道：“你放心吧！” 之后她又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又没说出来，只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走了。” “哦，路上小心。”方简朝她挥挥手，“顺便晚上给我带包泡面回来吧，要红烧牛肉的，改善一下伙食。” 穆晓桐的唇边浮现了一丝笑意，却是昙花一现，方简差点疑心自己看错了，随后她便转身走开了。 吴双则是笑嘻嘻地瞅着他：“看来最近混的不太好啊。” 方简白了他一眼：“你看我面有菜色的模样不就知道了？说起来，我又帮了你一个忙，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顿好的？” 吴双哈哈大笑：“没问题没问题，不过这会儿还不行，你想吃大餐的话，就找个地方休息着，等我下班之后一起去吃饭。” 方简现在也确实有些乏力，便点头应了下来，之后吴双为他找了个休息处，让他有个地方可以坐着喝水。 不想吴双这一忙就忙了许久，方简坐在椅子上等的昏昏欲睡，一直到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他才猛地惊醒过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哈，事情有点多。”吴双已经换掉了制服，枪械估计也收回去了，不过也是筋疲力尽的样子，看来也是累的够呛。 “没事。”方简拍拍他的肩，“可以去吃饭了吧？我要吃海底捞！” “除了吃饭还能想点别的吗？”吴双鄙视道。 “你看现在都三点半了，待会儿吃到饭的时候估计都四五点了，午饭晚饭并一起，说起来还是你赚了。”方简振振有词。 “……多大出息啊你。”吴双扶额。 不过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去吃海底捞，因为方简临时改变了主意，说海底捞不好打包，还是去吃炒菜吧。 “你对穆小姐真好啊。”吃饭的时候，吴双感慨了一下，方简斜了他一眼：“穆小姐？你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客气了？” “哦不是……小穆。”吴双不好意思地笑笑，方简挟了一筷子的菜送到嘴里：“你想多了，只是那货最近因为欠着你钱，坐立不安的，整个人过得跟苦行僧一样，我想着难得吃顿好的，就顺便帮她捎一份了。” 吴双大惊失色：“呃……原来是因为我吗……其实真的不需要那样啦，我又不急着用钱。” “她就这个性子，随她去吧。”方简笑了笑，“吃饭吃饭。” 但吴双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吃了没几口又忍不住开口：“今天这个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诈尸嘛……没见过？”方简却是一副胃口很好的样子，吴双无语了：“……还真没见过！而且十个死人集体诈尸，你在逗我？” 方简咽下嘴里的东西，接着喝了一口水，才说：“我现在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不过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些死尸都是□□控的，有人在他们的身体里放了什么东西……” “这么玄乎……还有能让死尸重新活过来的东西吗？”吴双听得心慌慌，方简笑了：“你忘了返魂香了？” 吴双怔忡了一下，然后一拍后脑勺：“还真忘了……那这次也是……嗯？” “当然不是。”方简继续大快朵颐，“刚刚你有个地方说错了，那些死尸不是‘活过来’，而是‘动起来’了。所以绝对不会是返魂香。” “诶？”吴双同学茫然了。 方简不屑地说道：“笑话，返魂香可是高阶道具，发挥的功效怎么可能这么低端？你之前不是见过那个何夕吗？用了返魂香之后的死人，应该是他那样的，怎么可能会是那群丧尸一样的怪物。” “好吧。”吴双摊手，所谓隔行如隔山，他也没话说，只是……“你还是没告诉我既然不是返魂香，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方简苦笑着摇摇头：“我只知道肯定有高人……不过这高人心眼够坏的，估计是个邪修。对了，这一次的事故有伤亡么？”他想起先前在公交车时听那几个人说有人死了，虽然知道他们八成在胡扯，但还是要问清楚一下。 吴双告诉他：“暂时没有人死亡。有几个人跑得慢被那些怪物抓住啃了几口，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现在留院观察中，至少目前还没有什么大碍。” “这样，那还好。”方简松了口气，他继续吃饭，但脑子老是想起那从死尸嘴里飞出来的怪东西。 真够诡异的。 他们吃完饭的时候都快六点了，吴双看了一下时间，然后对方简说：“走吧，我顺风车送你回去。” 方简提着给穆晓桐打包的东西，也没拒绝：“那就麻烦你了。” 之后吴双开着车把他送到住处楼下，方简下了车：“哎呀今天真是多谢你了，请我吃饭又载我回来，太感动了。” “我怎么没看出你很感动的样子……”吴双摇头失笑，而后又看了看这略有些破旧的居民楼，“既然要谢我，不如请我上去喝杯茶？” 方简一怔，随后咧了咧嘴：“说起来你来过这里几次，还一次都没进过我住的地方……那就上去坐坐呗，不过地方小，也没什么好茶，你多担待。” “你有多穷我很清楚。”吴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不会介意的，走吧。” 接着方简就带着他上了楼，进了门之后，吴双笑了：“你这里还真是有点小，跟我们警局的宿舍差不多了。” “你以为我哄你啊。”方简无奈地摊手，“反正客厅就这么大，自己找个地方坐吧，我去给你倒水。” 吴双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不忘调侃：“虽然都差不多大，但我们警局的那可是单身宿舍，你住在这儿，好歹有美人相伴啊。” “美人？”方简满脸诧异之色，一边把一杯水递给他一边转头四望，“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吴双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正打算挖苦他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声个清脆娇嫩的声音欢喜地喊道：“父亲！您今天这么早就回家了？” “噗！”吴双刚喝到嘴里的水全喷了出去，之后他也顾不上抹嘴，转头看过去，发现从屋子里跑出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姑娘，长得玉雪可爱，正抱着方简的大腿撒娇。 “我擦……原来你们孩子都有了……还这么大了……我是不是该包个红包？”吴双瞠目结舌，表示人生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不，分明是颠覆！ 第67章 魂魄出事 方简瞪了他一眼，随后十分无奈地看着丫丫：“不是教过你，要喊哥哥吗？你这丫头怎么老是记不住……” 萝莉的小嘴撅了起来：“可是，父亲就是父亲嘛，怎么能乱叫呢？” “你这才是乱叫好吗！”方简哭笑不得，“你看看，这误会得有多大？” 丫丫委委屈屈地别过身去了，方简叹了口气，这小丫头片子特别能记仇，上一次的事情他整整哄了一个月才算好，于是无可奈何地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膝头，又看着还没缓过神来的吴双：“哎，你别误会啊。” 吴双几乎要脱臼的下巴终于合上了：“我都亲耳听到了，还能怎么误会？” “说来话长啊，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方简苦笑摇头，“总之你可别到外头乱说啊。” 吴双给气乐了：“我说什么呀说？这外头有几个人认识你啊？” 方简耸耸肩，又低头去哄小姑娘，谁知丫丫的眼睛却是盯着吴双看，食指含在嘴里，似乎对于这个第一次来到家里的生人感到好奇。 吴双冲她友好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叔叔之前不知道你也在，不然应该给你带点礼物的。” “礼物？”丫丫来了兴趣，“芭比娃娃？” 方简无语了：“你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吗？”后来他也知道穆晓桐的头发是为什么而剪的了。 吴双却是摆摆手：“这有什么，小女孩不就喜欢这些吗？这样吧，下次叔叔给你带，好不好？” 第51节 丫丫喜笑颜开：“好！” “看来小孩都一个样啊……”方简不住地摇头，又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还不快道谢？” 丫丫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声：“谢谢。”吴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姑娘眨了眨眼，忽然说了一句：“这位叔叔，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吴双怔住了：“诶？”方简比他还要惊讶：“胡说什么呀你，我可从来没带你见过这家伙，难道是你穆姐姐？那就更不可能了……” 吴双也笑了：“就是啊，要是我早知道你俩有个这么大的‘闺女’，我早就上红包了。” “喂，”方简朝他比了个中指，“还好穆姐姐不在，不然非拔出剑当场把你给砍了。” 吴双缩了缩肩膀，方简把丫丫放到地上，让她自个儿玩儿去，吴双扫了小姑娘一眼，饶有兴致地问道：“就算不是闺女好了，你总得交代一下这孩子哪儿来的吧？” “说是别人寄养在我这儿的，你信吗？”方简摊手，“真是的，把孩子丢在这儿，也不付一笔抚养费。” 吴双很是吃惊：“是谁啊？孩子的亲人？” “不是。”方简想起九尾那妖孽，心说再怎么她一头狐狸也生不出睚眦这种凶兽来。 “嗯……”见方简好像不想多提这孩子的身世，吴双也没有再问，而是把话题转回到孩子本身，“对了，我看这孩子眼睛的颜色挺不寻常的，莫非是混血儿吗？” 方简一愣，心说这睚眦虽是龙生九子之一，但到底不是纯血龙族，说是混血儿好像也挺恰当的。 “还真被你说对了……”方简笑，吴双看着丫丫也笑了：“难怪长得这么可爱。”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许久，一直到夜幕降临，吴双站起来正打算告辞，忽然听到那个小姑娘忽然大喊一声：“是谁？” 他被吓了一跳，又见萝莉转过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方简：“父亲，有鬼！” “我知道。”见方简这么云淡风轻地回答，吴双愈发地摸不着头脑：“啊？什么情况？” 方简冲他微微一笑：“就是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字面？吴双猛地一惊，那就是真的……有鬼？！ 再看方简，他已经收起了笑容，目中透着几分冷意：“居然跑到我这里了，你这‘好兄弟’胆子也真是大啊。” 好、好兄弟……这不用科普，吴双越知道是代指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忽然感觉到周边的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 “大人……”吴双听到一个细弱的声音，像是一个垂死之人发出来的，他忐忑不安地四处看着，最后发现窗户边上飘着一个影子，他差点吓尿了。 “鬼……鬼……有鬼啊！”他惊恐地大叫起来，却被方简拍了一下头：“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 之后他又喝住蠢蠢欲动的丫丫，然后才看向那个虚影，有些意外地问道：“陈雪峰？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都这样了还敢出门，你不怕死啊？” 吴双有点醉了：听这话，他还认识这只鬼？ 结果他又听到那鬼说话了：“大人，请你……请你救我妹妹一命！” 他说着便跪了下来，吴双震惊地望向方简，只见他皱起眉：“怎么回事？你妹妹的心脏病又犯了？” “不是……”被叫做陈雪峰的阴魂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虽然身形已经很模糊，但吴双还是看得出是个少年，而他的年纪说不定比方简还要再小一点。 不过，这个少年永远也不会变老了。 “那是怎么了？”方简直觉有些不对，陈雪峰的阴魂长期与活人生活在一起，已经被损耗的十分虚弱，就这么奄奄一息的状态还冒险跑这么远来找他求助，肯定是出了大事。 “我妹妹已经死了。”陈雪峰说出的话出乎方简的意料，他愣怔了两秒钟，才开口问道：“怎么会？” 不过问完之后又觉得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陈雪梨那姑娘本来就有严重的心脏病加上长期跟鬼魂共处身体更是虚的厉害，本来也没几年活头了。 只是…… 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什么还要自己去“救”？ 难道是…… “是陈雪梨的魂魄出事了？”方简来不及去问陈雪梨到底是怎么死的了，既然人都不在了，陈雪峰还上门求助，那只能是她的魂魄有危险。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人，但是他一出手杀了我妹妹紧接着拘走了她的魂魄。”陈雪峰的语气很是绝望，“那人道行极高，我乃是苟延残喘的魂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雪梨她……” “拘魂？”方简对这两个字极为敏感，他一下子想到之前游轮上发生的事情……那四十七个女人……还有穆晓桐，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可是，青蛇已经死了，沈云从也…… 不，不对，对于那家伙究竟死没死，方简其实一直心存怀疑，毕竟他是见识过那家伙从“唐蕴慧”变成“沈云从”的本事的。 沈云从本来就是那个神秘人的“载体”之一，也许死亡的只是沈云从的肉身，而那副皮囊下的灵魂还存在着。 只是之前方简虽有此怀疑，但到底没有什么证据，所以也就把这点疑心埋在心底了。 可现在又出现了拘魂的情况，让他不得不联想到那家伙，甚至连医院的那起事件，方简都觉得这三者之间透着一股诡谲的联系。 想到这里，他猛地望向陈雪峰：“那个人呢？” 陈雪峰黯然摇头：“我不知道，他行踪诡秘，我原想跟着他，却被他发现差点被打的魂飞魄散，好在他似乎行色匆匆，所以才没有在意我这个孱弱的阴魂。” 方简也注意到了，陈雪峰的魂体确实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衰弱，能够赶到这里来，想来已经是拼尽了全力。 “既然如此，那就先到你们的住处去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方简说着转身就往门口的方向去，吴双见状也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方简无奈地回过头：“你跟去干嘛呀？你没听到是和魂魄有关的事情，不归你这个警察管了。” “但我也听到有人被杀了。”吴双的神情很是严肃，方简不由得一怔，又听到他说，“而且你不是要赶过去吗？我有车，可以送你过去。” 方简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是无奈地叹道：“那就一起去吧，不过如果到时候有意外变故的话，你马上就走，别拖累我！” “我知道！”吴双认真地点点头，方简回头刚要招呼陈雪峰一起走的时候，却发现陈雪峰躲在远离他们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楞了一下，随后对吴双说：“这个阴魂已经很虚弱了，我们两个大男人站在一起，他怕是一点都不敢靠近……这样吧陈雪峰，我暂时将你收到我的法器里，如何？” 陈雪峰看了他们一眼，接着点了一下头：“多谢大人体恤。” 吴双这时候也没那么害怕了，而是有些好奇地看着方简把陈雪峰的阴魂收到一个黑色瓷瓶里。 方简把黑色瓷瓶放进口袋里，笑了一下：“没想到上次那家伙留下的东西，还派上了用场。” 随后他打开房门冲吴双说了一声：“走吧！” 吴双随之跟上。 第68章 不是活人 一路上，吴双的车开的极快，差点就要超速了，还是方简不得不开口提醒他：“喂，你好歹是个警察，注意一下交通规则。” “我怕会误你的事。”吴双踩下了刹车，在一处亮起红灯的路口前停下来，顺便揶揄了一句，“话说，没有我的话，你是不是还得去挤公交车啊？”依照他现在的经济情况，出租车估计是打不起的。 “不会。”方简笑了一下，“我本来是要让丫丫陪我过去的……不过她的真实形态叫人看见了，也有些麻烦，所以既然你主动帮忙，我也就省得冒这个风险了。” 不过他这么一串话落在吴双的耳朵里却只剩下四个字——“真实形态”。 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你、你不会是要告诉我，那么一个米分嫩可爱的小萝莉也是个什么鬼啊怪啊的吧？”吴双惊吓的差点连车都不会开了，方简笑嘻嘻地瞧着他：“还好你没当着她的面说啊，不然非当场把你吃了……丫头片子年纪小小，可是个暴脾气啊。” 绿灯亮了，吴双连忙发动汽车：“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这么说，那小姑娘真的……不是人类了？” “我说过她是人么？”方简挑挑眉，“至于它是什么物种你也别问了，我怕说出来你腿软的都不会踩油门了。” 他这么说了，吴双也只得悻悻地闭上嘴。 陈雪峰住的那片区域还是挺偏僻的，吴双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 “这地方还真是有点落后啊。”吴双忍不住感慨道，方简忍俊不禁，心说这里可是连穆晓桐都吐槽过的，能不落后吗？ “哎，别说废话了，抓紧时间走吧。”方简一想到可能有个神秘且深不可测的对手在暗处看着自己，就不寒而栗，也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他第三次走进了这座破旧的居民楼。 吴双顿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没想到方简却叫住了他：“你先站在那儿别动。” 吴双不解地停了下来，接着看到方简从口袋里掏出了先前的那个黑色瓷瓶，也弄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方简拿开瓷瓶的瓶塞，之后陈雪峰那孱弱的灵魂就从瓶子里出来了，虚虚荡荡地飘在空中，方简见状便挥挥手：“你先走几步吧，我们在后头跟着。” 陈雪峰点了点头，然后与他们拉开距离，方简这才示意吴双过来，然后两个人一齐登上楼梯间。 “总觉得他随时都会散掉啊……”吴双凝视着前方陈雪峰虚幻的身形，有些唏嘘，方简却是侧目：“连你都察觉到了？不过，你能这样毫无阻碍地看见他，果然体质属阴，要不要弃暗投明跟着我一起修道啊？” “修道？”吴双很是新奇地说起了这个词，“当道士啊？” “修道也不是道士专属啊。”方简淡淡地说道，“只要想修得大道者，无论是否遁入道门，皆可称为修道者。况且，道生万物，道于万事万物中，以百态存于自然，不只是人类，就算是妖鬼精怪，只要想成道，皆是修道者。” “咳咳。”吴双被他突如其来这么一串给弄懵了，接着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这个逼装的好，我给十分。” 方简拍开他的手：“去你的，老子可是在给你答疑解惑啊！” “说真的，修道到底要做什么啊？”吴双很是好奇地打听起来，方简冲他微微一笑：“等你拜入我的门下，我就为你传道授业。” “滚！”吴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你当徒弟，开什么玩笑！” 方简继续诱惑道：“我们师门可是很有名望的哦，跟着我绝对有前途！” “是啊，你的前途就是连饭都吃不起。”吴双奚落道。 方简正欲反唇相讥，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落在了脸上，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发现指头变成一片黑。 “这是……灰？”方简捻了捻，又闻了闻，隐隐闻到了一股烧过之后的焦味。 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一下楼梯间的顶层，那上面的石灰层都剥落的差不多了，露出了砖石的里层，有些灰土落下来也不奇怪。 只是那焦味……又是从何而来？ 方简一时之间纳闷了起来，吴双见状便碰了他一下：“发什么呆呢？” 他晃过神来，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没什么……就是脸脏了，有点不爽。” 吴双哈哈大笑：“你还有脸这种东西啊？” “你今天的嘲讽技能是加满了吗？”方简摇摇头，吴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看你有点奇怪，所以想缓解一下气氛……” “我奇怪吗？”方简一怔，随后走到二楼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从三楼慢吞吞走下来的人影。 “大婶……”方简十分诧异地看着正在下楼梯的中年妇人，真是很巧啊，每次来的都能遇见这位大婶。 只是为什么一个星期过去了，她还是穿着前两次一模一样的衣服？ 这也是巧合？ 方简停在那里，看着那大婶逐渐向他走近，一直走到他跟前，然后抬起头看了他几眼，似乎想了一会儿才咧开嘴笑道：“你又来了啊……” 第52节 方简却没有回答，而是把视线投向她手里拎着的垃圾袋。 还是那个被吃剩的鱼头，眼珠子斜斜地挂在眼眶外。 方简的后背开始发冷。 而他的下一个动作是拿出手机，看时间。 20点31分。 他忽然有点想笑了，说起来好像每次来到这边都差不多是这个时间，这也是巧合么？ 一样的时间，一样的人，居然连每天丢弃的垃圾都是一样的么？ 方简定定地看着大婶的脸，吴双看的有些发瘆：“怎、怎么了？” “你，真的存在吗？”方简忽然问道，而在下一秒钟，原本和蔼亲切的中年妇人的面容忽然变得扭曲无比，她凄厉地尖叫起来：“救我！救我！救救我！” 与此同时，她的脸皮毫无预兆地卷曲、溃烂、焦化，最后变成碳状簌簌落下，而她的整张面孔只剩两个黑洞洞的鼻孔和一排牙齿。 她的周身弥漫出了难闻的烧焦之后的味道，而她全身再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大半都变成了碳状，像是被烈火炙烤过。 这样的人，还能是活人吗？ 当然不是。 方简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个一瞬之间发生剧变的妇人，面色变化不定，直至听见吴双恐慌的声音：“又、又遇到鬼了吗？” “不是。”方简紧紧攥着手机，一字一句道，“是幻象。” “幻象？”吴双面如纸色，“你是说……她是假的？” 方简往前垮了一步，吴双诧异地发现他竟然整个人直接穿过了那面目狰狞挣扎惨叫不断的大婶，如过无人之境，而她就似个全息影像一般，会叫会动，却不是真正存在的。 “恐怕不只是她，”方简深吸一口气，然后抬头看着斑驳的墙顶，“这整座楼都是幻术构筑成的。” 吴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应该说，话题到这里，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方简站在这狭窄昏暗的楼梯间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这幻境实在太过真实，以至于他竟然在踏入这个陷阱之前毫无察觉。 是的，陷阱，这个真实到恐怖的幻境，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不管是不是巧合，总之他三次在同一时间段来到这里，都遇见了相同的人和事，就像是一部电影在特定的时间总会播放特定的镜头。 而关于这部“电影”的内容，方简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也很可怕的猜测——这不只是幻象，更是真实的景象，它是一部“纪录片”，记录着这栋楼，以及这楼里的居民临死前的景象。 有一种说法是死去的人若是无法往生投胎，那他的灵魂就会被禁锢在死亡的地点，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死亡。 这位大婶，还有这楼里的其他人，甚至包括这座楼本身，都已经死了。 而他们的亡魂因为某种不明的原因被囚禁在这里，无法挣脱，只能不停地循环着死亡的过程，如同不断倒带的电影，重复着相同的情节。 这本身已经是匪夷所思的情节，但居然还有人能够把这一切都米分饰起来，伪装成一个无限接近真实世界的幻境，甚至瞒过了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拥有这样的本事！ 是那个神秘人吗？方简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名字来称呼“他”，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名字是沈云从，但谁知道他现在会不会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而方简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真是那个深不可测的家伙的话在幕后主导一切的话，他甚至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着他，如果之前是因为返魂香的话，那现在呢？ 返魂香已经不在了啊！ 方简愈想愈是冷汗涔涔，他站在那里，手竟然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他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件事，他的头脑仍在尽力地运转着保持清醒，但他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极度恐惧的反应。 但他仍是一片茫然，就如同此刻他站在原地，明知道这里危机四伏，却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方、方简……”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吴双的声音，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会儿不止他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一个吴双呢！ 要逃！ 这是现在方简脑子里唯一的想法，他甚至没有想过要破去这个幻境，因为能布下这么恐怖的幻境的要么是厉害的高人，要么是厉害的法器，而他都没有自信能对付得了。 现在能带着吴双安全地逃出去就已经是他赢了！ “吴双！我们快逃！”方简一边喊着一边去拉吴双，吴双懵懂地跟着他往回跑，有些迷茫地问道：“往哪里逃？” 方简一怔，脚下突兀地停了下来，因为……没有路了。 这楼里的格局，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他们的退路，已经消失不见了。 方简站在这堵无声无息出现的墙面前，忽然感到天旋地转。 “你不该跟着我来的……”他喃喃道，接着想到了一个人，又庆幸了一下，“还好她没有来……” 吴双面色惨白：“连你……都没有办法么？” 方简回过头冲他苦笑起来：“我也不是万能的。” 但很快又深吸一口气：“不过也不能就这样放弃，我试试破掉这个幻境，一旦有缺口，你马上就逃，听到了吗？！” “那你呢？”吴双问道，方简笑了一下：“我也会尽力逃掉的……毕竟我也没活够啊。” 他说着就取出了骨器，血祭之后，骨剑再一次出现了。只是一天之内连续两次使用这骨剑，方简有点吃不消，但这种九死一生的关头，也没法顾忌那么多了。 他朝着墙的方向一剑斩去，剑落下的那一刹那，整堵墙都消失不见了，这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以为这样厉害的幻境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破除。但事实上，不只是墙，整栋楼都发生了变化——那昏暗的楼梯间、斑驳的墙壁、还有那个大婶，全都在一瞬之间褪去，仿佛被撕去的伪装——漂浮的烟尘、刺鼻的焦味、焦黑一片的残垣断壁，这才是这栋楼最真实的面目。 而随之而来的是大片的哀嚎声，刺耳的要命，吴双当即就捂住了耳朵，却完全堵不住那些声音。 “挡不住的……那些不是活人的声音。”方简面色苍白地摇摇头，“而是亡魂……而且是怨气冲天的亡魂。” 吴双惊惧交加地往后退了一步。 第69章 我要死了 方简面色沉重：“是那些被烧死的人，他们的魂魄被人用阵法拘禁在这里，挣脱不了，每时每刻都在备受煎熬。” “阵法？” “不错，这整栋楼被人布置成一处巨大的锁魂阵，将这些亡魂锁在这里，不断地重复着死亡的过程。只是那幕后黑手的手段实在是高，竟然又用幻术掩盖了一层，我和穆晓桐竟然一点没看出来……”方简说着说着忽然面色一凛，“我知道医院的那些死人是怎么‘复活’的了！” “啊？”想是他的话题太跳跃，吴双跟不上吗，方简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叹了口气：“总之，这里发生了一出惨剧……” “原来这楼里的人早就已经被烧死了……”吴双喃喃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而吴双的这句话忽然提醒了方简，他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座楼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死楼”的？ 他猛地转过身来，吴双吃惊地看着他，方简看着他眼睛，无比严肃地说道：“你现在马上逃，否则时间再长一点，我怕你也被拘到这个阵法里。” “那你呢？”吴双不安地望着他，方简面色不改：“我还有事，不能离开。” “什么？！你有什么事？”吴双很着急地说道，“难道你留在这里就不会死了吗？” 他摇摇头：“我想看看能不能把这个阵法给破了……而且，我还有些问题要问。” “问谁？这里除了死人，还有别的人吗？” “问的就是死人。你快回去！”方简丢下这句话之后，便往那烧得看起来随时会塌掉的楼梯上去了。 “方简……”吴双还在叫他，方简却在想着那个把他们带到这里的家伙——陈雪峰。 之前情况变化太过复杂，他甚至忘记这位的存在。不知何时，他已经消失无踪了。 陈雪峰当时只告诉他陈雪梨死了，但真实的情况却是，不只陈雪梨，这楼里的所有人都死了，甚至……方简的后背又开始发冷，也许在他第一次踏入此地的时候，这座楼就已经是“死楼”了。 那陈雪峰到底是什么？一个早逝的疼爱妹妹的少年？还是一个引他上钩的诱饵？ “陈雪峰！”方简喊出了他的名字，他直觉那家伙还在这楼里，他想跑也跑不了多远，因为方简可以肯定，他的衰弱不是假装的。 他要找到他，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 可方简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陈雪峰那张模糊不清的苍白面孔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清楚地听到了他传入他脑海中的声音。 “大人，快点逃！” 方简一怔，随后灵敏地感觉到有人来到了他的身后，他忽然有了很坏的预感，他转过身去，想看个究竟，一把匕首就没入了他的心脏。 剧痛从心脏处扩散到全身，他能感受到鲜血正在急速而大量地离开身体，而他也渐渐地站不稳，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他的喉咙里发出了零星破碎的声音，像是坏掉的风箱。 我要死了。即使生命力正在不断消散，方简依然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真正到了临死的一刻，他反而没有恐惧的心情了。 只是极度的不甘心而已。 就这样死掉……死在这种人手里，真是不甘心。 “是你……原来……是你……”身形晃了两晃，他终于站不住了，他的身体轰然倒地，而他的眼睛没有阖上，而是死不瞑目地盯着那个人。 ………… 方简死了。 不知为何，他有了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大概是这家伙太难缠的缘故。 他弯下腰来，细细地端详着这个毫无生气的少年，他有着一张端正清秀的面孔，老实说这张脸细看长得还是满讨喜的……如果不是这小子老是想碍他事的话，他也许会留下这个身体，成为他下一个“载体”。 因为这个身体有着先天的优势，年轻，健康，富有活力，最重要的是有着相当的道术基础，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相当完美的肉身。 可方简这家伙那爱多管闲事的习惯和固执到家的性子……真讨人厌啊！ 不过……他勾起唇角，如果不是这两样的话，也许这一次设计起来还没这么容易得手。 “怎么样？我扮演的充满正义感的善良警察，是不是很像？”他看着方简睁大的眼睛得意地笑了起来，他的瞳孔已经放大，那是彻底死亡的证明。 “还是说，这个叫做吴双的人，太让你信任了。”他喃喃自语，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个误打误撞得来的身体么，也还算过得去，总之比之前沈云从那个弱的不行的身体好多了，而且还这么有利用价值……哼，朋友，真是个不错的障眼法。” 他是在那艘游轮上的时候成为“吴双”的，他那个时候的身体被青蛇重创，靠着返魂香的余香吊着一口气，他一直在筹谋着怎么脱身，就在沈云从的身体要撑不住的时候，那个年轻的警察正好登上船救人了。 之后，他就用秘法强行夺取了那个警察的身体，从此成为了“吴双”。 那原本是绝境之下的选择，谁知后来却反而依靠这个身份完美地设下一个局，并成功地请君入瓮，除掉了方简这个碍事的人。 “现在，把你的灵魂贡献给我吧。把你的魂魄丢到这锁魂阵里，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他从方简的尸身里找出了先前那个属于他的黑色瓷瓶，正要行拘魂咒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我妹妹呢？你说过这件事结束之后，要放了她的！” “吴双”抬起眼，淡淡地看着这个孱弱的阴魂，莞尔一笑：“怎么，你是觉得我的记性很差么……你刚刚做过的事，我还记得。” 陈雪峰颤抖起来：“我……可你还是把他给杀了……” “哼！”他站起来，慢慢地向鬼魂的方向踱过去，“你倒是大胆，都快魂飞魄散了，居然还有胆子忤逆我的命令。” “请你、请你把妹妹还给我……”陈雪峰很清楚这个人有多狠毒，但他别无退路，如果不是陈雪梨的魂魄落在他手里，就算是让他魂飞魄散他也不愿干那为虎作伥的事。 可是……雪梨啊…… 陈雪峰有种预感，他是救不了妹妹了。 第53节 他绝望起来：“我愿意代替我妹妹为你所用，请你让她去投胎……” “你？你有什么可用的价值？”“吴双”冷眼瞧着他，“就算是丢到锁魂阵里也发挥不了多大的用处……倒是你妹妹，丢到那阵法里，还能产生不少怨气呢。” 陈雪峰像是坠入了最底层的地狱：“你答应过我的……” “那又怎么样？”他嘲弄地看着陈雪峰，“难道你以为你有资格同我谈条件么？” “你……我跟你拼了！”陈雪峰绝望之下向他扑了过去，虽然他知道自己这绝对是在飞蛾扑火——但是他真的不想再留在这世上了，他愧对雪梨，愧对方简，罪孽实在太过深重。 “哼，不自量力。”“吴双”傲慢一笑，手上也有了动作，他掐了一个金刀诀，立时让原本就油尽灯枯的陈雪峰彻底魂飞魄散。 “浪费我的时间。”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陈雪峰消散的方位，接着转过身去，正欲将方简还未离开肉身的三魂七魄拘走的时候，却发现他那柄被他鲜血浸透的骨剑周身忽然亮起了一团极为刺眼的白光，他心知不好，但那白光实在太过刺眼，他不得不闭上眼避开其光芒。 而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方简尸身边上站了一个窈窕的人影，他的心猛地一沉，看着她身后那几条若隐若现的尾巴，暗暗地咬牙。 “许久不见了，距离上一回郎君与妾身会面，大概有几百年了吧？郎君可曾想念过妾身？”她的声音里透出些唏嘘，他的面色却变得很难看：“……怎么是你？” “原来郎君一直都没有认出妾身的气息么？这少年手里的剑，可是妾身的遗骨所制啊……”她哀婉地叹气，“妾身真是伤心。” “你又要来和我作对！”他面色阴沉地看着她，她风情万种地斜了他一眼：“看郎君这话说的……郎君分明是依靠了妾身的力量才成功地布下了这个幻境……这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妾身这颗心呀，真疼~”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气，现在他这副身体，即使她本体并未完全复原……他也依旧不是对手。 现在还不能与她交手。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他语气不善地问道，她嫣然一笑，而后俯身将方简的尸身抱起：“这个少年与妾身有恩，再怎么妾身也应当保他一个全尸……厚葬一番才是。” “好，尸体你拿走，把魂魄留下。”他紧紧地盯着方简的尸身，暗自绷紧了神经，她抛了个媚眼：“这可不行，所谓全尸，自然也包括三魂七魄……郎君已然取了他的性命，报了前仇，何不让他安心地往生去呢？” 他望着她，满眼都是嘲讽：“我怎么不知道你变得这般仁慈？” “妾身一直心软，若不是的话，当年又怎会生生让郎君剥了皮？”她说罢俏皮一笑，“这少年妾身就带走了，郎君要是不悦……妾身也没办法，总归，郎君现在也拦不下妾身。”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人已经消失无影了，连带着方简的尸身。 他站在原地，额头青筋毕露。 “你这妖狐！” 第70章 真的死了 “要什么口味的披萨啊？没关系，慢慢挑。”店长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姑娘，身为一店之长，他很少露出这么和蔼可亲的表情，可谁让对方长得这么美呢。 冷艳挂的美少女，完全是他的理想型啊！ 穆晓桐翻阅着印着各种诱人披萨图片的菜单，在这里工作了一个多月，她还是第一次去翻这些菜单。 之前那家伙说要想吃什么来着？哦，好像是什么牛肉口味的泡面。 虽然穆晓桐不太了解泡面的口味，但也知道这种食物没有什么营养，今天他又费了不少力气……还是别吃那种东西了吧。 “嗯……来个牛肉口味的面饼吧。”穆晓桐翻了半天也不知道该选什么口味的，只是想起来他之前说的牛肉味，那就来个牛肉味的披萨吧。 “那是番茄牛肉、咖喱牛肉还是黑椒牛肉？”店长十分热心地问道，穆晓桐顿时懵了，她也不知道这三种哪一种比较好吃…… “就最后一种吧。”最后她随便选了一个，然后加上一句，“就在我的工钱里扣吧。” 店长听到这话顿时又心疼又气愤：“唉，你是给方简那小子带的吧？那家伙成天偷懒请假，居然还要妹子请他吃披萨……真是有出息啊！”接着又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小穆啊，你说你这么好的一姑娘，怎么就看上了那个好吃懒做的小子呢？” “啊？”穆晓桐一开始没听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只是最后那“看了那小子”让她的耳朵根有点发烫，她板起脸：“店长请不要胡说，我没有……看上谁。” 最后那三个字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变轻了，但店长却是欣喜若狂，她这是在撇清吗？这么说自己还有机会？ 然而穆晓桐已经背过身去了：“那麻烦待会儿帮我打包一下。” “哦好好，我马上让厨房去烤！”店长心情很好地吩咐下去，又讨好地说道，“对了，按照规定，本店员工在店里消费还有七折优惠哦。” 穆晓桐有些惊喜：“这可是真的？” “当然啦哈哈哈！”店长见成功地讨好了女神，就更开心了。 穆晓桐也露出了一点笑意，能少扣一点工资也是好的。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有个值夜班的服务员帮忙把打包好的披萨送了过来，穆晓桐接过装披萨的盒子，还能够感觉到里头的温度。 现在赶回去的话，应该不会冷掉吧？她心想。 “女神……啊不是，小穆再见哈，明天见！”店长在她身后不舍地道别，穆晓桐也随口回了一句：“嗯，明天见。” 她说着便要去推开玻璃的旋转门，但在指尖接触到门的那一刹那，她不知怎的忽然感觉心脏一阵抽搐，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整个人都要站不稳了，手里的披萨纸盒也差点掉到了地上。 店长见状赶紧过来扶着她，穆晓桐抓着门边，面色苍白。 心脏处的疼痛渐渐退去，却又狂跳起来，她的手有些颤抖地抚向心口，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极为不安地跳动着。 怎么会突然这么不舒服……不，不只是不舒服，而是难受，非常难受。 穆晓桐站了一会儿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她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不顾后面店长“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给你放一天假明天在家里休息吧女孩子还是要好好吃饭不要减肥太过了……”的唠叨声中离开了店。 但即使走出店门，那种难受的感觉也没有散去，穆晓桐心里琢磨着自己这几天是不是真的太累了，既然店长给自己放了假，那就明天跟方简一起休息吧…… 方简？ 又是一阵强烈的心悸。 穆晓桐不得不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平复着心脏处的不适。 为什么……一想到那个人的名字……就会这么难受？ 等她回到住处楼下的时候，穆晓桐伸手去试了一下装着披萨的纸盒表面，还好，还有余温。 她松了口气，正要上楼的时候，忽然有个人影步伐踉跄地出现到了她面前，她被这位不速之客吓了一跳，随即皱起眉问道：“什么人？！” “穆……穆晓桐……”但是很快来人的声音让她辨认出来了，只是他声音里透出的虚弱让穆晓桐很是意外：“吴双？” 吴双抬起头，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线，穆晓桐才看清他脸上、身上皆是斑斑血迹，而吴双本人也是摇摇欲坠的样子，她急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伤成这样？！” 吴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穆晓桐架起他的胳膊，“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只是话说了一半，她忽然定在原地，发现自己忘了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抬起眼，看着吴双满面的血污，问道：“他呢？” 既然吴双都回来了，那他去哪里了？ 穆晓桐发现那种不安的心悸又回来了。 她忽然有了很坏的预感。 “方、方简他……”吴双勉力抬起眼睑，眼神悲伤地看着穆晓桐，“他……” “他，是不是受伤了？”穆晓桐急急打断他，“你都伤成这样了，他肯定伤的更重了……我就知道他没用……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他死了。”吴双闭了闭眼，终于说出了她并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穆晓桐浑身一震，仿佛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手里的盒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你……你开什么玩笑？”失态过后，穆晓桐反而笑了出来，“方简他……他怎么会死呢？他……你在骗我。”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吴双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话，只是捂着伤口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而他的沉默却反而令她感觉更糟糕。 不是玩笑么？不是那家伙的恶作剧么？那就是……真的了？ 他真的死了？ 他真的死了。 其实直觉早就已经给出了答案，只是她自欺欺人地不愿意相信而已。 穆晓桐忽然觉得很难过，或许在她的人生里还从来没有这么难过的时刻，她并不想在吴双的面前哭，甚至是根本不想哭，但她的眼泪却完全不受她控制，先是一滴泪从眼中流出，接着是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泪痕爬满了她的脸，她抬起手去擦，却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 吴双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小穆……” “他是怎么死的？”尽管眼泪在汹涌地流淌着，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却很平静，这个问题让吴双的神情变得很痛苦：“他是……他是为了救我才……都怪我，是我拖累了他……” “我不想听这个，”穆晓桐用袖子擦了擦脸，语气淡漠地打断了吴双的自责，“我只想知道，是谁杀了他。” 吴双像是回忆起了不得了的的东西，双眼里满是惊恐：“是妖……一个很强大的妖……” “妖？”穆晓桐的眉心一跳，“什么妖？！” 吴双刚要说话，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甚至咳出了鲜血，他整个人也沉沉地往后栽去，穆晓桐这才想起来这个人也受了很重的伤，连忙搀住他：“你还好吧？” “……我的头有点晕……”他还未说完就昏死过去，穆晓桐虽然很想知道杀死方简的到底是什么妖，但还是不得不定下心神，先将吴双送去了医院。 在急救室外等候的时候，她的心绪又变得纷乱起来，尽管她不愿意去回想，但她的大脑还是像一台设置好的放映机一般，那些和他有关的画面走马灯一般一帧帧地滑过她的眼前——那些一起经历过的危险、他在悬崖上不顾生死把自己推开的那一刻、他抓着自己的手腕笑着说“这样也挺好看”的时候……初遇，相识，共处，还有几个小时前的最后一面。 原来，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啊。 她用微微发抖的双手捂住了眼睛，遮住了所有情绪。 之后吴双从急救室里被推出来，医生说他伤的不轻，肋骨骨折了好几根，甚至有一根断骨刺到进了肺里，暂时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之后还有后续手术。 穆晓桐固然为他感到担心，但她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焦躁之情，在重症监护室门外徘徊了许久，好在吴双在麻醉过后终于恢复了意识，主动把她叫到了病房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肺部受伤的吴双说起话来一直是断断续续的，但说出的话却让穆晓桐震惊不已，“我不清楚那到底是谁……但我听到他称那妖作‘九尾’……咳咳咳……” “九尾……九尾妖狐么？”穆晓桐这一惊非同小可，九尾妖狐她和方简都是打过交道的，只是那时候除了作弄了他们一番之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反而是留下了对他们而言助益良多的睚眦兽。 还是，她那个时候只是假装的？ 对！一定是这样！那九尾妖狐本来就心思难料，且道行深不可测，所以方简才会……穆晓桐很清楚方简的实力，绝对不相信他会死在等闲之辈的手里，但如果对手是九尾狐妖的话……似乎也并不意外了。 第71章 为什么哭 “可是，为什么九尾妖狐要置他于死地？我不明白。”穆晓桐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继续追问道，“那狐妖与他似乎并无恩怨，为什么突然狂性大发……” “我也不清楚……”吴双面色苍白地看着她，“只听到方简说那是‘幻境’什么的……那里头的人早就死了……” “幻境？”穆晓桐绣眉微蹙，“什么幻境？” “咳咳咳……你知道陈雪峰吗？” 她一怔：“是那个鬼魂……他怎么了？” “先前他上门求助，说他妹妹被人拘了魂，求方简救他妹妹一命……之后方简便跟着他走了……我不放心，也跟了去，结果到了那楼里就被困住了，再然后，那妖就现身了，方简他不是她的对手……”吴双没有说下去，或许是说不下去了。 第54节 穆晓桐也是一阵怔忡，而后忽然问道：“你说他死了，那他的……尸体呢？” 吴双面色一黯，随后垂下头去：“被那妖带走了……对不起，我连他的尸体都保不住……” “你说什么？！”穆晓桐又惊又怒，“她为什么要带走他的尸身？！” “我也不知道……”吴双垂下的眼睛里有异样的光芒闪过，“或许，是想得到什么吧……” “得到什么……”穆晓桐喃喃道，“可他能有什么，连返魂香都已经没有了……” 吴双眨了眨眼，忽然问了一句：“对了，那返魂香……” “怎么？”穆晓桐抬起眼看着他，吴双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先前听九尾和方简对话时提起过它……所以想着，会不会跟那个东西有关。” “返魂香之前在那艘游轮上的时候就已经燃尽了。”穆晓桐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返魂香，但我们手上已经没有返魂香了。” “咳咳咳……如果有的话，你会拿去救他么？”吴双掩着嘴一边咳嗽一边问。 穆晓桐又是一怔，随后像是要掩饰什么一般，背过身去：“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是我多嘴了……”吴双说着又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穆晓桐见状，便不想再打扰他：“你好好养伤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她说着就要出门去，吴双却叫住了她：“小穆！” 穆晓桐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又听到他的声音传过来：“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也拦不住你……只求你一定，一定要小心！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不想再失去第二个。” 穆晓桐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走了出去。 吴双看着她的背影，面色变得阴晴不定。 “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 穆晓桐回到住处，发现屋子里漆黑一片，她也没有开灯，她现在有点害怕见到平日里那些熟悉的摆设。 她在黑暗中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等到心境终于缓和一些，才移动脚下要去开灯的时候，忽然有个东西从黑暗中窜了出来，抱住了她的腿。 “母亲！” 穆晓桐身体一僵，随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轻轻地落到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上，丫丫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母亲，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父亲呢？” 穆晓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地拨开了小姑娘的手，然后去开了灯。 屋子里变得明亮起来，丫丫睁大眼睛望着苍白又憔悴的穆晓桐，敏感地察觉到了一点不对。 “母亲……”她忍不住又唤了一声，而这一次穆晓桐罕见地没有纠正她的称呼，而是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丫丫忽然就不敢说话了。 穆晓桐静静地凝视了这个凶兽化形的小姑娘许久，一直到她忐忑不安地动来动去，才开口问了一句：“我可以，相信你吗？” 小姑娘一呆，显然并不明白这句问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茫然地与穆晓桐对视，而穆晓桐却悄悄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怀疑丫丫，只是……她到底是九尾狐留下来的，她不得不多想。 只是…… “对不起。”丫丫是第一次从被她视作母亲的穆晓桐嘴里听到这个词，以前不管她跟方简吵了多少次架，也从来没听她说过这个词。 只是以她的年龄心智来说，还无法理解这三个字背后的含义。 “我要出门一趟，可能要出去很久，你……”穆晓桐说到一半忽然被小姑娘生气地打断：“父亲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可他到现在也还没回来！母亲也要这样把丫丫一个人丢在家吗？” 穆晓桐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最后叹气一般地说道：“那好，你跟我一起去吧。” 她说着便去房间里取了胜邪剑，出来的时候看到丫丫站在餐桌边的椅子上等着她，她走过去把她抱下来，却注意到桌子上放了几个餐盒，边上还有一张小纸条。 “饭菜给你带回来了，记得热一下。” 很熟悉的字迹。 眼角一酸，之前那么努力伪装出来的平静忽然就维持不下去了。 丫丫睁大了眼睛，她惊讶地看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母亲的眼角滑落，一直到那些泪珠串成一行缓缓地滑过她的脸颊，她已经不是惊讶，而是惊恐了。 “母、母亲……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痛了？” 穆晓桐紧紧地捏着那张小纸条，却笑着摇头：“没有……我只是，沙子进了眼睛。” 丫丫到底还是个小孩，很容易被拙劣的谎言糊弄过去，之后化作原形，驮着穆晓桐从窗户里出去了。 其实穆晓桐也不知道现在赶过去还有没有用，按照吴双的说法，九尾妖狐已经带着方简的尸体离开了。 那九尾妖狐乃是修行数千年的大妖，她之前就已经见识过她的妖力有多强大，也十分清楚地意识到她与这狐妖之间的实力差距。 可是，这一遭还是要走，就算无法亲手斩杀妖狐，至少……至少也要和那个人的灵魂告别一次。 虽然之前就听吴双说过了，但耳闻不如亲见，穆晓桐在亲眼见到这座居民楼烧剩下的触目惊心的废墟的时候，冲击力还是很强的。 “幻境……之前的风平浪静，都是幻术么？”穆晓桐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要冻住了，“能够布下这样强大的幻境，那就更错不了了，只能是九尾妖狐了……” 狐族本就擅长幻术，而九尾狐更是个中翘楚，难怪他二人都被骗过去了。 穆晓桐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走进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惊讶的声音：“小姑娘，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啥？” 她转过头去，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手里牵着一条大狗，正不解地看着她，穆晓桐一怔，接着庆幸睚眦落地之后就钻到胜邪里去了。 “我……来这里看看。”穆晓桐不会善于说谎的人，也不顾人家怎么看，含糊带过就是，那老爷子的狗很不安分地窜来窜去，他费力地牵住它，不忘告诫穆晓桐：“姑娘啊，这里半个月前发生过一场大火灾，整栋楼的人都被烧死了，之后一到晚上就有点不对劲……唉说起来也是可怜。总之，你就别靠近了，早点回家去吧。” 半个月……？穆晓桐蓦然睁大了眼睛，半个月之前这座楼就已经烧毁了，里头的人就已经死光了，这么说，一个星期前方简一开始踏进这座楼就已经是一个陷阱了。 包括陈雪梨陈雪峰兄妹，大概也是请君入瓮的诱饵了。 设下这么可怕的局……那妖狐到底是为了什么？！ 穆晓桐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那座废楼，黑洞洞地矗立在那里，周边若隐若现地萦绕着一层雾气，大晚上的看着确实有几分恐怖。不知道是不是那场火的关系，附近的居民都刻意地避开这里，附近人烟相当稀少。而这老爷子之所以会经过这里，大概也是遛狗的时候被狗带跑了路。 “我知道了。”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又说了一句，“您也早点回去吧。” 老爷子刚要说话，他的狗却忽然对着废楼狂吠起来，狗叫声在黑夜里传的很远，听起来有些凄厉。 老爷子吓了一跳，一边拽着狗绳一边大声地斥责着自家狗，但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往废楼的方向飘去，看倒是没看出什么，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迎面正好吹来了一阵冷风，老头子莫名觉得鬼气森森。 他一下子慌了，也来不及再跟那少女说什么了，直接连拽带拉地拖着那狗离开了。 穆晓桐对于一人一狗的离去无动于衷，她依旧望着被烧毁的居民楼，面色凝重。 刚刚那老头说的也并非毫无道理，这楼里确实有些不对劲，至少那雾气很有问题，她站在这里就已经感觉到了。 那就更要进去看看了。 她确认附近已经完全没有人之后，拍了一下胜邪，睚眦重新现身，穆晓桐跳上它的背，它凌空踏起，直接跃入了那废楼里。 一进入这楼里，穆晓桐就从这些雾气里感受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阴煞之气，她对这种气息印象很深，因为下午的在医院理对付那些被“复活”的死尸的时候，方简曾经问过她，有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而那时候从死尸口里溢出的诡秘黑气正与此地的气息如出一辙，只是这个地方的阴煞之气要重得多，甚至已经化为了实质的形态。 这些雾气可不是真雾，而是由这些阴煞之气化形而起。 第72章 七煞阵法 身处在这厚重的阴煞之气中，穆晓桐很快感觉到了不适，最直接的感受是冷，不只是生理上的发寒，而且冷而无力，是那种从心底透出的寒意。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这里聚集了大量的阴气，她本是女子，阳气自然不会很旺盛，大量阴气入体，自然是寒彻入骨了。 “可恶！”穆晓桐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而且她知道这楼里最厉害的东西绝对不是这些阴煞之气，进来的这些时间里，众多亡魂的哀嚎声不断，她不会毫无察觉，但只闻其声却不见其影，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些亡魂都被人困住了。 而这些阴煞之气分明都是……怨气！ 阴魂被困无法往生，自然会产生怨气，可是此地的怨气……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那是……锁魂阵？！”穆晓桐忽然明白了什么，难怪一到这里就感觉这里的气息似曾相识，原来令那些死尸“复活”的，就是这些怨气！ 整栋楼就是一个巨大的锁魂阵，这些阴气则是阵法运转产生的“产品”。换句话说，这些冲天的怨气的被人为地制造出来的！ 这也是九尾妖狐搞出来的么？穆晓桐不太确定，因为这种阵法很明显是精通道术的人才能布下的，那狐妖再厉害也是个精怪之辈，又怎么会摆弄道门的手段？ 锁魂阵的存在有些出乎穆晓桐的意料，因为之前并没有听吴双提起过。不过想想他只是个普通人，想来也看不出这许多门道。 “罢了，总之要先把这个害人的阵法给破了！”她说罢闭上了眼睛，神识很快感应到这些阴煞之气是以螺旋形不断发散的，而它们的中心或者说源头，也就是那些亡魂所在的地方则是在……顶楼。 “睚眦！”穆晓桐一声令下，睚眦大吼一声，负着她往顶楼奔去，而她手中的胜邪也同时挥下，便将眼前那浓得化不开的雾气给冲开了一条道路。 愈是靠近顶楼，穆晓桐心中不详的感觉就愈盛，她早就猜到，对方布下这样的一个局，肯定是危机重重，但感受到那被一团缓缓流动的黑雾所笼罩的顶楼透出的诡谲与邪恶，还是令她心惊不已。 穆晓桐有预感，那黑雾里肯定藏着什么邪物！但她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就绝对不会退缩！ 就算是为了从前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那个人……也不能退！ 她屏住呼吸，又以胜邪剑斩开了一个缺口，接着便同睚眦一齐冲了进去。 而她一进到这黑雾弥漫的范围里，她的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个黑色怪影，那怪影的身手极快，电光火石之间，已然袭来，即使穆晓桐早就心存戒备，但还是没能躲过那黑影的利爪，她的脸上被抓了一下，立刻感觉到了一阵灼热刺痛，这阵法中心更为纯粹的阴煞之气已经随着伤口侵入到她的血肉里了。 穆晓桐却没空理会脸上的伤口，因为除了那第一个黑影之外，不容她眨眼，接下来又有好几个怪影分别从各个方向袭来，几乎形成了包围之势，穆晓桐应付不暇，她同时对付正面的三个黑影，却防不了背后的袭击，身上又有几个地方受了伤。 好在还有睚眦，它负着穆晓桐闪转腾移，硬是冲出了那些怪影组成的包围圈，而穆晓桐终于也有了反击的机会，她手中长剑挥出，那些紧追不舍的黑影被剑锋扫到，立刻发出了几声惨叫。 “七个……总共有七个……”身上的伤口痛的很厉害，但却让穆晓桐更加清醒，刚刚的一番恶斗，她虽然挂了彩，却也数清了那些黑影的数目……竟然是七个！ 联系到这阵法，她一下子明白了隐藏在这死楼里的真正玄机——这不是普通的锁魂阵，而是七煞锁魂阵！ 这是一个非常恶毒的法阵，由魑魅魍魉魈魃魋这七煞镇守，阵法的最强之处在于变幻莫测，脚踏八门，牵一发而动全身，日日夜夜对拘留在法阵内的亡魂进行噬心摧残，直至魂魄飞散。这种法阵要求施法者必须具备非常高强的法力，否则根本无法驱动七煞前来困守亡魂，同时要求施法者必须非常冷酷甚至是残忍，才能吸引七煞驱动阵法。 穆晓桐以前在书里看过关于这个阵法的只言片语，只是没想到这般不容天道的阵法真的有人会用。 而此人布下此阵的目的，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应该就是为了这些被困住之后昼夜不停地收到七煞折磨的亡灵所产生的怨气了。 她以前也听师长提过，有些丧尽天良的邪修走旁门左道，利用冤魂甚至是活人的性命来增加自己的修为，其中有一个手段便是“炼鬼为器”，原理就是像这般通过折磨冤魂产生怨气，从而炼制为“邪器”。 至于这些怨气到底用来做什么，她现在也猜到了——八成就是制造出医院里的那种怪物。 那些死尸就是被灌入这些极强大的怨气之后用秘术所驱动起来的。 至于那幕后黑手为什么要制造出这些怪物，穆晓桐实在不得而知，总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她要先把眼前的这个七煞锁魂阵破了再说。 “哼，七煞么，看着是挺吓人的。”她轻轻抚着睚眦的头，冷笑起来，“不过也算你们倒霉了，正好碰上了我……真是不巧啊，你姑奶奶身边正好带着天下煞气最盛的两样东西。” 睚眦很配合地吼了一声，几乎整座楼都在抖动，那七煞竟然隐隐有了些惧意，攻击也停滞了一些。 穆晓桐眼若寒星，手中长剑刺出，发出破空之声：“今日就让我以煞破煞，强行破了你这邪阵！” 她说罢，睚眦高高跃起，便化作了一道光芒，嵌入了胜邪剑之中，而剑身上，立刻浮现了一处张牙舞爪、怒目而视的凶兽浮雕，而那本就恶气萦绕的剑锋上，煞气更是大大增强，威力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那七煞自然对于这种威慑有着更加直观的感受，一时之间竟然有了逃离这阵法中心的念头，只是既然被召唤来，就不可能说走就走，还是得硬着头皮迎上去。 而有了睚眦之威加持的胜邪剑带着无上气势邪所向披靡地挥过去，胜负其实已经没有了什么悬念，七煞之中有一半在这一剑之下丧命，而余下的一半也不过是多挣扎了几下而已。 第55节 七煞尽桑，这凶恶的“七煞锁魂阵”自然也不复存在了，那些被禁锢的亡魂早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甚至不需要穆晓桐做什么，它们自己就会在不久之后消亡。 倒是穆晓桐自己却喷出了一口鲜血，强行使用双煞合一的胜邪剑对她来说太过勉强了，因为以她目前的修为还不足以负担这等威力的法器，何况之前又被七煞所伤，身体更是承受不住，被煞气所反噬，此刻已经站不稳了，完全靠剑支撑着身体。 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睚眦兽的吼声，想来是在担心她，可她现在却只有一个想法：他的魂魄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不知道到哪里去寻他……还是来晚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了…… 她蓦地又咳出一口鲜血，接着便彻底晕死过去。 方简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这株榕树下。 奇怪，这是哪里，我怎么会突然来到这边，我之前明明在……咦，之前是在做什么来着？怎么完全想不起来了？ 方简抓了抓头发，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会到这个地方的，莫非是在做梦吗？ “靠！管他是不是梦，总之先离开再说！”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棵树下，方简莫名觉得很焦躁，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 而就在他转头四望看看琢磨着往哪边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我去哪来的小孩，我最烦小孩了！”方简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循着哭声走了过去，之后看到了榕树下放着一个襁褓，一个瘦弱的婴儿在声嘶力竭地哭着，两只小手也在不停地动着。 “这是……弃婴？”方简楞了一下，接着满脸愤怒，“谁这么无良啊把孩子到处乱扔，不想养就别生啊真是！” 眼见那婴儿哭得越来越厉害，方简只觉得耳膜都要炸了，他叹了口气，还是朝襁褓走了过去。 “像我这样的穷逼肯定是养不起你的，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送到民政部门去，让他们帮你找个好归宿……” 他正碎碎念着，忽然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同时还有一阵碎碎念：“哎呀，谁这么无良把刚出生的小孩乱扔？！就算要扔也应该扔到人多的地方啊！还好本大爷我今天路过，否则的话……真是作孽啊！” 那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方简的面前，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方简很无语地看着他，心说这货的想法跟自己还挺接近的哈。 “哎哟小东西饿坏了吧？我先找个让你喝奶的地方吧……不过我这么穷怕是养不起这孩子，怎么办，看来只能送到‘有关部门’去了……” 方简的嘴角抽了抽：看来天下穷逼都是一家啊！ 既然有人先一步抱起了那个孩子，方简也就不打算多事了，他转过身正要走，却突然又停了下来。 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第73章 来的家 “师父，我的名字叫做‘简’，是不是你希望我的人生简简单单一路顺风啊~” “想多了你，所谓‘简’通‘捡’，意思就是你是你师父我在路边捡来的！知道了没~” “师父你说的这么直白真的好吗？就不怕伤了一颗纯真的少年心吗！” “你这德行我还能不懂吗？你看看你这上蹿下跳的模样，哪里像是被伤到了！” “啧，我那是隐忍不发，你这老头懂个屁！” “哎呀臭小子你要上天啊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站住，让我揍你一顿！” 回忆到这里，他的手慢慢地颤抖起来，他又回过身去，正好那个男人也抱着婴儿站了起来。 果然是师父的脸，只是要比他记忆中的年轻一些。 而那个孩子……竟然是他自己么？ 我还真是从路边捡来的啊……方简苦笑了一下，然后看着师父抱着婴儿从他身边走过，而老头子目不斜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或者应该说，他根本就不存在吧？ 可能真的是在梦里啊，否则……怎么能看见当年师父施救自己的情景。 但方简现在也无心去想这到底是什么神奇的梦境，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想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之后的画面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师父说是要将婴儿送去有关部门，最后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现在的福利院一个比一个黑心，我瞧你还有点根骨，不如以后跟着我修道吧”，之后婴儿就成了他的徒弟，也得到了性命——方简。 到此为止，方简还没有多大的感觉，甚至看着挺新奇，毕竟老头子抱着一个婴儿，他代入感不强。只是这个空间里的时间变化似乎不太科学，很快画面又切换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这下方简的心情就有点微妙了。 因为七八岁的时候，模样已经长出来了，他可以在男孩的眉梢眼角看到现在自己的影子，他有些唏嘘地叹道：“看来，我真是天生丽质啊！” 那孩子也完全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正在一边自恋，他恹恹地抱着□□家经典，正在三心二意地背着书。 方简小时候也是要上学的，但除了学校布置的那份学业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份来自师父的作业，背诵经典、咒语，学习各种手诀、剑术，再大一点，还要学习画符等等。 而他小时候显然不是个乖孩子，经常作弄师父，后果就是被追着打。 方简看着被追了三条街的小屁孩，心说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在锻炼体能啊。 还有跟在他屁股后头的老头，那个时候，白头发好像没有那么多……不会都是被自己气出来的吧？ 之后老头子终于揪住了小徒弟，却没舍得真的揍他，一顿臭骂之后却带着他去街边吃麻辣烫了。 方简看着吃的很开心的师徒俩，唇边漫起了一丝笑意。 但这种又是心酸又是怀念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他的眼睛猛然睁大，不会是师父他老人家…… 呸呸呸！那老头身体好得很，怎么会有事呢！ 方简正安慰着自己，眼前的景象忽然又是一晃，他知道场景又要变化了，只是真的见到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 他看到了三年前，也就是十五岁的自己。 彼时他已经是个少年了，个头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师父，而那也是他离开师父，正式入世的一年。 “简儿，你已经长大了，师父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教你了，你也该学着独当一面了。”临行前，老头子拉着他喝酒，“这杯酒过后，你就走吧，随你去哪里。只一句，不管在哪里混，不许丢了我们这一派的脸，不然老子非收拾你不可！” 之后师父神情郑重地把一叠符纸和一些法器交给了他：“我们一派的家当可全在这儿了，师父今日就正式传给你，作为唯一的传人，你可要好好对待，否则老子扒了你的皮！” 十五岁的方简也一脸肃然地收好了那些东西，接着又眨了眨眼：“师父，你要给我的就这些？” 老头子眼睛一瞪：“整个师门的家底都给你了，还要怎么样？” “……没有钱？”方简无语了，“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没有钱简直寸步难行啊，您忍心一个未成年人身无分文地出去流浪？” “啪！”他挨了一个爆栗，老头子几乎要跳起来：“说好了独当一面的要什么钱！而且你师傅我自己都快吃不起饭了哪有钱给你这兔崽子！” 看着十五岁的自己十分委屈地揉着脑袋，方简忍俊不禁，心说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太单纯啊，就这么被老头子给糊弄了。 “对了，”方简在倒酒的时候，老头子忽然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徒弟啊，虽然咱们师门的本事绝对过硬，放眼望去，很难在同道里找到对手……但如果遇到了天师道门的人……还是尽量绕路走。” “啊？为啥啊？” “你不知道啊，他们那支的人啊，一个个都是野蛮人，蛮不讲理啊！而且门派里还有个镇派之剑……听过‘胜邪剑’么？” “这好像传说中的凶剑啊……真的存在？” “当然啦！那凶剑凶煞无比，总之徒弟你以后遇上了记得躲远一点。” “师父……”“干啥？”“不会是你以前跟人家结了什么前仇，怕被报复吧？” 结果又是一顿爆捶，只是挨完揍之后，老头子却递过了一杯酒：“来，咱爷俩干一杯。” 方简还记得那杯酒很苦涩很辛辣，但却压不住他的心酸，因为他看到老头子的眼眶都红了。 “走吧走吧，男子汉嘛，总是要独立的。” 那是方简和自己师父喝的第一杯酒，也是最后一杯酒。因为那一次分别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方简怔怔地看着远去少年的背影，又瞧见那在徒弟离开后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的师父，忽然跪了下去，对着这恩师兼养父拜了三拜。 看不到也没关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预感，也许过了这一次，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给师父磕头了。 眼前的景象又开始变化，这一次方简也有些期待下一幕刷新的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仿佛镜头切换一般，新的地点和人物出现在他眼前，方简发现自己身在一处繁华热闹的街头，人来熙攘，看起来倒像是节假日。 方简站在人流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感觉得到他的存在，他已经对此很习惯了，只是此刻有些茫然，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认识的，难道这一次只是想让他单纯地逛逛街么？ 不过没有茫然太久，像是有一种奇妙的感应一般，很快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头“熊”身上，那熊正在步行街上向过路的人们发着传单，看上去憨态可掬还挺萌。 方简莫名觉得那熊的身上有熟悉的感觉……当然不是那熊本身，而是里头扮演的那个人。 应该就是这家伙不会错了吧？ 等到把手里的传单全部发完，那熊摇摇晃晃地准备离开了，方简也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他有预感，这个人一定是他认识的。 也不知道这是几月份，阳光还挺刺眼，那熊走了一阵，大概是觉得热了，于是伸手把头套摘了下来，方简莫名地心一跳，接着就看到了一个少女。 有谁能想到这笨重的灰熊套装下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呢。 美丽？ “咳咳……”方简承认自己在想到这个形容词的时候起了鸡皮疙瘩，不过仔细看看她，确实还是挺可爱的嘛…… “头发……变长了啊。”方简再一次望过去，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她的头发，不过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这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似乎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头发还只到脖子，现在却已经是齐肩了。 他们，有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吗？他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还在继续走，方简也亦步亦趋地跟着，甚至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近，方简摸了摸鼻子，心说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像痴汉啊。 穆晓桐走到了一间咖啡店里，和店里的侍应生很熟稔地打起了招呼，方简一怔，没想到这货居然还换工作了，而且她现在的交际能力还真是大大地提升了。 “看来，她一个人也过得挺好的嘛……”方简有些酸溜溜地念着，但心下却是一凛，一个人……他们果然已经分开了么？ 只是，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为什么……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不一会儿，她换了衣服出来，他很是意外地发现，她穿的是一套很正常的现代装，而不是之前很招摇的古道服。 方简还没反应过来，她又离开了，他赶忙跟了上去，这一次去的是超市，她推着购物车选了一些果蔬，又往车里扔了些日用品，之后到收银台前排队结账。 这本来也没什么稀奇，只是落在方简眼里却又不一样了，毕竟一气呵成完成这一整套的流程的人可是穆晓桐啊……那个生活残障！ 他是离开了多久，为什么熟悉的人和事都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而他，又到哪里去了？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真是讨厌啊，明明还有以前的记忆，却对当下的自己一无所知。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一直以来都气定神闲的方简第一次有些焦躁了。 穆晓桐拎着一大袋从超市里走了出来，方简有些木然同她一起上了地铁，发了好一会儿呆之后才发现地铁的路线很熟悉，似乎是回家的路。 还是住在原来的家吗？ 家……他自己也被这个字眼惊了一下，什么时候，那里都已经是家了？ 第56节 因为，有她在么…… 第74章 我不甘心 他甩了甩头，不愿再多想这个问题，眼看着地铁到站了，她起身下车，方简也跟着一起，又随着她一路回到了住处，一进到这里，他莫名又有了种“卧槽好久不见”的感觉。 不是在做梦吗？为什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情绪啊！方简简直要抓狂了。 “丫丫。”穆晓桐开口了，她一声招呼，小萝莉立刻从内屋里活泼地跑了出来，张口叫“母亲”，少女苦笑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而是将她抱起。 方简怔怔地看着小姑娘，心说连丫丫都长大了许多。 “胜邪给你，你自己去玩吧。”穆晓桐说着将自己的长剑递给小女孩，“我要打坐了，不许吵闹。” “知道了。”丫丫抱着胜邪又回屋去了，穆晓桐脱了鞋，赤脚踩在地上，正要坐到沙发上的时候，忽然转头望去。 方简原本正在感叹这日常真是太熟悉了的时候，却蓦然发现她侧过头来，视线正对着自己的方向。 虽然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惊慌了一下，毕竟他现在就跟偷窥差不多啊，要是被发现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为、为什么还在看啊……”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害我都不敢动了……” 穆晓桐定定地望着他的方向，搞得他愈发的紧张，身体也僵硬起来，就这样隔空对峙了好一会儿之后，方简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干嘛要自己吓自己啊！她怎么可能看得到我……” 他正嘀咕着，却不妨她往前走了一步，他又是一惊，却诧异地发现穆晓桐的神情有了一点变化。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明明是僵硬着的一张脸，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方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脆弱的穆晓桐。 对的，就是脆弱……可为什么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而他自己的心口也莫名跟着绞痛起来。 “你在那里吗？”她忽然又出声了，方简全身一僵，“你在那里吧。” 他的嘴唇动了动，很想问一句：“你……看到我了吗？” 只是没等他问出来，又听到她在说：“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走了吗？我什么时候走的？我为什么要走？ 这一直以来困扰着他的三个问题，终于开始折磨他了，方简感觉到头痛欲裂。 “你走之后，我一直在很努力地学过城市生活，想要忽略你已经离开的事实，但事实是……”穆晓桐赤着脚，一步一步地往他的方向走过来，“我现在过的，就是你以前的生活。好像，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啊……” 方简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她真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可是，你居然又回来了……”穆晓桐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现身见我一面？！” 方简的手颤抖着伸了出去，他想要摸摸她的脸，擦干她的眼泪，但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那一刻，却颓然垂下。 他苦笑起来：“为什么啊……这当然是因为，我已经死了呀。” 穆晓桐满是泪痕的脸震惊地仰起，方简目光复杂地望着这张脸：“你到底想要玩到什么时候？这样玩弄一个死人，你不觉得你的恶趣味太过分了吗？” 眼前的人先是一愣，随后居然咯咯娇笑起来，而她的面容也产生了变化——从穆晓桐的脸，变成了一张云山雾绕完全看不清五官的脸。 “没意思……”她嘟哝了一句，随后却又兴致勃勃地问道，“对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问我怎么发现的……”方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那货才不会说这么肉麻的话好吗……一想到这个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不说就算了。看来还是我的功课做得不够多……”她撇了撇嘴，而后又笑起来，“不过你可知道，我让你看到的那些情形可不全都是假的……应该说，大多都是真的。” 方简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怎么样？想回去看看么？”她略带些蛊惑地问道，方简嘲讽一笑：“回去干嘛？回魂啊！头七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对了，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再拘着我的魂魄了让我安心去投胎不行吗？！” “就这样离开，你甘心吗？”她嫣然笑道，“你珍视的那些人，不想再见一面吗？” “缘分已尽，也没什么好见的了。”他淡淡说道，“反正过了奈何桥，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人真是看得开呢。”她歪歪地靠在沙发上，姿势相当撩人，只是她现在还顶着穆晓桐的样貌，实在让方简觉得很违和，于是他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可是，妾身却是不信的。” 对此方简的眉毛都没有抬一下：“你爱信不信。” “我们来玩个有趣的游戏好不好？” “不好。” 她又咯咯笑道：“大人似乎不太了解自己的境况，要知道……您可是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的。” 方简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接着眼前一闪，她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变回了九尾狐的模样。 他瞳孔骤缩，不是因为她褪去了伪装，而是她手上的一样东西。 大若燕卵，黑如桑椹，这是……返魂香？ 这妖狐，居然得到了另一块返魂香么？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要做什么？！方简甚至没有时间去惊讶前一个问题，因为新的疑惑已经将他淹没了。 而九尾只是微笑着一挥手，宽大的袖口拂过他的眼睛，他眼前一黑，立即坠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黑暗、冰冷，没有一丝光亮和温度，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离开了九尾构造出来的那个虚无的幻境，他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吗？ 好冷……好暗……方简觉得越来越冷，而他却一动也不能动，完全地被黑暗禁锢住。 “好想离开这里……”他意识模糊地想着，却真的在某个方向看到了一丝光亮，虽然很渺茫，但在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里，任何一丝光芒都会变得很醒目。 “光，是光啊……”他振奋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往那丝光芒爬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终于离光近了一些，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那光亮。 “我要离开……”他虚弱地念着，却因为筋疲力尽而支撑不住了。 他闭上了眼睛，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再也离不开这个黑暗冰冷的囚笼了。 不甘心啊……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又睁开眼睛，想再看一眼那抹光芒，却诧异地发现，眼前的世界，尽是光亮。 只是在黑暗里太久，反而不适应这样的明亮，他又难耐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醒来了呀。”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声带干涩嘶哑，似乎是很久没有出过声了。 “大人，终究还是不甘心呢。”她得意地笑起来，而方简再一次睁开眼，迷茫地看着这个世界。 而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正浸泡在一缸冰冷的液体里。 九尾妖狐伸过手，很轻松地将他从浴缸里捞起来，方简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是赤身裸体，他叹了口气，也没有什么尴尬的情绪，毕竟在这妖狐面前光屁股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还在恍惚着，因为他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现在的状况，甚至话都说不出，但九尾狐靠在他的虚弱无力的肩膀上，低声说道：“大人不妨看看镜子。” 他这才注意到这里似乎是个浴室，除了浴缸之外，还有一面镜子。 他微微侧过脸，很快与镜子里的自己对上了眼，但却立刻被钉在了原地。 镜子里的人……是谁？为什么如此陌生？ 他死死地望着镜子里那个满头白发的少年，而那个苍白的少年却也在死死地看着他。 方简来到外头的时候，很有些恍惚，这种感觉比他身在九尾狐的幻境里更甚，毕竟这可是现实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没有晒过太阳，他在被阳光照到的一瞬间居然反射性地抬手挡住了眼睛，之后反应过来又悻悻地垂下手，心中大骂自己蠢，虽然死了一次，但又不是变成吸血鬼了。 只是明明走在灿烂的阳光之下，却感受不到任何热度，这个体验说真的不太好，方简苦涩地笑了一下，心说就当是冬天好了。 但终究还是不同的。 这种感受走在人头攒动的街头的时候更强烈，方简随着人流移动，却觉得自己和任何一个人的距离都异常遥远。 可能是因为他现在顶着一头白毛，有些招摇，引来不少路人的视线，不过看他这少年的模样，大家伙儿也不至于大惊小怪，毕竟年轻人不就喜欢追赶时尚嘛……不过这颜色还真是有点中二啊！ 在地铁上的时候方简接收到了来自附近某些中年人的蔑视，但同时也收到了一些年轻女孩偷偷打量的目光，不由得伸手风骚地撩了一下头发，心中窃喜：没想到这一次也不全是坏事……感觉颜值好像变高了，难怪这么多妹子都在偷看我，哎人帅就是没办法~ 他得瑟了一阵，忽然发现地铁快到站了，飘起来的心情一下子又落下去了。 说真的，要去见穆晓桐还真是有点压力啊……她不会真拿着胜邪把我砍了吧？好歹她还欠着我钱不至于这么狠这么无情吧…… 第75章 一场屠杀 裴四 于是近亲情怯的方简略有些忐忑地下车了，然后慢慢地往自己原本的住处走过去。 他记起先前在九尾狐的幻境里也是沿着这条路这么走回去的，只是那时候他像个痴汉一样尾随着人家妹子，此刻却是独自一人。 住处距离地铁站并不远，他脚步再慢，走个半小时也到了，抬头望见那座熟悉的八十年代风格的居民楼的时候，方简的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物是人非啊，说的就是这个。 在楼下踌躇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走了上去，爬楼梯的时候还碰到以前住在楼上的邻居，正好出门溜达来着，看到方简先是一愣，随后有些惊喜：“哟，小方，你又回来了啊！好久不见你了啊！” “哦，是李哥啊，确实好久不见了。”方简也笑眯眯地回应着，心底却生出了无限的感慨，没想到有一天见到这些从前的点头之交也会让他有百感交集的感觉，似乎过去的一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变得弥足珍贵。 “你这一年都去哪儿了啊？还以为你搬走了，也不跟哥儿们说声……你说你是不是没义气？！还有从前跟你那个同屋住的小姑娘，总是冷冰冰的咱也不敢问啊……”李哥说着凑过来要拍方简的肩膀，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面上依旧带着笑：“我搬到别的地方去住了……当时比较赶时间，所以忘记跟左邻右舍说一声了，不好意思啊。” 他避的很巧妙，以至于李哥并没有察觉出什么来，反而贼兮兮地笑道：“我说，你是不是伤了人家姑娘的心所以被赶走了？我这一年见到这姑娘，从来没见到她笑过，虽然从前也不怎么笑……” 方简怔忡了一下，随后淡淡地笑道：“没有，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搬走是因为……有事情。” “哥什么没见过，就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住我……不说算了。”李哥点了根烟，又示意他要不要来一根，方简笑着摇了摇头，又听到他说，“那你这次回来是来看那姑娘的吗？” “是啊。”方简没有否认，李哥却一拍大腿：“那你可来的不巧，我今早正好看见她出门了！” 方简有些意外：“诶，不在吗？” “对啊，好像是去扫墓吧我估计……”李哥忽然一脸八卦，“说起来，我还看到有个年轻小哥来接她，手里提着香烛鲜花一类的东西，我才想是不是去扫墓，还有那两人关系看起来听亲近的，小方啊，我看你后院着火了！” 方简没有理会李哥的揶揄，而是心中一沉，和穆晓桐一起的人肯定是那个神秘人，说明他现在还顶着“吴双”的身份，看起来，穆晓桐并没有发现真相。 可是……真相又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他死之后那家伙做过什么，但不管怎么样，他要编造一个关于他是怎么死去的谎言实在太容易了，道理很简单，死无对证，何况“他”又是自己的好朋友，穆晓桐自然也不会无故去怀疑他。 第57节 也许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弄了一些诸如自己受伤的苦肉计，让穆晓桐对他的说法更加深信不疑。 这些事情都是那家伙做得出的，方简毫不怀疑，毕竟当初自己不也被瞒过了吗？ 至于真正的吴双，想必在被夺舍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在了吧。 想到自己的挚友这么悲惨而无辜地死去，他不禁握紧了拳头。 一定，一定要不计代价地杀掉那家伙，那个人，实在太危险了。 “哦，扫墓吗？”方简回过神来，冲着李哥面色苍白地笑了笑，“看来我还真是来得不巧。” 扫墓，还能是谁的墓，肯定是自己没跑了，毕竟今天可是他一周年忌日啊……方简苦笑了一下。 “要不你先到哥那屋坐坐？咱俩一边喝着一边等她回来？”李哥热情地邀请道，他婉言谢绝了，和李哥又寒暄了一阵，之后他还是往原本住的地方去了，听到穆晓桐不在家之后，他失落的同时却也松了口气。 也许是注定无缘了，生死真的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不管从前他怀着什么样的情愫，现在都成了过眼云烟了。 这样的话，还是不如不见吧。 只是，他还是想回去看一眼，看看那个他住过三年的小出租屋。 走到房门前的时候，他从裤袋里掏出了钥匙，那妖狐这一点倒是真不错，原本他身上的东西都给他留着了，包括从前的手机钥匙之类的东西，当然还有那时候被他认为已经没有用的返魂香。 方简不知道当初自己死后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不过想来应该是九尾把他的尸身强行从那个人的手里抢走的吧，而且那家伙应该不知道返魂香就在他身上，否则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返魂香一起被抢走。 他开了门，然后走进去，五味陈杂地发现这个出租屋里的摆设一点变化都没有，和他当日离去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 是她刻意保持成这样的吗？是在怀念自己吗？他刚这么一向就立即甩甩头，警告自己别自作多情了。 我死掉之后，她……应该会难过吧？他还是忍不住会去想。 方简最后无奈地放弃了控制自己思想的念头，他颓然倒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明明已经失去了感受外物的能力，他却依旧觉得空气里流动着她的气息。 “我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吧……”他又睁开双眼，看着斑驳的天花板，有些失神，“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要是突然回来，就这样撞见，会很尴尬吧……” 他正在纠结着，忽然听到了一声惨叫，他一惊，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而后又接连不断地传来了很多声惨叫，方简心道不好，连忙跑出去，结果刚到走道上，就发现有个人从楼上坠了下来。 “什么情况？”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却瞥见了一张满是血迹的狰狞面孔，他震惊的无以复加，那张扭曲到变形的脸……竟然是之前的李哥？！ “李哥！”方简出声大喊道，那李哥却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转身跑开了，方简来不及多想，立刻从返身沿着楼梯上去，因为他看见李哥的手里拎着一把菜刀。 那小子怎么突然发疯了？！明明刚刚还很正常！ 他两步做三步跑，很快登上了四楼，但却没有发现李哥的身影，但他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惨叫声依旧不绝于耳。 他顺着四楼的过道走，发现沿路皆是血渍斑斑，甚至有些住户的房门是开着的，而里头还有被砍得惨不忍睹的尸体。 这简直是……一场屠杀！方简忽然嗅到了不正常的气息，但现在也搞不清到底是为什么，总之要先把突然发狂的李哥找出来！ 正好这会儿又是一声惨叫传来，方简定神分辨了一下，随后立刻循着声音的来源追了过去。 在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大人小孩的哭叫声乱成一团，还夹杂着求饶的声音，方简一脚踹开门，正好看到李哥提着菜刀往一个女人的脖子砍去，而她的孩子则是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发什么疯啊！”方简冲过去，要扭住他的胳膊，但李哥的力气却大的异常，方简一时之间竟然没能制服他，但好在卸了他一条手臂之后，他还是把凶器给夺走了。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疯狂的李哥竟然在胳膊脱臼的情况下，直接张嘴咬在那个女人的喉咙上，无论方简怎么打他都不肯松口。 最后等方简一拳将他的牙齿打掉之后，他才张了嘴，而那时候他已经咬下了一块那女人脖子上的肉。 方简看到那女人的喉咙处血糊糊的口子，心知还是没能救下她，心里一阵黯然，又去看李哥，他双目之中满是血丝，面部表情狰狞无比，他还叼着那女人的肉，血水和涎水混合在一起，沿着他的下巴流下来。 这个人现在除了疯狂的杀人之外大概已经没有任何意识了。 方简看着疯掉的李哥想起了之前在第一医院里那些复活的尸体，而眼前的李哥和那些怪物唯一的区别是，那些家伙本身就是死尸，而李哥是活人。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阵心惊，那个人……已经发展到可以控制活人了吗？ 而他所谓的控制，就是让杀戮充斥他们的脑子。 眼看着李哥又张着嘴要向他咬来，方简闭了闭眼，知道这个人已经没得救了。 于是他拿起手中的刀，割开了他的咽喉。 一直疯狂着的李哥这时候终于失去了力气，鲜血从他咽喉里喷出，他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方简看，四肢还在挣扎着，却终究是倒了下去。 方简站在一片血泊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不久之前还热情地和自己打招呼的人，心里充满了悲哀。 “你……你……是你吗？” 方简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颤抖的声音，他的双肩也不由自主地一颤，却定在了原地，没有转过身去。 “这些、这些都是你干的吗？” 第76章 不死之身 那个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方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她。 “小穆，你别太激动了，方简他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杀人呢？” 这时候他忽然又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他的眼睛蓦然暗沉下来，他转过身去，冷冷地看着那个说话的人。 而那张他熟悉的面孔则是露出了惊诧无比的神色：“方、方……真的是你……你、你还活着吗？” 方简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心想着，又被他设计了一次。 “真的是你……”穆晓桐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头发全白却沾满鲜血的少年，他有着一张她无法忘怀的面孔，但看起来却那么陌生。 听了这句话，方简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她的脸上，她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眼中先是震惊，而后是怀疑，最后是愤怒。 而“吴双”，却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对他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方简垂下眼睑，掩去自己悲哀的眼神。 真没想到啊……和你的第一次见面，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 “你说话啊！”穆晓桐见他一言不发，不由得怒火中烧，“你为什么不说话？！” 方简笑了一下，他有什么可说的呢？又是一次完美的布局，他一点也找不到对自己有利的地方。 而他的笑容显然更加激怒了穆晓桐，她咬了咬牙，然后握紧了剑鞘：“你要是再不说话的话，我就……” “你相信我吗？”方简忽然出声了，穆晓桐一怔，心中忽然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一年了，终于又听到他的声音了…… 她的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却忽然看到方简的身边凭空多出一个曼妙的身影，她趴在方简的肩上，娇笑道：“哎呀呀，妾身还是放心不下大人的安慰，所以特意来寻大人，没想到穆姑娘剑下留情，还没把您给斩了……还好还好，妾身没有来晚。” 方简狠狠地瞪了一眼这狐妖，心说你真会挑时候啊！ 穆晓桐见九尾狐现身，想起之前吴双说过的，方简就死在她手里，而此刻他却与这妖狐这般亲近，担忧、不解、愤怒……她目中数种情绪交织着，最后问出口的却是：“你……你可是被她要挟了？” “没有。”方简回答的很干脆，他轻轻地从九尾狐的手臂里挣脱出来，“没有任何人要挟我，事实上，九尾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说着笑了起来：“你也察觉出来了吧？我已经……不再是一个活着的人了。” 穆晓桐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很难过，大概是因为他亲口说出来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对于一个还保有自己意识的人来说，这实在太残忍了。 接着却是欣喜——虽然她不想承认，但也无法否认，不管是返魂香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还能再见到他，还能再听到他的声音……真是太好了。 最后她才注意到他说的这句话——“九尾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由得骇然，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她救了你？”穆晓桐震惊地扫了一眼赤着脚站在血泊里也能风情万种的狐妖，“难道，你不是死在她手里么？” 方简嘲讽地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吴双，笑道：“原来，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穆晓桐又是一怔，随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了吴双身上。 “你的意思是……”穆晓桐蹙起眉，“他说的不是真的？” 方简微微一笑：“让我猜猜，他是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说，当时情况危急，我为了救他，舍身和这九尾狐一战，最后本事不济，死在了妖怪手里，而他拼死逃出，回来跟你报信……大概是这样的，没有遗漏什么吧？” 穆晓桐神色一震，随后看着吴双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差不多……是这样的。” “听起来好像很合理啊，没什么破绽。”方简的笑意里满是讥讽，“如果我没有活过来的话，那确实是个编的不错的谎言。” 她眉心一跳，随后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唐蕴慧和沈云从，”方简说出了这两个名字，“你还记得这两个人吧？又或者是……一个人？” 穆晓桐紧紧抿着唇，没有言语，但脸色却变得晦暗不明，显然是有所怀疑。 “我刚刚见到这个人的背影的时候，也和你一般迷惑了一下，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眼熟了。”吴双忽然开口了，他似乎没有意识到穆晓桐神情的变化，只是自顾自说自己的，“可你知道，作为亲眼看到方简死去的人，所以我很难相信他会再活过来……所以当他转过来的那一刻，我才能确定真的是我的朋友……我又震惊，又欣喜，但最后看到这一片的尸体的时候，我又迷茫了。” 他说着视线变得凌厉起来，直直地看着方简：“我们刚刚都亲眼看到了，他杀死了这楼里的一位住户，身为警察，我无法容忍这种事情……但犯下这罪行的人居然是方简……我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我在想，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他真的……还是方简吗？” 他说话的期间，穆晓桐一直低着头，头发垂下，遮住了她脸，看不清她究竟是什么表情，方简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顶着吴双的脸，说出这样的话，听着还真是恶心。” 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揭露他的真面目，却反而被他先反咬一口了，虽然无耻，但也不得不说确实机智。 难怪，自己被他设计了两次。只是不知道这第二次，是不是有人帮忙……方简想着，然后瞥了一眼身旁的九尾妖狐，后者只是冲他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 吴双没有理会他说的，只是望向穆晓桐：“小穆，你真的相信这个与妖为伍的……人吗？” 方简没再说话，但也把目光投向了她，但少女依旧低着头，让人看不穿她真正的心思。 你会……相信我吗？方简定定地看着她。 “说到这个，难道没有人发现，这在场的人里，与妖为伍的可不止方大人一位呀……”这时候，九尾狐忽然笑嘻嘻地开口了，方简一怔，璇玑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她指的自然是一直跟随在穆晓桐身边的凶兽睚眦，只是…… 大姐啊！你有什么资格去拿着个说事啊！那小妖兽不就是你硬塞给我们的吗？！ 方简止不住地想扶额，不过鉴于九尾狐这家伙一向思维奇葩，而且脸皮超厚，说了也没用，倒是应该担心一下那个暴脾气的货，他此时有些担心依照穆晓桐的脾性，怕是听见这话就要和妖狐拼个你死我活，虽然九尾说过自己不会插手他与“吴双”的战斗，但如果是穆晓桐的话……那就难说了。他实在不认为她会是九尾的对手啊…… 何况，现在也不是动手的时候。 “喂，你能不能别说话……”他才刚转过去对九尾说出这半句话，就听到了剑出鞘的声音，他暗道一声不好，接着锐利的剑锋已经指到了他和九尾的面前。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堕落至此。”穆晓桐冷冷地盯着他，“你乃是已死之人，本就不应该苟活于世，你也曾是道门中人，不是应该最明白这个道理么？” 方简苦笑起来：“明白是明白，但是死过之后才发现活着有多好……就当是我觉悟低好了，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希望能活着。” 穆晓桐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如此，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九尾狐看着挥动的剑刃，很是惊了一下，她没想到这姑娘倒真能狠得下这个心来，她身形转移，正要出手帮助方简挡住这一剑的时候，却诧异地发现穆晓桐的剑锋竟然生生地转了方向，刺向了吴双！ 原来如此！九尾了然一笑，随即瞥向方简，只见他的唇边弥漫出淡淡的笑意，他们俩，倒是有默契！ 吴双大惊失色地望着冲自己刺过来的剑锋，那表情，几乎要让穆晓桐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但很快她就注意到他那只一直放在衣袋里的手忽然动了。 “不好！”这是方简的声音，他显然也留意到了，接着他很快看到吴双带着那一脸无辜的表情，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 “快让开！”方简冲了过去，冷兵器与□□的对决，他真的不太看好，而且穆晓桐只是血肉之躯。 穆晓桐在看到枪的那一刻，也急忙闪避开来，只是子弹的速度实在太快，她的躲闪也只是略微躲开了致命部位，几乎是枪响的同一瞬间，子弹擦过她的腰侧，她的腰部瞬间爆出了一朵血花！ 第58节 “晓桐！”方简扑了过来，挡在了她身前，用他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接下来好几枪。穆晓桐虽然因为失血而意识有些模糊，但仍听得到子弹嵌进他躯体的声音，她面色惨白地看着他：“你……不要……” “你忘了吗？我现在的身体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现在可是‘不死之身’。”方简笑了一下，“不管多少子弹，都奈何不了我了。” 穆晓桐张了张嘴，方简却掩住她的嘴唇：“别说话。” 这时候枪声终于停了，方简知道□□里的子弹已经打尽了，于是他站起身来，正面直视着那个男人。 而穆晓桐却看见方简的后背上满是弹口，但他的伤口却几乎没有流血。 她心痛地闭上眼睛，他真的已经…… 第77章 替他报仇 “你终于露出尾巴了啊。”方简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人，“子弹没有了，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吗？” “吴双”笑了起来，他把枪收了起来，手□□裤袋里，很轻松地耸耸肩：“没有了。” “那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报仇了？”方简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他面色不变，只是扫了一眼几乎要昏过去的穆晓桐：“我觉得现在对你来说比较重要的事情，应该是穆晓桐的伤吧？你看看，她的血流的有点多哦~” 方简的面色微变，而“吴双”立刻就注意到了，他笑道：“所以，你的仇还是改天再报吧，只要你找得到我，我随时奉陪……” 谁知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方简忽然冲了过来，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吴双”一惊，没想到他会这样就出手。 眼看着方简已经要逼近自己，他有点慌了，如果是以前的方简他不会害怕，可现在这家伙已经变成了不死的怪物，普通的物理攻击对他根本没用，倒是自己现在这具脆弱的身体，光肉搏的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在方简的匕首马上要划过他的脖子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竭尽全力往后仰，利刃险险地擦过他的咽喉，血丝已经渗了出来，但还是让他抓住了机会，他忍着剧痛握住了匕首，鲜血从指间流出，暂时地牵制住了方简的攻击，随后翻身从这间屋子的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方简握着匕首，面色阴沉地看着他跳下去的窗户，他并不相信那家伙这样就会死掉，不过他倒也没指望这一次就能杀了他，之后，一定会有一场恶战的！ 而且现在，还是穆晓桐更重要。 他丢掉了匕首，正要往回走，眼前却忽然闪过一个身影，那个影子的动作极快，只是在他眼前一晃，接着也从窗口跃了下去。 方简知道那是九尾狐，也许是担心那家伙，也许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她跟了上去，方简不指望那性格莫测的妖狐会帮自己解决掉那个人，只希望她别帮倒忙。 他走过去，把受伤的少女扶了起来，她的血确实失了不少，不过他查看过后，发现子弹并没有伤到内脏，所以也并不是太担心。 “我送你去医院。”他说着就拦腰抱起了她，她却仰起脸看着他：“我……我相信你。” 方简的双肩不由得一震，他自己都快不记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了，她却在这时候回答了他。 “我一直很后悔……如果那个时候跟着你一起去了那座楼……也许你就不会……”她说的断断续续，声音也很微弱，方简轻轻地打断她：“别说这些傻话，这些都是注定的……我一开始就被设计了……就算没有那一次，之后他也会找到机会暗算我的。那根本是……无解的死局。” 穆晓桐听到这话之后，闭上了双目：“我在刚见到你的时候……心里很乱……因为……” “因为我不是该留在这世上的存在，对吗？”方简了然一笑，眼中没有任何的怨念，“我知道的，但至少，让我杀了那个家伙。他实在太危险……等到我解决了他，到时候我会自己……” “不是的……”两行清泪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她苍白的唇边却露出了笑容，“我是说，我居然觉得很高兴，因为能够再见到你……我很高兴。我不知道这是对是错……但，我真的……”她说着笑着摇了摇头，“我也……只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方简怔怔地看着她的眼泪，忽然低下头吻住了她毫无血色的嘴唇。 穆晓桐惊讶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他俊秀的眉眼，她从来，没有这样近的看过他。 而他的嘴唇，是完全冰凉的。 她的泪水流的更凶了。 良久之后，方简才离开她的嘴唇，轻声说道：“对不起……但我很担心，也许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穆晓桐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雪白的天花板，之后才是那个人的背影。 他倚在窗台上，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整个人都笼罩在晨光里，似乎是感觉到她醒来了，不久之后他就转过了身。 “醒了？”他走了过来，坐到病床边上，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脸色，“还好，只是皮肉伤而已。只是血流的有点多，你要好好休养一阵子。” 她的面色不太好看：“别老是说我……你自己呢？” 他失笑：“不是都说了我没事啊，背上的那些伤口自己会恢复的。” 穆晓桐却笑不出来，他这么云淡风轻的样子，反而让她感到更沉重。 他说，等到解决了对手之后就……就怎么样？他要再死一次吗？ 穆晓桐的理智告诉她，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可是……她真的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又一次绝望地死去。 第一次救不了他，第二次却是……不能救。 这种无力回天的感觉让穆晓桐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方简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她艰难地摇摇头：“没什么……你跟我说说吴双的事情吧。”她决定暂时不去想之后的事情。 方简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那家伙不是吴双，你之前应该已经明白过来了吧？” 穆晓桐想起先前他跟自己说的唐蕴慧和沈云从那两个名字，自然是明白的，在青蛇的那起事件里，他提过，沈云从就是唐蕴慧“变”的，说是变，其实是一个灵魂转移的过程，从唐蕴慧的身上转移到沈云从的身体里，但那个灵魂究竟是不是唐蕴慧本人却很难说，也许唐蕴慧自己也只是被转移的对象。 而这就是所谓的“夺舍”。 夺舍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一种“借尸还魂”，有些强大的在肉体死亡之后，魂魄犹存，在某些机缘巧合之下，可以借着他人的肉体复活，而复活而之后，那个人的人格、记忆完全转换为夺舍之人。 如果是凡人的话，的确需要难得的机遇才能遇到这种几率比中大奖还低的借尸还魂，但如果换成是拥有一定修为的修士，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修道者灵魂强大，段数高的人保持灵识不灭的可能性是有的，那样的话，夺舍转生的几率要比普通灵魂大得多。 只是那个神秘的灵魂，却可以做到在别人还没有死亡的状态下就强行夺舍吗？如果不是厉鬼那一类的存在的话，只能说那家伙的修为也是高到恐怖的级别。 但从他每一个“载体”的表现来看，并不是厉鬼那种被怨气缠绕没有理智的凶灵，而且也不是被强行附身的状态，反而表现出了极其自然的契合状态，说明他已经完全掌控了他夺取来的身体。 这是何等可怕的能力！ “夺舍转生么……”穆晓桐喃喃道，方简面色沉重地点点头：“不错，我们一开始就应该警惕的，从沈云从‘死’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他很可能会选取下一个夺舍的对象……我还是太大意了。” “那吴双他……”穆晓桐也想到了，既然那个灵魂能够那般完美的掌控那具肉体，只能说明一件事——原身的魂魄已经不在了。 “他已经死了。”方简闭了闭眼，直接说了出来，穆晓桐虽然已经想到，但真的听见的时候却还是难过不已，毕竟吴双是她除了方简之外，唯一在江州市相熟的朋友。 而且他也帮了她许多。 “我还欠着他的钱没还完呢……”穆晓桐叹了一句，“这下也不知道要欠到何年何月了。” “逢年过节，多给他烧点纸钱吧，他会收到的。”方简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着，之后又低了眉眼，沉声道，“我一定会替他报仇的！” “我也……”穆晓桐一激动就下意识地要起身，却一不留神牵动了腰侧的伤处，整张脸都痛的发白，方简连忙按住她：“受了伤就安分点行不行，你这样我很不放心啊。” “你，在担心我吗？”穆晓桐看着他一脸紧张，忽然想起来之前的那一吻，耳根开始发烫，苍白的脸也开始有了一点血色。 方简一愣，随后莞尔：“当然会担心，但，还是别让我担心了吧。” 穆晓桐隐约感觉到了喜悦，不过她不想被他看出来，所以侧过了头。 之后又听到他说：“对了……这一年的情况，也跟我说说吧。” 穆晓桐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便开口道：“这一年来，江州市不太平静，像那座楼里那样的锁魂阵时不时地就会出现，只不过规模都没有那么大，所以也更加隐蔽。我破坏了好几个，这一年来也一直在试着追寻布阵之人，却没想到那个人就在我身边……” 她说着有些黯然，方简也摇头苦笑：“何止是你，我也是到死才发觉……毕竟，吴双这个身份真是太有迷惑性了……” 第78章 三个身体 他说着又把先前李哥突然狂性大发杀死了居民楼里住户的事情跟穆晓桐解释了一遍，她这才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她叹了口气：“又是‘他’干的么？” “对。”之前“他”冲着自己露出的那个笑容，让吴双很肯定是他干的不会有错，“应该就是和之前控制死人一般，只是现在能控制活着的人了，我想，跟你说的过去这一年里频繁出现的锁魂阵也有关系。那家伙……大概又在收集亡魂的怨气了。我有预感，他接下来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已经一片肃然，穆晓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病房内暂时陷入了沉默。 “对了，”穆晓桐忽然问道，“九尾狐她找到了第三枚返魂香？” “不是的。”于是方简把返魂香的秘密跟她说了一遍，顺带还有九尾狐和那个神秘灵魂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也提了一下。 穆晓桐皱起眉：“这么说，她当日说有个意中人的事情倒是真的了……我还以为是她胡诌的。” 方简一听就笑了，她继续蹙眉：“那她救你也是为了让你替她杀了那人……真是古怪的理由。” “是很古怪，但我觉得可能不止这样。”方简摊手，“不过谁知道呢，九尾这家伙，真是太捉摸不透了。” “那你跟她在一起岂不是很危险？”穆晓桐忧心忡忡，方简却是无所谓地一笑：“没关系啊，我都这样了，还怕什么？” “你……”穆晓桐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他笑着打断：“对了，说说你吧？你这一年……怎么样？” “刚刚你不是问过了吗？”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方简瞧着她轻轻地说道：“我是说你。” 少女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一时间数种滋味涌上心头，思绪万千，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人，也不知是喜还是悲。 最后她垂下眼睑，低低地说了一句：“还好。” 方简不是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后面承载了多少重量，但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抚慰她，又或者，不开口才是最好的。 最后反而是她先出了声：“你……在担心我么？” 方简站了起来，绕着这间不大的病房缓缓地走了一圈：“其实……也不是很担心了，我看你也终于学着开始融入现代生活了，能够一个人独立了，我很欣慰啊！哎我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是挂念女儿的老爸啊。” “呸！”穆晓桐啐了一口，而这一下之后她似乎有些累了，一阵倦意袭来，她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方简见状，便走过去，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睡吧。” 而他的声音就如同催眠一般，穆晓桐真的渐渐陷入了睡眠之中。 方简静静地看了她许久，而后叹了口气：“我要走了，以后应该是没有机会见面了……抱歉啊，又没能当面不告而别，不过你还是好好养伤吧，至于那个家伙，就交给我吧。” 说完之后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最后静悄悄地离开了这间病房。 醒来之后发现他不告而别，大概会很生气吧？可是，那也没办法了……方简苦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而接下来，就是要怎么找到那家伙了，这件事其实方简倒并不是很担心，因为返魂香在他身上的关系，就算他躲起来找个地方睡大觉，那家伙也会找上门来的。只是如果那样的话，就太被动了，方简觉得那家伙肯定还会有后招，他掌握的那些秘术，一个比一个诡异，谁知道他到底会弄出什么花样来……尤其是今天见识了发狂的李哥之后，他对他的忌惮又深了一层，如果之前只是控制尸体的话，他还有信心能应对，但如果去祸害活人的话，那真是有些棘手了。死尸的话他可以像切菜砍瓜一样杀的毫无心理负担，可如果换成活人，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难不成还真的把每个人都杀了吗？ 一想到这个，他就开始头痛。 但他很确定，这么卑劣的法子他真的是使得出来的。 他离开医院之后，打算回一趟原来的住处，之前师父给他留下的符咒还放在那里，这一次对付那个深不可测的人，也许用得上那些。 只是今天那边死了好些人，八成已经被警方封锁起来了，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但如果借助那狐妖的力量的话…… 他正想着，结果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扭过头，就看到了九尾那张模糊不清的脸。 她这般突兀地出现在人群中，但来来去去的人们却像是完全没看到她。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方简冲她微微一笑，“正好，我有事要请你帮忙。” 第59节 九尾嫣然一笑：“任凭吩咐。” 穆晓桐从梦中惊醒。 她梦见，方简满身是血地站在一座高楼大厦的天台边缘，摇摇欲坠的样子，她想冲过去救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他。 而他只是带着微笑远远地注视着她。 而在他即将坠落的一刻，她从梦中惊醒了。 这绝对是个噩梦，但梦境跟现实都是相反的吧？ 饶是这样安慰着自己，穆晓桐还是惊出了一头冷汗，她虚弱地睁开眼，下意识地喊他的名字：“方简……” 没有人回应她。 穆晓桐这才发现这屋子里着实有些静过头了。 她不顾伤口疼痛，硬是坐了起来，然后确定他确实已经不在了。 那家伙……他居然……就这样离开了…… 不说一声就…… 她明白他要做什么，那家伙，打算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 那我呢？你将我置于何处？！ 穆晓桐捂着腰部的伤口挣扎着要下床，却因为全身无力扑通一声摔到了床下。 听到动静的护士赶过来扶起她，不忘责怪道：“你有什么事叫按铃一个人乱动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伤口会裂开啊……” 她话还没说完却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到这个姑娘满面的泪痕。 “姑娘，你……” 穆晓桐静静地擦去眼泪，面无表情地看着护士：“我要出院。” 那座楼果然被警方封锁起来了，毕竟光天化日之下发生了这么大一起血案，在警戒线的外围还有不少围观的群众和新闻记者。 而方简从人堆里走出来，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越过了警方拉起的那条线，一开始守卫的警察还大声喝问：“你是什么人？这里不允许……” 话说到一半他却忽然停住了，又仔细看了看方简，然后挠了挠头：“没事了，你进去吧。” 方简一笑，接着便走了进去。 他很快回到了自己原本租住的那间屋子，一路上有不少警察在做勘察，但对于几乎都是视而不见的态度。 方简不由得感慨九尾狐的障眼法是多厉害才能保他这般如入无人之境。 因为出租屋里的摆设基本没变，他很快找到了他要的东西，穆晓桐帮他保存的很好。 “大人可找到了您要取的东西？”九尾的声音冷不丁地在他的耳边响起，方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把符纸放好，才说：“嗯，走吧。” 离开居民楼之后，九尾狐问道：“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不如你先给我一点剧透好了，”方简挑挑眉，“你之前跟他离开了一段时间，肯定知道他在哪儿吧？” 狐妖掩嘴娇笑：“妾身只是将他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罢了。” “哦？他伤得很重？”方简趁机打听道，吴双的身体到底也只是普通人的身体，毕竟从四楼高的地方跳下去，就算不死估计也是重伤。 “很重。”九尾狐这个倒是没有瞒他，“两条腿都断了，怕是五脏六腑也伤的不轻，都吐血了……妾身心疼得很呐！” 方简瞅了瞅她，并没有从她那双妩媚的眼睛里看出多少心疼的意味，倒是戏谑的成分比较多。 他咧了咧嘴：“那你把他送到哪儿去了？” 他原本也不指望这只狡猾的狐狸会告诉自己，没想到她却很爽快地回答了：“自然是疗伤的地方。” 方简一惊：“你是说医院？！” “放心，不是穆姑娘住的那家。”九尾狐咯咯笑道，“妾身敢送，他也不敢去啊。” 方简略略皱眉，九尾敢这么直白地告诉他，把那家伙送进了医院，八成是因为他已经转移了，可是……那样未免也太不科学了吧？要是普通人受这样的重伤肯定还在抢救，虽然那家伙根本不是普通人……但吴双的身体却是普通人啊。 难道他…… 方简忽然有了一个不大好的猜测：“他是不是已经放弃现在的身体了？”如果真是那样，他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一时之间要找到目标就困难了。 九尾狐含笑望了他一眼：“这个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一点都不知道他的打算？”方简怀疑地看着她，狐妖很是无辜的模样：“确定他无事之后，妾身不是第一时间就回到您身边了吗？何况他一恢复意识就立刻起身离开了……他一直防着妾身呢。唉，他总是这般，其实妾身从来没有过要害他的心思，可他永远不懂妾身的好意……” 方简打断她的自怜自艾，蹙眉问道：“你是说，他已经能够自己行动了？” “是呀。”九尾狐嫣然一笑，“妾身知道您要问什么……他身上有自己炼制的秘药，即使是最严重的伤也能短时间内愈合。至于是什么药，妾身也是不晓得的。” 方简听到“秘药”二字，心中一动，他想起先前青蛇告诉过他的，这个神秘的家伙曾经给过他能够隐去妖气的“药”，虽然有着很严重的“副作用”，但能够隐去妖气这一点却是真的，至少他当初是一点没察觉到。 还要收集亡魂怨气，操控死尸乃至是活人，大概也是“秘药”的一种。 想到这里，他目沉如水地看着妖狐：“那家伙，好像有很多‘秘药’啊。” “是的呀。”九尾莞尔一笑，“他本就是以‘炼药’见长的。” “他”奄奄一息地靠在斑驳的墙面上，这里是一处废弃的工地，平日里人迹罕至，所以他才暂时栖息在这里。 先前他靠着秘药硬是拖着重伤的身体离开了医院，而此时药物的效力差不多要过了，甚至已经开始反噬他的身体。 这具身体快不行了，四肢的骨折还是其次，重点是内脏受伤，而在药效开始反作用之后，他的情况甚至比之前更糟糕。 要再换个身体吗？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选择，事实上这是他的第一选择，但在两年内，他已经连续换了唐蕴慧、沈云从、吴双三个人的身体了，如果再强行夺舍的话，怕是魂魄都要受伤，夺舍成功的可能性也会大大下降。 既然换身体的可行性不大，那就只能想办法修复这个身体了。 自然不是似普通人一般待在医院做手术等上几个月自然恢复，而是用最短的时间修复这具破败的身体，不，不只是修复而已，还要强化这具身体。 他没有忘记方简现在那具不死的肉身，要与现在的他对抗，普通人的身体是绝对不行的。 忽然，他感到胸腔一阵剧痛，接着喉咙一甜，便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要更抓紧才行……”他喃喃说道，接着阴冷的视线扫过墙角被牢牢缚着昏迷不醒的四个人，心想着，还差最后一个。 等到第五个人也找齐之后，他就可以开始修复这具身体了。 正好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了，他费力地伸出手，颤抖地接下了电话。 “小吴，您要的目标我手下的人已经找到了，晚一点就动手。” “我知道了……你得手之后，立刻把人送过来，还是原来的位置。” “哦哦，我知道了。不过……您要这五个人是要做什么？难道也学绑匪搞绑票吗？可这些人都是穷鬼啊……而且你还是警察……” “副局啊，不该问的别多问，知道吗？”他淡淡地说道，那边似乎是噤声了一下，接着又放低了声音：“那你之前答应我的事……” “放心，等到第五个人送过来，关于您贪腐的证据会全部交到您手里，”他微微一笑，“决不食言。” “那好，人我晚点给你送过来。你可千万要说话算话！” “三天了，还是没有一点头绪。”方简站在跨江大桥边上，一头白发被吹得十分凌乱，九尾站在他身侧，微笑道：“看来他是打算韬光养晦一阵子了。唉，我那狠心人要是想躲起来的话，可是很难找的，您看，妾身苦苦寻了他那么久，也总是被他脱身而去。” 一听这话，方简愈发觉得苦手了：“这家伙，属乌龟的啊。”他说着叹了口气：“难不成我也要陪他玩上几百年的捉迷藏游戏……对了，你跟他玩了这么久的捉迷藏，总有点经验吧？” 九尾狐低下头看着流动的江水，嘴角微弯：“若是他真的再次夺舍，那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了，就算是妾身，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分辨出来……不过，” 本来方简听她说的已经要死心了，但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还有转圜的余地，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虽然他从来没有亲口说过，可妾身追寻他这么多年，时间久了，也能看出一二……他那夺舍之法似乎不能在短时间内连续使用。” “哦？”方简一听这话立刻打起了精神，“这是什么意思？” 妖狐妩媚一笑：“其实这其中的门道，妾身也不是很清楚，他是不可能把这种事情告诉别人的……何况是他避之不及的狐妖。”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自嘲的味道，但很快又继续说道：“但根据妾身的观察，虽然并不确定那时间究竟是多长，但应当是有限制的。” 方简有点明白了：“你是说，他那‘夺舍转生’之法，也不是能够无限地运用下去的？” 九尾狐颌首：“应当是这样的。” 方简嗤笑一声：“原来如此，我还真以为这么吊炸天，能够想变谁就变谁呢……那这样的话，本书的第一龙傲天非他莫属了，我还混个屁啊！” 九尾狐忍俊不禁：“话虽然如此，但其实还是不确定不是吗？妾身也只是说了个猜测罢了。” “这也没办法不是，语气毫无头绪地被动等着，不如把这个时间拿来分析一下。”方简摊摊手，随后又笑道，“而且你说的可能性不小啊，你看，他已经连续换过三个身体了，是不是很符合你说的情况？” 九尾狐一怔：“原来近年，他已经换过三个身体了么？” “对啊，就我知道的就有三个，也许还有更多。”方简摊摊手，继而又自言道，“假设这个猜测成真，那么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吴双的身体伤的很严重，而他又处于无法更新的状态，是不是只能想办法修补本身存在的bug了？” 狐妖笑着点点头：“很有道理。” 第79章 吴双来了 “既然是这个家伙的话，肯定不会像寻常人那样到医院养病，何况这三天我已经查遍了本市的所有医院，并没有这家伙的踪影。”他抚摩着下巴，“虽然也不排除到外地的医院去治疗，但我还是直觉他没有这个耐心。因为他不是一直惦记着返魂香吗？如果他贸然离开，就不怕我也贸然离开吗？” “分析的头头是道。”狐妖在一边很捧场地鼓起掌来。 方简恍若未闻，继续说道：“既然排除了医院的选项，结合他又有一身邪术的特点，所以选项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用异术，比如他那些奇奇怪怪的秘药之类的，治好重伤的身体。说到秘药……会不会他上次服的那种药就已经足以让他恢复……” “不会的。”这一次九尾突然打断了他，方简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望着她，她叹了口气：“见效越快的药，副作用也越大，大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那你的意思是……”“他服下的药只是权宜之计，他想尽快地逃离我，所以选了这个下下之策……想来药效过了之后，他的那副身躯状况会更糟。” 方简犹疑不定地看着她，而她粲然一笑：“所以，如果要修复损坏到这种程度的身体的话，恐怕也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非常手段……”方简喃喃念着这四个字，心头忽然涌上了很不好的预感。 “甚至，”九尾狐靠近他耳边轻声道，“他还会借此变得更强。” 方简咬了咬牙：“我知道该从哪里找线索了。”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九尾狐却笑了出来：“还有一件事，大人这两天借助我的力量查遍了江州市内所有的医院的情况，自然也应该知道，穆姑娘已经不在医院里了吧……我猜，她应该是在找您，您打算怎么办？” 方简的脚步停滞了一下，片刻之后才说道：“我不会让她找到我的。”不能让她再卷入这件事了。 “话是这么说，”狐妖依旧笑吟吟的，“可是，难道您没有想到一种情况么？” “什么？” “那位姑娘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吧？您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方简浑身一震：是啊，他怎么忘了……穆晓桐受了伤，如果被那家伙乘人之危的话…… 不行！要去找她才可以！ 第60节 “我有事要办。”他说着回了头，扫了一眼九尾狐，“这次你就别跟着了。”这样和狐妖一起出现的话，她肯定不会高兴的，还是少点麻烦好了。 “妾身明白。”九尾笑眯眯地挥挥手，方简转身快步离去。 穆晓桐也同样在寻找“他”的下落，除了新仇旧恨之外，还存着要和方简赌气的意思，虽然她不愿意承认。 原本租住的地方发生那起血案之后，她只回去过一次，为那些死去的人诵念了一遍道家往生咒，希望能稍稍化解他们的怨气，让他们的往生之路走得顺畅些。 至于方简……那混账爱走就走吧！难道你以为我会去找你吗！她愤愤地想着，发誓一定要先他一步找到并且解决掉那个冒充吴双的家伙！ 而她的方式则是留意江州市大大小小的凶杀案，按照她过去一年不断追寻锁魂阵的经验，那些邪阵一般都设在凶杀案发地，因为那里留下了最原始煞气和怨气，受害者的怨灵也通常会被束缚在案发之地难以离开，这也是她出院之后第一时间返回到租住处的原因，她担心“他”会在这里设下七煞锁魂阵。 不过好在她担忧的情形并没有发生，想来是因为那家伙自己也受了重伤自顾不暇的原因吧。 但不管怎么样，穆晓桐觉得那个邪恶的家伙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所以她决定按照之前的办法，到每一个凶杀案发现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这一年里，除了看新闻之外她还学会了上网、看报纸，一般来说，出了命案都会上新闻的，因为现在这个信息爆炸时代真的很难瞒住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穆晓桐又在网吧度过了一夜，在一年前她绝对不能想象自己有一天能够熟练地运用这些机器搜寻自己要的线索，而且网吧还有个好处就是，在这里过夜的话，要比一般的旅馆便宜许多，虽然说环境是差了些，人也是三教九流的，但对于穆晓桐来说，那些流氓混混根本连只苍蝇都算不上。 “城郊外某废弃的建筑工地发现了五具男性尸体，每具尸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缺，目前死者身份尚在排查中……”穆晓桐被这条不久之前发布的新闻给吸引了，尤其是后半句。 “残缺的尸体……”她这样念着，然后站了起来，她决定去那个案发现场走一趟。 方简居然没找到穆晓桐。 他因为担心她而决定找到她说服她离开江州市，却没想到穆晓桐出院之后就不见踪影了，他回过之前住的居民楼，过了三天那里倒是已经解除封锁，那里的居民有些搬走了，有些因为舍弃不了廉价的房租依旧心惊胆战地住着，他去了两次，但是都扑了个空，再跟隔壁邻居打听了一下，才发现她只在三天前回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见人影了。 “她到底去哪里了……”方简想象不出穆晓桐不回家里能住到哪里去，他当然不知道他不在的一年，她学会了很多东西，甚至能够在网吧过夜了。 不会已经被“他”抓走了吧？在这样的忧心之下，方简不得不请求警察的帮助。 不是报警，而是以前吴双还在的时候，通过他的关系认识的另一个警察，在青蛇事件里，拿命警察也曾为他提供过帮助。 “这样啊……那你把她的身份证号提供给我一下，我查查看她去过哪些地方。”电话打过去之后，那名警察有些诧异方简又突然给他打电话，但也没想太多，对于方简的请求他问清楚情况之后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方简庆幸当初自己拜托吴双给穆晓桐弄了个身份证，号码他也还记着，于是发给对方之后就等着结果了。 不久之后那名警察的电话又回过来，他的答复是：“本市内所有联网的酒店宾馆内都没有她入住的登记，如果是一些不正规的小旅馆的话我也查不到。不过，”他顿了一下又说，“虽然宾馆没有查到她的信息，但是在一家网吧里倒是有她的记录。” “啊？”方简实力懵逼，过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的是……网吧？！” “对。”对方的回答很明确，方简依旧难以消化这个信息，但还是问道：“那麻烦把网吧的名称地点发给我下吧，多谢了。” 那警察答应了，方简琢磨着要挂线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他问：“对了，你不是吴双的朋友吗？那小子这两天忽然音信全无，局子里也联系不上他，你是他朋友，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方简一怔，原本他还想变相打听一下那家伙的消息，没想到却是对方先反问他，看来这些日子，他是真的躲起来了。 “我也不清楚啊，不然也不能请您帮忙啊。”方简最后说道，对方叹了口气：“我真担心他，我们这一行真的……太危险了。” 之后他就挂了电话，而方简依旧拿着手机发愣，心说就算是在查案的时候遭遇不测，也比被人夺舍无声无息地死掉要好……吴双啊，死的真冤啊！ 得到穆晓桐出入过网吧的消息之后，方简很是感慨，一边出发去那家网吧一边腹诽着，这丫头这一年还真是出神入化了，都会上网了啊！ 到了地方之后，他有些惊讶地发现原来这家网吧离他们原本的住处并不远，几公里而已，不过他真是想不到她会去这种地方。 之后他直接找到网吧老板打听了，显然网吧老板对那个最近常来上网的少女印象也很深刻：“哦，你是说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是吧？记得记得！那姑娘学上网还是我手把手的教的呢，一开始来的时候，连上机都不会，差点把我机器都弄坏了！如果不是看她长得可爱，我都要请她出去了……” 方简他的喋喋不休：“这么说，她经常来这里？” “对啊，这两天还包夜呢。” 方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原来是在这里过的夜……也是，我就说她应该没钱住宾馆。 “我能不能去看看她用过的机器？”他问道，网吧老板有些狐疑地扫了他一眼：“你这是想干啥，难道想偷窥人家的隐私？我告诉你这可不行，咱这里是正规守法的网吧，绝对不会让你钻空子的！而且她这一下机，原本上网的痕迹也都清干净了，你看了也没用。” 方简想想也确实是这样，他有些灰心，不过又想着也许到晚上她又会回来了，便打定主意要在这里等着，这时候又听到老板在说：“不过说真的，那个小姑娘上网的内容也没啥好看的，别的女孩都看看韩剧动漫追追星啥的，就她一天到晚在看那些死了好些人的新闻，还有那些血腥的图片哟，恶心的我都吃不下饭了……” “您是说，她一直在看这些新闻？”方简立刻抓住了重点，老板咂了咂嘴：“是啊，当初就是她请我教她怎么搜索新闻的。” 方简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说道：“老板，给我开一台机器吧。” 上机之后，方简也开始学着穆晓桐那样，搜索本市的凶杀案，他的直觉告诉他，她肯定也是在寻找“他”的下落，而事实上，她的思路与他的不谋而合。 之前听九尾狐提过，那家伙现在的肉身可能已经要崩坏了，而如果是他无法再换一具新的身体的情况，那他势必要想办法修复现在这个身体，甚至狐妖认为，他会借此机会变得更强。 方简不知道“他”到底会怎么做，但那家伙一身邪术，又是这种医学上难以实现的目的，肯定离不开血腥的法子。 而他连续看了几条新闻之后，也同样注意到了穆晓桐先前浏览过的那条，尤其是“五具尸体分别有不同程度的器官缺失”这句话让他非常在意。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跟那家伙绝对有关系。 “是用这种手段吗？”他喃喃道，他不知道那家伙是用什么手段选出那五个人的，但应该是在最大程度上符合吴双身体的情况，而“他”居然打算用其他人完好的器官来替换“他”已经损坏的脏器……不，不对，不是打算，现在人已经死了，说不定，那家伙已经成功了。 方简咬了咬牙，然后起身离开了网吧。 虽然还有一些疑问，比如那五个人他是怎么找的，又是怎么将他们毫无痕迹地弄到手杀死的，但方简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要找出那家伙，然后杀了他。 “你到底要干什么？！”李副局抓狂地握着手机，却不得不压低音量，因为周围还有很多人，“你居然把那五个人都杀了……你之前只是说有私人恩怨要给他们点教训！而且，而且尸体居然完全不处理就这样扔在那里，你是想死吗？！要是被查到了，连我都会跟着倒霉你知不知道啊！”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两声，然后问道：“副局啊，您现在在哪儿啊？” “在哪儿？在案发现场啊！”李副局怒道，“这个案子很严重，上头让我亲自负责，现在我带着人在勘察现场！” “呵呵，那不就是贼喊捉贼了？”他的通话对象还有心情调笑，李副局几乎要跳脚：“你他妈的还笑得出来，现在弄成这样你打算怎么收场？！” “随便说是走私器官不就好了，弄成悬案呗，反正现在破不了的案子多了去了。”那人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李副局激动之下声音猛地拔高，引得好些人回头张望，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压低了声音，“你说的倒是简单，你知不知道这个案子影响很坏？！媒体和市民都盯着呢！我怎么可能说悬案就悬案，而且这也会显得我很无能，正局马上就要退了，最有希望接替的就是我了……” “这样啊……”那人沉吟了一下，接着忽然笑了，“那我过来自首好了。” 李副局愣住了：“你说什么？” 他笑道：“我总不能耽误副局的前途嘛，而且之前说过的证据……也还没交给您呢。总要亲手交到您手上，我才放心不是？” “你……你是说真的？”李副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本来他都不知道这家伙躲到哪里去了，他逃都来不及，没想到还要主动送上门来。 不过，他手里攥着自己的把柄，现在又背了五条命案，而且自己还是帮凶，如果他把自己供出来的话…… 想到这里，李副局急忙出声：“你、你先别过来！这件事情之后再说！听到了没有？！” 但手机里只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接着就挂断了。 李副局握着手机莫名有些发寒，心说那小子到底想干什么？不会真的要自首自寻死路吧？ 不会的，不会的，哪有人会不怕死啊！李副局这般自我安慰着，这时候又有下属来跟他报告事情，他便暂时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去了。 半个小时之后。 一个守在案发现场外围的警察瞥见一个人影，刚要出声警告，却忽然听到对方的声音：“是我。” 警察有些惊喜地看着来人：“我去是你小子啊！你这两天干嘛去了，你们老大一直找不到你快疯了！” “前两天抓个毛贼的时候受伤，这两天手机被我老爸没收了。”来人笑道，“这不，一回去报道，就被派到这里来了。这次的专案小组是李副局负责？” “对啊，他就在里头呢。”警察指了指里面，接着又看了看来人，有些犹豫，“你也是专案组成员？我怎么没听说啊……这次的成员已经全部到齐了啊。” 来人笑了笑：“我是增派的……不信的话，去问问副局好了。” “那我打个电话问一下。”警察说着就拿出了手机，拨通号码之后便问道：“头儿，吴双过来了，是您向上头请示增派的吗？” “什么？他真的来了？！”他上司的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惊恐，他有些纳闷，刚想问问怎么了，却听到李副局咬牙切齿地下命令，“既然他过来了，就把他给我抓起来！对了，他的询问由我亲自来进行，其他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单独跟他接触！” “……什么？”李副局说完就挂了，那警察一头雾水，但既然上司下令了他也只好照办，于是他摸出腰间的手铐：“兄弟，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儿了？不过刚刚头儿的下令逮捕你……你、你要干什么？！救、救命啊……” 这名警察的神情停在极度震惊于惊恐的一瞬间，而他的瞳孔已经放大了。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费那么多口舌了，直接杀了就好了。”“吴双”居高临下地看着死去的警察，手一挥，一团黑气就从尸体长开的嘴里飞了进去，片刻之后，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再度站了起来。 “他”慢慢地走进了这被封锁起来的案发现场，轻笑道：“他们估计快找来了……就让你们这些人暂时先替我给他们一个惊喜吧。” 第80章 睚眦现身 穆晓桐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不过这也正合她心意，虽然这边已经很偏僻，她要做的事情，总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只是走近那个废弃的工地一看，却有些天不遂人愿，因为她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影守在工地入口。 “是警察吗？”穆晓桐皱起眉，这让她觉得有些棘手，不过这么长时间了，警察居然还没有离开吗？ 穆晓桐正琢磨着该怎么办，却忽然发现那个警察开始往她的方向移动了。 她略有些意外，自己是被发现了吗？不过既然已经被看见了，她也不打算躲了，便站在原地等着他走过来。 那个人的步子很慢很沉重，穆晓桐看着他缓缓地从雾气中走出来，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的头颅是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歪在一边肩膀上。 这个人已经死了！ 还未等到他完全靠近，她就立刻拔出了胜邪剑，而那具行尸似乎也感觉到了来自这柄恶剑的威胁，他猛地张大嘴，嘶吼一声，朝穆晓桐扑了过来！ 她感觉得出来，这具行尸就跟以前在第一医院出现的怪物是一样的，只是那时候的怪物还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完全是在靠渴望人的生气的本能在活动，而这一次的行尸，竟然能够从十几米外，安静地走到她面前。 想来那个时候应该是“他”的实验吧。 既然这种怪物又出现了，更说明此地发生的血案与他有关，说不定他也在这里。 这个恶毒的家伙！穆晓桐咬牙，发誓一定手刃此人！ 而对于扑倒身前的行尸，她倒没有放在眼里，她知道对付这东西的门道，她手中的长剑直击行尸的灵台，剑锋穿透颅骨，紧接着一团黑气溢了出来，那行尸果然瞬间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穆晓桐望着那黑黢黢的工地建筑，猜测不出那里头是否还会有别的埋伏，如果都是刚刚那种货色的话，那来多少她都不惧。 只是……也许里头会有更棘手的，甚至，“他”就在里头等着她。 如果真是后者的话，那还真是再好不过了。 穆晓桐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一步步往迷雾中走去。 她终于进入了废弃的工地，并没有感觉到如同刚刚那具行尸一般的死气，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她感觉得到，这里绝不止她一个人，而黑暗中潜伏着的，全都是未知的对象。 而这破败的建筑里一丝光线也无，她随身也没有携带什么可以照明的东西，就这么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摸索着往前进。 而她走着走着，脚却提到了一样东西，她的额头也差点碰上，她狼狈地停下来，手试着伸出去碰了一下，似乎是一根柱子。 她正打算换个方向继续走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阵细微的风，这黑暗的、空气流动缓慢的屋内怎么突然起了风？ 她不假思索，抬手挥出长剑，接着便听到一声惨叫，然后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血液也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穆晓桐下意识地甩了甩手，但却很快僵住了动作，这血……是温热的？ 这么说，那是个活人？！ 穆晓桐一惊，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簇火花划破了黑暗，继而是呼啸而来的子弹出膛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就翻身避开，上一次被子弹击中的伤还没有痊愈，她自然知道这东西有多厉害。 第61节 枪……这里还有警察吗？现在一片漆黑，穆晓桐根本摸不清这里的情况，但知道对手有枪的情况下，她不敢再逗留，连忙转身往外跑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串密密匝匝的枪声，绝不止一人，这令她心惊肉跳，不过幸运的是，那些四面八方飞来的子弹在她的身后布成了一张网，却居然没有哪一枚真的打中了她，最多是险险地擦着头发掠过。 莫非也是因为光线问题，所以打不中么？ 一直到她跑出了工地的范围，在月光下，才勉强看清楚追在她身后的那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其实个个都是脚步趔趄，身形摇晃，口里发出怪声，嘴角还流着涎水，难怪射击毫无准度可言。 但她此刻却没时间庆幸，穆晓桐想起前几天在她住的居民楼里发生的那起血案，方简就告诉过她，那个突然发狂的李哥就是被控制了，而幕后黑手八成就是那家伙。 虽然她不怀疑方简的话，但真的亲眼见到之后，却依旧感到震惊。 “可恶！之所以不杀死这些人，就是为了让我束手束脚吗？！”穆晓桐自然也看得出“他”的意图，但明知道这是个圈套，她却依旧要往里跳，因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并不想杀人。 怎么办？！穆晓桐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而那些人已经要追上来了，他们手里的枪依旧是一大威胁。 “只能这样了！”穆晓桐忽然停了下来，而后瞧了瞧剑刃，喝道，“睚眦现身！” 接着胜邪漆黑的剑身上忽然爆出一团耀眼的白光，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大的兽吼，一身金鳞的凶兽咆哮着出现在那些追兵面前，磅礴的凶煞之气似乎将他们震慑住了，他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暂时替我抵挡一阵吧，耗尽他们的子弹。不过，别杀了他们！”穆晓桐不忘吩咐一声，然后暂时退到一边观战。 那些傀儡在片刻的呆滞之后，又一次发起了进攻，而□□的子弹果然穿不透睚眦那层厚厚的金鳞，而睚眦显然也将穆晓桐的话听进去了，他直接咬住了一个人的胳膊，将他甩出了好几米远，尾巴也没有闲着，随便一扫，又抽晕了另一个。虽然是半死不活，但到底没有挂。 见睚眦对付那几个人绰绰有余，穆晓桐也算是小小地松了口气，她绕过激烈搏斗的两方，打算重新回到工地建筑里寻找“他”，她的第六感告诉她，那家伙就隐匿在暗处。 但她刚转身，就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这种由身体本能察觉出的极度危险的预告让她毫不犹豫地回过身，同时手里的胜邪也锋利地刺了出去，带起了一阵劲风。 这一次她下手丝毫没有留情，因为她知道光凭那些被控制的死人或是活人绝对无法带给她这样的威胁，一定是“他”！ “他”来了！ 在她完成转身这个动作之时，她能感觉到剑尖也刺进了“他”的身体之中，这让她很是惊讶，没想到“他”居然没有躲闪。 在回过身后，她几乎是与“他”面对面，她能够近距离地看见那张属于吴双的面孔，这让她不免有些心酸，但更多的是想到故人已逝，她咬了咬牙，加大了手的力度，将胜邪刺的更深一些。但就在此刻，她却看到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容，穆晓桐下意识地觉得不好，紧接着她就发现胜邪刺穿的伤口处居然溢出了一缕黑气，她心下大惊，因为她感觉得出来，这黑气和先前“他”用来控制死尸的黑气是同一种，甚至还要更加阴煞！ 这些黑气全都是从亡魂产生的怨气之中炼制而来，而现在这些黑气越冒越多，并且逐渐地往她的周身靠拢。 黑气刚一近体，穆晓桐就感到一阵透骨阴寒袭来，她手里握着胜邪剑却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如果贸然将剑身拔出，恐怕这些阴煞的黑气会溢出的更多。 她愤怒地盯着眼前的人，不对，“他”已经不是人，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方法，但这家伙已经彻底将这具身体改造成一个怪物了，而且是个极其恐怖的怪物！ 但愤怒之外，却还有一丝悲哀，现在这种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她必须要亲自毁灭掉这个怪物了——可这也是……吴双的身体啊。 而在她悲愤交加的目光之下，“他”却是笑了起来，而后握住了她的手腕，穆晓桐骇然，因为他的手十分冰冷，当然了，现在这怪物的身体充满了阴煞之气，怎么可能还会有温度。 不过让穆晓桐感觉惊恐的不只是这个，而是他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大，她试图挣出自己的手，但“他”的手却像是铁铸的一般紧紧扣住她的手腕，而且越来越用力，穆晓桐觉得自己的手几乎要被折断了。 而“他”冷冷一笑，却是握着她的手腕硬是将胜邪抽了出来，结果就在剑刃离开“他”身体的一瞬间，黑气大量地涌出，迅速化为一团黑雾，丝丝缕缕地缠绕着穆晓桐的身体。 少女在这大量的阴煞之气的裹挟之下，刺骨的阴冷让她全身都瑟瑟发抖起来，甚至不需要“他”多做什么，她的双腿就无法支撑她的身体了。 如果不是这家伙还扣着她的一只手，穆晓桐就要彻底瘫软在地上，但即使如此，她的右手依旧紧紧握着胜邪剑。 “他”扫了她一眼，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胜邪，接着伸出手试图去握住它，但手指刚触碰到胜邪的剑身，“他”的手上就立刻冒起了一阵青烟，手掌上的皮肤瞬间变得焦黑。 他居然被这恶剑的煞气灼伤了。 第81章 一点没变 “他”眼神晦暗地看着自己的手，其实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但如果强行要去拿这把剑，说不定整只手都会废掉。 “放开这把剑。”他松开另一只手，少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而她仍在发抖，被阴煞之气包围的她，此刻只觉得身在冰窖中……不，比那还要痛苦得多。 她听到了“他”的话，可却将胜邪抓的更牢了。 “他”面色一变，不耐烦地说道：“放手！我可没耐心哄你。” 穆晓桐趴在地上，凌乱的头发掩盖住了她苍白的面容，而此刻的睚眦在察觉到主人有难之后，大吼一声，甩开了那几个傀儡，直直地往这里冲过来。 而“他”对于扑过来的凶兽也只是冷笑一声，他的手伸进了外套里，接着拿出了一样东西，穆晓桐勉强抬起眼一看，那竟然是……一个颅骨！ 颅骨不大，看形状也很明显不是人类，而那细长的颌骨与獠牙，分明是…… 穆晓桐的眼睛猛地睁大：那是狐狸的头骨！ “睚眦……快……快逃……”穆晓桐哆哆嗦嗦地开口，但却已经来不及，“他”已经将狐狸的颅骨扔了出去，而睚眦不假思索地跳起来用嘴接住了，它正要发力将这个看起来十分脆弱的头骨咬碎，但在下一刻，它的身体却猛地一颤，而后便沉沉地落在了地上。 它那双苍金色的眼睛紧紧地闭上了，身体还时不时地抽搐一下，而它嘴里的那颗狐狸的头骨，却散发出了一阵暗红色的光芒。 那妖异的光……这颅骨必定是九尾妖狐的遗骨！穆晓桐绝望地看着睚眦，心知这凶兽已经陷入了强大的幻觉之中，一时半会儿是摆脱不出来了。 “这小东西也真是可爱。”“他”轻笑道，“还好我提前准备了‘骨头’……否则应付起来还真是有点伤脑筋啊。” 穆晓桐狠狠地瞪着他，而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放心，我现在还不会杀你，”“他”笑眯眯地蹲下身来，伸手抓住她的衣领，继而毫不费力地将她整个人提起，“毕竟，你可是重要的筹码。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救你……不过，我们换个地方去等他吧~毕竟，还是要人多一点才好玩。” 方简好不容易赶到那郊外的工地时，却懊恼地发现自己晚来了一步，他看到的只有昏迷的几个警察、在幻觉中挣扎的凶兽……以及，掉在地上的胜邪。 “她已经来过这里了……”方简走过去捡起了黑色的长剑，手不由自主地收紧，“被抓走了吗？” 他深恨自己晚到了一步，真没想到穆晓桐误打误撞真的找到了“他”的所在地，也许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袭击了……但更有可能的是，那家伙变强了。 方简深吸一口气，步伐沉重地朝睚眦的方向走去，他要先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关于“他”强到了什么地步。 他走到凶兽面前，一下子就看出来问题出在它口中叼着的颅骨，他伸手欲把这头骨拿出来，却发现并不容易，睚眦的牙关咬的很紧，那颅骨几乎是嵌在了它的齿间，根本拿不出来。 “我勒个去，这是九尾的头骨？难怪……”方简也看出了这骨头的厉害之处，不由得摇头叹气，早知道还是应该让九尾妖狐一起跟来的，这是她的遗骨制造出的幻境，她肯定知道怎么破。 看着不时抽搐的妖兽，方简有些心疼，他伸手摸了摸睚眦的头，心想着和这小东西也是许久不见了。 他叹了口气，而后把手放在狐狸的颅骨上，随即闭上眼睛。 他集中全部精神，分出了一缕灵识，进入到这个头骨为睚眦制造出来的幻觉世界。 经历过两次幻境的他对于这种被制造出来的虚假环境没有什么好印象，不过令他意外的是，睚眦身处的这个幻境，竟然满是白茫茫的雾气，他一时之间竟然看不清任何东西。 于是方简像个瞎子一样摸索着往前走，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往哪个方向去，只是顺着直觉走而已。 “丫丫！”他喊着小妖兽的名字，在无法视物的情况下，他完全察觉不到睚眦的踪迹，只得不停地呼唤着它的名字。 他走了许久，然而这个地方却似是漫无边际，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干脆停了下来，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 “不知道这个幻境里的时间流逝和现实世界是不是一致的，如果是的话，我走了这么久，那穆晓桐她……”方简不敢再往下想，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有些无力地跌落在地上。 虽然担心穆晓桐，可也不能放着陷在幻境里的丫丫不管啊。他手撑着地，又重新站了起来，继续寻找睚眦。 “丫丫……丫丫……”他继续叫着这个名字，声音在旷野里传出了好远，甚至一声声地回荡着。 而这让这个世界显得更安静。 方简站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禁不住苦笑起来，真没想到丫丫的幻境居然会是这样一片充斥着雾气的荒野，而且如此的静谧，真是完全不符合她的性格啊…… 看来这一年，这小家伙也变了不少呢。 “父亲……母亲……”而就在这时，方简忽然也听到了一个模糊的声音，他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因为他的自己的回音还没有过去，而太久没有听到自己以外的声音让他变得有些许的迟钝。 但反应过来之后，一阵狂喜涌上心头，他回头四顾，那声音仍然断断续续地回响在旷野里，只是像是从很遥远的方向传过来的。于是他阖上双目，循着音源的方向一步步走过去，反正这地方也没有什么障碍物，他并不担心被绊倒脚。 而这时候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丫丫的幻境会是这样了，这是九尾狐依附在颅骨上的妖力根据睚眦的心境而建立起来的，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心魔的具象化，而这不解世事的小睚眦，唯一牵挂的便是他与穆晓桐吧？在他二人双双消失之后，她才会如此的惶恐茫然，以至于这个幻境里也充满了雾气，而小姑娘也一直在不停地寻找着他们。 这让他很是心酸。 一边行走他一边更加大声地喊着小家伙的名字，希望她能听到，而这显然是奏效的，不多时，方简就能感觉到对方呼应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终于…… 透过白茫茫的雾气，方简很勉强才能看到对面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而那个身影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接着很快就扑了过来。 “父亲！真的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扎进他怀里的时候，方简很明显能感觉到丫丫流泪了，这次的眼泪和以往撒娇耍赖的眼泪不一样，小萝莉是真的会哭了……或者说，长大了。 是因为我吗？方简十分过意不去，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这不谙世事的妖兽能够一直无忧无虑下去。 “是啊，”他扶着小姑娘的肩膀，温柔地看着她，“我回来了。” 丫丫的小脸上涕泪交加，肩膀一抽一抽的：“这一年来，母亲一直不肯告诉我你去哪里了……但是时间久了，丫丫也猜到了……如果不是那样的话，父亲绝对不会弃我与母亲而去的……” 方简哭笑不得地为她擦去那些眼泪鼻涕，而后叹道：“我是人，跟你是不一样的，寿命要比你短得多……纵容是晓桐，哦即使你……母亲，她有一天也会走在你前面的，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丫丫只是流着泪摇着头，方简无奈，摸着她的小脑袋：“算了现在先不说这个，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丫丫忽然想起了什么，着急地说道：“对呀！我才想起来……母亲被坏人抓走了！” 方简抱起她：“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 “那要怎么出去？”丫丫眨巴着大眼睛，有些迷茫，“刚刚我试了许多种方法，无法走出这个世界。” “幻境幻境，自然是虚幻的存在，只要你坚定心性，看破这份虚妄，自然能回到现实世界。”方简虽然这么说着，但其实知道自己说的话很空，但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方法可破这个幻境，只能寄希望于丫丫能够领悟他话中的真意。 而丫丫到底是神兽出身，非寻常小妖可比，听了方简的话之后，她闭上了双目，进入了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冥想状态，方简也不敢打扰她，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 等到她再度睁开双眼，苍金色的双瞳像是两轮小太阳，接着便是一声长啸，方简只觉得眼前的整个空间都要被她震裂了，而时空也发生了强烈的扭曲，那些白茫茫的雾气也变得极为刺眼，他不得不闭上眼睛，而感觉身边终于平静之后，他才睁开了眼睛。 而他惊喜地发现，他已经回到了现实中，再看睚眦，也恢复了意识，吐出了狐狸的颅骨。 而方简再看那头骨，发现上头出现了一道裂痕。 看来这幻术算是彻底被破了。 睚眦依旧保持原形，它站了起来，抖了抖一身金鳞，然后咬着方简的衣角不放。 方简自然知道它的意思，可是现在他却不知道穆晓桐被那家伙带到了哪里去。 就在他凝神思考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立刻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 但内容却无法让他不在意。 “我在金叶大厦等你。” 一定是“他”！方简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他跃上睚眦的背脊，拍了拍它的头：“走，我们去救她！” “他”坐在金叶大厦的顶层，从这里可以俯瞰到整个市区，事实上这座足有99层高的摩天大楼可以说是江州市的中心商业区，也是本市最繁华的地区。 百货公司、餐厅、各种奢侈品牌的旗舰店、一层层的写字楼……即使非节假日，这里的人口密度也绝对处于一个相当高的水平。 “这就是所谓的沧海桑田吧……在我诞生的时代，这个地方还只是一片荒芜，有谁能预测到，在未来的某一个时段，它会成为华夏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呢？”看着这座灯火璀璨的城市，“他”很有些感慨，只是很快又自嘲一笑，“他”的时代？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呢？而“他”，又是谁呢？ “他”有过很多身份，多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他”曾经是战国时的楚国贵族，也曾经是西汉的将军，还当过李唐王朝的权臣……甚至做过扶桑的阴阳师。 那些身份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子里转个不停，有些显赫，有些很平凡，而最初属于“他”自己的那个肉身，早就已经在数千年前消弭于无形了。而千百年来，“他”就这样变换着一个又一个的性命、身份、甚至是性别，也许一开始还不适应，但到了后来却是完全的麻木。 我到底是谁？我还算是活着的人吗？在累加起来的漫长生命里，不得不承认，这两个问题时不时就会困扰于他——而它们常常会混为一谈。 第62节 比如，如果最初诞生在这个世上的“本体”才算是真正的“他”的话，那么“他”便早就死了。那么他便只是一个幽灵，一个孤独地穿梭在时间长河里的幽灵。 而“活着”的标准究竟是什么呢？是存活于世的肉体，还是不灭的灵魂？ 其实，这两个问题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不太重要了罢…… “他”缓缓起身，夜风柔柔地拂过头发、脸颊、肩膀，远目望去是流光溢彩的夜景，是啊，既然自己还能感受到风、看得到这片景象、呼吸着天地之气，为什么还要去想那些无解的问题？ “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一个声音幽幽地从身后传来，“他”回过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倩影。 他怎能不熟悉呢？千百年来，一直纠缠着自己的妖狐，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的……劫数。 第82章 大结局 对于九尾妖狐，“他”很难去形容自己对她的感觉，厌烦、忌惮、恐惧、迷惘……似乎什么都有。 自结识以来，她帮过他，也害过他，是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存在。 “他”至今也不明白，这只强大的妖狐一直追逐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不错，“爱”一类的字眼他自然不止一次从她的口里听说，但“他”实在无法相信这种荒诞的理由，而在面对九尾幽怨的眼神的时候，有时候会忍不住茫然，从妖的嘴里能听到“爱”，而身为人类的自己却从来不相信这种东西……究竟谁才是妖？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便是——“他”早已不是人类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兜兜转转的上千年，“他”是头一次这般直面她的眼睛，问出这个问题，而狐妖却是嫣然一笑：“这个问题合该是妾身问你呢？” “我要返魂香。”“他”回答的很干脆，狐妖凝视“他”半晌，而后长叹一声：“妾身要你。” 听到这个从未变过的答案，“他”几乎要笑出来了，这头妖狐还真是……莫名其妙啊。 “你若是要我的命，随时都可以拿去，反正现在我不是你的对手。” 九尾失笑：“妾身若是要你的命便早就拿去了……何必等到今日。”她说着又莞尔一笑：“不过妾身倒也不是一点都不记仇的……毕竟，郎君昔日为阴阳师之时，生生将妾身封印在杀生石上，令妾身遭受米分身碎骨之痛，甚至险些魂飞魄散……这些，妾身有时还会做噩梦呢。” “既然如此，你更该杀了我报仇。”“他”冷冷地说道，妖狐一双妙目痴痴地盯着他：“若是再有一次能杀妾身的机会，你会……”“我绝不会手软。” 九尾狐“咯咯”娇笑起来：“是了，这才是你。” “他”苦笑着开口：“我真是不明白……我身上有哪一点值得你……执着于我？” “郎君执着于返魂香的理由，便是妾身执着于你的理由。”狐妖宛然一笑，“大抵是因为……从未得到过。” “他”紧抿着唇转过身去，不再说话，而妖狐却不打算安静下来：“说起来，郎君为什么想得到返魂香呢？为了长生？可是，郎君这夺舍转生的法子虽然曲折些，但也算是个能够长生的法子吧？只不过，要小心会遭天谴哦~” 她沿着唇笑的花枝乱颤，“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但若是真有那一日，妾身会为你挡着的。”她收起笑意，语气十分认真，令他忍不住侧目。 “他”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道：“我得到返魂香不为长生，而是……”他顿了一下，眼中充满了令九尾妖狐诧异的狂热，“我想要以此为样本，炼制出新的返魂香。” 九尾先是惊讶，而后却又了然，到底他还是一名炼药师。 只是，这追寻了数千年的理由……却是如此简单么？ 但随后她又自嘲地想着，自己追逐着他的理由，不也简单得很么？或许在某些方面，他们其实很相似。 “既然你不杀我，那待会儿就不要妨碍我。”“他”斜睨着狐妖，语气森然地警告道，九尾嘻嘻笑道：“放心，妾身说过了，你与那少年，我两不相帮。” “那是最好。”“他”始终无法相信她，但她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能这么听着。 而九尾的眼珠子转了转，也走到“他”的身边，往下俯瞰，在夜色的掩护下，没有人注意到这座处于中心商业区的高楼的周边，已经被一层若有似无的黑气围绕着了，而且还有不断往外扩散的趋势。 她看了一眼“他”，又转过头去看着一直昏迷在角落的少女，她的眼睛微微眯起，那少年应该快到了吧？ 这里是人间炼狱吗…… 方简呆呆地看着这些自相残杀的人们，他们衣冠楚楚，可此时却面容狰狞，目露凶光，他们拿起所有手边一切能拿到的东西，疯狂地攻击着身边的人，意图置对方于死地，哪怕正在攻击的人是自己的亲人、朋友。 可他们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丝毫理智的存在了，而这样的眼神方简很熟悉，这种嗜血的疯狂他在不久前就见过——那个毫无预兆就变成杀人魔的邻居。 而现在，这样的人却变成了一群，每个人身上多少都染着鲜血，已经有不少人倒在了血泊里，而这样大规模的相互厮杀已经彻底让这江州市里最繁华的商业大楼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那个混蛋……”方简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看到一个母亲终于失去了控制，癫狂地掐着自己孩子的脖子，而孩子面色青紫，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他来不及想太多，驱使着睚眦飞过去，然后一拳放倒了那个女人，接着抱起孩子，正要把他带离这个极度危险的区域的时候，手臂上却传来一阵异样，他低下头一看，那孩子正死死地咬着他的小臂。 对于感受不到痛觉的方简来说，就算被咬下一块肉来也没什么，但让他心寒的是这孩子的眼睛，跟那些正在屠戮的疯子们没有任何区别，他凶狠地瞪着方简，如果不是力量差距太大，方简知道他是真的会杀了自己的。 但即使如此，方简还是带着这个孩子离开了金叶大厦的范围，而离开那被黑雾包围的区域之后，男孩的症状稍有减轻，至少他松开了嘴，但整个人却变得毫无意识，眼睛翻白，嘴角流下涎水，痴痴呆呆的模样。 方简把这孩子放在了距离金叶大厦有相当距离的一个电话亭里，他静静地沉思了一会儿，之后驾着睚眦在金叶大厦的东南西北四个角落都绕了一圈，每一个角落都停留了一段时间，做了一些准备之后才往金叶大厦的顶层赶去。他能感觉到那些黑雾的源头就是大厦的楼顶，而让这些人发狂的元凶自然就是这些阴煞之气。 他不敢再去看楼里那些残酷血腥的场面，他很想去救他们，就像是救走那个男孩一般，但光凭他自己无法做到，甚至可以说没有人能做到，就算是警察进到这个区域之后照样会受到这些黑气的影响，从而也将失去自我意识，甚至比那些普通人更危险，因为他们拥有武器。 其实那个男孩也不算真的安全了，而事实上方简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他注意到缠绕在大厦周围的那些黑雾已经在渐渐扩散了，这阴煞之气就像是病毒一般，到时候不只是那个电话亭，整座城都会受到感染。 而这座城的人……方简闭上眼睛又睁开，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就算是拼上自己这条命。 而真正能够阻止那噩梦般情景出现的方法就是——杀了那家伙。 睚眦的速度很快，方简仰起头，可以看到顶楼已经近在咫尺了，他深吸一口气，又拍了一下睚眦的头，小东西会意，猛地一跃，直接跃到了金叶大厦的最顶层。 方简从凶兽的背上跳下，冷冷地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的男人。 而“他”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但并没有转过身去，而是笑着调侃他：“你好像来的有点晚啊……怎么，路上堵车了？” 但方简并没有理会这家伙的揶揄，他的目光落在他脚边的少女身上，她紧闭着眼睛，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一直在瑟瑟发抖，方简怎么可能看不出她这是阴气入体的症状。 如果时间再长一点，她的身体一定会落下极其严重的后遗症，届时别说是继续修道了，能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都难说。 他暗暗地咬了咬牙，然后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接着开口道：“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果然很有反派大boss的风范啊。” “他”一听就笑出声来了，一边笑一边回过身，意味深长地说道：“看你这话说的……其实在很多时候，我留下的形象都是正面的。” “是这样吗？”方简闻言也笑了，“既然如此，能不能麻烦你做点正面的事情……放过这些人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做正面的事情？”“他”笑着反问道，方简冷笑一声：“你做的事情，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吧？” “那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心理变态呗……方简腹诽着，却怕激怒了这家伙，于是翻了个白眼：“为了逼我交出返魂香。” “你既然明白，那为什么不给我？”他问的如此理直气壮，搞得方简都气乐了：“给了你之后我不就挂了？要是你拿着那块石头到处杀人放火要毁天灭地可怎么办？到时候我连化成厉鬼找你算账都办不到。” “他”失笑：“你还真看得起我……杀人放火，毁天灭地，这种无聊的事情我可没兴趣。” “哦？”方简挑眉，“那这楼里的那群人是在干什么？” “我之前就说过了吧，这只是一种手段。”他摊摊手，“包括之前的事情也是，我本身对杀人这种事并不热衷，之所以会做……只是因为那是我达成目的最快的途径而已。” “这么卑鄙无耻的话也只有你这种脸厚心黑的家伙能说的这么坦然了。”方简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返魂香，能不能问下是为什么？让我猜一下……你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肉身？” “他”摇摇头：“对我来说，肉身能用就行了，无所谓别人或是自己的……我想得到返魂香，然后炼制出更多的返魂香，这样的话，返魂香就不再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东西。”他顿了一下，然后呵呵笑道：“更多的返魂香就能拯救更多的性命，你瞧，我这可是在造福于世人啊……所以说，那些人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 虽然早就做好了这家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这句话出口的时候，方简还是推翻之前对于这家伙下限的评估。 他怒极反笑：“一枚返魂香就已经掀起了这么多风波，你他娘的还想大批量生产……你做梦吧你，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 “所以这就是你跟我打了这么长时间嘴炮的原因？”“他”瞧着方简眼中满是戏谑，“别以为我没注意到你手里夹着符纸。” 方简讪讪一笑，刚要说些什么，却立即变了脸色，因为他看到“他”将穆晓桐提了起来，手卡在她的脖颈上，方简知道“他”随时都能拧断她的脖子，而这也是对他而言最大的威胁。 方简恨得差点要吐血，但还是不得不把符箓先收起来，他深深吸了口气：“每次都来这一招，很没意思啊。” “有用不就行了？”他微微一笑，扣住穆晓桐的下巴，强行把她的头抬起来，“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的话，她的命……你！”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话音未落，忽然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划过眼前，直直地往“他”的脑门里插，“他”一惊，在刀尖触到眉心之前，“他”用力地抓住了那只握着匕首的纤细手腕，随后直接捏碎了她的腕骨。 “他”面色阴沉地看着不知道何时已经醒来的少女，没想到她的意志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竟然能在这般严重的阴气入体的情况下清醒，而且醒了之后竟然蛰伏着，等待最合适的反击时机。 但最出乎他意料的还是……这丫头竟然直接找出了他的软肋，不错，这具用其他人的五脏四肢替换的身体，又被他以秘术灌注了大量的怨气，使得这具身体硬生生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变成了“怪物”的级别。 纵使要比那些他用死尸制造出来的东西高级很多，但二者的命门却是一样的——灵台。 如果被击破灵台的话，这具肉身未必会死，但肯定会从原本逆天的状态回到普通人类的状态，甚至遭受阴煞之气反噬，会变得更糟糕。 而那个被阴煞之气缠绕和腕骨捏碎的双重痛苦侵袭的少女，此刻脸色白的吓人，下唇被她自己要出血来，但她的眼睛却是亮的吓人，挑衅十足地盯着他。而这般情形“他”也令杀心大起，不是中了她的激将法，而是真的感受到了威胁，于是他手中施力，打算立时就把她解决掉。 却没想到这时候一个东西直直地朝着他的额头飞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一偏头，发现方简扔过来的东西居然是之前他拿去对付睚眦的九尾狐的颅骨。 “他”一怔，随后忽然意识到不好，接着眼角余光便扫到一道黑影袭来，“他”下意识仍以为那是冲着自己的命门来的，便侧过头去，却没想到方简的目标却是“他”的右手。 也就是牵制着穆晓桐脖子的那只手。 等到“他”反应过来，整个右腕已经被胜邪锋利的剑刃齐齐切断，原本被“他”挟制着的少女也摔在地上，她克制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吟，继而便看见方简的身影飞快地冲了过来，直直地照着那家伙撞去。 “他”不妨这小子居然有这么一连串的后招，怒吼一声，一拳朝他的门面击去，方简也不躲开，硬生生地受了这一拳，总归他现在也不会痛，只是那一拳的力量非常人可比，虽然感觉不到痛，但方简却觉得自己的牙齿隐隐有些松动了。 好在这家伙现在只剩一只手，在受了那一拳之后，他直接攥住“他”仅存的左手，而后竟然以自己的头用力地撞击对方的头，这一下两个人的额头都破了，方简可以感觉自己的额头上渗出了些黏腻的血液，而“他”也是如此，不，或许还要更严重一点，因为灵台毕竟是“他”的弱点。 方简当机立断，趁机把“他”往顶楼边缘外推，却没想到“他”在跌落的瞬间，竟然抓住了他的后领，将他一起带了下去！ 于是两个人便一齐从百米高的摩天大楼之上坠了下去！ 方简对此倒是还算镇定，他不认为自己这样就会摔死，就算是真的摔死了，这家伙肯定也活不成，一命换一命，很值得！ 但很快他就平静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在他二人一齐坠落之后，穆晓桐竟然也被一股力量扯落，“他”那被胜邪砍断的断手的边沿不知道何时生出了一股黑气，而这黑气竟然直接化成了一只手的形状，硬是将虚弱无比的穆晓桐拉扯下了天台。 可恶！他有返魂香护身，不惧这高度，但她却是凡人之身啊！ “看着她死在你面前的滋味如何啊？”“他”得意的笑声在猎猎的风声中变得很飘散，但落在方简的耳朵里仍然刺耳无比，他咬了咬牙，忽然伸出手指用力地戳进了“他”的左眼里，而“他”的左眼顿时血流如注，不过同样失去了痛觉，“他”笑的很轻松：“就算你这样做也于事无补了……” 话说到一半，“他”却看到方简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一愣，然后就听到他说：“我有什么好补的？反正……她也不会有事。” 随后“他”就看见一个黑影咆哮着追着急速下落的少女，并且在楼层过半数的时候，用嘴叼住了她。 而那个时候他们俩距离地面已经没有多少高度了，而意图弄死穆晓桐的计划破灭之后，“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方简，紧接着一直紧紧揪着他衣领的手竟然收了回去，方简敏锐地感觉到这家伙是想甩开自己，那必定是还有什么后招，于是冷笑一声，反而抓紧了“他”的衣服。 “他”连续踹了好几脚，方简都受了下来，而这些并不妨碍他看到围绕在大楼周边的那些黑气逐渐凝聚在一起，并在他们即将落地的那一刻，化形成一只巨大的手，将他们接在了手心之中——其实原本要接应的对象应该只有“他”一个，但方简看穿了“他”的计算，硬是蹭上了这班“顺风车”！ 只是他心中却凝重的很，这些阴煞之气已经可以直接凝聚化形了，却不知道他先前的那个计划是否还能奏效…… 但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这阴煞之气凝成的巨手托着他们开始往上升，而对方又一次意图甩开他，而方简最大程度地发挥了牛皮糖神功，抱着死不撒手，虽说这样摔下去是摔不死他的，但身体受伤却是不可避免，在这拼命的关键时刻，能保存一点实力是一点啊！ 他二人在这里搏杀，被睚眦救下一命的穆晓桐已经被带回了顶层，而睚眦在落地之后立刻变为人形，小萝莉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手指，放到嘴里想咬，却又因为怕痛而退缩了，但看了一眼只剩半条命的穆晓桐之后，又狠下了心，重重地咬了下去。 指头立刻就咬破，鲜血涌了出来，丫丫倒吸一口冷气，却不敢浪费一滴血，立即蹲下身来，伸手用自己的鲜血在穆晓桐的七窍处画下符文。 在先前和方简一齐赶来的路上，听过她的描述之后，方简判断出穆晓桐必定是大量阴气入体，从而临时教了一套化解之法给丫丫。本来应该是他来的，但他成为行尸走肉之后，血液不再流动，失去了灵性，却是无法施展相关道术了，因此借助睚眦之血。 睚眦虽是出了名的凶兽，但亦是灵兽，只是一般人都不敢打它们鲜血的主意罢了，但丫丫却是头特别的睚眦，且与方穆二人关系匪浅，自然是一口答应，并且很努力地记住了方简所教授的复杂符文的画法。 “千万别画错千万别画错……”丫丫一边念叨着一边快速地在穆晓桐的脸上画个不停，她生怕自己一停下就立刻忘了符文的画法，好在她的死记硬背还是有效的，以睚眦之血绘制的符文很快泛起一道淡淡的金光，随后融到了少女的肌理之下。 而那些侵入到她体内的阴煞之气也被睚眦血中的灵性和煞气驱赶出去，通过七窍缓缓地离开她的身体。 第63节 穆晓桐再一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她感觉到那种阴冷刺骨的症状轻了许多，身上也稍微有点力气了，只是右腕的疼痛却更加明显了。 但比起阴气入体带来的生不如死的感觉，这种直接的疼痛反而来的好受一些。 只是右手却是废了。穆晓桐颤颤巍巍地抬起自己的右手，除了碎裂的腕骨之外，还有几根手指软绵绵地垂着，是之前“他”强行把胜邪剑从她手中分离，硬是掰折了她的几根手指。 不过……左手握剑也是一样的！ 穆晓桐拍了拍扑到她怀里喜极而泣的丫丫：“多谢你了……” 丫丫摇摇头：“能救母亲真是太好了！” 穆晓桐的目中满是柔意，但很快又肃然起来，现在还很危险，尤其是方简还在跟那个怪物拼命，她怎么能闲坐在一边呢。 “对了，母亲，阵法。”丫丫忽然开口，穆晓桐一愣：“阵法？” “嗯，父亲的阵法，”丫丫眨巴着眼睛，“他说阵法还没有完整，要你来把它画完。” 她说着将一盒朱砂递给她，穆晓桐接过，她转过头向外看了一眼，果然发现那些萦绕在大厦周身的黑雾在呈上升状，而原来这些黑雾是一直在向外扩散的，很显然，它们是被什么禁锢住了而无法往外扩散。 听丫丫说过之后，她一下子就猜到了那必定是方简布下了什么阵法起了作用。 只是他说这阵法没有完整，要自己来完成。 可他布下的是什么阵法呢？ 穆晓桐正在苦苦思索，却瞥见那黑雾已经开始弥漫到顶层了，而这其间夹杂着楼中之人互相厮杀发出的嘶吼声和哭喊声，她眉心一跳，顿时陷入了愤怒、悲哀和无奈等各种情绪交织的状态之中。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破除这些阴煞之气……等一下！ 穆晓桐看着那些黑雾，忽然振奋起来，她大概猜到方简布下的是什么阵法了，而她闭上眼睛，用灵觉感应了一番，果然在此楼的东南西北四隅感应到了隐隐的力量。正是它们组成了克制着这些煞气不让它们外流的牢笼，而也因为如此，无法向外扩散的阴煞之气开始往上涌，如果她没有意会错，这也是方简的目的！ “我明白了，还差一个阵眼是不是？”穆晓桐的声音因为兴奋而略有些颤抖，她努力靠着墙伸出手，想把不远处的胜邪剑拿过来，丫丫见状，便直接把胜邪捞了过来递给她，穆晓桐接过胜邪剑紧紧地攥在手里，喃喃道：“光靠胜邪够吗……这些黑雾只会越来越多，时间再久一点恐怕……” 说到这里，她忽然望向小睚眦，一字一顿地说道：“丫丫，你现在立即回到胜邪里，之后，任何情况下都不准出来！记住是任何情况！否则的话……”她狠了狠心，“我便立刻死在你面前！” 她这般坚定的语气着实是吓到了小萝莉，她张张嘴想说什么，穆晓桐却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答应我。” 丫丫的目中涌出泪水，却还是点了点头：“我答应母亲。” 穆晓桐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揽过她用力地搂了一下，接着拍了拍胜邪，低声道：“去吧，记住我说的。” 丫丫深吸一口气，随后就化为一道白光，与胜邪剑融为一体。 “现在，可以作为阵眼了吧？”穆晓桐用剑支撑起身体，一步步地往天台中央走过去。 另外一边，方简与“他”仍在斗得死去活来，虽然被方简废掉了一只手和一只眼，但身处由黑雾组成的巨手之中，“他”得到了源源不断的能量的补充。只是“他”也注意到了黑雾的异样，它们不再往外扩散，而是缓缓往上升。 “你做了什么？！”“他”皱起眉，一拳打破了方简的嘴角，但方简也不含糊，胳膊肘也立刻撞在“他”的肋下，一边笑道：“你猜啊！” 他们现在拼的完全是身体的强度，“他”虽然有黑雾可以补充力量，但方简体内也有返魂香，受过的伤害都会自动恢复，只是有的时间长些有的短些。 而方简在和这厮拼命的过程中，也在想丫丫已经把穆晓桐给救醒了吧，如果那样的话，穆晓桐应该也能察觉到他所布下的阵法，而最关键的阵眼正是她的那把胜邪剑。 他抬头望了一眼，已经快要接近顶层了，希望她在那之前已经把阵眼给布置好了。 穆晓桐用左手蘸着朱砂在天台的中央涂涂画画，画好了阵眼所需的法纹，每一个法纹都需要凝神，将十数年修行的道法灌注其中，而这本也不是她擅长的事情，只是现在方简没办法做这件事，才只能由她硬着头皮上了，这是极费心神的事情，而她本就伤的不轻，此刻更是累到几乎虚脱。 但她没时间休息，她立刻拿出胜邪，把这凶煞之剑充作阵眼放置在她所绘的法阵中。 就在阵眼布置好的那一刻，那二人也回到了顶楼之上，方简第一时间就感觉到阵法运转起来了，不由得一喜，而那些黑雾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往上聚拢的速度。 这么明显的异常，“他”自然也注意到了，虽然还很轻微，但他还是感觉到那些黑雾开始脱离自己的掌控。 怎么可能？那可是“他”一手炼化的！ 难道……“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方简，后者一脸微笑地望着“他”，肯定是这小子背后动了什么手脚，但刚刚他与自己一直在一起，那么…… “他”的目光越过方简，望见了穆晓桐和她布置的法阵。 “原来如此……是聚煞阵。”“他”目沉如水，手上捏了个法诀，接着那些汹涌而来的黑雾又开始凝聚，刚刚的那只巨手再一次出现了，这一次直接往穆晓桐的方向去！ 虽然在这聚煞阵的作用下，黑雾，也就是阴煞之气隐隐有要脱离“他”控制的范畴，但目前主导权依旧掌握在“他”手里，因此一定要在这些黑雾彻底失控之前杀了这个女人，破坏那个阵眼！ 但方简自然也猜得到“他”的想法，便冷笑一声，再次与“他”缠斗起来，而“他”不得补分心对付方简，那只巨手便隐隐有了要散的趋势。 穆晓桐身处在黑雾的包围之中，身体又开始发冷，但她依旧盘膝而坐，尽力坐镇阵眼的稳定运行。 而随着方简对那家伙的扰乱持续，聚煞阵运转的时间也得到了保证，黑雾的控制权也开始渐渐倾移，那只巨手几乎已经散去，而更多的黑气则在方简与“他”为中心的四周聚拢起来，隐隐要凝结为壁的趋势。 “这是要用我炼化的怨气制成牢笼把我给困住吗？”“他”怒极反笑，“你可知道，你也会出不去的。” 方简很平静地说道：“我一开始就没有要出去的打算了。”他说着笑了一下：“你我都是不该存于世的怪物，一起去死吧。” “啧，看你这话说的，别人听到了该误会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似乎很轻松的样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根本一点都不轻松！ 这小子缠的太近，那丫头又在不断地加强阵法的法力，“他”炼化的阴煞之气几乎要被他们夺走了！ 不是看不起我这手段吗？用起来还挺顺手！“他”讥讽地看着方简，后者只是莞尔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不用白不用。” 两个人互相嘲讽，但却一刻都没有停止厮杀，而随着阵法运转，那座由黑雾凝结的牢笼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牢固，“他”也变得更加焦躁。 失了一眼一手和方简搏斗，当然不占优势，而“他”更为穆晓桐所坐镇的聚煞阵所累，因为那即将凝立而成的牢笼，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迫。当然这一点方简也是一样的，虽然这阵法是他和穆晓桐共同布置的，但聚煞阵并没有长眼睛，不会因此就对方简实施豁免。 方简也并没有把这个副作用告诉穆晓桐，他担心她知道后会瞻前顾后，失了先机。况且他本就打算舍下这条命与这家伙同归于尽的。 阵法越来越强的控制力令“他”彻底失去自制力，“他”怒吼一声，在方简锁住他半边身子的情况下，竟然腾出那只完好的手，迅速地掐着手诀，而那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黑气又开始躁动，而闭目盘膝全神贯注在法阵里的穆晓桐显然感应到了，并且被阴煞之气的突然反弹给伤到了，她睁开眼睛，喉咙一甜，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可这不是最糟糕的，原本被镇压的黑雾不仅再次蠢蠢欲动，而且控制权又被“他”抢走了！ 到底这家伙才是炼化这些黑雾的人。 方简这么想着，然后惶然黑雾再一次化形成巨手，而这一次的速度比之前还要更快，受了重伤的穆晓桐根本躲不开，直接被那只虚幻的巨手掐住了脖子，并且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眼看着她在空中不停挣扎，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方简也是心惊不已，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定下神来，尽快击杀这家伙，否则的话…… 谁知他刚要下杀手，却发现“他”忽然放弃了对黑雾的掌控，突兀地回过身来，同他面对面地站着，而他的一整只手已经生生地刺进了他的心脏之中。 “返魂香，就在这里吧？”“他”微笑起来，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嘲弄，“你以为，那黑气对我很重要吗？我说过了，这些都是手段，我唯一的目的就只有返魂香而已。” 方简能感觉到他的手已经贯穿了他大半个心脏，甚至有一根手指的指尖已经触碰到返魂香的表面了，这让“他”欣喜欲狂：“我终于，终于再一次碰到了……” 但这时候“他”却发现方简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身后，“他”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是穆晓桐冲过来了？不，她没这么快的速度，那是…… “他”还没能得出个答案，而太阳穴却已经被一道黑色的箭一样的东西贯穿了，登时一大股黑气从他的灵台喷涌而出，而“他”的这具身体也立刻到了崩溃的边缘。 原来那少女竟然在“他”放弃对黑雾控制权的一瞬间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那些阴煞之气，甚至能做到凝气化物，用“他”当初制造出来的东西毁灭了“他”！ “方简！”穆晓桐艰难地站起来，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在坐镇阵法的同时还要分心去炼化那些怨气，她已经在透支自己的身体，但对方简安危的担忧还是让她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别过来……进来了就出不去了……”方简的心脏现在被对手握在手里，那家伙在肉身几近崩坏之时，出于对返魂香数千年的执着，让“他”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仍然不愿放弃它。 “我一定会得到返魂香的。”“他”的七窍已经开始渗血，但面上仍然带着笑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方简，“而你的这个身体，就暂时成为我寄居的地方吧……” 没办法，“他”现在这个肉身被穆晓桐破坏的太厉害，而奄奄一息的方简是唯一可以得到的身体，虽然这个身体也是分分钟要毁坏的节奏，但只要“他”在返魂香离开他身体之前夺舍成功，就可以避免灰飞烟灭的结果。 穆晓桐自然不会听方简的话，她一心要往这个阴煞之气构成的牢笼里闯，但极度脆弱的身体却在黑气面前败下阵来，只要一靠近这黑气，阴冷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钻进她的身体里，而这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阴寒让她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方简瞥见她到底没能闯进来，安心了些许，而他的手悄无声息地放到了衣袋里，慢慢地掏出了一张紫色的符箓。 那是师父留给他的雷符，曾经嘱咐过只有在“最后关头”才能用，师父没有跟他解释过到底什么才是“最后关头”，但方简觉得，现在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他和“他”现在都是强弩之末，“他”肉身崩坏，而他也随时会灰飞烟灭，谁也没有能力彻底了结谁。 这样的话，只好上大杀器了。 以紫符为引，配合五雷诀，是能够引来天雷的。 但这紫色雷符十分珍贵，方简以前从来没有机会使用过，他跟随师父十几年，也没有亲眼见到师父引过天雷，只听他说他年轻的时候用过两回，两回都差点丧命。所以在方简表示出对这门术法的好奇的时候，他并没有如他所愿教导他，而是凶巴巴地把他骂了回去。 但终究，还是在他醉酒的时候被方简套出了使用的法门，师徒临别前也将雷符传给了他。以至于方简至今也弄不出当时师父是真醉还是假醉。 雷法是道家术法里最有威力但也是最艰深的一门，要成功的用出雷法，各种要求限制极多，最重要的是，风险也极大。 因为天雷威力太过，已经超过了人类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正常修士在引雷之时都可能因为一时不慎，控制不好力量，而伤到自身，轻一点就像是他师父那样，在床上休养几个月，而重一点则是伤及灵魂，变成活死人甚至更厉害一点，魂飞魄散。 而方简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 在拥有毁灭这世间所有邪恶的力量的天雷之前，他也会被打成是邪物，被天雷毫不犹豫地毁灭。 对于这一点，方简在拿出紫符，不，甚至是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有认识了。 无非是同归于尽罢了。 他伸手扬出紫符，那符纸竟然轻飘飘地在空着荡着却始终没有落下来，而方简已经闭上眼睛，开始掐诀行咒。 在看到紫符的那一刻，“他”和穆晓桐都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他”终于头一次有了惊恐的感觉，大吼道：“你这个疯子！疯子！要死别拉上我！” 而“他”握着他心脏的那只手也不顾一切地要将返魂香从他心脏里挖出来，“他”要他死，立刻就死！ 而穆晓桐也尖叫起来：“住手！住手！你等我！我的力气马上就恢复了……” “晓桐，用阴煞之气攻击他！”方简打断她的话，“不想我灰飞烟灭的话就快点！” 穆晓桐的眼泪夺眶而出，但却无法拒绝他的话，虽然她知道他要她攻击那家伙只不过是为了更顺利地引天雷而已。 而引了天雷之后，就连他自己也会…… 即使如此，穆晓桐还是颤抖着手引动那些黑气再一次凝成虚箭向“他”射去，只是她此时力量甚弱，驱动那些黑气已经是用尽最后的力量了，而“他”又有了防备，穆晓桐是很希望自己能一击诛杀他的，但却是有心无力，那黑气最终只击中“他”的肩，但就算是这样，也令“他”脆弱无比的身体更加接近崩溃边缘，手上的动作也停滞了下来。 而方简也趁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继续刚刚中断的咒语，手上的指诀也更加疯狂地掐动着，他和“他”都在争分夺秒，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方简都会死。 穆晓桐从他拿出紫符之后，就知道他选择了怎样的一条道路，而最令她绝望的是，她根本无法阻止他。 方简将全部心神完全投入到引雷术之中，而“他”也同样不愿就这样站着等死，在方简的手诀和行咒声都即将完成的时候，“他”已经将半块返魂香抽离出他的心脏了。 “就差最后一下。”他二人都默念着这句话，随后“他”将最后一丝力气灌注于颤抖的指尖上，捏住了返魂香的边缘；而方简却仰起脸，感受着第一滴落下的雨水，手诀和咒语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望着布满乌色云团的天空，轻轻地说了一声：“你逃不掉了。” 雨点密密匝匝地落下来，如同绝望之人的泪水，而“他”也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到一道极为细小的闪电似火柴一般，划亮了天空。 但没有人会轻视这道细小的雷电，这意味着方简的引雷术已成，而即使再微小，它依旧是天雷，依旧带着摧毁的力量和绝对的意志，是一切邪物的最大克星。 穆晓桐望着那道如火树银花一般美丽的闪电，眼中却满是悲恸，雨水打在她脸上，掩去了她的泪水，她已经不愿意去想自己此刻的立场，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不要死，无论如何，都不要死！ 而在天雷落下一刻，她没有勇气亲眼看着他灰飞烟灭，便满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而后耳朵里便是滚滚而来的雷电轰鸣之声。 方简在面对天雷劈下的那一刻，是十分平静的，天雷并不会因为他是引雷之人就不将他纳入毁灭的目标，而他的心境却是从而有过的平和。 终于，终于要解脱了。 而他最后有些留恋地看了那个绝望哭泣的少女，心里哀叹着你我到底有缘无分，不过……你能活下去，这样就足够了。 而他对面的家伙，却远没有他这般淡定地迎接死亡，面对着即将落下的天雷，他发出了不甘的吼声，但这并无法改变雷电的轨迹。 “轰隆！”天雷如同预计地那般劈下了。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