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导盲犬》 第1节 梅勒°冰凌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成导盲犬》 作者:青色羽翼 文案: 陆承业车祸后,变成刚出生的大黑,一只拉布拉多导盲犬。 第一,导盲犬后期还会变回人,所以不要给我探讨人兽这么重口的话题。 第二,虽然喜欢主受但是这文还是比较适合导盲犬攻。 第三,作者不是考据党,写文大都是想满足自己的脑洞,周围没有盲人朋友,很多情节只能靠想象,考据党勿喷。 维克多比较文艺,但是我还是喜欢大黑这个名字!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灵魂转换 甜文 重生 主角:大黑(陆承业),张航 银牌编辑评价: 陆承业被迎面开来的卡车撞上时在想,如果有下辈子,他一定不会做人。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再一睁眼之后,自己竟然穿成一只刚出生的小黑狗,并且是宠物店中待售幼犬的其中一只,想着自己未来各种的可能遇到的悲剧遭遇,他顿时觉得前途未卜,直到他遇见那个叫张航的少年。 作者文笔细腻温润,情节推进自然流畅,主角穿越后成为一个日子悠闲缓慢,等待被收养拉布拉多,人生前后的反差让读者对于小黑狗的未来有诸多猜想。随着故事推进,文中充满温馨治愈,尤其是攻受日常的默契相处,细节之处令人感动。 ================ 上卷 相伴 第1章 陆承业被迎面开来的卡车撞上时在想,如果有下辈子,他一定不会做人,做人太累。 对于一个钱权名都紧紧握在手中的人来说,活着真的很累。二十岁接下家业,明明是一个烂摊子却还有一群人盯着,当他把公司弄得风生水起之后,又有人说他占了天大的便宜。 陆承业真心不觉得自己占便宜,他十五岁的人生目标就是每年领着股份分红混吃等死,过他逍遥的日子,熟料父亲去世,公司财务紧张,一大堆窟窿等着他填,才二十岁就把自己累得像老黄牛一样。最让他郁闷的是,那些过着他梦想中日子的亲戚,整天对他各种羡慕嫉妒恨,陆承业真想向天长叹,他愿意换,真心的。 可惜那些亲属都是一群只会背地里指手画脚却没有能力的人,如果真把公司交给他们,他领不了两年分红公司就会破产,到时候一样要累死累活。 好在他比较聪明,终于让一切都走上正轨后,高薪顾了个人管理公司,将一切交接后,无视亲戚们发绿的脸,美滋滋地开上他的跑车,琢磨着今晚去那里玩玩好,他才二十七岁呢。 谁知,他果然没有享清福的命,就这么被撞了。交通肇事?他还没那么笨。大概是看到从他手中抢没什么指望,最后铤而走险了吧。毕竟他死了,有些人借机上位,到时候掌权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下手的人大致上也就那么几个,大哥、二姐、姑姑、叔叔,还有来插一脚的舅舅,陆承业懒的去猜是谁做的,反正人都死了,那个董事长爱谁当谁当去吧,就那几个人,不管谁上位都压不住余下几个,到时候公司必定四分五裂,幕后凶手绝对会自作自受,他连报仇的心思都懒的升起,这些事都和他没关系了。 真心的,陆承业绝对不是有野心的人,他喜爱的是陶渊明归田园居的山野乐趣,而不是把自己忙的像陀螺一般不得空闲。才二十七岁的人,几次喝酒喝到胃出血入院。晨起洗脸时偶尔能看到黑发中几根反光的银白,陆承业觉得,用生命去做这么累的事情,不值,当真不值。 所以呢,下辈子不要做人,哪怕当个被践踏的野草也好,至少能够安静地享受阳光和雨露。 不过当他发现自己连眼睛都不开,还跟一群热乎乎软乎乎的小东西挤在一起,本能地吃奶却连人类婴儿的哭声都无法发出时,陆承业觉得,还是做人好! 可惜没选择,上天大概回应了他的愿望,他和一窝出生的四个兄弟姐妹,共同挤在狗妈妈的怀里,玩命地抢着吃奶。本来曾经作为人类的陆承业还想发挥一下高风亮节的风范,不和这些小狗们抢食,熟料听到有人说:“这只小黑狗怎么不吃奶?能不能活得长?” “养养看,活不长就处理了吧。” 处理……陆承业连忙左一拱右一拱,冲进狗妈妈的怀抱中,抢到了属于自己的乳头。 狗奶的味道相当糟糕,可是奇怪的,明明感情上排斥得不行,身体却散发出一种满足感,雀跃无比。 所以说,他现在还是一只身心无法协调的小狗,想要活下去,任务很艰巨。 以上,是一个月前陆承业的想法。 一个月后,陆承业躺在笼子里打着滚的晒太阳,小狗没长开的身躯和脸让他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萌萌哒,引来顾客的侧目。 没错,他现在的身份是宠物店中待卖的拉布拉多幼犬,五官身躯没长开,四肢小爪子团起来对着太阳晾肚皮简直就是在无节操卖萌,完全没有曾经身为人类的自尊可言。 没办法,谁叫在宠物店里长得可爱会卖萌就代表着更容易卖个好价钱,他可爱伺候的人就尽心,没看五个兄弟姐妹中他待遇最好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简直不能更悠闲,每天能够睡到自然醒,无需操心公司效益员工工作股市浮动,这么悠闲的日子,二十岁以后陆承业就只能在梦中梦到了。 既来之则安之,阳光是如此美好,未来的事情,未来再去想吧。 无奈因为陆承业实在是太萌太懂事,宠物店的人惊奇地发现他比其他狗都要聪明,才一个月就能听懂一些话,还总是用黑漆漆透亮的大眼睛看着人,整个狗都透着灵气。 这么好的狗,定价自然也高…… 于是兄弟姐妹们在一个月内都陆陆续续被卖出去,最出类拔萃的陆承业还是留守状态,他已经两个月大,再大一点就不好领养了,店主又不想降价,想要买他的人,就算再喜欢,听到价格后都会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其他狗。 说句实话,有陆承业卖萌的这个月,宠物店的生意比平常要好很多,店主也不是傻子,自然发现是这只拉布拉多幼犬吸引了顾客,如此吸金的狗,店主还不想卖了呢,于是价格不降反涨。 打工的店员有些忧心地问,这么高的价格会有人买吗? 店主说:“其实有点不想卖了,这么好又聪明的拉布拉多,养大了当个种犬说不定赚的比现在多。” 陆承业:“……” 看看宠物店里的狗妹子们,再瞧瞧大街上来买狗的萌妹子,他果然还是喜欢人类,身心无法统一了。万一以后被当成种犬……一时间陆承业只觉得生无可恋,趴在笼子半点生气都没有了。 宠物犬得了心理疾病有点厌食,没两天就消瘦下去,回忆起刚出生时这只狗就食欲不振,店主有些忧心。如此一来,价格也不敢要的太高,很幸运地被一个带着儿子来买狗的父亲以过去一半的价格买走了陆承业。 被十六七岁的少年丢掉笼子抱在怀里,陆承业安心地蹭蹭叫“航航”的少年,暂时不用担心要被迫和狗妹子相亲了。 至于以后面临的被阉割等问题……其实一般人家也不会忍心将宠物阉割掉,他春天用理智克制一下自己不乱跑就行,反正狗妹子他也看不上眼。 买下他的男人叫张启明,儿子张航,妻子赵晓莲,属于小康家庭,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幸福的家庭里宠物狗的日子也幸福。 想要养狗是少年张航的愿望,陆承业从他们话里行间知道,十五岁的张航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市重点高中,张启明为了奖励他,答应了张航想要养条狗的要求。左右张航家境不差,住着开市第一批高档小区,二层高档小别墅让他们有足够的空间养狗,所以张航选择属于大型犬的拉布拉多张启明也没说什么,就直接买下这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狗。 本来还有些担心宠物店降价处理的狗会养不长,熟料这只幼犬胃口真是相当好,两三天就胖得圆嘟嘟的,全身黑色毛发油光水滑的,让人格外喜爱。 全家人都非常喜欢陆承业,不过照顾他的,是张航。 张启明是个比较严厉又会教育孩子的父亲,他告诉张航,既然是自己想要养的狗,那么就要自己亲自照顾,不要嫌累和麻烦,这不只是一条狗,这是一个生命,既然张航成了他的主人,那么这个生命的重量就要张航自己来承担。 陆承业听着暗暗点头,张启明教育孩子的本事甩他老子好几条街,难怪张航能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市重点,还不是个书呆子的性格,反而很喜欢运动。有张启明这番话,再加上张航那双充满少年活力又不失温柔的眼睛,陆承业笃定自己未来的日子会很幸福。 果然如此,张航是个有规律的少年,尽管还在暑假,他每天早晨却不会睡懒觉,而是五点半起床,带着从来不随地大小便的陆承业——哦,现在是大黑了,张航虽然是个优秀的少年,但是起名能力相当一般——去外面跑步,陆承业毕竟是幼犬,跟着他跑一会儿就会很吃力。张航跑步时也时刻关注着大黑,发现他跑累了,便将他抱在怀中,一边带着耳机听英语,一边继续跑步。 真是个优秀的孩子,陆承业把自己团成舒适一团靠在张航怀中,这个怀抱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每次被抱住都忍不住打瞌睡。 好吧,那是幼犬体力不禁消耗又需要睡眠的关系。 狗比人类成长的要迅速,不到一年他就能迈开长腿,跑得比他的小主人还要快,还要持久。 现在,就让他安心睡一会儿吧。 慢着……小主人是什么意思呢?果然身心已经开始统一了吗! 趴在狗窝中的陆承业警觉地睁开眼睛,却在扫过墙上的日历时又将眼睛慢慢闭上。 2005年8月,这一年,身为陆承业的他也不过才十七岁,他不仅转世到一条拉布拉多身上,更是回溯到十年前。 十年,狗的寿命,他一定是来不及到2015年8月去救自己。就算他还能活到那个时候,也是一条已经跑不动的老狗。 算了,就让他用有限的生命,去享受未来有限的日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陆承业是攻,张航就是他的受。所以你们看出来了……以后小航航会失明……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ㄒoㄒ)/~~ 第2章 陆承业在张家是极受欢迎的,张航本身是个性格细心温柔的孩子,注意力一直在陆承业身上,小狗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他便能第一时间发现。来到张家一个星期,陆承业一次都没有在室内大小便,哪怕是半夜,只要他轻叫几声,张航都会爬起来抱着他出去方便。 只是张航的夜盲很严重,起夜时几乎要摸着走路,陆承业对此有些担忧。但是他也听说过青春期的孩子因为发育太快营养跟不上,会出现轻微夜盲的现象。陆承业不是医生,不知道张航这种情况算不算严重,不过见他白天视力很正常的样子,也没太担心。 由于拉布拉多幼犬一直被张航打理得很干净,张启明非常满意,既为儿子骄傲,同样的也非常喜欢这只充满灵气会卖萌的狗。唯独妻子赵晓莲不是很喜欢带毛发的动物,每次见到陆承业都会抱怨等到小狗掉毛期收拾屋子就会很麻烦,而实际上家中是请钟点工收拾房间的,根本不会劳累到赵晓莲。干活的钟点工阿姨反倒不嫌弃陆承业,总是会偷偷给他吃肉,然而阿姨不怎么会照顾狗,给他吃的肉都是过油并且过咸的,当天晚上陆承业就拉肚了,并且十分可耻地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拉在自己干干净净的狗窝里。 陆承业深以为耻,半夜偷偷爬出狗窝,用娇小的身躯努力拽着狗窝,企图将狗窝丢到院子里去毁尸灭迹。无奈作为幼犬他能力实在有限,还没爬到窗台上张航就被他弄出的动静惊醒了。 “大黑?”张航从床上坐起,陆承业感觉他起身的时候有那么一丝的停顿,大概是看不清东西。 少年摸索着走到窗边,手刚要碰到狗窝,陆承业便激动地低声叫了一声:“汪!” 张航顺着声音摸摸他的头,问道:“怎么了?难道尿在狗窝里了?” “汪……”陆承业羞愧地低头,比尿还可耻,他拉肚子了。 陆承业本性比较松散慵懒,不是那么较真严肃的人,以前上班时,如果不是正式场合也是不修边幅的,没什么龟毛的习惯。但是再不修边幅,也没遇到过这种囧事,二十多岁快奔三的人了,这绝对是黑历史。他缩缩头,避开张航的手。 “没事,”少年对陆承业温和地笑笑,“大黑这么小,尿床很正常的,我小时候也尿过床,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汪……”但是我现在二十七了,陆承业低声叫。 “放心,”张航道,“我把狗窝藏起来,悄悄的,不让妈妈知道。” 张启明还好,算是个比较宽容的父亲。赵晓莲要是看到狗在室内排便,陆承业怀疑自己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张航摸着黑将狗窝偷偷藏在院子的角落里,又摸索着给陆承业擦了爪子和屁股,过程对于陆承业而言相当羞耻,不过为了卫生,他还是忍了。 此时张航也借着光发现大黑不是尿床,而是拉肚子。他疑惑地揉揉大黑的头:“为什么会闹肚子呢?吃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是不是晚上睡在地上着凉了?” 陆承业一声不吭,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贪嘴吃了阿姨给的肥肉。 “今天就在床上睡吧,反正早晨起得早,爸妈也不会知道。”张航一把抱起大黑,满足地蹭蹭幼犬柔软的毛发,将狗搂到床上。 人类睡的床就是比狗窝舒服,陆承业沉默一下,绝对不去提醒张航自己正在拉肚可能还会继续拉肚的事情,放纵自己在张航枕边睡了一夜。不过他睡得很警惕,经常醒来看一下自己有没有不小心拉肚,好在这一次身体够争气,没有再出事。 第二天张航趁着父母都不在,偷偷洗了狗窝。洗狗窝时陆承业拒绝去看自己做的好事,这是妥妥的黑历史! 不过因为有了共同的小秘密,他觉得自己跟张航亲密不少,最尴尬的事情都被人看到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本来还觉得一个孩子成为自己的主人很不爽,经过这次秘密后,陆承业觉得自己能接受这个事实了,张航虽然是个孩子,但在照顾小动物上面,真是非常的认真负责,将来长大后一定会成为很有担当的人。再加上他做事细心,为人又可靠守得住秘密,陆承业以成年人的眼光来看,张航这孩子以后一定会成长得十分优秀的。 虽然已经不是人了,但还是十分想把长大后的张航招到自己公司做事的,一定很赏心悦目。 陆承业奖励般地伸出爪子在张航的掌心上搭了一下,换来磨牙骨头饼干一个。 “爸、妈,你们看大黑好聪明,握手教一次就会了!”张航兴奋地对张启明和赵晓莲炫耀,张启明满意地点点头,赵晓莲则是抬起眼皮瞄了陆承业一下,懒洋洋地说:“打疫苗了吗?别传染狂犬病。” 第2节 张航的热情有点被打散,乖乖地说:“已经打过两针了,下一针要一个星期后才能打。” “嗯。对了,”赵晓莲突然道,“我看你晚上好像把狗拿到房间睡呢吧?多不卫生,今晚上放到院子里。” 陆承业觉得自己感受到家中女主人深深的恶意,他抬起头,用一双水汪汪的黑眼睛看着张航,尾巴不自觉地摇起来,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张航的掌心。 危机感让他无师自通地点亮了身为宠物狗的必备技能,并且使用得完全没有违和感,在身心统一的道路上迈进了一大步! 张航见大黑这个模样,也相当不舍,抱着小狗看向张启明。一人一犬相似的黑眼睛,相似的水汪汪的眼神,相似的可怜巴巴的表情顿时戳中了张启明的心,他抬手摸了下小狗的头,感受到那可爱的小脑袋在自己掌心蹭了蹭,心更软了。 “咳咳,狗还太小,暂时就养在屋子里吧。你妈那边……我去说吧。”张启明道。 “爸你太好了!”张航搂住张启明的脖子在他胸口蹭了蹭,正蹲在他肩膀上的陆承业努力抓住张航的衣服,也跟着靠在张启明胸口,用毛茸茸的脸蹭了下爸爸的胸膛。 张启明接连两次遭受会心一击,搂住儿子和狗,只觉得心都被萌化了。 陆承业开心地摇摇尾巴,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虽然变成狗了没错,可是如此会卖萌真的大丈夫吗?这么放任身心统一下去,会不会早晚有一天他也会喜欢上狗妹子? 想起小区里那只半年大,性格比较活泼每次见到他都想熊扑的萨摩耶妹子,陆承业忍不住抖了抖。白毛妹子确实长得挺可爱,但是他真没性·致啊! 果然不能再放任自己在“如何成为一条出色的宠物犬”的道路上撒丫狂奔了,陆承业坚定地抬起头,就将张航向远处丢了个什么东西:“大黑,捡回来。” 几乎是同时,陆承业反射性地窜出去,在那个网球还没落地前就咬住它,屁颠屁颠晃着尾巴跑回来,将网球放到张航手心中。 “大黑确实很聪明啊,难怪拉布拉多犬会被训练成导盲犬,智商和其他狗就是不一样。”张启明满意地点点头,刚买回来时还怕身体太差养不长呢,现在看起来果然赚了。 陆承业:“……” 他以后要长厚厚的毛,把脸彻底遮起来! 除了一天比一天像一只狗外,陆承业的生活还是蛮幸福的,彻底实现了他混吃等死的梦想。整个家中也就赵晓莲对他不屑一顾,不过这个家最有权威的还是张启明,他是家中的顶梁柱,赵晓莲做全职太太,每天就是化妆逛街和打麻将,张航学生,也是无收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是以不管赵晓莲怎么对陆承业不满,只要张启明说一句“航航能照顾好,大黑很聪明”,赵晓莲便不做声了,只是她很少接近陆承业就是了。 事实上陆承业也很讨厌她,狗的鼻子是很灵敏的,赵晓莲身上总是喷很浓郁的香水,每次隔着很远陆承业就忍不住打喷嚏,巴不得她讨厌自己,见到自己就绕着走。 过去还蛮喜欢喷古龙水的陆承业决定,如果有朝一日他还能变回人,一定会将家里所有的香水都丢掉,那不是男人味,那对鼻子是一种伤害。 相对赵晓莲,张航身上就有一种十分好闻的味道,那是少年特有的充满活力的气息,陆承业很喜欢,每次被他抱起时都会深深吸一口,像个痴汉般晃晃脑袋,十分享受的样子。 他的小主人闻起来真是非常美丽……等等为什么要用闻的,眼睛呢? 抬头看看张航充满朝气的脸,陆承业悲哀地发现,看起来没有闻起来帅……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陆承业一路向着成为一只合格的忠犬(真·犬)道路上撒丫狂奔! 小剧场—— 陆攻:拉肚子又卖萌……还痴汉去闻味道,本攻的形象!蝙蝠你出来我保证不把你咬成狂犬病! 张航:哎呀?狂犬病疫苗忘打了,明天就去~(≧▽≦)/~ 第3章 张航养了一只特别特别聪明的黑色拉布拉多犬,这件事在开学后,传遍了市一中。 其实张航本身不是喜欢炫耀的人,而且就算是大吹牛皮也不可能让全校师生都相信这只狗有多么多么聪明,因为耳闻永远比不上眼见。 自从高一开学后,学生就要开始上晚自习了。之前张航初中时,只有中考前夕学校偶尔会安排学生晚自习补课,那时候因为孩子小,上晚自习的人也少,张启明晚上开车接送的。而高中大家都上晚自习,开市05年街道上车辆还没那么多,一中的学生大都骑自行车上学,而有一天张航骑自行车回来时膝盖青紫,车圈都被撞歪了,据说是和同学们分开后自己走的时候,撞到了路灯柱子上。 据张航自己讲述,当时他眼睛突然一团模糊,看不清前面的东西,揉眼睛的时候便撞在柱子上了。发生事情的时候张启明不在家,赵晓莲听了后跑去问自己的麻友,得出张航一定是太努力学习眼睛近视的缘故,给张航塞了点钱打发他去配眼镜便没放在心上。 而张航第二天去验光后,发现自己确实有100度的轻度近视,便配了付眼镜。张启明回来后听说儿子近视忍不住叹口气,孩子学习太认真,把眼睛搞坏了。可是没办法,现代社会近视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多,还有人小学就三四百度近视了,这是普遍现象。 大家都没当回事,陆承业却是知道张航有轻微夜盲,再加上近视只怕不好。等张航再次去上晚自习时,陆承业十分不放心,趁着张启明晚上有饭局,赵晓莲在屋子里做面膜的功夫,偷偷跑出去,一路奔到市一中。 此时陆承业已经有六个月大,足有二十多斤,也算一只不小的狗了。他一路避着车跑到学校,蹲在校门口等张航下自习,好陪他回家,省得人再撞到柱子上。 陆承业脖子上戴着项圈,上面有张航家的电话号码和地址,以防狗走失有人捡到能送回来,一看就是只家养的犬。校门口大爷见到陆承业本打算将他带进来后给家人打电话,熟料这只狗聪明得很,摸都不让他摸一下。 终于等到下自习,陆陆续续有学生走出校门,陆承业像个镇宅兽般规规矩矩地站在校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张航出来。大爷怕他突然发狂咬到学生,大着胆子把他抓住,陆承业见怕乱也不想反抗,只是不肯让值班室大爷将他拽走,使出全身力气钉在校门口不走。 十六七岁的学生都是好事的,见门口站着这么一条漂亮的黑犬都忍不住围过去,鉴于陆承业已经逐渐长大,越发得英姿飒爽,学生们也只敢围在周围指指点点,不敢上前摸一下。 然而陆承业周围渐渐被学生围住,他看不到张航是不是从校门出来,怕错过他有些着急,忍不住挣扎起来,并且“汪汪”叫,希望张航能听到。 他一凶学生们倒是不敢接近了,只是大爷也给校保卫干事打了电话,很快就要有人来抓他。好在此时张航也和几个同学一起走出校门,听到犬吠忍不住也凑过去。 “大黑?”张航揉揉眼睛,黑暗中他看东西愈发吃力,只能通过轮廓和熟悉的声音勉强认出自家狗。 陆承业立刻一个熊扑跳过去,张航虽然看不清,但一人一狗这个动作配合默契,他熟练度半蹲下身,陆承业将两只前爪搭在他肩膀上,脸埋在他脖子上,蹭了蹭他的颈窝。 “张航,你家狗?”同学瞪大眼睛看着这只充满灵气的狗,“它不会是来接你的吧?” “大概吧……”张航也有些疑惑,大黑难道是太想自己了?毕竟他一直很黏自己,开学后相处时间短,很长时间见不到面,每次自己放学回来大黑都很激动。可是……也不至于找到学校吧,而且学校和家距离这么远,大黑从来没来过啊! “大黑,你是来接我的?”张航疑惑地问。 “汪!”我担心你嘛,要好好补充维生素和微量元素,赶快治好夜盲症我才不用这么担心。陆承业精气十足地叫了一声。 “好像真是来接你的!”同学惊讶道,“咬不咬人,我摸摸行吗?” “大黑不咬人。”张航有点开心,摸着大黑的脖子爱不释手。 这么有灵气的狗造成校门交通堵塞,保卫干事一来大家一哄而散,只剩下张航和陆承业。保卫干事摇摇头说:“明天不许把狗带到学校来,万一咬到人怎么办!” 张航连连点头,骑上自行车,陆承业紧紧跟住,他已经不是两个半月前那只仅有11斤体力不支的小狗,现在能跟着张航跑好远呢! “汪!”见到前面有块石头,张航避也不避就骑过去,陆承业连忙叫了一声,张航停下车看他,这才看清阴影中的石头。 “大黑好聪明!”张航吃惊地说,忍不住下车抱了下陆承业。 “汪!”陆承业焦急地叫一声,少年,这不是聪不聪明的问题,你夜盲症很严重啊,一般夜盲症在路灯下也是能看清楚的,可是张航看东西却非常艰难,应该赶快去医院啊! 可惜狗再聪明也说不了人话,张航自然是听不懂他的意思,骑上车接着走,一路上有陆承业保护安然到家。 陆承业很担心张航的眼睛,希望赵晓莲或者张启明能够发现他的不对之处。可是二层小楼和车都不是白来的,张启明很忙,经常忙到张航上床睡觉才回来,赵晓莲则是每天晚上都只顾着做面膜、保养以及做瑜伽,很少会去关心张航一下,家中根本没人发现他的夜盲问题。而张航自己毕竟只是个高中生,平时身体还很好,是那种感冒发烧也只是喝点热水睡一觉就算治疗的大大咧咧,因为白天和明亮的灯光下看东西没什么障碍,根本不会怀疑自己眼睛有问题,只当是自己近视镜没配好,晚上视物有些模糊。 再加上从学校到家一路上都有路灯,而张航的夜盲好像也不是一直看不见,也就是偶尔会一阵模糊,症状不是特别明显,张航也就没多想。 唯独陆承业发现张航半夜起床经常会被绊倒,开着台灯也很难摸到自己的眼镜,这不是黑暗中光线不够视物困难的问题,而是他确实有时会看不清东西。可是他光会对着赵晓莲和张启明“汪汪”叫,有次赵晓莲被他叫烦了,还将高跟鞋丢过去打他,好在陆承业身手敏捷,躲了过去。 没办法,他能做到的只有接张航下晚自习,结果第一天被围观后,张航便不许他去。第二天再偷偷跑过去后,张航便将他拴在家里。 然而一根绳子怎么能绑得住陆承业呢,他果断地撸开绳子,再次跑到学校。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直接等在校门口,而是趁着夜色藏在门柱旁边的阴影处,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犬趁着暗夜躲在影子里,真是谁都找不到。只有偶尔路过的车灯扫过,能看到一双晶亮的眼睛在黑夜中反射出晶亮的光芒。 这一次放学,张航在校门口找了一下,没发现大黑,满意地骑上自行车,刚要走,只听到一声低低的“汪”,自家狗又出现在脚边。 张航:“……”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陆承业,然而陆承业凑过去,摇摇尾巴,脸在他大腿上轻蹭几下,张航便不忍心了。一想起自己每天上学后没人陪大黑散步,他整天被关在家里,眼巴巴地等他回家的样子,张航心就软了。 “你家狗又来接你了。”事不过三,同学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嘘……”张航连忙骑上自行车,“小点声,不然又要被值班室大爷骂了。” “放心吧。”几个好朋友低声笑笑,都羡慕地看着陆承业,这么乖又聪明的狗,他们也想养一只呢。 “哎,你这狗,周末带出去玩呗,多帅!”林晟用肩膀顶了下张航,刚巧前面有个水坑,张航根本没看到,直接骑了进去,溅起一身水花。 “汪汪汪汪汪!”陆承业有些凶恶地对林晟叫,几个男孩子没害怕,反而大笑起来:“这狗还真护主啊!” 张航险险骑过水坑,回身过来拍拍大黑的脑袋:“没事,闹着玩呢。” 陆承业对着林晟威胁地“呜呜”两声,他家张航晚上看东西可是不清楚的,能不能不要这么闹! 可惜没人能听懂他的话,几个男孩子也都是粗心大意的,开学两三个月了,晚上大家都一起回家,没有一个发现张航视力问题的。最重要是,因为大家一路打打闹闹地骑车,其他人也经常会骑到沟里或者撞到柱子,张航觉得自己偶尔撞柱也没什么。 陆承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几个孩子一眼,悲哀地发现张航一点自觉都没有,只好承担起护花使者的角色,每天晚上都偷偷跑到学校接人,久而久之,张航也就不再阻拦他,而值班室大爷经过陆承业的卖萌攻击,也渐渐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就这样,张航在陆承业的护送下,平安地度过了第一个学期。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哦,少年人对自己的身体真的重视不够,懒青高中的时候住宿,起了一身水痘,宿舍人和自己都不觉得是啥大毛病,懒青甚至不知道这是啥玩意。然而周末青妈来看青,顿时被懒青一脸大豆给吓到了,连忙带我去医院看才知道是水痘的。然而懒青也没有请假,一直上课,宿舍人也没嫌弃我……结果懒青居然一个人都没传染。 然而大学时隔壁宿舍有妹子起水痘,两天就回家休息了,却还是传染了好几个宿舍共十多个妹子,真是好神奇…… 所以张航对自己视力关心不够是很正常的,这个时候作为比较有经验的父母应该发现才对,然而这一个整天工作的爹和整天不着调的妈……so,没有发现,只有身为成年人的大黑发现了,却无法说话。 第4章 陆承业一开始还认为张航的夜盲不过是青春期成长过快营养根不上的表现,多补充维生素就好。然而在这第一个半年内,张航座位被老师不断提前,最后变成前三排才能看到黑板时,陆承业察觉到,张航的症状绝对不是简单的夜盲。 张航自己认为是高中学业加重,近视程度加深,然而一直看着他的陆承业却发现,张航不仅仅是看东西模糊,他的视野也在变窄。 这是一个渐变的过程,一开始陆承业没有发现,直到有一天白天在张航陪他玩耍的时候,自己围着他绕圈,张航的视线总要努力正面看着他才能准确地捕捉到他的位置时,陆承业意识到,张航的视野在逐渐变窄,他的余光能够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为此陆承业十分焦急,眼看着一个对自己很好又很温柔,将来有着美好前途的孩子有可能患了眼部疾病,他渴望着有人能够听懂他的话,他甚至会对着讨厌自己的赵晓莲狂叫,换来的却只有赵晓莲厌恶的眼神和偶尔砸过来的东西。 赵晓莲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关注太少,而张启明整天就是赚钱赚钱赚钱,优于其他人的家庭环境是靠张启明的努力换来的,然而在换来金钱的同时,他付出了与亲人相处的时间,对此张启明的补偿方式就是给钱给钱再给钱,却忽略了儿子的问题。 第一次的期末考试,张航英语考得格外糟糕。绝大部分英语题都是选择题,需要涂答题卡,而张航却涂蹿了位置,导致120分的英语只考了30多分。不过对此老师和父母都没有太斥责他,毕竟张航的成绩在那里摆着,涂卡的失误让他们觉得这孩子有点马虎,不过问题不大,以后多注意就是。 返校领完成绩单,林晟几个指着张航的鼻子大笑,个马大哈,本来应该是考年级第一的,结果连班级前十都没占住脚,太……深得人心了。 普通人对于学霸总有一种隐晦的羡慕嫉妒恨,既希望自己崇拜的学霸能够考出个好成绩,说出去也有面子,又暗搓搓地希望学霸能跌落云端,让自己平衡一点。张航这次名次虽然不高,但真实成绩却是实打实的无冕之王,让目前年级第一的学生超级尴尬,还不如得个第二算了,省得被人说成个运气好的第一名。 “让你成绩这么好,让你成绩好体育还好,越野赛你跑的比体育生还快,这么优秀让我们怎么活,怎么活!”由于冬天雪大路滑,几个孩子没有骑车,而是徒步。少年人走路都是连跑带跳的,林晟一边说一边踹了张航屁股一脚。 “汪汪汪汪汪!”已经足有五十斤的大黑一个箭步冲到两人中间,对着林晟狂叫,企图去咬他的大腿。 “哎哎哎!”林晟连忙绕着圈跑,一脸羡慕地对张航说,“你们家这狗啊,真帅!” 一旁几个小伙伴也是眼馋大黑又聪明又护主,全身纯黑无杂色的毛发在雪地中更加黑得发亮,已经接近成年的拉布拉多犬威风凛凛,护在张航旁边,就是几个胆大包天的少年也有些发憷。尤其是林晟,他总觉得这只狗看自己大腿的目光相当不善。 张航伸手拍拍陆承业的头:“林晟跟我闹着玩的,大黑别气,不疼。” 不是怕你疼,是看见你躲林晟腿的动作迟钝而生气,明明是铁哥们怎么都没发现你动作变笨了啊!还有你自己,眼睛都差成这样还不注意,说寒假配个眼镜,这是配眼镜能解决的问题吗? 陆承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张航一眼,跑到路边雪堆旁边郁闷画圈圈,指望赵晓莲是不可能的,过年张启明肯定会放假,要想办法在这个时候让他发现张航的眼睛出了问题。 “大黑,回家了。”路口处张航担心陆承业跟不上,回头喊了一声,陆承业郁闷地踩了两下雪,转身冲张航跑去,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不能让张航的眼睛就这么恶化下去。 - “太马虎了。”张启明看着发下来的卷子和答题卡发呆,“以后必须认真注意,再有下一次爸爸可就要罚你了。” 一直等到深夜父亲回来的张航用力点点头:“爸你放心吧,下次肯定考第一。” 张启明点点头,这个儿子一向让他放心。将考卷还给张航,一家之主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去睡觉了。 第3节 而陆承业在张航的全力争取下,依旧和张航一个房间,住在室内。他一路小跑着跟张航回去休息,跑着跑着疑惑地回头看向张启明,总觉得这个男人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是太累了吗? 他有一种比身为人时更敏锐的直觉,总觉得刚刚的张启明,全身上下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事实证明陆承业是正确的,一个星期后,张启明将张航支出去帮他买烟,身为张航跟屁虫的陆承业却没有跟着离开,而是顺着直觉留在家中,躲在角落里,利用灵敏的听觉悄悄地打探着主卧内的动静。 伴随着“啪啪”两声巴掌声的,是赵晓莲痛呼和摔倒的声音,她对着张启明喊:“你干什么!” “你自己看!”张启明将一沓照片甩在赵晓莲脸上,“打麻将打麻将,你这些天,是去跟谁打麻将了!” 陆承业看不到照片,不过出于男人的直觉,他也大概明白张启明为什么生气。事实上他早就觉得赵晓莲神不守舍,每天不在状态中了,果然这个只知道化妆打扮的女人不安于室,趁着张启明在外累死累活赚钱的时候,跑出去勾三搭四了。 满脑袋冒绿光的张启明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他这段时间要保护好自己的小主人不被这场家庭战争波及。 陆承业正在暗中谋划时,听见屋内尖锐的女声喊道:“你居然打我,还找人跟踪我?你竟然会找人跟踪我,张启明,你太不尊重我的隐私了吧。就算我是你老婆,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你这样,干脆在我身上安监视器好了!” 怎么好像……有种理直气壮的感觉? “我是前些日子出差提前回来,去麻将馆找你想给个惊喜,谁知道你根本不在那里!赵晓莲,别转移话题,你居然还在跟他交往,你这个……” “这个什么?”赵晓莲的声音十分有底气,“你一天到晚的出去忙,我这有老公的像守活寡一样,男人能出去拈花惹草,我就不能?张启明,别以为我不知道前些年你们谈生意赚业绩总请人去夜总会的时候你背着我偷腥。我这个人向来很公平,结婚的时候我就说,你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你敢出轨一次,我就敢出两次,咱俩谁也别惹谁,有本事就离婚,没本事就把这口气给我咽下去好好过日子!” 赵晓莲话音刚落,卧室内便发出巨大的响声,不知是什么重物摔到地上,让听觉灵敏的陆承业一个激灵,跳起来离卧室远了些。 响声后,卧室内再没发出什么声音,没一会儿功夫赵晓莲好模好样地打开门走出,对着镜子瞧瞧自己的脸没肿,便放心滴拎着包离开家,也不知道是打麻将还是逛街还是干什么去。 陆承业咽了下口水,凑到卧室旁边,悄悄探头看,只见张启明抓着头发,一脸颓废地坐在床上,卧室内的化妆台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化妆品洒了一地。 被戴绿帽还这么熊的男人真少见,明明赵晓莲全职,经济大权掌握在张启明手中,她却无比理直气壮。 陆承业突然发觉,这个家表面上的温馨实际上只是在张航面前紧紧绷住的假面,如果有一天这两个人绷不住面具,那么他的小主人会受很重的伤。 他有点担忧。 张航买烟回来,在屋里喊了两嗓子,张启明从卧室走出来接过烟,没说什么就要回去。 “爸,”张航叫住他,“你脸色不好。” “没事,”张启明没有回头,“这些天跑得太勤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 “妈呢?”张航问道,“刚还在呢。” 张启明的背影僵直了一下:“她又打麻将去了。” “哦,”张航有些低落地点点头,好容易父母都在家,还以为能一起吃个午饭呢,“爸你也劝着点妈,别老打麻将,对身体不好。还有爸,少抽烟。” 张启明听了儿子贴心的话,终究是没绷住,转身把儿子拉进怀里抱了一下:“你乖乖的,好好学习,爸给你赚钱。” 张航腼腆地笑了下:“爸你别太辛苦,脸色都不好,万一生病了就不好了。没那么多钱也没事,我以后赚钱养你。” 张启明拍拍儿子的肩膀,拿着烟回到房间中,张航带着大黑回房写作业,等学校布置的作业写完,他还和小伙伴们约好了一起出去玩呢。 赵晓莲很晚才回来,和平常一样回房间休息。卧室门打开时,一股呛鼻的烟味传来,客厅里的陆承业顺着门缝漏出的灯光看去,一地的烟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话说十年后,陆承业已经变回人,张航也知道他的身份。两人和林晟等人聚会时—— 林晟:哎,还记到高中时你们家养的大黑吗?总喜欢咬我屁股呢。 十年前大黑:让你踢我家航航屁股,我咬死你咬死你! 十年后张航(默默地放开陆承业的手):原来那时候你对林晟的屁股感兴趣。 陆承业:…… 作者你出来,我保证不咬死你,咬成狂犬病就行。 第5章 因为视力愈发不好,张航抽了个时间带着大黑上街陪眼睛。大黑长得很大,一般人见到会有点害怕,不过因为大黑一直很乖,根本不会去咬人,张航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他。这也有青少年一种炫耀心理在其中,这是他养的狗,是他把这只小小的用两只手就能拖住的小狗养到这么大这么聪明,自然不管去哪儿都想带着炫耀。尤其是大黑接张航上学时,少年虽然每次都无奈地拍拍它的脑袋说“怎么又来啦,我又要被值班室大爷骂了”,但实际上小鼻子是翘着的,眼睛是亮的,语气是骄傲的,反正林晟他们几个每次看到张航这显摆的模样就忍不住手痒想揍人。 成为一条狗后,陆承业深切地发现动物对于情绪地感知比人类要敏感许多,这大概是因为野性的直觉还未泯灭。他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出一个人对自己是喜爱还是恐惧,这种感情深深地影响着他,让他本能地对之做出反应。 比如面对张航几个好朋友时,陆承业是懂事听话的,他能感觉到这些少年人对自己深深的喜爱和羡慕;而面对一些惧怕的他学生时,陆承业都是敬而远之;而在张航身边,他总是心情愉悦的,他能够感受到张航对自己的关心与爱护。 因为这份骄傲与爱护,他每次跟着张航出门时,都昂首阔步,生生把一条狗走出马的神骏范儿来,让喜爱狗的人看着更喜欢他了。 张航在眼镜店验光,进门前拍拍陆承业的头说:“在这里等着我,别乱跑。” 于是众人就看到一条黑色的大犬像门神般坐在眼镜店门前,不走也不进去,就那样安静地等待着,看着那般惹人喜爱。 而实际上,陆承业一直全神贯注地听着门内的声音,而声音太嘈杂,他听不太清楚。陆承业很在意这次验光,他觉得张航现在视力已经差的很严重了,眼镜店的人总归是比较有经验的,应该能看出不同吧。 大约半个小时后,张航从眼镜店走出,眼中带着一丝茫然。陆承业一见不对,跳到他身前“汪”了一声。 张航嘴角扯出一个很艰难的笑容,摸摸大黑的头,失落地说:“眼镜店的人说我的视力用近视镜矫正效果不佳,极有可能是弱视或者其他原因,如果是弱视的话,就会一直这样看不清,不管怎么戴眼镜都无法矫正。他们建议我去医院查一下,大黑,怎么办?我以后都要看不清了吗?” “汪”!陆承业焦急地叫一声,赶快去医院啊,看不看得清都要积极治疗,说不定不是什么大毛病呢。 他中气十足的声音给了张航点勇气:“好!回家我就跟爸妈说,让他们带我去医院。” 一人一狗快速跑回家,然而一进门,就见张启明在客厅内,狠狠地甩了赵晓莲一个巴掌。 “爸!妈!”张航连忙跑过去扶摔倒在地的赵晓莲,却被张启明一脚踹到小腹上。 “滚!”男人眼睛赤红,像看着仇人般恶狠狠地盯着张航,“给我滚回去!” 说罢弯下腰抓起赵晓莲的头发,又要打她。 “打啊,你打死我算了!”赵晓莲抬手抓住张启明的胳膊,指甲用力地抓进皮肤中,留下一道道血痕,“你他妈就是个孬种,样样都比不上他,我就是喜欢他,犯贱地想跟他在一起,他有老婆我也不在乎!” 张启明怒得整个人都快炸开,用力抓着赵晓莲的头发,女人发出凄惨的叫声,张航连忙扑过去拉开父母,却又被张启明狠狠扇了一巴掌:“滚!野种!” 陆承业怒不可遏,扑到张启明和张航中间,牢牢守在张航面前,对着张启明“汪汪汪汪”叫起来,哪有这么打老婆孩子的男人,再也不对也不能这么打! 见一条大犬凶恶地对着自己叫张启明也不怕,他抽出自己的皮带,用力抽着几个人,张航护着母亲,而陆承业护着张航。因着张启明是张航的父亲,再怎么样陆承业也不能去咬他,只能凭借身体的灵活一次次挡开张启明的皮带,然而皮带最后却都抽在他身上。 张启明本来就已经愤怒得难以抑制,赵晓莲却好像不知道事情严重似的,依旧大声骂着张启明“没种”“窝囊废”“强奸犯”等话,从她的话语中,陆承业完全可以猜到当年两人的结合,是一个多大的错误。至少在赵晓莲本人来看,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张启明似乎也觉得自己对不起赵晓莲,这么些都对她百依百顺的。 “妈,你别骂了……”张航无助地去抱自己的母亲,希望她能够消停会儿,在自己护着下赶快先离开。父亲明显在气头上,母亲再这么骂下去,激起父亲的火气,只怕会一发不可收拾。 就这么闹腾一阵,赵晓莲也被张启明抽到几下,她捂着脸惨叫,终于是不再骂了,而是在张航护着下,拎起包跑出房门。 她一跑,张启明的怒气也消散不少,他又抽几下都打在陆承业身上,最终是丢下皮带,无力地坐在地上。 “爸……”张航已经满脸泪水,却还是过去将张启明扶到沙发上,又给他倒了杯水。 张启明沉默地看他一会儿后,摆摆手说:“大人的事你别管了,回去休息吧。你妈……等过完年我们就离婚,你现在想想以后跟谁过吧。” “爸!别、别离婚!”张航毕竟只是个高中生,家庭破碎的打击对他而言实在太大难以承受,他只觉得曾经幸福的天都塌下去,哪里还有时间去管自己眼睛的问题,只能哀求张启明改变主意。 张启明看着张航那张酷似赵晓莲却与自己没有丝毫相似的脸,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真是眼瞎了,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当成亲生儿子宠到现在。而此时这孩子可怜巴巴的表情与年轻时赵晓莲竟有那么些许的重叠,他手抖了一下,不受控制地狠狠扇了张航一巴掌:“贱人!滚出去!” 张航不可思议地捂着脸,没想到这一次父亲的怒火竟不是对着母亲,而是自己。陆承业见张航被打,气得再也控制不住,扑上去咬住张启明的手,顿时鲜血淋漓。 张启明一脚踹开陆承业,抡起茶几上的餐具整个砸在陆承业身上,满盘的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整个客厅一片狼藉。 “爸,别打大黑,是我不对,我……我马上带着它回房间!”张航连忙带着陆承业回房,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张启明,“爸,你……用不用我陪你去医院。” “滚——”张启明此时似乎只会喊这么一个字,他捂着流血的手冲出家门,只留下张航和被玻璃划伤的陆承业。 看着客厅内的一切,张航只觉得天地倒转,世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般孤独。他坐在地上,紧紧搂住陆承业的脖子,低声道:“大黑……” 陆承业舔舔他的头发,不后悔自己刚才咬了张启明。再生气,也不该拿这么懂事的孩子出气。 张航沮丧一会儿,慢慢爬起来,脑袋昏沉沉的。他看到陆承业身上被皮带抽伤的痕迹,又见身上刺进去的玻璃,跑去拿了医药箱,蘸好药棉,轻轻为他处理伤口。然而此时张航身上也又被皮带抽出的红痕,陆承业想去舔一下,想起自己现在是狗,只能勉强忍住。 张航拿着药瓶为陆承业涂药水,他动作很细心,却一边涂一边擦眼睛,陆承业知道他在哭,却没办法开口安慰,他只是一只狗啊! “呜呜”,低声呜呜两声,陆承业用大脑袋拱了拱张航的脸,将头靠在他肩上。 张航擦干眼泪,亲了口陆承业的毛脑袋:“大黑,你真好。没事,我不哭了。他们就是吵架而已,以后会好的。我、我明天去找奶奶,爸最听奶奶的,他们不会离婚的。我这么大小伙子,不能总是哭啊。” “汪。”你才只有十五岁,才只是个高中生,连自己都不会照顾,眼睛出问题也不知道,怎么还这么操心去照顾他们啊。陆承业真是为自己的小主人担心,成为狗到现在有八个月了,第一次,他开始希望自己还是个人,至少这样他就可以用言语安慰这个孩子,将他搂在自己怀里,擦干他的眼泪,给他胳膊上的红痕擦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个孩子照顾着。 清理掉伤口中的玻璃碎片,张航一点点帮陆承业涂着药水。突然间,他手中的药水瓶掉下去洒了一地,而张航本人则是茫然地一把扶住陆承业。 “汪?”陆承业担忧地叫。 张航静默一会儿,晃晃脑袋,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起来,他摇摇头说:“没事。” 就是刚才,眼前黑了一下,好像整个世界都陷入黑暗中,再也见不到光明般。 好在,马上就恢复了。 应该是蹲太久,低血糖头晕了吧,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张航默默地想,继续为陆承业上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懒青:都说昨天是七夕让我双更,我要不要把这章放上去呢?愿天下有情人一起挨揍? 张航:大黑她好狠,我和你都被打了…… 陆承业:作者都是单身狗,见不得别人幸福的。你别怕,等我把牙磨好去咬她。 张航:……你把磨刀石放下! 第6章 赵晓莲和张启明当晚谁都没有回家,只有张航搂着难得跳到床上的大黑睡了一晚。冬天的夜晚,格外寒冷,也只有大黑的毛发能给张航带来些许的温暖。 第二天张航便带着大黑去找奶奶,赵晓莲当年嫁给张启明时是农村户口,兄弟姐妹倒是挺多的,只是都在比较远的乡下。而赵晓莲和张启明结婚这么多年,也只带张航回去两三次,张航对母亲那边亲属并不熟悉。 而张启明从出生就是开市户口,父母也是老国企和行政单位的退休职工,生活一直很优渥,就是现在也不需要张启明养着,二老都有工资。张启明是独子,买了这二层复式楼之后就想接父母一起来住,不过赵晓莲不愿意和老人住在一起,婆媳关系也很糟糕。加之张启明父母身体都很好,又有自己的收入,二老的小日子过得也挺滋润,住在一起张母还整天看着赵晓莲不顺眼,反倒更生气。 虽然并没有住在一起,不过前些年张启明每到周末都会带着张航去看二老,这些年张启明没有时间,张航自己也会买点礼物去看望爷爷奶奶,关系一直很好。就是养育大黑这几个月,张航也带着大黑去了很多次,二老也很喜欢大黑这么乖的狗。 今天张航其实也是没了主心骨,来找爷爷奶奶出主意来着。熟料他敲开门,却见父亲正坐在客厅中,见到张航便将脸撇到一边不去看他。而原本热情的奶奶此时也没了笑容,在见到陆承业后很明显地露出嫌恶的表情,不过她终究没那么大胆子,作势踢大黑一脚,口中说着:“哎呀,带着狗就别进来了,什么破狗,连我们启明都咬,卖了吃肉算了!” 张航本来期待的心一下落入冰窖中,他只是年轻不是傻,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此刻爷爷奶奶与父亲看着自己的眼神与以往大不相同,爷爷是一丝冷漠与打量,奶奶则是很明显的嫌恶,而父亲却是干脆不去看他。 好像这个家,只有他是外人。 张航擦擦有些发酸的鼻头,很乖巧地对陆承业道:“大黑乖乖的,在楼道里等我,别吓到其他人。” 陆承业抖抖耳朵,有点不放心。这一家人的恶意已经明显他连靠近都不愿意的程度了,张航进去,还能得到好脸吗?只会更加伤心。他不像张航只是孩子,总愿意把事情往好了想,张启明前后变化让陆承业大概猜到这对夫妻离心的真正原因。 第4节 之前赵晓莲那么嚣张,张启明却还是咬牙忍耐,并且对张航一如既往的温柔,不管多生气都不会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然而昨天,张启明却是连张航一起毫不留情地打,还不愿去看张航,这种变化答案只有一个,张航……只怕真的不是张启明的亲生儿子。 陆承业理解这一家人对待张航的态度,却无法释然。他这么优秀的小主人啊,为什么要面对这么多的挫折和无奈。 再担心,陆承业也不过是一只狗,最后还是被留在楼道中,只能用耳朵贴着墙壁,努力听门内的动静。好在狗的听觉比人类优秀很多,个人住宅又比眼镜店安静无杂声,他大致能够听到里面在说什么。 一开始是沉默,张航无措地望着几个对待自己完全不同的长辈,想要劝父亲的话在这种冷漠与审视之下无法出口,只能像个罪人一样被三个长辈盯着,好像自己犯了天大的错。 张启明昨日发火打了儿子后,自己心里也很难受。张航是他从小宠到大的,那么优秀的孩子,如果真是他的,就算是咬牙切齿忍着,也会勉强和赵晓莲生活,为儿子提供一个完整的家庭。然而就在昨天,他听到赵晓莲打电话时说的话,全身血液逆流,自己这辈子对这个女人和孩子的呵护好像都变成了个笑话。 赵晓莲,从以前开始就没喜欢过他,会给跟他结婚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城镇户口,父母还有点本事,能够让她一个乡下姑娘变成城里人。而她实际上是一直喜欢那个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并且早在结婚前两人就发生了关系。而赵晓莲勾搭上张启明后,张家父母不同意他娶一个农村户口的女人,赵晓莲为了嫁进张家,灌醉张启明,让他在糊里糊涂的时候和自己发生关系,第二天哭着说张启明强暴她,张家没办法才同意她进门。 后来张启明也发现赵晓莲和她原来那位男友的事情,心情不好之下,和夜总会的小姐半推半就,然而因为当年那次酒后乱性,他对赵晓莲还是存着亏欠,而且又有个这么乖的儿子,张启明只能暗中提点那男人的老婆,那人的老婆找上门,赵晓莲暂时和那人分开。 张启明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戴这么多年绿帽子都强忍下来,甚至在前几天,他发现赵晓莲还和那男人藕断丝连时,依旧决定忍。可是昨天听到赵晓莲打电话,说张航肯定是那人的孩子,两人身上有一模一样的胎记时,他只想杀了这个女人,也杀了那个野种。 而在见到儿子那么乖时,多年的感情终究是唤回他的理智。见张航像罪人般站在客厅中间被自己父母上下打量,整个人都那么无措的样子,他又有些心软了,主动开口说:“你回家吧,我已经决定跟赵晓莲离婚了。” “爸……”张航哀求地望着自己父亲,不知道该怎么挽回他们这破碎的婚姻。 “爸什么爸!”张启明没发话,张母却是忍不住了,“赶紧让你妈带着你这个野种离开我们张家,给人养这么多年儿子也真是有意思。当年我就不同意启明娶她,没工作不说还是个乡下户口。看看现在怎么样,烂泥扶不上墙,贱人就是贱人,给她找工作她也不好好干,想当个富太太,好吃好喝的养着她,她还勾三搭四,赶紧离婚,还等什么年后,现在就离!” “妈……”张启明犹豫地阻止一下张母,却没有坚持,任由张母说下去。这孩子也够大了,自己的身世早晚要知道,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由母亲告诉他也好。 然而事实对张航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孩子而言太残酷了,尤其张母还是如此刻薄地说出真相。张航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空了,他看着张启明说:“爸,这不是真的,我、我怎么会不是你儿子呢?一定是哪儿错了,爸!” “行了,”张父不想家里闹得乌烟瘴气,开口道,“是不是的,验一下就知道了。也不能就任由那女人一句话就随便下定论,我瞧着航航长得和启明还是有点像的,去做个亲子鉴定吧。” “爷爷……”张航感激地看着张父,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他相信自己是张启明的孩子,怎么会不是呢,他这么爱他。 “还做什么做,这野种跟启明一丁点都不像,像足了赵晓莲,我看着就堵心。”奶奶不复当年和蔼,说出话的竟是那么戳心。 “那走吧。”张启明站起身,他也希望张航能是自己孩子。如果是,那么这两天给张航造成的伤害,他用一辈子来还。 “嗯。”张航忐忑地看着张启明,手掌不断握紧再松开,没一会儿手心全是汗,他也不知怎地,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原本笃定自己肯定是张启明的亲生儿子,现在却怎么看都觉得两人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一大一小出了门,就见大黑仰头看着二人,黑色的眼睛竟是要把人心底看透一般。陆承业坚定地走到张航身边,用脑袋蹭蹭他的大腿。 张航摸到大黑顺滑的毛发,心里微微有了一点底气,刚才那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消失了,血液好像又开始流动,身上有了一丝暖意。 然而张启明撇了大黑一眼道:“去医院带什么狗,让它自己回家,它不是认路么。” “汪”!陆承业向张启明叫一声,就算这不是你亲生儿子,也养这么多年,你一点感情都没有吗!而且做亲子鉴定不能偷偷抽血做,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这么残忍地剥开,这样就算证实是亲生父子,也会在张航心中划下一道不可痊愈的伤痕,他还是个孩子,凭什么要对他这么残酷,温柔一点不好吗? “回家去!”张启明对张航尚且还有一丝感情在,而对陆承业这只咬了他让他咬打好几针狂犬疫苗的狗,却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张航拍拍陆承业的头:“乖,大黑回家。” 回什么家啊!陆承业出离愤怒,既然去医院,就不要只做亲子鉴定,给你儿子看看眼睛啊,他昨晚起夜都是摸着墙走的,灯光下都快看不清了! 可他的话喊出来只有“汪汪”声,张启明开车带着张航走,陆承业没有回家,而是愤怒地一路跑着跟在后面,他担心这个孩子。 张航看着倒车镜中大黑狂追的身影,眼前又是一阵模糊,镜子变得五光十色,眼中一团迷雾。好在这种状况很快就恢复了,他看看面色不好的父亲,咬咬唇,没说出口。 还是等做完亲子鉴定再说吧。 第7章 亲子鉴定要七个工作日才能出结果,虽然可以加急,但不知道张启明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选择加急,而是在做过化验后便载着张航回家。他将张航一个人放在那个此时显得有些过于空旷的家中,开着车不知去哪儿了。 赵晓莲依旧没回来,张航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桌前,脑子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应该想点什么,却完全无法思考,前方被雾霭遮挡,他看不到这未来有什么路可走。 此时张航已经知道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得了什么病,然而张启明的态度让他根本无法开口,至于自己去医院化验……他脑子乱乱的,什么也不想做。 虽然是冬天,不过北方取暖非常好,室内很暖和。然而张航在这个家中,只觉得无比寒冷,往日温馨的家,现在看起来竟似个黑洞般像是要将人吞噬,仅仅是在家中坐着就无比可怕。张航想要逃离,然而他又能去哪儿呢?他很怕去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张启明亲身儿子这件事,如果不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走将来的路;如果是,他也不觉得开心,反而很伤心很伤心。 他只觉得寒冷,在这冬日里,一个人的温度实在太过渺小,根本无法温暖自己。 “汪”!“汪汪汪汪汪”! 熟悉的犬吠声在窗外响起,张航猛地从房里冲出去,大黑正在挠门。他胡子和嘴巴上都是白霜,爪子更是被雪沾得大了一圈,刚刚他追在车后面,根本不可能追到他们去的医院,找不到他再跑回来,这是跑了多远的路。 这只拉布拉多犬专注地看着自己,眼睛黑亮黑亮的,满心满眼都是对自己的关切,将一股温暖的活力注入张航心中,让他四肢重新恢复温度,也终于觉得这家里不那么孤单。 将大黑领到浴室,细心地帮他洗着爪子又擦干,防止大黑的脚被冻伤。做完这一切后,张航揉了揉大黑身上的毛,低声道:“你身上真暖和。” 暖和得让他自己都热乎起来。 陆承业大头蹭蹭张航,心中深感作为一只狗的无奈。要是自己还是人,哪怕只是十几岁的孩子,也至少可以说话安慰一下张航,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在这空旷的家中待着。想想自己刚在追车的行为就笨,亲子鉴定需要时间,最大的可能是张航还会回家,他跑了这么多家医院累得半死不活结果放少年一个人在家i胡思乱想真是蠢,还不如早点回家,最起码,他有毛,有毛的动物都是很治愈的! 豁出去不要形象各种撒娇闹腾,终于让张航脸上有了一丝人气,张航也是开心了点,像是对着大黑也像是对自己说:“不管是不是爸爸的孩子,我以后都要对自己好一点。大黑,明天我们去医院查一查眼睛,好吗?” 他去看眼睛,也只能是一条狗陪着他。陆承业心难受得不行,能做的也只有舔舔张航的手心,留下湿漉漉的祝福。 你会没事的,他用眼睛这么说着。 张启明之前对张航和赵晓莲都很好,两人谁也不缺钱。张航一个高中生,这些年的压岁钱也攒了好几万,在05年算是个可观的数字了,去看病的钱他还是有的。赵晓莲更是有张不限额的卡,每个月都会刷爆,张启明也默默无闻地帮她还卡债。赵晓莲房间里更是有不少首饰和现金,估计她自己都记不清楚有多少。陆承业出门前留了个心眼,在赵晓莲和张启明房中转了一圈,又找出一万多块的现金,偷偷塞进张航的书包里。 一人一狗去了开市医院,陆承业不能进去,在门外安静地等着张航。不过怎么样,他现在能跑过来看眼睛就是好事,有病要积极治疗。 等了半天,张航才拿着几瓶药和门诊记录出来,陆承业看他的脸色,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好。 然而张航什么都没说,带着大黑回家。他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样子,手紧紧捏着门诊记录册没说话。陆承业偷看他的药,也就是维生素一类的药物,没什么特殊的。 这是怎么回事? 回到家中,张航把自己摔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他呼吸很轻,如果不仔细去看,这个人就好像没了生气一样。 陆承业盯着那个门诊记录本,几次想去翻,只是张航一直捏着,他没有机会。 这一天张航只给大黑拌了饭,自己却什么都没吃。陆承业对他叫了一阵,坚定表示你不吃我也不吃。然而张航却像木头人一般什么反应都没有,陆承业想想最后还是自己去吃了,张航万一倒下,他必须有力气去求救。 大概是累了,到了傍晚张航睡着。陆承业听着他的呼吸均匀,便偷偷用爪子扒拉几下,把门诊记录本弄到手。狗的夜视能力要比人强很多,接着微弱的夜光,陆承业看到门诊记录上写着,诊断为,视网膜色素变性。治疗方式,保守治疗可缓解视力减退。 他对于这种疾病不太了解,跑到张启明的房间偷偷打开电脑,艰难地用爪子打出这几个字,看到网上的解释,只觉得自己血都凉了。 这种一种隐性遗传疾病,父母双方都可能没有,但孩子却会有,近亲结合会提高发病率。开始症状是夜盲和视野逐年变窄,会引发白内障、青光眼等并发症。而这种病,治不好,现在医学上是没有方法的,只能延长眼睛的使用时间,至于缓解,也只能多食用维生素a等,延缓病情的恶化。 最终,是会失明的。 陆承业关掉电脑,蹲坐在张航床边,只觉得不知道该如何疼惜这个孩子好。他很讨厌张启明和赵晓莲,有时候甚至想,不是亲生的就不是呗,张航一个高中生,自己也能照顾自己,他手头还有点钱,花到大二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只要坚强些,自己生活也是可以的。 然而现在,他发自内心地乞求上天,一定要让张航是张启明的孩子,就算那个男人讨厌也没关系,他对于自己的孩子至少是照顾有加的。张航在他那里,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延缓视力的退化,以及……万一真的失明,也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这些天的打击,对于这样一个孩子来说,太大了。成年人都难以承受的灾难,全部落在张航身上。而他作为一只狗,无能为力。 第二天张航起床,用力擦擦干涩的眼睛,跑到商店买了不少胡萝卜,也不吃饭,就努力地啃,眼睛像个小兔子一样通红通红的。陆承业见他这样心里难受到不行,嘴里叼了点零钱跑出去。附近商店的人也认识他,知道是张航养了条乖巧的狗。见他拿钱过来买面包,更是喜爱得不行,还送了陆承业两根火腿肠。 叼着购物袋回家,将袋子放到张航脚下,对着啃胡萝卜的小兔子用力叫。就算吃胡萝卜可以延缓病情,但是也不能不吃饭啊! 小兔子被犬吠声惊醒,看着地上购物袋中的面包,无声地流起泪来。泪水打湿大黑的毛发,明明很冰冷,陆承业却觉得这泪水烫的惊人,像是要将他的皮都给烫坏了。 在大黑的照顾下,张航似乎又恢复点精神,每天积极吃药和补充维生素,对自己也很好,努力吃饭。 七天的时间一晃而逝,第七天,张航抖着手,按下了张启明的电话号码。 半个小时后张启明开车来接张航,身上满是酒气,陆承业此时也不冲着他叫了,态度十分柔和,只希望张启明心情能好一点,对张航也好一点。 其实他有点讨厌张启明什么都带着张航的举动,但是也能够理解。张启明就算是个成年人,自己大概也是无法面对这种结果的。赵晓莲没心没肺地整整七天没回家,只怕也不会陪着张启明去医院,他也只能拽着张航了。而且一开始就是两人一起去的,现在又是张航主动打电话问张启明结果,他自然又将他带到医院。 他们又是没带着陆承业,不过这次陆承业已经知道他们去的哪家医院,跟着车后面撒腿开始跑,一路追过去。 张启明和张航很快到医院,取了化验结果后,张启明手抖了抖,最终还是将鼓起勇气去看。 他只看了一眼,化验单便掉在地上。张航弯腰去捡,视线一团模糊,他看不清,竟然在这个时候看不清! 然而还用看吗,张启明的态度就是结果。 他趔趄了几下,一把从张航手中抢过化验单,恶狠狠地瞪了张航一会儿,终究是没有在医院出手打人,丢下张航拿着化验单开车走了。 张航一个人孤零零地被留在医院中,只觉得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没办法承受这种眼神,跑出医院,在雪地中发足狂奔,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天空中飘落下洁白的雪花,北国银装素裹的冬日只剩下苍白与无力,张航找了个墙根无力地坐在雪地中,雪落在他的头发和外套上,没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个雪人。 雪碰到温暖的皮肤化成水,一滴滴滴进他的脖子里,张航也不觉得冷,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天空中飘落的大雪,时而模糊,时而清楚。 路边已经没什么人了,街上车辆也变少。张航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想知道,他觉得这里挺好的,没有人,也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目光,安安静静的。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非常非常轻,如果地上没有雪,他大概听不到这声音。顺着声音僵硬的转头,一只已经被雪覆盖,成了半黑不白的大狗正在苍白的天地间看着他。 “大黑!”张航一把搂住大黑的脖子,肢体将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这只狗身上。 雪花落下,陆承业却没有感觉到张航滚烫的泪,伤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开市2005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佛说,前生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一次擦肩而过。 作者说,今生五千次被虐,才换来攻受相遇。 陆攻(磨刀):都说狗肉好吃,爷今天尝尝人肉,估计味道会不错,航航,张嘴。 张航:啊…… 陆攻:真乖,萌萌哒~ 第8章 也不知坐了多久,从天亮到天黑,张航身体都冻得没有知觉了,陆承业知道不能这么放任他在外面,硬是咬着他的衣角将人拽起来,鼻子拱了拱他的屁股,让张航回家。 虽然那个房子过几天大概就不是张航的家了,可至少那里还能遮风避雨,大冬天的人总不能在外面。陆承业理解张航不想回家的心情,他也曾经历过这骄傲的年纪,宁饿死不低头。可是不行,人总是要活着的,再艰难再痛苦,只要熬过去再回想过去时,就会觉得此时的痛苦与艰难不过是人生路上一个简单的脚印,或深或浅,端看自己如何看待这件事。张航或许宁可瞎在外面,也不愿意再回那个家,也不愿意再接受张启明与赵晓莲的馈赠,可是现在,他必须回去,为了其实并不遥远的未来,以及自己。 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或许痛苦,或许难堪,却一定要走下去。 陆承业几乎是咬着张航的屁股往前走,张航搓搓几乎没有知觉的手,低声说:“大黑,我不想回去。” 嗷呜一口咬住张航的屁股,却没有咬到肉,只是勾住外面的棉裤,既然不走,那就拽。陆承业努力拽着张航,少年人迷茫的表情中出现一丝无奈。 “也对,总得给你吃饭的。”张航揉揉大黑的头,这是他养的狗,从小到大都跟着他,他舍不得这条狗挨冻受饿。 一人一狗慢吞吞地往回走,雪越下越大,天已经黑得快要看不清楚了。 路灯下,一辆熟悉的车停在张航面前,张启明依然清醒的脸从车窗探出来,对张航道:“上车。” 张航僵在路边,张启明将他丢在医院中,现在又回来接他,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上车!”张启明显然有些暴躁,他从医院回到父母家便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后决定回家和赵晓莲谈谈,然而那个家中谁也不在,张航也不再。 第5节 此时他才突然想到自己将那孩子丢在医院中,而他和自己一样,同时知道两人并非亲生父子,他一个成年人尚且可以承受,然而张航过了年也才不过十六岁,是那么小的孩子,他能够承受吗? 清醒过来后的张启明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连忙开车出去找张航,他不抱希望地在医院附近转悠,最后竟真的幸运地看到在路边慢慢走的一人一狗。 然而此刻,张航正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他,视线中充满了不信任。 是啊,他这几天做的事情,又如何能让张航信任。 张启明走下车,想要伸手拥抱这孩子,却见张航退后一步,大黑跑到两人中间,呲牙咧嘴地看着他,一脸凶相。 张启明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一直以为你不是足月生的,九个月不到就出生了,才五斤,抱在怀里小小的,皱巴巴的,特别丑,脑袋有身子一半那么长。我当时以为生了个畸形儿,一声不吭地站着,甚至不敢去碰你,想着该怎么安慰你妈,也怎么安抚奶奶。好在这个时候医生告诉我,孩子头骨软,顺产下来的孩子这样很正常,长几天张开了就好。我看啊看啊,每天眼睛都不转地看着你,一刻都舍不得移开视线。真的,没几天你就张开了,头圆圆的,皮肤嫩嫩的,一点都不像刚出生那么丑。” 他一边说,一边又试着去抱张航,张航蹭了蹭脚,这一次没有后退。陆承业呲牙,威胁张启明一下,退开几步,让张启明抱住张航。 “我那时候看你看的,晚上舍不得闭眼睡觉,第二天早晨起来眼睛都是干干的,却还是忍不住去看。你那么可爱,那时候相机是稀罕物,我拿家里所有的钱买了一个相机给你拍照片,我想啊,我要把你每一个时期的照片全都存下来贴上,我不想错过你成长的任何一个瞬间。” 用力搂住张航,张启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航航啊,你为什么就不是我儿子呢,我愿意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你,可是你为什么不是?你怎么会不是呢!” “爸……”张航控制不住自己,抱着回抱住张启明,痛哭起来。 纵然他们不是亲生父子,纵然伤害已经无法挽回,可是十几年的感情,每一天快乐的点滴都是他们一起累积的,这样的感情,怎会因为血缘而说放就放。 然而,回不去了。即使感情依旧,即使他们都深爱对方,可是就这么一层薄薄的血缘关系,却偏偏足以决定一切。 张启明将张航和大黑送回家,少年和狗去洗澡的时候,张启明为张航熬了姜汤,做热乎乎的饭菜。赵晓莲从结婚开始就是被张启明宠着的,一次厨房都没进过,从小到大当爹又当妈的始终是张启明。 张航泡好热水澡回来,一口口喝着姜汤,低着头不去看张启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陆承业想偷偷去张航房间将门诊诊断记录拿出来给张启明看,却不知这么做对不对。 这个男人是爱着张航的,那是一种深沉的父爱,为了张航他宁可忍耐内心的怒火为他维持一个完整的家,却同样因为这份过于深刻的爱而更加无法承受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他的矛盾他的痛苦陆承业都可以理解,却不能原谅。 那一天的巴掌和张母毫不留情的怒骂,是张航心中的伤痕,流血化脓,在这几天等待亲子鉴定结果的日子中,已经成为不可痊愈的伤痕。 而且,就算是爱着张航,张启明也未必会愿意在离婚后还养育张航。不是不愿意花那点钱,而是无法面对,越是深爱,越是不敢去面对。 陆承业不知道此时是否该让张启明知道张航注定会失明的事情,他也不能确定张启明会否因为这个病而选择争夺抚养权,他更不敢赌张航在没有这层血缘关系又失明后,能否与张启明保持过去的感情,能否面对张父张母的刁难。相见不如怀念,有时候与其选择这份爱任其被时间磨灭,还不如沉淀这份爱,让它化为愧疚,为以后的日子多一个筹码。 大概是做生意做的,凡事他都喜欢分析利弊得失,不论感情,选择收效最佳的那个做法。 所以陆承业没有动,沉默地看着张航吃过这顿饭,与张启明相对无言,沉默地走进房间。 离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没有婚前协议的那个年代,想要离婚,财产是个很大的问题。张启明肯定是不愿意分出一半财产给赵晓莲的,而张航的亲子鉴定是财产划分的一个有力佐证。然而这么一来,张航就是注定会跟着赵晓莲走的,如果不给赵晓莲钱,以她的性格,张航没几天就得辍学去要饭。 深爱,关心,这些感情,在利益和钱财面前,终究化为赤裸裸的针锋相对。 年前,张启明去找了律师,而赵晓莲依旧没有回家。 那是一个冰冷而又孤单的新年,是张航人生中第一个寂寞的新年,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以后每一年的新年,都是这么度过的。 他买了不少烟花爆竹,那时开市还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在漫天的烟火中,只有大黑一个陪着他,去看那寂寞的花火。 新的一年,十六岁,在成长的岁月中,痛苦也悄然而至。 包着蓝色的纸皮的彩色烟花被张航放在院子里的圣诞树旁,他去拿那个烟花时,摸了好几次才摸到。陆承业心觉不妥,关切地去看张航,却见少年一脸无措地望着他。 “大黑,我、我……我分不清……” 不是看不清而是分不清,绿色的松树和蓝色的纸皮放在一起,他分辨不出来。 色盲,已经开始出现了。 陆承业将头顶在张航的腿上,像是要给他足以支撑自己的力量。没关系,还有他在。 就算不去提不去想,事实却在残酷地不断提醒张航,他的眼睛,在一天比一天恶化,现代医学素手无策,所谓偏方针灸都是骗人的,没有任何一种手段能够阻止他逐渐迈向失明的脚步,残酷而又无情。 漫天的烟花将黑夜照亮如白昼,张航蹲在院子里,在这充满光明的夜中,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不知何时,他会永远陷入这黑暗中,再也看不到光明。 2006年新年过去,赵晓莲收到了律师信,张启明提出离婚,留给赵晓莲的只有一栋他们结婚时居住的八十年代老楼,以及张启明愿意每个月支付张航的赡养费,直到他大学毕业。 如果赵晓莲不同意张启明的做法,那么那张亲子鉴定,将会对簿于公堂之上。 第9章 赵晓莲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她终于回到这个家,整天歇斯里地和张启明吵架,吵两句张启明就会把她拉出去谈,以免伤到张航。养父尚且能够为他着想,生母却是丝毫都不在乎张航。 张航的泪早在过年的时候就已经流干,他哭不出来,也不觉得有多伤心,只是漠然地旁观着这一切。结局会是怎样他无所谓,不管如何,他肯定是会跟着赵晓莲的,而不管赵晓莲从张启明手里拿到多少钱,也不会给他一分,从小到大,赵晓莲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他对这个母亲并不抱什么期望。 就这样争吵了两个多月,张航高一下学期都已经开学一个多月后,张启明和赵晓莲终于离婚,张启明请的律师很厉害,赵晓莲最终只在赡养费上面多争取了一些,余下便只有那栋60平米的老房子。一个周末,张航背着包袱跟着赵晓莲离开那个家。 张启明则是夜夜酗酒,有时候赵晓莲不在家,张航半夜起夜都会看到张启明坐在客厅喝酒,他能看清的时候会劝几句,而每当那个时候张启明都会神色复杂地看着张航,没出息地痛哭流涕,说着“对不起”。 是的,张航是清楚的,在他们一次次争吵时的只言片语中,张航明白,如果张启明想要他的抚养权,就不能将血缘这件事摆在台面上,而如果没有这件事,张启明只怕就要把自己财产的一半分给赵晓莲。尽管没有血缘他也可以抢张航的抚养权,却会变得艰难许多,因为国情人情都是如此,人们总会觉得生身父母对孩子的照顾会更好一些。 归根究底,张启明还是想照顾他的。可是缺了这层薄薄的血缘关系,这种愿望就会变得微不足道。 张航知道,他不想去责怪张启明,事实上这个养父现在对自己还有感情,还愿意支付赡养费到他大学毕业,他已经很感激了。 只是……那种父亲亲情再也回不去了。 跟着赵晓莲走后没几天,她便带着一个男人回来让张航叫他爸爸。巧合的是,这个男人也姓张,叫张建国。张航看不清这个男人的容貌,更看不清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只是那声“航航”叫的还不及盛怒中的张启明亲切。 他只是抬头瞥了张建国一眼,看不清容貌便不再看,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赵晓莲的喊声堵在门口。 张建国摇摇头,面色有些不悦,赵晓莲连忙安抚他道:“张启明养大的嘛,没教好,我以后会好好教他。哥,这可是你们张家的儿子,你们家那个肚子不争气的,生的可是女儿。” 张建国表情好了些,他一向不喜欢自己妻子生的女儿,一想到有了儿子也开心,抱住赵晓莲在客厅便苟且起来。 不堪的声音传入房间,自从发现自己眼睛的问题后,张航的听力格外灵敏,他捂住自己的耳朵,将头痛苦地埋在床上。 陆承业蹲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 身为一条狗,他所能做的事情太少,除了陪伴什么都做不到。张航痛苦的时候他只能默默将头伸过去让他抚摸,身体力行地告诉张航他并不是一个人,而不是能够拥抱住他,用言语安慰这个少年,你还有我关心你爱护你。可是就算能做的太少,他曾经也是个人,总不能任由这两个奸夫淫妇欺负张航。 这样的环境对少年成长来说太糟糕,这种关系还是赶快断了吧。 而且赵晓莲总是看自己不顺眼,想把他卖掉换钱,张航力保他才能留下的。可是这种日子过不了几天的,赵晓莲怎么可能愿意养着自己。 当天晚上张建国回家时,陆承业静悄悄地跑出房门。胡混一天的赵晓莲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而张航却是睁开眼睛,眼中满是失落,连大黑也嫌弃这个家太差不愿意跟着他了吗?在离开时,张启明有说过,如果他们养不起,可以把大黑留下,当时是大黑愿意跟着他走的,现在却趁着半夜离开了。 黑暗中,张航将自己埋在被子中,不知道未来的方向。 第二天大黑也没有回家,张航一个人失落地去上学。他的视力已经越来越差,晚上完全看不到东西,白天看黑板也是模糊一团,经常看不清书上的图片,以及看不懂红绿灯。这段时间张航都没有上晚自习,老师也了解到他父母离异的情况,同意他暂时不要上晚自习,下午放学后,张航收拾好书,回家,却在家门口被咬住了裤腿。 “大黑?”失望过后,却是惊喜交加的喜悦,张航一把搂住陆承业的脖子,欣慰道,“你没走,真好。” 陆承业一身尘土,他舔舔张航的脸,拽着他的裤腿,把人拽出楼道,躲在楼外一旁的角落里。 张航不明所以,跟着陆承业蹲了一会儿,只听自己家楼道中传来一阵吵闹声,没一会儿,赵晓莲和张建国被人抓得满身都伤痕,衣衫不整地从楼道里滚出来。 一个生得五大三粗的女人还带着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男人,按住赵晓莲和张建国就打,一边打还一边说:“不要脸,勾引别人家老公,出去搞破鞋,不要脸!” 他们没有看到躲在角落里的张航,而是狠狠揍了两人一顿后,拽着张建国就走了,赵晓莲则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大哭,身上都是抓痕。好在一张脸没什么事,不然可真是要留疤的。 陆承业昂了昂头,可算是把那个男人赶走了,赵晓莲这下可别再招乱七八糟的人来影响他的航航。 昨晚上陆承业一路靠着嗅觉跟着男人找到他家,今天在张建国又来和赵晓莲鬼混时,他抢了张建国老婆的包,一路将人引到家中,让她捉奸在床。这么一来,张建国短时间内是不敢来找赵晓莲了,而赵晓莲大概也能消停几天。 他不想让张航看到这一切,可是时间却这么巧,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张航回家。他只能将人拽到一旁,却还是看到这不堪的一幕。他转头小心翼翼地去看张航,怕看到他哭,又想要他哭,哭出来,发泄出来才好,憋在心里,却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没事……”张航摇摇头,没有一丝表情,“这是早晚的事情,我知道的。” 他已经是高中生的,尽管年纪不大,却已经形成比较完整的三观,不会被这种事情影响到他的成长,也能够想到赵晓莲的做法的最终结局是什么,是对两个家、六个人的伤害。 纸是包不住火的,赵晓莲的做法早晚有一天会被人知道,他没有能力去阻止,也早就想到这种结局。 只是……原本只是对他和张启明的伤害,现在要蔓延到另外一个家庭了。听说那个家庭中还有一个女儿,不知道年纪有多大,会不会也像他一样…… 不,应该不会像他,至少她的眼睛还是好的。 那一晚张航没有回家,背着书包和大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基本看不到什么东西,路都是靠陆承业指的。看着不对时,陆承业会上前咬住他的裤子,不让他往前走。 他也不劝张航回家,那个家,真的没有一点温暖。 “听说拉布拉多是导盲犬,看来是真的。”张航苦笑一下,“我走了这么长时间,都靠大黑指路呢。” “汪”!陆承业挺挺胸,我会一直为你指路,陪伴你度过这段艰难的岁月。 春天的夜晚还是很冷的,不过张航一直在走动,陆承业有毛,两人也没觉得多冷,一边漫步一边聊天。 “大黑,我明天想去学校退学,黑板上的东西我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了,我想去学盲文,好好想想自己以后该做什么工作。明天开始,我们去打听盲人学校吧,世界上这么多失明的人,大家都活得很好。”张航握了握拳头,眼中流露出一点光亮。 “汪”!能做很多事情呢,盲人的听觉嗅觉是最灵敏的,可以做最好的调酒师和调音师,我们航航最棒的,你可以做到很多正常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我已经是大人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也能照顾好自己。就算看不到,也还有大黑帮我是不是?” “汪汪”!陆承业头抬得更高了,他会一直帮助他,他什么都懂,比所有导盲犬加起来都管用。他能够听懂张航的话,能够了解他的意图,虽然身体限制很多,但是他也能做很多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就算没有靠谱的父母,张航还有他。 “海伦·凯勒听不到也看不到,她连学习语言都要靠触觉,而我却有听觉,会说话,还完成了最基本的九年义务教育,我的处境并没有那么差是不是?”张航低声道,他像是在对陆承业说,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或许从今以后他的生命中将只剩下黑暗这一种颜色,但至少,他曾经见过这世界有多么美丽,见识过最缤纷绚丽的色彩。即使是在回忆中,也是他值得珍藏一生的宝物。 “汪!”黑夜中一声声坚定的叫声,是张航最坚定的后盾,陆承业在告诉他,他永远不是一个人,他的身旁,永远有一只导盲犬在支持他,不离不弃。 心头暖暖的张航露出一丝微笑,然而笑容挂到一半便僵住,他突然道:“哎呀,要学这些东西需要不少钱吧,我没有钱……” “汪!”我想办法! “只有以前爸……给办的卡里有几万块,不知道够不够,要不半工半读?” “汪汪汪!!!”说了我有办法,你听我说话。 路灯下,一个少年一步一个脚印地稳稳地走着,他身边一只导盲犬蹦来蹦去,他们彼此依靠。 第10章 赵晓莲被人发现奸情后先是消沉了几天,也没心情去理会如果把大黑变成钱的事情。她给张建国打了几次电话,张建国家中也是一团乱麻,不管张建国的妻子有多彪悍,这种事情最终的受害者都是她和孩子,事实上她是不想离婚的,在家中大闹也只是为了让张建国回心转意,再也不犯错。张建国自己也不想离婚,他也很喜欢自己的女儿和老婆,赵晓莲那不过是过去的一份感情和偷情的快感在其中,而且赵晓莲怎么看都不是能踏实过日子的人,张建国又怎么可能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家庭。 赵晓莲却是希望张建国离婚娶她的,张建国那边却不肯吐口离婚,还百依百顺地哄着老婆连她的电话都不接,赵晓莲怒了。 张航这几天正在筹划退学的事情,他自己去退学老师学校肯定不会同意的,中考第一考入高中的优秀学生,学校怎么可能让他简单退学。张航根本不指望赵晓莲带自己去学校,也不太希望她去,想要退学,只能靠自己。如果他拿出视网膜色素变性的诊断书,学校是一定会同意的,然而真的要拿出来吗? 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是终究是难以面对的。如果他真的拿出诊断书跟学校说退学的事情,那么他就真的要面对失明一辈子的残酷事实。张航不是不敢面对,而是想把现在美好的光阴再多留一段日子。他想要用现在仅剩的视力努力看清楚这所学校,他曾经想要征服未来的欲望,也是他梦想的终点,他想要记住这所美丽的学校,这充满痛苦却又饱含希望的青春。 一个人最美好的时光,即使狼狈不堪,他还是想要记住。 陆承业理解张航的心情,他没有催促,就让这个孩子和同学、朋友、兄弟们再相处一段时间吧,在不久的将来,他们终究会走上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然而就是这最后美好的时光,老天好像也不打算留给张航。这天放学回家,赵晓莲在家中气势汹汹地等着张航,对他说:“马上跟我去你爸家,我要让那个死赖着不离婚的贱女人看看,我给张建国生的儿子,比她那个不带把的女儿强多了!” 第6节 张航难以置信地望着赵晓莲,这是自己的母亲,这就是他的母亲,张启明用半生去爱的女人,而他自己一直敬爱的母亲。 她要让他如何去爱她。 陆承业简直气死,赵晓莲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一丁点关心张航。张启明到最后都压着张航的身世没让别人知道,都是为了张航的未来考虑。而赵晓莲却要在刚刚离婚后就带着张航去破坏一个家庭,这让张航以后怎么做人,要让他在单亲的基础上还要被人指指点点吗! 他呲起牙,恶狠狠地看着赵晓莲。如果他不是人,只是一条忠于主人的狗,那么他一定会冲过去恶狠狠地咬住赵晓莲的喉咙,这种母亲,有她还不如没有。 “我不去。”张航闷闷地说,他心很疼,却又很钝,那种痛感在这段时间一系列的事件中开始变得迟缓,事实上,他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痛了。 “必须去!”赵晓莲一把抓住张航的胳膊,“那是你亲爸,咱们把那个女人和她的贱种赶走,你以后就有爸爸照顾了。张启明算什么,一个……” “妈!”张航一把甩开赵晓莲,深邃幽黑的眼睛望着她,“在你说别人的孩子是贱种时,别人只怕也在这么说我,而且,贱种这个词,我比她更适合。还有,张启明是不算什么,他就是个普通人,普通的爸爸。就凭他能在知道我不是他亲生儿子,却还愿意承担抚养费到我大学毕业,我就认他这个爸,只认他!” 说完张航也不打算回房间,背着书包直接带着大黑出去了,他不想待在家中让赵晓莲逼自己,更不想看到她。恨也好,怨也好,那终归是他的母亲,张航又能怎么做。 好在天气已经渐渐变暖,外面的风带着春天的气息。张航找了一家旅店住下,因为他要带狗,被人盯了半天,最后他答应加钱老板才勉强同意的,不过表情很难看,并且一再强调如果狗损坏他们家的东西,张航不仅要赔,还要双倍赔偿。 陆承业很郁闷,做狗就是这么被歧视,还要害得航航多花钱。不过好在航航不是那么固执的人,自己曾经偷偷拿了赵晓莲的钱放在张航书包里,张航也默默收了。毕竟那段时间他们正在闹离婚,张航也是有种危机感,便能多存一点钱就多存一点。 但是这几万块,终究是不够的。陆承业低头思考一番,觉得还是得想办法赚钱,不过时机不到,要等等。 张航就这么固执地在旅店住了几天才回家,此时家中已经一片狼藉。赵晓莲和张启明结婚后,张启明没让她做过一次家务,没钱的时候张启明做,有钱后雇钟点工,赵晓莲十指不沾阳春水,早就不知道怎么干活了。家里乱七八糟,垃圾上都快生虫子了。张航此时的嗅觉格外灵敏,根本受不得这种味道,和大黑一起收拾房间。 将屋子收拾干净赵晓莲也没回来,张航也不管,带着大黑自己过他的日子。 接下来赵晓莲也没再对张航提去离婚的事情,她好像自己去张建国家闹了几次,不过都带着伤回来。最后一次她伤的实在有点严重,张航看不下去,拿着药箱给她上药。赵晓莲一边哭一边骂:“王八蛋,王八蛋!和那女人一起打我,儿子也不要,什么东西!” 张航的手微微顿了下便接着为赵晓莲上药,那个男人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不管他是怎么样的,对他都无所谓。 眼前又是一阵模糊,擦嘴角时不小心碰到赵晓莲的嘴唇,赵晓莲抬手一巴掌拍在张航脸上:“看不见啊!” 张航深吸一口气,继续为赵晓莲上药,处置好伤口后,他默默将药箱放回原位,带着大黑回房。 他就是看不见啊,虽然他从来没想过要对别人说,可是他的母亲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一次都没有…… 回到房间后,张航贴着房门无力地滑下,坐在地上,慢慢捂住脸。他没有哭,只是伤心。看到赵晓莲受伤他难过,而赵晓莲如此对他,他不知道自己的难过对方是否感受到一分一毫。 大黑将毛绒绒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张航一把搂住他,这个世界上,最关心自己的,就只有大黑了。 “我没事,”张航脑袋埋在大黑的毛中闷闷地说,“她会是什么态度,我大概都能猜到,不会伤心的。我只是有点担心,她没有工作,就靠着爸给我的抚养费,根本不够的。” 张航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没过几天,赵晓莲便开始卖自己以前的首饰。这些东西都是以前张启明给她买的,随着金价的不断升值,还是卖出一笔钱的。 然而,坐吃山空又怎么够。两个月后,赵晓莲身上就一丁点钱都没有了。她盯着大黑说:“这狗也挺值钱的吧。” 最近赵晓莲没钱都没疯了,她这种举动张航也习惯了,他冷漠地说:“卖不了几百块,不如我去卖血钱多。”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赵晓莲斜眼看张航,“养这狗多费事啊,还耽误学……哎你这两次月考成绩好像都挺差的,你们老师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了。你是不是不想学习了,不想上学就去打工……” “呯”!陆承业愤怒地用爪子挥掉赵晓莲化妆台上的化妆品,玻璃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赵晓莲心疼地扑过去:“我的化妆品……你这死狗,我要把你炖了吃肉!” 陆承业才不理他,咬着张航的衣角回房,由着赵晓莲折腾。反正有张航护着他,航航毕竟是个大男孩了,不让赵晓莲卖掉他还是能做到的。 “没钱就去找工作吧,妈。”张航回房前,劝了赵晓莲一句。 赵晓莲似乎是被张航的话提醒了,第二天开始就去找工作。她是中专毕业,当年是分配了一个国企的工作给她,不过后来厂子效益不好,发不出工资,张启明又能赚钱,赵晓莲又嫌弃工作累,就辞职在家全职打麻将了。她自认为自己很优秀,可是中专在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学历了,而且她又没有工作经验,根本没有公司愿意用她。 转眼春天过去,夏天来临,张航知道自己不能再坚持下去了,他的考试成绩已经差到极点,老师同学都十分不可思议。林晟几个成绩已经超过他,正计划着假期帮张航补课,可是他的问题根本不在补课上,他现在的视力,已经弱到一定程度,现在在他眼中,也不过只是能看到事物的大致轮廓而已。陆承业一天都不敢离开他,整天跟在张航屁股后面,一天都不敢离去。 张航买了盲文教材,在课余时间偷偷自学盲文,希望自己能有一点基础,也开始为将来做打算。大学看起来是不太现实了,不过很多知识他都可以自己学习,也可以自己考一些专业技术的证。 生活虽然艰辛,但是只要努力,还是有希望的。 比起奋发向上每天为未来努力的张航,赵晓莲却是完全丧失了找工作的信心,前些日子她找了两天工作就又去打麻将,每天不务正业,别说把张启明的抚养费给张航,她甚至还会向张航要钱。 而最近赵晓莲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不知道在忙什么。张航期末考试结束,打算等期末成绩结束后就找班主任说明退学的事情,这个假期他要好好学习一下盲文。 然而就在考试结束后第二天,有人敲门,张航打开门,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他彬彬有礼地说:“您好,是张航先生吗?赵晓莲女士已经将这栋楼低价转让给我,她说家中还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件事,委托我通知您,请您尽快搬离。” 第11章 张航并不惊讶,事实上这段日子赵晓莲的举动已经让他有了危机感,没有经济来源,又不务正业,再多的钱也会坐吃山空,连他都明白的道理,赵晓莲却不懂。她只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明天卖房子继续玩咯。 赵晓莲没钱会卖房凑钱这点张航早就想到了,他只是有茫然,心也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痛。他没有想到的是,赵晓莲竟然就真的这么轻松低丢下他,一言不发地走了。哪怕是要卖掉房子离开,在这之前,告诉他一声不好吗?是怕吧,是怕他跟着她后继续拖累她,她还要想办法赚钱养他。他是不是要庆幸自己没有将即将失明的事情告诉赵晓莲,否则赵晓莲只怕一样会丢下他,到时候他岂不是更伤心。 或许,他还要感谢她,至少没有欠下一堆高利贷让他来偿还。 张航对门外的男人点点头,答应对方自己今天就会搬出去。他走回自己的房间,将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收好,余下的就是书,可也没几本能带的,他收起来的只有最近买的几本盲文书。 收拾行李的速度非常快,因为张航本就没有多少东西。张启明在的时候经常给他买礼物,而自从两人离异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礼物了。 打好包裹后,将钥匙留在信箱里,张航慢慢走出家门,身后跟着一直不离不弃的大黑。他要庆幸,至少在这个时候,还有一条狗始终默默地陪着他,不管生活有多么艰难。 如果赵晓莲能够提前告知,那么张航至少可以先找好房子,而现在,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这样拽着一个旅行箱,茫然地站在街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汪”!陆承业见他这样子不对劲儿,大声叫了一下,张航慢慢回头去看他,手掌在自己面前晃了几下。 陆承业只觉得全身的血槽都空了,整个身体都仿若堕入冰窖般寒冷。 “大黑,”张航十分疲惫地蹲下身,将脸埋进膝弯中,“我看不到了。” 就在刚刚他还能够摸索着将行李整理好,可是站在街道上的时候,张航只觉得眼前一黑,真的就,看不到了。这种症状这段时间他一直有,经常眼前黑茫茫一片,不过很快就会恢复,而现在他看了许久,却依然什么都看不到。 这一次,大概是真的失明。 “汪汪汪汪!”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最没有依靠无助的时候,陆承业已经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心疼这孩子了,好像上天将所有的不公和痛苦全部加诸在他的身上,不把人逼死就誓不罢休。 现在要怎么办,张航要去租房子,这个样子肯定不行,总是会有起歹意的人会骗他。而且如果这次要是真的再也无法恢复,那么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张航一个人根本就做不来。 陆承业蹲坐在张航身边,努力地想,绞尽脑汁地想。他要让这个孩子,平稳而又安全地度过这段最茫然最无助的时间,这些,一条狗是做不到的。而张航最亲密的人,赵晓莲是造成他现在这种状况的罪魁祸首,人也已经跑了,张启明……他如果知道张航现在这样子,或许是能管的,可是……总归是已成陌路。 这个时候……陆承业一咬牙,只能这样了。 张航消沉一阵,最后还是揉揉大黑的头,勇敢地站起身,决定去找房子。然而他根本看不到什么招租的广告,大黑就算看到也不识字,更不能告诉他地址和电话号码。他揉着眉心,在思考最近的中介在哪里,要不要去那里找租房子的,至少去中介是有人能推荐的。 这时张航感觉到大黑在拽自己的衣角,很用力的样子,一般大黑这么拽他的时候,都是有一些紧急的事情发生,大黑想要带他走。 这半年多的朝夕相处让张航十分信任大黑,他一次错都没出过,总是带领他到准确地位置。张航顺着大黑的拖拽走时,一根很简单的绳子被塞到他手中,这大概是大黑在路上捡的。 陆承业让张航先简单地将自己拴上,他曾经厌恶这种象征着不自由的东西,现在却甘之如饴。 因为将他绑好,张航拽着绳子,他就可以安全地带张航走,能够第一时间告诉他该走还是该停。 他不喜欢束缚,却愿意为这个少年所束缚,只为他的安全。 “大黑很乖不用绑的。”张航不愿意绑着大黑,自己养的自己清楚,从小大黑就不喜欢这种东西。 “汪”!黑暗中,手指被含在口中轻轻咬了一口,不疼,像是在催促。 已经被扔掉的绳子重新塞进手中,张航指尖微微发抖。 大黑是多爱干净的狗啊,身上有一点泥都要想办法弄掉,每天进门都要擦爪子,睡觉前还要去喝几口水漱口,是只十分讲究的狗。现在却为了能够好好带领他走路,随便从地上捡一根绳子便让他将他绑起来。张航不知道别人家的狗是否这么聪明懂事,他只知道,他的大黑是最关系最爱护他的。 将绳子丢掉,张航摩挲着打开旅行箱,他开箱子的时候,陆承业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尽管箱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也是张航的家当,被人盯上可不好。 从箱子中拿出一件薄上衣,张航用力将上衣撕开,陆承业看得直叫唤,现在这条件,不要败家啊! 撕成两条的上衣被绑在一起,一头塞进大黑口中,一头张航握住。 “这样大黑就能带我走了。”张航微微一笑,“衣服很干净的,绳子脏。” 陆承业觉得自己狗鼻子有点酸,叼起衣服的一头,带着张航走。他的航航,即便是在这种绝望的心境下,都能够为他人考虑,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好孩子。 就是有点败家…… 用绳子就好嘛,他也不是非得那么讲究的人,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干嘛要把为数不多的衣服撕掉一个。不过……这件衣服他记得好像是去年送航航上高中报道的时候赵晓莲给买的,尺码都不对,大得可怕,张航那天就穿的像个布袋熊一样去报道,后来还被林晟几个给笑话了。 赵晓莲连张航的尺码都不知道,根本就是随手在街边买了一件十块钱一件的t恤拿回来,而张航却一直留着。 现在,是打算扔掉了。 陆承业咬着衣服的一头,一边领着张航走,一边想着。 按照陆承业心中的想法,他把张航领到了家附近的派出所。 没错,就是派出所。 有问题找民警,陆承业不是想做这种公益节目,而是他知道,华国的民警,对于自己管片里的事情还是非常熟悉的。能够理解张航现在处境并且帮助他又不怕被骗的,大概也只有民警了。 就麻烦一下警察叔叔吧,陆承业暗暗想着。 张航茫然地被陆承业拽到派出所,今天值班接待的是个年轻的小民警,见一个高中生领着狗拎着行李来报案,认真地问:“你有什么事?” 张航有些无措:“这是哪儿?” “你不知道这是哪儿你就来?”小民警觉得自己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就算他们这派出所挺小的吧,门口那警徽和牌子也挺大的,而且自己还穿着警服呢。 张航微微低下头,有那么一丝尴尬和无措。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可是看起来很正常,是一双非常漂亮而又深邃的眼睛,他将脸转向某人时,对方会有一种被深深注视的感觉,小民警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妥。 深吸一口气,张航轻声说:“我看不到,我的狗带我来这里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说出口,好像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说出口,心中多了一丝坦然与勇敢。 “对对对不起。”比起张航的坦然,小民警反倒显得有些慌乱,他伸手在张航眼前晃了晃,发现这个眼睛十分漂亮的少年真的没什么反应,不知道为什么心疼一下,多好看多乖的孩子啊。 “那你是……导盲犬带你走错地方了?”小民警肖任尽量放缓语调,温和地说。 “我不知道,”张航抿了抿唇,“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但是我现在……可能真的需要帮助,对不起……” “没没没没事,不用道歉,”肖任有些结巴,“那个……你有什么事?” 张航手放在大黑头上,他不知道别人家的狗是不是这么聪明,他家大黑会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带他到警察局求帮助,这是一般狗能做到的事情吗?大概是能吧,毕竟狗是很聪明的,据说有些狗还知道抓小偷送到警局呢。 他摸着大黑的头,感觉自己又有了力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现在需要租房子住,但是您知道,我看不到,所以需要人帮我。” “你父母呢?你未成年的吧!”肖任立刻拍桌子问,哪有让失明的高中生自己出来租房子的。 “我父母离异,我妈……不知道去了哪里。”张航想了想,选择性地说了一点。 他自己不知道,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表情有那么一丝微微的受伤,而肖任在看到张航的表情后,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心疼感。 简简单单的话语中,包含着无数难以言说的痛。 第12章 片警对管片内的住户就算不能说是完全了解,至少一些容易闹事的外来的和有危险性的人他们都还是关注着的。赵晓莲自离婚后搬到这个管片,他们就对新搬入的住户进行了一番了解,加之前段时间张建国的妻子来闹事,派出所那里也是有备案的。所以等几个老民警回来,张航一说自己的名字,他们就大致了解了情况,同时也对张航的遭遇唏嘘不已。 这孩子,要单单只是母亲跑了还好,至少父亲那边还可以将抚养费直接给他,现在却偏偏得病失明,每个人照顾是不行的。 第7节 “那现在怎么办?”肖任压低声音问队长,他看着这孩子实在是心疼。 “先联系一下他父亲吧,虽然是判给母亲,但是孩子这样子,父亲肯定会心疼带回去抚养的。”队长的话也是合情合理,可惜他们不知道张航的身世,如果真的联系张启明,只怕会更加尴尬。 尽管他们声音很小,可又怎么瞒得过听觉相当灵敏的张航和陆承业。张航的手握紧了裤子,指节有些发白,陆承业却是跑过去咬住电话线,不让肖任打电话。 “哎哎哎!”肖任急得跟陆承业抢电话,“别咬别咬,这是公共财产,咬坏了要赔的!” 陆承业也不使劲咬,就把电话线给咬掉了含在口中,不让他们打电话。 “你这狗……”肖任想过去抢电话线,但是陆承业威风凛凛的样子让他有点发憷,就算是警察经受过训练身手不错,跟这种大狗搏斗只怕也会被咬伤,为了缉拿犯罪分子受伤是光荣负伤,为一个电话线被狗咬,真是…… “大黑。”张航轻轻叫了陆承业一声,陆承业便叼着电话线蹲到张航身边,“大黑别闹,把电话线还给人家。” 说着便摸索着摸到陆承业的嘴,慢慢拽电话线,陆承业顺从地张开嘴,让张航将电话线拿走,还顺嘴舔了张航的手心一下,痒痒的。 “不好意思,”张航循着声音转向肖任,“大黑大概是……不想你给我爸打电话,我们的关系并不好,他……不太可能抚养我。” 他说着这样让人心酸的话,语气却是淡淡的,表情也那么平静。不是心灰意冷,而是一种接受后的坚强。 “可是你这样……”肖任接过电话线,心里有点难过。他们做警察的,每天都能见到好多让人难过的事情,然而像张航这么坚强的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语气中没有对不负责任父母的怨怼,也没有对命运的痛斥,他只是平静地接受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情,并且宽容地看待父母,没有让自己的心灵沾上上丝毫仇恨。 那么干净的眼睛,却是看不到的。 “其实我今天不该来的,”张航一脸歉意地说,“我现在没有地方住,如果没有失明,可以很快找一个房子住下。可是现在我看不到,找房子比较麻烦,正站在街上发愁,大黑就带我来了。” “不不不,有困难找我们是应该的!”肖任给张航倒了杯水,“我倒是可以帮你找房子,可是你以后就这样吗?不去上学,也没有照顾你,你还只有16岁,这样太难了。还是要联系你父母的,至少要到你能够自立,有足够的生存能力才行啊。” 肖任的话让张航心中淌过一股暖流,他微笑一下,摸摸大黑的头说:“我还有大黑,他可以帮我。另外我已经在自学盲文了,也打算找时间去残联备案,这样大概也可以领一些补助。我再慢慢学习一些技能好找工作,总会有办法的。” 张航这一番话将整个派出所的民警都给震到了,他们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也见过各种各样的苦难,却很少有张航这么乐观向上的,不怨怼不埋怨不哀伤,将自己的生活规划得非常好。 队长不像肖任刚刚工作还有点感性,他十分理性地坐在张航身边,劝道:“或许你和你父亲关系不是很好,而你对自己的生活规划也有计划,可是你毕竟还未成年,很多事情不能做主,需要一个监护人。作为警察,我们还是有义务联系你的家人,如果联系不上你的母亲,我们就会联系你父亲。” 张航咬咬唇,没说话。他和张启明的关系是难以启齿的,事实上张启明愿意承担抚养费他已经非常感激他了,也希望自己的养父能够在未来找一个真心对他的妻子,拥有自己的孩子。现在,他真的不想再麻烦张启明,也不愿意在人前将这些隐秘的事情告诉他们。 他摇摇头:“我不想麻烦他,我真的自己可以。” “要不……”肖任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其实我想说,我的房子两室一厅的好浪费,房租还很贵,我其实正想找个室友帮我承担房租呢,真的!” 年轻的警察眼中是对少年的心疼和欣赏,他愿意伸手帮助这个孩子,却被现实的队长拍了后脑勺一下。 “别闹了,这件事不是他租房子的问题,涉及到父母遗弃孩子,必须要联络家人的!” “可是我不算儿童,”张航据理力争,“我已经十六岁,可以承担自己的人生。就算我出去工作,也不算童工的。” “汪汪”!陆承业在他身边沉稳地叫了两声,表示我也可以帮助航航。 队长没辙了,看了眼肖任,叹口气:“这样吧,肖任你要是愿意,就先把他接去住两天,然后帮他租房子。再联系一下残联,带他去办残疾证好领补助。张航你别任性,你母亲离开不承担责任,我们必须联系你父亲,最起码的,应该让他将给你母亲的抚养费直接给你,明白吗?” 张航乖巧地点头,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暂时能有个收留他的地方,也有人帮他找房子,度过这段最艰难的时间。至于张启明那边……联系一下也是应该的。 就这样,当晚下班,肖任便将张航领到自己家,家中倒真像他说的那样,两室一厅十分宽敞,然而单身汉的住处…… 一进门张航就被扑鼻而来的气味熏得后退两步,陆承业更是受不了地使劲打喷嚏,肖任挠着头嘿嘿笑了两声:“嘿嘿,嘿嘿,你们先在外面待一会儿,我我马上收拾房间,马上啊!” 说完火速进屋,把张航和大黑关在门外,不让他们再被气味荼毒。 张航浅浅地笑了下,蹲下身和大黑平齐,低声说:“大黑,我们遇到好人了是不是?” “汪。”好不好人的,他当警察至少不会因为几万块骗一个盲人,总比在路上随便找人来的好。 “大黑真的好聪明,知道带我去派出所,当时我真的以为今晚咱们要住在自动取款机的小屋里呢。” “汪!”你都找好住处啦,这样不好,大晚上的被抢了怎么办。陆承业有些头疼,这孩子怎么这么乐观天真,要相信世界上是有坏人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的航航不会那么伤心,能够勇敢地面对未来,他会帮他的。 一人一狗驴唇不对马嘴地聊了一会儿天,肖任打开房门,将两人请进来。 这一次,一股过期古龙水的味道扑鼻而来,陆承业又开始打喷嚏。 肖任的表情都快哭了,大黑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拆我的台! 张航努力忍住捏鼻子的冲动,和大黑走进房门,在肖任的带领下进入他的房间。 陆承业先进屋审视一番,虽然有点乱,但至少可以下脚。于是在肖任还没来及领路时,他就“汪汪”两声,领着张航在房间内转了一圈,让他亲手摸,这里是桌子,这里是床,这里是墙壁。他领着张航在可以走路的地面上转了一圈,张航大致了解了室内的环境,揉揉大黑的头,向肖任道谢。 “没事啦,”肖任挠挠头,“其实你一直住这里也没关系的,我反正也需要一个室友。这房子家里帮着租的,其实挺贵的,我工资都有点不够付房租费,嘿嘿……” “汪。”肖任人不错,可以考虑一下。 其实有个热心又正直的室友对张航来说是有好处的,毕竟他需要人照顾。陆承业再聪明,也不能带着张航去买衣服,作为一条狗,他有很多事情做不到。 张航没有回答,他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一来不想麻烦别人,二来一个人也真的太难了。 最后,他决定自私一下,先住上几天再说。 见张航有动摇的意思,肖任开心地说:“那这样,中午你跟我在所里吃的盒饭,晚上我给你做……” 视线掠过地上的方便面箱子,果断地将箱子踢到一边,改口说:“晚上我请你吃饭。” 张航腼腆地笑了。 第13章 肖任是个好人,然而和他一起住还不如在原本那个小房子里来的方便,张航第一天就察觉到一个盲人与人合租是多么麻烦的事情。 早晨起床,张航带着大黑出去散步,肖任还在睡觉。虽然年纪上来讲,十六的张航比起二十岁的肖任要年轻太多,可从作息和心理上而言,肖任才是个孩子。他晚上永远是拖到最后一刻再睡,早晨也是临近迟到前一分钟才起床。张航却是习惯每天五点多起床带着大黑去晨跑,这一年多都没有变过。 他静悄悄地起身,陆承业为了不吵醒肖任也没有发声,一人一狗静悄悄地走进卫生间,陆承业像以往每一个早晨那样蹲守在门口,等着张航洗漱结束后领他出去。然而今天他把张航送进卫生间上厕所,自己蹲在门口不到五分钟,就听到卫生间里“噼里啪啦”一阵响,陆承业连忙跑进去,几个不知道什么作用的瓶瓶罐罐摔在地上,而张航却是找不到昨晚自己放得好好的牙具了。 陆承业扫视一下卫生间,发现张航昨晚放在洗漱台上的牙具,被人随手摆到另外一个位置,而原本放牙具的位置,被放上一堆洗发水沐浴液洗面奶之类的东西,还有几个玻璃瓶子碎了,张航无措地想摸,陆承业连忙大叫一声“汪”,阻止张航用手去碰地上的玻璃碎片。 这么一折腾,肖任就算睡得再香也被吵醒了,他打着哈欠走到卫生间,看到一地狼藉的场景不由楞了一下,脸上很明显地露出心疼的表情,他张着嘴大喊一声:“我的……” 才说两个字见到张航歉意的表情就把话咽回去,很生硬地变成:“你没受伤吧?” 张航摇摇头,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对肖任说:“对不起……” “没事没事,你赶快下去遛狗吧,我来收拾。” 自知留下来也只会帮倒忙的张航默默带着大黑出门,他的情绪非常低落。过去失明对于他而言不过只是一种想象,他知道自己将要看不到,却因为有大黑的存在而并不对此感到畏惧,更没有想到日后的人生会有怎样的困境。 这不仅仅是无法上学不容易找工作这么简单的事情,他的人生将要从此黑暗,数不清的麻烦降临在他身上。 他看不到,一切只能靠听觉嗅觉和触觉来替代视觉,然而当没有声音也没有气味甚至摸不到东西时,一切将会变得无比可怕,整个世界对于他而言都是未知的。而现在,他刚刚搬到好人心的家中,就给对方带来了麻烦,肖任没有在意什么,张航却十分内疚。 陆承业却不这么想,张航看不到,生活不便利是必然他,他应该想到这些事情,却在搬到新环境后还像平常一样生活,这样是不对的。他不了解肖任的生活习惯,应该要多警惕一些,张航看不到,他就要做他的眼睛,尽到应尽的责任,然而今天他却失职了。 “汪”!他对张航轻声叫,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而跑步对于人来说,总是能起到减压的作用。当你在奔跑时,肺部不断呼吸空气,吐出浊气,胸中所有的痛苦都将随着疲劳而消散,当你精疲力尽地停下来休息时,疲劳过后的舒适感能让你暂时忘记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因为看不到张航不敢跑太快,不过有大黑的指导,他可以跑很久,夏日的清晨也是很炎热的,当张航停止下来时,汗水成河般躺下,然而身上却是无比舒畅。 他去买了早餐,和陆承业散步回到住处,肖任已经收拾好卫生间又继续昏睡过去。年轻人睡眠好,不管怎么被打扰,只要沾到枕头便又能立刻睡过去。 张航轻手轻脚地在陆承业的指引下将早餐放在桌子上,自己换了衣服去洗澡,这一次陆承业可不放心让张航自己在卫生间中瞎摸索了,他跟了进去。张航放缓动作,一点点摸索着卫生间,而陆承业牢牢盯着他,发现他要碰到东西时,就轻声汪一声,而张航碰到自己的洗漱用具时,就会比较激动地叫几声。 一人一狗一开始是会有些沟通不良,不过陆承业是张航从小带到大的,对他叫声中包含的情绪张航很了解,在这简短的磨合中,他们发现自己和对方十分合拍。张航对陆承业的叫声十分熟悉,几乎是立刻就能察觉到他想说什么或者是想提醒自己什么,而这种神奇的了解,给了陆承业一种他在说话而不是犬吠的感觉。 淋浴旁边有个架子,张航慢慢将架子收拾好,把自己的洗漱用具放在上面。此时热水器的水温也烧到恰到好处的39度,夏天用这个温度的水冲澡是刚刚好的,不会太凉也不会太热。张航不知道温度,便打算慢慢调水温,而陆承业则是跑到他脚下用爪子不断挠他,张航一开始不明白陆承业的意思,后来发现大黑是让他调水温,向热水方向调就会挠他左脚,向冷水方向调就挠他右脚。张航将扳手调到最热那一侧,疑惑地问陆承业:“大黑,最高温了。” “汪!”最高温才39度,洗吧! 也不知道张航在陆承业这充满笃定的叫声中听出了什么内容,总之他放出水管中的一段冷水,见水温变热后,就毫无疑问地站在花洒下,完全不怕大黑指导错烫坏自己。 果然,水温是正好的。 肖任家的卫生间比较大,陆承业可以蹲坐在另外一边,只是偶尔有水溅到身上,不会很难受。张航洗澡时将防水帘拉好,在帘子中洗澡,陆承业仅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只能看到灯光打在帘子上张航的影子。 不过,刚才试水温的时候,张航已经将衣服都脱掉,陆承业这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身体。 少年还未长开的身体透着一丝柔韧的感觉,而良好的锻炼习惯让张航的身体不错,四肢修长,大腿和胳膊隐约露出肌肉的轮廓,除了眼睛不好,张航是个十分健康又乐观的孩子,还特别懂事。 满意地打量着张航的身体,大黑壳子中的陆承业暗暗点头,十分满意。现在只有十六岁,这样的身材相当不错了。再过两年,他会慢慢指导张航的锻炼方式,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好,更健康。 虽然他是被张航养大的,但是现在却有种自己在养孩子的感觉,心中十分宽慰。 大黑一双黑亮的眼睛一直盯着防水帘,望着张航的影子,心中不断胡思乱想。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眼睛眯起来,毛茸茸的尾巴也不自觉地晃起来,耳朵都有些立起来了。 作为人的陆承业尽管对公司的事情不耐烦,也不愿意与一些糟心的亲戚虚以委蛇,不过他似乎是个天生的演员,在外人面前这些情绪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为人十分沉稳,谁都看不透他心中在想什么,他的愤怒与快乐也不会轻易展露。 然而作为拉布拉多犬的大黑,即便是不会说话,毛茸茸的脸也很难看出表情,然而一些身为犬类的本能习惯会让他的情绪展露无遗。比如开心的时候尾巴会不自觉地摇起来,而不开心的时候,耳朵和尾巴都会耷拉下去。虽然看起来没气势,却不用再掩饰自己,能够放心地展露出自己的心情。 现在,看着正在一点点适应,一点点学习的张航,看着这个坚强的少年,陆承业心中真的很满足。他可以高高兴兴地带着他的主人上街,对全世界炫耀,虽然生活很艰苦,可是我的航航一点都不软弱不沮丧不绝望,他比任何人都乐观坚强! 水声停止,张航拉开防水帘,一只手伸出抓住准备好的浴巾,少年修长柔韧的身躯展露在陆承业面前,头发被水打湿,温顺地贴在脸侧。水珠滚落,从还不算明显的喉结滚到胸膛滚到大腿,勾勒出少年完美的身形。浴巾一点点擦拭身上的水珠,身体重新变干,再度显现出健康的柔韧感。 大黑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耳朵动了动,陆承业觉得自己有些克制不住身体,不顾地上的水渍,晃着尾巴就跑到张航身边,视线落在轮廓美好的髋骨上,本能地用脑袋蹭了下张航的大腿。 “大黑?”张航的手轻轻拍他两下,“去那边,我身上水还没干,等我收拾好了,再给你擦爪子。” 陆承业抬头舔了舔他的手指,晃着尾巴坐回到原来的位置,指导擦干身体后的张航,半裸着身子,腰间仅围一条浴巾的少年,将浴室的地面擦干。 “呜……汪!”大黑从喉咙里低低地发出声音,长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子。 他有点渴,肯定是刚才出去跑累了,呼呼。 第14章 张航洗过澡后肖任才掐着点揉眼睛爬起来,此时张航正坐在桌边默默地练习盲文,他时不时地对大黑说一句话,拉布拉多犬则是一直仰着头看他,每当张航说一句话,大黑就会低低地“汪”一声,每当张航摸摸狗头,大黑就会将脑袋放在他大腿上可劲儿蹭,花样蹭。晨光下一人一犬的相处模式无比温馨,肖任看着心不由得跟着颤悠一下,一直u风风火火地活到现在,他从未体会过这种静谧的心照不宣的安宁。 当然,他也没时间享受。 “要要要迟到了!”才晃神一秒钟的肖任立刻回神,冲进卫生间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不到30秒就刷牙洗脸完毕,还有时间顺手用水撩一下小平头,各种迅速。根本没有时间吃饭的肖任正要冲出家门,裤脚被一股大力拉住,低头一看那只黑色的导盲犬正死死咬住他的裤腿不放,肖任苦笑一下道:“大爷,我要迟到了。” 此时张航才摸索着拎着早餐走过来,放到肖任手上:“包子粥和鸡蛋,路上没时间,到单位吃也可以。” “谢了!”肖任接过早餐,大黑立刻放开他,肖任搜地一下窜出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张航歪头想了一会儿,自己在没有养大黑的时候,好像也有这种早晨起床风风火火的时候,有点怀念。 他坐回书桌前继续自学盲文,不过在眼睛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自学盲文就有些吃力了。以前他可以拿着书对照着摸,现在看不到翻译后的文字,只能靠以往学过的文字和语境慢慢猜,学起来十分艰难,一个上午不过学了一页,还有很多字都不懂。 张航合上书叹了口气:“大黑,看来必须是要上盲人学校的,就算学不到最后上不了大学,也起码要把盲文学会,这样读书识字至少没有问题。” “汪!”当然要上,陆承业在一旁赞同。 第8节 张航对他笑了一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摸摸胃,知道自己该吃午饭了。 在和赵晓莲生活这半年里,张航已经学会了自己做饭,虽然不是太好吃,但至少可以下咽。大黑不能吃过油过盐的食物,自己吃有一个好处,可以控制油盐的量。然而现在看不见后,张航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大黑做吃的。他可以去外面餐馆吃东西,然而那种食物对大黑却不太好。 如果是自己住,还可以随便折腾一下,说不定定煮出点东西来,就算难吃至少对身体还好。可是现在住在肖任家,经历过早晨那一幕,张航是绝对不敢随便下手的,一切都靠摸着来,而现在他还不熟悉盲人的生活,万一把别人家烧了怎么办。 “汪。”我吃几顿高油盐的东西没关系啦,咱们暂时先去外面吃,等有了钱雇人做饭嘛。陆承业安慰张航,这孩子也太实诚了,自己都这种情况了,却还在关心自己的狗,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陆承业凑过去嗅了嗅张航的气味,是年轻的身体充满朝气的味道,让人眷恋又喜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变成狗的原因,总觉得张航的味道好闻得不得了,让他想要贴在他身上使劲闻个不停,要是能把嘴巴伸进他轮廓优美的颈窝中就更好了。 “哈哈哈……”夏天天热,一岁的大黑忍不住吐出了舌头,他确定是天热的关系。 正打算带着大黑出门吃饭时,肖任又风风火火地跑回家,见张航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肖任挠挠头说:“下午我请假,领你去残联办残疾证,再申请一下补助,你这种情况应该是可以的。” “那你上班……” “没事的,我们二十四小时都是轮着值班的,我跟别人换一下班,下次帮他值回来就行。”肖任拉起张航的手说,“走,请你吃饭去,再给大黑吃几块肉骨头。” “呜……汪汪汪!”陆承业盯着肖任拉住张航的那只手,忍不住大叫起来,放开那只手! “哈哈哈,看大黑听到要吃肉骨头兴奋的。”肖任爽朗地笑起来,还不怕死地拍拍大黑的头。 张航:“……” 他虽然看不到,但正因为看不到,就对大黑叫声中包含的情绪格外敏感,刚才大黑的叫声,怎么听都不像是开心的样子。不过听肖任那么热情,他还是默默地把话咽下去了。 肖任虽然是个很粗的小伙子,但粗中有细,吃饭时他特意找了家自己熟悉的饭店,跟老板说好,这才把狗领进去,并且在吃饭的史特,特意嘱咐老板,给狗单独做几块少放盐的骨头。毕竟是当警察的,自己生活上可以粗,但在某些方面,是十分注重细节的。 肖任这么体贴大黑张航觉得比对自己好都开心,一顿饭和肖任聊得非常好,还喝了两杯啤酒。他只是高中生,以前也从来没喝过酒,酒量不佳,不过也不是那么差。两杯不至于让他醉,但是却有些兴奋,脸上很红,看起来年轻又健康。眼睛因为酒精刺激有一点点泪花溢出,显得眼睛水润润的,看着你的时候,好像是在说话一样。肖任盯了张航一会儿,忍不住摇头叹气,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命就这么苦呢。 张航不觉得苦,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他的心现在很满足。有大黑陪着他,又有好心的肖任帮助他,他很幸福。 下午上班后两人去了残联,工作人员领张航去医院做了检查,诊断结果确实是完全失明,肖任帮张航填了申请表格后,等几个工作日后残疾证办好就可以领取补助了。 晚上肖任还是要请吃饭,连着两顿都让别人请客张航十分过意不去,这顿坚持要自己请,而后肖任便点了一些便宜实惠的菜,不给张航增添负担。当晚回家时路过书店,肖任和张航进去逛了逛,大黑不能进去,蹲在门外等他们。张航买了基本盲文课本,肖任也跟着买了本书,陆承业眼尖在玻璃门外看到肖任那本书是《家常菜大全》。 从家中的方便面箱子可以看出,肖任平时生活是有多么随意,完全是单身汉的脏乱差。然而为了迎接张航一个陌生人,他会勤奋起来收拾好自己的房间,还会请假带着张航去办理残疾证,现在更是完全不会做饭的大老爷们跑去买书学做饭。张航看不到,陆承业却都看在眼里。 走出书店后,大黑迎过去,先是跟张航亲近一下,接着跑到肖任身边,示好地舔了舔肖任的手指。 这可把肖任给乐坏了,他早就想抱抱摸摸大黑这种神骏的中大型犬了,尤其他还这么乖。只不过大黑一直不理肖任,有时候还露出不屑的表情,让小警察很难接近。然而现在大黑主动示好,肖任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立刻一把抱住大黑的脖子,手上他身上使劲揉搓,还热情地亲了亲大黑的额头:“大黑真是太聪明了!” “呜呜呜……”陆承业被摸得整个狗都不好了,肖任那手摸狗真是各种熟练,很快就将他从头摸到尾,陆承业感觉自己全身都被调戏遍了,他还敢亲他!陆承业真是用尽最大努力克制,才没张嘴去咬肖任一口。 “看大黑被我摸得好舒服呢,狗狗最喜欢人类抚摸了,尤其是亲近的人。”肖任兴奋地对张航说。 张航:“……” 他多么希望自己像肖任一样听不懂大黑声音的情绪……算了,既然肖任开心,就让他这么误解吧,反正大黑是不会咬他的。 张航就是有这种笃定,他非常了解大黑,以至于连他的叫声都懂,这大概就是从小养大养出的心有灵犀吧。 夜晚回到家中,躺在陌生的床上,却比昨天晚上要来得安心。肖任那边估计还在卧室打游戏,张航隔着两道门都能听到砸键盘的声音,昨晚这种声音吵得他睡不着觉,今天却觉得无比安心。 “大黑?”他伸出手,趴在他床下的陆承业抬起头,舔舔张航的手指。 “我们会很好的,对吧?”即使再坚强,对于未来张航也会迷惘,不知道自己将会何去何从。而今天,肖任的热情和热心让他再次恢复了对生活的热情,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的。 “汪!”一定会很好的,有我陪着你。陆承业舔着张航的指尖,轻轻安抚他。 得到大黑肯定的张航伴随着肖任敲键盘的声音睡着,第二天睁开眼,只觉得空气无比清新。 他照例晨跑、买早餐,不过今天,他早十分钟叫肖任起床,让他有时间在家中把早饭吃完。肖任第一次这么早起床,坐在桌边和张航一起吃饭,觉得也不错。 这一天肖任是出外勤的,吃过饭就骑着他的j警用自行车出去巡逻,张航留在家中学习。大约上午九点左右,有人敲门,肖任不该这个时候回来啊?张航没办法通过门上猫眼看到外面是谁,只能问道:“谁?” 熟悉而又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航航,是我,开门。” “呜……”陆承业在张航身边警惕地低叫。 张航则是愣了一下,而后慢慢打开门,放门外的张启明进来。 第15章 “航航!”进门后张启明一把抱住张航,力道极大,手臂像是要嵌进张航的骨头里。 张航的手在虚空中僵硬了一下,最终还是迟疑地将手轻轻地放在张启明身上,放纵自己享受这个久违的拥抱。 陆承业在一旁呲了呲牙,最后也没叫,而是蹲坐在张航脚边,牢牢地盯着张启明。他还记得当时张启明在知道张航不是自己亲生儿子后的所作所为,他打过张航,还将他一个人丢在医院里。但是同样的,张启明又跑回到医院里去接张航,还愿意为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支付抚养费,陆承业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想必张启明自己的感情也相当复杂,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张航才好。 冷静下来后,张启明心疼滴看着张航的眼睛,那双眼睛依旧很漂亮,可张启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张航却没有丝毫反应。 “航航,你的眼睛……”张启明颤着声音说。 张航沉默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情?”张启明一脸心疼不是作伪的,他真的还爱着这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 “大概上高中开始就晚上看不清,我以为是自己近视,一直没注意。后来……去年过年之前,我去医院查的。”张航轻描淡写地说,“是视网膜色素变性,医生说治不了,我就没治。后来,前几天就看不见了。” 然而他话语中隐藏的内容,张启明又怎么不知道。去年过年,那不正是自己和赵晓莲闹离婚的时候,发现和张航血缘关系的时候。所以这孩子,是那个时候自己去医院查的吗?那个时候,这孩子就知道自己会失明吗?那时候,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怎么绝望地一点点任由自己失明? 张启明手在颤抖,他无法想象那个时候张航有多痛苦,他一直爱着的孩子,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默默忍受着这么多苦,而他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是肖任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吗?”张航问道。 “是派出所一个中年的警察告诉我的,他说赵……你妈卖掉房子走了,留下你一个人,现在正借住在他们小民警家里,还把地址告诉我了。” 张航点点头,他能够理解队长的做法。如果自己年满十八岁,那也就算了。可是自己毕竟还是介于成年与未成年之间的年龄,很多事情都没办法自己做主,没有监护人是不行的。母亲走了,警方联系父亲是必然的。肖任虽然愿意收留他,可那是他本人的意愿,而出于一位民警的责任,队长是有必要将他的事情通知家人的。 “航航你……还有在上学吗?”张启明小心翼翼地问。 “一直上到高一结束,后来学习成绩惨不忍睹。”张航苦笑地摇摇头,“暑假后才完全失明的,下半年我打算退学。” 明明张航看不到,张启明却还是侧过头擦擦眼睛,不让张航看到自己没出息的流泪。他握住张航的手说:“我带你去联系盲人学校,咱们上学,再考大学!你想学什么都可以。航航,跟我回家,爸爸养你!不只是大学毕业,爸养你到你找到工作,娶一个能照顾好你的人!” 张航心中淌过一股暖流,陆承业也慢吞吞地走到张启明身边,施恩般地赏他一个蹭蹭。虽然挺不愿意的,但是为了航航以后有更好的照顾,他必须先讨好张启明。 张启明并不是一时冲动,其实昨天队长就已经联络过他。一听到赵晓莲将张航一个失明的孩子丢下,无家可归到被狗领到派出所他就心疼,疼的一整晚都没睡着。这一整夜的难眠让张启明清楚自己对张航的感情,十五年的相处,从赵晓莲怀孕起他就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这么多年其实都是在为他而奋斗,就算没有血缘,感情也还是在的。张启明心疼,恨不得自己替张航失明。他确定自己的心意,也想好未来该怎么过,便冲了过来,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将张航带回去。 然而,张航却比他要冷静。 “爸,你是不打算再婚了吗?”张航问道,“你带着我,不太好找的。” “这……最近都是你奶奶一头热地帮我介绍,我没什么心情。”张启明摇摇头说,他暂时还没有走出这段失败的婚姻,需要时间来缓和才能鼓起勇气去发展另外一段感情。 “但是你总会找的吧,”张航说道,“因为我毕竟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总会再婚,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不是吗?” 他说到“不是亲生儿子”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曾经张启明在盛怒下做的那些事情,张航是怨过,可是比怨更多的是难过。他还是希望自己是张启明的儿子,如果是,那该多好。哪怕爸爸在生气时做过再过分的事情,他都可以原谅,可以不在乎。然而现在,并不是一句原谅能够解决的事情,他与张启明之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再婚生孩子,和照顾你有什么关系!”张启明隐约察觉到张航的意思,声音都大了许多。 “有的,”张航摇摇头,“你知道有的。” “那就不生!”张启明激动地说,“有你这个儿子就够了,再生一个,也未必有你这么乖,这么听话。” 张航依旧是摇摇头说:“爸,如果我眼睛是好的,那今天我一定跟你回去,做你儿子,照顾你,给你养老。你再婚,我祝福你,有新的弟弟妹妹,我帮你照顾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一样做父子。可是现在不行,我只会是你的拖累。” “我愿意被你拖累,爹被儿子拖累一辈子又怎么样!”张启明吼起来,吼得声音比和赵晓莲吵架时还大,不过这一次,张航没害怕,他只是轻轻地在摇头。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那么他愿意任性一次。可是现在不同,这短短半年时间,张航已经饱尝人间冷暖的滋味,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跟着张启明回去,早晚有一天,现在仅存的父子感情也会消失。 张启明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被他所拖累,张父张母都不会同意,他们会整天逼迫张启明。而张启明现在还没到四十,终究会再婚,到那时,新婚的妻子也会逼迫他。生活的烦恼会将他们之间的感情磨灭,相见不如怀念,与其跟着张启明走,还不如一个人生活。 至少大黑,不会嫌弃他的拖累。 这场对话持续到肖任带着午饭回家,张启明才对肖任道谢后,不气馁地离开。他走后,张航坐在餐桌前,拿着筷子对着盒饭,却一直没有下筷。 “诶,”肖任叫他一声,“先吃饭,吃完饭再专注发呆。” “汪!”陆承业也在旁边符合肖任的话,怎么可以不吃饭! 按照陆承业的意思,就算是死皮赖脸,也要赖住张启明到学会一门生活技能,能自己养活自己为止,管他什么将来怎么样。可是张航想得比较多,他更加为张启明考虑。而除了替别人考虑外,张航也有属于他自己的骨气,他那点在别人眼中微不足道的自尊,已经被赵晓莲践踏过一次,张航不想再回到张启明家,重新被人再度践踏。 当天晚上肖任连班,值夜班。没有了砸键盘的声音,张航依旧睡不着。他躺在床上,手搭在床边,明明睁眼闭眼都是黑暗,他的眼睛却还是不愿意闭上。陆承业微微抬头,将脑袋贴在他的手心上,身体力行地告诉张航,他不是一个人。 “大黑,”张航说道,“我知道现在这样不行,我一个盲人,继续和肖任合住实在是很麻烦他。如果只是简单的合租还好,可是肖哥对咱们照顾真的太多了,我怕他再这么下去,那点房租费都用来请咱们俩吃饭,连工资都得倒搭进去。” “汪!”陆承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只是习惯性地叫一声。 “但是,也不能跟爸回家。我不是无意义地倔强不认他这个爸,他永远是我爸,可是我不想住进去,再被人赶出来。”他平平静静地着,语调中却带着一丝凄苦。 谁不想有个家人照顾,尤其是在这种艰苦的条件下。张航当然想回那个温暖的家,然而他的血缘注定自己没有办法回去。张启明可以凭着一份爱一直照顾他这个盲人,可是其他人不行,人不是一个人生活着的,每个人都有家人。 “汪!”那就骗点抚养费嘛,反正赵晓莲跑了,张启明可以把钱直接给你,照顾你,我就可以。陆承业说道,他相信自己可以照顾好张航。人家有些盲人就可以凭借导盲犬自己一个人生活,他总比那些训练出来的导盲犬要聪明吧。 张航的担心并不是空谈,接下来几天张启明每天都会来劝张航回家,而大概一个多星期后,来的就不再是张启明,而是张母。 第16章 张启明这些天来过许多次,大都是肖任不在家的时候,他坚持要带张航回家,并且表示他就是不再娶了,也要抚养张航。张航不同意,他并非自尊到不顾别人好意也不顾自己情况的人,他同意张启明继续支付抚养费给自己,却不肯搬回去,他不想最后闹得张启明连个自己的血脉都没有。 两人僵持不下,肖任也听说这件事,他很奇怪张航为什么不愿意回父亲家里,明明现在过得这么艰难,他每天看着张航摸来摸去都替他难受,现在有人愿意照顾他,为什么不回去。 张航只是苦笑一下,带着歉意地表示,他会尽快找到新房子,不再麻烦他。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肖任连忙摆手,“你住在这里其实我挺喜欢的,能帮我承担房租,大黑还这么乖。可是我觉得吧,你是需要人照顾的。” 张航没有解释,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任性说出来博人同情的事情,他的身世关系到张启明的脸面问题,他不想让爸爸难做。 然而张航考虑得多,张母却明显没有这种念头。她来找张航时,肖任恰好在家,他看到一个不认识的老太太敲门,还以为是这个小区的大妈。因为肖任是警察,人又热心肠,小区大妈们有麻烦都会跑过来找他帮忙。 “大妈,你有什么事吗?”肖任打开门,将张母请进来。 面对这个小警察,张母还是挺客气的,她只是语气有些不太好地说:“我是张启明他妈,我来找张航。” 肖任迟疑了一下,他虽然粗心,但因为职业关系,也是粗中有细的性格,平时自己的事情上可以大大咧咧,但在一些饱含信息的细枝末节上,他有一种野性的直觉。仅仅这一句话,他就意识到,张母的用词是“张启明的母亲”,而非“张航的奶奶”,而且每次张启明来找张航时,称呼都是“航航”,这位大妈却是直呼其名。 保险起见,他没有立刻去找在卧室休息的张航,而是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在平时与张航聊天时,肖任察觉到张航对于张启明是非常敬爱的,也相信自己父亲对自己的好。可是尽管他没说出口,但肖任还是感觉到,张航对于张启明的父母有那么一丝回避。所以肖任想先问清楚张母是来做什么的,如果对方真的来意不善,还是先别让张航出来见她了,那么小的孩子,已经够可怜了。 然而张航的听力十分敏锐,尽管在午睡,却第一时间就听到门外的声音,陆承业自然也听到这个老太太的声音。大黑小的时候张航每个周末都会带着他去爷爷奶奶家,那时候张母的声音是和蔼可亲充满慈爱的,而现在,这个老人的声音,和那天指责张航时一样冰冷。 见张航要走出房门,陆承业蹲坐在门前,不让他出去。 张航几次想开门都被大黑舔了手指,有些哭笑不得,蹲下身揉了揉大黑的脖子,低声说:“她是我奶奶,这么多年对我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不管她今天来是什么目的,我做孙子的,被奶奶骂一顿也没什么,不是吗?” 陆承业用嘴巴拱了拱他的脖子,这么懂事的孩子,能不能别再让他受到伤害? 他们都清楚张母和张启明不同,她的感情非常直观,是亲孙子的时候就疼爱到骨子里,不是的时候就厌恶到骨子里。她没有张启明那么复杂矛盾的心理,她对于张航只有深深的恶意。 第9节 张航不是不清楚这件事,却依旧要走出房门。并不是他心中还残存着一丝妄想,而是他知道自己必须面对张母。不管血缘关系如果,十五年的感情,如果他连这一步都走不出去,将自己的奶奶拒之门外,畏惧着残酷的话语而龟缩在这一间小小的房屋中不走出,那么他的未来大概也就只有这么狭窄了。 两个活着的人不可能永远不相见,今天躲过去,不代表未来不会面对。张航懂得这个道理,他才十六岁,懂的事情就比好多大人都要多,想得也更加透彻。 陆承业慢慢地移开身体,坚定地站在张航身侧,他会保护他。 走出房门后,肖任正在向张母套话,试图问出她此番前来的意图,见到张航出门连忙使眼色让他回房,使了半天沮丧地低下头,妈蛋忘了张航看不到!少年的眼睛太过漂亮深邃,总是让人忘记他已经看不见了。 “奶奶。”张航在大黑的帮助下,一点点走到客厅内,循着声音的方向,唤了一声。 正在说话的张母身体僵硬一番,将视线转向张航,上下打量他一番。半年没见的孩子,长高了,也瘦了,眼睛不再像以前那么天真活泼,总是透着一丝哀伤,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失明才会给人这种感觉。 张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说道:“别叫我奶奶了,我不想听到这个词。” 张航已经预料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太受伤,而是说道:“那……王奶奶?我总该这么称呼你的。” 张母,也就是王桂英,她是一个老人,不管怎样张航都该称呼她为奶奶的,哪怕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你就这么想赖着我家?”王桂英没压抑住怒气,冲口而出。 张航脸色不变,他没有反驳王桂英的话,有些话回复是没有意义的,不管是争辩还是争吵,都无法改变别人的想法。 但是肖任有些不爱听了,这老太太从一进门脸色就不好,也没什么礼貌,他热茶都摆上了,老太太一口不喝,就好像别人欠她似点名让张航来见她。 “老奶奶,”肖任说道,“航航可没赖着你们啊,他在我家住着呢。是你们家张叔叔,总是来找航航,自从他来后,航航都睡不好,你看,眼圈都是黑的。” 他顺手在张航眼底下摸了一把,大黑一个箭步蹿过去,咬住了肖任的手指,不过没用力,只是轻轻在嘴里含着,不让他的手乱动而已。 哼哼,我们家航航闻起来很好看吧,让你总是动手动脚的。 这种模式在这个家中经常发生,肖任已经习惯了。他无奈地把手指从狗嘴里抽出来,用纸巾擦擦手。 张母可没心情管肖任和大黑的互动,她对张航说:“赵晓莲带着你走,启明愿意给她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现在居然还要养着你一个瞎子,你说说你不是赖着我们家是什么?你干嘛不跟着赵晓莲走?她才是你亲妈!” 王桂英自然也不愿意在外人肖任面前说出张启明戴了十几年绿帽子这种丢脸的事情,可是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也让聪明的肖任能够听出来了。张航隐瞒这么久的事情,终究还是被张母给揭露出来。 所以,那天张航被大黑领到派出所时,他才会说爸爸可能不会管他。那个时候少年简简单单的话语却让他无比心疼的原因,肖任现在懂了。 他是真的无家可归。 看到张母现在的态度,明显是在他这个外人面前压着火气的,张航言语中这么忌讳张启明的父母,只怕当初也发生过什么不堪的事情吧。为什么张航不愿意回家呢,因为那里,根本就不是归宿,只会是一个藏着诸多矛盾,最终总有一天会爆发的地方。 事实上,就算张航没有回去,这些矛盾也要爆发了。 张航“望”着王桂英,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奶奶的问题,被抛弃的事实太过鲜血淋漓,那一天拎着箱子走出家门孤单一人的经历,他不愿意再提。张航摇摇头说:“我没有答应爸爸回家,您再好好劝劝他,他会理解的。” “可是你还叫他爸啊!”王桂英听到这个词脑仁生疼,觉得过去十几年都在嘲笑自己,她急的站起身来说,“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声爸,他不愿意结婚。明明现在有个不错的姑娘想嫁给他,人家是没结过婚有文化的大姑娘,愿意给我们家启明生儿育女,他却为了你不想结婚,因为你还叫他爸!” 张航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心都在颤抖,他以为自己够坚强可以面对这些指责,然而现在,他发现,其实自己还是很软萌。他有些委屈地看着王桂英说:“所以我以后,连叫他爸爸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可是那样他会伤心,他养了我十几年,我怎么可能否定这么长的时间!” “噗通”一声,老太太跪在地上,对张航道:“你放过他吧,别再叫他爸,让他当养了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就能死心塌地结婚了不是吗,算我老太太求你了!” 张航微微仰头,不是抬头45度望天装忧郁,而是他不想哭出来。 尽管他还是没出息地很想哭。 作者有话要说:  最大的伤害不是给你一巴掌,而是否定你整个人,让你觉得,自己的十几年,都只是别人的一个污点。 第17章 肖任也没想到老太太能使出这么逼死人的手段,以老人的身份下跪根本就是一种道德绑架,不管对方是否能够答应她的要求,这种举动本身就是一种威胁,他此时也顾不得尊老爱幼什么的,立刻上前将张航拽到一边,不让他正面迎着老太太的膝盖。 而此时,大黑也一个箭步冲上前,端坐在王桂英面前,好像王桂英跪的是他一样。 “汪、汪!”他神气十足地叫了两声,昂首挺胸,叫声像是在施恩。 “噗……”肖任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在张航耳边说:“你的狗成精了,正替你接受跪拜,还回应呢。” 张航看不见眼前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听得到声音,也大概能够想象出来大黑那神气十足的样子。悲伤被这一人一狗驱散,他觉得自己身上又暖和了一些。 王桂英气得不行,向着张航的方向挪了挪膝盖,而大黑也跟着她挪了挪,就坐在她面前,怎么找。 肖任更是动作迅速,王桂英一动,他就带着张航往反方向移动。跟他耍无赖是吧,他见过的无聊比老太太耍过的次数还多,真当他没办法,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欺负张航呢。 不过……肖任的视线落在大黑身上,这狗也太精了吧! “你这死狗!”王桂英全身发抖,也不跪了,站起身来随手抓过一样东西就往大黑身上砸,陆承业灵巧闪过,肖任看清楚王桂英扔的是什么,阴险一笑,没躲反而迎上去,让那东西正好砸在自己脑袋上,磕出一个红印。 老太太也不是来打人的,就算是打,也是打张航。她也知道打自己孙子是白打,可打别人那就得看对方追不追究了。 “嘶……”肖任夸张地揉揉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头好疼,好晕,哎呀我脑震荡了!” 陆承业则是找出刚才王桂英丢的东西,叼过来放在肖任手边,是警用的对讲机。 干得漂亮!肖任对陆承业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拿起对讲机对王桂英说,“私闯民宅,袭警,还破坏公共财产,我要向上级打报告!” “汪!”大黑在肖任身边叫了一声,语气特别肯定。 王桂英:“……” 张航看不见眼前的发生的事情,不过他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一人一狗的声音中透着无赖呢?他觉得自己该同情奶奶的,可是他一点都不同情,只想发笑。不过好在张航是个体贴的孩子,他没有笑出来,还非常有礼貌地对王桂英说:“奶……王奶奶,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去伤害爸爸的。如果他不想认我,那我一声都不会叫,可是如果他还认我,我绝对不会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去伤害爱我的人。” “你这个……”王桂英指着张航就要骂,结果脏话还没出口,就听见那边小警察“哎哟哎哟好疼”地叫唤上,而那条死狗也跟着凶恶地“汪汪”起来,就是不让她开口。 张航嘴角不由自出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接着说:“但是我和你一样爱爸爸,我不会拖累他,也会劝他将来找个好妻子,有自己的孩子,就算今天你不来劝我,我也会这么做。现在您要劝的不是我,是爸爸,劝他忘记过去的不幸,接受新的人生。所以,请您离开吧。这不是我家,我也是借住,您这样打扰别人家的生活不好的。” 真是太漂亮了!肖任和陆承业同时暗暗点头。不卑不亢,明理又不被欺负,航航才十六岁就这么坚强这么懂事,比这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强多了。有本事劝自己儿子去啊,过来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哼! “哎哟,我的头哦……袭警啊,还不赔钱。打完人还公然在家中挑衅,难道我被打就是白打了吗?没天理啊……”肖任坐在地上捂着脑袋开作,本来还跟他一路的陆承业盯着这撒泼的家伙一会儿,默默地、默默地离开,蹲在张航身边,还是他航航好! 老太太今天气势汹汹的来,结果灰头土脸地回去,还背上“私闯民宅”“袭警”“破坏公共财产”的罪名,真是没法在这屋子里待了,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张航十分有礼貌地和大黑将人送出门后,连忙回到客厅,关切地对肖任说:“任哥,你头伤的怎么样,晕不晕,我送你去医院。” “去什么呀,”肖任揉揉脑门,从地上跳起来,活蹦乱跳地蹦跶几下,“装的。不这么吓唬她,我也没办法跟一个老太太一般见识。什么人有什么人的对策,以后再来我不会给她开门。你在的时候也听着点动静,是她就不给开。” 说完还不放心,摸摸旁边大黑的头:“大黑也帮忙盯着。” 陆承业看在他今天保护了航航的份上,让他摸了一下头,没躲开。 张航走到肖任身边,伸手抱住他,轻声说:“谢谢。” 肖任一把将这饱受伤害的孩子搂进怀里,拍着他的背说:“谢什么呀,哥喜欢你,哥护着你。” “!!”说什么呢!陆承业怒了,两只前爪抬起来,后爪用力站着扑到两个人身上,硬是将温馨拥抱充满兄弟情的两个人挤开,挤到他们中间。 “大黑你干什么!”肖任被狗爪子挠了几下,郁闷地叫道。 陆承业才不理他,直立着扑到张航怀里,用舌头把他脖子脸都舔了一遍,嘴巴在张航脸上碰了碰,占有欲十足地做过这些动作后才转头对肖任气势汹汹地“汪汪”两声。 张航肩膀上搭着两只前爪,手搂着毛茸茸的身体,脸上一脸的口水,苦笑不得:“大黑,干嘛呢,别跟任哥叫。” “汪汪!”就要叫! “哈哈哈,你只抱我不抱他,大黑吃醋了!”肖任笑着扑过来,一把将大黑和张航都抱进怀里,“这下好了吧,咱们三一起抱。” “嗷——”陆承业被抱得忍不住发出一声好似狼嚎般的声音。 抱你妹!三个一起抱,想3p么! 第18章 王桂英到来的事情很快就被张启明知道,他一脸歉意地来找张航,神色间满是疲惫。他终于明白,想要接回张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除了他以外,自己的家人都不再爱这个孩子,也不再期待他的到来。张航如果真的回去,只怕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爸,我并不是在跟你赌气,”张航认真地对张启明说,身边是老老实实蹲着的大黑,“我是真的有信心能够活的很好。最近我一直在自学盲文,认识很多字。以后我还会学习一些生活技能,好好找工作。” 张启明深深叹了口气,终于不得不在现实面前退步。 “至少让我抚养你到你能自立找工作,好吗?”说到这句话时,他竟然有那么一丝哀求。何其不幸,他想要照顾一个人,却还要求着对方给予他照顾的机会。此时张启明心中隐隐在后悔,如果当初发现张航身世后,再冷静一点,低调一点,没有将这件事告之他人,而是自己偷偷拿基因样本去化验该多好,那样至少,在盛怒的自己冷静下来后,不至于做出一系列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更不至于让这个孩子现在变得孤苦无依。 不,航航并没有孤苦。张启明神色负责地看着张航亲昵地摸了摸大黑的耳朵,想起当初自己去打张航,结果被大黑咬了的事情。一个是伤害,一个是守护……从他动手那一刻开始,自己就没有再爱这个孩子的权利了。 “爸,”张航握住张启明的手说,“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爸爸,最好的爸爸。” 这句话,便是肯定了张启明的话,愿意被他照顾。 这孩子,原谅他了。不在乎当初的事情,也不在乎自己母亲的恶言相向,最后,他还是原谅他了。张启明用力抱住张航,眼中溢出泪花,他拍拍张航的肩膀说:“我儿子,从小到大都是最优秀的,以后也要最优秀!” 张航欣慰地笑了,不管过去如何,张启明永远都是他的父亲,那是十几年深爱无法改变的事实。 知道张航住在肖任家不方便,张启明便背着父母开始物色房子,他打算给张航买一栋面积虽然不大,但结构简单,适合盲人居住的房屋。06年开市的房价还不算贵,张启明不缺钱,完全承担得起。 “让你爸别买房子啦,”知道这件事后肖任不舍地拍拍张航的肩膀,“住我这儿多好啊。我每天回家还有人等我,跟家里藏了个小媳妇似的,多好……哎哟,大黑你别咬耳朵!我跟你说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再这样我给航航买个新的导盲犬,把你炖狗肉吃,听说黑狗炖狗肉最好吃了!” 越来越放肆的是你!竟然敢说我们航航是你媳妇?陆承业咬着肖任的耳朵不放,却没有用力,不把人咬伤,就是疼一疼而已,他现在对于这具身体控制得很好。理性与本能之间,在他的压抑和控制下,理性永远是占了上风的。 张航苦笑不得,循着声音抱住大黑,手指伸入他的口中,硬是将大黑的嘴掰开,让他不再折磨肖任的耳朵。修长的手指抵在大黑的舌头上,陆承业眨眨眼,顺嘴将张航的整只手都舔了一遍,然后将那两根手指放在口中轻轻咬着,不疼,牙齿落在指尖上,有种痒痒的感觉。张航看不到之后,触觉较之以往格外敏感,被大黑这么一舔一咬,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他用另一只手拍了大黑的脸一下,把落入狗嘴的手解放出来,用纸巾擦了擦。 肖任揉了揉耳朵,低声对张航说:“航航,你有没有发现大黑最近越来越有成精的趋势?我跟你说,我见过我们所的警犬,有专人带着,特别聪明,大部分话都能听懂,精得要命,那会我就觉得那是全世界最聪明的狗了。可是后来看到大黑,说实话,那些警犬都被大黑给秒得渣都不剩,这狗也太聪明了!你知道昨天我回家的时候,他脚底下踩着遥控器,正认认真真地看财经频道呢,里面讲的东西我都听不懂!” 陆承业身体一僵,正因为含到张航手指而抬起来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翘着摇晃的尾巴也垂下去,夹在两条后腿中间,跟头狼似的悄无声息地走到张航身边,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肖任。肖任表现出来的性格就是粗心大意的,陆承业也一直没有防备他。然而从王桂英来的那天看来,肖任可不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他心细如发,不该注意的地方从不在意,该注意的细节却一个都不放过,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和分析力以及野兽般的直觉,是个挺可怕的人,未来不可限量。 “你看你看,他现在又看我了。”肖任做出怕怕的样子,眼睛却一刻不离开大黑,面色上露着疑惑。 张航却异常平静地抚平大黑竖起的毛发,柔声说:“小时候就听过不少有灵性动物的故事,传说虽然可能是杜撰的,但却未必空穴来风。大黑只是比一般狗聪明了一点,放到古代,也能变成玄之又玄的传说吧。” 他温和的声音抚平了陆承业心里的焦躁,大黑温顺地趴在张航脚边,下巴垫在张航的脚上,安安静静地趴着,温顺得好似一直老绵羊。以前朋友家养的狗,大都喜欢主人的鞋子和脚,总是搂着它们不放,以前陆承业觉得狗这东西太重口,自己朋友那臭脚还抱着舔来舔去,现在却明白为什么了。 这是主人的味道,家的味道,让狗狗迷恋又安心的味道。就算有一点臭味也没关系,只要有主人的味道。 当然,他航航的脚才不臭的,白白净净的。 肖任盯了大黑一会儿,见这只成了精的狗就那么安安分分地趴在张航脚边,寸步不离的样子,心中那点疑惑也放下了。 想那么多干嘛呢,就算真成精了,大黑估计也只会变成人把航航照顾得更好。而且……他就是想多了吧,大黑聪明而已。 见肖任审视的视线消失,陆承业放心将头靠在张航的小腿上,耳朵又抬起来,不时地扫动。现在还是暑假,夏天天热,张航穿得是七分裤,小腿露着,毛绒绒的脑袋贴在他腿上,那只耳朵还不断蹭他的腿,痒痒的。 “大黑,别闹,痒。”张航附身去抓大黑的耳朵,被“嗷呜”一口咬住指尖,含在口中不还给他了。 张航把手抬起来,想要从狗嘴中解放自己的手指,而大黑则是随着他的动作也把头抬起来,最后整个狗后腿直立着,就好像被张航用两根手指拎起来一样。 大黑这副无赖的样子让张航忍不住“噗嗤”一笑,伸出另一只手揽住大黑的脖子,在毛上用力搓了两下,头贴在大黑的脖子上,静静闭上眼睛。 肖任:“……” 这种浓浓的电灯泡感,航航你还是赶快带着你家狗搬出去二人世界吧! 哦,一人一狗世界…… 第10节 第19章 张启明在开市新建的小区中买了个小高层,房产证上的名字是自己和张航两个人。实际上他是想只写张航的,这个房子就是他给张航买的,只是张航没到十八岁,不能独立成户。他又在派出所民警的帮助下,将张航的户口转到自己名下,赵晓莲丢下未成年的儿子自己走掉,已经没有了抚养孩子的资格。事实上他们还可以追究赵晓莲的法律责任,遗弃自己的孩子是违法的,只是张航不想这么做而已。 张航对于张启明将房产证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有些迟疑,他并不希望让父亲多增添负担,他的想法是租一个房子直到自己能够独立就好。不过听着张启明领他去看房子时欣喜的语气,张航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现阶段他没有办法做过多的保证,但是他一定会努力,将来好好回报父亲。如果张启明结婚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么他就是大哥,会帮助父亲照顾弟弟妹妹,而他也会为父亲养老。 当然,现在这些话都是空谈,事实上他自己能否自立都是两说,张航只能将想法默默藏在心底,暗暗立志。 新房子十分方便,结构简单,没有太多的墙壁,张航在大黑的帮助下,很快熟悉的新房子的结构。张启明买房子时也是挑选简装的房子,没有那么复杂的装潢和家具,不会让张航磕到碰到。 高层地下便是超市,直接坐着电梯就可以下去购物。新超市的导购员服务质量不错,张航若是突然想买什么东西,在超市里也会有导购员帮助购物。到时候再推着购物车上楼,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麻烦。 人运气一到,什么好事都上赶着来。 开市盲人学校就在今年夏天与本市的职业高中联合,盲人学校中包含普通小学、初中、高中以及职业高中,专门为盲人就业设置了不少门课程。这是今年的新政策,以往盲人想要学习什么就业技能是非常艰难的,而现在盲人学校为盲人们开辟了一条便捷的道路。 同时,开市政府颁布一系列有关盲人的政策,其中有一条就是各公共场所不得拒绝导盲犬入内,要对它们爱护,并且做到不歧视不抚摸不喂食,为广大盲人群体大开方便之门。 陆承业每天都有看国家新闻和本市新闻的习惯,这项条例颁布时,张启明还没有将房子安排好,他们依旧住在肖任家中。陆承业看新闻时张航被张启明领着去原来的高中退学,并且联系盲人学校,而肖任则是休班,睡到饱起床后正在刷牙。 对于一只狗看财经频道以及热爱新闻联播的现象,肖任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是航航的狗,聪明一点更能照顾张航。看大黑每次贱头贱脑贴在张航身边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用担心狗太聪明丢下主人跑掉。肖任觉得自己应该担心狗成精变成人把他航航酱样那样……呸,他想什么呢! 正刮着胡子,突然听到在客厅的狗咆哮起来,大黑很少高声叫,似乎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大声叫会扰民,除非特别愤怒或者激动,他的音量都像正常人说话一样,完全不会影响到其他人家。 肖任没有张航和大黑的默契,能够听出大黑叫声中的情绪。他以为发生什么事,满嘴白沫地就跑出来,白沫中还有一丝红色,很明显是被大黑吓得把下巴刮伤了。 一进客厅,就看见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在客厅地面上手舞足蹈,好像在跳舞一样欢快。一边跳视线还不离电视,尾巴摇得感觉屁股都在一起跟着扭。 会跳舞的狗么……肖任觉得下巴伤口有点疼。 好在他知道大黑不是一惊一乍的狗,顺着狗的视线去看电视,恰好看到新闻的尾巴,知道那是针对盲人的一些政策。他默默回到浴室把脸弄干净,下巴上贴好创可贴,然后上网看了下今天本市的新闻。06年时政务公开没有后来那么透明化,不过开市作为华国的先进城市,什么事情都排在第一位,早就建立了政府网站,方便人们查看最近的动态。 肖任查到关于盲人的一系列政策,在看到导盲犬可以出入公共场所后,顿时明白大黑为什么那么激动了。 只是……没搞错吧,这狗真的能看懂新闻?看到高兴还会跳舞? 他觉得有点玄幻,加上现在时间还早,一般都下午才上线的游戏战友们都还没睡醒,肖任决定躺回床上再睡一觉,睡醒了大概就不会做白日梦了。 熟料他一觉醒来,张航已经带着午饭回来了,大黑正摇头摆尾地将人拽到电视机前,看重播新闻呢。 哦,他家电视是数码电视,有储存回放的功能,所以大黑是看到新闻后就立刻打开储存功能,等着张航回来再放一遍么? 航航,你家狗真的要成精了! 虽然疑惑,但看到张航抱着大黑一脸幸福微笑的样子,肖任还是果断决定自己只是在做白日梦,大黑不过是一只很普通的导盲犬,喜欢主人,爱护主人,和张航相依为命,不可分离。 就让自己这么认为吧,什么都不要多想。 “大黑,以后我到哪里都可以带着你了!”张航开心地抱着大黑,实在有点激动,一向内敛的他直接亲了大黑的额头一下。 “嗷呜~~~”大黑发出非常销魂的叫声,伸出长舌头在张航脸上舔来舔去。 “哈哈,大黑别闹了,很痒,别闹……”张航一开始开心的声音最后变得有些懊恼,肖任连忙冲出卧室,正看到大黑将张航整个压在身下,爪子按住张航的肩膀,舌头是各种舔,从脸舔到脖子,从脖子舔到锁骨,还要再往下舔,肖任立刻英雄救美,把张航从沙发上拉起来,拽过一条毛巾就给他擦脸上的口水,同时警惕地看着大黑。 成精可以,有不良想法不行! 陆承业身体一僵,知道最近开心事情太多自己有点忘形了。他眼睛一转,心中嘿嘿一笑,直接冲着肖任扑了过去。 “大黑你干什么,别舔别舔,哎哟你是舔还是咬啊!救命,航航救命……” 张航却非常没有良心地坐在一旁听热闹,听见肖任喊救命无辜地一摊手:“任哥你在哪里啊,我看不到你在哪儿,大黑你在做什么?” 大黑在欺负肖任,把他压在身下,一口扯开上衣领子,开始各种咬。对待张航他是温柔的舔舔,对待肖任却是各种啃咬,很疼的那种!肖任欲哭无泪,找人帮忙熟料张航是个见死不救的,任由他家狗欺负自己,最后衣衫凌乱一身狗牙印,满脸口水地从地上坐起,各种狼狈。 “太!没有义气了!说好的做兄弟呢?”肖任怒斥张航,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可是他悲愤的表情都给狗看呢,张航根本瞧不见,摸了摸贴在自己身边的大黑,无辜地说:“肖哥,你知道,我看不到的,怎么上去阻止你们,对不起,我这么没用……” 说完低下头,将额头贴在大黑额头上,作悲伤欲绝状。 肖任:“……” 谁让你看到啊!谁让你上来阻止的!你家狗还用人上手拉么,直接一句话就能把他喊回来,话说航航你是不是学坏了,怎么最近变得有点无赖。 话说,刚才那装哭的样子,略眼熟啊,好像那天王桂英来时自己就是这样…… 肖任尴尬地冲进浴室冲了个澡,把自己身上的口水洗掉。他尴尬地抹了把脸,好像把人教坏了? 此时张航则是在客厅“教育”大黑:“以后不许再欺负任哥,也别老是舔脸舔脖子,很痒的。” “嗷呜~~”陆承业满意地将头靠在张航肩膀上,反正以后就要他和航航两个人住了。张启明只顾了个钟点工给张航收拾屋子做饭,每天来两次就行,剩下时间都是大黑和张航一起。 以后两个人住啊……陆承业微微抬头,畅想了一下未来,忍不住又舔了下张航的手指。 几天后,张启明将房子收拾好,肖任请了个假,帮着张航把为数不多的东西搬到新家中。考察了一下新家的环境,点头表示很满意,安静整洁,交通生活都十分便利,适合张航居住。不过价钱也不菲就是了,张启明可是没少花钱。 想想这个爸,做的真是想到到位了。这样挺好的,既照顾张航让他不至于日后愧疚,又让张航能够得到很好的照顾。而张启明也像是心头一块石头落地,脸上满是释怀的样子。 - 九月,学生开学的日子,张航正式从市一中退学,由张启明带着他和大黑一起去开市盲人学校报到。 作者有话要说:  喵,一人一狗世界开始了,便宜大黑色狗了,2333333 关于导盲犬可以进入公共场所的政策,是那天看《为她而战》的时候看到的,其实06年应该没有。不过为了航航的幸福,我提前搬来啦,么么哒(づ ̄3 ̄)づ╭?~ 第20章 因为之前没有基础,张航不能直接上盲人学校的普通高中,而是要和其他刚入学的人一起学习一年盲文预科,才要选择自己要上高中还是职业高中。他之前就已经读过一年高中,等一年后预科结束如果想要上普通高中可以参加插班考试,合格的话便可以直接上高二,如果不合格,便只能从高一重新读起。 开市盲人学校目前是全国设施最完善,教育水平也最高的。不仅仅是开市本地人来上学,其他周边乡镇城市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是以盲人学校是有宿舍楼的,一切设施都是方便盲人的,每个楼层还有专门的管理人员照顾他们。刚刚来不习惯住宿的学生,还有人专门指导一段时间再住宿,卧室都是独立房间,住宿环境非常好,而整个学校的性质也是公益的,收取的住宿费并不高。 按照盲人学校的收费标准,张航手头存的那几万块足够他上好几年学的,事实上就算张启明不管他,他也可以住宿并且有人照顾。 不过……摸摸蹲在自己脚边不离不弃的大黑,张航觉得还是独自居住好,虽然上学的路上不太安全,但是有大黑帮助他,他相信大黑。 按照张启明的意思,张航预科班结束后,一定要去上高中。虽然目前国内还没听过什么盲人参加高考上大学的例子,但是国外有啊!张启明暗暗捏紧拳头,他要努力赚钱,好好供航航出国念书。 然而张航的想法却是上职业高中。预科一年,职业高中有的班级是两年,毕业后他十九岁,要尽快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不再麻烦别人。更不能再让张启明因为自己的学业受累,和家人发生矛盾。不管是王桂英还是自己,都是张启明最爱的人,最爱的人与最爱的人发生矛盾,最痛苦的人其实是张启明。现在给他买房子供他读书只怕也是张启明和父母争取了好久之后的结果,说不定买房子的事情都没有告诉他们。 张航很清楚自己的现状,他觉得现实地放弃继续读书的愿望,比较务实地选择工作的路。也就是说,曾经中考全市第一考入重点高中的他,将来最高学历也只能是……中专。 这念头张航暂时没有对张启明说,以免打消他积极性;也没有告诉肖任,肖任也是关心他,希望他能够高学历的。 他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搂住大黑的脖子,轻轻地、慢慢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的表情是平静的,语气是温和的,然而在没有开灯的静夜中,陆承业借着自己良好的夜视能力,看到他空无一物的眼中那抹无可奈何的认命。 他的航航,是特别努力认真的学生,又十分有天赋,是希望能够考北大清华,靠着自己的成绩公费出国深造的。少年张航早就对当时还没有长大的大黑说过自己的愿望,当时他还认真地头疼了一下,不知道出国留学能不能带着大黑,他舍不得丢下大黑,爸爸说过,自己要养的动物,就要负责到底,宠物是责任不是一时的玩物。 那时候陆承业只是无聊地动动耳朵,示意自己在听,并没有把这番话放在心里,少年畅想的未来太过遥远,起码要五六年,他一只狗,到时候不知道被送给谁了呢。 然而现在,他却清楚地回忆起当时少年的语气、表情和眼神,满满的都是期待,对自己充满光明的未来无比向往。而现在,他所有的未来都因为失明而陷入一片黑暗中,他无论如何努力,挣扎着伸出手掌想要抓住曾经的梦,却只能抓到一片虚无的黑暗。 他的梦,不是碎了,而是永远地沉寂在黑暗中,再也不可能醒来。 而他依旧露出那么温暖又坚强的笑容,在所有人面前都那么懂事自立。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他的大黑,才能露出些许脆弱。 陆承业将头放在张航的膝盖上,让他能够一伸手就碰到自己毛绒绒的身体,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在这种时刻,最大程度地昭显着自己的存在感,让张航知道,哪怕是永远的黑暗中,也有这么一只狗在陪伴自己。 学校的生活是平静的,张航的班级没有年纪太小的孩子,都是已经识字,中途失明或者视力低到一定程度的人。小孩子大都是直接被送到幼儿园学前班或者小学,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天生看不到的,他们需要从头学起。 比起他们,张航这个班级就相对好教不少,本来就识字,大都见过蓝天白云,了解世界,理解能力强。在老师的帮助下,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摸着,慢慢地学会用手指、耳朵和鼻子去熟悉这个世界。由于听对于盲人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所以这个课堂很安静,在上课的时候,一般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学生们连呼吸声都那么轻。 课余时间张航也会和其他同学攀谈,他认识一个声音清脆又悦耳的女人叫姚静怡,是个高薪白领,却因为车祸失明,丈夫也因为这个与她离婚了,现在和父母住在一起。她心胸很大度,十分平静地接受了生活中一系列打击,只是偶尔也会产生迷惘:“我以前的工作做不了了,父母年纪还大,正是需要我照顾的时候却要我照顾他们。而我现在没有收入,以后也不知道做什么好……还有伴侣,说实话,丈夫离开对我打击很大,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我还没办法对父母说我有多难过,因为他们已经够难过了。我觉得一个人马上就要撑不下去了,需要找个人安慰我,可是他偏偏走了……而我这个样子,还能再找什么人呢?” 这个问题大概困扰了她很久,不过说起来的时候声音中并没有哭泣的意思,只是迷茫,找不到出路的感觉。张航性格好,人又懂得很多,是班级里比较稳重并且能够接受现实的人,姚静怡很喜欢和他聊天,她的话语中带着脆弱,有种迷惑人的感觉,张航却听不出来。 后来姚静怡听说张航只有十六岁,便不再和他攀谈,而是换了另外一个声音低沉稳重的男人,并且聊天前就先问好对方的年纪,听说三十多了才放心聊天。 这个转变让张航愣了一下,不过很快释怀。他理解,姚静怡并不是想勾引谁,她只是太难受也太压抑了,她需要找个人倾诉。比起正常人的安慰,同样是盲人感同身受的话语才能更加走进她的心中。不过,这并不代表她需要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安慰。 孩子啊……张航长长叹了一口气,在这个世界中,他真的是太小了,小到连很多公民的权利都没有,必须要在十八岁才能独立生存。 还有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是个年轻又尖锐的声音,大概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他在上课学习时尽量保持安静。可下课后就忍不住了,他总是拽着人就怨天尤人,觉得全世界最倒霉的事情都摊在他身上了,而实际上张航听他的话语中,他其实是个家庭挺富有的人。还有兄弟姐妹,不仅不用担心照顾父母的问题,还有人照顾他。而且据说他父母还帮他存买了基金,十年后按月返利,足够他生活到老。 不过张航也明白,他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是看不见的感觉太无助,就算有了安慰未来也无法安抚到他的心。父母也只能保障他的生存,却不是生活。 在学校里有各种各样的人,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大家都不过是无助和失落,走过这段时期就能慢慢变好。学校老师不光要教导知识,还需要时刻注意这些学生的心理状态,一旦有问题需要向上汇报,严重的是要安排心理辅导的。在老师眼中,张航这个孩子,却是最稳重的一个,他不哀不怨,每天安静地学习着知识,并且很好地规划自己的课业,课余时间经常拿着课外书中不懂的字来问老师。 青春期失明,最是敏感易发状况的年纪,很多在这个时段失明的孩子都有可能自暴自弃,而张航却接受得极好,比班级里每一个人都好。 在课余时间,老师也会忍不住询问张航的家庭情况,此时老师才发现,整个班级里有各种各样的苦,而最苦的,却是这个孩子。 因为他们每个人,能够来上学最起码是有经济来源,有人照顾。而在这个孩子轻描淡写的话语中,老师却察觉到他的孤苦无依。 “那你现在……就是一个人住吗?”老师惊讶地说,“你要怎么照顾自己?” 张航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我有大黑。” 大黑是一只导盲犬,在他上学的这几个月中,每一天都会送张航来上学,然后一直蹲在校门口等待张航放学,寸步不离,风雨无阻。 第21章 在外人眼中,很难理解张航这句话的深意,大黑不过是一条狗而已,的确它忠诚可爱聪明,可是这是身为狗的天性,人们会喜爱感动,可无法完全理解。 在那段孤苦无依的岁月中,大黑见证了张航所有的脆弱,帮助他建立起现在发自内心的坚强,没有人能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 在独居的日子里,每一个深夜醒来,都能够听到大黑的声音。如果是低沉的“呜”声,就是深夜可以继续休息。如果是朝气蓬勃的“汪汪”,就代表早起问候,航航你又比闹钟起得早啦。每一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只要脚一落在地上,拖鞋肯定会板板正正地放在他刚好能穿上的地方,从没有一次让他赤脚踩在地上的时候。每一天放学的时候,永远能够在校门口听到熟悉的声音,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这样的陪伴,塑造了他所有的坚强。 寥寥几句的过去,不是想要隐瞒自己的经历,无法正视它。而是早已经强大到无需倾诉便能释怀的地步,张航并不需要像班级里其他人一样,要用言语来博得他人同情,换取自己内心的平静。 其实,他理解每一个人。就如同一个饥饿的人,将食物放在面前却吃不到比起什么都没有更为痛苦。见识过这五彩缤纷的世界后又陷入黑暗,是极为痛苦的事情,因为再也看不到这美丽的光明。 所以想要倾诉,所以想要发泄,所以需要人们的同情,这是大部分人常有的心态。 然而张航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早就在那段时光中明白,同情不是理解,理解换不来内心的强大。 支撑他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并不是言语中的关怀,而是默默无言的支持。不管你走到哪里,身边都会跟着一个他;哪怕你精疲力尽遍体鳞伤倒下,也只会倒在他的身上,软绵绵活生生的,属于生命的温暖,而不是冰冷的地板。 “大黑!”听到熟悉的叫声,明明看不见,张航还是挥挥手,大黑穿过人流冲到张航身边,舔了舔他的手指。 看不见为什么还要挥手呢?因为他能看见。 尽管盲人学校有宿舍楼,但对于家人来说,这是万不得已的选择,如果可以,当然希望能够自己亲自照顾亲人。所以盲人学校每天上下课来接送的人很多,有些是父母接孩子,也有孩子接父母,不管什么时代,都有身老心不老的人。 第11节 张航班级里就有一个患青光眼失明的老大爷,已经过了六十岁,早就开始领退休金。按理说他这个年纪就算不懂盲文又有什么,家里有儿女孝顺着,有退休金发着,没必要年纪这么大还如此辛苦。张航主动攀谈的同学只有这位大爷,大爷的声音听起来就十分硬朗,听到张航的疑惑,他笑着说:“我小时候啊,是家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金凤凰,当时全村的人都摸着我的头说,大学生,文化人!这读书啊,改变了我一辈子,所以到哪儿我都不放下书本,知青下乡的时候没放,藏着掖着偷着看;工作了没放,五花八门地看;退休了没放,带着老花镜继续看。一辈子都没放下书本,凭什么眼睛得病了,就看不了书了呢?没这个说法,有我也不服!” 老大爷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服输的倔劲儿,然而老人的手上老茧太多,岁月太多,触感不比年轻人,摸起书来很吃力。张航主动握住老大爷的手,在上面细细抚摸,试图将每一个纹路都记住。 这不是一双普通的手,这皮下满是筋骨神气,这纹路写满峥嵘岁月。 张航当时就想,这个老大爷是他的未来。 常年靠摸来看,他的手终将伤痕累累。然而每一道伤疤,每一个皱纹,都是他的岁月。无需记日记,他的人生就写在手上。 想想挺自豪的。 张航笑着搂住大黑的脖子,打算今天回家将和老大爷对话的内容告诉大黑,将他所有的快乐与痛苦都分享给自己灵魂上的家人。 大黑已经连续接送张航三个多月了,今天第一场冬雪飘落,他在外面冻得鼻尖发凉,打了好几个喷嚏。盲人学校的门卫不是老大爷,而是请的保安,值班的年轻保安看到这只等了三个月的狗打喷嚏,忍不住把自己的外套拿过来,盖在大黑身上,大黑接受了。临下课前五分钟,大黑将外套叼着还给保安,继续等待主人。 对于这条聪明的狗,门卫和学生家属已经十分熟悉了。来接学生的可能是父亲也可能是母亲,一个人照顾盲人是很吃力的,一般都是两到三个人换着来。只有这条大黑狗,这三个多月,始终都是他一个。一开始总有人疑惑,议论纷纷,指着张航低低私语,说这可怜的孩子,没家人只有狗陪。然而三个月过去,没有人再说这样的话了,他们只会说“好想养一只这样的狗啊”。 然而,大黑终究是张航的。 照例在众人面前秀恩爱——舔了张航一脸口水,陆承业昂首阔步地带着张航往家走。此时他的脖子被套上了项圈,上面写这张航的住址和手机号。06年手机是个稀罕物,不过为了方便联络,张启明是帮张航买了一个手机的。 曾经陆承业最厌恶这种象征着禁锢的项圈,但他在被套上时,却甘之如饴。有这个项圈,栓上一根绳子,航航就可以被他牵着(?),走遍大江南北。陆承业有这样的自信,等以后他们有收入了,他一定会领着张航走遍国内国外,就算看不见,也要让他听到全世界不同的声音,嗅到每个纬度的风,触摸过整个世界。 这是大黑,一只导盲犬最宏伟的志向,他志向的另一头,是牵着绳子的手。 回到家中,张航先是拿过近在手边的毛巾,为大黑擦拭身体。今天下了雪,但是市内气温还不算低,雪落成水,水冻成冰,大黑身上的毛发被打湿,又在冷空气中结冰,如果不赶快温暖它的身体,大黑会感冒。 用吹风机将大黑身上吹得暖暖的,张航这才放下心来,摸索着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暖暖身子。 然后陆承业就不要脸地贴上来,爪子搭在张航肩膀上,整条狗都糊在张航身上,美其名曰“狗皮垫子”取暖。张航听不懂陆承业的叫声,但是大概明白他的意思。纯洁的小少年哪知道某只狗心中自己都不太明白的隐晦感情,不仅没推开大黑,反而把狗搂得更紧:“大黑知道帮我取暖呢,你真的好暖和啊。” 好暖和,暖和得融化了冬日的冰雪。 “呜……汪汪~~”大黑叫声的尾音都带了丝上挑的意味,听声音就知道他开心得不得了。 一人一狗都暖过来后,大黑先起身巡视一圈,没发现钟点工移动过什么东西,确认安全后,他在厨房“汪”了一声,张航便顺利地一步不差走进厨房,站在蒸锅面前,蒸锅里是一直保温着的饭菜。钟点工知道张航放学的时间,总是在他回来前十分钟左右将饭菜做好离开,很少和他打照面。钟点工阿姨做的菜味道不错,很和张航胃口,她又很细心,给大黑准备的食物盐分适中,完全适合狗使用。 “嗷呜~”趴在张航脚下,他们一个在桌上慢慢用餐,一个在脚边啃骨头,大黑发出满足的呜呜声。 吃过饭,就是写作业的时间啦。盲人学校也是有作业的,将今天学会的文字完全掌握,张航课学的就好,一个半小时就把旧知识巩固好,预习新知识后,到了一天的黄金时段,该看电视啦! 新闻和天气预报是必不可少的,张航很喜欢听新闻,因为主持人口齿清晰,极少说错音,这是所有节目中,他听起来最轻松的一个。天气预报对他更是重要,张航无法通过天空来观察天象,第二天是否带伞,都要靠天气预报。 接着是每个频道的电视剧时间,张航也是个年轻人,喜欢看电视剧,尤其喜欢武打片。每次有金庸古龙大师的翻拍版,他都不会放过。如果最近没有特别好的武打片,他就会去看体育频道。体育频道虽然看不到,但是解说员十分详细,大部分细节都能讲述得很清楚,精彩片段更是会回放重播再次讲述,张航总会被主持人鸡血的解说给弄得想真的看比赛一样,尤其是足球。 最后是大黑的财经频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条狗会喜欢看财经,但是每到大黑节目的时候,张航都会把电视让给他,好像自己身边趴着的不是一条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 看过电视后便要早睡早起身体好啦,躺在床上,张航用十分平和的声音讲述今天老大爷的故事以及自己的信念,大黑抬头舔了下他的手,那是无言的支持。 然后他们一起睡觉,度过这平静而又温馨的一天,就这样张航独居的第一个新年过去,他们迎来了2007年。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懒青比较适合那种跳脱天马行空的爽文,写起这篇文来真的非常非常卡,刷日常对我而言不管是游戏写文还是生活,好像都是件挺枯燥的事情。 然而这一篇,我就是要挑战! 谢谢大家支持。 第22章 2006年的春节,张航还没有失明,然而张启明与赵晓莲都没有回家,他和大黑两个买了好多烟花去放,当时张航在别墅的院子里静静地看着天上绚烂的烟火流泪。而2007年的春节,他失明,没有父母,住的房子也不再是拥有能够燃放烟花的别墅,而他也看不到烟花了。 然而,却意外地完全不觉得孤单寂寞。 盲人学校正常放寒暑假,元旦过后张航就放假了。钟点工是本市人,每天来做顿饭也不耽误事,便一直做到春节前,但是除夕到初七这几天她还是会放假,毕竟还要忙家里的事情,这个时间段张航就比较可怜。人家过节大鱼大肉,张航却是连吃什么都不知道。 经过大半年的熟悉和陆承业的帮助下,张航对于自己的情况已经很习惯了,很多事情能够做的和正常人一样好,而在真假货币的辨识能力上,比银行柜员都要强。之前有人试图用假币欺骗张航,其实那张假币做的十分逼真,那一批假币都是连自动取款机都能瞒过的。陆承业记得这件事,这批假币投入市场后影响过大,华行从各地银行借调出上百个专业的老员工,一张张靠手指触感摸,愣是将这批假币全部回收销毁。 而张航,完全没有银行工作经验,他一抬手就摸出那张假币,钱币真伪根本就骗不到他。 当时陆承业可自豪了,看我们航航这触感,完全可以去做银行柜员! 这是将来的从业前景之一,他先记上。 当然,以上仅为某条狗的幻想罢了。 尽管这些事情能做的很好,可是张航还是无法做菜,当初他是会做的,可是现在看不见太不方便了。饭是可以做,淘米后丢给电饭锅就好,自动保温的家电,没有什么危险,水量也可以让大黑控制,反正标准是水多比水少强,吃饭粥总比吃夹生饭对胃好。可是菜就没办法了,一些需要打皮的蔬菜根本没办法打,张航充其量就能做个白菜炖豆腐,随便切吧切吧扔进水里煮,连盐都是随便放的,清淡为主,盐少了吃点咸菜呗,咸菜是钟点工给腌制的,味道不错。就这样,白菜一没过油二看不出火候,为了保证熟透煮出来的东西都跟糊糊一样,白菜豆腐傻傻分不清楚。 当然,能吃就是了。有一天钟点工请假,张航本打算订餐,后来突发奇想决定跟大黑一起做饭。然而陆总裁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想指导都不知道怎么指导,就一声不吭地跟在张航脚边,默默地心塞着。张航在焖饭的时候终于发现自己的小伙伴也不是全能的,有硬伤,只能默默心塞地放了一大锅水,又煮出一大锅白菜豆腐糊糊。 结果当天的晚饭,饭是水少的粥,白菜豆腐是糊糊,陆承业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张航一口口吃着白糊糊拌白糊糊,吃完还给他拌了一碗白糊糊! 那滋味……陆承业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就算是航航做的也不要尝试! 然而第二天早餐还是白糊糊,只是多了两颗煮蛋而已,张航煮个蛋还是没问题的。等中午钟点工来看到那两锅白糊糊后,表情都是扭曲的。 所以现在,钟点工放假八天,张航和陆承业这个新年…… 整个小年,张航和陆承业都一边吃着钟点工阿姨做的美食,一边惆怅,过年吃什么。 最后张航一拍桌子,咱们奢侈一点,过年七天,在不关门的饭店订餐。“嗷呜~~”陆承业在张航脚下附和,没关系哒航航,我们马上就会有钱了,不是张启明的钱,是他给航航赚的! “大黑也同意是吧!”张航点头,拍拍大黑的头说,“不过饭店的菜油盐太重你吃不了,我买点排骨给你煮。” 大黑“噗通”一下四脚贴地趴在地上,航航煮的肉啊……要吃八天吗?好想默默地流泪…… 尽管伙食是个难题,但是张航和大黑对于这个年还是十分积极的。过年的采购都是张航和陆承业两个完成的,他们买对联买福字买灯笼,都是以陆承业的审美来的。张航在摊子上把手一个个放在商品上,大黑“汪汪汪”三声,就是觉得不错,张航便会买下来,摊主看着特别玄幻,风中凌乱地完全不敢欺负张航看不见多收钱,那条能挑对联成了精的狗在看着他呢! 趁着新年购物,陆承业还给家里选了几个符合他审美的碗,他们现在吃饭的碗是张启明挑的,在陆总的高端审美下,觉得很丑。大包小包的不方便拿,张航奢侈地坐出租车回家,在腊月28那天,完成了所有采购任务。 回家后不久张启明就来了,他每个月都会来看看张航,询问他的现状,给生活费之类的。从他的声音中,张航能够听出张启明最近状态越来越好,感觉又回到原来那个爸爸了,他为他高兴。 “航航,今年跟爸爸一起过吧。”张启明是来邀请张航过年的,“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 张航体贴地摇摇头说:“爸爸,我还是不去比较好。” 张启明其实明白的,但是……他心里还是难过,不想张航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年。他争取了好久,张父张母才勉强同意,然而脸色并不好看。过年还有很多外地的兄弟姐妹回来,张启明是长子,儿子不是自己的还要带过去,老两口怎么会开心。 明白,但是依旧期待。张启明的尴尬和矛盾张航都懂,但是他是不会去的,那里不再是他的家,而张启明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不再是他的亲人了。 “爸,你最近是不是找到合适的人了?”张航转移了话题。 张启明尴尬地笑了笑,然而陆承业却看到他脸上的喜色:“嗯,有个女孩子,她还没结过婚,人很好很温柔。今年过年我会去她们家坐坐,把日子定下来,到时候……” 他的话戛然而止,到时候他也是不能请张航到场的。 而张航却是平静地祝福父亲:“爸爸,恭喜你。这一次,一定要幸福!” 带着儿子的祝福和复杂的心酸离开,张航深吸一口气,打算开始慢慢收拾房间,准备过一个喜气的年。 除夕夜前肖任来的时候,张航家灯火通明,对联贴得也很好,这些都是张航一个人做的吗?他十分惊讶。 “任哥?”听到敲门时张航诧异得不行,还以为敲错了门,而在听到肖任的声音后,更吃惊了。肖任家不是外地的吗,而且现在是除夕夜22点! “值班啊!”肖任耸耸肩,“平时还好,有事情想回家换个班还是可以的,可是过年的班,谁都换不了,谁摊上了,今年就留守。我是上半夜的班,晚上十点交班,明天上午的火车回家,也挺好的,初一的火车人少,我随随便便就买到了。你看我这孤家寡人,收留一下不?” “欢迎欢迎!”张航的笑容比外面的烟花还要灿烂。 肖任还带了饺子过来,是来换班的同事家里给做的,带给独自留守的单身汉肖任。 “哇!”肖任看到桌子上八个硬菜吃惊了,“你这伙食不错啊!哪儿弄的?” “隔壁饭店新年不关门,我订餐了。”张航回到。 “行,味道不错不错,来你这儿真是太对了,我还以为你没年夜饭吃,送点饺子来慰问呢。”肖任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速度那个快啊,眨眼间半盘子菜就没了! “呜……”陆承业不悦地咬住他的裤脚,我们航航没吃呢! “哈哈,大黑好久不见,这么多肉你有口福了吧。”肖任喜爱地揉揉大黑的头。 陆承业默默地、默默地松开肖任的骨头,心中泪流满面地咬住自己的排骨,航航做的肉,跪着也要吃完! “大黑,吃个饺子,过年总要吃一个。”张航把饺子放在大黑的碗里。 隔着饺子皮陆承业都闻到了浓香的牛肉味,一口咬住饺子,“嘎嘣”一个硬币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肖任幸灾乐祸地说,“我同事说,他们家包了一个硬币,三口人为了吃到硬币把肚子都快撑爆了,特别担心给我这几个饺子里有硬币。结果他们家三个人都没吃到的,大黑一口就咬到了!我们大黑明年要发财呢。” 张航想象一下三个人使劲儿吃饺子最后知道硬币被狗吃到时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2007年的春天,张航是笑着迎来的。 第23章 2007年的春天,张航是笑着迎来的,而陆承业是憋着度过的。 春节以后,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正是万物生长繁衍的季节,换句话说,猫猫狗狗都到发情期了。 其实06年的春天,陆承业也有一点蠢蠢欲动,心像是被痒痒挠一样挠着,每天都想出去。然而那个时候一来陆承业连一岁都没到,还没完全长大,二来张航家中乱七八糟,先是父母离婚,再是赵晓莲和张建国东窗事发以及张航的视力都让陆承业忧心忡忡,就算有什么冲动,也都被更大的担忧压下去了。 而07年,大黑的身体完全成熟,张航这边小日子过得还一天比一天滋润,他掌握盲文的速度非常快,又试着去做了高一的考试题,成绩也非常优秀。陆承业没了心理压力,这心长草的毛病就又开始了。 一开始陆承业没当回事,他当然知道春天是狗狗的发情期,但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没觉得有多难。而且男人嘛,就下半身那点事,忍忍就过去了,靠人类的毅力还抵挡不住这点心猿意马?他对狗妹子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可是没有想到,进入三月份,陆承业半夜就开始睡不着觉。他不再趴在张航的床边,而是跑到窗户那里,半撑着身体,整晚整晚地望着窗外黑乎乎的景色,就算什么都看不到,他也想看。 而三月份张航开学后,接送张航的路途上倒是没出过什么事情,可是在校门口等待张航的时候,陆承业就有点坐不住,路边但凡有狗跑过,他就有追出去的冲动。一开始还能靠着冷静压抑住,后来有只狗(性别:公,一样闹腾的发情期)自己跑来勾引他,陆承业当时脑子就一片空白,闻了闻对方后面,突然脑子一激灵,发狂一般地将试图骑在他身上的狗咬走了。 这只是一条公狗就让他这么失控,万一真的路过一只正在发情期的狗妹子,陆承业觉得自己的审美极有可能要变。 不行,狗妹子哪有航航好看!陆承业这样想着,每天努力瞪着张航,航航果然很好看啊,看着张航那张比起05年更加长开,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脸,陆承业的心平静下来,再看到周围的猫猫狗狗也看不上眼了。那些是狗,而他内心是人,航航比它们更让自己兴奋。 于是,被路边狗妹子狗小弟吸引走的危机没有了,然而陆承业却又出现了新的困扰。 航航好看啊!航航真好看! 每次为了抵挡狗妹子看航航,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扑上去,还不是像以往那么贴着,而是人力起来,抱住大腿……忍不住的蹭啊! 第一次陆承业还能反应过来,在大错筑成之前立刻离开张航的身体,没去蹭。后来他根本就忍不住,随着天气的变暖,身体内的躁动一天比一天强烈,看着张航的视线也带着一丝饥渴的幽绿。 终于有一天,张航和他一起玩。毕竟是十七岁的孩子,还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张航和大黑一个跑一个追,在家里这种熟悉的地方,张航不必担心磕到撞到,可以放心跟大黑玩。然而跑了两步,陆承业就逮住了不敢放开跑的张航,将人压在身下。 少年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脸色微红,汗味加重了身体的气味,好闻极了!陆承业鼻子埋在张航的颈窝里,大脑一片空白,忍不住低头舔了舔,见张航笑着躲避他的舌头,没当回事,又舔了舔。 而后他的眼圈就有点发红,视线落在张航的唇上,头垂下……又偏开,一口舔在张航的耳朵上。 陆承业神色恍惚地爬起来,静静地蹲在地上,看着张航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他闹得有些热了,把衬衫的扣子解开了几个,露出曲线优美的锁骨。陆承业舌头舔了鼻子,静静地坐在张航脚边,看见那双没有穿袜子的脚,忍不住又舔了一下。 他的状态有点不对…… 第12节 陆承业作为人的时候,只有在青春期时对几个异性因为荷尔蒙的关系有过微弱的好感,但也是不定性的今天喜欢一个明天那个更漂亮就更喜欢那个。一直到二十七岁,有过好感的人有,但是没有动心的。更因为20岁还没来得及从男孩变成男人时,就接手家业了。陆承业本人稍微有点洁癖,他不喜欢和一些乱搞的女孩子发生关系,也没有遇到动心的不想谈恋爱,所以20岁之前就一直拖着。本来他都打算实在不行就来个一夜情吧,老这么处着也挺丢人的,小伙伴们都嘲笑他呢。 可是还没决定好就接手了烂摊子,整顿公司的时候忙的要边开会边吃盒饭,一天睡眠时间只剩下6小时,根本没有心情也没有体力去想这些事情,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期他只想睡一整天。三四年后公司走上正轨,他也有时间了,却几次遇到故意勾引自己的女人,一调查发现都是自己极品亲戚雇来想害他的,便更不敢去找一夜情了,谁知道会碰上什么人。 就这样一直拖到27岁,终于把公司交给雇来的ceo,自己可以有时间寻找一段感情时,又车祸了。 所以目前为止,陆承业在感情上和身体上都是童子鸡一只,他不明白自己此时对张航这种冲动是爱情还是只是因为发情期。 如果是爱情,那么他会毫无挣扎地接受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因为张航太值得他去爱了,他希望、并且渴望自己去爱他。正是因为这种巴不得将张航放在手心里的感情,陆承业才会无法接受自己因为发情期而对张航产生非分之想,那太亵渎他们共同相处的这段时光了。 陆承业无法确定,他想要冷静一下。刚好此时春雨绵绵,07年开市第一场春雨到来,下得很大,整整下了一天。陆承业拒绝了门卫唤他进屋躲雨的要求,打算借着这场雨清醒一下自己的头脑。 可惜,身体是冷静了,头脑却更发热了。 他发烧了。 第24章 头重脚轻地将张航带回家,陆承业就一头栽在地上,鼻子干干的,喘一口气都特别难受。张航第一时间感觉到大黑的不对劲,他循着声音摸索着搂住大黑的脖子,摸了摸他的耳朵,只觉得他有点热。 “大黑,是不是今天淋雨感冒了?”大黑的身上都湿透了,张航以为是带自己回来被打湿的,后悔没有做出租车回家。陆承业无力地舔了下张航的手指,舌头烫烫的。 一般人或许感觉不到大黑的体温变化,而张航触感十分敏锐,一下子就发现大黑的舌头较之以往温度高了许多。 “你发烧了!”他立刻跌跌撞撞地跑进卫生间,摸出陆承业常用的大浴巾,将整条狗都包进浴巾中。张航又去翻出家中唯一的雨披,在陆承业身体外又包了一层,这才将大狗背在背上,一手扶着,一手摸着墙壁,从屋子里走出去。 大黑一定是淋雨发烧了,他必须赶快到宠物医院治疗大黑。然而张航一只手扶着大黑一只手摸着墙壁走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他心又急,加快脚步贴着墙根循着记忆往电梯方向走,突然听到背上大狗低低地“汪”了一声。 张航果断停下脚步,扶着墙壁的手伸到面前摸了摸,在离地约50公分处摸到邻居放在电梯间附近的箱子。箱子里装满了旧书很沉,如果张航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走上去,一定会被箱子绊倒,好在大黑在难受之余,还不忘导盲犬的职责。 “大黑忍一忍,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张航安抚地默默大黑的鼻子,以往湿润的鼻子现在干干的,手指都能够感觉到大黑沉重的呼吸。 张航背着约有60斤重的大黑,脚步依然稳稳的。他从小就喜欢锻炼,失明后虽然室外运动差一点,室内的各种锻炼也没减少过,背起一个大黑还是很轻松的。他终于走到电梯处,按照记忆摸到按钮的位置,在碰到向下的箭头时,大黑又“汪”了一声。 声音弱弱小小的,张航听着心里难受。他按下按钮,轻声说:“大黑真乖,不怕的。” 陆承业整个身子只露出一个头,搭在张航的肩膀上,脑袋昏沉沉,眼前也有些模糊。他胃里一阵翻腾恶心着,强忍着不吐出来,以免张航更担心。勉强给张航指了一下路,看到他安全地按下电梯中一楼的按钮后,陆承业闭上沉重的眼睛,想要休息一会儿。 烧得很厉害,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睡是肯定睡不着的,陆承业只是闭眼睛好让自己在电梯中好过一点。狭小的空间中只有张航和陆承业两个,张航能够清楚地听到大黑沉重而又艰难的呼吸声。 他扶着大黑的手有些发抖,不是没力气,是害怕。这一年多来,大黑是陪伴着他灵魂的家人。张航之所以能够坚强走下去是因为有大黑默默地陪着,一旦大黑倒下……张航此时脑子乱急了,关心则乱,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坏结果,根本无法安慰自己。 父母离异和失明的日子,终究给张航带来心理阴影。没有遇到事情还要,一旦碰上糟糕的事情,张航本能地就会往坏了想,他不敢奢望幸福。 背着陆承业跑出电梯时,张航低声带着哭音地说了一句:“大黑一定要好好的。” 听到少年的声音,陆承业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伸出干干的舌头舔了舔近在眼前的侧脸,又低声“呜呜”,告诉张航自己很好。头脑昏沉的陆承业忍不住后悔,为什么要淋雨呢,让航航这么难受。他能够理解此时张航的恐惧,这孩子已经无法再失去任何东西了。他还小,不过十七岁,连成年都算不上。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他很坚强,也很脆弱。坚强到能够坦然面对这些痛苦,脆弱到无法忍受任何失去。 不要怕,会没事的,他不过是感冒。 张航把家中仅有的雨披穿在大黑身上,自己又无法空出手来撑伞,就这样直接进入雨中,艰难地走到路口,拍拍大黑说:“大黑,看到空的出租车叫一下。” 陆承业用头蹭蹭他的肩膀,示意自己明白。 好没用……张航用空着的手抹了把自己脸上说不出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他真的好没用,一旦离开大黑,连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 下雨天出租车不好打,张航等了十多分钟才碰到空车,此时他身上已经很湿了,大黑却因为雨披的保护没有事。 好在这么一路艰难地到了最近的宠物医院,张航哆哆嗦嗦地摸出一张钞票就塞给司机,连找零都不要就背着大黑冲出去。好在司机不是什么贪心的人,在张航出去之后又下车追过去,将找零塞到他手中。 抱着大黑心急地冲进宠物医院,医生迅速给大黑测了体温,38度。对于中大型犬来说,这种温度已经很要命了。好在张航送来的及时,大黑没有烧太长时间。 治疗需要打肌肉针和静脉输液,肌肉针没什么难度,皮下注射,大多数狗都不会感到疼痛,静脉就有些麻烦了。肌肉针注射完毕后,医生配好药,张航将陆承业的前爪从浴巾中拿出来,按照医生的指示抱住大黑,以免他咬人。 陆承业是不太喜欢打针,但也不可能像其他狗一样想咬人。医生顺利地将针头扎进去,夸了句狗好乖。一般狗就算有主人安抚,也会忍不住去咬医生,所以大部分狗在注射时都会使用口塞。大黑却是非常乖,连咬人的动作都没有。 输液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结束,张航坐在大黑躺着的处置台上,手掌抚摸他的身体,无声安抚。 陆承业视线一直在张航身上,尽管打过退烧药很困,上下眼皮打架,却还是舍不得。 这种系住心神,舍不得少看一眼的感情,怎么可能是因为春天发情期而来的冲动呢?陆承业将头放在张航的手心上,依恋地蹭了两下。 然而,不管是爱情还是发情期其实都是不重要的。不管什么感情,他都只是一条狗。 他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健健康康的,照顾张航到生命的尽头。 我不会再生病了。陆承业舔舔张航的手心,做出无声的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不是卡剧情啦,我剧情很顺的,大纲很明确,没有什么可纠结的。卡文是因为我,不擅长处理这种剧情,对于自己是一种挑战吧。 第25章 陆承业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大黑也是一条汪就是汪的好狗。当天晚上输液完毕他就退烧了,没让张航背着,而是自己从浴巾里跑出来,身上的毛发已经干了,又是精神抖擞的大黑一只。 张航担心他烧没退,还想将他包进雨披中背上,大黑却抢过雨披,叼着它就要往张航身上套。他特别有策略,先是将张航扑倒在椅子上,此时前爪抬起刚好与张航同高。嘴里咬着雨披的一端,爪子和嘴巴并用,努力想将之套在张航身上,连宠物医生都惊讶了,这狗也太忠心太精了吧! 张航退却不过,这时医生从里间拿出一把旧伞放到张航手里:“你拿去用吧,我这里还有一把。” 问题解决,那件雨披还是裹在大黑身上,医生巧妙地用绳子穿了几下,系了几个结,这个人穿的雨披就恰到好处地穿在大黑身上,也不影响他走路。 同时,医生还拿出几个大小适中的鞋子,穿在大黑脚上。完成后摸摸大黑藏在雨披中的头说:“好啦,全副武装完毕,可以回家啦!回家记得好好吃药,等病全好了再停药,不要嫌药苦不吃,你看你不吃药,小主人多辛苦啊。” “汪!”大黑叫了一声,是承诺。 张航看不见但也能通过悉悉索索的声音听出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十分感激,对医生说:“医生,鞋子多少钱?” “不用啦,”医生非常大度地挥挥手,“药费里已经宰出来了,刚才欺负你看不见墙上贴着的收费明细,多收一百多呢。” 张航大黑:“……” 感谢都喂狗了! 陆承业心中“汪汪”两声,却没表现出来,医生很黑,但是也很细心。而且自己以后说不定还要生病,还是别得罪医生的好。 张航却说:“这么晚下雨天来打扰您,应该的,您还没吃饭吧?” 医生大概是没想到张航这种反应,微微愣了下,随后一笑道:“对呀,就是没吃饭呢,要不你请我吃饭吧。还有,别用‘您’称呼啊,把我都叫老了。别听我声音成熟,那是带欺骗性的,其实我才20刚出头。” 陆承业:“……” 喂喂喂!老头你少说20岁吧,40出头才对,看你那一脸褶子! “那,请问怎么称呼?”张航十分有礼貌地问道。 “我叫肖成义,叫我义哥,义气的义。”肖医生伸手拍拍张航的肩,愈发觉得这盲人孩子可爱,伸胳膊要搂肩膀,熟料衣角被咬住了。 陆承业恶狠狠地盯着肖医生,太不要脸了,还义哥,义叔叔还差不多!都老得快秃顶了还敢调戏我们航航! “义哥,你救了大黑,肯定是要请你吃饭的,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张航真的是十分感谢肖成义,大黑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时候,他担心的腿都软了。 “就现在吧,”肖成义打断张航的话,“现在八点,一会儿接班的就来。我直接开车送你们回家,家里有饭没?我吃口家常饭就行了。” 太自来熟了吧……陆承业继续要煮肖成义的衣角。 “好啊,”张航却是热情点点头,受过冷遇的他,最是没办法拒绝来自他人的善意,“家里有之前阿姨做的饭,阿姨每天都做很多呢,够我们吃的。” 于是不管陆承业怎么拽,都拦不住自来熟的肖医生,张航把人带回家,请他吃了饭,肖成义才离开。离开前大黑和张航送他到门口,肖成义随意地说:“别送了,大黑身体还没好,需要休息几天。这是我的电话,以后大黑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给我打电话,24小时业务咨询。” 张航真是十分感谢,刚刚大黑病重的时候,他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失去了主心骨,十分无助。有肖医生的联系方式,一旦以后大黑再生病,他至少有个咨询的人。 陆承业却是疑惑地看向肖成义,他不明白本来还狠狠收费的黑心医生为什么突然变的这么热情,他的视线中充满怀疑,肖成义看到他的目光,蹲下身与陆承业对视,抬手温和地拍拍他的头。 “不舒服就别强撑着了,好好休息赶快养好身体才能再照顾你的小主人不是吗?一个盲人下雨天背着自己的导盲犬到宠物医院,他只有你了不是吗?”肖成义年纪和张启明差不多,声音很成熟,带着一丝爽朗,听着很明媚的样子。现在他放缓语速,声线放柔和后,竟然给陆承业一种慈祥的感觉。 “汪。”谢谢。陆承业叫了一声。 “不用谢,”肖成义笑眯了眼睛,“我就喜欢你这种大眼睛会说话的狗,看见你,就好像在和人对话一样。就因为有你这样的狗,我才忍不住跑去当宠物医生嘛。” 肖成义把大黑和张航推回房间中,自己走向电梯。 他其实挺黑心挺冷血的,明明看出张航是个盲人,却仗着他看不到多收费。可是当看到那只导盲犬颤颤巍巍地支撑着病弱的身体挡在主人面前,因为一百多块钱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时,他喜欢上这条狗了。人类,自私又残忍,随意虐待小动物丢弃宠物的人比比皆是。然而就是有那么一种可爱毛茸茸的生物,将人所有的自私残忍与残暴全部包容,哪怕是被抛弃,也依旧爱着主人;哪怕是被毒打,也依旧护着主人,它们的眼睛,能够洗涤心灵。 所以他去做宠物医生,为了让更多的毛茸茸能好好活下去。 回到家中,十几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扑上来,又舔又蹭的,肖成义笑着把每一只狗都摸了一遍,抱了一下,这些狗狗才安心地跟着肖成义。 这十几条狗,有的是名犬,有的是杂种犬,一多半的狗身上都带着残疾。一只柯基眼睛瞎了一只;一只蝴蝶犬耳朵没了一半,还有几只杂毛犬腿都是瘸的。还有几只身上几个部位明显秃了,再也长不出漂亮的毛。 这些狗,都是大街上的流浪犬。肖成义将受伤的它们带回去治疗,然后又拿回家养。点滴的善意其实是更大的残忍,救了它们就要救到底,不能让它们依恋着自己,自己却成为再度抛弃他们的人,肖成义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然而,还是有几条狗,他明明带回去,却没能挽救它们的生命。 这些眼睛会说话的生命,他无法割舍。 那条拉布拉多黑犬也是一样,他喜欢他的眼睛。 - 第二天张航给老师打电话请了假,在家专门照顾大黑。大黑虽然退烧了,但是身体还是有点虚弱,张航无法让他带自己去上课,更无法将他一个丢在家中。陆承业知道张航今天想请假时,挣扎着从张航给他盖着的一堆垫子中爬起来,要送人去上学,却被张航一把搂住脖子,走不了路。 “上学请几天假没有关系,落下的课程补回来就行。可是大黑不能有事,我不能没有大黑。”说完,张航抬手摸了摸陆承业的额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陆承业顿时全身发热,“噗通”一下前爪软后爪软地趴在地上,嘴巴搭在张航的脚背上,眼睛向上抬着偷偷看张航的脸。张航亲了他,将他弄得脸红心跳……不对,是毛热心跳的,自己却没事人一样,又把那堆垫子拿过来搭在他身上,真是太淡定了!他脸上的毛都炸起来了,航航没看到吗? 很明显,拉布拉多的毛有点短,汪星人炸毛的能力也比不上喵星人,张航无视了陆承业的害羞,再度把正在感冒很怕冷的大黑塞进一堆垫子中,自己则坐在旁边陪他。 这场春雨下了两天,第二天从中雨变成小雨,如牛毛般细细的雨丝飘洒在空中,在这无声的滋润中,万物生长发芽,脚边的野草冒出了嫩绿的芽。 陆承业吃了感冒药,靠在张航身边,只觉得无比安心,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他睡得张航也跟着困了,靠在陆承业身上,也睡着了。 张航一入睡,本来睡着的大黑立刻警醒地睁开眼睛,见张航身上什么都没盖,将自己身上的一个大毯子用嘴拽过来盖在张航身上,自己也缩了缩身体,藏进被子中睡着了。 钟点工阿姨来看到躺在床上露出一个脑袋的大黑狗忍不住笑了笑,陆承业抬起眼皮看了眼阿姨,又放心地闭上眼睛。 厨房饭菜的香气飘逸,卧室中一人一犬相依而眠,家的味道,大概就是如此了。 哪怕是只有一人一犬的家,也无比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肖医生的原型是我群里的妹子西西殿下,西西殿下是我此生最佩服最敬仰的人。是酱紫的,西西殿家中养了二十来只猫猫狗狗,大都是她捡来的,她还经常捡生病的流浪猫狗来救治,懒青自己都知道她救活了一只患了胰腺炎和一只出车祸的狗狗。 认识西西殿是因为懒青家里的胖胖得了胰腺炎,老妈和我都以为狗要死了。当时懒青在读者群里吼了一嗓子,谁知道狗得胰腺炎怎么治啊!西西殿就主动给我打的电话,帮助我救治胖胖,这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胖胖现在依旧每天活碰乱跳,多亏了西西殿! 当然,西西殿可不是肖医生辣么老又黑心的人啦,西西殿是个身高175的帅气妹子,人又萌,又讲义气,还曾经去云南帮助支教…… 天呢,西西殿一直在道德制高点上俯视我,她是我偶像。她做到了我童年的梦想——赚大钱买个大庄园,把所有我能看到的流浪猫狗全都带到庄园里养,西西殿替我实现了梦想,表白女神西西! 第26章 第13节 狗狗的恢复力是很强的,在张航爱的被窝里,陆承业当天晚上就精神抖擞地穿上室内鞋,叼着粘毛器收拾张航那张被自己睡过的床了。他的毛发不长,就算是换季掉毛也不多,可真睡在被窝里,被窝里也是会有毛的。 张航当然不可能让大黑一只狗狗自己收拾房间,他是打下手的……粘毛器是可撕式的,陆承业的嘴巴和爪子没办法撕掉已经用过的纸,就由张航摸索着将纸撕掉,递给大黑,等第二张纸的粘性也用光后,大黑便叼着再递给张航,一人一犬配合得无比默契。 收拾房间有钟点工阿姨帮忙,两人就不必发愁了。过年那七天倒是挺麻烦的,不过肖任回老家之前帮着收拾了一次,两人不随便扔垃圾,地上最多是有点灰,七天也不会太脏。收拾好床铺方便张航晚上睡觉后,一人一犬又做到电视机前,张航问道:“昨天的财经频道没看,今天给你看一天财经。” “汪!”大黑的声音十分神气,恢复得很好。 张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大黑的耳朵肚皮和鼻子,还好,是和平常一样的温度和湿度,大黑真的痊愈了。喜上心头,张航实在忍不住,一把搂住大黑的脖子,将埋进他短短的毛发中,很滑很顺。 “太好了……”张航的声音有些哽咽,陆承业觉得自己的毛都湿了,“大黑你没事真的事太好了!” 张航只有在最难过难过到无法承受却必须要强迫自己承受的时候,才会流出这种无声又压抑的泪水,而到后来,他就连这种时候都不再流泪了,只是漠然地接受世界给予他的一切。而现在,他哭了,这个一向坚强,完全失明的时候都没有哭的孩子哭了,搂着大黑,肩膀不断颤动,泪水打湿大黑的毛,灼热的温度似乎要焚烧他的皮毛。 陆承业没有动,他让张航抱着自己,能哭出来其实是好的。能哭出来,是因为有看到你哭会难过,有人能够因为你哭而安慰你,有能知道你哭会心疼,张航曾经会哭,是因为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被爱着。后来他不哭了,是知道就算哭,也不会有人管他,泪水只是软弱的证明,没有意义的。 那么他现在哭呢? 陆承业将嘴巴搭在张航的肩膀上,努力抬起前爪,拍拍他的后背。 被人抱脖子哭后抬手拍后背对于人类是非常简单的动作,于狗而言却有些艰难。大黑屁股坐在地上,努力抬前爪,在张航背上拍啊拍,动作像抓一样。 他可笑的动作弄得张航哭都哭不出来了,他松开大黑的脖子,破涕而笑,眼泪却还挂在脸上。 没办法给张航擦眼泪,大黑伸出舌头,舔了舔张航脸上滚落的泪水。 没关系哦,没有安慰你我可以安慰你,就算你没有哭,只要你难过我都会心疼。所以以后,你要是想哭,就抱着我,我会一直用爪子拍你的后背,一直用舌头舔掉你的泪水,你可放心大胆地哭,因为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我一个,深深地爱着你,哪怕我只是一只狗。 是啊,只是一只狗。 趁着张航去洗脸的时候,陆承业压抑地狠狠咬住自己的前爪,他怎么可以只是一只狗呢!一只狗能做的事情太少了!要让航航一个盲人在雨天背着他去看医生,是人的话,只要一个电话自己的家庭医生就能过来诊治;要让航航丢下课程来陪他,是人的话,有太多人上赶着照顾他他都不稀罕;是人的话,就不必只能拍爪子舔眼泪,他可以伸手将这个少年紧紧拥抱在自己怀里,伸出大手抚摸他柔软的头发和后背,用安抚的声音温声告诉他:没事了,不过是个小感冒,这不好了么,我会一直在的。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 陆承业无力地趴在地上,非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做人呢?做人多好啊,哪怕在自己车祸的时候,他只是穿越成一个邻家大哥哥,都可以在张航最难过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好好地保护这个孩子,给他世界上最温柔的家。 张航走出卫生间,擦了把脸,水滴粘在头发上,轻轻滴落下来。陆承业抬起前爪,接住那滴水,水花飞溅开来,一滴很快蒸发在空气中,像他的命运。 一条狗的寿命,最多只有15年,这还是长寿的。而拉布拉多,只有8-12年,他要如何陪伴航航到老。他的生命大概会像刚才那滴水,努力地保存自己,却还是会很快地消散在时光中,短暂而又无力。 静静地趴在张航脚边,8年前的财经频道看着好无聊,他只是习惯性地看看罢了。 “大黑?”似乎感受到了陆承业的消极,张航又摸了摸耳朵爪子肚皮和鼻子,发现没什么事,这才放心地拍拍他的头问,“大黑哪里还不舒服吗?用不用我联系肖医生?” “汪!”陆承业抬起头,精神抖擞地叫了一声,完全听不出刚才的沮丧。 张航这才安心地收回手,继续和陆承业一起听财经频道。 第二天,陆承业像之前每一天一样送张航去上学,路边跑过来小狗他身体依旧会激动,忍不住想要冲出去的样子。可是心,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就算身体再激动,只要看张航一眼,就变得冷静了。 发情期什么的,真的无所谓了。他的狗生大概只剩下8-10年了,在这段时间中,他会尽自己的全力去守护这个人。直到自己离世时,这个人能够自立,能够坚强,可以离开自己也能够好好活下去。 他要帮助这个人变成那样坚强的人,这是他的责任与使命。在这份使命感甚至是信仰面前,所谓的躁动根本无所谓,他也没有对这个少年动心的权力。他所能做的,只有做一只合格的导盲犬。 所以航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请你一定不要悲伤,带着我的祝福,继续勇敢又坚定地走下去。 第27章 2007年5月的一个好日子里,张启明再婚了。张航收到请帖,不过他没有去。张启明或者无时无刻不想着让家人接受他,认他这个儿子,可是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而且,这种场合,他真的不该去。 张航日子过得依旧平淡,也就是经常和肖任联系一下。肖任家在外地,人也不会做饭,值班的时候就在单位食堂吃口饭,多难吃都忍着。不值班时主食方便面,偶尔会出外吃开市新出现的小吃米线和麻辣烫改善伙食,生活粗糙的很。和张航在一起时,两人还会出去吃点饭,张航也会给他带早餐,张航走后肖任一下子又回到猪圈里生活,而此时他的新舍友也搬进来了,是个比他还猪的人,两个人对着猪,没几天就对着进了医院——胃肠炎。 张航听说了这件事,就去肖任家中看他,陆承业走到门口就不愿意进屋,蹲在门外咬着张航的裤脚也不让他进去,而张航也不想进,虽然看不到,但是气味扑鼻而来,比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更糟了。 肖任穿着一身睡衣对着门外的张航热情地嘿嘿嘿笑,没办法,陆承业特别艰难地在屋地中间选择能下脚的地方,真是跋山涉水地才将张航安全地领到卧室。进入卧室还是硬在肖任的床上拱啊拱的,拱出一个位置给张航做。 “大黑还是这么聪明啊!”肖任感叹了一下,就跑回去打游戏了,张航还以为他的病不严重,谁知道打了几分钟肖任便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按在鼠标上吩咐:“就这么不要移动鼠标狂点左键,左手来回点击2和3,走位我已经弄好,你物理攻击和技能切换着用就……呕……” 然后陆承业就吃惊地看着肖战士冲到卫生间去吐,将游戏留给张航一个盲人,真是用生命在游戏的勇士啊! 等肖任在卫生间吐了十分钟回来后,就看见张航坐在他的电脑椅上,大黑人立起来,一只前爪搭在张航腿上,一只搭在桌子上。然后就听见大黑“汪”,张航狂点鼠标,大黑“汪汪”,张航按2,大黑“汪汪汪”,张航按3。再走进一看,我靠大黑的爪子哪里是搭在桌子上,分明是放在wad键上,不断灵活走位呢!狗脚趾印是四个,而实际上在掌心肉垫下面,还有一根凸出的小脚趾,大黑就用那只脚趾在键盘上精准地按键走位,然后吩咐张航释放技能。 肖任:“……” 他跑过去带上耳机,听见yy里队长大声笑:“哈哈哈哈哈,小人当道你今天走位太犀利了!” 肖任:“……” 这种被狗比下去的默默心塞感……大黑你是看出来我不会将你狗精的身份说出去才这么嚣张的吧?航航你不觉得你家狗会打游戏太传奇了么! 偏偏此刻大黑还回头瞧了肖任一眼,那一瞬间,肖任竟然发现自己能看懂他眼睛在说什么,这货明显在说“小样,什么破操作就敢玩网游”。他当时就扑过去抱住大黑,对张航说:“航航,咱们家大黑会心电感应,我刚刚听到他直接在我脑海中说……呕!” 又冲进厕所去了。 张航实在看不下去,在这个副本打完,大黑指示张航可以丢下电脑不管后,他便出门给肖任买了点小米粥回来,养胃。 肖任接过小米粥,艰难地咽下去一口说:“吐得嗓子都被划坏了,疼。” 张航关切地说道:“任哥,不能再这么吃饭了,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哎,这不单位食堂太难吃,执勤的时候对付吃点,不执勤想都不愿意想那味道……天啊,大厨是怎么把那么好的食材做出猪食的味道的?”肖任惊叹道。 “那方便面就比食堂的饭好吃?”张航反问道,“对身体不好。” “不会做啊,单身汉就这样,我得赶紧娶个贤惠点的老婆。妈蛋新来的舍友坑我,我招租的时候写着‘餐费平摊’,然后他进来那天除了500房租外还给了我500伙食费,还点了一堆菜!我的意思明明是让他做饭我们餐费平摊啊!”肖任痛苦锤墙,舍友逗他! “对了,”肖任眼睛突然一亮,“你家离我家好像很近啊,而且你有人帮助管三餐!那个……能不能……匀我几顿饭呢?嘿嘿嘿嘿……” 张航自然不会拒绝这个要求,不过阿姨做饭的时候加大点量而已,问题不大。看肖任都把自己吃进医院去了,在他结婚有人照顾他之前,还是要好好吃饭的。 陆承业则是想到肖任是在张航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他的人,对于肖任,陆承业也是感激的,也愿意这么帮助他。不过陆承业是商人,他想事情多从利益出发,肖任来吃饭对他而言事件互利互惠的事情。最近小区里已经有人对张航指指点点了,知道他一个盲人带着狗独居,这样不行,会很不安全。张航看不到门上的猫眼,门外来的是谁他都看不出来,一旦随便开门是很危险的事情。而肖任不一样,他有时候下了晚班早晨不换衣服就直接来他们家吃饭,久而久之小区里的人就会知道这家有个警察朋友,不好惹的,对张航也是一件有益无害的事情。 可是…… “那个……黑哥,”肖任腆着脸凑到大黑身边,一脸谄媚地说,“你看我都对你是狗精这件事保密这么长时间了,礼尚往来,你看我把电脑带你家去,你就教我两招呗,走位什么的……呕!” 张航陆承业:“……” 陆承业这辈子没服过谁,今天可真是服了这位用绳命在打游戏的人,都这么努力打游戏了,为何还是个菜鸟! 就这样肖任不执勤的时候三餐都会跑到张航家吃,每天早晨晨跑时陆承业发现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眼神也少了,对于肖任所起到的作用很满意。华国人还是比较怕警察的,有他在,街坊邻居中要是有个横行霸道的想欺负张航,也得考虑一下。 渐渐进入夏天,自从结婚后,张启明来的次数明显变少。结婚前他是一个星期最多两个星期来一次,结婚后他也只有蜜月旅行回来后抽空来看张航一眼,脸上红光满面,声音也有了底气。看来新家庭让他成功地走出前一段婚姻的阴影,新妻子的态度让他终于有了为人夫的切身感觉。他幸福,张航就开心,张启明走后,他还抱着大黑说了好长时间期待小弟弟妹妹的话,然而陆承业却并不是十分期待这件事。 果然,此后张启明对于张航而言就变成了一个专门打款的人,来看望他的次数少了,只有每个月打在张航账户的钱还能证明他还在,就连张航一年预科班考试结束填报志愿时他都不在。 张航按照自己的想法选择了职业高中,他已经17岁了,在读两年高二高三,还要出国上大学,这种负担太大了,他也不想拖累别人这么长时间。还是职业高中好,有两年班和三年班,学成之后就可以参加工作。选择专业的时候张航犹豫了一下,他回家拿着三个专业放到大黑鼻子底下,笑着说:“大黑看看专业,哪个好就帮我选哪个。” 按摩师、调音师和调酒师,是分别利用盲人触觉、听觉和味觉较之常人优秀的优势而选出来的专业。 “现阶段而言嘛,按摩师学习起来最快,去找工作也好找,盲人按摩师炙手可热,还是蛮受欢迎的。调音师……我咨询过老师,据说是在琴行或者演唱会工作的,总之就是有钢琴的地方,就需要用到调音师。如果做出一点点名气,光在琴行挂职基本工资就不少,要是跟着去演唱会的话,奖金也是不少的,是相对轻松的工作,可是对天赋的要求非常高,而且想做出名气也不容易,如果没有名气,不仅不好找工作,找到了工资也会很低。调酒师嘛,和调音师对天赋的要求差不多,不过工作好找一点,在酒吧就算一开始不能正式上手只做个学徒,工资也是不少的。毕竟我有信心把几种基本的酒味道都记住。”张航拿着一张张写着盲文的卡片说道,“我倾向按摩师,工作好找,赚钱不少,不用再麻烦爸爸了。” 按、摩、师!陆承业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就是那种客人脱的精光,只在屁股上盖个浴巾,然后他航航用手在别人赤裸的身体上摸来摸去被人占便宜那种职业吗?航航居然最想做这个,不行,绝对不行!要知道哪种按摩师赚的最多,全身的啊!连按摩师都脱了身体贴着身体……不行,陆承业完全不想去想象航航给人按摩的画面,光是想象他就想去咬人好么! 于是他果断扑过去,将按摩师那张纸连抓带咬,弄个稀巴烂! 张航:“……那调音师和调酒师呢?” 调酒师,就是那种航航穿着一身修身的小西装,穿着小马甲,完美地勾勒出他姣好的身材,优美的臀线,在酒吧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在吧台中心各种炫调酒技术,被一群大野狼和色女看着流口水的行业吗? 大黑扑上去,把调酒师的纸条给丢进垃圾桶。 张航:“……” 虽然不同意但是没有按摩师那么反感,还是有选择的余地的。 “那……我就先试试调音师吧。”张航把纸条抱在怀里,“你可不能再撕了!” 陆承业眼睛瞄了一下纸条,想想调音师,貌似都是幕后工作者,勉强点了点他傲慢的狗头,点到一半意识到张航看不到,便神气十足地“汪”了一声。 “哈哈哈哈……大黑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张航听着大黑的叫声笑得十分开怀,搂着陆承业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大黑耳朵动了动,尾巴欢快地摇摆起来。 第28章 陆承业之所以能够妥协最后让张航选择读中专,一来是意识到自己无法陪伴张航终身需要他赶快自立起来,能够早一点养活自己;二来也是看到了张启明结婚前后态度的转变。从婚前希望张航能来参加他的婚礼,将他视做唯一的儿子来看,到婚后连张航选择志愿都不知道是忘记还是故意不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张启明在慢慢地变化着,并且不是什么好的方向。 所以,还是中专吧,他不希望航航将来因为张启明新婚妻子的关系再度受伤,这一次,陆承业尊重了张航的选择。 而张航也是隐约明白的,他一开始就想到自己和张启明住在一起会成为累赘最终两看相厌,这么聪明的孩子,又怎么不会通过张启明婚前婚后来探望他的次数中发现他的前后变化呢? 所以张航才会选择按摩师的行业,因为这个来钱最快。 虽然这次张航妥协了,可是一旦出现缺钱用的情况,只怕他还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按摩师。陆承业并没有看不起按摩师这个行业,他一来是不希望张航这么和人亲密接触,二来也是知道按摩师很苦,常年下来,张航漂亮的手指会变形,变得粗大无比,关节还会有炎症,在有调音师和调酒师的前提下,按摩师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期盼着,期盼着,终于等到了那个日子。2007年的夏天,大黑在张航手中塞了一张纸和五块钱,上面还沾着他的口水。张航莫名其妙地收到这个东西后,就被大黑从屋子里领到彩票站。 听到声音张航便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是他向来不是会幻想自己中奖的人,从来不会买彩票。而现在大黑在他手中塞了一张纸,又塞了五块钱……张航摸了摸大黑的头,手心在颤抖。 他一直知道大黑的不同寻常之处,导盲犬是要进入学校专业培训,还要持证上岗的,并不是说只要聪明就能够做导盲犬。张航在认识和肖医生后才明白这件事,并且托肖医生走了关系,帮助大黑参加了导盲犬证的考试,顺利拿到证书。现在很多公共场所看到导盲犬,都会要求出示证件才肯放行,都是不情不愿的,有个证会方便很多。 可是他没有想到,大黑竟然神到这种程度。 出于对大黑的信任,张航将纸条交上去说:“这个号码的,买两注。” 那是大黑辛辛苦苦用嘴叼着签字笔写了上百遍才写的勉强能看的数字,写了七个,双色球。张航买完后,柜台还重复了一遍数字确认,张航点点头,在心中默默记住这几个数字。 第二天晚上开奖的时候,他特意打开电视,主持人每摇出一个数字他的手就颤抖一下,直到最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等奖五百万,他买了两注! 大黑在旁边骄傲地摇了摇尾巴,就说钱不是问题,交给他就好嘛。 陆承业自然不可能记住所有期的彩票号码,他又不是彩迷,就算是彩迷也不可能把所有期的中奖号码记住。体彩这些年的比赛他倒是记得都很清楚,几个大爆冷门的比赛得分他也记得。可是体彩百发百中就有点太明显了,还是拿着福彩低调取钱存款,谁也不会知道这个少年会有这么多钱。 他只是,07年19岁,老爹病重,自己买了一张彩票告诉自己,要是中奖老爹病就能够痊愈,不用他顶烂摊子,没中奖……就当自己没买过,完全不作数的。然而他真的没中奖,那天他买了老爹的生日号码,没想到开出来的竟然是自己的生日。这是一个很传奇的事情,陆承业当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现在他有一点明白了,大概,这一次的彩票和中奖号码,大概就是为了让他记住日期和号码,好让一个少年有更好的经济基础能够照顾自己。 他之所以能够记住这一个特殊的日子,是因为开奖的第二天,他父亲就病危去世了。他不可能忘记这个日子和这组号码,也就是说,这个时空的明天,陆承业的父亲就会去世了。 “大黑你……”张航拿着彩票惊讶地想要问他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他低落,连忙将狗搂在怀中,也不在乎彩票的事情了,而是问道,“大黑你怎么了?不开心?” 陆承业将头蹭到张航怀中,像是要汲取力量。明天,他的父亲就要去世了。身为大黑的父亲大概还在宠物店做拉布拉多犬的种犬,到处跑到各个宠物店泡狗妹子,而作为陆承业的父亲,却马上就要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 而此刻,他是大黑,他要照顾的人,是张航。开市与京市过于遥远,他不能把航航领到那么远的地方。 第14节 似乎感受到自家宠物犬的情绪,张航将大黑抱在怀里,什么也不问,默默地抱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大黑似乎精神了一点,此时张航才有时间研究这张彩票。太不可思议了,大黑竟然会知道这一期彩票的中奖号码!张航搂住大黑的脖子,揉了揉后问:“大黑能推测彩票号码,还是只知道一期?” “汪!”大黑叫了一声,不是很有底气。 “这一期就足够了。”张航笑着抱了抱大黑,“我会去学调音师的,不赚钱也没关系,我有大黑。” “汪汪汪!”信心十足地叫了几声,大黑又恢复精神了! 一人一犬借着假期偷偷跑到开市福彩中心,张航虽然未满十八岁,但是已经超过十六岁,钱扣掉税后被如数打到账户中。而陆承业带着张航去买彩票的彩票站距离他们居住的小区非常偏远,不会有人认识张航,07年不流行装监控,没有人会知道中奖者的名字,大家只知道在那个偏远地区的小彩票站,中了一等奖不说,还是两注!一时间这家彩票站由于开出过一等奖而生意火爆,也算是一个善缘了。 中奖后,张航没什么太多变化,而是继续每天锻炼学习以及自己学习做饭。虽然不会做的太好,但是至少要做到煮出来的食物能吃才行。就在职业高中第一个学期要开学时,张启明终于来看张航,此次距离他上次来看张航已经间隔一个月了。 “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吧?”张启明问道,“倒时候爸爸送你上学,插班考试怎么样,能接着上高二吗?” 张航摇摇头说:“没有,我想毕业就找工作,所以选了职业高中。” 张启明沉默了,而陆承业明显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如释重负,心中不由得苍凉起来,幸好航航看不到这个眼神。 “职业高中啊……也行,至少有一门养活自己的本事。”张启明用力抹了把脸,“爸爸回去了,过几天送你上学。” 而过几天张航开学,他也没有来,之前那句话,大概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张航看不到那天张启明的眼神,并不代表他不理解张启明。有些承诺,在刚刚说出口的时候那种心境下,真的是坚定无比不可动摇的。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人是会变的。试想一下,张启明的新婚妻子一旦知道自己的存在,若自己是张启明的亲生儿子,不在她面前晃她大概也就忍了,毕竟是她自己想要嫁给张启明这个二婚男的。可是她一旦知晓张航并非张启明亲子,还占着一间房子,张启明还要养活一个盲人到他出国上大学,任哪个视老公为私有财产的女人都无法忍受的。 她大概不会说什么,毕竟只是新婚。但是她会表现出来自己的担忧,用另外的办法潜移默化地改变张启明的想法。张启明会从一开始的“一定要让我优秀的儿子上大学”变成“一个盲人要出国上大学是多长时间的事情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那么,选择就会变成,更加希望张航去上职业高中,毕了业就不用管了。 但是张启明还是疼爱张航的,所以他还是希望兑现自己的承诺。然而张航自己选择了上职业高中,所有的矛盾迎刃而解。张航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就已经选择完毕,那么他就不用这么纠结了。张启明在对张航的父爱和对新婚妻子的喜爱中找到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平衡点,可事实上矛盾既然出现,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平衡了,只有一方不断退让,一方步步逼近,有第一次如释重负,就有第一次妥协,就有最后一次妥协。 陆承业想,趁着现在开市比之海市京市等一线城市飞涨的房价,还没有贵到离谱的程度时,他大概需要帮助张航再买一间房子了。比起每个月给出去的抚养费和学费,更大的矛盾是这个写着张航名字的的小高层。要知道在这个地段的房子,一百多平米的高层可是一百多万,张启明摆明了要等张航十八岁时将房产证自己的名字去掉,试问哪个老婆能愿意。 陆承业不是不想和他们争,而是没那个必要。打着骨头连着筋,不管争赢还是输,最后受伤心痛都只有航航。 他不怕撕破脸皮,他只怕张航和张启明之间,会闹得一丝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张航并不希望那种事情发生,陆承业也不希望张航难过。至少到最后,他和张启明这对没有血缘关系却生活了十几年的父子,见面能够互相打声招呼吧? 他说了要保护张航,就绝对不会再让他受一次那种被抛弃的痛苦! 第29章 07年的9月,张航进了职业高中,他没有任何音乐基础,老师并不建议他选择调音师这个专业,有音乐基础的孩子可以直接开始进入课程,而张航却还要先学习五线谱,他学起来会很吃力。 不过这个专业是大黑选择的,张航还是决定走下去。他能够察觉到大黑与其他狗的不同之处,就算之前大黑再聪明,也不可能偏偏就在那一天能够买到中奖的彩票,但是他始终也没问,问了大黑应该也不会说。 那之后张航“看”了一些最近正流行的穿越重生玄幻小说,脑子里多了点不切实际的想象。不过他“看”了几篇就放下了,小说不过是人类的想象,大黑就是大黑,他从小养到大的家人。他没必要因为小说去揣摩大黑,也没必要去猜测什么。张航相信,如果大黑有能力说话的话,他一定会告诉自己事实的真相。既然大黑不说,那么他就不问。 夜晚张航放下手中的小说,伸手向床下一摸,大黑感受到他的动作,立刻抬起头来,让张航的手往床下一搭就能碰到他的头,配合的恰到好处。在陆承业都看不见的黑暗中,张航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这样就好。 指尖是属于狗狗的顺滑毛发,张航摸着摸着便睡着了,而大黑则是一直抬着头,直到感觉张航的手因为在外面放了太长时间而变得冰冷,才慢慢用头将那只手拱进被窝里,用爪子笨拙地帮他盖好被子,又缩回到张航床头下睡着了。 狗能买彩票中一等奖这种传奇事件就在张航的不在意下烟消云散了,除了摸到存折,想起那账户里扣税口的八百万能够偶尔想起这件事外,张航已经不将它放在心上了。 一人一犬依旧是每天正常上学放学,暗搓搓地藏着银行账户里的钱,暗搓搓地等待张航十八岁到来。 然而在此之前,却出现一件非常令张航郁闷的事情,他几乎没有任何音乐天赋。的确盲人的听觉非常灵敏,他能够辨别出所有人声音中最细微的察觉,就算是刻意模仿也瞒不过张航。他熟悉每个月来家中查水表的人的声音,一旦换个人他都会升起警惕心。可是……没天赋就是没天赋,音乐方面,张航真是一窍不通,老师都教的郁闷了,学了半年后,实在忍不住建议他赶紧换专业。现在换专业还有两年半的时间,拉下的课程可以用寒假的时间追赶上来,要是再学下半年,不仅调音师学不好,还要耽误别的专业,难道还想再学一年吗? 张航很惆怅,回家后抱着大黑的脖子碎碎念,从小就是学霸的他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有自己学不会的东西呢?怎么会呢! 陆承业也挺无奈的,在他眼中,张航在学习上应该就是无所不能,没想到偏偏音乐上真的有短板,学起来调音师真是太吃力了,天赋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真是没想到。 改行啊……确实现在改行还来得及,开市盲人学校的老师都很有热心,尽职尽责,而且按摩师和调酒师这两门比较适合张航的工作现在正学习的是理论知识,还没有开始实践学习,以张航这种学霸利用一个假期应该是能赶得上的。 “其实……播音员、主持人还有心理咨询师也是蛮适合盲人的,学校有开这几门课程,可是心理咨询师要想自己拿证开工作室起码要十几年的时间,这期间就只能一直跟着心理导师。而且我咨询过,国内心理咨询师这个行业,能出头大都是出国深造过的,国内的心理学发展还不够……至于播音员主持人这些职位,老师说我的声音并不是适合,没有那种吸引人的韵味。”张航愁眉苦脸的抱着大黑分析最适合找工作的几个专业。 “汪汪!”谁说你声音不吸引人了,我每次听到都心跳快的不行!陆承业愤怒地汪汪,但是也无济于事,毕竟他这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鼻子里(?),张航不管是闻起来还是闻起来还是闻起来都那么帅声音那么好听!陆承业才不管他用嗅觉决定视觉和听觉有多没道理呢,总之航航是最棒的! 可惜他觉得再棒也没用,还是得听老师的。 “大黑别生气,老师说的有道理。”张航安抚地摸摸陆承业的身体,指尖划过的地方泛起一阵燥热,陆承业不安分地扭了扭身体,“我也是在老师的建议下才选择按摩师调音师和调酒师这三个专业的,不过当时老师也说了,比较普遍的社会上愿意录用的还是按摩师,调音师和调酒师对个人天赋要求非常高,如果之前没有基础,并不建议我选择。现在证明老师的话是正确的,所以……要不还是按摩……” “汪!”陆承业生气地咬了一口张航的手指,不是他看不起按摩师啊,是那个行业真的挺乱的啊!张航就算不用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是非常帅气的青年,很吸引人的好么!当然不是没有正规的专门按摩的店,但是……因为这个行业乱,他现在是狗,也不能全程跟着,万一碰到有歹意的张航吃亏了怎么办。 “……那……我去找一下老师,试试调酒师怎么样?”张航妥协地从大黑手中救出自己的手指,“这个假期先试一下,确定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再决定好吗?” “呜……汪!”陆承业挺无奈地同意了。 第二天张航联系了调酒师专业的老师,说明了自己想要转专业的意图,老师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让张航假期去他那里试一下,看看张航有没有天赋。 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听着声音很优雅。他听所张航的来意后,便说道:“这个行业对味觉的要求很高,如果选择调酒师,最先一定要会品酒。记住每种基础酒的味道,依旧每一种鸡尾酒的配方。然而如果你想做一名优秀的调酒师,除了这些基本的东西外,还需要有很高的天赋。这样吧,你先尝尝这几种酒,我看看你几天能记住,如果记得快,那么至少味觉记忆上是没问题,做一个中规中矩的调酒师还是可以的。” 看来老师对学生要求很高……张航心里想着,心中十分忐忑,希望自己能够在这方面至少有点天赋,不然……他就试试话务员的工作吧,这个比播音员要求低一点,只是有些辛苦,工作时间长,不能经常照顾大黑。而大黑肯定是会等在自己工作单位外面的,那样一等十几个小时,昼夜倒班,张航会心疼。 张航从小就是乖乖学生,很少喝酒。这一天尝了六种酒的味道,出门的时候脚步虚浮,让一直等在门外的陆承业吓了一大跳! 他们家航航,喝多了! 喝多的航航很乖,就蹲在人家老师家楼道里摸着大黑的头傻笑,还时不时抱着大黑亲上一两口。陆承业倒是挺享受的,可是航航咱能回家再多嘛,现在咱们是在别人家楼道里啊! 由于张航是上午来的,现在刚好中午,午饭还没吃就弄得一身酒气,楼道里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这一人一狗。陆承业没办法,对着张航用力“汪”了一声,把回家的意图表现得十分明显。 “呃……”张航打了个酒咯,趔趄地站起来,抓住大黑的绳子,点点头说,“好,回家!” 然后丢下大黑,昂首阔步地就往楼上走,还一马当先,以为自己视力还正常呢! 陆承业连忙冲过去咬住他的裤脚,吃力地将人带到楼下,好在老师的家住得不高,才二楼,不然拽个醉猫下楼真的很不容易啊。 走回家是不可能了,陆承业只好站在路上拦车。好在张航出门被风一吹清醒了不少,乖乖地跟着陆承业回家,付钱的时候还蛮机警的,没算错零钱。 可是这种风吹精神后是回家后更加的烂醉,张航一进门就搂住大黑,他酒品很好,喝多了不会哭不会傻笑,就抱着大黑不放,还总用脸蹭蹭大黑的毛,在亲一下脑门脸蛋耳朵什么的,见到陆承业因为燥热吐舌头还要伸手去抓。 这可把陆承业给辛苦坏了,四爪照顾醉猫就够难了,偏偏这只醉猫还老调戏自己,这让本来就有奇怪心思的自己怎么忍!他努力唤回自己的神智,挣脱张航的手,要去卧室里给张航拿睡衣,让人赶快睡觉,睡个午觉就好了。 谁知道他一走,张航就坐在地上到处乱摸:“大黑,大黑你在哪里!” 表情可怜巴巴的像个被抛弃的孩子,陆承业看得心疼极了,一点也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小主人,又屁颠屁颠跑回去,让张航拽住自己的绳子,直接把人拉到卧室,这才勉强将睡衣从床上拽下来,放到张航手里。 “哦……睡衣,”张航一摸就能摸出来这个材质的衣服就是睡衣,“和……大黑一起……睡觉,换衣服!” 然后就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速度快得让陆承业瞠目结舌,这可是冬天啊,刷刷刷的外套毛衣背心就全都丢开了,全身上下只剩一个小裤头,就这样还要往下拽。陆承业急了,连忙趁着脱衣狂魔在换衣服没时间拽住自己的时候,冲到窗前用牙拽着窗帘把窗子挡住。 果然一回头,这位把小裤头也拽掉了,还不换睡衣,摸着问:“大黑?走呀,睡前要洗澡的。” 第30章 自从搬离肖任家,陆承业已经很久没有和张航一起洗澡了。这个新家的每一个摆设都是按照张航熟悉的方式摆放的,钟点工也不会随便移动,张航无需大黑指挥就能行动自如,每次洗澡前,只要陆承业进浴室看一圈摆设没什么变化就行。当然,他洗澡还是要靠张航的,只是被洗和一起洗完全是两码事! 于是陆承业就半推半就地被张航带进浴室,上下打量着张航的身材。虽然是盲人,但张航也从不疏于锻炼,身材比一年前更好了,陆承业忍不住用爪子挠挠鼻子。 狗……不会流鼻血吧?应该……不会吧。 张航喝多了不耍不闹,只是有点黏人。洗澡要一起洗,睡觉也要一起睡。抱着大黑不愿意撒手,不给抱也要抱。不给抱也不哭,就努力伸着手去够,总之就是要抱。 陆承业相当无奈,他不想用这具狗身躯对张航有什么非分之想,偏偏现在形势根本不受他控制!被人抱着蹭蹭,再蹭蹭,陆承业只能僵硬着身躯任由张航搂着,没事用爪子挠挠旁边的睡衣,用嘴巴拱一拱他的脖子,少年沐浴后清新好闻的气味让陆承业有些心猿意马。他舔了舔张航的手指,忍不住“汪”了一声,声音很严厉,他在说“航航把睡衣穿上,不然会感冒”。 因为他声音很严肃,张航也不敢太蹭他,只好磨磨蹭蹭地摸到睡衣,慢慢穿上。穿好后,乖得像海绵宝宝一样的张航对着陆承业一笑:“大黑,我们一起睡觉吧。” 陆承业觉得好像有液体从鼻子里流出来了,然而抬爪一摸却什么都没有,他慢慢走到张航身边,用头蹭了蹭张航的大腿。航航笑得很开心,自己跳上床,陆承业也跟着跳上去了。 平日里张航是冷静而坚强的,不管什么困难他都能努力克服,从来不会露出脆弱的姿态。而醉后的张航却有一点小撒娇,依赖体温,渴望拥抱。 他将陆承业牢牢搂在怀中,头贴在狗脖子上,轻声说:“大黑身上真暖和啊,抱起来好舒服。” 是挺暖和的,他快热死了。陆承业无奈地晃晃尾巴。北方冬天是取暖的,屋子里很暖和,他冬天的毛还会变厚,现在被人搂进被窝里,简直热死了好么! 然而……张航很少撒娇,也很少在人前露出脆弱的一面。现在他能够跟自己露出孩子一般依恋的样子,也是不容易的。 陆承业抬起后腿挠挠自己的脸,燥热的感觉渐渐消退,只剩下对这孩子的怜惜。 他的航航啊,清醒的时候不会去撒娇,努力让自己变得坚强,醉后呢,也只能跟一条狗撒娇。既然如此,那么他就做他撒娇的对象,以后不管一次两次还是无数次,都要陪着航航,直到他酒量变好为止。 一人一狗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张航睡得无比安稳,梦中仿佛回到了当初家庭美满和睦的时候,醒来后只觉得全身一轻,心中无比甜美。陆承业却惨了,睡得断断续续的,被热醒了他想动动被子,偷偷把一只爪子伸出去接触一下冷空气,谁知一动张航就跟着动,见人睡得脸红扑扑的,陆承业实在不忍心叫醒他,只能自己忍着,一个下午身上都要出热痱子了! 是钟点工来做晚饭才把张航弄醒的,他没有宿醉后那种头痛感,毕竟不是酗酒,而是一点点品尝记忆。会喝醉不是酒量差,而是心里太苦,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现在,想发泄的都发泄出来了,张航一身轻松,从床上下来,关上门,慢慢换衣服。 陆承业也终于得到解放,从床上跳下来,全身筋骨感觉都要麻了,上蹿下跳地活动身体,时不时还去看一眼正在换衣服的张航,心中暗暗窃喜一下。 这一次醉酒,就在张航的撒娇和陆承业的包容下结束了。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却让陆承业知道了,张航的成长,还是需要爱的。可是父母不能给他,那么没关系,他给! 于是张航发现,从那以后,大黑更粘着自己了,平时就已经寸步不离,现在更是喜欢肢体接触,他只要一抬手,便一定能碰到一个毛茸茸的身体,这让张航心中无比安定。 第二天再去老师家,昨天记忆的酒一个都没有忘记,张航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天赋的,成为国际知名的调酒师不太可能,但是在开市小有名气只要努力还是能做到的。得到老师的认可后,张航便联系班主任提出转专业的申请,并且买了调酒师专业的课本,开始努力研读。 调酒师对于英语和礼仪的要求非常高,好在上半年学习的都是基础知识,并没有开始教授礼仪的做法,张航还是能赶得上的。至于英语,那就是张航的拿手好戏了,一个假期,调酒用的专业英语词汇他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妥妥的学霸。 2008年的春节钟点工依旧请假回家,肖任也没有值班,年前就回家了。这个年只有张航和陆承业两个,不过因为这段时间张航依旧在努力练习厨艺,总算是可以看了,今年没有到饭店定年夜饭,而是自己力所能及地做了几个菜,还包了饺子! 真是完全靠着手感包的饺子,形状上是有些一般,但是味道没有那么重,比起饭店买的饺子要好。张航现在学习调酒师,这个行业对味觉的要求十分高,饮食必须清淡,这也是今年张航宁可自己摸索做饭也不去饭店订餐的原因之一。这样一来,张航的饮食和陆承业便一样清淡了,钟点工阿姨也听张航的吩咐将所有饭菜都改成清淡口味,这可苦了年后回到开市的肖任,太清淡了有木有,他要油盐酱醋啊! “吃清淡一点的好,任哥,”张航在饭桌上认认真真地说,“你的工作作息本来就不正常,如果饮食上再不注意,很容易生病的。现在这么吃,总比吃方便面住院好吧。” 还不如方便面好吃呢……肖任在心中腹诽,不过脚下有个盯着自己不让他偷偷浪费粮食的大黑在,他只能无奈地继续吃。久而久之,倒也习惯这种清淡的口味了,吃食堂的饭菜还有些不适应,觉得太咸了! 08年的春天,张启明的新婚妻子怀孕了,张航还是到了夏天才听说这件事的,此时张启明已经足有大半年没来看他了,过年都没有。上一个月钟点工阿姨一脸为难地对张航说,张启明已经一个月没给她开工资了……张航没说什么,直接将工资打到钟点工的账户上,从此以后,阿姨的工资都是他结算的。 陆承业当时心一沉,果然他们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好在08年春天航航已经满十八周岁了,而且他现在完全适应了身为盲人的生活,不会像当初被赵晓莲突然抛弃时那么无助,无助到陆承业只能将他带到派出所求助。 张航十八岁生日一过,陆承业便带着张航去了房产中介公司,要找一间距离盲人学校近,和现在居住的小区生活同样便利的房子,要求拎包入住。他现在不缺钱,中介公司的服务也很好,很快就找到了房子。精装小高层,没有人住过,是新房子,小区交通、购物都非常便利,距离盲人学校步行只有十分钟,比张航现在的小区还近。 唯一的缺点就是贵,一百多平米的小高层全下来居然要二百万,开市的房价也进入了一个飞涨的时代。陆承业想起自己就是这个时候砸锅卖铁借钱承包了几个工程才大赚一笔,将公司带上轨迹的,这么一想,对于房价的不平衡也就放下了。他们并不缺钱,就算买了这个房子还是有几百万的存款。当然,几百万不能坐吃山空,不过陆承业和张航谁也没打算指望这些钱活一辈子,这些钱,是在最近几年内,让张航过的更好更舒适一些用的,让他不至于看别人脸色。 房子买好后,张航就挑了个好日子请搬家公司把家给搬了,也没通知张启明一声。事到如今,就算通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张启明没有支付钟点工阿姨工资的那个月,张航刚好过十八岁生日。换言之,从这个月开始,张启明再也不管张航也没关系了,因为他成年了。 张航和陆承业心知肚明,不过意外地没有太多悲伤。肖任帮着他们把家搬了后,对着新房子啧啧称赞:“天啊,居然住这么好的房子,这装修……这是你爸给买的?不太可能吧。” 肖警官一如既往地敏锐,张航微微一笑:“买彩票中奖了,任哥别跟别人说。” “!!”肖任一个箭步冲到张航面前,单膝跪地,“去、去年咱们开市中了两注一等奖那个人,别告诉我是你!” “是我。”张航摸了摸大黑,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坦然承认了。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年,中奖的热度也下去了,钱已经到手还买了房子,说出去也没什么了。当然,之所以对肖任说,是因为张航和陆承业都知道,肖任是个好人、正直的人,不会因为这点钱就升起歹意。 “真是……苍天有眼!”肖任一脸喜色地拍拍张航的肩膀,“老天爷可算是对你不薄一回了!” 看,他不仅不眼红,还祝福呢。 第31章 第15节 陆承业的想法是正确的,搬家后不久的一个周末,张启明的新婚妻子沈婉便跑去张航的旧房子砸门,她当然是背着张启明来的,自己丈夫她还是了解的,重感情,有些天真,肯定不愿意自己这么来找张航。 照理说,沈婉在结婚前就知道张航的存在,也是自愿嫁给张启明一个比自己大十多岁又有一个将近成年的儿子的人,她应该能够接受张航的存在。况且张航有自理能力,也不和他们家住在一起,根本碍不到沈婉什么。本来她也是这么想的,一个前妻的儿子,很快就要自立出户,根本不用太在意,当不存在就是了。 谁知结婚后丈夫才告诉她,那孩子是个盲人,自己家要一直养着他到上大学再到出国为止!她之前听婆婆王桂英说的可不是这样,婆婆说,盲人学校收费低,这孩子花不了多少钱,职高毕业后就不管他了,用不了几年就是小两口的日子。沈婉本来听说丈夫要照顾法院判给前妻的盲人儿子就不乐意,是听婆婆说照顾不了多久才勉强妥协的,谁知现在按照丈夫的意思,这是以后几年十几年的拖累啊,她怎么能愿意! 不过沈婉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在生活中一点点地笼络丈夫。她看得出来,自己虽然比张启明小很多,但是这个男人现在急于结婚的原因大部分来自于家庭压力,他对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充其量就是一种好感。可是感情这东西是相处来的,在沈婉日复一日的温柔体贴中,张启明渐渐享受到了婚姻的快乐,赵晓莲没给过他的东西,沈婉全都给了。 于是沈婉就开始潜移默化地淡化张启明对张航的感情,每次张启明想去看张航时,她就故意不开心一小下,很委屈的样子,或者装出不舒服的样子,张启明就会改变主意留下来陪她。再深的感情不常见面也会渐渐淡化,时间一久,张启明也不是那么经常提起张航了。这个时候沈婉再畅想一下将来怀孕怎么教养两人的孩子,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养大一个大学生到出国留学要多长时间花多少钱。每当她说到这些时,张启明的神色就会很复杂。 再后来,婆婆一次说漏嘴,让沈婉知道张航根本不是张启明的亲生儿子。这下沈婉可就炸了,要是亲生的她还能忍到职高毕业孩子找工作,现在连亲生的都不是,能养到十八岁也算仁至义尽了! 当晚她就跟张启明哭,不过哭得不是要养别人的孩子,而是心疼张启明被赵晓莲骗了这么多年。这件事是张启明心里一根刺,现在沈婉这么心疼他,安慰他,他心里很是受用,夫妻俩倒是度过一个甜蜜的夜晚。沈婉此时再追枕头风,直接说不想养张航那么长时间,怕张启明看到他心里难受之类的话,张启明也都听到心里去了。 人,是会渐渐改变的;感情,也是能够渐渐磨灭的。 在沈婉的努力下,张启明开始有些后悔当初自己的承诺,什么养着航航出国留学,这得多少钱多少精力。将来他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拖个盲人的累赘,自己孩子怎么办? 然而他对张航还是有感情的,想到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他又不想反悔。所以张航选择专业的时候,他沉默了,没有去学校。张启明心中告诉自己,航航是个大人了,自己的未来自己决定。而实际上,心中有个异常灰暗的念头一直在盘旋,他了解张航,这个孩子不会去麻烦别人,如果放任他自己选择,他一定想尽快工作。 果然,九月份开学前他去找张航时,发现这孩子已经选择了职业高中,心中松了一口气,却还有一点点的内疚感。 可这份内疚,在知道沈婉怀孕后,立刻被惊喜给冲散了!他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摸着沈婉那平坦的小腹,张启明只觉得掌下一团都只自己的骨血,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都一样爱。 而属于张航的那份父爱,就这样慢慢地消散了。 而沈婉怀孕时,张启明恰好工作很忙经常出差,没有时间去给张航打生活费。这个时候沈婉自告奋勇将活揽过来,张启明也就随她心意了。而等到张航十八周岁那个月,沈婉立刻停了张航的生活费,她等着张航上门来要钱,自己好使个手段让张启明以为张航要欺负她这个孕妇,这样张启明一怒之下,就一定会和张航断绝关系,到时候那栋房子也就不用分给张航了。 不是他们张家的孩子,凭什么还要分走那么好一栋房子,现在那房子就值一百多万呢!以后这些钱,都是她的孩子的。 沈婉如意算盘打的好,可是等了两个月张航还是没动静,人家根本没有来要钱。 算他识相!沈婉想着,也就消停两个月。可是一想到张航满十八岁,只要张启明脑子一糊涂,一感情用事就把房子给张航过户,一旦过户那可就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她越想越不甘心,最后决定直接上门要房子,就不信张航一个成年人,还有脸赖着不是自己亲生的父亲不走。 可惜她砸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开门,耳朵贴在门上,房间里也没有声音。沈婉知道张航养着一条狗,她这次来也是打着被狗吓到肚子疼的主意来的。如果家里有人在,就算人不开门,也会有狗叫声吧?沈婉这么想着,知道自己白来了,打算下次再来。 她连续来了一个月,一直到暑假的到来,这个家都没有人。直到有一天碰到物业收费的人,才知道这户人家早就搬走,这里已经好久没人住了。 这……张航该不会把房子卖了走了吧?房产证上可是有张航的名字,而房产证现在还在他手里!沈婉立刻回家告诉张启明张航早就不住在那个小高层了,张启明也傻眼了。 他的确是好久没去看望这个孩子,可是…… 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张启明连忙给张航打电话,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喂,爸爸吗?”的声音,他突然有些莫名心虚,总觉得自己好像当不起爸爸这声称呼。 “咳咳……航航啊,你最近怎么样?还有……你怎么知道是我啊,我还没说话。”张启明问道,张航看不到来电提醒,怎么会知道是他呢。 “我手机铃声报电话号码,我知道爸爸的号码,”张航摸着大黑的头说,“我最近的挺好的,爸爸不用担心。” “可是……我挺你们小区物业说,你搬走好久了啊!” “嗯,”张航点点头说,“我都十八岁成年了,也不好一直让爸爸照顾着。那栋房子爸爸说过要给我,可是我不能要,所以就搬出去了。门锁我一直没换,钥匙爸爸手里有吧,房产证就在房间里,等找个时间,把我的名字去掉吧。” “这……”张启明刚要说这怎么能行,就听见沈婉在另一边说:“还挺识相的啊。” 沈婉怀孕后王桂英就搬进张启明家里照顾儿媳妇,也在一旁说:“他要是识相这两年都不应该让人养,我们启明白给别人养了十八年的儿子,现在真是便宜他了!启明,赶紧把房子要回来,再把他户口迁出去,省得以后再有事被沾上。” 张启明皱眉再皱眉,手指紧紧捏住电话,沈婉连忙抓住他另外一只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张启明像是认命一般地叹口气,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好吧,你也是大人独立了,咱们找个时间,把你户口也迁出去吧。” “好,爸爸。”张航的声音平静而又淡然,没有丝毫受伤的意思,依旧那么温和。 张启明放下电话后有些沉默,自己大晚上不睡觉,跑到张航以前的房间里,翻出一大堆藏在床底下的照片,从出生一直到十五岁上重点高中,每一张照片都留着。他看着那些照片长长叹气,沈婉穿着睡衣从后面抱住他:“启明,回去睡吧。这些照片……没用了就扔掉吧。以后把这个屋子重新装修一下,当婴儿房。” “这些照片……还是给航航吧。”张启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将照片丢掉,但也不打算自己留了。 就这样吧,毕竟不是亲生的,他已经仁至义尽,以后也就这样吧,他还有自己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另一边,张航放下电话后,也有些沉默,他慢慢地搂住大黑,轻声说:“大黑,我以后真的是一个人了。” 声音有些悲伤,却没有太多的难过。他已经足够坚强,不是两年前被丢弃时那个无助的孩子。 “汪汪汪!”大黑很是愤怒地叫了几声。 “哦,对,不是一个人,还有大黑陪我。”张航歉意地摸摸大黑炸起的毛,将它抚平,再次变得顺滑。 一个星期后,张航拿着自己的户口本和一箱子旧照片告别张启明,回到家中。至于他以后的生活费要怎么办,张启明没问,张航也没有提,就这样淡化掉了。 回到家中,张航在大黑的帮助下,将自己的照片整理好,按照日期排列放进箱子中。里面还有一个新相册,是张启明和赵晓莲离婚前买的,还没有放照片。 张航摸了摸相册的封皮,对大黑说:“大黑,我们也去拍照片吧?以后每年每个节日,都要一起拍照。” “汪!” 以后的日子,我们风雨同路。 第32章 2010年7月,张航从盲人学校毕业,没有学士服,只有一张毕业合照,由于所有学员都看不到照片上的人,这张照片采用特殊的技术处理,让图片上每个人的轮廓都凸出来一点点,可以摸得出来。张航拍照时站在最后一排的最右边,他毕业时身高已经,即使在北方的学校也算是身高比较高的学生了。而在张航身边,蹲着一只黑色的导盲犬,也被特效处理过,可以摸得出来。 照片还附上一个盲文的名单,学生们根据名单一个个去摸照片上的人,他们明明看不到,却依旧想用这种办法将自己的同学记住。 “这个就是大黑啊?”一位同学惊讶地问道,“这么矮,比张航矮好多。我每次放学都能听到他的叫声,那么洪亮,还以为应该是好大好大的狗呢。” “拉布拉多本来就是介于中型犬和大型犬之间的狗,成年犬也没有多高,当然不会太大了。”另外一位同学也摸着大黑的位置说,“不过张航,你这条狗还是厉害,算上预科班,你在学校四年,他就跟了四年,一直在门外守着,一天都不差,把校长都给感动了,让咱们毕业照把大黑也照进去。” 张航嘴角微微翘起,已经是20岁青年的他此时正向着陆承业心目中的方向成长着,他个子不算特别高,但身材比例十分完美,一双长腿被包裹在校服裤子中,隐隐透着矫健的轮廓。他非常英俊,明明是个盲人,笑起来却会给人一种阳光明媚的感觉。他的眼睛十分漂亮,没有焦距反而使他的眼睛看起来像深渊般,你若是凝视着他,便会被那双眼中饱含的深刻内涵吸引而无可自拔。 他站在那里,只要一笑,身周就好像被自动打上一层淡淡的暖光,看得人心都跟着暖了。当你知道这样优秀出色的一个青年其实是个盲人时,心也会跟着痛起来。 可是在盲人学校,同学们都看不到他的长相,张航出色的外表与岁月沉淀下来的气质他们都是体会不到的。张航在学校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他有一条四年来风雨不误一直跟随着他的导盲犬,并且也只有这一条导盲犬。 刚刚接触张航的人,知道没有人照顾他,他一个盲人自己生活,哪怕是同为盲人也会唏嘘不已。而相处时间久了,这种唏嘘就会化为羡慕——能够这样一条灵魂上的家人,是可遇不可求的一种幸运。 大黑在学校里已经出了名,上到校长下到2010年9月预招的新学生,都知道开市盲人学校有这么一条导盲犬。从前大家提起开市盲人学校,说的是“第一个把职业高中和盲人学校合并的学校啊”,现在却是“哦,那条门口有狗守着的盲人学校”。 一件事,做一天是平凡,做一年是坚持,做四年就是奇迹。大黑用他的坚持和每一个日夜的点滴造就了开市盲人学校的神话,让自己用另外一种方式陪伴张航上学。哪怕张航在室内学习,都会有人不时在他耳边提醒“你家狗在外面呢”“下雨了,门卫把存在值班室的雨披给你家大黑穿上了”“下雪了,大黑穿上鞋子和棉衣了”“刮风了,咱们大黑戴上防风帽了”“咱们大黑在外面等你放学呢”。 每当听到有关大黑的话时,张航都会露出幸福的笑容,这个时候,不管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的人,都能从他的笑容和声音中感到一股浓浓的炫耀! 没错就是炫耀,还是十分欠扁的那种。 一条狗有什么好炫耀的……妈蛋我也好想养一条! 坚定的大黑引来了开市记者的注目,他们想要在本地电视台上报道关于大黑的故事,毕竟这份坚定和守候也算是开市一景,不过被张航拒绝了。他和大黑,从来也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让人吃惊的事情,他们只是日复一日地在一起罢了。即使一个在门外,一个在教室内,心也是在一起。 就这样,在拍摄毕业照时,张航都没有提出,校方主动请大黑来和调酒师中专班的学生一起合影。 “大黑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嘛,而且从来不迟到早退,还是模范生呢!哈哈哈!”盲人学校的校长是个非常开明又大度的女性,她奶奶也是个盲人,所以才在几十年前建国前就筹钱办了这家盲人学校,当时还是私立学校,建国后变为公立,校长换了一代又一代,现在又兜兜转转到她手上,也是一种隔代的轮回。 于是大黑在接受了校长、主任、老师同学每一个人的善意爱抚后,得到站在张航身边合影的机会,成为10届调酒师班的毕业生,它的身影跟随张航一起永远留在了这所学校。 那张学生名单上面写的是——2010届调酒师班学生姓名顺序从左至右依次为xx、xx……张航是最后一个人,而在后面,打印名单的老师细心地加上了“大黑”两个字。 张航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名单和照片,轻轻笑道:“四年,大黑也变成我的同学了。” “看把你乐得,”身边一个同学嫉妒的歪歪嘴,“毕业了,找到工作没?别人实习都去酒吧,现在基本上都被实习单位录取了,你跑到酒厂去,那里没有品级的品酒师是很难被录用的,现在工作不好找怎么办?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家?环境还可以的。” “不用。”张航摇摇头说,“我调酒的技术还差一点,想再学习一段时间。” “你都已经高级调酒师了,差在哪里?”同学惊讶地问道,他们这种刚刚毕业的学生,也就是只有初级证而已,少有的几个才有中级证。不是他们不想考,而是必须间隔两年才能考一次,想要破格报名,需要有导师推荐的。张航和老师关系一向很好,得到推荐,直接去考的就是高级调酒师。 张航没说话,而是靠在窗边,感受着阳光。虽然看不到,他还是喜欢这种沐浴阳光的感觉,只需要用温度就能“看到”阳光有多灿烂,这是非常好的一种感觉。 毕业了啊……转眼间,他已经20岁了。 四年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他每一天都在学习中度过,变得十分充实。这四年间,他已经完全学会如何做一个盲人,能够适应看不到世界的生活,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在熟悉的环境还能炒出一手好菜。 这四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是似酒般纯酿的四年,将他的人生沉淀得香浓而又充满韵味。 他学会了享受生活,学会在黑暗中享受阳光,学会在一片嘈杂声中享受寂静。 本该是节奏明快的年纪,他却明白停下脚步的悠闲,本来应该是灰暗没有光明的人生,他却找到一条笔直向前的道路。 毕业了,人生却充满了希望。 结业仪式上,张航作为毕业生代表讲话。他没有稿子,也不需要稿子。在这所特殊的学校,他要传达给所有毕业生以及新入学正在迷惘时期的同学的,只有一句话——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光明可贵的人,也是最珍惜光明的人。因为只有心中有光明,我们才能正视自己,才会尊重自己,将自己视为一个为世界增添光明的人,将这份珍惜传递给每一个人。 或许这句话其他人不够理解,但张航已经明白。他失去了光明,但是有一个……家人,用自己的温暖将他心中的光点亮,让他在黑暗中也不会觉得冰冷。他拥有并珍视这份光明,才能笑在今天,希望在明天。你遗弃光,即使看得见也身处黑暗;你拥抱光明,即便失明也沐浴在阳光中。 光不会歧视任何一个人,就算你看不到,也能感受到它的温暖。 结业仪式结束,张航拿着毕业证书和照片走到校门口,听到熟悉的一声“汪”,他熟练地抬手,一个矫健的身子扑进他怀里,温热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耳朵。 “又一届学生毕业了,”校长叹口气,“以后看不到大黑了,有点寂寞。” “不是还有照片嘛,”主任摸摸掌下的痕迹,“回去把照片表上,摆在书柜里。” 他的书柜中,摆着无数张毕业照,以前的,现在的,还有……以后的。 张航毕业了,而这所给盲人希望的学校,还会迎来她新的学员,教导出一个个出色的学生。 回到家,张航将照片放在大黑鼻子下面说:“大黑你看,这个照片,我都可以摸到大黑在哪里,这样真好。” “汪!”看到自己贴在张航身边,陆承业满意地叫了一声,这个学校的校长蛮识相的嘛。 “真是笨,以前拍照的时候都没想到,照片只有一个平面,连什么姿势都看不到,辨认起来也难。大黑,以后我们拍照就都这么印出来吧,我就可以摸到你在哪里了。”张航爱不释手地摸着照片上大黑的身体。 “汪!”完全同意!话说他也是笨了,以前居然没想到还有这招。 “毕业了,大黑,我明天真的还要……”张航有些忐忑地问道,“那个……咱们钱可不多呢,别都……” “汪汪汪!”陆承业一口咬住张航的手指,怎么可以怀疑他呢。 明天,就要开始新的一天了! 第33章 第二天张航就去了证券公司,报了户名,工作人员一查,就将张航领到大户室,而脖子上挂着导盲犬证的大黑也跟了进去。自从06年开市颁布政策后,大黑在开市基本没有去不了的地方,到哪里都陪着张航。 张航说他们现在没多少钱了是真的,任谁在08年的时候见到五百万就这么进入股市,连个水漂都没响起来,对于再进证券公司都是会有心理阴影的。 08年的时候,张航是在寒假被大黑莫名其妙领到证券公司的。本来说好了去散步,结果就越散越远,等张航反应过来,已经有人走到他面前说“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了。张航当时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开了户,往户头里转账的时候,他想了想说:“一万吧?” 大黑咬住张航的裤腿,用力咬住,牙尖碰到皮肤,有微微的刺痛。 第16节 张航一咬牙狠心道:“十万。” 裤腿被用力扯住,大黑的前爪踩在他的叫上,张航再狠心:“一百万!” 大黑还不松口,爪子在他的脚上踩了五下。盲人对数字特别敏感,无需提醒他就会默默计数,这五下踩完,张航当时脸都绿了,他以为自己数错了,谁知在他犹豫的时候,大黑的爪子在他另外一只脚上踩了五下。 没办法,张航只能一下子存了五百万进去,当即便被人领到了大户室,08年一下子存五百万炒股的人还是少数,张航这样的已经属于贵宾级待遇了,有专人帮忙操作的。 张航看不到股市的涨势,便让工作人员帮他念,工作人员一支支股票念下去,直到其中一支的时候,大黑又咬住张航的裤腿,同时前爪在他脚上踩了五下。 张航苦笑不得,只得问工作人员,这支股票怎么样? 工作人员直接说,大跌,一路飘绿,惨淡无比,多少人把钱都砸在这支妖股上血本无归。张航脸都绿了,而大黑还在踩他的脚。这可不是四块钱买彩票变八百万,这是五百万…… 回想起大黑每天坐在电视机前聚精会神听财经频道的样子,张航苦笑变为淡笑,抬手摸摸大黑的头,安抚了正在努力挠自己鞋的陆承业,轻飘飘地将五百万全部挥洒在这支妖股上了。 这之后张航每天都会来证券市场询问这支股票的价格,结果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眼看着五百万变二百五变一百万变五十万,大黑脸上的毛依旧柔柔顺顺的,丝毫没有炸毛的样子。 一开始张航还总是忍不住来这里看,后来见这支股票完全没有起势,大黑也对去证券公司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便将这五百万放下了。左右他还有几十万,坚持到自己找工作还是没问题的。 后来开学张航就不再去证券市场,套在股票上的五百万他也渐渐淡忘了。偶尔想起来也不过一阵唏嘘,也没觉得有多可惜。本来就是上天赏赐的钱,能不能留住无所谓。 陆承业见张航宠辱不惊,没有因为中奖而欣喜若狂,也没有因为一夜赔了五百万而暴跳如雷。不过是刚刚开户买股票时有些忐忑,余下便全是对自己的信任,心里十分开心。 他的航航,果然是比任何人都优秀的。曾经经历过的苦难现在全部化为他的财富,让他能够面对狂风骤雨,风雨中毫不退缩。胜不骄败不馁,这份心性却是太难得了,别说只是个十八岁的青年,有些人就算八十岁也做不到。 后来他们一直在学习,从来没去股市看过,直到张航毕业典礼结束后,陆承业才在看财经频道时对着证券公司的新闻“汪汪”叫。 五年的日夜相处让张航对大黑的一举一动都了解到骨子里,正如张航微一抬手陆承业便能将头递到他掌心中般,大黑轻声哼哼张航都能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这份默契,哪怕是人与人之间也难以做到。 尽管能够做到平静看待五百万的得失,但这并不代表张航对股市这种地方没有心理阴影。几百万说跌就跌没了,太可怕了。 然而大黑要去……张航默默地翻出那张存了几十万的银行卡,默默地将卡放进衬衫胸前的口袋中,打算明天走的时候带上。 这是一种无声的信任,你要去,那么我就去,倾家荡产依然陪伴。 “汪!”陆承业满意地叫了一声,舔了舔张航的手指。 这一夜,依旧宁静,如同之前每一个夜晚般。 第二天陆承业牵着张航再度去了一年半的证券公司,张航出示姓名后,几个工作人员一查户名,顿时眼睛都亮了,声音也变调了,直接将人请进大户室。张航这两年没来证券公司,也看不到网上股票涨势,根本不知道自己那支股票变成什么模样了。不过看工作人员这态度,应该……涨点了吧。 于是他第一时间就询问了自己股票现在的价格,顿时被吓到了。 “……按照这个价格,如果我现在全抛的话,会有多少钱?”张航坐在椅子上,抱住大黑的脖子,感觉靠着自己有点坐不住。 “大概……”工作人员算了算,“五千万左右。” “汪!”陆承业昂起头,得意地叫了一声。 实际上这个收入已经是他留手的结果了,炒股的人基本都知道08年这支妖股的可怕。陆承业不炒股,但是当时也听人说过,如果在08年11月买进一百万,那么到10年月会变成1.1亿,相当可怕的利润!然而这百倍的涨势太可怕,陆承业也不需要这么多钱,他便留了手,将利润控制在十倍。 将股票全部卖掉后,张航的脚好像踩在棉花上,软绵绵地走出证券公司。好在他进的是大户室除了工作人员外没人知道自己赚这么多,否则他可能都不敢出门,怕被打劫。 见张航这个样子,陆承业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他们有钱啦,这次打车回去! 回到家张航还觉得自己好像在梦中,掐了下自己的脸,挺疼,再掐一下还是挺疼。陆承业见他这傻傻的样子,张嘴咬了他手指一下,有点疼,但不会伤到。 过了好几个小时张航肚子饿了才慢慢反应过来,他将自己的银行卡收好,一点芥蒂都没有地搂住陆承业,轻声说:“小时候,我特别羡慕别人家的小朋友有妈妈给讲睡前故事,就求着爸爸给讲了一个。其实好多故事我自己都在书上看过,可就是希望能有大人给我讲。爸爸会的故事不多,只给我讲了一个田螺姑娘的故事……大黑,你会不会突然有一天,趁着我睡觉的时候,脱掉身上的皮毛变成姑娘呢?” “汪汪汪!”陆承业不悦地一口咬住张航的耳朵,又舍不得使劲,只在口中含着,舌尖轻舔张航的耳垂。 “哦,我错了。大黑是小伙子,要变也是变成小伙子。”张航摸了下陆承业的肚皮,轻笑说,“可是大黑都没有找过老婆,以前有导盲犬学校来找你配种,你把他们的小母狗都给咬伤了,咱们还赔了一笔钱。” “呜……汪!”一想起那件事陆承业就生气,航航居然把他送去配种,那些母狗还扑过来闻他屁股,而负责照顾母狗的人还在旁边等着看他们交配,完全不能忍。当时陆承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眼睛都气红了,逮住一只母狗就咬,回过神来时就已经把人家可怜的母狗给咬伤。当然,他自己也没讨到好去,母狗奋起反击,也将他给咬伤了。要不是航航力保他,他差点被当成狂犬病处理掉。 “大黑不气,”感受到陆承业的愤怒,张航连忙抚摸他的后背安抚道,“是我错了,我不该没经过大黑同意就自以为为你好把你带到那里,我……我想多了。” 接受张航的安抚后陆承业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张航也是为他好。这么多年,他每到春天都会焦躁难忍,就算理智再控制,身体偶尔也会难以控制。平时他等在校门口的时候都是安安静静蹲坐,春天却会来回走来走去。门卫看出他到了发情期,劝张航将自己阉掉,张航也没有同意。大概就是听了那个门卫说的话,张航才会送他去配种,不过他根本不需要那些。 他需要的,永远都得不到,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大黑,我不问你为什么知道那个数字会中奖,也不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支股票大涨,我就当你是一只聪明的懂财经的狗。”张航躺在沙发上,头枕着大黑长长的身体,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从以前开始,大黑每次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我,现在也是,对吗?” 陆承业安静地做着他的枕头,听张航说。 “从决定学调酒师开始,我就知道酒吧的环境很乱,一起去实习的同学也说过,很多喝醉酒的人都会对他们污言秽语,什么难听的话都听到过。大黑能赚钱,也明白我不想坐吃山空,更知道在没成为有名气的调酒师之前,我会很辛苦。所以,大黑这么努力赚钱,是想让我自己开一家酒吧,是吗?”张航说道。 大黑没叫,而是将上半身弯起来,头贴在张航肩膀上,一人一犬相互依偎。 四年前迫于无奈带你去派出所那天,我就在想,从今以后,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我说到做到。 第34章 陆承业并不打算开一家规模太大的酒吧,大小适中即可。太大的酒吧张航未必管得过来,而且开市这地界也是有地头蛇的,航航的酒吧真的开的太大只怕会惹到不必要的人。小一点,精致一些,足够养活航航并且不断磨练他的技巧就行了。陆承业本来也没打算让张航靠着酒吧赚钱,否则也不需要五千万这么多,小而精致的酒吧就算连门市房都一起买了,也不过一两千万就够了。余下的钱,陆承业是打算投资来着。 接下来的日子,智能手机走进人类的生活中,电商软件也逐渐占领人们的生活。陆承业早就看好了一家电商软件,现在正在起步中,估计产品还没有做出来,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当然张航手头的钱也做不来多大的投资,不过陆承业打算早下手,趁着产品尚在开发中时进行天使轮投资,占据一部分的原始股,当然a轮b轮的融资都会稀释自己手中的原始股,不过陆承业也不需要太多钱,张航只要有5%-10%的股份,每年收个几百万到千万的分红,就足够他经营自己的小酒吧了。 金钱、事业,他一样都不会亏到张航。这样再过几年他走了以后,就算没有他,航航也能照顾好自己,钱不是问题。 在着手准备酒吧之前,他决定先将投资的事情解决掉。于是张航在某天散步的时候,被大黑直接带到了飞机场。 “大……大黑?”张航有些奇怪,自己这几年一直在开市,大黑做什么呢? “汪!”去京市啦,陆承业回答道。 这些年陆承业和张航相处久了,自有一套交流的办法。就算一个看不到,一个无法用语言表达,靠着那份心有灵犀,依旧能够交流。张航很快从陆承业的表现中发现自家狗狗是想带他去京市,于是他并没有多犹豫,反正出门时大黑已经将身份证和银行卡装进他的兜里,出行十分方便。 买了去京市的机票,办理登机手续时,被告知导盲犬可以跟随主人一起登机,但是必须提供有效的动物免疫证、动物检疫合格证、运载工具消毒证明、动物训练合格证明书以及导盲犬证才可以。陆承业隐约知道导盲犬可以跟随主人上飞机,以为有个导盲犬证件就行,没想到居然要这么多手续,当时就傻眼了,用头蹭了蹭张航,意思是,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去宠物托运吧。 张航皱眉,他有些不舍地搂住大黑,低声道:“大黑要不我们先回去取这些证件,机票改签吧。” 他舍不得离开大黑,更舍不得让大黑在宠物托运箱中,被关进笼子里。大黑是他的家人,不只是宠物那么简单。 陆承业呲了呲牙,纠结地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也舍不得让张航一个人上飞机,被空姐照顾着总觉得不放心。于是他舔了舔张航的手指,算是答应了。张航将机票改签到第二天,回到家中取了证件办理登机手续后,第二天才乘坐飞机去了京市。 其实不过是一个小时的路程,然而只是这么一会儿,他们也舍不得分开。陆承业被绳子拴好,由空姐向其余旅客解释后,乖巧地坐在张航身边的地上,头靠在他脚边。一人一犬相互依偎的样子,让本来有点排斥狗上飞机的乘客也有那么一点点羡慕。 两人很快到了京市,京市可以说是陆承业的大本营,走起来比开市还要熟悉。张航跟着陆承业一路走到那家电商软件的小工作室,直接敲了门。 五年后身价上亿的董事长现在只是一个窝在工作室里开发软件的技术宅,还整天为钱头疼。张航的样子太年轻,他提出要投资时对方完全不相信,直到他们火速签约钱也火速到位后,未来董事长才傻了眼,他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吗?投资三千万,要的股份还少,将来a轮b轮投资也同意稀释股份,不会对他的工作指手画脚,将来只分红利……天啊,果然是被金馅饼给砸到了! 签约当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陆承业先是带着张航去找酒店,住的当然是黑总常去那家星级酒店,绝对不会排斥导盲犬那种。不过酒店最好的带游泳池那间套房被陆承业自己常年给包了,大黑没办法跟现在的自己对着干,只好委屈自己住了第二位的套房。没有游泳池,不过浴池非常大,他可以和航航好好在里面玩。 “大黑……”张航是看不到酒店的环境,可是这周围的气氛就能够让他感觉到这个地方不一般,而且刷卡时收费也十分惊人。订房间的时候大黑踩了他的脚七下,也就是说先订一个星期的,一个星期的费用就相当与别人将近一年的工资,张航从来没来过这么奢侈的地方,刷卡刷的非常忐忑。 “这里好像很贵……”到房间后,张航在大黑耳边低声说,仿佛声音大了会把房间里的装饰震碎酒店多收钱一样。 “汪!”一般般吧,最好的房间被我自己占了。陆承业对过去的自己有点不忿,不就刚把公司整顿好,手里有点钱就开始享受了,这么不会艰苦奋斗,帝王级套房一天得多少钱,结果他常年包着。自己家明明就住京市,还在本地酒店包房间,简直就是奢……不对,这家酒店好像是他自己用闲钱投资的,他住是免费的…… 所以他现在回自己家还要花钱?陆承业有些不忿,领着张航一跳跳上了那张超级豪华的大床。张航被大黑拽的倒在床上,发觉这张床的床垫十分舒适,床单的料子也非常好。他触感非常敏锐,忍不住伸手在床单上蹭了蹭。 蹭着蹭着人就蹭到了床上,明明是不熟悉的床,躺着却会有非常舒适的感觉,一躺上就不想起来了。大黑在床上蹦来蹦去,张航却是闭上眼睛,感受着床单的柔软。 “大黑,好舒服啊。”张航抬手,正在蹦跶的陆承业立刻凑过来,舔了一下他的手心。 “汪!”那是当然的啦。 “大黑,这屋子到底有多大的……”张航觉得有点无法想象,就算看不到,他也能通过声音的的响度来辨别空间的大小,这间房间……大得都快能听到回声了。 “汪!”带你去看看! 陆承业蹦下床,带着张航看了卫生间、浴室、厨房、客厅以及天台,溜达一圈后张航震惊了,一个酒店的房间居然比他家还大,而且天台上还有泡泡浴池! 大黑站在浴池旁边,对着张航“汪”了一声,声音十分兴奋。 “好吧……”看大黑这么开心,张航也不觉得花的钱多了,揉揉他的耳朵允许了,“咱们先吃晚饭,吃完饭再玩泡泡浴,好吗?” “汪!”泡泡浴!大黑尾巴摇得十分欢快。 酒店的餐饮自然是完全服务于顾客的,张航点了几个清淡的菜,没一会儿工夫完全按照他的要求送了上来。一人一犬吃得开心,张航还品尝了一下酒店赠送的鸡尾酒的味道,比他的手艺好。 吃过饭,又喝了一杯酒,张航脸微红,躺在床上,大黑趴在他身边。张航虽然没有喝醉,但撒娇模式也开启了,他伸出手玩着大黑的耳朵,轻声说:“这里的酒很好喝,我要是有一天能调的这么好就好了。” “汪。”你调的最好喝啦。 “大黑眼里我什么都好,其实我相当普通,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大黑要一直陪着我。”张航翻个身,将狗狗搂在怀里,嘴巴在毛耳朵附近吹热气,吹得陆承业耳朵很痒。 可能不能陪你太多年……陆承业没有“汪”来回答,而是用头蹭了蹭张航的脸,知道他喜欢摸自己的耳朵,便将耳朵放到张航手中让他玩。 “大黑会赚钱,又熟悉京市……”张航慢慢说着,“大黑……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呢?张航问到这里卡壳了,就算他猜对了,大黑又能回答吗?大黑可能是个人这种事情,会是真的吗?这个猜测告诉别人别人都会当他疯了,可是此时被酒精刺激的张航脑海中却浮现出这样一个大胆的想法,大黑是个人,而且是个商业精英。这样才能解释他知道那支妖股会发疯了一样的涨,又能解释他对京市无比了解,还能找到产品投资这件事。 可是……大黑又怎么会知道那组数字会中奖呢? 在语音阅读手机软件发展以前,张航看网络小说十分困难,他并没有接触过穿越重生这种小说,想破天也想不到穿越回十年前这件事。他现在只是在想,大黑可能是个有前世人类记忆的商业精英,所以喜欢看财经频道,所以了解京市。至于那组中奖数字……张航无法解释。 不过他最关注的并不是大黑是不是人,而是大黑会不会因为这些神奇的力量,能够多陪伴他一段时间。 张航自己也知道拉布拉多的寿命只有8-12年,他也害怕离开大黑。可是既然大黑这么神奇,那一定能活很多年,活到他都老老的,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大黑依旧活着。 他不需要有这么好的房间,不需要有太多钱,只要一直在他们家中,他开着小酒吧赚钱度日,大黑每天陪在他身边,像这样一刻也不分离,度过未来的每一天就好。 张航这样天真地期待着,将大黑搂在怀中,静静地畅想着他们未来每一天的日子。 第35章 略微清醒了一些后,张航起身,将衣服脱掉,露出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身材。身为狗狗福利很好,陆承业已经无数次看到张航的身材,而每一次都看得目不转睛,养眼得不行。今天尤其不一样,总统套房的光线非常非常非常充足,明亮的灯光下,张航完美的身材好似一道最亮丽的风景,晃得陆承业眼花缭乱,却又舍不得眨眼睛。 “大黑?”青年转身,明明看不见,他却总是试图用眼睛去摩挲大黑的位置。这一瞬那双黑亮深邃的眼睛刚好与大黑对上,让陆承业一时间心悸无比。 他同爪同腿地走到张航身边,张航弯下身,为大黑解开脖套,解开后又心疼地摸了摸他脖子上被压扁的毛。 “真不想拴着大黑,”张航心疼地抚摸大黑的后背,“是为了让别人安心才这么做的,可是大黑根本不会乱咬人。” “汪!”无所谓哦,反正我心甘情愿戴脖套,是为了更好地用绳子牵住你的手,有什么情况我可以及时拉着你跑嘛。陆承业毫不在意地说,他又怎么会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能,能够甘心献出自由,只是为了这一个小主人而已。 听到大黑中气十足的叫声,张航也笑了起来,他摸了摸大黑的前爪说:“走,难得来这里,我还是第一次玩泡泡浴呢!这么大的浴池,绕着走一圈都要好久。” “汪!”大黑的叫声中充满雀跃。 张航在大黑的指引下走到浴池边,抬腿走了进去,而大黑则是一跃跳进去。不过这浴池对张航来说高度正好,可对大黑而言却有点深了。他“噗通”一下整个沉在池底,奋力挣扎着狗刨上来,以前学的那些仰泳自由泳蝶泳全都因身体限制不能用,现在只会一种狗刨。 然,航航又看不到他有多狼狈,无所谓啦。陆承业这些年已经养成一个习惯,除了航航的感觉外,其余人他都不在意。他一条狗,管好自己主人就行了,管那么多人的喜怒哀乐干嘛。 可是才从水里挣扎着爬起来,就被泡泡弄得得一鼻子都是沫,大黑的鼻子很是敏感,忍不住“阿嚏”“阿嚏”打起喷嚏来。张航看不到他有多狼狈,却能听到。听到大黑这么打喷嚏,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黑你一定以为这个浴池我能进来你跳进来就没问题,结果被淹了是吧,哈哈哈……”张航难得露出这么孩子气坏心眼儿的笑容,他向来都是温和有礼的,即使是微笑也是温柔的笑、宁静的笑、和善的笑、绅士的笑、谅解的笑,最多实在开心就是爽朗的笑而已,却从来没有这样……笑得幸灾乐祸,笑得没有形象,东倒西歪地趴在浴池中,脸上还蹭着一块白色的沫沫而不自知,取笑大黑取笑得好没良心。 第17节 灯光下这样的笑,让他整个人都灿然生辉。此时的张航身上充满生气,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般,只想要玩耍。这么快乐的张航,陆承业很少看到,这么坏坏的张航,陆承业从未看到。而实际上,张航现在20岁,不过还是个大男孩儿而已,会喜欢运动喜欢游戏喜欢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样的笑,才是这个年纪的风采。张航却过早地懂事了,过早地忘记了这种肆意的感觉。 用爪子抹了把脸,陆承业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只想让航航的笑声,持续的更久一些。这种让他心悸又心疼的笑声,只要有他在,航航就要永远都能露出这种笑。 他要把十六十七岁,最美的花季雨季,都还给航航。 身体一个用力,大黑灵巧地游到张航身边,两只爪子用力一扑,一堆泡泡飞到张航身上脸上,还有几个泡泡非常准确地进入张航的鼻子里,让他也忍不住打起喷嚏来。张航狼狈地打着喷嚏,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响亮的“汪”! “大黑你太坏了!”张航顺着声音扑过去,一把抓住大黑,糊了他一脸泡泡。 “呜……阿嚏……汪阿嚏!”大黑在水中挣扎着打喷嚏,却被张航不断攻击,他也不甘示弱,一只前爪挣脱了张航的手,将泡泡往他身上撩。 很快一人一犬身上便满是白色的泡泡,这些泡泡在空气中慢慢消散,而还不到它们消散的时候,新一轮的泡泡攻击又开始了。 张航开心地笑着,他完全不必担心会不会吵到其他邻居,也不用担心折腾得乱七八糟第二天不好收拾。他抓着大黑,将他身上已经湿润的毛揉的乱七八糟。 陆承业扑到张航身上,两只前爪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嘴巴撩起一堆泡泡,飞到张航脸上。 然后……也不知怎么,张航搂住陆承业的身体,陆承业前爪搭着张航的肩膀,他们抱在一起,额头贴着额头,泡泡满天飞着。 “大黑……”张航搂住大黑,轻声说,“我的大黑。” 属于他的,不会被任何人抢走的大黑,不必担心他有一天也会离开自己的大黑,不会失去的大黑。 “汪。”陆承业轻轻地、轻轻地叫了一声,用舌头舔掉张航鼻尖上的泡沫。 这是他的航航,他要用全部来守护的小主人。 他们玩得累了,张航擦干身体躺在大床上,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大黑!” 已经被吹干毛的陆承业跳上床,乖乖地趴在张航身边,头靠在他手臂上,像以往无数个日夜般,相互依靠。 可惜,他不是人。陆承业有些失落地想着,是人的话,他就可以牵着航航的手,带着他去游乐场玩,能够陪着他玩每一个游戏。 带着这样淡淡的失落,陆承业在张航身边,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他们出门准备去找人合作,乘坐电梯的时候,还有两个人也进入了电梯。张航看不到,只是牵着大黑离对方远了一些,陆承业却盯着其中一个人不放! 陆承业陆承业陆承业!那是他自己,是他的身体,此时的自己还活着! “五千万……”总裁陆承业看着助理递过来账单上的数字,皱眉道,“多大脸让公司帮他还这笔钱!” “是赌场那边直接带人过来的。”助理杨峰回答道,“陆小先生现在正在您办公室拍桌子,说要出去告诉全世界,你见死不救。五千万不过是他一年分红而已,怎么就不能借了。” “是啊,”陆承业露出讽刺的笑容,“可是他已经先预支了十年的分红,他有多大脸还好意思借?就他那身体,能不能再活十年我都怀疑!我不去了,你带着律师去见陆宏博,自己欠的债自己还。另外把欠公司的账单给他,要求他一次性偿还这五亿的欠款。” “这……”助理有些犹豫,“陆小先生没有钱的,就算将他的全部资产抵押,也不过价值一亿而已,赌场的钱他还可以偿还,但是公司的钱他肯定还不上。” “固定资产还不上,就用股份啊。”陆承业神色冷漠地说,“我个人愿意出五亿去购买他名下的股份帮他还账,如果他不肯卖,那就等法院传票吧。” “……是。” 大黑竖起耳朵听着这番话,回忆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陆宏博是他的叔叔,除了他以外,得到的股份最多的就是他了。本来陆宏博以为他父亲去世后,公司应该归陆宏博管的,毕竟当时自己只有20岁,连大学都没有上完。谁知道父亲临终前留下遗言将所有的股份都给陆承业,并指定陆承业为公司的最高负责人,当时陆宏博就傻眼了,没想到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 如果陆宏博一直安安分分的什么都不做,陆承业也没打算动他,每年盈利了就给他分红好了。谁知道陆宏博手头股份有点多,经常煽动其他股东跟他对着干,有好几次险些害公司陷入险境中。陆承业不可能放任这样的人在身边把父亲的心血给折腾完了,便稍微设计了一下,让陆宏博欠下巨款,就等着这个时候夺他的股份。 当然,陆承业没狠到把陆宏博净身出户,他会给他留一点点股份,每年拿个一两百万饿不死就行了。 这件事陆承业自然做的很成功,这之后他就先自己垫钱将陆宏博欠公司的帐还上,以免他挪用公款被抓进监狱。然后再以讨债为名把陆宏博的股份合法地弄到手,从此以后公司再也没有反对他的声音,陆承业这一仗打得非常漂亮。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自己因为烦陆宏博烦得要命,直接搬去酒店住,会在此时与航航有过一面之缘。 电梯很快到了,陆承业出电梯之前看了这一人一狗一眼,人年纪很小,狗很蠢,没什么威胁性,被他们听到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一瞥没有在陆承业心中留下任何痕迹。 他走后,张航也带着大黑走出电梯,大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拿着自己的身体走了,而他……转头看了眼张航,带着航航去找那家工作室。 “大黑……”在路上张航悄悄地说,“刚才那个人,好阴险哦。” “……汪!”他才不阴险,他是个好人的说,会卖萌会暖床! “如果不想让那个人赌,他可以一开始就阻止他挪用公司的钱,可是他明明知道,却没有阻止,就等着现在要那个人的股份呢。”寥寥几句,张航认识到陆承业的本性。 “汪……嗷——”他才不阴险啊!航航你看我萌萌哒的毛脸,看不到摸一下也行啊,完全不阴险! 第36章 遇到过去的自己这件事,大黑很快就将它抛到脑后,更不想张航提起这件事。被航航说很阴险什么的……即使现在自己已经不再是陆承业,但还是不想听到喜欢的人这么说。他当然希望张航能够稍稍理解一下陆承业,但是想也不可能。张航不会去接近陆承业,五年前的陆承业也不会见一个盲人看在眼里。此时的陆承业只想着将公司里这些家族蛀虫都清理干净,省得他刚刚辛苦带上轨道的公司又被这些人给败光了。 他也罢,航航也罢,于此时的陆承业,终究不过是两条平行线而已,没有任何交往的必要。 还是……赶快签约让航航富起来吧! 大黑摇着尾巴,带张航去找董明帆去签约,董明帆就是那个电商软件的开发者,除了是个技术人员外,还有出色的商业头脑和管理能力,以后这家公司会越来越火,航航光靠着天使轮这些投资都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有了这些钱后,大黑想过,接下来航航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酒吧是一定要开的,陆承业能看出来航航的心意,现在这个酒吧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张航更想开一个全是盲人调酒师的酒吧,让自己那些同学们也能够来此工作,为盲人调酒师们提供一个清净安全的环境。酒吧可以不盈利,只要保本就好,他生活不需要这些钱,有投资的分红足以。 等将酒吧走上正轨之后,航航要是想学习,他就带航航去国外读书,念大学。算算自己应该还能再活个六七年,刚好可以等到航航读书毕业,有了知识,有了力量,有了固定的收入。到了那个时候,就算酒吧破产,就算分红不再有,航航也能够照顾自己。 至于给航航找另外一半……陆承业私心地决定不去想这件事。如果航航真的遇到一个非常优秀的人,能够代替他陪伴他一辈子,那么就算心酸心痛,他也要忍耐,谁叫……他只是一只拉布拉多犬,只能活十几年呢? 但是,他也不会主动撮合就是了! “呜……”想到这里,大黑对着假想敌低声威胁起来,引来张航莫名其妙的摸头。 “大黑怎么了?看到什么了?”张航奇怪地问道。 “汪!”陆承业纯良地叫一声,还晃了晃尾巴,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想的样子,尽管张航看不到,却还是能从大黑的叫声中听出一丝谄媚。 “哈哈,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啊,我好想知道。”张航笑得非常轻松愉快,陆承业发现,最近张航一直在笑,非常快乐的样子。 所以,他是把快乐带给自己的小主人了吧?一想到这点,陆承业就觉得好自豪! 一人一犬开心地向董明帆的工作室走去,将那个“阴险”的陆承业丢在脑后。大黑完全没有想过去想办法提醒陆承业五年后的车祸,的确那样可以挽救自己一条命,可是航航怎么办?如果他不死,那么就没有被陆承业附身的大黑的存在,就算到时候航航依旧领养了一只拉布拉多犬,可那不是他,没有办法保护照顾航航。 如果陆承业不出车祸,那么航航就会在知晓自己并非张启明亲生儿子的时候被独自丢在医院里流泪,会被赵晓莲卖掉房子丢在路边无家可归,会被张启明的新婚妻子赶出那间小高层,会孤苦无依。即使航航自己很坚强,能够去盲人学校住宿、学习,可是他的心呢?有谁会去管一个盲人孩子的心情? 即使明知道自己未来会出事,即使明知道作为一条狗有诸多不便,只能活十几年,大黑依旧选择这么继续过下去,不会去想任何办法阻止那场车祸。 为了他的航航,这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 这五年他很快乐,比身为人的时候要快乐,未来也会陪着航航一起这么快乐下去。 “汪!”大黑快乐地在航航身边叫了一声,头蹭蹭航航的大腿,嗯,很结实,锻炼得不错。 大黑让航航在总统套房订七天除了签约外也是想让航航好好轻松一下,玩一下。这么多年张航一直在学习,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别人毕业就是失业,大黑却觉得张航毕业了可算能轻松一点,休息一下。反正他们现在不缺钱啊,好好玩一玩嘛。 不过看不到有很多景点都玩不到呢……当然没关系,去过就好!还有吃过就好! 京市有很多可口的小吃,陆承业本人是个吃货,京市哪里好吃他都知道,现在也想领航航去吃一下。当然张航的工作性质决定他不能吃味道太重的东西,不过没关系嘛,偶一为之不会影响什么的。京市还有很多名胜古迹,就算看不到,也要领航航去玩一玩。 再带航航去几家比较清静又高档的酒吧品尝一下知名调酒师的酒,让航航也多学习一点。唔……陆承业才不会承认他很喜欢航航喝的微醉时的那个模样,脸红扑扑的,会抱着自己撒娇,总是摸他的肚皮玩他的耳朵……他很喜欢被航航摸啦,特别喜欢! 想到这里,大黑的尾巴摇得更起劲儿了。 董明帆那边签约不是什么难事,有陆承业的经验,张航什么都没做,没考察产品没查看公司,就是很简单的出钱,拿着合同到公证处,确认无误后直接签字给钱,特别爽快,所有手续都办完不过三天而已,速度快得董明帆都傻眼了。 这是三千万不是三千块啊,话说买个三千块的东西都得犹豫一下吧,三千万就这么投进去了?完全不需要再考察一下吗? 董明帆没忍住,把自己的疑问跟张航说出来。 “……你对自己开发的产品没有信心吗?”那个盲人青年“望”着他,一双黑色的眼睛深邃不见底,看着就会让人的心平静下来。 “当然有信心!”董明帆道,“按照我做的市场调查和企划案,未来电商走向一定是以手机为主,越来越多的消费者喜欢用手机买东西,这是大趋势!我们的产品一定能够大赚的!”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还疑惑什么呢?”张航理所当然地说道,“将来一定会大赚的产品,我不加快速度把它签下来,还要等着别人来跟我抢吗?” “……说的有道理,你真是太明智了!”董明帆用力点头,他被张航说的信心十足。 看着他昂首挺胸远去的背影,陆承业晃晃尾巴,以后航航的收入就靠你了哦。 “大黑,接下来我们回开市吗?酒店一下交了七天的钱,还有三天……好心疼,能不能申请退回来……”张航弱弱地问陆承业。 “嗷呜!”大黑一口咬住航航的手指,声音中有些不满,不要这么小心翼翼嘛,我们很有钱,我们是来玩的。三天哪里够啊,我要带你吃遍整个京市! “但是,真的好多钱……”张航心疼地抽抽嘴角,不是他小民心理,而是……实在是挺浪费的。 没错他也觉得挺浪费的,酒店明明是自己的,住自己家还要花钱真的好心疼。陆承业也挺不愿意花这笔钱的,不过没办法,谁叫他现在是大黑,带着航航去玩咯! 高一那年,赵晓莲离开的那个暑假,航航一个人,瞎着眼睛只能借住在肖任家,而他曾经的同学、朋友,在放假前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一个暑假,一边打零工一边旅游,走两个月开学再回来。那个时候,张航拒绝了同学的邀请,他有太多因素无法这么做了。可是那个时候,陆承业分明地看到了张航脸上的落寞和羡慕,那么肆意的人生,他也想要拥有。 航航,不用羡慕他们哦,我在这里,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尽我一切努力。 所以,来一场说走就走旅行吧!不只是一个京市,反正他们不缺钱,接下来半年、一年,他们都出去旅游好啦。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大黑美滋滋地牵着张航,带着他去京市一个知名的小吃地点,咱们从吃先开始。 其实,陆承业自己也挺想旅游的,张航的同学提议时,他也蛮吃惊的,这么小年纪的学生就有这种想法,将来一定很有前途。陆承业自己也是没玩够就被赶鸭子上架当总裁,没出去玩过几次。现在他打算领着张航,也带着自己,多出去走一走,在他有限的生命中,留下无限美好的回忆。 他要让张航在自己死后想起自己时,永远都是快乐美好的记忆。这么一来,就算无法陪伴张航到白首,却可以让他一直想念着自己这段时间的美好。 他要把全世界的快乐都带给张航! 晚上回到酒店,陆承业趴在电脑前面,用爪子艰难地敲键盘,选了几个景点。张航洗过澡后,身上裹着浴巾,头发半干,带着无限性感的年轻身体贴在陆承业身边,搂住大黑的身体的问道:“大黑……看电脑做什么?” 陆承业敲了一下键盘,网页上关于景点的语音介绍播放出来,张航听了一会儿后问道:“你这是要……旅游?那开市那边酒吧怎么办?” “汪!”以后再说嘛。大黑的头在张航的胸膛上蹭了蹭,实在没忍住,舔了一口…… “好痒,别舔。”张航不在意地捂住大黑的嘴巴,黑狗的舌头舔在他的掌心,湿湿的。 “大黑想带我出去玩?”张航的声音中,带上一丝雀跃。 “汪!”是啊,出去玩半年怎么样? “那酒吧……算了,就当我是旅行学习怎么样?每到一个地方,就品尝当地调酒师的鸡尾酒,怎么样?”张航也有点期待起来。 “汪!”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 第37章 大黑和张航在京市玩了将近半个月,张航虽然看不到,但还是很开心,买了不少纪念品,打算回去送给自己的朋友。他现在的朋友关系最好的就是肖任和肖医生,肖任目前已经从派出所调到刑警队,据说蛮受器重的。这四年肖任处了好几个对象,都因为网游分手。试想他本来刑警队工作就够忙了,24小时待命,昼夜颠倒的。仅剩一点休息时间他还不陪着女朋友全都奉献给游戏,每次分手时,女友都会把“你就跟电脑过一辈子吧”这句话他一脸,小人当道,至今单身。 肖医生则是非常非常喜欢大黑,这些年也帮助张航和大黑不少忙。大黑拿到导盲犬一系列证件都没有被去势也是肖医生在帮忙,尤其是大黑的身体,肖医生经常会来帮大黑检查身体,这几年大黑一点病都没得过也多亏肖医生照顾。 除去这两个人,还有盲人学校的同学和老师,张航很细心地给每个人买了合适的礼物,打包好让酒店前台给快递回自己家,到时候钟点工就会帮忙签收了。他已经打算跟大黑一起在外面玩上个一年半年的,这种轻松的生活和对未来的向往让张航充满了活力,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第18节 “今年先把国内走遍,之后我们再去国外!”泡泡浴池中,张航搂着大黑说。 黑狗的头死皮赖脸地贴在张航胸膛上,尾巴扫过他的大腿,就算不能在一起,陆承业也总是想方设法占便宜。 “京市附近的景点已经逛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待两天,后天就出发去海市怎么样?据说华国那里的海才是最美的。”张航和大黑商量道。 “汪!”海市现在太热啦,冬天去比较好。这个季节最好去云南哦,那里四季如春,现在温度适宜,不太热也不太冷,还能给航航买几块好玉。 他努力让张航了解到自己的意思后,张航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两人去京市最后几个小吃摊,把剩下几个好吃的都吃遍。张航这几天食量有点超标,幸好他活动量也比平时大,否则非得被大黑喂出小肚腩不可。吃了几个有名的小吃后,晚上张航按照自己的心意去了京市最好的酒吧,打算尝尝这里的鸡尾酒。这间酒吧势力很大,大黑被拦在门外,出示导盲犬证件也没用,人家就是不让进。要么张航自己进去,要么两个人都不许进。 这里是陆承业以前最常来的酒吧,他和酒吧老板关系也不错,在里面有个固定的包间,没想到这次吃了个闭门羹,大黑很愤怒。可是想想人家这么做也对,这里来的客人大都非富即贵,万一有讨厌猫狗的,再喝点酒,自己和航航肯定是兜不住的。 “汪……”陆承业很沮丧地叫了一声,意思是让航航自己进去吧。张航进去喝点酒,考察一下酒店的各种设施和服务质量还是有必要的。他熟悉这家酒吧,也不太担心航航,这里的服务很到位,会有专门的服务生领着张航的。 “大黑不去,我也不去了。”张航笑着抱着大黑沮丧的脑袋,在额头上亲了一下,“大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陆承业脑袋抬起来,感动地晃晃尾巴。嘛,不去就不去啦,反正他也没打算把酒吧开的这么大,他们酒吧最有特色的就是盲人调酒师,一个最宁静的环境,才不来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玩呢。 感觉到大黑重新雀跃起来,张航牵着手中的缰绳,和大黑一起慢慢走在路边。他们走了大概一条街,一人一犬规规矩矩地等着红绿灯,绿灯亮起前一辆车刚好压着黄灯的时间从十字路口驶过,陆承业没注意那辆车,四下看望一圈,确定没有别的车后,放心地带着张航过马路。 这样的马路他们一起过了五年,一直安安全全的,因为陆承业的细心,就算有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他也能提前发现并及时躲开,从来没有出过事。 这次也是一样,确认安全无误后,陆承业在迈步走在前面,张航牵着绳子在他身后不到一米处走着。之前开过路口那辆车不知为什么在路边停了一下,现在才刚刚起步,不过距离他们也有十来米,就算是倒车也能及时躲开。 恰恰是在二人走到马路中间的时候,一辆车几乎是以200公里/小时的速度从路口斜着冲出来,直接冲着前面过路口那辆车冲了过去。车主好似根本没有看到人行道上的一人一犬,直直地冲着前面辆车扑过去。大黑此时已经走出这辆车的撞击范围,可是张航还没有! 根本没有时间让大黑思考,他迅速一个转身,将张航整个人扑出去。他用力过猛,张航不由自主地松开绳子,被大黑这奋力一扑推出去两三米远,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那辆发疯一般的跑车就这样以将近200公里的速度正正好好地撞在大黑身上! 而此刻这辆车直行向着前面刚刚起步的车撞去,然而大黑直接撞在车前的玻璃上,司机本能地踩了下刹车,这辆车再撞到前车的时候,速度已经减慢,两辆车一同停下,大黑被夹在两辆车中间,贴在后车的挡风玻璃上。 好疼啊……大黑勉强地抬抬眼皮,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人要是被撞成这个样子,只怕早就死了。狗的话,生命力大概是强一点吧。 好疼啊……可是,航航,航航呢?他没有被撞到吧,他怎么样了? 大黑艰难地移动身体,可是他动不了,整条狗都贴在玻璃上,只能艰难地动动后腿。 “大黑、大黑你在哪儿?”不远处传来张航惊慌失措的声音,但是中气十足。 啊……航航没事啊……陆承业松了一口气,身体好像也没那么疼了,就是身子有点沉,他好困啊……大概是,一放松下来,就觉得疲倦吧。 张航在马路上四处摸索着,他根本无法去管路上是否有车,跪在马路中间到处胡乱地摸着,试图摸到那个自己只要一抬手,就能碰到的毛茸茸的身体。 “大黑、大黑你叫一声啊!大黑!”张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陆承业的耳中。 航航又哭了吗?别、别哭啊,我现在就叫一声,你别担心,我没事的,身上都不疼了。 “呜……呜……”为什么叫不出来呢?明明都使劲喊着叫了,怎么只能发出这么这么小的声音呢?听到这种声音,航航会不会担心? 然而就是这样近乎于悲鸣的声音,被张航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中途撞到车后方也不在意,转个方面继续向大黑发出声音的地方扑过去。张航踉跄着跑到两辆车中间,循着刚才听到声音的方向,轻轻地摸着。 然后,他摸到了一条后腿,那条后腿正在努力抽动。 没事,大黑还活着!张航小心翼翼地将手探过去,从后腿,摸到一片染了血的毛。 这是……什么?张航全身发寒,一点点摸过去,他……到底摸到了什么?这到底是什么啊! 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同时响起,距离这个地方越来越近。而比这声音更尖锐的,是划破夜空的撕心裂肺的呼喊。 “啊——啊——啊——!”张航整个身体趴在车前,他不敢移动大黑,只能自己爬上两辆相撞的车子,坐在支离破碎的车上,双臂轻轻环着被鲜血淹没的导盲犬,发出痛苦的呼喊。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苦地喊过、叫过,即使是知道自己被抛弃时,他也只是静默地接受着一切,从来没有质问过、怒吼过。而此时,张航却搂着大黑,整个身体被血染尽,脸贴在那张血肉模糊的狗脸上,发狂一般地叫喊。 航航、航航、航航……陆承业心中喊着这个名字,他努力地想要“汪”一声让航航知道他还活着,没关系他还活着的,别这么喊,嗓子喊坏了怎么办? 然而他发不出声音,连最开始的呜咽声都发不出来。一开始后腿还能抽动几下,现在却丝毫都动不了。陆承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沉,整个身体里的血液都像是要流光了一般。 他不能死啊,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死。他的航航,还没有走遍这个世界,还没有去上大学,他还要陪着航航好久好久呢,还有六七年,则么可以现在就走,不行,他不想死啊! 救护车和警车都到了,他们将两辆车的车主都抬到救护车上,见到张航在两辆车中间,全身都是血污,便想将他也抬上车。 “我没事……”青年的嗓子已经嘶哑,他将怀中那一团模糊的东西送到医生面前,“救救他,救救他啊,大黑、大黑他……” “这狗都被撞成这样,救不活了。”医生说道,“你快跟我们上车,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怎么会救不活呢,救得活的,救得活!”张航嘶哑着嗓子,抱着大黑几乎是跪在医生面前,被人硬是抬上救护车。他不肯放开大黑,警方也要带大黑的身体去调查事情的真相,怀中的躯体硬生生被拽出去,人因为太过激动给被注射了镇静剂,最终是被拖上了救护车。 航航、航航……陆承业的意识越来越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样状若疯狂的航航被人拽上救护车,自己却连叫声都无法发出。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那么幸福,却突然变成这样? “已确认两位车主的身份,肇事者为陆宏博,轻伤已送医院,疑似酒后驾车;另外一个是陆承业,轻伤昏迷已送医院,无违反交通规则的迹象。”警察一边调查现场一边记录。 啊……是……这么回事啊……他想起来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救护车的声音远去,陆承业的意识也已经完全脱离了大黑的身体。是这么回事啊…… 最后的一刻,他听到了梦想破碎的声音。 第38章 张航被大黑保护得很好,除了大黑将他推开和他跌跌撞撞去摸大黑的时候撞到一点身上有些青紫外,都没受什么伤。陆承业本来会被陆宏博以200公里/小时的速度,因为大黑的缘故,陆宏博踩了刹车,车速减慢,他和陆承业都没什么事。陆承业只是轻微脑震荡和身上有一点擦伤,而陆宏博则是肋骨骨折加脑震荡,都没什么事情。 一场事故,只死了一条狗,两个大企业的知名人士都没什么事情,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陆承业醒来后,就在听助理吕信诚汇报自己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陆小先生受了点轻伤,警察测试他是酒后驾驶,而且自己也受伤,因此判定这是事故,不是蓄意杀人。只要咱们不起诉,陆小先生大概拘留一段时间就能放出来,当然您的车和医药费,都要由他来承担。” 法律规定,酒驾要吊销驾照,并且罚款拘留。驾驶机动车造成事故的,如有重大伤人或者死亡的,除以3年以下有期徒刑,而陆承业本身没受多大的伤,陆宏博自己伤比陆承业还重,按照酒驾算,只要他能赔偿陆承业的损失和医疗费,最多就是拘留一两个月。当然,如果按照蓄意杀人那就另算了。 陆承业和吕信诚都清楚,陆宏博那个时候应该是看到陆承业的车在前面,真心想撞死他的,毕竟他刚刚收购了陆宏博手中的股份,陆宏博一下子从大股东变成穷光蛋,以后只能靠着每年陆承业赏他的一两百万勉强度日,自然是恨他恨得要死。在醉酒的情况下,看到陆承业在前面开车,一时冲动不管不顾撞上去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陆承业了解陆宏博,此时他若是清醒状态,给他一百万个胆子他都不敢蓄意伤人。 “一个月太少了,”陆承业说道,“不是还有一个人撞死了狗吗?让律师联系他一下,只要他追究,陆宏博至少判三个月。让他在里面待上半年,以后就老实了。” “是。”吕信诚点点头,出去处理这件事。 至于那只算是间接救了陆承业的狗,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狗而已,又没有撞死人。让助理找到狗的主人,赔偿一笔钱就行了。他在意的是如果让陆宏博得到教训,从此以后老实点别老在底下搞小动作,这次虽然伤到一点,但是能让陆宏博从此老实下来也是不错的。 至于那只狗和那个人,交给吕信诚处理就好,信诚做事他一向很放心。 陆承业觉得头还有些晕,闭目躺在床上打算再睡一觉,毕竟是有些轻微脑震荡,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不能太过操劳了。 - 张航比陆承业醒来的还要晚,而且大概还有些镇静剂的后遗症,他就那么穿着那身染血的衣服呆呆地坐在病床上,警方问他什么他都不说话。没办法最后只能查到他的身份证,才知道张航不过是一个开市来旅游的人,而且是个盲人,死的是他的导盲犬。 “只有一个人带着狗来京市的,联系一下他的家人吧,他一个盲人没有导盲犬做什么都不方便。”警察队长吩咐手下道。 路口有监控,就算张航什么都不说也是一切都一目了然。但是按照规定他也应该录口供的,以排除陆宏博蓄意杀人的可能性,所以警察让医院观察张航的情况,一恢复后就联系警方,以便录口供。 吕信诚直接付了张航的医药费,张航没什么伤,产生费用的也就是那一通检查,即使如此也是要钱的。这些钱本来应该陆宏博承担的,但是吕信诚先垫付了。 陆宏博和陆承业都自动进入单人病房,张航也借着他们的光被直接送到单人病房,条件非常好,有独立卫生间,还有电视什么的。一进门很黑,屋子里没开灯,吕信诚将灯打开,看到一个脸色惨白,穿着一身血污的衣服的青年,抱膝坐在病床上,目视前方,眼神呆呆的。 他怀疑亲眼目睹车祸后受到刺激,毕竟据说当时是医生强制注射镇静剂张航才停止挣扎的,应该是受到不小的刺激,不过也不至于神智出现问题。吕信诚做到张航床边,正在组织语言,突然听到床上青年用沙哑的声音说:“我的狗呢?” 吕信诚卡了一下壳,他来之前就已经大致了解了张航的事情。一个外地来的旅行者,一个盲人带着他的导盲犬,现在死的是导盲犬……导盲犬对盲人有多重要吕信诚不是十分了解,但是狗为了救自己死掉,主人也应该很伤心的。 于是他尽量温和地说:“警方带走做调查,等案件了结就会还给你的。” “死了是吗?”张航的头微微斜向上看,表情很空洞。看着他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吕信诚觉得自己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是……”他犹豫着点点头。 “你是谁?”张航问道,他眼中透着一丝仇恨,除了他自己外,大概没人能看出来。 “我叫吕信诚,是陆承业先生的助理。当时如果不是您的狗让陆宏博踩了一下刹车,陆总只怕也会凶多吉少,对此我们表示感谢,也愿意赔偿您的损失。另外……” “能把大黑赔我吗?”张航突然打断吕信诚的话。 “这个……”吕信诚想了想说,“国内导盲犬不是那么好找,我可以从国外为您新购买一条导盲犬,保证年轻健康,而且受过专业训练,各种证件齐全,比您之前那条……” “不用了。”张航再次打断他的话,将头埋进膝盖,“你走吧。” 他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让吕信诚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任务还是要完成的,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说道:“我这次来,是想告诉您,肇事者陆宏博先生的情况。他是酒后驾车,警方已经确定是意外事故。由于没有人员死亡,而伤者中最重的就是他自己,所以他应该会判处一个月左右的拘留。我知道您的狗去世您很伤心,如果您想追究陆宏博的法律责任,我们可以帮你请律师,最多可以让陆宏博先生拘留半年左右,也算给您一个公正的交代,您看……” “一条狗死了,我还需要主动追究责任,他才能被判半年是吗?”张航继续打断吕信诚的话,他摇摇头说,“你太吵了。” “这个……您先休息,等您完全恢复后,我再来……” “我记得你的声音。”第n次打断吕信诚的话,张航仿佛不在意对方说什么,他在意的是他的声音,“我也记得陆承业和陆宏博这两个名字。十五天前在xx酒店的电梯中,陆承业表示要将陆宏博的股份收购到手,因为陆宏博由于赌债欠了公司五亿,如果他不想被追究法律责任,就要把自己的股份卖给陆承业先生。” 听到他的话,吕信诚脸色瞬间变了:“谁告诉你的……不对,那天电梯里,是你和那条狗?” 张航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有这样一层关系,陆宏博真的是酒后事故吗?难道当时他不是蓄意杀人吗?为什么你们让我来追究这件事,而不是你们自己去追究陆宏博的法律责任!” 青年沙哑的声音变得十分严厉,他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牢牢锁住吕信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让吕信诚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好。 “是因为……家族企业,你们有亲属关系,不忍追究,还是陆承业从一开始设计陆宏博的股份就是见不得光的,所以这件事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张航继续问道,他的大脑此时格外清醒,飞快地分析着这件事。 “张先生!”吕信诚立刻说道,“我知道你很聪明,可是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再提。就算你提了,你也没有证据。而且陆先生这里,只要陆先生不追究,那么陆宏博就是酒后事故。如果你想讨一个公道,就与我们合作,这样至少能让陆宏博的拘留从一个月变成半年。如果你不想……” “我想啊,”张航打断吕信诚的话,“我为什么不想讨回公道?我和大黑好好走在路上,规规矩矩按照交通规则,红灯行绿灯停,我们明天要去云南旅行,我们每一天都很快乐!可是就因为你们陆总的计划,就因为陆宏博的酒驾,撞死了大黑。而你们告诉我,撞死一条狗,我追究起来最多让他被刑事拘留半年……那为什么……为什么……还不如当初撞死的就是我……这样至少可以让他多判几年……至少可以多判几年……大黑……我的大黑……” 说到最后,张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的大黑啊,他唯一的家人啊,就这样白白死去,连一个公道都讨不回来,因为他是一条狗,他只是个狗啊…… 张航痛苦地用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流出,吕信诚看着这样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总觉得不管什么安慰,都是空谈。 他们是伤害者,他、陆先生、陆宏博,因为自己的计划,就这样伤害到了一个无辜的路人。 然而,道歉又有什么用呢,赔偿又用什么用呢? 陆宏博最终还是只被拘留半年,而大黑,被放在一个小小的骨灰盒中,被张航一路抱着回到了开市。 从今天开始,他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上卷完—— 下卷 相守 第39章 2015年9月,京市一家医院的病房中,吕信诚皱眉问医生:“按照你的说法,陆总已经脱离了危险期,没什么大碍了。正常来讲应该一两天就能醒过来,为什么他都昏迷半个月了,身体越来越虚弱,却还没有醒?” 医生也挺无奈的:“我也没有见过这种病例,照理说他伤的其实不重,尽管被卡车迎面撞上,但是车子安全性能高,伤者也没有违反交通规则,虽然整辆车都被卡车撞翻,但是安全气囊和安全带保护了他的头部和胸部,让他没有受到致命伤害。在我这里检查的结果是,他头部确实受到一点震荡,但是并不严重。他身上最重的伤就是车子被撞翻后,左腿卡在车子里骨折,其余真的没什么太大伤,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 吕信诚眉头完全没有舒展开的意思,他已经跟了陆承业很多年,从一名助理变成公司的股东,从年薪十几万变成身价上亿,都是陆承业给他的。对于陆承业,除了知遇之恩外,他还有一丝憧憬和敬佩,他是亲眼看着陆承业在年仅20岁的时候接手这家公司,将一个到处是窟窿几乎被自己人戳成筛子的公司变成现在国内十强企业,尤其是在家里人还在不断给他扯后腿的情况下。 第19节 不是吕信诚夸张,陆承业接手公司这些年里,被暗算不下十次,都是来自于家族。陆承业不动声色地将家族中会拖后腿的人全都收拾掉,将他们压制得服服帖帖的。这些人在后面不遗余力地暗算陆承业,导致他到了27岁都不敢谈恋爱,对主动送上门或者“偶遇”的女人完全不相信。上个月陆承业终于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确定再也没人能对公司下手后,放心地雇了一个人管理公司,自己打算当甩手掌柜。看到陆承业终于能够丢开重担过轻松闲适的生活,一向了解他的吕信诚是很为他开心的。 谁知道,才转个身的功夫,就听到陆承业出车祸的消息,吕信诚想起五年前那场车祸。那些暗算中,最重的大概就是五年前陆宏博酒壮熊人胆撞上陆承业那次,不过那也是他喝多了一时冲动,酒醒的情况下给陆宏博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因为了解陆宏博,也不想将家里的事情放到警局对峙,陆承业没有追究陆宏博的刑事责任,让他被拘留一段时间老实后也就算了。 谁知道,就在陆承业想要完全放松时,竟然又出事了!吕信诚站在病床前面,看着因为无法苏醒而日益变得憔悴的陆承业,心里十分担忧,如果他再不醒,身体恐怕会越来越差,骨折也未必能够痊愈。再这么拖下去…… 就在此时,吕信诚好像看到陆承业的手指动了一下,他连忙仔细去看,手指没有再动。吕信诚盯了好一会儿后确定陆承业的手没再动,失望地叹口气,谁知就在他视线转移的那一瞬间,看到却是泪流满面的陆承业。 没错,此时陆承业的还没有醒,但他却满脸都是泪水,眼珠不断在眼皮下滚动,像是做了什么噩梦却无法醒来。 “医生、医生!”吕信诚连忙按呼叫器,医生跑到病房来进行了一番检查后,发现陆承业还是没醒,但还是在不断流泪。 “医生,他怎么样?这怎么回事?一直在哭却不醒?” “这……他应该是在做噩梦吧?”医生也不知道陆承业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光流泪不醒呢? “做噩梦……医生你别开玩笑,我从来没见陆总哭过,更不可能因为一个梦哭成这样啊!”吕信诚都被陆承业满脸的泪水吓傻了,拽着医生不放手。 “他……”医生怎么知道陆承业为什么会哭,他挺无奈地说,“要不要你喊喊他,说点能刺激到他的话,说不定他就醒了?” 吕信诚也不知道这么做行不行,没办法,拉过椅子坐在陆承业身边,说他昏迷后的事情。实际上他车祸后公司始终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陆承业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就算没有他,雇来的ceo也能很好地将公司打理好,还有吕信诚在,根本不会乱,吕信诚能说的不过是一些琐事。而不管他说什么,陆承业都没有醒来,吕信诚没办法,只好开始说起以前的事情,他们在公司一起遇到的困难和麻烦,又是如何想办法将这些事情一一解决的。 “……还有五年前那一次你记不记得,陆宏博开车撞你,人行道上有行人,一条狗为了救他的主人挡在车前,让你捡和陆宏博都捡了一条命,只受到点轻伤。说起来你真是命大,两次车祸都没什么太大的伤,这次也是一样,可怎么就是不醒呢?” 这么说着的时候,陆承业的手又动了一下。这一次十分明显,他的动作很大,几乎抬起来,想要抓住什么。吕信诚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醒醒!” 陆承业挥开吕信诚的手,手掌在虚空中抓了几下,却什么都没有抓到。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落在那只空空如也的手上,人类的手,不是动物的前爪。 航航!他猛地坐起,却又一阵头晕躺了回去,全身上下都在疼,陆承业四下一看,自己的腿被高高吊起,明显是骨折了。 他视线落在吕信诚身上,不是之前电梯里遇到的吕信诚,而是年纪有点大,看着比在酒店电梯里遇到的成熟。 “这是哪年?我在哪儿?”陆承业焦急地问道。 “……你别告诉我你失忆了!”吕信诚一脸崩溃地跑出病房,把还没走出去多远的医生又拽了回来,让他帮陆承业检查身体。而当他们来的时候,陆承业还在问那两个问题。 “……2015年……9月?”陆承业完全不敢置信的望着吕信诚,2015年?五年!已经过了五年吗? 航航,航航……这五年,他是怎么过的?这五年,他还在不在? 陆承业不顾自己还在病房中,想要拽开腿上吊着的东西去开市找张航。却被医生和护工联手按了下去,而他身上此时一点力气都没用,能够坐起来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整整半个月昏迷,滴水未进,都靠着能量合剂度日,他的身体怎么可能好? 医生为陆承业检查过身体后,确定他没什么事,只是因为太久没有醒来身体有些虚弱,需要养几天。现在人醒过来能吃东西了,好好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因为昏迷太长时间滴水未进,陆承业现在只能吃一点流食,吕信诚让人送来点营养丰富的汤和粥,让陆承业尽快恢复。 陆承业不想吃饭,他只想快去开市看看航航,可是身体不允许,两世都异常健康的身体此时却软的像面条一样,只能勉强抬起手臂,动弹一下都喘粗气,全身无力。 对,他刚刚被大卡车迎面撞过来,昏迷半个月,身体很差,需要时间恢复。他要尽快恢复,一能爬起来就去找航航。陆承业接过吕信诚递来的汤,尽管没有胃口,却努力让自己喝下去,他要补充营养,尽快恢复健康。他要找到航航,告诉他自己是大黑,他还活…… 陆承业喝汤的动作一顿,他猛然想起大黑死前想到的事情。他放下手中的汤,问吕信诚:“五年前……就是陆宏博酒醉撞我那次,被撞的人和狗都叫什么?” “你还记得这件事就是没有失忆,”吕信诚松口气道,“为什么想起这件事,是因为你苏醒前我提起它了吗?还是两次都是车祸你怀疑陆宏博?我觉得这次应该不是陆宏博,先别说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就他手上那点钱都不够买凶杀人的。卡车司机在撞了你之后就逃逸了,监控录像拍到他的正脸,是一个普通的货车司机,但是有毒瘾。他早就和妻子离婚了,现在单身一人,靠拉货接点零活度日,这种人,只要给他一点毒品他就什么都做。警方正在寻找这个司机,照理说他应该还没离开京市,只是不知道藏在哪里。他的亲朋好友警方都有盯着,可惜一直没找到,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你怎么一堆废话,”陆承业不耐地说道,“我问这些了吗?我问的是,五年前被撞到的人和狗都叫什么,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啊?我说的都是正事啊,你不管是谁要害你吗?”吕信诚有些跟不上陆承业的思路,“人和狗……我想想。对了,狗当场死亡,被他的主人火化后带着离开了,至于他的主人……好像是醒张……叫什么我不太记得了,回去查一下,你问他干什么?” 陆承业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喝汤,他的表情很悲伤很悲伤,看起来就十分痛苦的样子,吕信诚完全不明白他明明捡回一条命,却露出这种只有他父亲去世时才有过的表情。 不用吕信诚说,陆承业都想起来了。五年前他被一个人和他养的狗救了,那条狗死了。他却在想,不过是一条狗而已,明明是被人救了,却连看望都没有去,还让吕信诚去找苦主,让他追究陆宏博的责任,好给自己的小叔一个不痛不痒的教训。 他连想要去见一眼那个人的念头都没有。 他让大黑短寿五年,而自己用自己的五年去陪伴张航,原来……从人变狗的这段时间经历,竟然是这样吗? “陆总,”吕信诚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刚刚苏醒之前,为什么会哭?是做什么噩梦了吗?” 陆承业摇摇头:“不是噩梦。”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长达五年的幸福又美丽的梦境,这五年,他得到了一辈子的幸福。 第40章 “信诚,帮我调查一下五年前那个人,我要知道他这五年间经历的所有事情,越详细越好。”陆承业一边喝汤一边说道,其实这个时候他一点喝汤的心情都没有,但他必须尽快恢复,现在这种身体,想要出医院只怕要爬着才能出去。可是就算如此,他也不能闲着,要在养伤这段时间知道航航这五年的一切。 “你怀疑是那个人做的?不可能的。当年肇事者是陆宏博,他就算想报复也会报复陆宏博而不是你。而且当时死的只是一条狗,就算他不甘心,也不可能为条狗做……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陆承业此时的眼神透着一丝危险,吕信诚被他这么盯着,突然觉得脖子很疼,好像被什么凶恶的野兽咬住喉咙一样。 “有些在别人眼中很渺小的东西,对自己来说可能意义重大。”陆承业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想多说,他摆摆手道,“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尽快去调查他的事情,我并没有怀疑他,只是想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如何而已。” 吕信诚满心疑虑,怀疑陆承业这场车祸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可是从言谈举止来看,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陆总,和记忆没什么差别。 吕信诚走后,陆承业靠着枕头坐着,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的航航……为什么五年前,他没有去见一眼航航,没有去拥抱那个无助的青年,告诉他,自己还活着,大黑永远在你身边。 此时陆承业与大黑的记忆完全融合,他清楚地想起五年前的自己与航航仅有的一次在电梯中的碰面,当时自己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电梯中的人,对一个衣着平凡的人能住进自家酒店的总统套房这件事微微疑惑下,可别人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很快就把这个身影丢在脑后,即使是在五年前那场车祸后也没有想起。 就像当时的大黑一样,那个时候陆承业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认为他们不过是两条平行线而已,再也不会有交集。而五年前的陆承业,甚至不想去看那个救了自己的人一眼,认为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狗。 为什么当时要如此冷漠呢?为什么不去拥抱那个青年,为什么不牵住他的手,带着他走遍天涯海角? 陆承业真想狠狠地给自己一巴掌,他痛恨那个时候的自己。 静静地闭上眼睛,陆承业告诉自己他要好好休息,尽快养好身体去找航航。 - 人一旦清醒过来,营养和休息跟上后,区区外伤就好得很快了。不到半个月,陆承业衰弱的身体就恢复了正常,一旦身体有了力气,区区骨折根本不算什么,他已经开始拄着拐杖练走路了。 吕信诚带着资料来看陆承业,见他在病房内拄着拐杖练习,额头上一层薄汗,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一直在担忧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陆承业有些累了,他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是以就算希望自己马上就能长翅膀飞到航航身边,却还是照顾着身体,累了就坐下休息。他看到吕信诚带着一堆资料过来,问道:“这是张航的调查结果?” “是的。”吕信诚将资料递给陆承业,这些资料他之前已经看过,不由得发自内心地佩服起这个盲人来。 2010年夏季,张航抱着大黑的骨灰盒回到开市后,很快地参加插班考,回到盲人学校的普通高中,上高三。一年后,他直接考上了国外一所有名大学的法律系,2011年独自去国外读大学。这个二十一岁的青年短短三年时间就拿到了那所知名大学的毕业证,还考取了法律和金融两个学位。一个盲人能够在学业上达到这种程度,实在太让人佩服。 而他本人在2010年投资董明义的电商软件,成为股东,每年都能领几百万的分红,衣食无忧。而他回国后就参加了司法考试,考取了律师证,并且成为董明义公司的法律顾问。 与此同时,2010年他在开市开了一家名为“black”的酒吧,招的调酒师全部都是盲人,在上高三的时候,他偶尔还会去酒吧给客人调一杯酒。据喝过张航的酒的客人说,这个青年的酒,有一种苦涩的味道,喝了他的酒的人,即使不醉,也会忍不住泪流满面。而大哭一场回家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后回味昨晚的酒味,又会有一种淡淡的甜蜜,苦涩中的温馨。 为着这种奇怪的感觉,客人们都想要喝张航调的酒,可是他很少出现在酒吧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2011年更是留学三年都没有回国。而现在,酒吧在不仅在开市很有名,张航在其他大城市也各自开了这样一家酒吧,全部聘请盲人调酒师,京市也有。私家侦探很敬业,连black的营业额都调查了一下,根据私家侦探分析,以black的客流量和给盲人调酒师的待遇,酒吧本身的盈利实际上是很一般的。毕竟经营一家酒吧,除了酒好之外,还要吸引顾客。可是喝醉酒的人往往会闹事,所以black的顾客群大部分都是性格比较温和酒品也很好的中产阶级,没有色情或者其他吸引顾客的手段,black只有盲人调酒师,所以营业额并不高。即使如此张航还是一家家开下去,看样子他的目的并不在盈利,而是给这些盲人调酒师一个安静的环境。 看了这些资料,吕信诚不得不说,这个人太高尚了。明明他不过是个盲人,自己活着都很艰难,却还能做这么多事情,照顾这么多盲人。black营业额虽然不是很高,但是死忠顾客很多,而且顾客去那里都不会喝得烂醉如泥,只是享受那一份宁静而已。因为这一点,black在圈子里还是很有名的,如果张航想要做大也可以,但是那样势必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张航一直这么低调安静着,让那些盲人调酒师生活得很好。 看了这些资料,陆承业真是又自豪又心疼。自豪他的航航这么坚强,经受那么大的打击,却依旧可以让自己活得这么好,不仅仅是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别人。心疼他的航航,这五年这么辛苦,却没有人去陪他。侦探再调查也不会详细到连张航当年怎么做到这些事的都查出来,那么能够做到这么多的张航,到底有多辛苦? 从京市回开市的时候,没有大黑,谁帮他领路?在开市开酒吧,没有大黑,谁帮他找房子?考大学时,没有大黑,谁帮他办的护照,谁帮他联系的国外大学?一个人孤身在国外三年,没有大黑,他是怎么过的? 他的航航啊……被他照顾得好好的航航,到底要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陆承业不敢想象,也无法去想象。自从认识张航,他从来没想过什么时候张航的人生没有自己。明明张航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在他的计划中,都是有他陪着的,每一步都有他的存在。 指尖落在照片上的青年身上,那是侦探在京市black偷拍的一张张航调酒的照片。青年穿着马甲,在属于自己的吧台中,动作利落地调酒,他将酒倒在酒杯中,一丝头发从耳际掉落,擦在脸上,显得格外温润。而青年的衣服下却能够隐约看出,他虽然瘦,却并不是皮包骨,而是将自己矫健完美的身材隐藏在西服之下。 这是他的航航,他一天天陪伴着长大的航航,与大黑记忆中的航航没有任何差别,只是在气质上,多了一丝岁月的沉淀。 将照片珍藏地收好,陆承业对吕信诚说:“去做下准备,我要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儿?”吕信诚吃惊地说,“你之前又出车祸又昏迷半个月滴水未进,才休息这么几天就要出院?不行,必须等身体养好才行。现在公司也有人管着完全不会乱,就算想查到底是谁要害你,也不急在这一时。” 陆承业看了吕信诚一眼,直接拿出手机给自己的私人助理打电话。吕信诚这些年早就从总裁助理变成副总,虽然工作性质没什么变化,但工作内容只面对公司。而陆承业又聘请了一个人专门处理他私人事务,叫做白溪屿。 “溪屿,立刻开车来医院接我,带一套衣服来。”陆承业直接打电话说。 吕信诚:“你……”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会乱来。”陆承业冷静地说,航航看不到,他一定要养好身体,帮助航航做所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一个小时后白溪屿开车过来接陆承业,吕信诚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眼看着陆承业艰难地换上衣服,被白溪屿用轮椅推了出去。 陆承业上车后,先是让白溪屿开车去董明义的公司,他迫切地想见到张航,哪怕是远远看一眼,只要一眼,他就能知道航航现在过得好不好。 可惜作为挂名的法律顾问,张航是无需每天到公司上班的,陆承业扑了个空,又和白溪屿去张航在京市的家,也没有找到人。此时夜幕降临,陆承业随便在路边一家店吃了饭,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了black。 black人挺多,但是并不拥挤,陆承业拄着拐杖很顺利地走进酒吧,一眼就看到环形吧台中间,那个正在给客人调酒的青年。 五年的岁月没有让他有丝毫变老的样子,还是那么英俊温和,大概是上过大学,他的气质较之以往有了一丝改变,更加沉稳宁和,一双深黑色的眼睛,更是深不见底,让人一看整个神魂都被吸引进去。 如果不是现在腿骨折着,陆承业只怕会在见到张航第一眼的瞬间就扑过去舔他的脸! 第41章 张航长得好看又有一种让人宁静的气质,加之他是这个盲人酒吧black的老板,能够建立这样一家并不十分盈利却给人一个安宁场所的人,其实是很多人好奇的。加之他酒调的好,又不经常来,有种神秘感,让他在这个圈子里有了不少粉丝。每当他来black的时候,想要喝他的酒都需要排队的,大家坐在他的小吧台附近,慢慢等着轮到自己。 张航调酒很慢,是因为他并不接受顾客点单,而是在见到客人后先聊上几句天,根据他对这位客人的了解而选出适合对方的酒。这种奇异的要求或许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但是却有更多的人想要试一试,这个神奇的青年真的能够调制出适合自己的酒吗? 而事实却是,喝过张航的酒的人,几乎没有不满意的,这让这位年轻、英俊、神秘的调酒师更加吸引人。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8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张航身边已经按顺序围了一群人,陆承业连里圈都排不上。而看着张航又聊天又调酒的速度,估计到他这里起码得12点。这种行为会让很多人不耐,可是想要喝道好酒就必须耐心等待,想要见识这位调酒师的传奇就必须和他聊天,所以每个人都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陆承业运气非常好,张航吧台前的座位只有这些,当他坐上座位,后来的客人还想排队时,就有服务生告之,老板今天只服务到这位客人,因为等轮到这位客人时已经零点了,老板会回去休息。 他坐在座位上,贪婪地看着张航的神态、动作,在这有些阴暗的酒吧中,张航的吧台上点了一盏很柔和的灯,沉得他整个人都好像带着柔光一般,格外吸引人。他每一句话都那么有礼温和,与他聊天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他……总之在陆总的眼中,张航从头到尾都那么迷人。 他的航航,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成长得这么优秀了,而他却错过了让航成长的五年。 客人也不是瞎子,张航的优秀谁都能亲眼看到,甚至有不少人不在乎他盲人的身份,跑来热情地追求张航。陆承业亲眼看到一个衣着暴露的年轻女人坐在张航对面,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老板,你好年轻啊,我有听过你的事情,是你的粉丝哦~” 张航微微一笑道:“谢谢你的夸奖,但我只是一位嗅觉和听觉比别人灵敏一点的调酒师,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长得帅,”女人将手放到张航眼前,“听说你调酒之前都要闻一闻客人的手,我的香水怎么样?” 张航并不忌讳,低头闻了一下后道:“兰蔻驿动香水的味道,以‘拥抱我’为主题的香水。但是这一款香水应该是高仿的a货,味道比起真正的驱动香水还差上一点,不过虽然是仿制品,但仿真度非常高,价格也不会太便宜。另外,如果你今晚没有同伴的话,我不建议你喝酒,酒后驾驶很危险。” 在张航毫不犹豫地说出她使用的是a货时,女人脸微微红了一下,但她很快又露出吃惊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开车了?” “方向盘上会有一点点车内的味道,人手握方向盘后会留下这种味道。我闻顾客的手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能够看透人的习惯,而是为了确认这位客人今天有没有开车,如果开车并且是独自一人,那么我是不会为他调酒的。享受固然重要,但安全才是第一位。”张航轻轻拉起女人的手,在上面摸了摸后说:“你是个被家人所爱的人,为了珍视你的家人,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女人脸红了,这一次不是尴尬的,而是害羞的,她明明穿着暴露并且出现在酒吧这种地方,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个女人是来找一夜情的。可这样大胆的女人,却只是因为张航摸了她的手就脸红害羞了。 “你怎么知道我家人很关心我?”女人凑到张航身前问。 “你的手腕上有一串佛珠,并不是随便买来的,而是专门从寺庙求来的。这种小叶紫檀的佛珠想要取得并不容易,是需要早起到寺庙上第一炷香才能求到的。不管是家人还是爱人,能够为你求到这一串佛珠,一定是很爱你很珍视你。” “你怎么懂这么多?”明明不喝酒,女人还是霸着张航不放,想要多问点问题。 “我去过的地方多,”张航露出一个怀念中带着苦涩的笑容,“我曾经有一个家人,我和他约好要走遍世界各地。尽管他先我一步走了,但我还是要走遍全世界各地,然后回到家中,给他讲述我去过哪里,听到了触摸到了什么样的风景,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不会背弃。” 女人的脸更红了,她今晚出门是想要找个彼此不用负责的艳遇,现在却不想找了。她只想和这个调酒师聊聊天,和他聊天真的好温暖,有种心都被暖到的感觉。 第20节 聊了这几句后,张航彬彬有礼地请这位女士让位给下一个人,这次是个老顾客,但张航依旧先摸了摸他的手,说了几句话后,为他调制适合的酒。 陆承业在不远处看着张航,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淌过道道暖流。 他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他的航航会因为大黑的死而被仇恨蒙蔽双眼,以仇恨为目的活着是不会开心的。可现在看来,航航在很努力地生活着,努力地让自己的每一天都充实。他并不是靠着和大黑的约定在做这些事,而是真的、用心的生活着。他活得很好,好到身上的温暖会不自觉地溢出来,让身边的人也觉得暖暖的。 这样优秀的人,是他看着长大的航航,陆承业十分自豪。可是内心深处,却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嫉妒在发芽,嫉妒所有见证过张航成长的人,嫉妒这些每一个能够和张航握手的人。 一个又一个,陆承业贪婪地看着张航和每一个人聊天。遇到熟悉的事物张航不会洋洋得意,遇到不懂他也不会妄自菲薄,他不温不火地与每一个顾客接触,所有话语和动作都恰到好处。 等啊等,等到凌晨时分,等到陆承业的腿都疼的麻木了,等到白溪屿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终于轮到陆承业。拄着拐杖从座位上站起来,一点点蹭到张航身边,将手递到他面前说:“你看我应该喝什么酒呢?” 听到他的声音,张航正在擦手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慢慢地转向陆承业,试图用眼睛看他,可焦距却无法汇聚在他身上。 陆承业了解张航,在别人看来很正常的动作,陆承业却察觉到在听到自己声音的瞬间,航航的情绪有了细微的改变。具体是积极方向的改变还是消极方向的陆承业不确定,他只知道,在听到自己声音那一刻,张航的心跳一定漏掉了半拍。 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张航只是听声音就认出了他的身份?陆承业四下看了一下,妈蛋还有那么多客人,要是没有这些人,他就死死抓住航航的手不放,告诉他,我就是大黑! 现在就算人多,“汪”一声也没关系吧?说不定“汪”一下,航航就立刻确定他是大黑呢! 陆承业咧开嘴,将手硬是塞进张航手里,还不要脸地两只手都塞过去,手指在人家掌心摩挲。 张航的动作顿得更厉害了,一直以来温和的表情有了一丝皲裂,他没有想别人一样细细摸陆承业的手,反而将自己的手往外拽。可陆总好不容易能够用人类的手抓住心上人怎么可能放开,张航拽的力气越大,他抓得越紧,最后干脆变成拉扯,好像喝醉酒的人死拽着人家老板不放一样。很快就有服务生看到这边的情况不对,一个服务生跑过来帮忙,另外一个跑去叫酒吧保安。 可是本来打算救张航的服务生跑来就犹豫了,他的视线落在陆承业打着石膏的腿上顿时傻了,这样还跑来喝酒跑来调戏老板,这是用生命在猥琐吧? 张航拽不出自己的手也就不拽了,他深呼吸一口气,淡淡地说:“drymartini最适合现在的你。” 陆承业眼睛登时一亮! drymartini是干马天尼,鸡尾酒之王。由于007系列电影的主角詹姆士·邦德,使干马天尼变得家喻户晓,现今,马天尼已经成为鸡尾酒的象征和夜生活的暗语。 张航建议陆承业喝这种酒,难道是……陆承业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隐晦地问道:“你觉得我适合?”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醇厚,带着一丝暗哑的诱惑。 “你身上飘着浓浓的消毒水味道,这不是家里使用消毒水的味道,而是医院独有的。还有你刚才走路的声音,很明显是拄着拐杖。而你的手上还有针眼,很明显是今天刚刚输过液。你应该是腿部骨折,现在正在使用头孢类的抗生素,喝这种烈性酒很容易相冲过敏,所以这种酒不管是身份上还是效果上都最适合你了,陆承业。” 陆承业身体僵硬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谁?” 张航的表情不再是之前那么柔和,而是变得非常淡漠:“五年前在电梯里听过一次你的声音,不敢忘也不能忘。” 第42章 虽然张航只是表情淡漠,并没有恶言相向。可是对于调酒时,面对故意找茬的顾客都微笑相对的张航,这样的表情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嫌恶了。陆承业在苏醒的这半个月中想象过无数次与张航的相见,快乐的悲伤的痴情的甚至埋怨的,不管哪一种相遇他都想到了,唯独现在这一种——厌恶的。 他多么想上前一把抱住张航,温暖这具变得冷漠的躯体,可是偏偏让张航变冷的原因是他,这让他不知要怎么安慰才好。如果周围没有人…… 陆承业眼神一暗,强做冷静地问:“五年前?为什么这么久之前的一面之缘你会记得这么清楚?” 张航很明显不想和陆承业说话,他只是淡淡道:“陆总贵人事多,大概忘记五年前发生的事情。你可以去查一下,就明白了。” 说罢将吧台上的酒放到原位,盲人调酒师的吧台都是自己收拾的,别人不能动。一旦放错了位置,他们便很难找到原来那瓶酒,需要一瓶一瓶确认,是非常浩大的工程。张航收拾东西,就是要走了,不想在于陆承业纠缠下去,比起仇恨更加令人伤心的是,他连接触都不想。 陆承业当然不能就这么放张航离开,他连忙说道:“我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五年前你和我……你和你的狗救了我一命,而我却没有亲自道谢,我是个冷漠的人,是这样吗?” “我不需要那种不诚心的道谢,”张航停下手中的动作道,“况且当时大黑救是不是你,而是我。你只是一个运气好同样被大黑拯救的人,就算要感谢,你也应该谢谢大黑,而不是我。” 提到大黑,他的话明显多了一些,也不像之前那么排斥交流了,但依旧很讨厌陆承业。陆承业了解张航,即使五年未见,他也明白对方一举一动的含义。在提到大黑的那个瞬间,张航不自觉地抬起手,在虚空中动了一下,陆承业明白他的动作,张航是本能地想要去抚摸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大黑,在陆承业身为大黑的那个时间,张航只要抬手,就一定能够摸到大黑凑过来的头,他们动作相当合拍,一次都没有让张航的手落空过。 即使过去五年,这个习惯依旧刻在张航骨子里,从来没有忘记过。每当他想起大黑时,总是会忍不住抬手摸一下,不管落空多少次,下一次他还是会抬手。仿佛只要这么做,大黑就能永远陪着他,与他一起分享喜怒哀乐。 见他抬手,陆承业本能地就想将脑袋伸过去,他脖子都抻出去了,却发现这体型差太多,位置也有出入,脑袋离张航的手十万八千里。好在他反应速度非常快,发觉脖子不够长脑袋抻不过去后,立马将手递了过去,塞进张航的手里。 五年来无数次抬手落空,已经习惯抚摸空气的张航突然碰到一只手,温暖又有力的手。这只手非常的不安分,五指玩命地往他手指缝里钻,企图与他十指相扣。 张航平淡的脸几不可见地抽了一下,他甩了甩手,很努力地将陆承业的手甩开,脸上露出一丝怒意:“陆总您请放尊重点!” 保安此时已经到了张航和陆承业身边,看到陆承业脚上打着石膏,身上缠着绷带,脸上还有一块纱布,都这样还努力地伸手去勾张航的手指,真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说他性骚扰吧……就看他这模样谁信啊!这位是在用生命性骚扰吧! “我一直都非常尊重你,”陆承业说着,“在我眼中,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你更坚强,更温柔。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挫折都无法打倒你,你比任何人有坚强。换做是我,绝对做不到你这种程度,我比任何人都尊重你、敬佩你、喜欢你。” 表、表白了!陆承业心在打鼓,整个人都快被热度烧毁,脑子都快不正常了!好久好久,从他喜欢上航航开始,就只能看着陪伴着,只能用“汪汪”声来表示自己对航航的喜爱,不管都多喜欢这个人,都不能碰不能说。这长久思念此时终于化作语言,让他能够用自己的语言向心上人表白,做人真好,能够说话真好! “可是我非常讨厌你,不管你对我是什么想法,我都十分讨厌你,五年前第一次见你,我就很讨厌。”面对陆承业的表白,张航的回应是毫不留情的。 “……”陆承业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哪怕以前他只是“汪汪”叫,航航都会摸他一下抱他一下,偶尔还会亲他额头一下,现在却只换来这么冷酷的回应,他觉得还是做狗好! “陆总大概不明白我为什么讨厌你,毕竟当时你也是受害者。”提到大黑张航就不想忍,之前他本打算无视陆承业的,现在却觉得,有些话不管对方明不明白,如果不说出来,那大黑的真是白死了,他替大黑鸣不平。 “如果说我恨的,大概是当时酒驾的肇事者陆宏博以及无能为力的我自己,陆总也是受害者,我不恨你,但这并不能阻止我讨厌你。当时为什么会发生那场车祸你心知肚明,却因为自己的一些原因而选择沉默,将陆宏博的动机隐瞒下来,将这件事作为酒驾、意外来处理。可是事实是怎样,你比我清楚,陆宏博的确是不喝酒绝对不可能撞你,可是如果不是你做的那些事,他就算喝了酒也不会对你下手不是吗?他明明就是临时起意,确实是故意伤人,就算喝酒也掩饰不了这个事实。可是你却为了自己的一些原因,而隐瞒了这些事。 最过分的是,你利用我、利用大黑。你想隐瞒这件事,又觉得只判半个月一个月的拘留无法教训到陆宏博,就利用我对大黑的感情,去追究陆宏博的责任,让他被拘留半年之久,以达到你想要教训他让他不敢再犯的目的。我理解你的做法,人都有死心不是吗?可是我不能原谅你,这也是我的心情。 你是一个阴险的人,我从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觉得,现在也不改变看法。” 张航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他目光清澈,明明看不到,却直视着陆承业,那种表情,直指人心,戳得陆承业心肝肺一起疼。 他多想回到五年前,给当时的自己一个狠狠的巴掌,扇死自己得了! “你讨厌我,想要复仇吗?”陆承业问道,他当然知道张航不是那种人,他现在是心被戳成筛子喉咙堵得要命,却还是想和张航说话,不希望他冷漠地离开自己,于是没话找话,自虐地问出这一句。 张航勾起一个冷笑:“以己度人,陆总会这么想我完全不意外。你一个月前出过车祸是吧,报刊杂志都有报道。你怀疑我,所以调查我来找我?尽管来查,我人正不怕影子斜!” 如果现在没人,陆承业绝对拿个盆来一口一口呕血,被虐得真是肝肠寸断,却偏偏珍惜着张航说的每一个字。航航,他终于可以和航航对话,用手去碰触他的手,就算现在航航讨厌他,能够这样看着张航,他也无比幸福! “我当然不会怀疑你,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而已。”陆承业深深地看着张航,用诚意满满的语气说,“我喜欢你,希望能改变你对我的想法,如何才能让你不再讨厌我,可以告诉我吗?” 零点酒吧其实人还很多,夜生活也不过才过了一半而已。black的老板向来受欢迎,但是被人这样死皮赖脸地缠住也是第一次。一下子张航这里围了不少人,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陆承业不断被拒绝,又不断不怕死地继续表白。 最传奇的是,black的老板明明是情商那么高的人,此时感情线好像缺了一根弦一样,完全忽略掉骨折男直白的表白,绕过重点回应。 张航将吧台收拾好,冷冷地说:“为什么我要不讨厌你?我凭什么要改变自己的心情。我发自内心地讨厌你整个人整个存在,你觉得我要如何才能不讨厌你?” “……”陆承业再强悍的心脏也受不了这种冷酷无情的刺激,偏偏他一句话都不能反驳,因为如果没有大黑,陆承业整个人的存在确实特别让人讨厌。如果他现在是大黑,一定会坚定地站在张航身边“汪”一声,力挺航航,跟着他一起讨厌自己,这么精分他自己也是够了! 陆承业艰难地开口道:“其实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大黑吧?你喜欢他,所以恨间接害死他的我,不是吗?” 他需要治愈,需要从张航口中得到喜欢两个字,喜欢大黑也行,因为大黑就是他! “对!”张航很坦诚地说,“也许对于你来讲,不过是死了一条狗而已,可大黑是我的家人,我和他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他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我喜欢大黑,我期待着和他一起生活,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都很快乐。” 看着张航因为提到大黑而带着泪光的眼,听到张航说他喜欢大黑,陆承业差点冲口而出“我就是大黑”。可是周围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他没办法,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变成:“我就是……我赔你一个大黑。” “呵呵,”张航难得生气,此时却被陆承业这死皮赖脸的态度气得发出僵硬的“呵呵”笑声,“你怎么赔?” “汪!”众目睽睽之下,陆总淡定地“汪”了一声。 张航:“……” 第43章 陆承业此时真是豁出去不要脸了,那表情一脸痴傻,就差直接伸出舌头证明“我是狗”了。周围打算随时冲出来保护black老板的看客都傻眼了,就这种货……大概他们用不着出手。 张航自从大黑死后,在经历了一段旁人难以理解难以体会到的悲伤后,他将自己的感情牢牢地锁在心底深处,很少再出现太大的感情波动。事实上他平时就连愤怒都很少见,无关的人无关的事,哪里值得他费心。说他情商高脾气好性格温柔为人温暖,倒不如说他带着温柔的面具,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其他人很难走进他的内心世界。他对所有人温柔,其实就是一种冷漠。 而今天,他古井不波的心终于有了涟漪,尽管是厌恶,但对陆承业也表现出了一种与旁人不同的情绪。而因为这个自己厌恶的人毫不知耻地不断反复提到大黑,戳得他尘封的感情有了松动,尽管是愤怒,也让他情绪有了起伏。 而在听到那一声“汪”后,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好似被这一点也不像却很柔软的叫声摸了一下,他的心有些乱了。 陆承业的狗叫让整个酒吧一片安静,大家都被这声“汪”给震到了。来black默默喜欢张航的人不少,勇敢表白的也不少,可是这么不要脸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完全长见识了! 这份宁静让张航渐渐平复了心情,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待心跳恢复平稳后,张航暗暗嘲笑自己,和这个人争辩什么,大黑的好,除了自己以外,又有谁会懂。争辩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 他走出吧台,不打算再与陆承业交流,绕着这个人离开,却被陆承业固执地再次一把抓住手。 “汪!”陆承业又叫了一声,此时他已经完全不要脸了。脸是什么,能吃吗?有航航重要吗?身为狗的五年,他活得比当人自在多了,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想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只要航航就够了!他刚才清楚地看到航航的表情因为他的叫声变了,要是一声“汪”能得到航航的心,以后他不说话一直“汪”都行! 身为狗的五年也潜移默化地改变了陆承业,他学会即使身为人也为自己的本心而活,完全没有必要那么累,他虽然没有失明,但他的眼中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其余的全是空气。 被“空气”了的酒吧众人:“……” 叫一声不够,现在居然叫了第二声,真是……太不要脸了! 张航深呼吸一口气,吐出的气息都有些发抖,也不知是气得还是激动得,他第三次甩开陆承业的手,用力平复自己的声音道:“陆总要是怀疑我,那就去查,直到查到真凶为止,请不要再来骚扰我,这样会影响到我的生活。” 说完他拿起自己的拐杖,很无情地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给张航空出一条路来,张航用拐杖探着路,慢慢地离开。 拐杖!张航居然用拐杖探路,他没有再买一个导盲犬吗?这些年他都是这么一点点过的吗?陆承业不知道此时自己是该心疼好还是开心好,导盲犬的本能让他冲出去想要为航航领路,却因为腿脚不便直接往地上扑去,好在一直看热闹的私人助理白溪屿即使在震惊中也没忘记自己的本职,上前一把扶住了陆承业,没让他跌倒。 陆承业抓了两把抓到拐杖,狼狈地向张航的背影追去,走了两步就被人挡住。black的服务生和顾客都在保护张航,这明显是个变态啊,怎么能让他欺负到老板! 服务生伸出手道:“先生,您还没结账。” “溪屿,结账!”陆承业怒道。 白溪屿很快结了帐,可就这么一栏,等陆承业追出去的时候,张航已经打车走了。 赶忙喊白溪屿出来开车,陆承业坐在车后座上道:“去张航的家!” 白溪屿:“……” 他发动汽车,然后稳稳地将陆承业送到了医院。 陆承业:“……” 陆总瞪着白溪屿,眼睛里写着“不想要工资”了吗? 白溪屿无所谓地说:“我工作尽职尽责,以陆总您的性格不可能不给我发工资,最多因为得罪你少发奖金。但是如果您因为伤口感染恶化死掉,或者因为腿部没有养好而瘸了,那么我极有可能失业。两者相比较,我还是把您送回医院比较好。” 陆承业咬牙锤了锤座位,被白溪屿扶着回到病房,值班医生看到他回来,提起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立刻联系了吕信诚。 对于陆承业逃院的事情,吕信诚简直气死了。伤还没好就跑出去一整天,陆承业要是晚上吃完饭就回来也就算了,他居然还跑到酒吧去了?还半夜一点多才回医院,不要命了吗?! 吕信诚虽然是陆承业的下属,但也是心腹,多年的相处让他们变成了朋友。陆承业父母都不在了,股东里他是董事长,公司里他是总裁,到哪儿都是一把手,就算犯错也没人敢训他。吕信诚一开始也这样,不过这几年公司走上正轨,陆承业绷着的面具卸下来一点,也让吕信诚了解到陆承业其实并不是那种冷漠的人,性格其实也不错,两人的关系改变,成为朋友。现在陆承业做出这么任性的举动,也就只有吕信诚能说说他。 “……你拖着一双残腿,跑到酒吧去追求人家老板,还为了讨人欢心,还当众学狗叫?”第二天上午吕信诚来看望陆承业的时候,一脸崩溃的表情。 陆承业绷着脸不说话。 “看来是真的了。”吕信诚恨铁不成钢地说,“那个想要害你的人还没找到,你就这么不怕死地往外跑,还去追人……你……你疯了吗?还是其实你不是陆承业,出车祸后被灵魂附体了?这种小说里的情节就不要跟我闹了,而且你是陆承业,这么多年我还是了解你的,直到学狗叫之前,你的举动都挺正常。” 陆承业还是不说话。 “你能告诉我,你这么做图什么吗?”吕信诚真是完全无法理解陆承业。 陆承业开口了:“我喜欢他,很喜欢,非常喜欢。” “他是个男的……算了这种事不重要了,问题是,你大概是第二次见到他吧?怎么突然就……” 第21节 陆承业没有回答,他只是用眼神告诉吕信诚:我很爱张航,你别管我。 吕信诚闭嘴了,他不想再和陆承业谈这个问题,他只是说:“好吧,我就当你对他一见倾心到至死不渝的程度。但是就算你喜欢他,也要有命来喜欢。不管是找到害你的主使,还是好好养伤现在都很重要,只有让自己安安全全的,你才能喜欢他吧?连命都没了还喜欢个屁!” “你说的对。”陆承业点点头,他想到了死去的大黑,如果自己真的受伤或者死亡,还不如不相认的好。 陆承业终于抽出脑子去想一下自己车祸的事情,他思考了一会儿说:“会是谁做的,我心里大概有几个人选。我家亲戚就那么几个,又都被按住了,现在公司还有别人来管,想要我死的,就只有我死后能分到股份的人。” “有继承权的亲属,”吕信诚点点头道,“配偶、父母、子女你都没有,剩下的就是兄弟姐妹和旁系亲属了。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直系亲属可以按照法律继承你的财产,旁系也有竞争权,不过有些困难。所以如果对方是蓄意谋杀,直系亲属的话,不会去动遗嘱的主意,而如果是旁系,会想办法伪造遗嘱。” 陆承业点点头道:“去查一下陆远涛,我父亲立遗嘱的时候公证人就是他,如果我出意外,想要伪造一份遗嘱除了买通律师还要买通公证人。如果不出意外,我大概也会选择陆远涛做公证人,我的律师和陆远涛都要查一下,着重查陆远涛的妻子儿女。” 陆远涛是陆承业的堂叔,为人很正直,当年和他父亲的关系也非常好,其实不应该怀疑他。可是人是会变的,一个人会有很多弱点,有些弱点是很致命的,能够让一个人违背自己的原则。 “如果陆远涛和律师都没问题呢?”吕信诚皱眉道。 “……”陆承业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是不想查怀疑他们的,毕竟这些年他们从来没有插手过公司的事情,可是……找人盯着点吧,等律师那边有结果了再去查他们。” 陆承业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哥哥天生不喜欢家业,年轻的时候就和父亲对着干,高中都不念了跑去选秀,父亲气得不认他了。但是陆承业挺佩服他的,等自己接手公司后,和哥哥陆承严也有接触,他是真的热爱那个光鲜亮丽的圈子,对家业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他的妹妹,比陆承业小6岁,在父亲去世的时候只是个初中生,陆承业一直忙于整顿公司,她是被保姆照顾大的,后来大学的时候出国留学,近两年才回来,陆承业对她印象不深。 其实,他并不想怀疑自己的同胞兄妹,这些年家里那堆亲戚胡乱折腾,他都无所谓,可如果是来自于亲人的刀刃……其实也没什么,他总不能还不如16岁的航航坚强。 第44章 张航是堵着一口气回家的,回到家中后也睡不着觉。大黑刚刚去世那一两年,他是恨着陆宏博陆承业乃至陆家所有人的,但是对方所做的事情他没有丝毫办法让他们受到制裁,对于别人来说,死的只是一条狗,就算导盲犬价格高一点,只要多赔些钱就行了,可是没有人明白大黑对于他来说有多重要,大黑与他之间有多亲密。 大黑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他想的是报仇。他就不信陆宏博陆承业这辈子都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他要抓住他们的马脚,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哪怕不是因为大黑的事情也好。所以他选择了读高中,又出国读法律,可是渐渐地,他的想法变了。 他想到大黑,大黑是那么温柔地一直在照顾他,过去的经历大黑从来不会让他想起,也没有试图让他去恨自己的父母。虽然大黑不会说话,但是张航明白,大黑一直希望自己干干净净的,不被任何阴暗所侵扰,不被任何困难所打倒。 冷静下来后,想到的事情就多了。 他想到自己在开市的小房子,在京市的投资,以及大黑走之前他们计划开的小酒吧,张航猛然恍悟,大黑这是……早就知道自己要走了吧?想尽办法让他的生活不因金钱而困扰,即使大黑离开,留下的钱财都足够他什么都不做,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更别提投资的那家公司规模越来越大,现在还要上市,他不仅仅是衣食无忧,经济生活还是社会上层的。 大黑是知道自己没办法陪他很多年的,所以大黑一直在想方设法让他生活得更好。 张航的仇恨渐渐淡去了,他想,自己依旧还是要学习法律维护法律的,可是却不能因为仇恨而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更不可以让自己活在仇恨中,因为大黑希望他能开开心心度过每一天。但是,除了法律之外,他还想学习自己感兴趣的。于是他选择了金融,因为一听到这个专业的名字,他都会想到大黑坐在电视机前看金融频道的样子,他看不到大黑的身影,却能够想象得到。 渐渐地,仇恨被温馨的回忆所取代,张航一边学习,一边努力按照大黑的期望在全世界各地旅游,他想要让自己活得更快乐一些。 能够在毕业后去京市,甚至打算在京市定居,对于张航来说也是一种进步。他要挑战自己,不让曾经发生的事情让自己仇恨整个城市。哪怕一到京市,就想起五年前自己抱着大黑的骨灰盒回到开市时的样子就心痛如绞,他还是坚持着在这里生活。 他要成为最坚强也最温柔的人,这样有朝一日自己寿终正寝的时候,到另外一个虚无渺茫的世界中,再次见到大黑,能够微笑着告诉他,因为有你,这些年我一直很幸福。 大黑会等他那么多年吗?对于这一点,张航从来没有怀疑过。而且,就算大黑不会等,他也会去找嘛。 怀抱着这样美丽的期待,张航的心平静下来,他在京市宁静地生活一段时间,却被陆承业打断了这份宁静。 回到家中,到了本该入睡的时候,张航却辗转反侧,完全无法入睡。每当睡不着的时候,他总会抬抬手,那时候大黑就会把自己的头伸过来,他摸到那毛茸茸的脑袋,心就会变得无比安定。在那段最痛苦的日子里,大黑就是这样夜夜伴着他。 然而这一次,手却是空的,他什么都碰不到。张航坐起身,痛苦地用手捂住脸,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哪怕再一个五年也无法改变,因为他发自内心的不想改变。 大黑不在的这五年,每次抬手都是空空如也…… 不对! 张航将手从脸部移开,用另外一只手慢慢地抚摸着他今天被陆承业握住的那只手。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当他想要抚摸大黑的时候,没有扑空。 回忆起今天在酒吧里发生的种种,张航静静地在脑海中模拟今天发生的事情。 陆承业与他仅有那一次电梯中的交集,只在电梯里淡淡地扫过他一眼,之后就算发生车祸知道自己和大黑是他的救命恩人都没有出现,只是让他的助理出面。张航大概知道陆承业在外界传闻中的性格,利益至上、冷酷无情,眼中只有公司没有家人,接手公司后整个家族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感情投入在内,与自己的兄妹关系也非常一般。 这样的人,在车祸后的所作所为是有理可依的。可是为什么五年后的车祸,陆承业会找上他?张航试着代入思考一下,如果陆承业真的怀疑他是凶手,他会来见自己吗? 不会。他只会找人调查自己,得到确切的证据后提交司法部门,从头到尾都不会来见他,等待他的只有法院传票。 而今天,陆承业是拄着拐杖来的,他的腿应该还没有痊愈,是什么支持他一个伤者大晚上跑到酒吧去纠缠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五年前的车祸,五年后的车祸,都是发生在陆承业身上的……大黑喜欢金融,带他去京市住的酒店是陆氏的产业…… 张航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他脑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可能吗?真的有可能吗?可是要如何解释大黑能够知道那天的彩票号码,又如何解释大黑会明白那支股票的涨势,更如何解释大黑在董明义的公司产品都没开发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他一定能够大赚? 到底大黑是先是陆承业,还是陆承业是大黑?或者这只是他太想念大黑的一个妄想? 脑中不断回荡着陆承业今晚的两声“汪”,陆总那么高傲冷漠的一个人,会因为他要求对方赔偿他的狗,就在众人面前学狗叫?这怎么可能。 除非…… 张航越想脑子越乱,他按了下手机,手机报时现在是凌晨三点多。 三点多,联系谁都太晚了,去看望陆承业医院也不会允许。而他家中的电脑是买的精装房子直接赠送的,并不适合盲人使用。自己那台有语音录入功能的电脑昨晚被陆承业气得忘在酒吧里,他没办法自己上网查一些资料,查一查陆承业的生平。陆承业很有名,陆氏企业也是国家十强之内的,作为总裁,神度百科上就能够查到陆承业的经历。当然,官方给出的信息未必是真的,但是看一看,总能抓住点端倪。 可是夜太深,他什么都不能做。 张航坐在床上完全无法躺下去,睁着眼睛焦急地等待着。这是他人生中最长的黑夜,这个黑夜中,他无比悔恨自己的眼睛为什么要看不到,如果能看到……如果能看到,他就可以直接打开电脑,去查一查陆承业这个人。 等啊等,就好过了上万年那么久,手机终于提示到了早晨七点。张航立刻抓起手机,给肖任打了个电话。 肖任比张航大4岁,今年29岁,依旧没有成婚,当然他年纪也不大。这些年肖任一直扑在工作上,自从大黑去世后游戏也很少打了,他连续破了几件大案子,在张航回国那一年,被调到京市,成为刑警大队的副队长,虽然年轻但也是骨干力量了。不打游戏的他现在作息正常,自己也学会了做饭,偶尔还会来张航家给张航做一顿换换胃口。他每天早晨五点半起来晨跑,跑一个小时后回去洗澡吃早餐,七点是他正在准备吃早餐的时间,坐在餐桌上,肖任接到了张航的电话。 “喂,航航?你声音怎么哑,生病了?不对,你到底怎么了?好,我马上过去!你别着急!”肖任放下电话连饭都没吃,冲下楼开车直奔张航家。 在京市这种堵车的地段,也不知道肖任是怎么半个小时就把车开到张航家的。张航打开门,一脸疲惫和憔悴,肖任一看急了:“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你的脸,不是哭过了吧?” 哭对男人来说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但是命运对张航太残酷了,肖任希望张航可以哭,哭得天昏地暗,把老天爷骂得一塌糊涂才好。可是大黑离开这五年中,张航一次都没有掉过眼泪,能够为他舔掉泪水的家人,已经不在了。 “任哥……”张航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一把抓住肖任的手臂,激动地说,“你帮我查个人,什么消息都好,先查一下网上的信息,再帮我查一下他,我要知道他这些年所有的事情。” “好好好,你别激动。”肖任走进房间扶着张航让他坐在椅子上,问道,“查谁,查他做什么?” “陆承业,先别问我查做什么,帮我查一下。”张航摸索着要去开电脑,被肖任拉开,肖任去打开电脑。这台电脑张航根本没碰过,不能乱动。 打开电脑,先是直接在百科上查了陆承业的生平,肖任点开陆承业的名字说道:“我给你念一下,然后再找人查一下他的事情。陆承业,xx集团董事长兼总裁,出生于1988年x月x……” “不用念了,”张航突然抓住肖任的手,泪流满面,“不用念了,我已经知道了。” “怎么了?”看到张航流泪,肖任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他的生日……”张航的泪水划过脸庞,“就是当年大黑给我买的那张彩票号码,大黑……” 第45章 肖任还要上班去,接了张航的电话他立刻赶来,已经迟到一会儿了,但他还是将张航送到陆承业所在的医院。张航下车的时候,肖任咬咬牙,不放心地下车跟上去:“我也一起去吧。” 张航慢慢地摇摇头道:“我可以的。” 肖任凝视着他的表情,轻轻叹口气。张航这个样子,已经是笃定了陆承业就是大黑,如果陆承业真是大黑,那么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够插手的。从以前开始就是,那一人一狗的羁绊是任何人都无法截断的。 他坐上车,目送着张航拄着盲杖进入医院,停了一会儿后,开车离开。走在路上,肖任无聊地将音乐打开,不一会儿,他发现自己不自觉地跟着音乐轻哼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后,肖任释然一笑。 五年了,那个孩子终于能够得到幸福了。 九年前肖任刚刚到开市派出所工作不久,没经手过什么案子,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刚刚走入社会的菜鸟,完全没见识过人间凄苦。而当那个失明的孩子无措地被一条狗带到派出所的时候,他的心都跟着无措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好。而那个孩子,其实用不着他帮助,有大黑在,他就能过的很好,一直很好。 九年后,肖任已经是个老警察,见到社会上很多不平的事情,此时的他心如钢铁,却依旧带着一丝柔软和无措。这份感情是给张航的,由衷的希望他能够幸福,能够不必再那么坚强,可以适当地软弱一点,适当地放下坚持,让别人承担一点。 而能够帮助他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大黑。 或许人变成狗,狗又变成人这种事情很玄幻,让人完全无法相信,可是自从当年见到大黑在键盘上控制小人当道精准走位的时候,肖任就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这绝对不可能只是一条狗。而大黑死去后,他也一直隐隐抱着一丝期待,或许……他没有死呢? 现在,梦想达成,肖任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伸了个懒腰,一边哼歌一边想,晚上回家在新服再建一个叫“小人当道”的游戏号吧。 - 张航走到住院部,打听了一下陆承业的病房,询问台的人员却并没有告诉他。陆承业住的高级病房,因为他的身份和受伤原因,一般人是不允许探视的,现在更不可能放他一个陌生人去见陆承业。 其实张航应该想到这一点,但是他太急于见到陆承业,忘记了这一点。早知道让任哥送他进来好了,任哥是警察,还是有权力探视陆承业的。张航有些懊恼,拿出手机犹豫要不要再麻烦一下肖任,让他返回送自己进去。正掏手机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很稳重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本来稳步地走着的,却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因为看不到,张航的第六感格外敏感。他总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应该就是刚刚走进来这个脚步声,于是他拄着盲杖,慢慢地向脚步声走去。 “张航?”疑惑的声音响起。 张航细细分辨一下后有些惊喜地道:“你是昨晚陪陆承业去酒吧的人,他的助理吗?” 白溪屿有些奇怪,这人真的是看不到吗?自己一进门就看着他拿着手机站在大厅中,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到昨晚陆总学“汪”的样子,不由得停下脚步,看了这人一眼。结果就这一眼,这人好像看得到自己一样,笔直地向他走来,白溪屿忍不住问了一句,结果对方就道出了他的身份。 “白溪屿,陆总的私人助理。”尽管心里很疑惑,不过白溪屿还是冷静地回答。 “我要见陆承业。”张航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 想到昨晚某人表白两次,不要脸学狗叫两次,白溪屿很干脆地点点头:“我带你上去。” 说完他就要扶张航,却被人避开,张航摇摇头道:“你在前面走,我跟着你。” 白溪屿听他的话在前面走,发现这人一步不差地跟着他,丝毫没有走错一步。 声音吗?盲人的听觉好敏锐。 白溪屿是来给陆承业送饭的,陆总肯定不会吃医院食堂的饭,都是家里做好营养餐然后由白溪屿送来的。走到病房门前看了张航一眼,白溪屿自发地将保温饭盒递给张航,他是一个专业的私人助理。 “饭盒?”张航摸了摸问道,“这是早餐还是午餐?” 上午十点钟,真不知道陆承业吃的哪门子饭。 “是这样的,”白溪屿解释道,“今早家里做的燕窝粥陆总只吃了一口就说难吃,我让家里厨师赶快再做一份送过来的。可惜京市的路不好走,陆总又不吃外面买的东西,等家里人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已经是现在这个时辰了。” 张航:“……” 他记得大黑连他最开始失明的时候做的难吃的菜都肯吃的,还经常跟肖任他们三个一起出去改善伙食,现在怎么这么挑? 他“看”了白溪屿一眼,听到这人识趣地离开,这才推开门走进去。他和陆承业之间的谈话,不想有第三个人知道。 走进的电梯的白溪屿想,他真是个专业的私人助理。 推开房门,张航皱眉,他发现第一间房中居然没有人,这代表着这间病房是个套间。外间是客厅或者是会客的地方,里间才是病房,估计里面还有卫生间,也不知道卫浴有没有分开。 想起大黑领自己到京市住酒店的时候选择的房间,张航有点明白为什么了。 陆承业本来就是天之骄子,生来就是在锦绣中长大的,如果他真是大黑,这样的人跟着他这么久…… 张航微微笑了一下,摸索着找到里间的门,推门走进去。 陆承业不在房间,张航没有在屋子里听到人的呼吸声,却在旁边的房间听到抽水马桶的声音,哦,那里是卫生间。 “溪屿吗?”陆承业在卫生间里喊,“拿点纸来,卫生间里居然没有纸了!还有扶我出去,我起不来了。” 第22节 张航将饭盒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也在那里摸到一包抽纸,拿着纸走进卫生间,陆承业光着屁股坐在马桶上,不耐烦地说:“磨蹭什……张航!” 他差一点从马桶上摔下来! “给你纸,”卫生间有味道,张航微微皱眉,“快一点我扶你出去。” “不不不不不用了,我我我我我自己能起来!”陆承业整个人都快炸了。就算航航看不到他光着屁股,可是总能闻到味道,这一定是最糟糕的会面,他都看到航航皱眉了! 火速解决自己的问题,陆承业趁着张航看不到偷偷去拿旁边的拐,结果还没摸到拐,就被人扶住了。 张航的肩膀抵在陆承业的腋下道:“起来,我扶你。” 都这个时候了,陆承业也没办法,只能顺着张航的力道站起身来。张航的力量很大,肩膀撑起陆承业丝毫不觉得费力,这还是他的航航,从来不忘记锻炼,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腹肌,陆承业失神地想着。 他这么一失神的功夫,张航已经伸手摸到他的病号服裤子,将裤子给提了上去,还不小心碰到了陆总前面某个部位。 陆承业:“……” 张航却是面不改色地帮陆承业穿好裤子,碰到尴尬部位也没有脸红,他一手扶着陆承业,一手拿过拐杖,将人扶到病床上坐好,又回到卫生间用脸盆打了点水回来给陆承业洗手。 陆承业尴尬地洗完手,又用张航递过来的毛巾擦干,整个人都不好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张航进浴室洗澡,他叼着浴巾在外面候着的! 做完这一切后,张航平静地坐在陆承业病床边的椅子上,将保温盒递到陆承业面前:“来的时候你的助理白溪屿告诉我你没有吃早餐,挑食不好,趁热吃点吧,养身体需要营养。” 陆承业打开饭盒,香气溢满整间屋子,他看了看张航,总觉得他有些疲惫和憔悴,昨晚没睡好吗?他将碗拿出来,自己没吃,递到张航手里道:“你也吃点吧,你是不是早晨没吃饭?” 张航确实没有心情吃,本来也不觉得饿,现在听陆承业这么说,闻到粥的香气,也觉得饿了。不客气地接过碗吃掉了一半后,将碗和勺子递给陆承业说:“你还没吃吧,嫌不嫌弃我?” 陆承业一脸幸福地接过碗和勺子,狂摇头:“不嫌弃不嫌弃,我巴不得……” 理智及时回神,他将剩下的话咽进去,两三口吃掉剩下的粥,觉得胃口好极了,好想再吃点。要是每次吃饭航航都先吃两口再给他,估计毒药他都能脸不变色地吃下去。 “吃饱了?”张航问道。 “没饱。”陆承业诚实摇头。 “那也别吃了,等午餐的时候再吃吧,暴饮暴食不好。”张航道。 “那……你午餐也留下来跟我一起吃吗?”陆承业一把抓住张航的手问道。 张航表情不变,这一次也没有甩开陆承业的手,并且无视他努力要十指相扣的举动,很平静地问:“你回答我一个问题,答案让我满意的话,我中午就陪你吃饭。不仅中午,以后每一顿我都陪你吃。” 陆承业凝视着张航的表情,一个念头浮现在心上,他看着张航,紧紧握住他的手,轻轻叫了一声:“汪。” 张航一把搂住陆承业,将他的头按进自己怀里,轻声道:“答对了,大黑,真的是你!” 陆承业:“……” 虽然很感动但是为什么画面一点也不对! 第46章 好在陆承业反应快,在张航抱住他后,很快将头抬起来,长臂一伸,将张航搂到自己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张航微微一愣,他看不到,只能靠触感和想象去了解一个人。自从他确定陆承业就是大黑后,立刻将对陆承业的形象全部代换为大黑。在陆承业身为大黑的时候,受身体限制,从来没能拥抱张航入怀过,一直都是张航失落的时候将大黑的头抱在怀中,而大黑则是将头放在张航肩膀上。所以在刚才,张航非常自然地抱住陆承业,却从未想过,这个人就算是大黑,也已经不是当年那条狗了。 张航有些不安地挣扎了一下,陆承业却牢牢抱住他不放,牵扯到伤口他“嘶”了一声,虽然声音很低,但是怎么能瞒过听觉敏锐的张航,他立刻停止了挣扎,只是身体还有些僵硬。 陆承业心中暗暗叹气,就算相认了,他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和张航相处五年的是大黑,不是陆承业。现在的陆承业没办法在张航哭泣时舔去他的泪水,没办法和张航在一张床上睡觉,没办法陪着张航一起洗澡,他甚至无法一直牵着张航的手,带着他走遍天涯海角。 曾经作为狗能够做到的事情,现在作为人就很难做了。即便是亲生父子,这样的举动也太亲密了。做情侣倒是可以,可是现在张航对他明显不是爱情,只是将他作为唯一的家人,而现在这个熟悉的家人也换了个壳子。莫说当情人,就是家人也要磨合一段时间才能适合。 若是可以,陆承业想现在就吻住张航的唇,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在酒吧时,张航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可以大方地表白自己的心意。可是现在,张航认出他是大黑,那么感情就被定格在当年,此时表白……并不合适。 他伸手抚摸张航的头发,低声说:“航航,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猜出我的身份的,可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是大黑是陆承业,而是陆承业是大黑,我从一开始就是我,无论是人是狗,我都是陆承业。其实……刚变成大黑的时候,做人做狗对我来说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而且,做人太累,做狗什么都不用想,反倒更轻松更惬意一些。可是从2005年那个冬天开始,我无数次希望自己是个人,哪怕不是陆承业,只是你的一个同学、朋友都好。这样我就可以这么张开双臂,把哭泣的你抱在怀里,安慰你,告诉你并不是一个人。张启明打你的时候我想,在医院知道亲子鉴定结果时我想,知道你眼睛出问题的时候我想,赵晓莲丢开你你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我想,就是在大黑死的时候,如果能够一丝力气,我都想抱抱你,告诉你没事的,别哭。” 随着他温柔的声音,张航僵硬的身体慢慢放软下来,他温顺地将头靠在陆承业肩膀上,其实没怎么听陆承业在说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个声音让自己无比安心,有种找到了归宿的感觉。五年来,他一直在漂泊,脚下沉浮不定,完全找不到归处。直到此时,在陆承业柔和性感的嗓音中,他看到了家。 这一次,无需陆承业去抓张航的手,张航主动摸到陆承业的手,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他的手指缝中,十指相扣,一点都不肯放开。 如果是陆承业,张航一辈子都不会主动去碰他,可他是他的大黑,张航永远都不可能放开他的大黑。 手牵着手,陆承业苏醒后一直悬着的心慢慢落下,用力地张航搂在怀中,丝毫不在意他现在的姿势有多怪异。腿还放在床上一动不动,上半身几乎扭了90度将坐在病床对面的张航抱着,简直就是在挑战人体的柔韧度。这样动作坚持一会儿腰就会酸,可是陆承业丝毫感觉不到,他现在全部五感都集中在怀中的身体上,多么想轻轻亲吻他的头发、额头、脸颊、嘴唇…… 用力握紧拳头,陆承业告诉自己要忍耐,别吓到他的航航。他看着张航从一个男孩变成男人,别说男男之间那点事,就是男女的事情张航都没看到过。他初高中时一直时优等生,根本没时间去接触小黄片之类的东西,本来张航到上大学时应该会有同宿舍的人科普一下,可那个时候他已经看不到了,想要了解就只能去摸,可谁做爱时会让一个盲人去摸,除非3p,然而张航自己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他骨子里是个纯情的大男孩,只怕这些年也没有长大的机会。 患得患失便是陆承业现在的心情,他不敢去碰触那条底线,现阶段能做的,只有先让张航模糊陆承业和大黑直接的界线,认可他这个人,而后再图其他。 “航航,你是怎么想到我是大黑的?昨晚……我应该没给过你暗示。”陆承业有些疑惑地问道,他本来打算等伤好了后直接赖进张航家,单独和他说这件事的。昨晚酒吧人太多,他不可能说出真相,去那里等航航也不过是为了多看他一眼。后来的对话,其实是张航在带着恨意点出他的身份后一时冲动的结果。 张航微微一笑,将自己昨晚回家后的想法细细地对陆承业说了一遍,末了道:“一开始只是怀疑,最后让我确定的是你的生日,和那张彩票的数字一模一样。” “你真聪明,”陆承业欣慰地摸了摸张航柔软的头发,“从我认识你开始,我的航航就是最优秀最聪明的人。” “你别夸了,”张航有些脸红,他还不适应和大黑直接对话,“如果聪明,应该在酒吧就认出来了。陆承业怎么可能在我面前学狗叫呢,除非是大黑……” “其实陆承业也会的,”陆承业连忙说道,他要让张航把陆承业和大黑合为一体,不要分开来看,“只是你并不了解我。” “不,”张航摇摇头,“如果真的是你,不可能在伤还没好的时候就来酒吧,还要排两三个小时的队等我给你调酒。而就算你是在平时无事的时候走到这家酒吧,在听到我指责你的时候,你也不会试图分辨,而是直接离开,你不会对自己不放在心上的人浪费力气。我要是对你有不轨的企图,你也只是会回去吩咐助理盯住我,不会自己浪费之间来纠缠我,陆承业和大黑是一样的。” “我……”陆承业有些无从分辨,因为张航真的很了解他,或许是这些年的仇恨让张航时不时会关注他,将他的举动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从前,他确实就是那种人。工作太累,生活太累,他的时间寸秒寸金,哪里有精力去处理那些无关的事情。在那时候他的眼中,值得结交的都是有用的人,无关者的事情,都让助理去处理了。 “虽然挺不可思议的,但是人变狗狗变人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么更加玄幻一点也有可能。”张航说道,“我猜你是在一个月前那场车祸中回到了十年前变成大黑,陪了我五年后,又回到现在的身体中,所以才会车祸前后性情大变,毕竟有五年的间隔。这样也就解释了你为什么会有预知能力,知道那一天彩票的中奖号码,也为什么会知道那支妖股的涨跌,以及为什么会了解电商软件的走势,让我在董明义的公司刚起步时就投资。” 张航的想象力和分析能力比他想象得还要强,大概因为看不到人的表情,只能凭借声音去揣测人的情绪,张航的思绪比之一般人更重些,思考方式也不太一样。因为看不到,不被视觉所操控,所以他能够这么大胆地揣测,换做是个正常人,看着陆承业那张精英脸,只怕说什么都猜不到他会是条狗。 “你猜的完全正确,”陆承业用赞赏的语气夸赞道,“可是还是不了解我,我是那种走在街上都会扶老奶奶过马路而不怕碰瓷的人。” 他全力美化自己,张航却是皱眉想了一下后摇头道:“要么那位老奶奶是你生意伙伴的家人,需要结交;要么她挡在你的车前面,不让他快点走就没办法开车,而你又自己开车没有助理,所以只能亲自出手把麻烦解决掉。否则的话……你大概连看都看不到她。” 陆承业:“……” 不行了,这种被人完全看透的感觉,张航了解的应该是大黑,而不是陆承业才对,这样怎么才能营造形象! 他更加用力地搂了张航一把,低声在他耳边吹气:“陆承业是自私冷漠利益至上的人,那大黑呢,在你心里,大黑是什么样子的,告诉我。” 他的动作十分暧昧,语气又亲密,张航一开始不适,却因为他提到了大黑而忽略这份暧昧,任由他嘴唇在自己耳垂附近极为贴近地蹭着,好像下一秒就要亲上去般。 “大黑……”张航仔细地回想自己和大黑的点点滴滴,想他的一举一动,想他对自己的好,对其他人的态度,突然展颜笑了,“其实大黑跟你很像,我之前为什么没发现呢?” 陆承业:“……” 形象还能不能回来了? “刚才我本来想说,大黑善良又贴心,可是突然想想,那只是对我而已。”张航一边回忆一边说,“我记得,大黑很少去搭理旁人,在导盲犬学校那么多年,门口保安想要摸他他一次都没让碰过,估计下一次见面也不会认出他来。大黑唯一愿意接触的两个人就是任哥和当年在我家的钟点工阿姨,但其实一开始大黑对任哥态度也很差,后来任哥一直帮我大黑才慢慢让任哥碰他的。至于钟点工阿姨不讨好是不行的,不然她偷偷多放盐都没人会知道。” 那个时候只是觉得大黑是一只独立特行的狗,因为非常忠心所以只认主人。可是现在跟陆承业一对比才发现,他根本就是眼中只有在意的事物,其余的都是浮云,大黑也好,陆承业也罢,都是一样的。 可钟点工阿姨和肖任是有价值,那么他呢?张航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他一直以为的善良体贴都是只针对他自己的,那么自私冷漠的陆承业为什么会这么对自己?会因为他是他的主人吗? 不会。张航在心里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当年是张启明和自己一起买下大黑的,大黑为了他连张启明都咬,会因为主人宠物的感情去这么掏心掏肺地帮助一个人吗? 张航不知道,事关别人他能够冷静分析,但关乎到自己,他有些迟疑了。 他抬头去“看”陆承业,脸上写满了“为什么”。 陆承业被他这有些茫然的表情弄得心头发软,还有一丝酸涩,他抬手摸了摸张航的脸,柔声道:“还有什么为什么?你从宠物店买下了我,将我当成家人一样照顾。你优秀善良热情正直,全身上下都闪着让我羡慕的光。那个时候大黑还没有长大,我每天都看着你,一直在羡慕你。哪怕当时你只有十五岁,我还是能够看出,当你长大后,会变成怎样一个让我自惭形愧的人。现在你看,你是多么地优秀。生活所有艰辛都没有打倒你,你现在是如此的耀眼,让我这种人无法直视。” “我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有你!”张航紧紧握住陆承业抚摸自己脸颊的手,“因为你这个自私冷漠的人,把自己所有的温柔体贴都给了我!” 有这样的大黑,才会有现在的张航。 第47章 陆承业没有想到张航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明确地指出了自己一直想要否认的缺点,却又完全认可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听到张航的话那一刻,陆承业整颗心都被这个人所填满,再也装不下别的事物。 对,他就是自私冷漠,这是在陆承业认识张航后一直极力想要否定的事情,因为他清楚张航应该是最不喜欢他这种人,因为赵晓莲就是如此,而造成张航前半生命途多舛的,都是因为这个人的自私和冷漠。 陆承业其实就是自私的,如果不自私,他不可能为了公司的利益完全将亲戚打压到谷底,其实他有很多办法能够既压制住他们又能让他们能够有体面的生活,只是那样会很麻烦。陆承业喜欢一劳永逸,他想要做的事情做到的,其余人管他们怎么样,反正公司好了就行。至于这些亲戚之间的感情什么的,他从来不去考虑,他用最省力也是最残酷的办法将所有人打落至谷底。如果不自私,他也不可能直接将公司丢给一个雇来的人就走,他在得到了事业后就想着清静,完全不考虑自己走后那些亲戚会不会又冒出头来闹腾。 他害怕张航不愿意接触这样的自己,在极力否定这件事。可是如果当初不是他手段太过绝,陆宏博又怎么会酒后冲动地要撞死他,结果却赔上了大黑,赔上张航五年的青春。 他希望自己能够配的上张航,他生活在黑暗中,那么就应该有个阳光明媚的人将光明送到他心中。 可惜他终究不是这样的人,在张航确定无论陆承业还是大黑都是那种很讨厌的人后,陆承业的心在渐渐冷下去。 可是下一秒,张航肯定了他整个人。 就算自私也好,冷漠也罢,阴暗也好,无情也罢,他心中总有那么一片阳光明媚的天地,那里吹着和煦柔软的春风,脚下青草嫩绿,天空蔚蓝无云,这样美丽的心田,只为一个人敞开。在身为大黑的时候,他将张航养在这片心田中,让他一直能够感受到光明。 “航航……”陆承业哑声道,“我的确就是你说的那种人,可是你相信我,你是我心里唯一的光明,我愿意把自己生命中那些浅薄得可怜的优点都献给你,只要你想要,多少我都能榨出来。” 张航微微笑了,他抬手摸了摸陆承业的脸,有些遗憾却又很满足地说:“可惜脸上没有毛,这才是最大的优点。” 陆承业:“……” 他就知道人比不上狗! “这个我真榨不出来。”陆承业也笑了,他现在心头一块大石移开,无比轻松愉快。就像当年他和航航搬上那个用中奖的钱买的小高层,住上自己的房子后那般,这是他的空间,这是他的人。 不受控制地,陆承业凑近张航的脸,在他鼻子上舔了一口。 张航:“……” 陆承业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能够做出大黑常做的举动,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能倒带重来,只好硬着头皮道:“虽然没有毛,但是有舌头可以舔!” 张航脸微微有些红,他想了想说:“以后……还是少做的好,毕竟是人。” “可是当了五年的狗。”对于自己的福利,陆承业固执地不肯让,反正舔着舔着张航就习惯了,以后慢慢再亲着亲着他也习惯了,渐渐就从亲人变成情侣了,潜移默化,温水煮青蛙嘛,他有这个耐心。 “但是现在是人。” “可是在你心里狗比人好,”陆承业豁出去不要脸了,赖皮道,“你就当我脸上有毛。” 张航被他逗笑了,笑得像夏日午后的阳光,明媚又活泼,他笑道:“怎么脸皮这么厚,是不是有一层毛的关系?我是不在乎,可是你毕竟是人,被别人看到会不会以为陆总有毛病。” “那就不让别人看到,”陆承业勾了勾张航的掌心,“就独处的时候怎么样?航航,我刚从狗变成人,很多习惯一时都改不了。而且你不知道,当人的时候脸上没有毛,脸皮那么薄想做什么都不敢做,当狗的时候好自在,现在不想改了。” 张航:“……” 他笑得前仰后合快要坐不住,陆承业也太无赖了。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闹的时候,张航十分开心时会这么笑。每当这个时候陆承业就会心痒难耐,将人扑到后使劲舔,从脸舔到脖子,从脖子舔到锁骨,直到张航笑够了才放开他。现在见张航露出难得的笑颜,而且是因他而笑,他又怎么会忍得住。 第23节 虽然现在的身体状况很难扑倒,但是可以舔嘛,反正他脸上有毛。陆承业抱着张航一通舔,见张航有别扭的样子就在他耳边低声“汪”,张航看不到的情况下,对人对狗的认识都全凭感觉。如果是普通人,就算是知道他的身份,看到陆承业一副精英男的样子都会冷静下来不让他舔,这样看起来太暧昧了。可是张航没有“看起来”的认知,他也看不到陆承业究竟是什么模样,他只听到耳边醇厚的“汪汪”声,只感觉到和以往一样热情的舌头。每当他想要挣扎时,就会想到,这是大黑啊,一这么想,张航就坦然了。 世人的眼光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看不到,所以活得更自由。 而教会他这么自由的,就是大黑。 其实私下里怎么玩都行,可问题就是,有个人他进陆承业的病房不敲门,还从外间直接走进里间,当场就被室内的景象给震惊到了! 天呢,陆总在抱着一个长得很好看的青年又舔又亲(虽然看不到亲的动作但是完全可以想象),而那个青年也反抗,就那么任由陆总抱着。 当然,一般人怎么会拒绝陆总这么有钱的人,就算是男人也不会的。可是吕信诚了解陆承业,他不是这样的人。这人虽然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可私生活像个和尚一样,自从有追求他的女性被查出来是亲戚派来的,陆承业拒绝了工作以外的所有女人。后来大家以为他喜欢男人,有人在一起应酬的时候送来几个漂亮的小鲜肉偶像男星,被陆承业直接叫来保镖给丢了出去,完全没兴趣。 吕信诚一直以为陆承业要和自己的右手过一辈子,而他今天看到了什么?陆承业在调戏……等等,这不是张航吗? 虽然只接触过几次,但是张航这个人天生就是发光体,吕信诚永远忘不了五年前那个青年抱着导盲犬的骨灰盒时的表情,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一般,光明散去,只剩下无尽的黑夜。然而正是这样巨大的反差,却更加吸引人的视线。当时张航抱着骨灰盒上飞机的时候,整个机场里三十以上有孩子的女性都想去抱抱这个青年,给他一丝安慰。 正因为吕信诚没有忘记张航,他才更确信张航会有多么讨厌甚至是恨他们陆总。那个时候他听陆承业的吩咐让张航追究陆宏博的时候,看着他的表情就觉得自己很残忍很招人恨,间接害死了张航的狗,还有利用这一点去打击敌人,这对张航是多大的伤害。 尽管吕信诚确定张航和车祸没有关系,但他也确信张航是恨着陆承业的。 可是现在,张航正任由陆承业调戏,这怎么回事?! 本来以张航的听觉,应该吕信诚在打开外间门的时候就能发现他的到来。可是就在刚刚,张航的耳朵都被陆承业的“汪汪”声填满,大概是当狗当成熟练工,陆承业学的狗叫简直神似,和大黑的声音十分相似,张航真是没办法反抗这种声音。 见吕信诚进来,陆承业立刻放开张航,并且熟练地将然往后塞。以前大黑也是一有危险就站在张航前面的,但是……位置不同。 眼看着张航的上半身被陆承业塞到他的后背和床头之间,吕信诚脸忍不住抽了起来,陆总你确定你是在保护吗…… 好在张航又冷静又理智,他趁着陆承业塞自己的时候抓过刚才给陆承业擦手的毛巾将脸擦了擦,接着从后背与床头的夹缝中挣扎出来,十分有礼貌地对吕信诚点点头,表情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至于吕信诚瞠目结舌的表情……张航表示自己看不到。 “你好。”张航有礼貌地点头道。 “……你好。”他这么有礼貌,吕信诚也只能压下满心疑虑回应。 “吕信诚?”听出他的声音,张航问道。 “是我,张航。”吕信诚道,“你的听力还像以前那么好。不过现在……能解释一下我看到的情形是怎么回事吗?我确信你和陆总是第二次见面,昨晚才在酒吧……” “第三次,”张航像五年前一样干脆地打断他的话,似乎吕信诚的话在张航耳中听起来都有那么饿一点让人不耐烦,“五年前在xx酒店的电梯中见过一次,那个时候你也在。” “哦……那陆总,张航,你们……我……”吕信诚作为陆承业这么多年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能当着陆承业的面直白地问的人。 陆承业本来想找个借口把他赶出去,继续和张航二人世界,可是听到吕信诚这么说,不由得灵机一动,想着要不趁着这个机会先把关系定下来,然后对张航解释说这是为了更合理地解释他们两个没有什么交集的人突然关系这么亲密。 他对吕信诚点点头,示意他开门开得很好。没能体会到陆总指示的吕信诚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还是张航非常坦然地握着陆承业的手打断吕信诚的发问,直接道:“就是你看到的关系。” 说完还用力握了下陆承业的手。 吕信诚:“……” 其实我刚才想说我什么都没看见,假装一下失明,但是现在可能不用了。 陆承业疑惑地用手指蹭了蹭张航的手指,以前他有问题的时候,就会用嘴巴蹭蹭张航的手指,张航一下子就领会到他的意思。 张航对陆承业笑笑,在他耳边低声道:“先这么搪塞过去。” 陆承业:“……” 航航你再一次把我想做的事情都做了。 第48章 尽管只在五年前接触过一段时间,但吕信诚对张航印象很深刻。大概是当年的青年对自己的态度,无数次打断自己的话,红着眼睛为一条狗讨个公道。张航大概是第一个会说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自己的狗死的人,他或许并没有将死掉的那条黑狗当做宠物,而是不折不扣的家人。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种不服输的气势,仿佛不管命运给予他怎样的苦难折磨,他都能挺直脊梁抗争下去。 所以在吕信诚的认知中,张航应该是恨着陆承业的,这个青年太聪明,五年前就通过只言片语猜出了陆宏博会酒后失控的原因,猜出了自己所谓的帮助他讨回公道不过是一次不轻不重的教训,这种教训不可能让张航的仇恨消失。 而在张航明明恨着他们,却依旧接受他的交易让陆宏博多被拘留几个月时,吕信诚就告诉自己不能小瞧这个青年,在猜出一切的情况,却还是愿意与他们合作,为了在自己有限的能力中给陆宏博一个教训,这是多么冷静的选择。吕信诚按照张航的态度将那条狗想象成自己的亲人,兄弟姐妹或者父母,如果有人间接害死自己至亲,又跑来找他利用他去给害死自己至亲的人一个不痛不痒的教训,他会同意吗? 平常心下大概能,摒弃一切感情去思考,就算无法让凶手血债血偿,能教训他一下自己心里也会很开心。可若是在至亲刚刚死去的时候呢?吕信诚想象了一下张航当时痛苦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做不到,就算明知道这样做最好,以后的事情慢慢徐徐图之,可还是很难忍耐自己去和仇人合作,还是被利用。 考虑到这些后,吕信诚发现张航很可怕。能够做到这一点,这个人是天生这么冷静,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以平常心看待事物;还是已经习惯遭遇不幸,学会了忍耐,能够将那种痛恨和悲伤压抑下来,理智地去选择? 不管哪一点,张航都冷静得过于可怕了。 正因为如此,吕信诚也相信陆总的车祸与张航没有关系。因为像张航这么冷静理智的人,不会选择这种会搭上自己的报复方式,情绪激动下也不可能。吕信诚觉得,张航如果真要报仇,大概也只会在商场上攻击,或者在法律上寻找他们自乱阵脚的证据,让他们破产或者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而和他五年前猜的一样,张航后来真的学习了法律和金融。 以上这些想法,是在那天看到陆总和张航在病房秀恩爱前的想法。 现在嘛,他觉得自己几乎不认识张航,也不认识陆总了。 过去不管多少男男女女都一律丢出去,在情色上完全不给任何人暗算自己机会的陆总,这一次却直接栽了进去。而应该仇恨陆总的张航也好想完全忘记了仇恨,不顾世俗眼光和陆总谈起恋爱来。陆总一向自私自利完全不在乎他人眼光,吕信诚觉得他只要看上了,无论男女都不会在意。可是张航不一样,他应该是个理智的人,不太可能走这种突破世俗的道路。 那是什么能够让张航如此放下身段呢?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吕信诚只能怀疑张航和那场车祸有关系,并且一击不成又生一计,大概还是美人计。虽然是个男的,但是吕信诚不得不承认,张航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他的眼盲不仅没让人觉得他是个残缺的人,反而更有一种出离的气质,让人又喜爱又心疼。 虽然不相信,但是陆总大概真的对这种类型没抵抗力,没看这几天整个人都变了吗? 自从那天在病房见到两人秀恩爱后,吕信诚就发现张航几乎住进陆承业的病房中了。张航是公司的法律顾问,有事的时候再去就行,不需要每天坐班,而在black他是老板,去不去看心情,时间自然是大把大把的。但是就算这么多时间,有必要全天都候在这里吗?这样的情况,不是别有心思又是什么?可是陆总脑袋大概被车祸撞出坑了,完全没有考虑到张航有可能心怀不轨,每天像傻子一样跟张航在一起。 “你怎么不吃了?”午饭的时候,张航正吃着,突然听到陆承业那边没有声音,便放下筷子问他。 “不习惯。”陆承业放下碗筷,靠在靠枕上说,“要是自己吃还好,总能提醒一下自己现在是人。可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碗里的会比较好吃。” 张航先是一愣,随后低头浅笑,他的笑容像静夜里被微风吹开的窗帘,一笑之下,满室月色,静谧迷人。 陆承业忍住想要吻上那朵笑容的冲动,故意沮丧地说:“我现在真不知道以后当人还是当狗好了,总觉得比起做人,还是当狗的时候更幸福更自由,所以一些习惯不想改。可是毕竟现在是人的身体,老是有那种举动会让人起疑的。” 张航想了一会儿后,陆承业的嘴边就被人用勺子送上一口饭菜,是张航用过的勺子。 “觉得我碗里的好吃就吃我的好了,你如果不想改,那就不想改。”一手将饭菜喂进陆承业口中,一手握住陆承业的手,温柔道,“只要在我面前,你可以做出任何想做的举动,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陆承业咽下口中的饭菜,觉得无比可口美味,忍不住丢人地又舔了下勺子。他看着面不改色拿那个勺子吃了口饭,又装了一勺递给陆承业的张航,突然疑惑了,航航真的不是在勾引他吗?或许航航也早就喜欢上自己了,所以在无时无刻地勾引自己? 这么想,好幸福。 陆承业张开口,吃下航航喂过来的饭,照例又贪婪地舔了下勺子。 于是吕信诚的时候,就被这种我吃一口再喂你吃一口然后我再吃一口的举动给闪瞎了眼睛。他站在房间门口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而且总觉得哪里不对。 话说张航是个盲人吧?陆总不是胳膊骨折是腿骨折了吧?这种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陆总喂张航而不是张航一个残疾人还要劳累去喂陆总?不对,他要关注的不是这个问题,这两个人才几天就恩爱到那种程度,会不会等陆总出院就去国外结婚了? “信诚,你要学会进门敲门,难道不知道每个人都有隐私吗?”陆承业有些不悦地说。 这不是因为你生病了,为了方便照顾你所以来就直接推门进吗?也好在遇到突发状况时能及时帮助你…… 吕信诚将话咽进肚子里,为什么不敲门他自己心里清楚。除了以上这点原因外,他还想观察一下张航,只有这么突然进来,才能最清楚地看到他和陆总是怎么相处的,而不是看到表象。 张航压根没搭理吕信诚,他对吕信诚的印象不是很好,陆承业有大黑免死金牌,吕信诚却只能独自被讨厌了。他几乎将吕信诚当成空气,反正也看不到,吕信诚就和空气一起在黑暗中,放着不管就是了。张航旁若无人地又盛了一勺送到陆承业嘴边,而陆承业居然也毫不在乎吕信诚在场,直接吃了进去。 航航送过来的饭,就算是毒药也要快乐幸福地咽下去,谁还能理会旁边是不是有人。别说现在在病房里是私人空间,就是开董事会的时候张航喂饭,他也一样要吃! 曾经作为大黑的时候,只能坐在张航脚边,仰望着看到他一口口将饭送到自己唇边,实在难耐的时候,就会忍不住用头蹭蹭张航的大腿。这个时候航航就会对他宠溺一笑,丢一块肉或者骨头下来,张航以为他馋了,可究竟馋的是什么只有陆承业自己心里清楚。 而现在,能够平时着张航,用他用过的勺子被喂饭,这有多幸福,是别人能够体会的?是能够为了别人的视线而放弃吗?不可能。 张航安然投喂,陆承业安然被投喂,吕信诚化成空气,灵魂随风飘舞,只剩下一个躯壳站在房间中。 吃完后,陆承业收拾了一下,叫来白溪屿,让他将保温盒拿走。白溪屿走的时候张航吩咐道:“下次送饭不用两副碗筷了,一副就行,不过饭菜还是两个人的量。” 陆承业眼睛一亮,吕信诚表情一呆。只有白溪屿依旧面不改色,对张航点点头,拿着保温盒走了,他是个专业的私人助理。 吕信诚没忍住,直接从房间里追了出去,跑到白溪屿身边问:“他们两个这些天一直这样?” 白溪屿点点头。 吕信诚说道:“陆总为什么会突然喜欢这个人?一见钟情也太离谱了吧?有没有调查一下张航这个人的背景?” 白溪屿开口:“我是个专业的私人助理。” 听到他这么回答,吕信诚放心地点点头说:“好,查到张航有什么不妥告诉我。至于陆总的心思……算了,只要知道张航有没有问题就行。” 白溪屿:“……” 专业的私人助理,少说话多做事,只听雇主吩咐不做多余的事情,更不探究雇主的感情。不过大概吕信诚误解了专业这两个字的意思,但是他懒得解释,所以就这样吧。 送走白溪屿吕信诚转头走回去,依旧没有敲门,一进门就被闪瞎眼睛,他看到陆总握着张航的手正在吻他的唇,还伸出舌头去舔……吕信诚揉了揉眼睛,转头走出病房。其实公司那边挺忙的,他来看陆承业都是加班换来的闲暇时间来探视,以便陆承业有什么需要他能及时帮着办一下。 不过现在大概不用了,有人估计巴不得贴身照顾陆总呢。 在吕信诚进房间的前几分钟,陆承业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对张航道:“航航,我总想舔舔你,脸呀嘴呀耳朵呀脚呀都想舔,你说我是不是该去看心理医生?” “看什么,你又没有毛病。任谁当了五年的狗都会有这样的习惯的,我确定你心理非常健康。”张航坐在床边,靠在陆承业身边安抚他,两人距离极近,也不怪陆承业想入非非。 “我只想对你这样,”陆承业将头靠在张航颈窝里说,“我真害怕哪天忍不住你会生气。”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我永远理解你,你是我的大黑啊。”张航搂住陆承业的脖子轻声说,脸贴着他的脸,满足地闭上眼睛。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张航对陆承业没有一点脾气,几乎是言听计从,估计陆承业现在对张航说,航航你帮我洗澡吧,航航你穿衣服多不方便不如脱了咱俩一起洗吧,航航你让我摸摸你吧……之类的,张航都会毫无疑问地同意。 而陆承业则是心怀不轨,作为狗的时候他可以把自己蹭出血来忍耐,可现在他是人,和张航一样。他有脚可以直立行走,有手可以拥抱张航,有口能和张航对话,有眼能够做张航的眼睛。他现在有这么多的条件,不会再是唐突佳人,怎么能忍得下去。 “那……航航,我现在就想舔你,你别生气好吗?”陆承业故作小心翼翼地说道。 张航笑着点点头,还鼓励地吻了陆承业的额头一下,就像他们以往那样,只不过没有毛而已。 于是陆承业就毫不客气地低头去舔张航的脸颊,耳朵,吕信诚进来时他刚好舔到嘴唇,看起来就像亲吻一样,当下就把吕信诚给吓跑了。 “我不喜欢他。”吕信诚走后,张航非常直白地说,吕信诚在的时候,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现在就打电话解雇他。”陆承业特别嚣张地说,还伸手去摸手机,如果他是君王,那一定是个烽火戏诸侯的昏君,色令智昏的昏。 “别闹。”张航打了他的手一下,“他跟你这么多年,还时刻关心你,自然对你对公司都很重要,干嘛这么闹。” “你不喜欢他,再有用也不行。”陆承业顺势握住张航的手,指尖在张航掌心蹭了几下,若有若无地诱惑着。 “你……就是挺自私的。”张航说道,陆承业的气息明显乱了起来,就好像以前大黑沮丧的样子,就算看不到,他也能想象到大黑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的样子。 张航沉浸在回忆中露出甜蜜一笑,用力地回握住陆承业的手说:“我这么说,你别觉得我也很讨厌。其实,我觉得你这样自私挺好的,我喜欢你这样。” 陆承业整个人泡在蜂蜜水中甜腻得完全不想出来,听着张航继续说:“你知道我小时候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就像个多余的人,谁也不要我。妈妈求我和他去找我的亲生父亲,说为了她我不能这么自私,要帮助她;奶奶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爸爸,说我不能这么自私,让爸爸一生都被毁掉;爸爸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自私,不能让他的新家庭不幸福,要懂事。 所有人都告诉我不要自私,可是他们都很自私。我多希望有个人能不管原则不顾道德不守法律地为我自私,只要是我说的他都会去做,面对我,他永远是自私的,没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为了我可以抛弃所有一切自私着,我好想要这样的人。” 他紧紧搂住陆承业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脸庞,轻声说:“在你眼中我单纯善良有原则守法律,听到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幻想破灭?五年的空白,我已经变得成熟却又虚伪了?” 张航的过去陆承业亲眼见证,那是痛彻心扉的几年,张航表面无所谓,伤口好像已经结疤痊愈。可只有陆承业知道,他心口伤疤下的伤口早就腐烂化脓,不剖开伤疤重新治疗,是无法痊愈的。他心疼地紧紧地搂住张航道:“航航,你说过我是自私的。” 张航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在这人的怀中,无比安心。 “那就要我吧,”陆承业说道,“我会为你自私一辈子,自私到没有理智的程度。自私到有一天你杀人放火,我都会帮着你递刀泼油……不对,我哪能让你杀人放火呢?你想杀谁,我雇人去做。” 第24节 张航被陆承业逗笑了,过去的伤感在他的话语中渐渐消散,他一拳锤在陆承业胸口说:“谁要杀人放火啊,我是学法律的!” “哦,好疼,打出内伤了。”陆承业捂住胸口假装受伤,逗得张航笑得停不下来。 “话说,你怎么考的司考和律师证啊?”陆承业突然想起这件事问道,“现在盲人国内可以考这个吗?” “在国外的时候我就想回国考,同学和老师劝我不要考国内的,国外有专门的盲文考试,国内却没有。可是我想学的是咱们国家的法律,国外的律师证哪里有用。我没听大家的劝回到开市考试,报名之后当初盲人学校的校长不知道怎么听到了消息,便找过来帮我写了申请报告,要求司考和律师考试都用盲文答卷。一开始上面没同意,后来校长和负责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还请来了媒体,一时间这件事弄得很大,负责人不想背上歧视残障人士的坏名声,就特别为了准备了一份盲文考卷,当然答卷不能用盲文,否则会影响阅卷。后来我两个都考过了,开市新闻都报道了,不过你没看吧?” “好吧,我没看。”陆承业完全无法为自己辩解,他无奈道,“你知道的,我是2015年出车祸才变成大黑的,那个时候我还不是你的大黑,对叫张航的优秀青年,没有任何印象。” 听到他拐着弯地夸自己,张航只觉得自从和大黑相认之后,自己的笑好像装满了生活的每个角落里,时不时都会笑起来。有时候就算是晚上回家,半夜做梦都会笑,更别提陆承业总是在逗他。 幸福……这就是幸福啊。 和大黑在一起,上学时知道外面有人等着自己;睡觉的时候知道脚边有人陪伴着自己;吃饭的时候,知道有人看着自己;现在,他还能听到这个人说话。 幸福就是大黑,只要有他在,不管外面是什么环境,他都幸福。哪怕是当年被丢弃的时候,大黑带着他去派出所那一幕,都觉得无比幸福。 张航抬手摸了摸陆承业的脸,完全想象不出来他会是什么长相,只是没有摸到毛,有些失望。 陆承业太了解他,一眼就看透张航的心思,将他的手指放在自己胡子上:“看,有毛的。” 张航:“……” “你嫌弃毛少吗?我以后留一脸络腮胡,就像电视上的大胡子导演一眼,你一摸半张脸都是毛,到时候就习惯了。”陆承业讨好地说道,原则什么的,在张航面前什么都不算,反正他自私嘛。 张航:“……” 还能看到时的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了,但还是努力想到了大胡子导演的形象,整个人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那样太……得尊重艺术家,但是真的很……那个。” 见张航一脸纠结的样子,陆承业心里就忍不住想笑,他握住张航的手说:“那你好好摸摸我的脸,每天多摸几次,以后慢慢就习惯了。你就当……大黑长了一张人脸。” 张航又被逗笑了:“可是没有狗耳朵和尾巴就不安心啊,不然我去买或者订做一套拉布拉多的尾巴和耳朵,你戴上我摸着玩好吗?” 陆承业:“……” 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话说戴毛绒耳朵和尾巴是情趣,可是貌似都是受戴的……他戴……感觉挑战挺大的,这玩意和直接变成狗完全是两个意义,一个物种的问题,一个是奇葩喜好的问题的。 然而为了蓝颜倾国倾城都无所谓,陆承业咬咬牙说:“订做吧,成品大都质量一般,不够逼真,咱们找专业的师傅制作,要完全仿真的,多做几套。” 张航笑得泪花都要出来了,这种无条件的支持,他一直想要的支持…… “陆承业,让我好好摸摸你的脸吧。”张航突然说道。 陆承业有些奇怪,这段时间张航已经摸了好多次他的脸,为什么这次态度完全不同? 张航抬手摸上陆承业的脸,先是额头,陆承业的额头很高,眉毛很弄,眉角很锋利,有种刀锋的感觉,这个人一定很果决,并且足够狠心。再摸到他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庞,从轮廓上来看,感觉这个人会很帅。再往下摸,是因为受伤有些消瘦的下巴,很尖刻的感觉,这个人一定很专制。 最后张航摸到陆承业的嘴唇,手指在嘴唇上停留了很久,陆承业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他的嘴唇很薄,有些刻薄的那种薄。薄唇的人大都凉薄,感情淡漠,陆承业给人的印象大概也是如此。可是现在他面前的陆承业,对他的感情相当的浓烈。他的确是薄情,他将自己仅有的感情都给了自己。 张航突然忍不住想要流泪,是开心的泪水。 他用十年的苦难,换来了这个人的自私。 他觉得值得。 第49章 有了张航照顾陆承业恢复得很快,可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能够出院了,骨折的部分也要慢慢养才行。这期间可能会肌肉萎缩,而且拆除石膏后还会有一段时间不适应一直瘸着走,这都是漫长的过程,不可能一直住院。 医生确定陆承业没事后,他便开始办出院手续。出院时张航来接他,陆承业也不要别人帮忙,让张航扶着他,而他告诉张航该往哪里走,张航是他的腿,而他是张航的眼,彼此依偎信任的样子闪瞎了一大片人,而本该叫护工扶着陆承业的专业的私人助理白溪屿,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瞎一瘸俩残疾艰难前行。 来接陆承业的吕信诚:“……” 白溪屿真是专业的吗? 偏偏这两人都很享受被对方搀扶的感觉,陆承业更是不让别人碰,从这点上来看,白溪屿果然很专业。 一路将陆承业送到他的豪宅,张航扶着陆承业将他放在沙发上,他看不到房子有多大,但是仔细听了听,对陆承业道:“你房子里人真多。” 陆承业的宅子大,还有个不错的花园,有保姆有保安有园丁,一个人住也不觉得空旷,可是现在和张航一起,就觉得这些人有些多余。可没这些人,这宅子很快就会荒废下去。 “等你好了,就去我那里住吧,”张航说道,“家里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当然好!陆承业狂点头,巴不得现在就去。不过想想自己这半残废的样子实在是不能去,张航若是视力正常,那他就算赖也要赖在张航家里不走,可是张航看不到,而照顾病人太麻烦,并不是一个盲人能够承担得了的。 “那我好之前你要住在我家,我的床很大。”陆承业不怀好意地握住张航的手说。 “我本来就这么打算的,”张航笑了笑,“到时候你别嫌弃我赶我走就行。” “怎么可能,我求之不得。”陆承业连忙说道,他怎么会赶张航走的。 张航开心地笑了,然后拿起自己的盲杖对陆承业说:“我去走一圈,熟悉熟悉你家,你先躺床上歇一会儿。” 知道张航看不到,在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最先做的就是熟悉环境,陆承业有些遗憾自己不能陪着航航参观他的家,便叫来白溪屿陪张航。 张航跟着白溪屿一边慢慢走,一边对他说:“吕信诚在哪儿,我有事要跟他说。这件事别告诉你们陆总,我记得你是专业的。” “嗯,我是专业的。”白溪屿点头,同时拿出电话给吕信诚打了一个。吕信诚刚帮陆承业搬完家,还没来得及走,接到白溪屿的电话后就赶到庭院里,他到了之后,白溪屿就专业地离开了,同时专业地将庭院里的园丁拽走了。 张航坐在庭院中的长椅上,长椅摆在一棵大树下,明明是酷暑,这庭院里却极为凉爽,不是空调那种让人不舒服过于生硬的冷风,而是树林中自然的清凉,很舒适。 吕信诚坐到张航旁边,其实他也很想和张航谈一谈。他和陆承业朋友一场,必须确定张航是不是对陆承业有威胁,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坏人害他。 “你挺怀疑我的吧?”张航很平静地率先开口。 “是,”明人不说暗话,吕信诚很坦白地说:“你我虽然只在五年前有过接触,但我不认为你能够前嫌尽释,还对我们陆总情深意重。但同样的,我也不觉得你能做不法之事,车祸应该不是你做的,但是你现在这么接近陆总为什么?” 张航避而不答吕信诚的问题,而是点点头道:“你说的挺有道理的,车祸确实跟我没关系。我找你来是想问你,陆承业的车祸,到底确定是谁做的了吗?” “没有,”吕信诚摇摇头,“其实这场车祸我和陆总都很奇怪。陆总做事谨慎,考虑问题周全,他是将公司捋顺清楚后才放心辞去职务准备过清闲日子的,照理说他已经全部准备周全,不可能再有反对的声音了。而所有刺头也被陆总收拾得服服帖帖,我们真的分析不出来到底是谁做的。” “也就是说,做这件事的并不是一直针对你们的刺头。”张航冷静地分析着,“你们猜不到是谁,就代表着这个人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针对过陆承业,他可能默默无闻,也可能完全站在陆承业这一边,一定是个你们怀疑不到或者不想怀疑的人。但是如果陆承业死了,那么他就一定能拿到好处,也就是说,他能够得到陆承业的遗产。” “对,”吕信诚点点头,“我们也是这么猜的。可是这么猜的话……其实人数也不少,毕竟陆家是大家庭,只要买通了律师和公证人,谁都能分一杯羹的。” “嗯,所以我会去劝陆承业现在就立遗嘱,出钱成立一个盲人基金,死后会将公司拆分拍卖,所得钱财全部捐给这个基金,帮助全天下的盲人。成立基金不是一件小事,肯定会人尽皆知,到时候他的遗嘱所有人都会知道,就很难作假了。” “……你想干嘛?”吕信诚突然警惕起来,这人勾引陆总难道是想毁掉陆总的公司吗? “我啊?”张航勾唇笑了笑,“我专心跟着陆承业做狐狸精啊,每天骗他给我花钱,买好多奢侈品,安心做个被包养的小白脸。” 吕信诚:“……” “至于你,要怀疑我。”张航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对吕信诚道,“你要公开怀疑我,并且无数次和陆承业在公共场所吵架,将你讨厌我怀疑我的那些理由全都说出来。我不是和陆承业有仇嘛,你多宣传一下。” 吕信诚不是傻子,听张航这么一说,他神色凝重起来,想了一会儿后道:“你想引蛇出洞?” “嗯,”张航点头,“不仅仅是你,任谁去查我和陆承业的关系,都会觉得我们有仇,不会认为我是真心喜欢陆承业的。而偏偏陆承业脑袋昏了头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利用价值很高,你说那个一击不成的人,会不会来找我?” “没必要这样,”吕信诚摇头道,“陆总也在积极调查,做坏事总会露出马脚,早晚能找到人。” “这么找找不到的,”张航表情突然变得很冷,“我刑警队有个朋友,他说已经找到那个卡车司机了,不过是尸体,已经死了很久,被埋到郊外,被野狗刨出来的。凶手做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他们调查了那个卡车司机的经济情况和亲朋好友,发现这个司机已经完全没有亲近的人了,而凶手跟卡车司机交易的是不连号的现金,已经倒手很多次的旧钞,从钞票上根本查不出来什么线索。你觉得做事这么细密又隐忍这么多年不让你们怀疑的人,会是现在你们能轻易找到的吗?我想你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一个人,可那个人一定不是真凶,而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 吕信诚被张航的话说服,他越听越觉得吧,这个人……其实就是张航吧,特征和心志上来看,和张航太像了!可是他不敢当面对张航说…… “你觉得我最像是吧?”张航道,“没关系可以说出来,不仅要在我面前说,还要在陆承业面前,在公众面前说,越多人知道陆总被一个盲人小白脸迷住越好。” “凶手不会怀疑陆总和你是一起做戏吗?”吕信诚还是有些不放心。 “会啊,所以他会亲眼确认,”张航自信道,“只要他亲眼确认了,就会坚信陆承业对我痴心一片,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不是吗?” 瞎子都能看出来,眼睛都快被闪瞎了好吗?单身狗见到你们都会被虐死,稍微有点反社会情结的见到你们说不定都想报复天下秀恩爱的情侣! “但是他不会信我能爱上陆承业。”张航又道,“就算他认为我是真爱,我也会让他觉得我另有所图,不管是谁来试探我,我都能给对方传递这个信息。” “你要帮陆总找出真凶,为什么?你和他有仇的。”吕信诚真的不明白张航为什么会对陆承业这样。 “对啊,有仇啊,”张航有些甜蜜地笑了下,表情根本不像是在说他们有仇,“所以我怎么会让别人杀了他呢?怎么可能让别人捷足先登呢?” 吕信诚打了个激灵,这样子他完全没办法信任张航好么! 不过张航显然觉得他们已经达成协议,站起身道:“我和陆承业有仇啊,正因为有仇,才要报复回来,杀了怎么解恨呢?陆承业间接害死我的大黑,那就要赔我一个大黑,我要他一辈子都做我的导盲犬。” 说完他拄着盲杖,在庭院里慢慢走,开始巡视陆承业的家,像个不请自来的领主般。 吕信诚再次打了个激灵,寒毛都竖起来了。不过这次不是吓的,而是被麻得。张航那个语气……那里是在说仇恨,分明就是下半辈子的…… 这样……他大概可以相信张航吧?信一次吧。 张航这一圈走了很久,他先是自己走了一会儿,后来有点累,打电话叫来白溪屿,在他的引导下逛遍了陆承业整个家。回到陆承业的卧房时,他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终究还是伤患,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出院折腾这么一上午,陆承业有点累,等张航等了一会儿就坚持不住睡着了,连被子都没盖。 张航摸了摸陆承业的身体,将他在床上的姿势摆正,把夏凉被盖好,自己也有些累,躺在陆承业身边,床果然很大,躺下四个人都足够。 陆承业一直没有醒,完全没有身为大黑时的警觉。张航略略失望了一小下,不过很快释然。 大黑已经变成陆承业,而他也不再是五年前没有任何力量的张航。所有的苦难折磨只要能够坚持下去,都会成为一个人未来的力量,他现在拥有无限的力量,能够保护这个人。 抬手仔细摸了摸陆承业的脸,依旧无法完全在脑海中勾勒出他的容貌,只要一想,还是那个十年前那个毛头毛脑的拉布拉多犬,不是眷恋,而是不这么想,他没有办法摆正陆承业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灵魂的家人啊……可是总觉得,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张航将头靠在陆承业肩膀上,只觉得这样的接触有些不够,便伸出手来抱住他的腰,抱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够。 他抬起头,听了一会儿陆承业均匀的呼吸声,想了想,将唇贴在陆承业的鼻子上浅浅地亲了一下。唇碰触到皮肤时,张航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他的心不再空白,躺在陆承业身边,和他盖着一个被子睡着了。 大黑守护了他最脆弱的五年,那么现在他有力量了,就要守护陆承业一辈子。 - 片叶不沾身的陆总养了个小白脸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市商界,没办法,这俩人太能秀恩爱了,而且是在公共场合花样秀。 比如在法式餐厅里,张航扶着陆总慢慢走到座位上,一瞎一瘸俩天残地缺,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吃饭时俩人把服务生当成摆设,陆承业念菜单,张航选,服务生想帮他们念都会被陆承业恶狠狠的眼神瞪走,他满脸写着“航航的眼睛只有我能做谁敢跟我抢”,这别具一格的谈恋爱方式真是让人无语。 比如在商场买衣服的时候,张航扶着陆承业进商场,陆承业选什么衣服他穿什么,而陆总一般都是非常豪气地把商场所有适合张航型号的衣服全都让张航试一遍,然后每一件都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全包上”,张航这个时候会不悦地说买这么多衣服太浪费,他一个盲人要这么多也没用。陆承业则是说,你穿上给我看,你不方便穿我一件件帮你穿再一件件帮你脱,绝不假手于人。其话语中含义太过引人深思,让人不得不怀疑两人的关系。 再比如在名表店里,张航把所有最新款的名表都戴一遍后,陆承业大手一挥“全包上”,这时张航会说太多了他戴表有用吗,又看不到数字。陆承业说我帮你看时间,一天戴一个,365天天天戴新款表,来年出新款再买新的。 总之……感觉向来清冷的陆承业一下子换了个人似的,仿佛对这个海归的律师爱到骨子里般,含在嘴里怕化,顶在头顶怕掉。这让当年派人勾引陆承业的人无不狠狠咬牙,陆总难道好这口?要不要这么重口,残疾人你也下得去手,太没人性了! 这一天购物结束后,陆承业带着张航去k歌,他打算把各种情歌都唱一遍,今天一定要表白。陆承业有种感觉,张航对自己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他们两个的关系太亲密了,亲密到已经比情侣还要亲密,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把关系退回到情侣。而他最近就是要用尽自己的能力宠着张航,把他童年没有经历过的任性全都补上,然后领他两人去包厢唱歌,用歌声来打动张航,顺理成章地将两人关系变为情侣。 坐在包厢沙发上,张航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他自以为已经了解大黑了,却没想到陆承业永远都能挖掘出更深的一面。他这段日子由着陆承业一个腿瘸的跑来跑去,就是为了在公共场所秀恩爱给别人看。他认为以自己和陆承业之间的默契,不是情侣却胜似情侣,他们一个表情一个语调都无比契合,能够理解对方的含义,这种感情,有心人怎么会看不到。 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陆承业竟然这么……这么的幼稚? 好像整个人的心智都退化得和大黑一样,好吧,大黑明明比陆承业聪明的,现在变成人智商怎么反倒低了? 他拽了拽正在纠结选歌的陆承业,斟酌着措辞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反常?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呃……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领我玩请我吃饭帮我买东西都很好,可是……有点夸张。” 可算问到这句话了,陆承业握住张航的手,深情地说:“因为我想宠着你,无条件宠你,把你宠上天,宠得任性无比,宠得只有我一个人能满足你。” 第25节 “宠到你倾家荡产吗?”张航叹口气,无奈又宠爱地揉揉陆承业的头发,“怎么人反倒比狗笨了?还是说狗的身体限制你发挥了?” 陆承业:“……” “我不需要那些东西,我并不缺钱。”张航握着陆承业的手道,“你忘了你在大黑的时候给我留了多少东西吗?你给了我一生的富足,那些都是我最宝贵的财富,足够了。” “在我看来,给你多少都不够的。”陆承业摸着张航的脸道。 “那就都给我吧,”张航笑笑说,“做善事怎么样?成立个基金,帮盲人募捐,让更多像我这样的人能够得到帮助。遗嘱也一起立一下吧,你和我一起,我们两个的财产,死后都会拍卖掉捐给这个基金,好吗?” “好!”陆承业果断点头,这些钱生带不来死带不走,留着做更有用的事情才好。一想到当年航航无家可归的样子,陆承业就更加下定决心了。如果当年就有这个基金,航航会不会不用承受王桂英的刁难,靠着这笔钱就能好好过日子呢? “谢谢你。”张航凑上前吻了陆承业的脸一下,将遥控器放在他手中说,“帮我点首歌,《你是我的眼》,这首歌我练了好久,一直想唱给你听。” 被这个吻吻得大脑空白的陆承业木然地选了歌,看着张航拿起话筒,无需看歌词,清亮的歌声便缓缓流淌而出。 如果我能看见 就能轻易的分辨白天黑夜 就能准确的在人群中 牵住你的手 如果我能看见 就能驾车带你到处遨游 就能惊喜的从背后 给你一个拥抱 如果我能看见 生命也许完全不同 可能我想要的我喜欢的我爱的 都不一样 眼前的黑不是黑 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你说的天空蓝 是我记忆中那团白云背后的蓝天 我望向你的脸 等你等你 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 今生执着等你 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帘 没有人知道我等的是你 忘了掀开 你是我的眼 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 你是我的眼 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 你是我的眼 带我阅读浩瀚的书海 因为你是我的眼 让我看见这世界 曾经 就在我眼前 一曲唱罢,张航已是泪流满面。他唱得太用力太投入,除了他,又有谁能够真正体会到这首歌背后的感情呢?他放下麦克,用力抱住陆承业,唇在他耳畔厮磨,低声呼唤:“大黑……大黑……” 陆承业用力搂住他,坚定地回答:“我在这里。” 我就是你的眼,你唱的那些,我全都做过,未来也能一直做下去。所以航航,上帝没有为你掀开那道帘,我就为你打开那道窗,让阳光花香鸟啼都进入你的房内,让那道薄薄的纱帘,永远无法阻挡住你的心灵之窗。 张航轻轻吻了下陆承业的耳垂,咬了咬牙说道:“陆承业……我大概有些奇怪。明明将你视作大黑,可是心里却总是有一些难以消散的妄念。我……不想再做你的家人,我喜欢你,做我的伴侣好吗?哪怕我看不到,会拖累你一辈子,也要做我的伴侣好吗?” 一时间陆承业百感交集,酸甜苦辣在心中炸开了锅,最后还是坚定地搂住张航:“好。” 唱歌表白……也被航航给抢先了…… 第50章 陆承业本以为自己和张航互诉衷肠后,他们的关系会变得更加亲密无间,毕竟刚刚表白后的热恋期,应该是每时每秒都渴望着在一起的,可谁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每天早晨都是张航先醒,他听觉灵敏,外面有一点声音都能让他清醒。他醒来后也不起床,而是握着陆承业的声音靠在他身边一起躺着,躺到陆承业有清醒的意向后,便摸摸陆承业的头或者吻一下他的面颊,像王子把睡美人吻醒般。往往这个时候陆承业就会无比郁闷,在他的想象里,不管是谁先醒,他都要给张航一个长达30秒的法式长吻,吻得彼此气息不稳,巴不得在床上来一发才好。然而,往往被张航吻醒后,张航都会对他微笑一下后道:“洗脸刷牙。” 刷、牙!这两个字会让沉浸在浪漫中的陆承业瞬间清醒,他会想到张航的嗅觉味觉异常灵敏,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洗漱后便是一起吃早餐,这个过程就比较甜蜜了,往往是你喂我我喂你,不过也没什么稀罕的,他身为大黑时福利比这还好,还等把下巴垫在张航的大腿上各种占便宜,现在张航一脸“圣洁”(陆承业视角)地看着他,陆承业甚至连伸手摸他大腿都不敢。 上午大部分时光都是在复健中度过,陆承业在张航的搀扶下练习走路,走累了便坐下休息。中午一起午饭午休,下午张航会给陆承业按摩腿部肌肉,以防止肌肉萎缩。 做这些事情的空隙中,陆承业会给张航念他想看的书,一字字一句句,张航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做个笔记,倒是很温馨甜蜜。 到晚上张航便会自己打开盲文书阅读,而陆承业则是很无聊地玩着手机,偶尔和公司的总经理视个频,聊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帮总经理做个决断什么的,一个温馨的晚上就在两人认真工作学习中度过。 而到了睡觉的时候,张航会先帮陆承业洗澡擦身,而后自己进浴室洗澡。陆承业是想帮忙顺便蹭福利来着,可惜人还半残着,不能进去添乱。 洗漱好后,张航扶陆承业上床,自己也非常自然地爬到床上,睡在陆承业旁边,在陆承业期待的目光中,手握住陆承业的手,并在他额头上轻吻一下,道声“晚安”。而陆承业则是安静地将灯关掉,和张航肩膀抵着肩膀,嗅着彼此身上的气息,心安定地进入睡眠中,一夜睡得甜美无梦,醒来后会觉得阳光都变得灿烂了。 以上这些说起来是挺美好的,可是每一天每一天都是这样的日子,这根本就是老夫老妻的日子好么!陆承业在他和张航的日常生活中,终于认清一个残酷的现实,他想象中的热恋期早在之前五年的相处中变为老夫老妻模式,张航与他的相处太自然了,完全没有违和感。 这种日子当然不能算是不好,甚至可以说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梦想,未来的每一天都要两人这么一起度过。可问题是,如果他们是相恋10年以上的情侣,爱情深入骨髓,转化为类似亲情又胜似亲情的感情后,这样的日子简直太美好不过了。然而现在他们两个却两个刚表白的生手,别说上床就连正经的接吻都没有一次,就这样直接老夫老妻……未免有点太过残忍。 陆承业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腿脚不好,等他腿上石膏去掉,自己再恢复好了后,一定要找个时间把航航扑到这样那样,以解过去十年的相思之苦。 就在陆承业的期待中,日子从盛夏渐渐变为初秋,这一日秋高气爽艳阳高照,张航吃过早餐后难得地没有陪陆承业去庭院里散步,而是从衣柜中翻出正装,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样子。 陆承业看向张航,问句还未出口,张航便低头轻啄了下陆承业的唇,温柔道:“公司有点事,需要法律咨询。我虽然是挂牌,但总不能什么都不管。我就去一趟,中午……” 他摸了摸手上陆承业给买的365只名表中的一只,继续说道:“中午大概回不来了,如果不堵车的话,我下午三点左右会到家,有意外会给你打电话。” 说罢张航有些不舍地又伸手拍拍陆承业的头道:“乖乖在家等我。” 陆承业:“……” 张航出门他又因为身体缘故不能跟着他当然觉得有点寂寞,可航航你用这种摸狗的动作摸我……有种被张航养在家的小媳妇儿的感觉,陆承业有些郁闷地锤了锤腿,到底什么时候能像以前一样健步如飞! - 张航出门后却没有像他所说的一样去公司,而是让司机在街上逛了一圈,将陆承业给他的信用卡刷爆后才在下午三点悠悠转回家。司机是陆承业的,不过张航用钱收买了他,对于张航今天的行程,他一句都没有透露,陆承业也不会去问。 第二天张航又出门,还是同样的说辞,只说公司这次有点麻烦,说不定需要打官司,他最近可能会很忙。 而这一天,他见了一个长相中上声却音很好听的女人,年纪看起来比张航大上一两岁。张航将自己昨天刷爆卡买的很多女性用品全都送给了这个女人,女人看起来和张航很亲密的样子,她扶着张航去护城河旁边转了一圈,两人分别前亲密拥抱了一下。 第三天,张航又见了这个女人,这回两人没闲逛,直奔主题,跑到酒店开房去了,三个小时后张航从酒店和女人一前一后走出来。 第四天、第五天……一直到陆承业的腿已经没什么事了,可以试着慢跑时,张航才停止这种行为,白天专心陪着陆承业。 “你最近状态有点不太好。”陆承业关切地问道。尽管张航表现得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可二十四小时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张航身上的陆承业,一下子就发现他有点心不在焉。 “嗯。”张航很大方地点点头说,“我最近有点急躁。” “怎么急躁?”陆承业捏了捏张航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他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cos一下霸道总裁。他捏着张航的下巴,霸道又温柔地问道:“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做了,”张航顺从地让他把自己的下巴抬起来,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把你给我的卡刷爆,买来的东西全都送给一个女人了。” “什么?”陆承业皱眉,“我给你的卡应该是vip金卡,无上限随便刷那种,怎么可能刷爆?银行那里怎么回事,我的卡都敢停?” 于是他迅速打电话给银行经理,非常嚣张地对对方说,立刻把张航的卡解冻,让他想刷掉多少钱就刷掉多少。并且将张航的卡和他自己的账户绑定在一起,张航只要刷卡,欠款就会从陆承业的账户中自动冲销。除非张航真的刷掉十几亿把陆承业账户里的流动资金全都败光,否则是绝对不会停的。 解决掉这件事后,陆承业转过来,用特别邀功的语气说:“以后你可以随便用我的钱。” 他的表情是酷帅狂霸拽的,可张航看不到。张航的脑海里,出现却是大黑将最心爱的骨头叼到自己脚下的样子,大黑一直都在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给他,不管是钱还是骨头,对于张航来说都是一样的。 至于他说给一个女人买东西的话,被陆承业直接忽略掉了。 轻轻搂住陆承业的腰,张航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这些天一直以来略有些焦躁的心情渐渐淡去了。 “你的腿没什么问题可以出门了吧?”张航问道。 “嗯,”陆承业点点头,“可以跟你出去约会了。” “那走吧,我们去办基金的事情,把这件事情落实。” 尽管觉得张航有些急躁,不过陆承业是不会拒绝张航的要求的。而且这个基金也是他自己想办的,每次想到张航小时候的经历,他都心痛。他有钱,以后也会赚更多的钱,他希望自己这些钱,能够让未来华国所有的盲人都能够接受到最好的教育,想就业的就业,想上大学的上大学,想从事什么工作,都可以尝试努力。 两人跑了几天,将基金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陆承业又请来律师和公证人,明明白白在遗嘱上写清楚,自己以后的遗产,不动产全部归张航所有,证券和公司股份全部拍卖,卖掉后和他自己的现金一起捐给这个基金。并且他在世的每一年,都会将自己收入的10%投入到这儿基金中。 不管这个消息给商界或者陆承业的亲属多大的刺激,做完这件事后,陆承业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他拉着张航的手,在上面轻轻吻了一下道:“我会努力的。” 不管是努力办好这个基金,还是努力经营他们的小日子。 第51章 陆承业的腿好了后,张航便恢复了原来的生活。他每天早晨起的很早,会在熟悉的环境中锻炼身体,陆承业有确认过,张航的身材比起五年前还要好,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体,看似文雅的肢体中充满了力量。倒是他自己这段时间因为养伤身上的肉有些软了,肌肉块有要变成脂肪的趋势,他也跟着张航一起锻炼。 陆承业的宅子地下室里是有健身室的,在这里健身会比去健身房或者在外面更安全,绝对不会有冲撞发生。张航早晚都要在健身房锻炼一个多小时,当陆承业发现自己体力有点比不上张航的时候,便不再和张航一起锻炼,而是等张航白天出门后再暗搓搓地偷偷锻炼,打算哪天一鸣惊人,和张航较量较量。 而张航的生活也渐渐规律起来,如果公司没有事情,他上午一般是在家里看书的。当然以前是张航自己“看”书,现在都是陆承业读给他听书,张航白天看的书大都是金融、法律等自己专业类的,而晚上则是会看一些文学读物,陶冶情操。 下午张航会去京市的德语班学习德语,他英语已经很流利,关于金融法律等专业用词掌握得也很全面。不过张航认为学习应该是多元化的,不能只满足于一种语言,德语、法语、日语、韩语……等很多语言他都想要掌握,学的越多越好。张航是真正将活到老学到老贯彻到底的人,就按照目前他的学习计划来看,一辈子大概是不够用的。 晚上张航则是保持着一周两次去酒吧调酒的习惯,之前因为照顾陆承业很久没去酒吧,张航近期将次数改为一周四次,晚上经常不在家。 第26节 陆承业倒是想跟着张航去酒吧,却被张航制止了。 “酒吧里别有心思的人太多,你去了……”他宠溺地笑笑,还捏了把陆承业的脸,“我倒是不在乎你闹事,可是怕保安会忍不住揍你。毕竟酒吧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很多调酒师需要靠酒吧的工作维持生计的,如果业绩太差酒吧不得不关门,我也会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陆承业:“……” 感觉被深深地嫌弃了,可是如果真的去酒吧,看到那么多人对航航有不轨之心,航航却还温和微笑地和他们聊天,自己只怕真的会忍不住砸场子。 还是眼不见为净……不过真的很想酒吧关门! 好在陆承业是个很冷静的成年人,硬是忍住了这种不适的心情,知道张航是必须去酒吧的,毕竟black的卖点不是醉生梦死,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吸引人的项目,比起同行业来竞争力有些低。有很多人都是冲着black的神秘老板去的,如果张航总是不去,酒吧的业绩确实会下降。张航在开市和海市这些地方还有分店,这些分店他一两个月也会去一次的。 陆承业在将公司完全交给新来的总经理后,想的是一个月帮着总经理处理一下股东们的事情,没什么事的时候就全世界各地旅游。现在腿好了,他当然希望和张航一起去逛逛,顺便找个浪漫的地方把他多年的心事给圆了,老是这么睡在一张床上手牵手也太糟心了,他又不是柳下惠。可是之前都是这么平静的度过,他和张航的肢体接触特别自然,自然到张航每次碰触陆承业后,陆承业要很久后才能反应过来,咦?航航刚才是不是跟我做了个很亲密的举动?我为什么又没有第一时间把它变得更亲密??!! 果然航航还是什么都不懂吧?毕竟都没看过……陆承业分析着张航现在的态度,他甚至觉得,张航所说的喜欢,并不是爱情。张航喜欢他这是不容置疑的,可是航航他真的懂什么是爱情吗?真的有那种热情似火的冲动吗?有没有可能,张航选择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过去五年那类似亲情般相濡以沫的感情呢?毕竟除了自己以外,张航大概不会和任何一个人过一辈子。 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陆承业握紧拳头,不是爱情就让它变成爱情,毕竟他是唯一能够走进张航心里的人,要怎么谱写张航心中的感情,都归他支配! 不过张航一个人在酒吧真的好担心,还是让人盯着点吧。 陆承业拿起电话想联系吕信诚或者白溪屿,突然想到张航见过他们,如果这两人每天都在酒吧蹲点,会被张航看到。航航当然不会怪他,可陆承业不想张航和自己之间有什么矛盾。 于是他没跟任何人说这件事,联系了一个自己熟悉的私家侦探,让他在张航出门这几个晚上去酒吧盯着点。微信视频全程开着,他要时刻看到张航的样子。 这个要求其实挺变态,简直就是跟踪狂。不过私家侦探干这行也见惯了这种人,倒是挺痛快地答应了陆承业的要求。 可是第一天晚上传来的视频就很让陆承业抓狂,张航并没有去酒吧。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陆承业在房里团团转,一直等到晚上1点多张航才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让人闻着很舒服。 你去哪儿了呢?酒吧并没有你。陆承业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而是像以前一样将床铺好,等张航洗过澡后从后面抱住他,轻轻亲吻他的后颈,确认这个人是属于自己的。 “怎么了?”盲人对情绪的感知比别人是要敏感的,张航一下子就察觉到陆承业不对劲儿,回头搂住他。 “没事。”陆承业摇头。 张航隔了一天后晚上才出门,他一出门,陆承业就开车跟了上去。他本想找私家侦探的,可是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亲眼确认,他可以找人像痴汉一样偷窥航航,可是却不能让私家侦探调查他。张航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他要亲眼确认。 张航去见了一个女人,长得只能说是清秀,声音却异常好听。女人挽着张航的手臂,两人很亲密的样子走进酒店,陆承业在酒店外面看着。 秋天的夜晚有些凉,他把车窗打开,冷风并不能让他冷静下来。陆承业去买了包烟,在夜风中靠着车抽烟。 他眼睛闭上,回想的都是过去与张航相处的情形。这样的航航,能够骗他吗? 大概是能的。陆承业碾灭烟头,开车走了。 - 酒店房间中,张航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带着耳机查询资料,女人则是坐在床边无聊地把自己的指甲涂成各种颜色,再洗掉,再涂一层。 手机铃声响起,女人连忙接起电话,指甲油洒在床单上。 “喂……哦,这样……”她起身将电话递到张航面前,手捂住话筒,低声在他耳边说,“老板,找你的。” 张航接过电话,和对方聊了几句后,便放下电话。 “上钩了?”女人的表情很期待。 “嗯。”张航点头。 “太好了!”女人长出一口气,“可算不用这么跟你在酒店里干瞪眼了。你知不知道最近我男朋友都怀疑我出轨了,老板你太缺德了,怎么不去找萌萌,她本来就喜欢你,长得还比我漂亮,又比我有能力。” “就因为这三点,我才不选赵萌心。”张航很冷静地分析,“第一,我是盲人,长相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如果要喜欢上某个人,最先接触到的,一定是他的声音,你长相虽然比不上她,但是声音好听;第二,演戏这种事情最要不得的就是假戏真做,我不想和她有任何关系,那么就不能和她扮演情侣;第三,正因为她有能力又有手段,很容易接着这次演戏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防止有些人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更不能选她。” “你好冷漠,”沈明菲打了个哆嗦,“萌萌那么喜欢你,为了一个完全都没有给过回应的你,和家人都快决裂了。你的眼睛是遗传疾病,有一定概率遗传给下一代,萌萌家人不同意她和你在一起,她早就搬出来住了。” “别人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他吗?”张航依旧没什么感情地问道,“别人讨厌我,我也要讨厌他吗?那我岂不是要为了别人的感情而活?”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沈明菲想了想才说,“就是有个人那么喜欢你,难道你就一点感动都没有吗?” “没有。”张航很干脆地说,“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已经学会不去在意别人的感情了,在意太多太累。” 曾经,他也很在乎自己的母亲,也很在乎父亲,也因为奶奶的态度而伤心过,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已经学会了将别人的施加给他的感情全部屏蔽掉,不管是恶意还是好意,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反正他们的眼神,他看不到;他们的举动,他看不到;他们的心意,他看不到。 他所能“看”到的,永远只有那一声清脆的“汪”。 那是在过去无数感情中,唯一一个能够走进他心底的,不是同情,不是利用和恶意,而是最简单的承诺。 一生汪,是一辈子陪伴你的承诺。 他所能接受的,只有这一个。 第52章 张航回到家中,陆承业已经躺在床上了。他去洗过澡,上床就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道。陆承业凑过来像过去大黑一样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却什么味道都没闻到。他有些沮丧地将头贴在张航颈窝中,郁闷地说:“我现在突然觉得人不如狗。当大黑的时候,每天想着能够变成人,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可是现在变成人,却觉得还是狗好一点,你对狗比对人更能卸下心防。” 张航顺势搂住他的头,安慰道:“我和大黑相处了五年,还是在最美好最没有阴影的时候相识,当然接受的快一点。现在的我和当年不一样了,你需要给我点时间。” 陆承业抬头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什么伪装的迹象,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真实。陆承业轻啄了一下张航的唇,便躺在他身边静静地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可张航却能够听出他并没有睡着,只是在装睡。 是哪里出错了呢?张航翻身背对着陆承业,心里有些不明白。 他很喜欢陆承业,每一天都想要和他在一起。他们分开的五年太久了,现在年纪都大了,每相处一天就少一天,他希望能够每分每秒都和陆承业在一起。 可是,有一点不一样。就算他告诉自己这是大黑,但陆承业身为人,外形上和大黑都差太多了,有时候他碰陆承业的脸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摸到他头发里,张航知道自己是本能地在找大黑脸上的毛,可陆承业是人,哪里有毛。 他们之间的感情没变,感觉却变了。重逢最初的激动过去后,剩下的就是陌生了。张航这些日子和陆承业形影不离也是想要把大黑和这个人完全融合在一起,可总有些不一样。 张航想要紧紧抓住陆承业,这样他的大黑就不会消失。可是为什么他抓的越紧,感觉大黑就离自己越远呢? 那种只有他和大黑两个相濡以沫的温馨日子,难道真的回不来了吗?他现在无法做到和陆承业无话不说,会将自己的软弱精明和算计都藏在心里,而面对大黑,他却是毫无隐瞒的。 张航拢紧了被子,第一次没有和陆承业相互依偎着睡觉。 第二天上午张航说公司有点事,穿着正装出去了。陆承业掏出手机翻了一圈电话本,最终还是联系了那个私家侦探,他需要知道真相。 - 约见张航的是一个看起来就很精明的男人,应该是助理一类的角色。不是本尊张航没有失望,他本来也没指望能够一下子抓到幕后黑手,毕竟对方隐藏得这么深,不可能一下子出场。不过想要陆承业改遗嘱,他早晚会知道对方是谁。 男人并没有自我介绍,而是递给张航一沓资料。张航看不到资料,直接递给和自己一起来的沈明菲,沈明菲打开资料翻看一下,里面是自己买东西的单据,和那个沈明菲约会的照片。他们去的酒店每次都不同,对方是没办法拍到太亲密的照片,不过两人举止都很暧昧,并且有酒店大厅的录像。 “这有什么,”沈明菲随意地将资料丢在男人面前,毫不在意地说道,“你这么厉害,应该知道我们老板办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专门帮没有什么经济能力的残疾人打官司吧。我们事务所几乎是免费的,所有人都在做义务工,老板在公司赚的分红基本都用来给我们发工资了。律师事务总是要保密的,我们在酒店谈生意没什么意外的。至于这些送给我的东西,根本就是我发给员工的福利。我们老板有魅力,事务所基本都是女孩子,赚的又比其他律师少,做事全凭一腔正义。但是想要马儿跑,总得给马儿吃草,老板过年过节都会给我们送东西,有什么大不了的。” 男人也很冷静,他拿起资料道:“你们大可以不承认,我只需要将这些东西给陆承业看就行。张航确实是个非常高尚的人,自己赚的钱基本都在为残疾人做公益了,我自愧不如,也相当佩服。可用自己的钱做公益没什么,利用别人的感情,用陆承业的钱去做,还在背后和其他人有暧昧,这样就不太好了吧?” “你拿给陆承业看也没什么,”张航淡淡道,“这些事情我都告诉过他,他也不会怀疑什么。怎么,你以为我一个律师,会被你这种小手段威胁吗?拿着这些资料去找陆承业换钱吧,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他一副笃定的样子,说完就带着沈明菲走了。沈明菲自从答应了老板的请求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手面前演戏有点兴奋,她一边开车一边上蹿下跳地说:“老板老板,你怎么不立刻露出一副怕怕的样子然后什么都答应他?我陪你演戏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请君入瓮吗?干嘛要拒绝!” “你好好开车,”张航皱眉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超帅超有型超级有能力,全世界男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你一根脚趾头,你整个人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蔑视他们,张航一出,谁与争锋!”沈明菲拍马屁都不带打草稿的。 “把你的话砍半听,也就说我很有能力。也对,一个盲人能够考到律师资格证,一个父母都被不管的孩子能像我一样有钱,一个能把陆承业那样的人调教得服服帖帖的人,你们认为我会因为那一点点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的照片而束手就擒?你信对方都不会信。” “我也觉得好像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你。”沈明菲咽了下口水,她是见过张航办公的,平时话不多的张航,真动真格的有理有据能说死你,整个律师事务所的人都服他。 “所以只是这么一点是不够的,”张航打开车窗,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们必须找到实质性的,能够完全打倒我的证据,我对陆承业心怀不轨的证据。只是一个你不够,但是再加上那一点,分量就足够了。” “说起来老板,我记得你的简历那边父母都是空啊……你到底是怎么这么年轻就变得这么厉害的?”沈明菲趁着自己现在给老板办事的机会,问出他们心里一直疑惑的问题。 “我并不厉害,也并不坚强,只不过……”张航苦笑一下,并没有说下去。 他能够有今天,是因为一个人在自己离开之前,给了他全部。而当他重新找到那个人,感觉却与当年不同了。 大概是他变了吧…… 张航清楚自己这五年变了多少,没有大黑在,他很难相信别人,为了让自己能够尽快强大起来,他不得不将自己伪装在一个坚硬又冷酷的壳子中,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内心。而渐渐地,这层外表上的壳子大概也渐渐侵蚀了他的内心,让他整个人变得阴险与冷漠,但是他又希望自己在大黑面前做五年前温柔又坚强的张航,他一直伪装自己,什么都不想告诉陆承业。 然而伪装并不会让人变成那副样子,而是会让两个人渐行渐远。有些时候,张航渴望在陆承业身上找大黑的痕迹,他会失神地想,如果是大黑的话,他应该就能说出自己这五年的经历,大黑不会在乎他有多卑鄙,大黑只会默默地在他脚下趴着,听他说每一天开心或是不开心的事情。而陆承业……他不敢。 再适应一下就好了,张航告诉自己。 可是时间越长,他和陆承业却没有话说。 自从那天他在陆承业身上闻到淡淡的烟味后,他就总感觉陆承业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可是他看不到陆承业的眼神,无法确定这种目光是不是自己想象那样。他有时候想要去问陆承业为什么要这么看自己,却又有些迟疑,最后话到嘴边却只能变成一句问候。 再加上白天张航还要和沈明菲偶尔保持一些亲密的关系,这种表演也让他感到一丝疲惫。 好在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对方很快第二次联络张航。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见面,而是直接给张航的邮箱里发了几张照片。张航看不到,沈明菲帮他查看邮件时奇怪地说:“这什么东西?一个未知的邮箱给你发了几章女人的照片,这个女人年纪很大了,有五十岁左右的样子,不过能看出她年轻时很漂亮的样子,咦……她和你长得有点像,老板……” 张航脸色有点难看,正在此时手机响了,是未知号码。他接起电话,一个有些苍老却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航航,我是妈……” 张航立刻挂断电话。 沈明菲见老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灰溜溜地低下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张航把手机关掉,坐在床上沉寂了一会儿后才问:“几点了?” “八点多了。”沈明菲细声细语地回答。 “退房吧,我要回去了。”张航拎起外套直接出门。 “才开半个小时,老板你别怕别人说你那啥……”沈明菲在他后面嘟囔两声,跟出去把房间退了,此时张航早就连影子都没有了。 张航没去陆承业家,而是回到自己很久没回的家中。他坐在沙发上心里有些烦躁,站起来走路,却撞到了茶几。 捂着被撞到的膝盖蹲下,张航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脆弱。他根本不强大,一个声音,都能将他这些年拼命营造的一切打落谷底。 赵晓莲……张航坐在地上靠着沙发,有些无力。 他明白的,赵晓莲被人找来能说什么他明白,他也知道该怎么应对,但过去一段段记忆浮现出来,这个女人依旧那么自私,完全不在乎他这个儿子。张航明白这件事,却难以面对,他内心深处渴望的亲情其实永远都得不到。 门外传来很急躁的敲门声,张航不知道是谁,他也不想去理会外面,反正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就让外面的人以为他不在家吧,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敲门声响了一会儿便没了声音,而手机却马上响了起来。 是陆承业的电话,张航再不愿意也会接起来,他揉了把脸,让自己显得精神些,好像接电话陆承业能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似的。 “航航,把门打开!”电话里是陆承业有些焦急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张航永远是需要陆承业的,他可以无比强大,是因为他把唯一的软弱交给陆承业了。 第53章 是陆承业在外面敲门,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尽管心情不好,但张航并不是软弱的人,他记得自己跟陆承业说是要很晚才回家的,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会在家? 第27节 他用力抹了把脸,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缓缓走到门边打开门,张航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陆承业的质问,门一开就被人紧紧搂在怀里,用力地吻住。 这些日子他们并不是没有接吻,只是那种吻都是浅浅的碰触,那是非常温馨却又平淡的,不会让人升起一丝欲望。张航一直认为那就是他和陆承业感情的起点和终点,两个人一直都是相濡以沫,生活中相互扶持,只要对方在身边心就会无比平静。自从大黑死去,张航一直觉得自己的心跟着大黑一起缺了一块,直到认回陆承业这缺失的心才被找回来,陆承业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无法分割,没有他,他永远都是有缺陷的。 而现在这个吻,却让张航打破了以往对爱情的认知。那并不是如春风细雨般的滋润和甜蜜,而是狂风骤雨般的掠夺,陆承业似乎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噬般,每一个动作都在抢占他呼吸的空间,到最后,张航只能依靠着陆承业渡来的空气呼吸,他的灵魂仿佛都被陆承业吸走,所有的思绪被掠夺一空,整个人被一股极为贪婪的感情彻底包裹。 张航还记得刚刚接吻时他和陆承业都是衣冠整齐的在门边,而等他手臂感受到一丝凉意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上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丢在地上,而手臂之所以会觉得凉,是他不小心碰到了床头柜。 “陆承业……”张航挣扎着唤出这人的名字,这之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承业低头舔了舔他的唇,本就低沉性感的声音带上一丝说不出的喑哑:“航航,有件事我必须对你说清楚,你是我的。” 那说不出霸道的声音让张航有一丝恍惚,他下意识地回答:“我们本来就是彼此的。” “不对,你不明白拥有的意思。”陆承业不容张航拒绝地说道,“拥有你,代表着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不仅仅是这具身躯,而是你的整个生活,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你将不会再有自由的权力,你的一举一动必须都在我的视线内,能够为你引路的是我,能够帮你穿衣的也是我,能够伴你入眠的还是我,这个世界上,能够做你的眼睛的人,只有我。同样的,你就算演戏,也只能找我搭档,不许瞒着我!”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张航一开始还为陆承业霸道却又深情的话语而感动,听到最后一句,感动化为震惊,他用力抓住陆承业的手臂。 “我找人跟踪你。”陆承业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无法容忍你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在酒吧中,在一群爱慕你的人中间为他们调酒。所以我找人跟踪你,却没想到你并不在酒吧里。我跟你到酒店,在酒店外等了你半个晚上,本来想等你和沈明菲出来后直接将你抢走,可是后来,我改变主意了。” “你怎么能跟踪我,这是……”张航刚想说这是违法的,却突然想到陆承业刚才说的话,突然又觉得如果有人喜欢陆承业,陆承业却依旧对对方和颜悦色,自己也可能会受不了。 “如果不想我找人跟踪你,就别离开我。”陆承业忍不住亲了下张航的手背,“你知道等待的滋味吗?在导盲犬学校的时候,校方后来为导盲犬专门准备了一个休息室,知道我为什么不去,依旧等在校门口吗?因为离开你、等待你的滋味太过难熬。我在休息室里什么都看不到,而在校门口,我可以看到你的班级,每当下课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就能看到班级里人影晃动,我努力在那里辨别哪个是你的身影,想象着你也在窗边看我。当大黑的时候,我几乎半辈子都在等待你,只希望能等到你回来,趴在你脚边。没办法,狗没有办法跟着你到所有地方。可现在不一样,我是人,我能够陪你到天涯海角,我不会再等你,我跟着你。” 明明是近乎变态的掌控欲,张航听着却觉得无比甜蜜,他虽然没有尝过等待的滋味,但他一个人太久了,他明白孤单的滋味。那是一种怅然若失到连自我都被遗失的虚无,黑暗中,只有他一个人。一千多个日夜中,他多么希望每次醒来时能够听到那声熟悉的汪,多么希望每次抬手都能触碰到那毛茸茸的身躯。他的手空了太久,以至于在重新握住时,他渴望这只手永远没有放开的时候。 “对不起。”张航没有解释说这是为你好之类的话,这件事,从他决定瞒着陆承业开始就是带着私心的,不管是不是为陆承业好,错了就是错了。 “我不会说没关系,我不原谅你,”想起自己在酒店外等着张航时的心情,陆承业忍不住轻轻咬了航航的脸一口,“只有我不原谅你,你才不敢再犯。” “那你是打算把这件事记一辈子吗?”张航触感特别灵敏,被陆承业这么一咬,虽然不疼,但不知道为什么,痒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记!不仅是这件事,我要找个笔记本,把以后你每一件好的、不好的事情全部记下来。等到我们都老的时候算总账,如果你好的多,那就是原谅;如果不好的多,我就追债到下辈子,让你下辈子弥补,我不会原谅你的。” 到老啊……那岂不是要陪着自己很久很久。张航微微翘起嘴角,紧紧握住陆承业的手臂,轻声说道:“能够跟你承诺一直到老,真好。” 能够和你拥有相同的寿命,真好。 陆承业读懂了张航的潜台词,忍不住将人扑倒压在床上,他真的忍了太久,现在终于不用再忍了,因为他们有了一辈子,未来几十年都会在一起。 可惜张航好像不知道他这动作的含义,搂着陆承业继续说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说到这个,陆承业不得不和张航说正事。 那天在酒店门外,陆承业一开始是被嫉妒和愤怒冲昏头脑的,可是一根烟的时间,足够他冷静下来。他看着张航长大,这个人是个多么执着又专注的人陆承业比谁都清楚,世界上最了解张航的人就是他。哪怕有了五年的空白,一个人的本质也不会这么容易改变的。张航最痛恨的事情大概就是赵晓莲当年的所作所为,这是他所有悲剧的根源,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做出背叛感情的事情,既然认定了,就只可能是一个人。 那么为什么要骗他呢?陆承业当时开车离开酒店,就是尽快找到侦探去调查张航最近的行踪,很快就分析出张航在做什么,也知道是什么人在和张航接触。 就算是为了保护他,陆承业也有点生气,不是为了张航瞒着他,而是为了张航居然自己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警方已经找到那个肇事卡车司机的尸体,对方这么心狠手辣,就算想要利用张航,也必然会想方设法拿捏住他。 有钱能使鬼推磨,陆承业砸了重金去调查和张航联络的人,就在刚才得到消息,对方居然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把赵晓莲给翻了出来。 如果对方伤害的不是张航,陆承业真的会说一句干得漂亮。张航现在对张启明都可以平静以对,唯独赵晓莲这个女人,张航是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他的,也不可能会去亲手动这个女人。这女人对于张航而言就是一颗毒瘤,甩不开挖不掉,一直蛰伏在他的记忆中,等待着人发现它,并以此作为武器去伤害他。 “我知道赵晓莲联系你后,就立刻来你家找你。你之前和沈明菲在酒店不过待了半个小时就直接回家的事情,我都知道。”陆承业理直气壮地说出他一直派人跟着张航的事情。 听到赵晓莲这个名字,张航握住陆承业手臂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他深吸一口气说:“我真的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厉害,连她都能找到。” “谁找谁都说不定。”陆承业冷哼一声,他觉得赵晓莲极有可能是自己找到京市来的。 张航的酒吧在华国几个大城市都很出名,他本人还因为考律师资格证和司法考试在开市上了报纸,如果赵晓莲还和开市有联系,怎么可能没听说张航的事情。早在十年前陆承业就看透了这女人的本质,她就是一个寄生虫,先是寄生在张启明身上最后企图喧宾夺主,接着妄图寄生张建国失败,现在又是看儿子出息来找张航。 大概赵晓莲听到开市的消息后就到处打听张航,总有一两个人会知道张航在京市便一路找过来。她到处询问,自然会引来别人的注意,这个时候被人利用来伤害张航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 她大概是不在乎对方是不是要对张航不利,她只要能从张航手中拿到钱就行。 母爱是伟大,陆承业并不是否认这种感情,不过他也知道,有些女人也确实是能够狠心到将自己亲生儿子只作为一个道具的。张航是她拿捏张启明的道具,是吸引张建国的道具,现在更是成为她赚钱的道具。 想到这里,陆承业心疼得不行,他搂住张航躺在床上,轻声道:“你想让我安安全全的,我又何尝不是害怕你受到一点伤害。航航,别怕,有大黑在。” 张航靠在陆承业怀中,轻轻闭上眼睛,他真的不怕了。 第54章 陆承业作为大黑的时候眼巴巴地看了航航五年,那时但凡他有一点能变成人的趋势,他可能都会不管不顾地将张航扑倒。而现在变成人,要不是之前伤没好,就看航航每晚都那么乖巧地睡在自己身边的样子,他怎么可能不下手。 现在终于伤好了,两人之间的问题也解决了,陆承业今晚其实是带着将航航扑倒的任务来的,可是现在……他下不了手了。 什么?是男人就上?得了吧,作为男人他只会汪一声。 任谁看到航航在听到他的承诺后,一脸信任地靠在自己怀中,赵晓莲的重新出现给张航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现在满脸写着“有大黑在我就是安全的,大黑不在乎我变得心机深沉我就什么都不怕,有大黑在我一觉能睡到天亮”,看着这样的表情,陆承业就算憋死也不会下手。 于是他只能隐忍地、憋屈地、默默地看着航航的睡颜,不能下手就算了,他现在连去冲个冷水澡都做不到,因为航航睡着了,睡得还那么恬静,这几天张航因为思虑过重一直没睡好他这个枕边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他又怎么舍得因为自己某些不可说的理由影响到航航的睡眠。 还能怎么办,咬牙忍呗。 张航的睡颜太引人犯罪,陆承业在欲望没有得到满足之前,是不敢太过深入地看张航的脸的,他只能转移视线来消火,希望明早航航醒来时看到的不是他被憋得七窍流血的尸体。 张航自己在家时是不需要开灯的,不过陆承业进来后,张航即使在热吻中依旧不忘贴心地将客厅和卧室的灯点亮,陆承业不敢看张航,只能借着灯光上下打量张航的卧室。 这一看,陆承业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间屋子无论是室内结构和摆设,都与他和航航利用彩票赚的钱买下的房子一模一样。京市和开市的房屋结构本来就有一区别,张航又是盲人,他是怎么将这间屋子布置的和那一间一样的呢?或许他是拜托他人拍下照片或视频,可是就算是同样的装修,细节也是会有不同的,想要布置得这么一致……陆承业脑中浮现出的却是张航在他们曾经居住的屋子中一点点抚摸着每一个角落,将那个房屋每一寸都靠着触觉记在心中,而当京市这间房子装修好后,张航再一个人靠着自己的手,一点点将细节修正。 或许……不只是京市和开市,据陆承业所知,张航在几个大城市都有这么一个面积不大的房子作为暂时居住的地方,也就是说,极有可能这些房间都是这个样子。 大黑死后,张航这五年,就是这样一点点靠着过去的记忆熬过来的吗? 想到这里,陆承业的心便一阵痉挛性的疼痛,疼的他有些无法呼吸。 很多人将宠物看得和家人一样重要,宠物死去他们也会很伤心,但也只是一阵而已。别说是宠物,就算是父母配偶儿女死去,人也没办法这么长时间活在过去中,有些人甚至不愿意生活在原本共同度过的环境中,以免触景生情。可是张航却硬是要将自己留在五年前,每当在这个充满甜蜜回忆的房间中,他自己一个人,是怎样度过的? 陆承业是知道的,因为过去的经历,张航对大黑其实是抱有一种畸形的感情的,这种感情固然让人感动,可是人如果如此依赖某个东西,是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存活太久的。身为大黑时,陆承业针对张航的生活做了一系列准备,他的准备都没有白费,即使自己离开五年,张航依旧衣食无忧,而且还有余力去帮助其他盲人。可是,他却忽略了对张航心理上的帮助。 或许,那个时候陆承业是隐约察觉到张航这样下去不行,会变得无法离开他。可是他却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忽略了这点,放任张航继续喜欢、依赖他。 现在,张航在人前看似活得很好,是个优秀的成功人士,盲人少有能做到他这个地步的。可是看到这件卧室,陆承业才醒悟过来,他的航航,其实永远都是当年那个渴望关怀的少年。他将自己的内心包裹在冷静强大的外壳中牢牢守护住,却独自在这间房中痛苦,这一切都是当年陆承业无意间造成的。 他得到了这个人的全部,代价是将这个人牢牢囚禁在自己身边,从生理到心理。 陆承业知道,自己的感情大概也因为那段彼此相依的岁月而变得畸形,否则看到航航现在这样,他在心痛之余,为什么会有隐隐的愉悦呢? 低下头看着航航的睡颜,手掌抚摸上他被岁月雕琢得成熟的脸,这样优秀的人,是他的。无需怀疑,完完全全属于他,即使他离开这个世界,他也不会被别人所拥有。 陆承业凝视张航的睡颜良久,突然低下头,用力地吻住熟睡的张航。本就觉轻的航航被这么一亲,立刻惊醒过来,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即使是有些惊慌,却不会表现在眼中,眼睛是一如既往的深邃不见底。 陆承业的吻从嘴唇移到眼皮上,张航乖乖地闭上眼睛,明明有些惊疑,却不去问,而是在清醒的第一时间便默默地回应着陆承业。 “航航,我想忍的。”陆承业唇贴在张航眼睛上,哑声道,“我不想破坏你的好心情,可是现在,我忍不了了。” “为什么要忍?忍什么?”张航下意识地问道。 陆承业捏住他的下巴问道:“航航,你初中时生理卫生课是怎么学的?” “……那不是考试课程,老师占用我们体活课的时间,让学习委员念了一节课生理卫生的课本,就讲了这么一节课。”张航毕竟是什么都不懂,脸上染上一丝薄红,“我当时……大概惦记着那节被强行征用的体活课,一直在想踢足球的事情,根本没听。” “那你长大后,在我没有看到的地方,有没有人勾引过你?”陆承业的唇从张航的眼睛移到他耳边,动作其实很规矩,可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是声音都带着一丝色情的意味。 张航犹豫了一下,他不太想回答陆承业这个问题,不想两人之间因为这个产生误会。可是陆承业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加重了力气,像是催促一般,他不得不说道:“有……个。” 他含糊了数量,陆承业也不想问“到底有多少人在追求我男人”这种糟心事,他现在专注调情:“怎么勾引的?” 张航再冷静再坚强,也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被人紧紧禁锢在怀中无法动弹,自己喜欢的人在耳边吹气,不断追问他有否出轨……单纯可怜的张航,至此居然还在认为陆承业是为他找沈明菲的事情吃醋,他以往所有的经验都没办法用在处理感情事件上。当然拒绝喜欢他的人时,他一向是从容的,可是面对陆承业……张航的心乱糟糟的,时而高高挂起,时而沉落谷底,每一个起伏都像自由落体般无助。 “就、就是……用手碰一下,不过我都躲开了。”他连忙保证。 “哦?”陆承业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容,“怎么碰的?是这样,还是那样?” 他一边说着,指尖一边在张航身上模拟着动作,张航被他弄得像颗红透的辣椒,连手指都成粉色的了。 “没、没有那么过分,她们就碰了碰我的肩膀或者是腰和手,才碰到一点我就及时躲开了。”张航艰难地解释着。 “确认”过张航在他们分开的这五年间竟然真的是心如止水如同白纸一般,陆承业忍不住露出愉悦的笑容,他大力拥抱着张航,恨不得将这个人揉入自己的骨血中,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分开。 嗯,以后当他们死去时就一起火化,让任何人都无法分开他们的骨灰,永远在一起,这个注意真是不错。 陆承业知道自己的想法越来越畸形越来越变态,可他就是忍不住,而航航……这个单纯如往昔少年的恋人,大概永远不会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疯狂。他要小心地藏起这种念头,不让它吓到张航。 “航航,”陆承业在张航耳边说,“我真的没想到,你这个学霸,居然有一样一直都没有学会。” “什么?”张航有些无措地抓住陆承业的肩膀,同样用力地抱住他。 “别着急,我现在就教你。”陆承业用力吻住张航,两人共同陷进床垫中,他伸手捡起自己随意丢在地上的上衣,从兜里掏出自己早就买好的taotao和ky,这两样东西他一直藏在身上,却一直找不到使用的机会。 张航乖乖地任由陆承业施为,很快汗水从他背脊上划过,眼中流下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愉悦的泪水。 陆承业是新手,张航更是从未接触过,陆承业怕伤到张航这一次根本没有放纵自己,动作很轻很温柔,还很快地将人抱到浴室洗澡。浴室的摆设也和五年前相同,都是他所熟悉的。 曾经装修时,出于自己不为人知的愿望,大黑将浴缸弄得很大,大到可以躺下两个成年人。他抱着航航一起泡在浴缸里,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昏昏欲睡的航航,吻了吻他的发旋,将自己的手指交叉插入张航手指中间,十指相扣。 “你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黑总反攻诀窍——趁着航航心神不定和什么都不懂占据主动,相当卑鄙无耻,大家不要学习。 以及,别找我要肉,现在河蟹之风基本上有12级那样,有一章航航摸狗头的章节,因为摸字用的比较多就被高审给锁了……大家还是都吃素吧,土豆白菜挺好吃的。 第55章 张航其实并不像陆承业想象得那样无知,至少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在那个开放的环境中,即使他是盲人看不到,对此也略有耳闻,大概了解一些。而对于男人之间的事情,通过张航自己瞎呼呼摸索出来的东西,想想还是有点可怕的,在表白时,他并不是不知道情侣代表将来两人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太想要大黑,大黑是他心中唯一的底线,他经历过所有背叛,唯独大黑没有,张航想要大黑,想要大黑的全部,无论用什么办法。 张航只是不知情事,却并不代表他不能分辨别人的感情。因为他是盲人,他对别人展现出来的情绪会更加敏感。他因为和大黑的感情基础对陆承业的感情究竟是爱情还是亲情无法分辨,但是他能够察觉到吕信诚和白溪屿的情绪,至少在别人看来,陆承业是喜欢着自己的。 朋友终究会拥有各自的家庭,亲人已经背叛他,儿女……就算真的有了,也要放手让他们去飞,能够陪伴自己一生一世的,只有伴侣。伴侣,张航曾经在纸上描绘过这两个字,伴,这个字他的理解是,没有身边的那个人,他就只是一半,是不完整的。张航想要得到陆承业完整的感情,是以在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个人的时候,他就抢先表白,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应。 在陆宅的每一天,每个晚上都有人陪伴,张航终于觉得自己是个完整的人了,既然这样,那么他对陆承业的感情是否是爱情就无关紧要了,他只要一辈子的守候。 那时候,张航是这么认为的。 想要以自己为饵保护陆承业时,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知道自己是个卑鄙的人,利用陆承业的感情绑住他,隐瞒自己阴暗的内心和算计,只将五年前陆承业喜欢的一面展现出来,试图用面具对他一辈子。 然而,昨晚的一切打破了张航的认知。 察觉陆承业意图时,他是微微害怕的;咬牙接受时,他是抱着勇敢赴死决心的;而云端飘摇时,他什么都想不到了,眼中心中都被他的大黑霸占,终于明白了自己那怯懦而又卑微的感情。 人世间三种最真挚的感情,十六岁之前,张航还是享受过亲情美好的,他现在已经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自己和陆承业之间的感情并非亲情;和肖任、沈明菲等人接触,他明白这种平淡却又深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却可以在对方无助时毫不犹豫伸出援助之手的感情,就是友情,也并不是他和大黑之前的感情。 那么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第28节 只有爱情啊,他一直拥有却卑微着不敢承认的感情。如果说陆承业身为大黑时,他将这种萌芽完美地克制在家人之间的相伴中,没有丝毫歪念,他们之间是纯粹的亲情加友情。可是那失去大黑的五年,以及重遇陆承业的喜悦,让张航内心一直压抑着的思念破土而出,吸收了十年岁月累积下来的养分,瞬间茁壮成长,根深蒂固,霸占着他整颗心,再也无法移开。 可是他亲自见证了赵晓莲和张启明恩断义绝反目成仇,见证了张建国和赵晓莲所谓的真爱变成各自的算计,也见证了张建国家庭的破碎,那个虽然有些强悍,却尽心尽力为家的女人和她年幼的女儿成为赵晓莲和张建国任性下的牺牲品。张航有关注过张建国的家庭,后来他好像离婚了,他妻子很厉害,把为数不多的家产全部拿到手,自己带着女儿出去过日子了,不过单身女人带着女儿,过得也不容易。 张航自己不知道,他潜意识里害怕着爱情,确切地说,是害怕自己的爱情。他害怕自己身上流着赵晓莲和张建国薄情的血,将爱情视作享乐的借口、视作争取利益的手段,他不敢承认自己爱着陆承业。在这段关系中,他看似占据主动地位,实际上是他在害怕着,他害怕自己无法爱陆承业永久,他希望能够用亲情来维系两人之间的关系。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了。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陆承业身上,陆承业睁开眼睛,发现张航早已醒来,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努力在看自己。他自然地将手放在张航脸颊上,问道:“什么时候醒的?在干什么?” “在看你,”张航用脸蹭了蹭陆承业的手,“我想看看你是什么样子的。” 陆承业的心一下酸涩难忍,差点不争气地替张航掉眼泪。他不会为自己而哭,却多次想要为张航这个让人心疼的孩子流泪。并不是他在哭,而是替这个倔强又坚强的孩子哭诉命运的不公。 将张航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陆承业轻声说:“你好好摸一下我的脸,用你的手去看去感受。” “看不到的。”张航摇摇头,他最心爱的人,自己却永远看不到他的脸。 “有什么看不到的,你摸,然后说给我听,在你的手中,我是什么模样。”陆承业用力捏捏张航的手,给他打气。 张航再一次去抚摸陆承业的脸,他一点点摸着陆承业的眉眼,用自己的感受去描述:“你的眉毛比一般人要直一点,是个很果断的人;眼角……怎么有一点鱼尾纹?是太操劳了吗?额头很光……不对,左眉上一点点,有个很小很小的痣,不仔细摸都摸不出来;鼻子很高,嘴唇很薄,耳朵……耳垂很大,是个有福气的人,整张脸保养得都很好,没什么坑坑包包,代表你青春期的时候没有随着心意去抠脸上的痘痘,是个年纪很小就能够克制自己的人。” 张航说着说着突然愣了一下,放下手说:“抱歉,我习惯了用一些特征去了解别人,因为看不到他人的眼神,只能先去尝试了解他的一些特点,才能从语言和动作中分析出他对方潜藏在客气下的意图。” “说的很好。”陆承业微微笑道,“知道别人见到我陆承业,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是什么?”张航很配合地问道。 “不知道我身份的人,第一眼看到我,只会说,哇,好帅!(♀)或者长得比我帅的都去死(♂)。接触过一段时间后,别人会说我,长得人模狗样的,人怎么这么冷血。像吕信诚这样跟我久的人,也会觉得我是个长得还算可以为人比较功力但还不算坏的人。可是航航,只有你‘看’到的和别人不一样。” 陆承业满是温情地说:“我好像没跟你提过我的母亲,她是很温柔的大家闺秀,有些传统,却也很温和,只是有些薄命,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我记得小时候她会抱着我说,左眉中心长个痣是旺夫痣,男孩子怎么会长这种痣。耳大有福,眉直性坚,唇薄情薄。这么多接触我的人,只有你,就算‘看’不到,却能将我的特征和性格全部说出来。你没有被视觉蒙蔽,不是因为我这张脸喜欢我,而是因为我这个人。这么多接近我的人中,只有你的感情,是抛去了所有外部条件,只喜欢我本身的。” “不、不是的……”张航有些艰难地说,“我喜欢你,也是有目的的。” “哦?”陆承业的声音微微上挑,“什么目的。” “我想找个人陪我。” “那为什么不找别人,想要陪你的人太多了。” “……大概因为,我只能接受你陪我走剩下那半辈子吧。”张航想了想说。 “笨蛋航航,”陆承业忍不住将人搂在怀里,“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情话。如果你真的是这种目的,那麻烦你请把这种‘目的’坚持一辈子,别轻易放弃自己的目的。” 张航笑着靠在陆承业怀中,他觉得此刻的自己,什么都不怕了。这个时候的张航,是最强大的。因为他不再孤单,有个人包容他所有的一切,要一直陪着他。 情话不顶饿,两人粘糊一早晨后,发现都饿的饥肠辘辘,张航家很久没人住,他想打电话订餐,陆承业却觉得外面做的东西调料放的太重,不适合张航这种味觉敏感的人吃,便打电话到陆宅让厨师做,并吩咐白溪屿去赶快取过来。 这么一折腾,两人上午十点多才吃上不知是早饭还是午饭的东西,陆承业皱眉道:“以后还是回我那里住吧,方便一些。” 其实他隐约也不想让张航住在这间屋子中,不能永远活在过去中。 “好啊,”张航顺从地点点头,“和你在一起,住在哪里都无所谓。” “那今天就准备搬家吧。”陆承业开心地说。 张航笑着答应,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伸手摸了摸陆承业的眉心,而后有些坏笑着说:“说起来,我自从遇到大黑后,什么都变好了。彩票中奖,买房子,买股票赚大钱,还开了酒吧,成为公司股东,现在又要搬到那么好的别墅里去住。旺夫痣,还蛮准的。” 看着现在有些调皮的张航,陆承业…… 还能怎么办,继续努力旺“夫”呗。 既然旺夫,那有些会给张航带来霉运的人,该收拾就得收拾了。 陆总在张航看不见的便利下面色沉下来。 第56章 按照陆承业的想法,他要在张航不知道的情况下调查赵晓莲这些年的一切情况,抓住她的软肋,将人赶得远远的,再也不能伤害张航。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盲人特别敏感,他的脸色刚沉下来,张航仿佛有所觉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陆承业看向张航,只见航航此时的表情无比认真。 “大黑,”张航开口道,“什么都不要去做,这件事我自己解决。” 陆承业被大黑这个称呼囧了一下,有些尴尬道:“为什么突然叫大黑?” “因为只有我会这么叫你,只有我知道。”张航笑着说。 “你叫大黑我也不会答应你自己去冒险的。”陆承业意识到张航的意图,立刻反对。 “我不想做个没用的人,”张航认真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无论多么亲密的人都无法代替去做的,有些事只能自己去面对。赵晓莲她……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情,她都是我的母亲,我必须自己去面对她,哪怕她会伤害到我。” “所以你打算让我做个没用的伴侣,眼睁睁地看着你去被人欺负,却不能动手收拾对方。”陆承业不满道,“航航,人不能无意义地善良下去,我知道血缘关系是赵晓莲牵制你的手段,可是你也不能被她这样束缚住!” 张航却是摇摇头道:“我并没有打算无止境地纵容她。赵晓莲这辈子大概没吃过什么苦,她老家虽然穷,但是据说她是年纪最小最受宠的那个,她三哥也是我的三舅舅为了供她读书上高中,自己每天凌晨起来做豆腐,只为了多赚一点钱。可是在结婚后,姥姥姥爷去世后,她就不怎么和家里联系了。我爸也宠着她,不管两人是因为什么原因结合的,我爸都在认真经营这段感情,想要好好过日子。张建国……在他们两个关系好的时候大概也是吧,否则赵晓莲不可能为了他和我爸离婚。” 张航伸手,在虚空握了一下,像是在做什么决定一样:“我知道这样很无情,可是有些人的过错,总该有个人来终结。陆承业,我最后一次任性,让我自己去做这件事吧,只要你在身边陪着我就好。” 陆承业双手伸出,包住他握成拳头的手,有些无奈又宠溺道:“说什么最后一次……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一次都没有任性过啊。航航,我希望你任性,愿意你任性。什么都不要想放手去做,我在你后面,就算出了什么纰漏,我也能帮你兜着!” 张航笑了,他将额头贴在陆承业的额头上,轻声道:“你的声音好帅,我好像也要以貌取人了。” 陆承业得意地哼哼两声,额头蹭了蹭张航的额头,像是一只被顺毛摸的大黑狗,正在温顺地向主任撒娇。 - 赵晓莲当然不可能只联系张航一次,没过多久,赵晓莲便又来电话了。手机语音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报着电话号码,张航记忆力好,一下次就听出是赵晓莲的电话,他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通电话。 “航航,你怎么能挂掉妈妈电话呢?我好伤心啊……嘤嘤嘤……”一接起来电话那头就听到赵晓莲的哭声,十年未见,她从原来的盛气凌人变得有些爱哭了,大概是比以前聪明一点了。 奇怪的,这一次他不再怕,心也不再抖了。张航握住身边陆承业的手,心中有了底气,他仿佛又回到那段艰难的岁月时,大黑陪在自己身边,整个天地间,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不会孤单。 有大黑在,他可以走遍天涯海角。 “妈,我记得你是二十一岁生下我的,我今年二十五岁,你也四十六岁了,四十六岁的人发出‘嘤嘤嘤’的哭声实在是很别扭。我对听觉比较敏感,听着耳朵疼,你再这么哭,我就挂电话了。”张航很冷静地说。 陆承业在旁边放心地偷笑一下,他的航航好像真的不用人担心了。 赵晓莲在电话那边噎了一下,只好止住哭声,说道:“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人了说话还这么不中听,这在社会上得多得罪人啊。” 张航没耐心和赵晓莲说什么,只是直白地问道:“多少钱?” 赵晓莲又被噎了一下,尴尬地说:“什么多少钱,你这孩子……” “别虚情假意了,”张航就算心中有计划,也不打算委屈自己和赵晓莲虚以委蛇,很干脆地说,“你难道不是缺钱才来找我的吗?缺多少钱?或者说,多少钱能买你以后不要来烦我?” 外人听着可能会觉得张航很无情,陆承业却是撇撇嘴,一分钱都不会给赵晓莲的,反正这个女人的目的大概也不只是钱这么简单。 “傻孩子,妈妈哪是缺钱啊,妈妈是想你了,想来看看你。”尽管张航很不配合,但赵晓莲还是努力慈爱地说。 见她还是不说出真正目的,张航也不耐烦和赵晓莲在电话里说什么了,他想尽快解决这件事,便道:“那就约个时间见面吧。” 赵晓莲也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便约了时间地点。 张航放下电话后皱眉,他摇摇头,有些疲惫地靠在陆承业的怀中说道:“我大概能猜到她想要什么,可就是能猜到,才更心寒。如果她真的只是要钱的话,如果她要的并不过分,我大概会给她一笔钱从此两不相见,可惜她要的好像有点太多了。” “她还想要我的钱。”陆承业冷冷道,“等和人串通劝你或者逼你让我改了遗嘱之后,那个幕后的人大概会再次动手。对方大概许诺赵晓莲给她我遗产的一部分,可惜赵晓莲不知道自己是在与虎谋皮。” 听了陆承业的话,张航摇摇头,陆承业说的大部分内容都对,可是关于赵晓莲那部分,大概有些出入。 - 张航很不情愿地和赵晓莲见了面,他已经看不见自己的母亲的长相了,但他还是伸手摸了赵晓莲的脸,不出意外地摸到一张保养得很好的脸,完全不像三十多岁的人。摸到赵晓莲的脸,张航心下了然了。本以为赵晓莲这种性格的人在花光卖房子的钱后会变得穷困潦倒,谁知道她还是过得不错的。 心狠的人,大概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会过得不错吧。 那么,他也要心狠一些了。 第57章 在张航十六岁之前的记忆中,赵晓莲的存在感一直很单薄。 从小到大,照顾他教育他的人都是张启明,张航自己也和爸爸关系比较好。他小时候也觉得有些奇怪,孩子毕竟都是依赖母亲的,很多时候他想要抱抱亲亲母亲,赵晓莲的反应却都很冷淡。张航小时候也会失落,有时候在妈妈那里受了委屈还会去找爸爸哭诉,张启明却是个很会教育孩子的父亲,赵晓莲不管的情况下,他就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教育张航,他并不会说赵晓莲的坏话,只是告诉张航,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并不一样,妈妈并不是不爱航航,而是妈妈比较冷情罢了。 久而久之,张航也就接受了我妈妈很冷淡这个设定。他既没有讨厌自己的母亲,也没有长歪,而是一如既往茁壮成长着,对赵晓莲也一样尊敬。可是不管怎样,时间久了,这个母亲在他心中的存在感势必要被淡化。 真正让张航对赵晓莲有所了解的,是离婚后那歇斯底里的半年生涯。他亲眼看着赵晓莲是如何在小房子里大吵大闹,如何在张建国家闹来闹去,企图破坏别人的婚姻。那个时候,正在青春期的张航对于赵晓莲是憎恶的,因为这种恨意,他心中的赵晓莲是个面目狰狞的人,是个会伤害自己抛弃自己的人。 接到赵晓莲电话时,他慌张害怕的是回忆起那痛苦的半年,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如影随形,根本无法摆脱。好在有陆承业,让他成功地走出阴影,也能够在现在这个时候,心平气和地以旁观者的角度去面对赵晓莲,去观察这个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母亲。 或许真是母子之间血缘的联系,赵晓莲的举动,和张航所料不错;赵晓莲此时的性格,与张航所料也是没什么差别的。 “航航……你的眼睛,呜呜……”赵晓莲双目含泪,声音呜咽,话语中是说不出的心疼。 张航的表情却是十分平淡,他说出的话也是不同于往常的刻薄:“都瞎九年了,你现在哭也有些晚了吧。” 赵晓莲愣了一下,但她马上又继续一脸悔意地说:“那个时候……你知道的,航航,那个时候妈妈实在是过的艰难。张启明和我离婚,我没有收入。而张建国那个畜生却连自己亲儿子都不认,他家里那个女人又对我大打出手让我没办法在开市活下去。妈妈……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是怕连累你,才不得已离开的。” 不得已?张航此时居然竟然没什么怒意,反倒唇角勾出一丝笑容。太有意思了,将自己未成年而且失明的儿子丢掉,还卖掉了唯一能够遮风挡雨的房子,她现在居然能说出不得已这样的话?到底多大脸! 张航发现,他现在真的没什么伤心的感情。在意才会伤心,而真正不在意的时候,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只会为这女人的观点和脸皮震惊。 虽然很恶心,可是为了陆承业,也为了自己能够抛开过去勇敢走向未来,戏还是要演下去。 张航忍着想吐的心情,沉默一下后面无表情地说:“你那时……确实挺不容易的。” 赵晓莲面上染上喜色,她就知道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心软,怎么可能不原谅自己的亲生母亲呢。血浓于水,亲人犯错怎么都会被原谅。 于是她再接再厉对张航施展感情攻势,表情真是愈发影后,而张航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在旁偷偷看的陆承业真心是忍不下去了,航航这么单纯的孩子根本不会演戏,演下去只会穿帮。 忍不下去就不忍,自从张航变成他的人之后,对于航航的事情陆承业就不会去忍,他完全可以肆无忌惮。于是他离开自己的位置,直接大步走到张航身边,手掌从张航身后按住他的肩膀,一副占有欲十足的样子,居高临下地蔑视着赵晓莲。 毕竟是身处上位的人,陆承业一展露出自己的气势,这家安静的小餐馆就有种容纳不下这尊大神的感觉。他站在张航身后仿佛矗立着一座巍峨的高山般,赵晓莲正挂在眼角的泪立马收了回去,整个人的存在感都在缩小,好像巴不得找个角落蹲起来的感觉。 满意地看着赵晓莲的表情,陆承业微微弯下身,亲昵地靠近张航,在他耳边用喑哑的声音问道:“这个老太太是谁?” 张航:“……” 陆承业迫人的气势在张航这里看起来,就是一只大狗在他身边求摸摸求关注,陆承业这样有占有欲的举动,和当年大黑霸在他身边,不让肖任碰他的样子一模一样。还有老太太……想起赵晓莲那张保养得嫩嫩的脸,张航突然有点想笑。 心情一变,表情就再也绷不住,张航的面部线条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起来,说起赵晓莲的语气也变得好了一些,他拍了拍陆承业的手臂,用纵容的语气说道:“说什么呢,这个是我妈……不过我都这么大了,她年纪应该也不小了,更年期都过了吧?叫老太太也没什么。” 赵晓莲:“……” 她二十岁生张航,现在才四十五、四十五、四十五好么!而且她保养得好,现在陆承业这种年近三十的男人见到她,最多叫一声大姐,现在却有人叫她老太太? 可惜在陆承业那种仿佛看蝼蚁的目光下,她的愤怒一点都发不出来,还是只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哦。”陆承业一点照顾张航妈妈的意思都没有,他搂着张航说道,“你背着我出来,就是见这种无关紧要的人?” 张航心里乐开花,却必须用无(宠)奈(溺)的语气道:“怎么能是无关紧要呢,她是我妈。” “嗯。”陆承业点头示意他知道了,却一点尊重都不给赵晓莲,依旧搂着张航道,“知道,就是脸上粉糊了一墙,走路都能掉一地白灰的老太太。” 第29节 张航:“……” 他脸上满是“真拿你没办法”的宠溺,为了演戏却不得不给赵晓莲点面子,张航乖巧地拽了拽陆承业的衣角:“那个……我看不到的。” “但是那廉价香水的刺鼻味道你能闻到吧?跟她在一起待这么久鼻子不难受吗?”陆承业见张航这表情,心里喜欢得不行,忍不住捏了他下巴一下,“我怕刺激到你鼻子都舍不得用带味道的洗漱用具,基本只有原生态的手工皂,她今天把自己喷成劣质品专柜是想熏死你吗?老太太就有老太太的样子。” 陆承业对赵晓莲的意见满满,做狗的时候就苦于不能说话,现在终于有机会,嘲讽技能点满,完全不会尊老爱幼尊重妇女。 张航真是拿陆承没办法,只能站起来握住陆承业的手,对赵晓莲道:“今天就这样吧,你也看到我过的很好了,至于你……能化妆成这样估计也是生活不错。既然彼此都好,那就不要打扰对方的生活了。” 说完也不等赵晓莲回答,牵着陆承业就走了。陆承业被张航主动握住手而不是牵着狗绳心情大好,满脸洋溢着幸福跟在张航身后,直到上车也不放开。 开车的是白溪屿,连续两次车祸,陆承业一时半会是不打算开车了。 车上有外人张航不好说什么,一直到回了家,进了房,他才忍不住打了陆承业一下:“计划全都被你搞乱了。” 陆承业轻捏张航的下巴,不满道:“你看你刚才见到赵晓莲时的表情,要你这么委屈自己,我宁可不要计划。” 张航心里一软,从后面搂住陆承业的腰,柔声说:“但是见到你的时候,我很开心。我的大黑,永远都不会让我受委屈。” “知道就好,”陆总满意点头,“所以你的计划要改一改,老让自己憋屈算什么计划。” “不用,”张航摇摇头说,“已经差不多了。” 陆承业看了眼张航等他解释,张航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轻声在他身边说了自己的猜测。他毕竟是做律师的,也接触过不少案件,和陆承业涉猎范围不一样。陆总在商界的能力无人能及,可案件的敏感度就比不上这些年致力于了解法律和人心理的张航了。 “会是他?”陆承业听了张航的分析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八九不离十,”张航点头,用力握住陆承业的手说,“别伤心。” “有什么可伤心的,”陆承业摇摇头,“本来感情就不深,对方又先要我的命。就是有点没想到,我以为他并不在乎这些家产的。” 张航努力听着陆承业的声音,发现确实只听到一丝失落却没有多少伤心时,终于放下心来,将头靠在陆承业肩膀上。 在和赵晓莲无聊应对时听到陆承业的声音,突然有一种骤然花开的感觉,整个心房都明亮起来。 世界有你,就有光亮;世界有你,就有色彩。 第58章 张航原计划是假装和赵晓莲关系变好,一旦他原谅母亲后,赵晓莲大概就会想尽办法哭穷,劝他让陆承业更改遗嘱。不过现在嘛,他不打算委屈自己了,本来就无法原谅,他演技也没有那么好,真的无法做出一副没有芥蒂的样子。不过这样一来引诱幕后人露出马脚找到证据的计划就出现一点麻烦,张航还是很不甘心。 “没有必要不甘心,”陆承业满足地不断用头蹭张航的脸,“对方既然都能想要使用非法手段来夺取财产,还利用赵晓莲来挟制你,就一定是势在必得。既然如此,你油盐不进反倒更容易让对方无可奈何最后只能铤而走险。我不担心他露不露马脚,我担心你的安全。” 张航腰酸背疼地躺在床上,偏偏陆承业还像个大狗一样不断用头发蹭他,蹭着蹭着张航发觉不对劲了,他认真嗅了嗅,惊讶地说:“你这个洗发水的味道……” 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而陆承业却得意洋洋地说:“你闻出来了,和当年你给大黑用的洗浴液是不是一样?” “是……”张航嘴角抽了抽,是一模一样好么! 陆承业得意得鼻子都快翘起来了:“很怀念吧,大黑一直陪着你哦~” 张航:“……” 他伸手摸了摸陆承业的头发,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他触觉真的那么敏感,总觉得陆承业今天的发质特别干燥,全然没有以前那种虽然硬却很滑的感觉。 用宠物沐浴液洗头发,大黑你要不要这么拼! 张航无奈中心里又有意思甜蜜,他喜欢这种神似大黑的味道,不仅仅是因为这能让他想起那段艰苦却又快乐的日子,还因为陆承业的心意。为了让他安心,陆承业真的是什么颜面都不要了呢。 同为男人张航很清楚,对于大部分男人而言,面子有时是比金钱还要重要的东西。有些人可以为了情人一掷千金,却容不得对方损害自己面子半分。而陆承业…… 他将脸埋进陆承业的头发中,闷闷地说了一句:“其实你没有必要这么做的,你是大黑时,我喜欢大黑的味道。你是陆承业的时候,我就喜欢陆承业的味道。不习惯没有关系,你喜欢用什么就用什么,你换哪个牌子的洗发水,我就喜欢哪个牌子的。” 他顿了顿后又道:“而且……我可以和你用同一款的,这样我们两个味道一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承业整个抱起来,就算看不到,张航也能感觉到陆承业那灼热的视线,烧得他全身都烫起来。 张航的脸微微泛红,在陆承业的视线中,摸索着凑上前轻轻吻了下他的头发,继续说道:“喜欢的不是味道,而是你。爱屋及乌,是爱你才会及味道。” 陆承业深深地将张航压下去,用力吻住他的唇。这就是他的航航,永远属于他的航航。 - 赵晓莲每次约张航,张航还是会去见。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先后给赵晓莲带去一点钱,并且希望赵晓莲能够拿钱走人,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赵晓莲的眼泪和感情攻势都无效,张航和他相处时看起来依旧那么温和有礼,却又透着一点冷漠无情。 “航航……”赵晓莲把钱装进包里后哭着说,“妈妈不是为了钱啊,妈妈是想你啊!” 张航:“……那你把钱还我然后走吧。” 赵晓莲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抓紧包说:“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妈妈,别看妈妈表面光鲜亮丽,可实际上过的很艰难的。” 张航冷冷地勾起唇角,问道:“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提高收入,有钱后你就别来找我了。” 赵晓莲又卡了一下壳,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张航手里说:“我是这个公司的销售经理,公司业绩虽然不好,但是温饱还是没问题的,不需要你操心。就是你秦叔叔……他最近手头比较紧,家里钱都用光了,我需要这些钱,但是远远不够。” 张航根本看不到名片上写的内容,他也没提醒赵晓莲自己根本看不到,反正就算赵晓莲说出名片上的公司也没什么意义。他平静地问道:“哦,秦叔叔是你的配偶吗?有结婚证吗?” 赵晓莲:“……” 几个问话下来,张航已经大致猜到赵晓莲最近在做什么工作,又接触了什么样的人。至于这位秦叔叔,大概不是幕后人的手下,不过应该也有一点联系。 情报收集完毕,张航不愿意再和赵晓莲接触,站起身说:“你拿走的钱是我这些年的全部积蓄,我看起来产业挺多的。可是black的大部分收入都给调酒师们发工资了,律师事务所很少有收入,大部分时候都是倒贴钱,如果我不给律师们开高薪,我的事务所大概也没有几个人了。至于我公司股份那边的分红,90%都在律师事务所这边,手头能活动的现金只有这十几万,你全都拿去吧,以后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了,也不用再来找我。” 说完转身就走,赵晓莲踩着高跟鞋追到餐厅门口,就见陆承业搂着张航扶着他上车,还抽空给了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她死死捏住包,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航跟着陆承业坐回车里,将那张名片递给陆承业:“给肖任打个电弧,让他查查这个公司,有没有跟诈骗或者传销一类的案件有联系。” 陆承业皱眉看着手里的名片,小心地问道:“你是怀疑……” 张航却是很坦然地说:“我妈那个人,你觉得她有什么工作能力能赚到钱?我摸过她那张脸,不仅仅是皮肤好,还有过整形的痕迹,能够支持她在脸上的花费一定不少,她靠什么赚钱?我一开始猜想有可能是皮肉生意,现在看来应该是靠诈骗,而且她起码有一个合伙人,据说是姓秦,但也未必是真名。” 陆承业用力握住张航的手说:“这件事我来办。” 张航也回握陆承业的手道:“赵晓莲说秦叔叔最近手头比较紧,我认为她不是在说谎。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她一开始对我大概还是有些感情的。我这些年很出名,她现在才找过来,一来可能是我的钱还是没有你的多,二来……或许是我的私心吧,她大概也是不想过来骗我。只是现在应该实在缺钱,才不得不来的。” 陆承业没说什么,只是搂住张航的腰,突然发觉他的腰好像又细了一点,顿时心疼无比。 感觉到陆承业的想法,张航摇摇头道:“我没事。赵晓莲对我的感情应该还有,但是并不深。所以她现在来找我,一开始是想拉近关系,让我劝你改遗嘱,今天我表现得很决绝……她的感情大概不足以阻止她对我不利了。” “她不会对你不利,有我在。”陆承业一把抱住张航劲瘦的腰,承诺道。 “不,”张航沉着脸摇摇头说,“幕后人蓄意谋杀的证据还没有找到,目前想要让他被逮捕调查,只是绑架未遂是不够的。” “不行!”陆承业强烈反对,“我绝对不能让你陷入危险中!” “不会有危险的!”张航也很激动,“他一直想要你的命和财产,只是防着是不行的,必须一劳永逸!” “我说不行就不行!”陆承业高声喊,“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擦掉一层皮!” “你要是死了,我还能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吗!”张航也对陆承业吼道,他大概是第一次喊得这么大声,眼圈都有些发红。 开车的白溪屿:“……” 不知道为什么,被莫名秀了一脸血。没关系,他是个专业的助理,就算满脸都是血,也会安全把车开回家。 陆承业被航航这贴心的样子感动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白溪屿在前面碍事,他真的会直接搂住航航车震的。想要劝张航,自己得先冷静下来。陆承业抬手揉了揉张航软软的头发,那触感让他心怜不已,激动的情绪也冷静下来。而在他的顺毛之下,张航也恢复平静,有些委屈地说:“我无法再一次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你不要让自己有任何危险。” “我不会的,”陆承业承诺道,“而你也不会的,相信我。” “那你要怎么做?”张航看向他,眼圈红红得像个大白兔一样乖,弄得陆承业心痒难耐。 “别着急,”他温声道,“在不知道是谁的时候,我很难动手。可是在有确定目标后,还会怕他骂?航航,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法律能够约束人的,你这么正直你不懂,这个世界能伤人逼人害人的手段太多了。而且证据找不到又怎么样,没有证据不分青红皂白泼黑水的事情还少吗?” 张航的表情十分疑惑,而陆承业则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变成人形霸道总裁这么长时间,终于有他发挥的余地了,这一次一定要好好表现。陆总紧紧地握拳! 第59章 张航从来不去看娱乐八卦,因此也不知道最近的娱乐圈有多么血雨腥风。#豪门恩怨##陆承峰陆承业兄弟桅樯#之类的词已经稳占微博热搜榜前三整整一个星期了,陆承峰的公司也曾想过要压下这些风言风语,可那些八卦周刊都不买账,完全不给陆承峰面子,不仅把陆承峰的家底扒的一干二净,还将陆承峰曾经在娱乐圈穿过的一些绯闻拉出来鞭尸。更过分的是,有些小报还将陆承峰小时打群架不写作业掀女孩子裙子的事情给翻出来,还有记者点评说,从小时候就能看出陆承峰品行不好。 娱乐圈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人,陆承峰在娱乐圈混了十几年,一直维持着自己的形象,从来没爆过什么黑点,公众形象一直是翩翩君子,粉丝们也十分有礼貌,是娱乐圈公认的好粉丝。谁知这一盆盆黑水泼过来,陆承峰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形象毁于一旦,现在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骂他的消息。 “承峰,”陆承峰的经纪人一脸为难地对他说道,“你到底怎么得罪陆承业了?现在各大报刊杂志都不买我们的帐,执意爆你的黑料,还有一些小杂志,扬言要一天爆一个,每天都有新花样,如果不是有人在后面,根本不可能这么针对一个人。前几天陆承业公然向媒体暗示你曾和他发生过关于遗产的争执,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有针对你的理由和这种实力。” 陆承峰与陆承业相似的脸蒙上一层阴霾,他向来淡雅的气质此时荡然无存,整个人都冒着黑气。见他不说话,经纪人拧着眉道:“不管你们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总归都是一家人。现在形势比人强,不管是谁的错,你都去找陆承业谈一谈道个歉,亲兄弟,没什么说不开的。而且以前你在业界一直隐瞒自己的背景,现在大家都知道你和陆总的关系,肯定会对你另眼相看。你把你们的关系搞好,对你的事业也有帮助。如果你抹不开面子,我帮你联系陆总……” “不许联系他!”陆承峰发出一声暴喝,一把夺过经纪人的手机,将它重重地摔在地上,经纪人被他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青筋都爆出来的陆承峰。认识这么多年,陆承峰一直是表里如一的翩翩君子,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个样子。 陆承峰喘了几声粗气,看了眼经纪人,终于勉强冷静下来,将屏幕摔成蜘蛛网的手机捡起来,放到经纪人手中,尽可能温和地说:“对不起,刚才我有些冲动,主要是……我们兄弟之间一直有解不开的心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和我弟弟和解的,都是兄弟,说开了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你放心吧,只要等一段时间就好。” 经纪人吓飞的魂魄慢慢回到身体中,他接过手机,仔细观察陆承峰一番,见他真的没什么再暴怒的倾向,人也很平静,眼中带着一丝隐忍和无奈,大概是向现实屈服了。看他这个样子经纪人也放心了,拍拍陆承峰的肩膀让他好好休息,先冷静一下再联系陆承业,以免控制不住情绪再和陆承业闹僵。今天就不勉强他了,等陆承峰冷静下来再说。 陆承峰表现良好,安抚经纪人许久,他才放心离开陆承峰的家。而经纪人一走,陆承峰立刻站起来,将客厅里能摔的东西全都摔了一遍! “陆承业!!!”陆承业眼睛猩红,摔光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才勉强冷静下来。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后他立刻对对方道:“陆承业发现了!他一定是发现是我做的事情,他现在想要用舆论将我控制住,这段时间我不能外出,不能上网,经纪人甚至把我房间的网线都给掐了!” “别担心,”电话那一边的人冷静地说,“事情又不是你做的,就算真查出来也是陆承业诽谤。暂时听你经纪人的,先保持沉默,我会让陆承业自己闭嘴,把他之前说过的话全部翻盘。” “你是想要利用张航?”陆承峰立刻猜到对方的想法,思考后摇头道,“不太可能。张航这个人……我找人打听过他,他太冷静也太理智,这个人就像个道德的标杆一样,一副圣母做派却对谁都没什么感情,情感上几乎没有什么弱点,不爱钱不爱权,也不知道我那个弟弟怎么看上他的,总之找张航可能性不大。” “你说的我都知道,让张航成为我们的人可能性不大。而且这个人情商十分高,几乎滴水不漏。他分明和其他女人有关系,又将陆承业抓得死死的,利用陆承业的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明明抓住了他的把柄,可是这个人却还是不松口,而且不知道和陆承业说了什么,我把他和其他女人的照片寄给陆承业,陆承业都没什么反应。律师一张嘴,真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活人说成死人。” “那怎么办?”陆承峰拧着眉,“这么谨慎的人,就算想采取强硬措施都很困难。” “你是公众人物,我没想让你太操心,最近发生一件小事我就没告诉你。其实,有两个蠢货自己把张航的把柄送上门来,现在想对付这个人太简单了,甚至都不用我们出手,连顶罪的人都有了。” “哦?”陆承峰的眉毛舒展开来,和陆承业神似的英俊外表却露出不一样的笑容,似君子,又带着那么一丝阴险,“是什么人?” “张航的母亲,这个女人嘛,是个唯利是图的骗子,这些年也骗了不少钱,很好用的一把刀。” 两人在暗地里策划的时候,传说中情商高、理智、无弱点的张航正在给枕在自己大腿上的陆承业揉太阳穴。 “嗯……嗯……好舒服……”陆承业闭着眼睛,鼻间环绕着张航干净的气息,舒服地发出哼哼声,像一只被挠肚皮的大狗。 以前张航也经常给大黑挠肚皮,那个时候大黑就会四脚朝天,露出软软的肚皮,将自己的弱点交到张航手中,完全地信任着他。这声音和动作明显取悦了张航,他亲了下陆承业的脸颊,柔声说:“我还是决定找时间去学学按摩。” “不行!”陆承业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张航的手,“你还想去给别人按摩?!” “胡说什么,”张航抽出手扇了一下陆承业的耳朵,“我不会去给别人按摩的,我只想给你一个人按摩。你工作那么辛苦,盲人按摩听说会比普通按摩师要好,我想学一些,以后也好不让你那么辛苦。” 陆承业露出满意的笑容,把自己靠近张航,蹭蹭他的手说:“那就先从这里开始按摩吧。” 张航的脸染上一丝薄红,拍了下陆承业不安分的爪子,却还是依着他先帮陆承业按摩,按摩按摩着,陆承业就不满足于张航指节分明带着伤痕和老茧的手指了,他将张航整个人压进被子里,刚想这样那样一番,张航的电话响了。 这个号码…… 第30节 换做是别人张航肯定不接了,可这个语音提示出来的号码,是赵晓莲。 开始了吗?陆承业握紧张航的手,有些紧张。张航用力回握他有些汗湿的手,摇摇头。他接起电话,果然是赵晓莲约他出去吃饭的电话,张航知道自己应该同意的,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道:“你又缺钱了吗?我说过我没有钱了。” 赵晓莲哭啼啼地说:“你怎么能这么想妈妈?妈妈就是想你了,想要看看我儿子过得好不好,妈妈才不要钱!妈妈想亲手给你做顿饭,你能满足妈妈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吗?” “我从小到大的饭都是保姆做的,后来你和爸爸离婚后,饭是我自己做的,我记得你做饭还没有我做的好吃。”张航淡淡道。 “……”赵晓莲艰难地将对话进行下去,“妈、妈妈这些年练习得不错,想让你尝尝。” “……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张航说完就放下电话对陆承业道:“她说的地址你查一下,好像挺偏僻的。这顿饭她大概会将我迷晕带到别的地方,你找人跟着我,等那个幕后的人或者他的联络人出现,再动手抓人。” “不行,你不能去,找肖任抓住赵晓莲拷问她跟谁接触,再顺藤摸瓜!”陆承业反对张航的想法。 “这样会打草惊蛇,可能没办法一网打尽,你乖。”张航安抚地摸了摸陆承业的脸。 这次顺毛并不管用,陆承业坚决反对张航的做法:“我先用舆论封住陆承峰的行动就是为了让他们铤而走险,但我不是要你铤而走险。我不可能让你被他们抓去,这点你不需要跟我争执。” 张航没有和陆承业争论,而是笑着捏捏他的耳朵宠溺道:“傻瓜,我舍得让你担心吗?” 陆承业:“……” 这种浓浓的逆cp感! “你听我说,我妈那个人……她能为了利益一而再再而三地抛弃我,就同样也会为了自保出卖对方的人。肖任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这些年和赵晓莲一起合作诈骗的同伙是个大众脸又擅于伪装,几乎没几个人看过他的真面目,这种人要假扮,太容易了。”有陆承业在,说起来赵晓莲的劣迹张航已经很平静了。 “你的意思是,你去赴宴,赴宴的时候控制住赵晓莲和她的合伙人,找人假扮那个同伙?” “嗯,”张航点点头说,“肖任已经找好人了,是个身手非常好的特警,我不是去以身犯险,我是带着武器去把他们一网打尽。你逼着他们按耐不住动手这件事做的非常好,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陆承业:“……” 他霸道总裁天凉王破的形象…… 作者有话要说:  黑总:刚霸道不到两千字就又逆cp了,作者你出来我打不死你! 第60章 尽管张航已经洞察全局,可是当他敏感地发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时,心里还是一沉。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够爱自己,可惜他的希望永远只是一种奢望。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已经得到这个世界最纯粹最深刻的感情,其余的,也就无所谓了。 想到陆承业对自己的关心,张航不禁露出一个非常温暖的笑容,赵晓莲以为这个笑容是对着自己的。她想了想,先对自己的同伙使了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 她坐在张航对面,夹了一块排骨放在他碗里,张航摸了摸赵晓莲特意摆在自己面前的汤碗,低头尝了一下排骨。排骨很咸,吃了势必要喝水,汤碗又摆在面前…… “那个……菜好像放盐放多了,妈妈一想到给你做饭就太紧张了。”赵晓莲的声音又温柔又体贴,张航自出生就没有听到过这么温和的声音。 他心中突然一阵疲惫,放下筷子说:“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开家长会,爸爸刚好出差,我拿着班级第一的成绩单去找你,兴奋地想要你去开家长会,当时你是怎么做的,你还记得吗?” 赵晓莲卡了卡,她根本不记得这件事。 “你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张航平静道,“你只是说,我还要去打麻将,别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毕竟是小事,所以你也不记得了。” “还有一次,”见赵晓莲无言以对,张航继续说,“那天保姆请假,爸爸有饭局。我肚子饿了,刚好你打麻将回来,我去找你说饿了,你怎么回答的还记得吗?” 赵晓莲张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 张航嘴角扯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当然也不记得了,那时你说,我都吃完了,你自己不会泡面吗?” 张航用筷子点了点碗,发出清脆的击打声,他继续说道:“一直以来你都在说,当年你抛弃我是迫不得已,你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张启明不要你我,张建国是个不认亲儿子没良心的,你实在是没办法才会离开那个已经活不下去的城市。其实说实话,那时候我也没多伤心,因为只有在意的人抛弃自己才会伤心,一个本来就很陌生的人,那就不叫遗弃,你只是再一次无视了我而已。” 张航用筷子状似失手地将碗碰掉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不过他并没有在意那只碗,而是冷漠地对赵晓莲道:“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都只是你的工具。你用来和张启明结婚获得优渥生活的工具,你试图和破坏张建国家庭追求所谓真爱的工具,以及现在……你想要换取财富的工具。” “可是我不想再做你的工具了。” 他话音刚落,那个在暗处一直等张航喝汤后晕倒的人就警觉地扑出来,可是已经晚了。张航进来的时候,顺手将一张小硬纸片塞到门锁处,那样的门,是锁不牢的,在外面轻轻一脚就能踹开。那碗落地的声音,就是肖任进门的暗号。 只是两个惯骗而已,想要抓住他们根本不废什么心力。和赵晓莲合作的男人拿出一把改装过的手枪,却起不到任何作用,被特警一脚就踢飞了,连保险栓都没有上。 “行了,”肖任拍了拍张航的肩膀,像是想要给他力量,“我昨天在队里找了一圈,找到一个身材脸型都跟你非常像的人,戴上眼罩再用胶带捂住嘴,捂严一点不熟悉你的人只凭照片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你不用去冒险,航航。” “你的人还是陆承业雇的?”张航问道。 “好吧,什么都瞒不住你,”肖任耸耸肩,“你们家大黑昨天估计一晚上没睡觉,砸大钱雇人找和你相似的人,最后还真让他找到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人家自愿做人质,而他不是你,就算被发现,对那些人来说,连威胁陆承业的价值都没有,风险度比你低很多。” 张航倒是知道昨晚上陆承业一直心不在焉,先是努力努力再努力让他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然后趁着他睡觉的时候爬到卫生间不知道在做什么。当时他是知道的,只是被陆承业折腾的太累了,意识处于半睡半清醒状态,早晨醒来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陆承业这个人…… 张航嘴角微微翘起,这些年来,他的表情一直很淡,感情也不浓烈。重遇陆承业后表情开怀了些,但想要太热切的反应也是很难的。这样的笑容,已经是他在外人面前的极限,却能够让人清楚地感觉到,他有多开心。 肖任这些年都没见他这么笑过,替张航高兴的同时心里又有些酸溜溜的。他认识十年的小兄弟,就这么要被一只居心叵测的黑狗给啃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换在别人身上他说什么也不信,可在陆承业和大黑身上,他信了,也祝福了。 “切,”肖任还是很不爽地说,“放心回去吧,你们只要找人盯着那两个罪魁祸首别让他们跑了就行,我一定将这两个人绳之以法,虽说是在帮陆承业,但也算是间接帮你,就当我给你们俩随的礼,就别嫌我小气了,我是清正廉洁的大队长,很穷的!” 张航笑了拥抱了肖任一下,这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在最困难的时候,当时只有二十岁的肖任收留了他,他们是兄弟,是家人,这份情,他永远记在心中。 为了防止张航在回去的时候出事,肖任找人一路送张航回家。此时陆承业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见张航回来,一个箭步扑上去,抱住人不说,还顺势在张航脸上舔了几下。 送张航回来的小警察:“……” 陆承业没工夫搭理他,大黑每次都舔,他习惯了嘛,当然也不想改掉这个习惯就是了。 张航歉意地送三观遭受洗礼的小警察回去,自己再安抚地摸摸大狗的头:“没事了,你不用那么担心。” 陆承业被顺毛后满意地靠坐在张航身边说:“接下来就放心吧,我已经找人盯住他们了,这两个人就算想逃也很困难。” 正如陆承业所说,肖任抓了和陆承峰接头的人,对方也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很快就招出陆承峰。陆承峰作为公众人士想跑都难,直接被逮捕,没到两个小时就把陆远涛给供了出来。陆远涛是陆家比较有名望的老人,一般来说陆承业要立遗嘱也会选他做公证人。这次陆承业立遗嘱自然也是找了他,本来陆远涛想改遗嘱只要窜通律师就好了,可谁知陆承业立过遗嘱后直接公开,弄得世人皆知,让陆远涛根本没办法改,只好想办法对张航下手。 案件本身很简单,陆承峰早年讲明了不要家业要事业,和家里断绝关系冲进娱乐圈。而陆承业的父亲也够光棍,去世之后真的只将公司的股份大部分留给陆承业,小部分给小女儿,陆承峰除了一些房产和珠宝以外,什么都没有。 早年的斗志过去后,陆承峰在娱乐圈举步维艰,出名是出名,但混了十几年还混不到超一流,早晚会被这个新人满天飞的圈子给淘汰掉。他需要强有力的后台,陆家的财产就是他的后台。可惜陆承业继承了父亲的优良传统,说不管就真的不管,任由陆承峰在娱乐圈撞得头破血流,陆承峰最后被逼的没办法,和陆远涛勾结想要害死陆承业夺取家产。 陆远涛为人倒是挺公正的,可惜儿子不争气,染上了吸毒的恶习,他本身就是清贵的人,家里没有多少积蓄。奈何儿子几次戒毒都不成,把家卖得家徒四壁,陆承峰抓住这个弱点,和陆远涛结伙对陆承业下手。 那个肇事的卡车司机就是陆远涛儿子的毒友,事情败落后,陆远涛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找人暗杀了这个司机,买通和暗杀的证据也根据他们的口供找到了。 至于赵晓莲,她就是一个想要利用张航捞钱同时也被人利用的惯犯,早年她和同伙秦飞先是玩仙人跳骗钱,后来开始卖保险、成立皮包公司骗钱。而他们骗的大都是那些手上有一点点棺材本的老人,骗了不少人的血汗钱,金额非常大,足够判重刑了。 立案、侦查、审查、开庭审判需要很久,大概半年多后,赵晓莲才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本来诈骗罪她只要判十年左右就可以,可她和陆承峰勾结企图绑架未遂又加重了刑期。 移交监狱前,张航去看守所看了赵晓莲。这期间赵晓莲无数次要求见张航,张航都没有同意见面,这一次见面,赵晓莲的声音中满是恨意。 “你还来干什么!你就这么勾结警察眼睁睁看着亲妈进监狱?”赵晓莲声嘶力竭地喊,看守所负责带她过来的民警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 张航很平静,他早就已经认识到,对于赵晓莲而言,道理、良心的谴责都是没什么用的,她的世界观是以自己为基准的,只要她自己不满意,那就不是正确的。 “人犯错了就要受到惩罚,这是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张航说道,“我每个季度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在监狱中过得舒适一些。” 这番话说完他就离开了,不理会赵晓莲在他声嘶力竭地吼。 走出看守所的大门就听见路边的车笛声,张航笑了笑。 大黑在等他,同那五年一样,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人都会等他。 这才是,完全属于他的,永远不会改变的包容与等待。 谢谢你让我人生变得绚丽多彩,我最心爱的导盲犬。 —正文大概是完了— 第61章 番外一 做狗时间长了,总有些习惯难以改掉。 倒不是说抬一条腿上厕所这个习惯难改,这种会影响自己霸道总裁形象的习惯,陆承业就算是把腿剁了也一定会改掉。 幸运的是,因为刚变回人身腿就骨折了,这种习惯早就随着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休养消失了,留下的是……嗯,另外一些习惯。 陆承业的公司早就雇了人管理,他只要在一些重要决策需要开董事会的时候出场就行,现在基本就是个无业游民,闲的要死。张航的律师事务所却是正在发展中,这个合伙律师事务所的设立人并不是张航,而是一个叫做明诚、有五年以上律师从业经历的律师,今年已经三十岁了。成立合伙律师事务所必须要三年以上从业经历,张航毕业才一年多,想要独自成立根本不可能,而明诚有资历却没有资金,两人在工作中相遇,发现彼此理念一致,便一拍即合,张航出钱,明诚当设立人,两人又找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合伙人成立了事务所。 这家事务所其实有些乌托邦,专门帮一些弱势群体打官司,而这样盈利极少,有些时候还根本没有利润,纯做好事。张航在black赚的钱基本都用来维持black本身的收入,年终结余也用来给盲人们发奖金。而律师事务所本身的收入基本全都给了律师们,完全不会抽成,律师事务所本身都没有盈利,就算用张航自己的股份分红,周转也很艰难,办公条件也很艰苦。 陆承业一天到晚没事做,除了定期会议以外几乎都黏在张航身后,跟着他到律师事务所,在张航坐在办工桌面前办公时,陆承业就会像以往一样将下巴垫在他的身上,几乎是整个人靠着张航坐。 拉布拉多是一种很黏人的狗,陆承业作为狗的时候受生理影响(黑总自认为)特别喜欢贴着张航。两人相处时基本上都会把下巴垫在张航大腿上……当狗的时候是招人喜爱,要是做人的时候还是这个动作……沈明菲目光往明诚身上飘了飘,用视线和他交流——【这人是不是有软骨病?】【这叫秀恩爱。】 【可是秀恩爱不应该是枕膝枕吗?他这把下巴垫在张航大腿上……画面太美我不敢看。】【大概……是想看到张航的脸吧,毕竟长得这不错。】【二boss你的节操掉光了!】 【我是设立人,我是大boss好么!】 【谁给钱谁是老大,我就是这么势利。】 沈明菲和明诚与张航只是正常的同事关系,就算觉得陆承业怪了点,也就是侧目一些,却不会影响到心情。赵萌心就不同了,她是真的喜欢张航,从第一眼见到张航起,就被他那双明明看不到却深邃不见底的眼睛给迷住而无法自拔。她不是贪财的人,如果贪财她大可以去别的事务所,而不是来这家只能领到基本工资的事务所,她喜欢张航也不是因为他有钱,而是真心被他的神秘和坚强所吸引,想要照顾他,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一开始张航温和有礼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让赵萌心一点机会都没有。现在张航却有点改变了,明明对旁人的态度变得比以前冷漠,却偶尔会展露出一丝让人不由得沉溺在其中的温柔,往往这个时候,他对人会特别和善。 以上是陆承业来事务所以前赵萌心的想法,现在嘛……她瞪着那个跟软骨病一样霸占两张椅子赖在张航大腿上的男人,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这大概就是张航的伴侣,她对同性恋是没有任何歧视的,可是她歧视这个软骨病!并且开始对张航的眼光产生怀疑……好吧,张航是看不到的,他一定是被骗了! 偏偏张航工作时还时不时抬起手摸摸陆承业头发,这个时候陆承业就会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一下张航的手心。掌心传来湿润的感觉,张航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此时他会对陆承业说:“乖,等会就中午了,陪你出去吃饭。” 沈明菲:“……” 明诚:“……” 赵萌心:“!!!!” 陆承业其实挺低调的,很少上报刊杂志,陆氏是很出名没错,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他的长相。事务所的几个律师接触的也大都是民事案件,很少接商业案件,对这方面也不太了解,除了曾经配合过张航的沈明菲以外,竟是没有一个人知道陆承业的真实身份。 这一定是个吃软饭的!!赵萌心在心里暗暗地想。 毕竟不是狗,这个姿势维持久了也会觉得累,陆承业坐起来,将凳子搬到张航身后,从后面搂住他的腰,下巴又搭在张航的肩膀上。他这个下巴贴来贴去的习惯,只怕是改不了了。 这个姿势和之前不同,陆承业的手总是会在张航的腰间动来动去,张航触感极为灵敏,又已经不是不经人事的少年,被他这么摸来摸去,虽然不至于当场硬起来这么夸张,但是总会有些心猿意马,心思很快就从工作转到陆承业身上。好在张航是个非常有职业修养的人,他捏了捏陆承业的手说:“别闹,等我工作完再陪你。” 他哪里闹,以前不都是这么陪的!陆承业非常不满,忍不住想低头张航的耳朵。不过他想到张航触感特别好,一咬耳朵脸肯定会变红,漂亮得惊人。这么好看的样子,他才不要让别人看到呢。 陆承业忍了忍,最终只是咬了张航的肩膀一口,将手拿开,不过下巴还是垫在他的肩上。 赵萌心:“……” 忍不了了! 她站起身,直接对张航说:“张律师,我觉得将……情人带到工作场所并不是什么好习惯,不仅影响自己工作,也会影响到其他人。” 说得好!其他律师在心中暗暗竖起大拇指。虽说别人不至于像赵萌心那么连嫉妒带生气,但是陆承业这个样子,也确实是好影响别人工作啊! 张航却是微微皱眉,一向认真的他不仅没有承认错误,反倒纠正赵萌心的说法:“不是情人,是伴侣。”